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锦衣春秋》 - 作者:沙漠 第一章 土地庙   滂沱大雨之中,一道火链般的闪电在夜幕苍穹之下一闪而息,紧接着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惊雷之声轰然响起,声传四野,震动天地。   杨宁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状况之后,就做了一个无可更改的决定,他准备出手了。   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尽量不要去麻烦自己的智力。   眼前的一幕让他确实很气愤,三四个年轻力壮的家伙,正围着一个衣衫陋烂蓬头乱发的家伙拳脚相加,被殴者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毫无还手之态。   他并不反对打架斗殴,换句话说,他其实很享受拳头打在对手身上的感觉,可是以众欺寡是让他最不开心的事情,谁让他不开心,他总会想方设法让对方更不开心。   “住手!”杨宁敞着嗓子叫唤一声,他需要先声夺人以取得震慑的效果。   声音发出,却没有自己所想象的威风霸气,反而是虚弱无力。   这一声虽然没有达到石破天惊的效果,但还是让那几人停下手,都转过身来瞧着他。   杨宁这才看清楚,这打人的几个家伙并不比地上躺着的干净多少,也都是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也都是破旧不堪,一个个瞧着就像叫花子。   “小......小貂儿......!”一名头发如同披头士一样的年轻人瞧见杨宁晃晃悠悠站起身来,脸上明显带着惊讶之色。   杨宁感觉自己的身体竟然有些乏力,此时也顾不得,只是冷冷道:“是男人就该单打独斗,这样以众欺寡有什么意思?”   披头士上下打量杨宁一番,缓步走过来,忽然笑道:“你小子竟然没死?”走到杨宁身前,一只手伸过来,便要往杨宁的肩头搭上去。   杨宁见对方一只手伸过来,条件反射般探出一只手,抓住对方手腕子,不等对方回过神来,脚下一闪,已经将披头士的手臂反扣到后面,随即在那人上臂用力一按,就听到“咔嚓”一声脆响,披头士惨叫声也瞬间响起。   这种空手格斗是他拿手好戏,要卸掉对方一只胳膊,实在用不了什么气力。   披头士惨叫一声,那条手臂软软垂了下去,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肩头,额头上冷汗冒出,而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其他几名家伙互相瞧了瞧,两名乞丐竟然各拿着一根棍子,一左一右向杨宁靠近过来。   杨宁淡淡一笑,往地上扫了一眼,在脚边还真有一根木棍,足下一挑,将木棍挑起握在了手中。   一声大叫,两名男子分左右挥动木棍向杨宁迎头打下来。   杨宁一声冷笑,手中的木棍闪电挥出,在他数年的军伍特训之中,其中一项就是利用任何一切东西当作武器来使用,两名男子虽然来势凶猛,但在杨宁眼中根本不算什么,若不是身体还有些乏力,赤手空拳也足可以将他们轻易打倒。   现在手中还有一根木棍,自然没有处于下风的道理。   “嗒嗒”两声,木棍荡开,杨宁一个侧步拉过去,右拳重轰在一人的面门上,一条腿一个蝎子反撩,踢在了另一人裆间,两名男子都是惨叫一声,一人夹腿倒地,另一人手中木棍脱落,抬手捂住鲜血直流的鼻子。   杨宁摇了摇头,对手实在毫无挑战性,这让他的成就感几乎为零。   杨宁抬头看向前面,还有一名男子手握木棍,正呆呆瞧着这里。   杨宁抬起手臂,木棍前指,对着最后一名男子道:“来吧,该你了!”   本有些僵硬乏力的身体,这活动两下,竟舒适了不少。   那男子瞧了瞧几名同伴,握着木棍的手抖了抖,忽地将木棍丢在地上,勉强笑道:“小貂儿,我.....我不和你打......!”   “小貂儿?”杨宁一愣,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什么小貂儿?”不禁拿着木棍向前走了两步。   那男子一愣,见杨宁木棍依然指着自己,立刻可怜兮兮道:“小貂儿,这......这都不是我的主意,我.....我也是被逼......!”抬手指向被杨宁卸了胳膊的披头士,“是......是猴子,都是猴子的主意......!”   杨宁扭头瞥了披头士一眼,皱起眉头,意识到什么,低下头打量自己,脸色陡变。   他见到这几人衣衫陋烂,本还奇怪,此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衫比他们还要不如,破衣烂衫,露出了大片满是污渍的肌肤来。   他四下里瞧了瞧,这是一处极为昏暗的处所,四周是斑驳的墙面,边上生了一堆篝火,头顶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杨宁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屋顶是以茅草铺就,而且缝隙众多,不少地方正往下面漏雨。   卖糕的!   杨宁确定自己正在做梦,只是这个梦似乎太过真切而已。   “小貂儿,你......你活过来了?”一个惊喜交加的声音响起,被几人围殴的家伙此时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的模样也无法掩饰他惊喜之色。   看到那张脸,杨宁陡然间感觉自己脑袋一阵晕眩,也就是在这一刻,脑中划过众多的场景,那些画面交错在一起,眼前这张脸在脑中竟然是清晰无比。   究竟发生了何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眼前这人看上去有四五十岁年纪,身形瘦弱,衣襟敞开着,露出干瘪瘦弱的胸膛,瘦骨嶙峋,肋骨清晰可见。   身边的环境陌生无比,杨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中的木棍瞬间脱落。   这手......明显不是自己的手,虽然手上也和自己一般有些老茧,但是这只手比起自己的那双手,明显小了许多。   杨宁震惊之下,双手摸自己的脸,他对自己的脸型轮廓十分熟悉,但这明显不是自己的那张脸,这张脸比自己要瘦削许多,而且棱角似乎没有完全长开,与自己原本那张棱角极其分明甚至有少许立体感的脸型完全不同。   杨宁不由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去,脑中一片发懵。   被殴打的长者见杨宁如此,担心道:“小貂儿,你.....你怎么了?”   杨宁忽地抬头,冲着没被自己打过的那名男子招招手,男子犹豫了一下,终是忐忑不安靠近过去。   “我叫小貂儿?”杨宁盯着男子问道。   男子立刻点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杨宁问出第二个问题。   男子忙道:“这是城西的土地庙。”   “土地庙?”杨宁禁不住再次扫了一遍四周,暗想这土地爷可真够憋屈的,“我怎么会在这里?你说的城西......这是哪座城?”   “会泽城!”男子立刻道:“往北一百多里地就是淮水了,小.....小貂儿,你.....你都不记得了?你半年前到城里来,后来被方老大收入了丐帮,如今也是丐帮弟子了。”   “等一等!”杨宁骇然道:“丐帮?你什么意思?”瞧了瞧几人的衣衫,心下一沉,“你是说,你们都是乞丐?”   “你也是。”男子好心提醒,“咱们都是丐帮的弟子。”他眼中带着一丝同情,壮着胆子问道:“小貂儿,你是不是.....是不是病的什么都忘记了?”   “丐帮?小貂儿?会泽城?”杨宁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痛疼感十足,脸色更是凝重,明白了什么,“奶奶的,这.....这是穿越的节奏啊?”   “穿越?”男子虚心请教,“穿越是什么意思?”   杨宁没好气地道:“别管什么意思,我问你,那个......!”指了指兀自捂着肩头哼哼的家伙道:“叫猴子是吧?他出了什么主意?”   “这个......!”男子瞧了那猴子一眼,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双方实力强弱,才道:“猴子以为你要死了,逼着老树皮滚出土地庙。小貂儿......这,这我可是不同意的,可是我若不答应,他连我也要赶出去的。”   “老树皮?”杨宁瞅着那老乞丐,脑中再一次浮现出诸多画面,其中便有这老乞丐喂食自己东西的画面,起身来,上前去扶起了伤痕累累的老树皮,声音柔和许多,“你......你是老树皮?一直是你照顾我?”   老树皮眼眸中却满是欢喜之色,伸手在杨宁身上摸了摸,杨宁很不适应一个老乞丐抚摸自己的身体,可是知道对方这是关心之意,也无法拒绝,只感觉老树皮双手有些发抖,语气满是关切:“小貂儿,醒过来就好,老天有眼.......!”   杨宁现在不关心老天有眼无眼,只关心自己现在到底是怎样一个生存环境。   “你们觉着我要死了,所以要在这个电闪雷鸣刮风下雨的时候将这个可怜的老人赶出这避雨之所?”杨宁觉着自己的出手实在是正确无比,看着鼻青脸肿的老树皮,声音发冷,“都过来,向老树皮道歉,他要是原谅你们,这事就算了了,否则......!”   “不用不用,都......都算了......!”老树皮急忙道。   杨宁也不理会,指着被自己卸了胳膊的猴子道:“你,过来......!”   猴子胳膊被卸,痛苦不堪,此时见杨宁冷冷瞧着自己,不敢违抗,挪到老树皮面前,低着头:“老树皮,我......我错了,你......!”   “什么?”杨宁淡淡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老树皮,是我狼心狗肺,是.....是我错了,你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几句话说完,猴子额头上已经是冷汗直冒。   猴子开了口,其他人再不犹豫,纷纷过来,“老树皮,我们......我们是一时糊涂,你就不要记在心上,日后.....日后我们再也不敢这样待你......!”   老树皮被人欺辱惯了,此时见到几人竟然下跪向他道歉,一时不知所措,只能道:“你们起来,都.....都过去了.....!”   ------------------------------------------------------   ps:新书正式上传了,会是一个十分精彩的故事,经过千万字的锻炼,相信这是一本绝不会让大家失望的书。无论是老兄弟们还是新朋友们,还请多多支持,沙漠在此拜谢了。   新书期,还请大家先收藏,然后投上你们宝贵的票票,另新书官方群号:563369419,召唤兄弟们莅临! 第二章 丐帮   杨宁看出来老树皮是个比较忠厚之人,被人打成这个鸟样子,一句道歉他便罢了,只是既然连当事人都不计较,他也就没必要再多纠缠。   几步走到猴子面前,猴子见杨宁逼近过来,脸色大变,忍着疼痛叫道:“我......我已经道歉了,你说话......说话要算话......!”   真是没出息。   打人的时候威风八面,这才被卸了一条胳膊,什么气焰都去了九霄云外,杨宁也不啰嗦,伸手扯过猴子断折的手臂,还没怎么动作,猴子就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小貂儿......!”老树皮惊呼出声,其他几名乞丐当机立断,转身便要跑。   “别鬼嚎了。”杨宁没好气道:“我给你接上胳膊,再鬼叫,就让这条胳膊废了。”   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听到猴子鬼叫声很是不爽,当年特训初期的时候,自己被卸掉胳膊也是常有的事情,也没感觉天塌下来。   猴子毕竟是猴子,还算乖巧,杨宁这样一说,鬼叫声立马止住,杨宁上下扯动两下,猴子额头冒汗,脸上表情销魂,喉咙里发出痛苦声音,而杨宁已经收回手。   “自己试试能不能动。”杨宁已经转过身,一屁股坐在屋角的一堆干草上面。   猴子半信半疑,却还是微微转动了几下手臂,虽说还有些轻微的余疼,但手臂已经能够活动自如。   本准备落荒而逃的其他几名乞丐见此情状,都退了回来,却见到猴子猛地跪倒在杨宁脚下,声音变得很激动:“小貂儿,以后......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头儿,我们以后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往西......!”   杨宁有些错愕,这猴子的风向转的太快,让他有些不适应。   让他惊讶的是,其他几名乞丐见猴子如此,竟然都跑上前来,齐齐跪在杨宁身前,纷纷道:“小貂儿,以后你就是土地庙的老大,咱们都听你的。”   杨宁抬手道:“先不要急,让我整理整理。”深吸一口气,才问道:“这里是会泽城,你们都是丐帮弟子......!”   “你也是!”猴子坚定地要求杨宁与他们同一阶层。   杨宁瞪了猴子一眼,他不喜欢别人轻易打断他的话头,“现在到底是什么朝代?还有,皇帝是谁?”   几人互相瞅了瞅,显然没有想到杨宁一开口就问出如此高端的问题。   “朝代?这个......会泽城是楚国的县城,咱们应该是......应该是楚朝。”猴子小心翼翼道:“皇帝是谁咱们......咱们不知道。”   杨宁额头冒出一滴冷汗,不过想想也释然,如果这果真是古代,那么通讯落后至极,皇帝也始终保持着神秘,不可能时常来个什么电视讲话,平凡百姓还真未必知道九五至尊是谁。   他又盘问了几句,从这几个半吊子的叙说之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轮廓。   他叫小貂儿----至少在这个时代就是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如今身在楚国淮南郡北部的一个实在算不上太平的小县城。   这个小县城之所以不算太平,只因为往北一百多里地便是淮水,而淮水之所以不太平,是因为在淮水两岸已经进行了数年的战事。   楚国占据着淮水以南大片土地,但是在淮水以北,却是汉国的天下,两国南北对立,针锋相对。   按照这几个不靠谱的家伙提供的情报,楚国虽然地处淮水以南,但是在淮水以北一直以来控制着两郡之地,如同尖刀一样顶在北汉的腹间,这样的威胁自然让北汉寝食难安,所以三年前,北汉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   你来我往打了两年多,淮水两岸狼烟遍地,到处都是支离破碎,两岸的百姓也都是妻离子散,纷纷逃离故乡,四处避难。   距离淮水不过百里之地的会泽城自然也就成了流民避难的所在之一,好在北汉人虽然也曾打到淮水南岸来,可兵锋在抵达会泽城之前就被打了回去,会泽城倒也没有经受刀兵之祸。   不过就在几个月之前,两国罢兵休战,延续近三年的淮水之战终于告一段落。   战事虽息,但流落在会泽城的难民一时间却并没有离去,小小一座县城,如今是人满为患,拥挤不堪。   杨宁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穿越,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一名光荣的丐帮弟子。   出生于普通人家的他,在不懈努力下,成为了一名武警,经受过了严格地训练,退伍之后,他选择了经商之路,从无到有,一点点打拼,倒也算是颇有小成。   正当他苦尽甘来之际,一场宿醉醒来,就从一个身价千万的商人成了一名叫花子。   麻烦的是,他对这个叫做小貂儿的过往竟然没有多少印象,虽然脑中有些零碎的画面,但一时间却还理不出头绪来。   “小貂儿,你这身手,以后在丐帮一定能有一番大成就。”猴子见识过小貂儿的身手后,此时满脸堆笑,“以你的身手,已经可以算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了!”   杨宁只想问猴子你还要不要脸了,虽然杨宁并不否认自己手底下还有些功夫,但是三两下击倒几个废柴就算是顶尖高手,他实在不知道猴子又是如何定位自身了,我杨宁是顶尖高手,你们这几个废柴难道还是一流高手不成?   “在丐帮能有一番大成就?”目下对一切还是极其陌生的杨宁放低姿态请教:“那会是什么?”   “还是乞丐!”猴子的回答差点让杨宁再一次出手,“不过说不定可以成为会泽城的老大!”   杨宁尽量克制自己的脾气,问道:“既然是丐帮,咱们是不是也有什么分舵?对了,丐帮的帮主总不会是姓乔吧?”   猴子还没张口,边上一人已经抢着道:“咱们是二十八分舵之一的翼火蛇分舵......下面的一个分支......!”此人也不理会猴子投来的恼怒目光,只希望能给杨宁一个好印象:“帮主不姓乔,好像.....好像姓向!”   “那你们可知道打狗棒?”杨宁来了一丝兴趣,“降龙十八掌应该听说过吧?”   几名乞丐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显然对杨宁所说的茫然不解。   “打狗棒难道不是丐帮的镇帮之宝?”杨宁道:“你们没瞧见向帮主手里的打狗棒?”   “向帮主?”猴子忙道:“咱们只是小县城的分支,隶属于翼火蛇分舵下面,连舵主都不曾见过,哪里见过向帮主?而且我听人说,向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咱们这些人可没有机会见着。”   杨宁更加不开心,成为丐帮弟子倒也罢了,可是照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丐帮中最低下的草根阶层。   乞丐本就是社会底层,这下子倒好,自己成了底层中的底层。   一直在边上没吭声的老树皮此时终于靠近过来,手中多了一只小袋子,递给杨宁:“小貂儿,这是那只玉佩换来的.....换来的银钱,看病抓药用得差不多了,还剩下这些,你先收好。”   其他几人此时对老树皮不敢怠慢,都闪开了空隙。   杨宁奇道:“玉佩?”   老树皮显然知道杨宁脑子此时有些模糊,解释道:“你昏睡的时候,小蝶姑娘来看过你,见你身患重病,留下了一只玉佩。我瞧那玉佩对她似乎很重要,不过为了救你,她还是拿了出来,我没有其他好法子,也只能先收下来。”   “小蝶?”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杨宁脑中竟有一种似曾相熟的感觉,后脑勺隐隐作疼,在脑中竟然出现一个模糊的印象来,那模糊印象是个十多岁的清秀姑娘,脑子此时发涨,抬手捧住两边的太阳穴。   他不是笨人,这种奇怪的反应,杨宁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种可能,自己虽然占据了这具叫做小貂儿的身躯,但是小貂儿的意识记忆却并没有被自己的意识完全吞噬,一旦提及一些刺激性的人和事,小貂儿的潜意识就会在脑中浮现出来。   老树皮察觉到杨宁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叹道:“小貂儿,你大病刚好,要不.....要不再歇一歇?别人你都可以忘了,可是小蝶姑娘,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如果不是她,你现在只怕也活不过来。”   杨宁更是疑惑,照老树皮这样说,那个叫做小蝶的姑娘,似乎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外面风大雨大,杨宁此时倒觉着身上有些发凉,向猴子道:“这里有没有水?弄些水来洗把脸。”   他需要冷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猴子一愣,见杨宁眉头一皱,慌忙道:“有有,我这就去弄......!”冲着其他几人道:“一起帮忙!”   等几人出了门,杨宁才问老树皮:“我得了一场大病?”   “都病了十来天了。”老树皮叹道:“咱们没有银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看着你已经撑不下去,几天前小蝶姑娘半夜来到这里,哭了半夜,后来拿了玉佩出来,让我换成银钱给你瞧病。小貂儿,要不是那只玉佩,你现在只怕已经死了。”   “小蝶......小蝶哭了半夜?”杨宁苦笑道:“她是舍不得我死?可是.....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何.....为何我记不清了?”   -------------   ps:求收藏! 第三章 死人巷   老树皮忍不住抬起手掌在杨宁眼前挥了挥。   杨宁只能委婉提醒道:“老树皮,我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是瞎了,眼睛还能看得见.....,你能不能帮我回忆回忆?”   老树皮苦笑道:“半年前是你带着小蝶姑娘流落到了这城里,你和我说过,你们是在避难之时遇到一起,她被人欺辱,你救了她一次,自此你们就如同兄妹一样相依为命。”   “半年前流落到会泽城?”杨宁微眯着眼睛,说也奇怪,老树皮这样一提及,他脑中还真的划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有些模糊不清,可是却依稀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轮廓,便是样容也颇有些清晰。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来到会泽城后发生的事情?”老树皮见杨宁迷糊不清模样,不由担心起来。   杨宁想要思索,却也不知道是否是大病初愈,只要一动脑子,后脑勺就发涨,有一种昏沉的感觉。   “小蝶如今在哪里?”杨宁从老树皮口中已经得知,自己能够活转过来固然是因为小蝶的缘故,而且这具躯体的主人显然与小蝶关系匪浅。   老树皮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记不起来了,她一直在花妈妈的那里,这半年来,你也常去看她,有关她的事情,也都是你告诉我的。”   “花妈妈?”杨宁奇道:“这花妈妈又是何方神圣?”   老树皮还没回答,身后就传来猴子的声音:“花妈妈是花县丞的遗孀,嘿嘿,在这城里,可没有几个人敢惹她。”   此时猴子已经进来,身后一名乞丐端着一只残破的木桶,里面盛着水,放到了杨宁的边上。   杨宁撸起袖子,身上痒的有些难受,凑到木桶边上,正要伸手洗脸,但双手还没伸进去,就已经呆住。   他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水面那张面孔,还是有些吃惊。   那是一张沾有污渍的脸庞,并不比其他几人干净,但却还能看出来,这张面孔样容倒也清秀,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脸庞有些瘦削,不过一双剑眉左右挑起,俊秀之中自有一股英气。   他之前本觉得猴子等人的披头士发型很有个性,此时亦发现自己也是披头散发,蓬乱不堪,至少从外形看起来,还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叫花子。   杨宁怔了一下,苦笑摇头,随即洗了把脸,冷水打在脸上,多少清醒了一些,这才问道:“花县丞的遗孀?小蝶难道是在花县丞的家里做丫鬟?”   老树皮一脸担忧之色,道:“那天夜里小蝶姑娘走的时候,还说只要有机会,便过来瞧你。可是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小蝶姑娘没有一丝消息,那天夜里她还是从花宅偷偷溜出来,回去之后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发现,真是叫人担心。”   “小蝶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要好好谢她。”杨宁恩怨分明,虽然他对小蝶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但人家姑娘救了自己,心中还是十分感激,“对了,那个花县丞的宅子究竟在哪里,等雨停了,我可得去见见小蝶。”   猴子有些诧异道:“你不记得花宅在哪里?你可是经常往那里去。”   杨宁摇摇头,问道:“你可知道?”   猴子忙道:“花妈妈住在死人巷里,离这里有些路,等雨停了,我领你过去,不过......不过咱们可不能白天去,要去也只能晚上偷偷摸摸溜过去。”   “死人巷?”杨宁暗想这个名字透着一股阴森,总不至于是经营死人生意买卖棺材纸钱的巷子吧?   “其实那条巷子本来没什么名字,但是花宅在那条巷子里,谁也不敢过去。”猴子一副百事通的模样,“东城那边的泥鳅去年和人打赌,大白天闯进到巷子里,硬是被人丢了出来,而且遍体鳞伤,被打断了几根肋骨,到现在还没能好利索。”眼中现出一丝恼恨之色:“从那以后,我们都叫那条巷子做死人巷。”   杨宁冷笑道:“是花宅的人做的?”   “花县丞以前可是会泽县城的风云人物。”猴子道:“那死人巷里,就他一户人家,不是他家做的,还能有谁?”猴子没好气地道:“不过花妈妈那种零碎嫁,做事情就得偷偷摸摸,自然不让人轻易靠近他家宅子。”   “零碎嫁?”杨宁觉得这个词很陌生,请教道:“这零碎嫁又是什么东东?”   “不是东东,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猴子露出古怪笑容,“达官贵人家的小妾有胆的私下接些活儿,又或者那些寡母带着孤女丫鬟的官眷,生计难以维持的,出来零星接点活儿......,这个就是零碎嫁了。”   杨宁怔了一下,“你说的接活儿,是说.......?”心里却已经明白过来。   “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那些浪荡都觉着,能玩弄那些富贵官宦人家的家眷才是最好的滋味。”猴子说到这个话题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笑嘻嘻道:“而且那些女人都是经过豪贵调教,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要胜过普通青楼女子三分,知情识趣,真是无一处不好,而且这些零碎嫁都不是真正的青楼女子,扭捏羞涩处正挠的男人心里痒痒的。”说到这里,猴子眼中也是灼灼生光。   杨宁叹了口气,倒想不到这中间竟然还有如此勾当。   猴子又道:“花县丞年纪轻轻却得了一场重病,两年前就死了。花县丞活的时候,家中丫鬟小厮就有十多个,等他死了,没了进项,这家里就撑不下去,花夫人就带着丫鬟暗中做起了零碎嫁......!”猥琐一笑,“这县城又不大,那花夫人做得隐秘,可是风声总要传出来,大家知道了究竟,暗地里都叫她花妈妈,那娘们都过了三十,一把年纪,我听说是靠宅子里的丫鬟接活儿......!”   杨宁听到这里,心下顿时一沉,心想小蝶如果是在这样的人家,岂不是凶多吉少?   深更半夜,外面的风雨还没有停歇的迹象,杨宁倒已经感觉有些疲倦,心知这样的天气,便是再担心小蝶,那也是无法出门。   一切也只能等到雨停之后再做计较。   折腾了这半夜,其他几人也都颇有些疲倦,杨宁示意他们先去歇息,这土地庙有正堂侧房两间,杨宁如今便是在侧房内,杨宁和老树皮留在侧房,其他几人则都去了外屋歇息。   杨宁躺下之后,心里却是想着以后的出路。   丐帮弟子这份光荣的职业,杨宁自我感觉并不合适,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也就无法再去改变,能做的就只有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让他无奈的是,这个时代并不是自己记忆中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否则自己倒可以料事在先,以先知的优势大有一番作为。   他穿越前经营生意,心里倒觉得以自己积攒的生意经,在这个时代未必不能有一番大作为,可是他现在身无分文,就算想做生意,却也没有半点启动资金,而且对目下的市场状况毫无了解,一时半会自然不可能踏上经商之道。   翻来覆去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兴许真的是身体大病初愈太过疲累,这后半夜倒也算是睡的安稳。   次日在睡梦中被老树皮叫醒起来,才发现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而风雨早已经停息,杨宁起身出了门,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味,钻入鼻中,却是沁人心脾,杨宁贪婪地深吸几口空气,浑身上下一阵舒坦。   他四下里瞧了瞧,才发现这座土地庙地处偏僻,四周竟然没有多少房舍,倒是前面不远有一处池塘。   池塘边斜生着几棵老柳树,柳枝探向水面,将万千柳条轻垂于水面,微风轻拂,柳枝婆娑,摇曳生姿如同纤腰美人在姗姗起舞。   “那几个家伙去了哪?”土地庙内外不见猴子等人的踪迹,杨宁不禁询问身边的老树皮。   老树皮道:“先前出去了,说是你大病初愈,要去讨些东西回来庆祝一下。”   杨宁笑道:“他们还有这样的好心?”   老树皮却以为杨宁看透那几人心思,道:“小貂儿,你知道他们有什么用心就好。他们让你做这土地庙的头儿,可就没安什么好心。”   杨宁本是随意一说,却不想老树皮会这般说,只觉得其中有蹊跷,问道:“老树皮,难道他们真的存了坏心思?”   “坏心思?”老树皮摇摇头,“倒也称不上是坏心思,只是绝没有什么好心而已。这城里有好几百丐帮弟子,虽然都隶属丐帮,可是在这城里拉帮结派,四下里你争我斗是常有的事情。”   “好几百人?”杨宁倒没有想到会泽城的丐帮实力如此雄厚。   老树皮叹道:“猴子本就不是安分的人,以前你深藏不漏,他就喜欢在外惹事生非,如今知道你这般厉害,认你做头儿,便是想要用你做旗子,以后好和丐帮别的弟兄争斗。貂儿,听我一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就算有本事,也不要被猴子他们拖下水,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他语重心长,显然是关心杨宁才会善意提醒。 第四章 良莠不齐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这话杨宁还是很赞同。   他虽然恩怨分明,却并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此前还以为猴子等人真是被自己一顿打驯服,现在看来,那几个家伙却是别有用心。   杨宁觉得有时候还是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   “你先休养几天,我已经和他们打招呼了,不让他们告诉别人你已经好转。”老树皮总是一副忧愁善感的表情。   杨宁奇道:“这又是为何?”   “为何?”老树皮苦笑道:“方老大要是知道你好转过来,还能让你清闲了?”   “方老大?”杨宁觉着此前似乎也听他们说起这个名字,很快就记起来,“之前好像说,是方老大将我收进丐帮?”   老树皮点头道:“方老大是会泽城几百丐帮弟子的头儿,当初就是看你手脚利索,所以才收你进丐帮。”   “怎么,他要知道我好转,会找我麻烦?”杨宁好奇城中的丐帮老大会与自己有什么恩怨,“为何不能被他知晓我已经好了?”   老树皮确定杨宁一场大病之后,这脑子确实是病糊涂了,只能解释道:“不是找你麻烦,而是要让你继续做事。你当咱们为何能待在这避风挡雨的土地庙里?不都是你的缘故。”   杨宁更是好奇,心想住在土地庙还有我的功劳?   “方老大知道你手脚利索,收你进丐帮,就是让你去做那些事,这半年来,你没有一次失手,为方老大可是立了不少功。”老树皮坐在门槛上,“城里几百名丐帮弟子,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遮风挡雨之地,是你立下那么多功劳,我们才能栖身在这里。”脸上显出一丝愤怒来,“可是方老大也真不是个东西,翻脸无情,瞧见你病倒了,舍不得掏银钱为你瞧病,不闻不问,恐怕他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杨宁虽然也暗骂方老大不是个东西,但是听老树皮的意思,自己这具躯体的主人小貂儿倒似乎是个不简单的角色,为方老大立下了不少功劳,也在门槛坐下,问道:“对了,方老大都让我做些什么事情?我立下了什么大功劳?”见老树皮瞅着自己,杨宁立刻抬手指了指自己脑子,示意自己忘记了许多事。   老树皮苦笑道:“咱们这群叫花子,还能做什么大事不成?”伸出一只干瘪的手,中指和食指伸出,其他三指收起,剪刀手一样的两根指头往前探了探,然后看着杨宁,也不说话,但眼中的意思明显是在说,这下子你该懂了吧。   杨宁先是一怔,随即学着老树皮模样,也是两根手指往前探了探,感觉这个动作是如此的无耻,立刻缩手,皱眉道:“怎么这个动作像偷皮夹子?”一阵错愕,看向老树皮,惊讶道:“老树皮,你该不会是说,我......我先前是帮方老大偷东西吧?”   老树皮郑重点头,“你是方老大手下动作最快的!”   杨宁一阵恶寒,也不知道老树皮这话是夸赞还是讽刺,心下却是苦笑,想不到小貂儿竟然是靠这个立功。   “丐帮弟子靠这个生活?”杨宁心里顿时对久负盛名的丐帮印象瞬间崩塌。   老树皮一副唏嘘之态,感慨道:“若是鲁老大还活着,恐怕也不是这个样子了。”   “鲁老大又是哪路神仙?”   “鲁老大本来是会泽城丐帮之首,他在的时候,帮规森严,没有人敢做那些坑蒙盗骗之事。”老树皮眼中微显光芒,“那时候长幼有序,我加入丐帮已经二十多年了,算是有资历了,鲁老大在的时候,对我们这些老叫花子可是关照的很,有大事都会召集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商议。”脸上竟是难得出现几分得意之色。   杨宁心中忍不住想你都加入丐帮二十多年,还只是混成这个样子,那也实在是太窝囊,也难怪那几个家伙不买你的账。   不过他却也明白,老树皮为人忠厚善良,不喜与人争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丐帮是最大的江湖,帮内争斗自然不少,以老树皮的性情,还真不适宜与人相争。   “你是说鲁老大已经死了?”杨宁皱眉道:“他又是怎么死的?”   “鲁老大在的时候,衙差根本不敢碰我们丐帮弟子。”老树皮脸上微显傲然,“丐帮如今有数百弟子,都是因为鲁老大之故,他活着的时候,萧易水都要给他面子。”随即叹了口气,道:“可惜三年前害了一场急病死了。”   “萧易水?急病?”   老树皮解释道:“萧易水是会泽城的捕头,这人......!”摇摇头,并不多说那捕头,“鲁老大身体本来很健壮,忽然有一天就病倒,方老大亲自照料,没几天就去了,方老大就顺理成章接了鲁老大的位子。”   杨宁见老树皮说话有些闪绰,便觉蹊跷,却也没有多问。   老树皮继续道:“方老大上位之后,很快就和萧易水走到了一起。以前丐帮弟子除了乞讨,便是在城里做些力气活,反正什么事情都干,就是不干亏心事.....可方老大上位之后,丐帮的兄弟就开始.....。”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下去。   杨宁此时当然已经明白,丐帮的改变,就是从那位方老大上位开始。   鲁老大前脚死去,方老大后脚上位,而且很快就和会泽城的捕头萧易水走到一起,这些信息结合在一起,不由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杨宁对丐帮往事并无太大的兴趣,目下身处丐帮,他只关注丐帮当下情况,问道:“会泽城的丐帮弟子良莠不齐,杂乱无序,翼火蛇分舵的舵主就不管了?方老大败坏丐帮声誉,丐帮那位向帮主就不问不闻?”   老树皮失声笑道:“丐帮二十八个分舵,遍布天下,光我们一个翼火蛇分舵,听说就有一两万人,一个小小的县城,几百号弟子,舵主哪里能管的到这边?而且谁又敢将方老大的所作所为传扬上去?至若向帮主,我们只听说过有这人,却从来不曾见过,要我说,咱们一辈子也不能见到的。”   杨宁微微颔首,数十万帮众的帮会,当然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势力,但是正因为庞大,良莠不齐,即使那位向帮主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管得过来。   猴子回到土地庙的时候,杨宁已经在庙前的池塘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身上的污渍积累太深,无法全部洗干净,但是在清澈的水中这般洗上一次,整个人倒也神清气爽,体力和精力也是恢复了不少。   猴子半天功夫,倒是弄来了几块麦饼,杨宁腹中饥饿,嚼着麦饼,只觉得干巴巴的难以下咽,毫无半点松脆口感,暗想这个时代对于麦粉的使用看来还是不到家,这麦饼显然没有经过发酵,所以口感才如此难以下咽。   既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是懂得。   雨过天晴之后的空气呼吸起来让人气息清爽,而杨宁心里却也记挂起小蝶来。   杨宁恩怨分明,小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是心存感激,听老树皮所言,知道小蝶目下所处的环境十分恶劣,更是让他希望早些见到小蝶,打探小蝶是否安然无恙。   杨宁本想早早动身便往花妈妈所在的死人巷去,只是猴子对死人巷有畏惧之心,劝说杨宁晚一些过去,杨宁对会泽城十分陌生,倒也不坚持,黄昏时分,才让猴子带路往死人巷那边去。   黄昏时分,日头快要落山,整座会泽城都笼罩在落日最后的余晖之中。   会泽城虽然是个小城,但是人也分三六九等,摆摊小铺大都分布在前城,而真正还撑得起门面的茶肆酒楼以及极少数的青楼歌坊,则是分布在后城区的一条长街之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倒是十分的热闹。   杨宁沿途观览这个时代的风貌人情,才发现所见之景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古色古香,实际上城中大部分的建筑都是凌乱的很,并无章法,显然是没有经过好好的规划,也正因如此,大街小巷就如同迷宫一样,若是不熟悉道路的人,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走入死胡同。   他之前听说城中难民众多,人满为患,但是到了后城一条大街上,虽然街道上颇为热闹,却也并不像自己所想那般拥挤,从猴子口中才知道,难民都是被安置在县城的一角,那边的情状与后城相比宛若两个世界。   “貂老大,瞧见前面那个路口没有,往里面拐进去,穿过后面一条街道笔直进入另一条巷子,那条巷子就是死人巷了。”街道一处墙根下,猴子抬手给杨宁指路。   杨宁瞧见街道那边有一处胡同口,轻声问道:“后面那条街是不是也这般热闹?”   “那倒不是。”猴子摇头道:“那条街冷清许多,都是住宅......不好,貂老大,快低头......~!”他话没说完,忽然脸色一阵慌张,已经转过身去,甚至还低下头,就似乎怕被人看见一般。   杨宁见猴子如此,不由四下里瞧了瞧,倒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对,低声问道:“怎么了?”   “你瞧斜对面的十里香......!”猴子也不回头,低声道:“瞧见两个人出来没?”   杨宁往对面扫了一眼,果见得斜对面有家两层的酒楼,在这条热闹的街上倒很是显眼。   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而出,颇有气势,前门头上,挂着一块黑木匾额,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十里香”三个烫金大字,看得很是清晰。   杨宁仔细看过去,发现那十里香正门前却是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身银灰色的劲装,身材挺拔,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上去举止颇为优雅,而另一人个头略矮一些,但是身材看上去颇为敦实,正凑在那劲装人耳边,一只手挡在嘴边低声耳语。 第五章 捕头   “你认识他们?”十里香酒楼下那两人颇为显眼,杨宁看了一眼,就知道猴子所说的便是他们。   猴子也不回头,轻声道:“不但我认识他们,住在城里不认识他们的人还不多,你也认识他们,只是你现在记不清了。”   杨宁皱眉道:“他们是谁,你为何如此惧怕他们?”   猴子往杨宁身边靠了靠,鬼鬼祟祟回头瞧了一眼,见那两人并没有注意这边,才稍微放松一些,压低声音道:“那个子高些的是萧捕头,个子矮些的是冯捕快,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疯狗,你可想起来了?”   杨宁脑中却对这两人毫无印象。   “萧捕头.......!”杨宁微一沉吟,“就是那个叫萧易水的了?听说方老大与他关系很好。”   猴子在墙根蹲下,杨宁也只能蹲下来,猴子凑近低声道:“方老大就是萧易水的走......!”犹豫了一下,才道:“反正萧易水说什么,方老大就听什么。咱们丐帮弟子如今都操控在萧易水的手里。”   杨宁虽然知道方老大和萧易水走的近,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关系,错愕道:“这萧易水如此厉害?”   猴子轻声道:“在这城里待得久了,就知道萧易水在会泽县无所不能。我听他们说,便是知县大老爷,平日里也不敢对萧捕头吆五喝六,这知县老爷呆上几年就升官走了,可是萧捕头却一直待在会泽城,我在会泽城已经六七年了,如今的知县老爷已经是我所经过的第三个了,但捕头却一直都是萧易水!”   “如此看来,这位萧捕头还真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杨宁摸着鼻头,淡淡笑道。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个道理杨宁自然懂得,知县是朝廷委派的官员,而捕头则是本地的差役,知县升调,捕头倒也未必会更换。   但是连续数任知县,萧易水都能稳坐捕头之位,这就不是一般的能耐了。   猴子道:“会泽城大小捕快,全都归他管。”顿了顿,才继续低声道:“许多人私底下都说,会泽城的捕快只认萧捕头,若是没有萧捕头的命令,连知县老爷都无法调动任何一名捕快,知县老爷行事,都要让着萧捕头三分,你说他厉害不厉害?我还听说,会泽城大小案子,萧捕头不插手,那案子就永远也破不了。”   杨宁只是淡淡一笑,问道:“那个冯捕快又是什么人物?为何叫他疯狗?”   一提到那冯捕快,猴子脸上就露出惊慌之色,低下头去,轻声问道:“他有没有在瞧我们?”   “没有。”杨宁透过街上往来人群的缝隙往那边瞅了几眼,才道:“你怎地如此怕他?你只是一个叫花子,又不作奸犯科,有何好畏惧?”   杨宁越是询问,猴子眼眸中的惊惧便越是明显。   杨宁禁不住盯着那边,瞧见那冯捕快已经说完话,萧易水却是反过来在冯捕快耳边低语了两句,随即拍了拍冯捕快肩头,冯捕快拱了拱手,对萧易水显得十分敬畏,随即便转身走入街道,匆匆而去。   杨宁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瞧着那萧易水,见到萧易水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目光在大街上扫了一圈,随即便转身进入到十里香酒楼之内。   “他们都走了。”杨宁这才拍了拍猴子肩头。   猴子抬头瞧了一眼,见萧易水两人已经不在十里香门前,这才长舒一口气,道:“真他娘的吓死我了。”   杨宁心想之前你在土地庙耀武扬威,这一出来胆小怯懦,当真是没有出息,却还是好奇问道:“你还没说冯捕快为何叫疯狗,还有你怎地这般惧怕他们?你以前和他们接触过?”   猴子咬牙切齿道:“疯狗不是我叫出来的,丐帮许多人都叫那杂碎疯狗。那人是萧捕头手下第一号捕快,据说跟了萧捕头许多年,两人还是结拜弟兄。”握起拳头,恨恨道:“老子当年可是被他弄惨了。”   杨宁奇道:“莫非你被他抓进过大牢?”   “那疯狗用我们练板子。”猴子恼恨道:“衙门的差役总会找方老大要人练板子,方老大......方老大那窝囊废不敢和衙门对着干,每隔上一段时日,就会送丐帮弟子到衙门里,交给疯狗,哪一次都不下一二十人。”   “用活人练板子?”杨宁一怔。   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也知道,古代衙差的板子非同小可,真要来狠的,几十板子就能要了一条性命。   “扒了我们的裤子,光着屁股让他们打个稀巴烂。”猴子又是愤怒又是畏惧,“疯狗和他手下那般狗杂碎,从来不将我们当人看......!”压低声音道:“打板子是假,将我们当作牲畜玩弄是真,疯狗就亲手活活打死了三四个人......!”   杨宁心中明白,兵荒马乱时节,死上几个乞丐,根本是无足轻重的事情,更何况下手的是官差衙役,那更是无处可诉。   不过冯捕快如此草菅人命,固然是凶恶至极,却也可见萧易水和冯捕快一干人在这会泽县还真是只手遮天。   “方老大既然是会泽城丐帮之首,自当维护丐帮子弟,为何还要送羊入虎口?”杨宁冷笑道:“这种助纣为虐之人,怎地还能成为首领?”   “方老大?”猴子冷哼一声,道:“那些衙差不把我们当人,方老大可也没好多少。疯狗这些年让我们受尽了苦头,方老大连屁都没放一个。”   杨宁微微颔首,猴子之言倒是与老树皮所说的方老大一样,方老大确实是一个不顾丐帮弟子死活的王八蛋。   天色完全暗下来,月上天边,酒楼客栈的灯火都已经点上,若是只瞧这条街上的灯火通明以及听到从那些酒楼茶肆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很难让人想到在这座城中还有无数忍饥挨饿的难民百姓。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正是这座县城目下最好的写照。   随着夜色渐深,街上的人潮也是渐渐消失,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亥时时分,街上的行人就已经十分稀少,许多店铺也都关门打烊。   杨宁等到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之后,这才顺着猴子所说的那条小巷子走到巷口。   “那就是死人巷。”猴子在巷口指着对面,两条巷口正面相对,中间只是隔了条冷冷清清的街道。   杨宁瞧见那条巷子黑漆漆一片,巷口就如同怪兽的大口,深不可测。   他正要走出巷子,猴子却已经伸手拉住他衣袖,杨宁皱眉问道:“怎么了?”   “貂老大,咱们真的要去?”猴子目光微有些害怕之色,“要不.....要不再等一等。”   杨宁心知猴子是害怕,轻声道:“我已经知道地点,你可以先回土地庙,不用随我过去。”让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家伙跟着,不但帮不上忙,只怕到时候还要帮倒忙,即是如此,还不如单独行动的好。   “啊?”猴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貂老大,我.....我不是害怕,只是.....只是为你担心。”   杨宁心想老子要信你那就是脑袋进水,却还是笑道:“人多反而不好,我独自过去,瞧瞧能不能见到小蝶。小蝶救了我性命,我总是要向她道谢的。”   猴子轻声问道:“花妈妈的宅子都是高墙围着,咱们这些人莫说进去,连靠近也是不能,你.....你可记得以前是如何与小蝶相见?”   杨宁记得他们之前也说过自己经常来这里与小蝶相见,可是如今的杨宁不是曾经的小貂儿,脑中还真没有与小蝶在这里相见的印象。   关于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记忆,不但稀少,而且十分的零碎,就似乎是自己的灵魂占据这具躯体之后,将身躯主人的记忆已经吞噬甚至是排挤出去,而原来的主人意念坚韧,却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一些记忆片段,紧要时候便即冒出来。   猴子还在忐忑,忽听得街道上传来嘎嘎响声,两人从巷子探头出去,循声看过去,借着夜里的月光,只瞧见从冷清长街一头显出一道黑影,很快便看出,那是一辆马车。   这条街道虽然是青石铺就,但小小县城,青石道上颇有些高低不平,马车驶过来之时,车轱辘碾压青石板发出的嘎嘎声音却也是颇为清晰。   “是马车?”猴子低声道:“这城里的马车可不多,不容易见到,打仗的时候,城里的马匹大都被征调走了,整个城里也瞧不见几匹马。”   车行辚辚,很快便靠近过来,两人背贴巷内墙面,这巷内昏暗一片,两边墙面极高,那月光却也不易照进来,所以两人也被裹在昏暗之中,很难被人所发现。   马车到了巷口,突然停了下来,杨宁借着月光,瞧见那辆马车颇为简陋,但是拉车的骏马倒是膘肥腿长,驾车之人一身粗布衣衫,戴着一顶斗笠,一时间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那马车停在巷口,一时间并没有继续前进,倒是那赶车的马夫抬手将斗笠往上面掀了掀,月光之下,左右瞧了瞧。   杨宁凝神静气在昏暗的巷内打量了那马夫一番,竟觉得那人的身形异常熟悉,微皱起眉头来。   马夫四下扫了几眼,才抖动马缰绳,那骏马却是转向对面的死人巷,马夫低声吆喝一声,马车驶入死人巷之内,很快就被漆黑的巷子所吞噬。   “赶着马车进死人巷?”猴子见到马车入巷,这才站稳脚,低声道:“那马车里是谁?嘿嘿,难不成.....难不成是去找花妈妈风流快活的?”脸上显出猥琐之色。   杨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说那人是去找花夫人?”   猴子目中闪光道:“我听他们说,花妈妈年纪虽然不小,但是保养的好,那皮肉白白嫩嫩,都能挤出水来,而且风骚的紧,真要是能把她剥得像白羊儿似地,和她快活一晚上......!”忽地看到杨宁神情冷淡,用极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当下便住口没有继续说下去,干笑两声,略显尴尬。   杨宁暗想你这家伙只怕是多少年没碰过女人,才这般猥琐意淫,也不去理会这些,低声问道:“马车里是谁倒是不清楚,不过你没看出来那赶车的马夫是谁?”   “马夫?”猴子奇道:“你认识?”   “你这眼神也真该练练了。”杨宁轻声道:“他可是你最怨恨也是最害怕的人,咱们不久前才刚刚见过。”   猴子一怔,随即张了张嘴,眼中显出惊骇之色,“你......你说的是......?”   “就是你口中说的疯狗。”杨宁冷笑道:“也就是那位冯捕快了!”   猴子尚没有回过神,杨宁已经从巷内窜出,如同一头猎豹一般,迅速穿过长街,等猴子缓过神来,杨宁已经没入漆黑的死人巷之内。   ------------------   求收藏! 第六章 花夫人   夜色幽幽,月冷清秋。   死人巷内清冷昏暗,杨宁靠着墙壁轻手轻脚往里面摸过去,很快便瞧见前面出现了火光,顿时更为小心。   借着火光,杨宁依稀瞧见那辆马车停在巷内,摸索着往前靠近一些,才发现那辆马车是停在一处宅门之前。   之前他们就曾说过,这死人巷内只有花宅一户人家,那便说明眼前这辆马车确实是往花宅来。   冯捕快此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边上,而台阶之上,则是站着一名黑衣大汉,手里拎着一盏红灯笼,巷内的火光便是那灯笼所发出。   杨宁心想这半夜时分,冯捕快赶着马车过来,难道真是要找零碎嫁的花夫人做夜里夫妻?   只是觉着若当真如此,还真有些诡异,寻花问柳,何必要赶着马车来?这毕竟不是逛青楼,而是找零碎嫁,总要隐秘一些,赶着马车,目标太大,多少还是显得有些招摇。   正自寻思,忽见到从门内又有一只灯笼先出来,很快就看到挑着灯笼的是一个身着裙子的姑娘,距离有些远,杨宁目力再好,那也是看不清楚长相模样,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身形轮廓而已。   随在姑娘后面,却有一名妇人走出来,杨宁依稀看到那是妇人身段儿略有些丰腴,衣着颇为华丽,风姿妖娆,虽然隔着远,但是看她走路的姿势,倒是自有一股风流体态。   丰腴妇人扭着腰肢走到马车边上,只见冯捕快伸手拉开了马车后门,随即从那马车车厢之内,先后下来三四个人,清一色都是青涩的小姑娘。   四名小姑娘衣衫偻烂寒酸,下了马车之后,冯捕快做了两个手势,姑娘们便如同小绵羊一般,在马车后面站成一排。   丰腴妇人却是在那几名小姑娘身边一一走过,时不时地伸手摸摸姑娘们的脸庞,倒似乎是在挑选货物一般。   很快那丰腴妇人转身往宅子里去,提着灯笼的黑衣大汉招招手,那四名小姑娘也都是跟在丰腴妇人身后鱼贯而入。   杨宁心下疑惑,也不知道这花夫人和冯捕快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以为冯捕快也要跟进花宅之内,却见冯捕快却已经重新回到马车车辕上。   杨宁见他样子是要离开,正准备转身离开巷子,免得被冯捕快驾车过来瞧见,只是那马车并未掉头往这边来,而是顺着死人巷往那头去了,很快就没入黑暗之中。   从头到尾这些人都是一言不发,显得默契娴熟。   拎着灯笼的那名黑衣大汉则是提着灯笼左右照了照,显得有些谨慎,却并未瞧见杨宁,随即转身走上台阶,也回到宅院内,接着就听到大门关闭的声响。   杨宁等了片刻,这才靠近过去,果然是一处大宅,院墙高大,门户紧闭,还真没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进到院内。   他此刻心中倒是疑惑,按照老树皮所言,小蝶是在半夜偷偷溜出花宅前往土地庙,既然是偷溜而去,那绝不可能是从正门离开,却不知小蝶又是从哪里出来?   小蝶多日没有音讯,加之杨宁得知花夫人零碎嫁的勾当,他心下本就担心,方才那诡异的一幕,更让杨宁感觉这花宅之内另藏玄机。   且不说小蝶就在花宅之内,就冲着方才那诡异的场景,杨宁也想着瞧瞧这花宅之内到底有什么蹊跷。   夜色幽静,杨宁绕了半个圈子,找寻花宅的破绽,到了宅院的后巷,这条巷子十分狭窄,莫说行走马车,便是两个壮汉并肩而行也不轻松。   巷内泛着一股子酸臭腐气,杨宁身形瘦弱,在这巷子内倒是十分灵活,只是那股子酸臭味道,还是让他禁不住捂住了鼻子。   这巷子本就狭窄,偏偏墙根下还挖了一条小水沟,那股酸臭味道,便是从水沟之内散发出来。   在幽暗的巷子内走了片刻,杨宁终于停下脚步,在水沟边蹲了下去,此时却看见,那墙根下有一处窟窿,并不是很大,但却可以勉强让一个人爬行出入,洞口边缘积累了厚厚的污渍。   “原来是这里!”杨宁明白过来。   他算准小蝶既然能够溜出去,花宅必定有缺漏,只是想不到缺漏却在这个地方。   他虽然并不愿意从这肮脏的洞口进入,但是要翻墙而入,这院墙高大平滑,少不得要去准备一些工具,大大耽误时间。   事急从权,杨宁想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从洞口进去,这道墙虽然高却并不厚,但是洞口另一边却有一块石板挡着,杨宁用手一推,便即推开,这石板自然是用来遮掩之用。   从洞口爬出,迎面出现的却是一片枝叶,原来在这洞口后面,便是一处花圃,时当九月,秋意萧瑟,自然也见不得繁花似锦的景象。   还没从花圃后面站起身,就听到一阵娇媚的笑声传过来,杨宁心下一惊,透过花枝缝隙瞧过去,发现这里却是一个小院子。   院内看上去也很是简单,院中间立着一座八角亭子,里面石桌石墩齐备,亭子边上有一个椭圆形的小水池子,显然是人工挖掘出来,池子并不算很大,但是池子正中心还放了一座假山,乍一看去,倒也颇为优美。   八角亭的亭柱上挂了几盏灯笼,让亭子内外亮如白昼,亭内石桌上摆着酒菜,一名男子此时正坐在亭内悠闲饮酒。   不远处,一道身影款款走过来,借着月光,杨宁一眼便认出正是此前所见的那名丰腴妇人。   妇人三十出头年纪,皮肤白皙,身材丰腴,看上去颇为美艳,腰肢款摆走动之间,散发着成熟妇人的妩媚妖娆,那笑声正是她发出。   杨宁心知这妇人应该就是花夫人了,瞧那花夫人的姿态,倒也算得上是风情出众。   只是让杨宁惊骇的并非是花夫人的突然出现,而是那亭中男子却是识得,竟是会泽县城的捕头萧易水,不久前就在十里香酒楼门前见过。   杨宁过目不忘,被他瞧过的人,很容易就能记住对方的身形轮廓,这也一直是杨宁颇为自得的优点之一。   他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萧易水,躲在花圃后面,凝神静气。   夜色清幽,清风微抚,便听到萧易水向走入亭中的花夫人问道:“都安排好了?”   花夫人的声音传过来:“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这两年可有疏忽之处?”她声音娇腻,腻中带涩,软洋洋的,传入耳中,却是让人浑身上下都有些酥软。   萧易水放下酒盏,伸过手,搂住花夫人腰肢,将她抱入怀中,便听得花夫人一阵风骚-媚浪的笑声传过来,萧易水在花夫人身上大施其手,引得那妇人发出一阵蚀骨娇-吟。   那销魂之声传入杨宁耳中,却也是让杨宁心跳了几下,暗想这妇人还真是风月高人,虽然年过三十,但是媚骨不减,也难怪萧易水会与她勾搭在一起。   杨宁此时终于明白,为何此前他们说花夫人在这城里无人敢惹,死人巷更是无人敢轻易进入,当时便觉着花夫人背后肯定有后台。   只是却没有想到,花夫人的后台,便是在会泽城一手遮天的萧易水。   只见萧易水晃了晃酒杯,道:“来来来,陪我喝两杯,美酒佳人,无酒不成欢,多喝两杯,待会儿才会更加快活。”拿着酒杯就往花夫人口边凑过去。   花夫人哼了一声,腻声道:“什么美酒佳人?我若是佳人,你十天半个月才来一趟?害我独个儿在这里孤零零、冷清清,我日思夜想,朝盼晚望,心里总是记着你......哎,我人老珠黄,你是想到便来瞧瞧,想不到便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萧易水笑道:“你莫非不懂小别胜新婚的道理?而且哪一次我不是将你弄的三五天起不来床,总要让你缓一缓才成。”一只手在花夫人身上游动,花夫人脑袋靠在他肩头,全身就似乎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倚在萧易水怀中,一片漆黑的乌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萧易水半边脸。   杨宁暗骂了一声狗男女,竟然在院子里如此亲热,不过想想这里肯定没有别人敢进来,也难怪他们肆无忌惮。   片刻之后,花夫人只剩下一层薄纱,薄纱微畅,露出雪白的颈项,还露出了一条红缎子的抹胸边缘,红红的灯光照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甚是美艳,透着一股子成熟妇人的艳美风情。   “对了,等到这边事情一了,我要去往京城。”萧易水忽然道:“你是否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京城?”花夫人奇道:“为何要去京城?你在这里呼风唤雨,岂不是很好?”   萧易水笑道:“女人见识,小小县城,又能有什么前途?那位大爷已经答应,在京里给我谋了份好差事,要想飞黄腾达,自然不能只留在这里。更何况战事已了,流民很快都要返回乡里,咱们的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掐了掐花夫人的脸蛋儿,笑道:“老子在这小地方混了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出头之日。”   花夫人腻声道:“人家早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不嫌弃我人老珠黄,你走到哪里,我都随着你去。”   萧易水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尤物,千里挑一,我可舍不得丢下你。到了京城,你依然帮我料理生意......,你手下还有多少人?”   花夫人道:“还有三十来个。”   “该挣的银子也都到手了。”萧易水道:“从里面挑选几个留下,到了京城,我们自己也要用。”   “哟,人家还只当你对那些小妮子不动心呢,原来你......!”花夫人语气之中明显带着醋意。   萧易水哈哈笑道:“你又是想到哪里去了,有你这样的尤物,天下女人我也是不看在眼里。”声音微低,凑在花夫人耳边说了几句,杨宁本就听得有些模糊,此时却听不到萧易水究竟与花夫人耳语什么。   花夫人闻言,笑声更是媚浪,忽问道:“你说的那位大爷,到底是哪路神仙?他那般容易就能让你进京做官?”   萧易水笑了一笑,并未回答,忽地将桌上碗碟抚到一边,抱住花夫人放到石桌上,伸手便去扯花夫人裙带。   杨宁瞧见,暗想难不成他们便要在这媾和,自己竟要在这里观赏活春宫?   却听花夫人急忙道:“好人,夜里太凉,我在屋里已经备好,咱们......咱们去房里,总是要让你尽兴才是......!”   萧易水哈哈笑起来,横抱着花夫人快步走出了亭子,很快就出了院子。   杨宁确定他们离开,这才从花圃后面出来,院内一片冷清,安静异常,而杨宁的心却并不平静。   花夫人背后的靠山是萧易水,而萧易水背后显然还另有靠山,那更是京城里的大人物,萧易水虽然在会泽县境内威风八面,黑白两道无人敢惹,但是比起京里的大人物,自然是微不足道,如同蝼蚁。 第七章 幽禁   杨宁现在并不关心萧易水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他只在乎小蝶现在究竟在哪里。   夜色已深,宅内一片幽静。   杨宁走出后院子,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小蝶究竟在何方,宅内院子连着院子,规模还着实不小,此刻便是萧易水抱着花夫人往哪里去也是不知。   他轻手轻脚顺着一条小道往前摸索,忽听得前面传来声响,身形一闪,躲到一棵树后,探头望过去,借着月光,却见到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汉正哼着小曲从斜边的一条小径走出来。   黑衣大汉腰间悬挂一把刀,背负双手,哼着小曲,从杨宁前面不远一晃而过,拐到另一条小径。   杨宁猫着身子,轻手轻脚跟在后面,转了几个小弯,便见到前面不远出现一道院门,院门敞开着,那黑衣大汉并无察觉身后有人跟梢,刚走近院门,杨宁便见到从那院子里迎上一个人来,也是一身黑衣,张口就骂道:“他娘的,怎地这么老半天才过来?”   被杨宁跟踪的那黑衣大汉笑道:“急个什么劲,陪着一大群水灵灵的小丫头,你这狗东西怎地还这么大火气?”   “那又如何?”院子里出来那人没好气地道:“只能看不能吃,还不如不看。我说老邢,你可要小心着点,我瞧你这王八蛋心术不正,今天又送来四个,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你可要知道,这些小妮子若是少了一根毛,你这颗脑袋就得落地。”   老邢哈哈笑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就担心你不守规矩,一个忍不住管不住那裆下玩意儿,自己把性命丢了。”挥手道:“快滚吧,这里先交给我了,明早早些过来,可别让老子等急了。”   那黑衣大汉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道:“我走了,晚上小心着点,走丢了一个人,咱们都担不起。”也不多言,晃悠着往这边走过来,杨宁早有准备,躲到一边,瞧着那黑衣大汉从自己身前走过,再去看院门,那老邢已经进了院子。   四周顿时便安静下来,杨宁皱起眉头,心想那黑衣大汉说这院子里有一群水灵灵的小丫头,难不成小蝶就在其中?   之前所见所闻就已经让他感觉这花宅大有名堂,此时看到黑衣大汉竟然佩刀在身,更加确定花宅之内蹊跷是大大的。   杨宁确定四下再无他人,凑近到院门前,往里面张望,只见里面是个颇为宽敞的院子,小院左角有一排小房子,大概有三四间,而靠右角则是一处马棚,马棚之内,倒还有两匹骏马。   在那排房屋之前,放着一张椅子,椅子前边放着一张小案,此时老邢正靠坐在椅子上,双腿则是搭在那案上,月光之下,杨宁竟瞧见案上还放着一把已经出鞘的雪亮大刀。   杨宁此时心中立时就明白过来,他可以断定,在那一排房屋之内,必定关着一群姑娘,而老邢等人则是轮流在此值守,如同看押犯人一般守着那些姑娘。   这花宅果然是深藏蹊跷。   他不知小蝶是否就在其中,只是如果小蝶也在其中,却不知那夜小蝶又是如何离开这马棚?   从这宅子溜出去,后院那处花圃后面的窟窿应该就是唯一的破绽。   但是要到那窟窿处,首先要从这马棚院内溜出去,瞧这模样,马棚院内始终有人看守,想要从马棚院子溜出去也并非易事。   杨宁心下寻思该如何靠近那排房子。   要想接近房子找到小蝶,势必要过老邢这一关,而老邢此刻大马金刀坐在院子当中,自己只要进到院子,立刻就能被对方发现,对方只要叫喊一声,宅内其他的人必然会迅速赶过来。   宅内究竟有多少人,杨宁暂时并不清楚,一旦真的惊动宅内的人,自己还真未必能够出得去。   正自寻思间,却见老邢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竟是往这边走过来。   杨宁立刻缩身到墙后,暗想总不至于是这家伙发现了自己?   等了片刻,却不见老邢出来,探头瞧过去,却见老邢正哼着小曲往回走,一边走一遍系裤子,顿时明白,这家伙只是往墙边小解。   老邢系好裤腰带,正往椅子那边走过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叫唤,不由回头,皱眉问道:“是谁?”   “老邢,你过来一下......!”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距离不远,颇有些含糊不清,老邢一时也听不出是谁,只以为是自己同伴,也不疑这三更半夜会有人潜入宅内,大摇大摆走出门来,左右瞧了瞧,不见人影,皱眉道:“是谁?”   他话声刚落,猛觉的后脑勺一阵沉重,一时间头晕脑胀,眼前一片昏花,一头便栽倒了下去。   杨宁拿着一块板砖在手,轻叹道:“人高马大的,怎地一砖头也禁不住。”丢开砖头,拉着老邢的腿往里面拖,老邢身体沉重,杨宁拉起来竟颇有些吃力。   他虽然对前世当兵时候的格斗技巧记忆犹新,而且能够利用这具躯体很熟练地施展出来,但是奈何这具身体尚且稚嫩,气力并不算很大,灵魂虽然附在这具身体上,力气却也不能凭空生出来。   好不容易将老邢拖到院内墙根下,担心这家伙会突然醒过来,对着脑门子又是几拳,估摸着一时半刻根本无法醒转。   忽地瞥见老邢腰间挂着一串钥匙,一根小铁环串着五六把钥匙,眼珠子一转,伸手将钥匙串扯了下来,拿在手中,这才迅速往院内左角的那排屋子跑过去。   一排小屋共有四间,里面都是漆黑一片,杨宁跑到最靠外的那间屋子,屋门上了锁头,从门缝冲里面看了看,里面十分昏暗,瞧见里面东西很杂,隐隐发现似乎还有锣鼓乐器,并无瞧见一人。   杨宁闪身到了第二间屋前,也是铁将军把门,从门缝瞧进去,这一次倒依稀看到几个身影挤在屋内,却死一般寂静,并无一人发出声音来。   杨宁正要出声询问,耳边忽地隐隐传来抽泣之声,他轻步循着声音摸过去,那抽泣之声便是从隔壁屋内传来,到得门前,抽泣之声更为清晰,竟不止一人哭泣,杨宁凑着门缝往里瞧,见到屋内有不少身影,围挤在一起。   “妹妹,你们都别哭了......!”隐隐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低声劝道:“你们在这里便是将眼泪流干,也不能出去的。等会儿要是被.....要是被他们听到,还要拿鞭子打你们的......!”   “别哭了,既然到了这里,现在就别想着出去了。”又一个稚嫩的声音满是忧伤道:“我进来都三个月了,从没有离开这宅子一步,他们带我过来的时候,和我爹爹说好每个月可以出去看他两次,可是.....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   这姑娘本是要劝说别人不要再哭,可是这话说出来之后,自己却也哽咽抽泣起来。   杨宁皱起眉头,也不犹豫,拿了钥匙,便去打开门锁,这种古式门锁与自己熟知得颇有些不同,更加上五把钥匙也不知哪把是这间的,只能一一尝试,悉悉索索之声传进去,里面的哭声迅速停了下来。   等杨宁打开门锁,推门进去之时,发现那群身影都已经缩到了墙角,显然心中都充满了惊恐。   杨宁进门之后,反手将屋门关上,这才轻声问道:“小蝶姑娘可在这里?”   几个姑娘一开始还以为是外面的黑衣大汉听到抽泣声才进来,等依稀瞧见是个身形偏瘦的小儿郎,都有些错愕,惊恐之心消去不少,疑惑之心却是涌上来,一名年纪稍大的姑娘壮着胆子问道:“你.....你是谁?”   “你们不用怕,我不是宅子里的。”杨宁凑近一些,那些姑娘却还是充满戒备,在墙角挤成一团。   “那.....那你是从外面偷偷进来的?”小姑娘道:“这宅子守卫森严,你.....你怎么能进来?”   “你先别问我,我问你,小蝶姑娘是不是在这里?你们认不认识小蝶姑娘?”杨宁见到这些姑娘的处境,心下对小蝶更是担忧。   他此时已经明白,这花宅最大的蹊跷,便是囚禁了这些小姑娘,只是一时还不清楚花宅为何要将这群小姑娘幽禁在此。   “小蝶姐不在这里......!”从后面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杨宁瞧过去,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听她语气,显然是认识小蝶,凑近过去,问道:“你认识小蝶?”   小姑娘脸上兀自满是惊恐,却还是点点头,道:“小蝶姐.....我和小蝶姐以前住在一起,她......她待我很好......!”   杨宁见有小蝶的消息,微松了口气,问道:“小蝶现在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低着头,“我好几天没有见着她了。”   “你找小蝶做什么?”那名年纪稍长的姑娘再一次问道,“你究竟是谁?”   杨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小蝶的朋友,唔,应该......应该算是他的兄长吧!”   “啊?”低着头的小姑娘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喜之色,失声道:“你.....你是小哥哥?” 第八章 黑网   那小姑娘忽然叫出“小哥哥”,而且看样子对自己似乎颇为熟悉,杨宁好奇道:“你知道我吗?”   “嗯.....!”小姑娘点头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小蝶姐对我说起过你,她说......她说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小.....小哥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杨宁将一根手指竖到嘴边,示意大家都不要太大声音,姑娘们都是乖巧地点头,杨宁这才更加靠近一些,问道:“你们为何都被关在这里?”   姑娘们互相瞧了瞧,还是那年长的姑娘道:“我.....我叫秀儿,我们......我们都是被骗到这里的。”   “被骗?”杨宁一怔。   “我和我爹娘几个月前逃难到这城里,有一个人找到我们,告诉我爹娘可以让我做丫鬟,管吃管住,每个月还能拿两钱银子。”秀儿低声解释道:“我们都已经活不下去,就没有拒绝。那人先将我带到了另外一家院子里,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好几个和我一般的姐妹,在那里等了两三天,一天夜里我们就被叫上一辆马车,然后.....然后就到了这里来,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我爹娘也不知道我在这里。”   “原来如此。”杨宁皱起眉头,问道:“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将你们带到这里?”   小姑娘们都是茫然摇头,秀儿道:“我们到了这里以后,便有人开始教习我们练习曲艺,并不让我们做其他事情,也不许我们多问。若是练得好,会待我们好一些,若是练得差了,就不能吃饭,还要挨鞭子......!”说到这里,眼圈已经泛红,声音更低:“我听说以前有人因为没能练好,被.....被活活打死。”   “如此说来,小蝶也是和你们一起唱曲练舞?”杨宁眉头皱起,低声问道。   秀儿点头道:“小蝶比我们都来得早些,我们来的时候,她们那一批人已经练得很好。”顿了顿,才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练舞练得最好的,晚上可以到厨房去做事。”   “厨房?”   “嗯,夫人有时候晚上要吃东西,所以有时候会在厨房留两个人随时伺候。”秀儿道:“小蝶跳舞跳得好,所以有时候也可以去厨房那边。”   杨宁心下这才释然,暗想小蝶能够溜出宅子,很有可能是趁着在厨房做事的机会离开,那却也是相当冒险了。   “那小蝶今晚也在厨房那边?”   秀儿摇头道:“以前就算她们晚上在厨房那边,白天我们也还能见到她们,可是这一次我已经好多天都没有见过她们,兴许......兴许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杨宁皱眉道:“你是说她们不在这宅子里?是了,你说的她们又是谁?”   秀儿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我以前听她们说起过,这宅子里前前后后来了许多人,来一批走一批,学成了歌舞,都会被送离这里,而且谁也无法再找到她们。小蝶.....小蝶她们来的早,歌舞也已经学了好久,这又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的踪影,所以.....所以我猜想是不是她们已经被送走了。”   杨宁闻言,心下一沉,目中生寒。   他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秀儿立刻道:“本来有二十几个人,今天.......!”瞧了瞧边上几名姑娘,“今天又送来四个,应该有三十多个了。”   杨宁微微点头,心想这个数目倒与之前花夫人所说的数目合上了,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们离开这里,可能找到自己的爹娘?”   “离开这里?”秀儿眼中显出欢喜之色,“你.....你是说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其他姑娘也都显出欢喜兴奋之色,此时对杨宁再无害怕之心,反倒觉得是老天派来的救星,都禁不住围拢过来。   杨宁低声道:“要离开这里,先要弄清楚这宅子里到底有多少打手,你们可清楚?”   姑娘们互相瞧了瞧,秀儿道:“我见过四五个不一样的,都是凶恶的紧,不过我知道宅子正门那里日夜都有两个人守着,他们.....他们手里还有刀。”   杨宁想了片刻,才将手中那串钥匙递给秀儿,轻声道:“这是几个屋子的钥匙,你先让让大家伙儿准备一下,千万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之后,再带你们离开。”   “那.....那你如何带我们走出宅子?”秀儿担忧道:“大门那边有人守着,他们手里有刀,我们出不去。”   杨宁暗想原来她们并不知道后花园墙根下有个窟窿,也不立刻说出来,等那姑娘接过钥匙,这才迅速出门,先是往院中那案上拿了大刀在手,顺手抄过案上一只酒袋,随即跑到墙根处老邢边上,见他尚在昏迷之中,便将酒水向他脸上倒了下去。   老邢被酒水一激,便即醒过来,后脑勺疼痛得紧,睁开眼睛来,眼前出现一个蒙面人,正要喊出声来,忽地感觉咽喉处一阵冰凉,就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道:“问一句,说一句,若不老实,立刻割了你喉咙。”   说完,那刀刃还作势在他喉咙抹了抹,老邢浑身一个冷颤,口中“嗯嗯”两声。   杨宁为了万无一失,之前特地撕了块麻布蒙住了半张脸,拿刀架着老邢脖子,问道:“为何在这里囚禁这么多姑娘?”   老邢正要张口,杨宁重复道:“提醒你一句,但凡说错一个字,马上割喉。”   老邢道:“这都.....这都不是我干的,是......是萧头儿......萧头儿做的,我......我也是为了混碗饭吃,我......我是萧头儿手下的捕快......!”   杨宁一怔,冷声道:“那宅子里其他的黑衣人都是捕快?”   老邢道:“我们都是衙门里的捕快,听从.....听从萧头儿调派,宅子里加上我,一共有六名捕快在这里。”   杨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本以为这些黑衣人只是雇佣而来的打手,卷入其中的衙差也无非是萧易水及其手下亲信冯捕快二人,可是现在才知道,宅内的打手,真实身份却都是县衙门的捕快。   捕快维持一方秩序,保境安民,谁能知道,这些人却在幕后干下如此勾当。   “这些姑娘都是你们骗过来?”   被冰冷的寒刀架在咽喉,更加上杨宁那一双冷厉的眼神,老邢明显老实了许多:“萧头儿专门安排人在难民之中找寻这类小姑娘,年纪要在......要在十五岁以下,长相俊俏,只要盯上,就会借口雇佣丫鬟骗......骗到手,先往其他地方待上几天,然后.....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到这边来......!”   “然后呢?”   “然后.....然后交给.....交给花夫人教授她们曲艺。”老邢道:“等她们有了些底子,便可以.....便可以送出去了。”   “送出去?”杨宁最想知道的便是小蝶如今究竟去往何方,“送到哪里?”   老邢道:“那.....那我真的不知道......啊,别......别动手,我什么都说.......!”犹豫了一下,才苦着脸道:“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时间一到,冯老二......唔,就是衙门里的冯捕快,他会用马车将人带走,据我所知,是要.....是要送到京城!”   “京城?”杨宁一怔,皱眉道:“你是说冯捕快亲自将她们送到京城?”   老邢苦着脸道:“冯老二.....冯老二只要将人送出城,城外会有人接应,然后......然后就有人会送他们去京城,我只知道这么多,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萧......萧易水做事周密,不该让我们知道的绝不会让我们知道太多,便是送到京城,也是.....也是冯老二有一次喝醉失口说出来的。”   杨宁瞧他模样,倒不像是撒谎,沉声问道:“你们往京城送了多少人?什么时候开始做这肮脏之事?”   “已经......已经有两年了。”老邢不敢动弹,“淮水之战打起来之后,就有许多流民逃窜,最开始过来的都是些富贾贵人,带着金银珠宝逃到这里,然后再往南去。那时候.....那时候萧易水开始利用丐帮弟子,在城中盯住那些富商贵人,偷取他们的钱财,得了许多的金银。后来富贾都往南去,来的富贾越来越少,越来越多的贫苦难民来到城里,萧易水便开始打那些难民的主意。”   “你说的就是这些姑娘?”   老邢道:“是,都是他想出来的。从两年前开始,前前后后送到这宅子里的不下两百人,大多数人后来都被送走。”   “你既然是捕快,就该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何还要与他狼狈为奸,做些此等天理不容的恶事?”杨宁听得惊心动魄,目露寒光,声音冰冷。   老邢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因为他才能当上捕快,从当上捕快那天开始,就已经上了他的船,若是违抗他的命令,且不说一家老小的饭碗保不住,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萧易水心狠手辣,他......他明面上是捕头,可是黑白两道都有交情,会泽县内有几股土匪一直存着,就是因为与他关系交好,那几个匪首还与他结拜成弟兄.......!”   “这就是官匪一家了。”杨宁冷笑道,心下却知道萧易水不但在京城有靠山,在这会泽县境内,也编织出了一张恐怖的黑网。 第九章 突袭   老邢叹道:“萧易水利用丐帮弟子盗取富商,利用官差诱骗女子,这几年可是弄了不少银子。在这会泽县境内,他可算得上是一手遮天.......!”看着杨宁,道:“小兄弟,我听你声音,好像年纪不大,今日所为,想来也是一时冲动。你要知道,若是惹上了萧易水,那可是后果不堪设想,你先收了刀,尽管离去,我就当今夜的事情没发生。”   杨宁心想老子要是害怕也就不来了,问道:“你既然不知那些姑娘具体的去向,那除了萧易水和那条疯狗,便没有其他人知晓?”   “花夫人应该知道。”老邢想了一下,才道:“花夫人早就和萧易水姘上,这些勾当,那骚娘们从头到尾都牵扯在其中,知道的绝不会少。小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这刀子......劳烦你先收起来。”   “萧易水现在在哪里?”杨宁不但没收刀,反而紧了紧,只要老邢说萧易水不在花宅,那必是撒谎,自己便要给这家伙放点血。   老邢忙道:“他现在就在这宅子里,后院边上有单独的一处院子,门前有两棵芭蕉树,他到这里来,都住在那里。”   杨宁微皱眉头,慢慢收刀。   那刀锋离开老邢的脖子,老邢舒了口气,猛然之间,他双目一寒,右手一扬,一片尘土迎面往杨宁脸上打了过去。   原来他悄无声息之间,右手已经在地面抓了一把尘土,表面上对杨宁据实相告,暗中却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杨宁虽然蒙面,可他却从杨宁声音判断出此人年纪尚轻,只以为杨宁经验浅薄,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趁机发难,若是能够抓住这半夜三更潜入宅子的家伙,少不得是大功一件。   灰土打出,老邢料定杨宁猝不及备之下必然慌乱,直待杨宁慌张之际,抬脚踢向杨宁,趁机躲开呼喊同伴。   孰知杨宁竟似乎早有准备一般,身体侧闪,轻松躲过那一把尘土,闪躲之间手臂一挥,老邢立时便觉得咽喉一阵刺痛,双目顿时突起,却已经被杨宁割断了喉咙,喉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月光之下,鲜红的血液妖艳而冷酷。   老邢双手捂住喉咙,鲜血泊泊直流,从指缝间溢出,喉咙里发出“嘎嘎嘎”之声,想要叫喊,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身体抽搐扭动,但是很快,扭动的身体渐渐静下去,直到再不动弹。   杨宁盯着老邢暴突且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缓缓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轻步走出院子,夜色之下,如同暗夜幽灵一般,提着大刀向花夫人所住的院子迅速而去。   他记着老邢所言,萧易水住在后院边上的独院之内,院前有两棵芭蕉树,夜色之中,搜寻片刻,很快就瞧见不远处果真有两棵芭蕉树。   芭蕉树边还真有一处独院,杨宁摸了过去,院门关着,好在这内院的院墙不高,杨宁将刀挂在腰间,轻松爬上了院墙,瞧见里面一处房间的窗纸上显着灯火,小心翼翼跳到院内,心知不出意外的话,萧易水和花夫人便在那屋内。   他轻手轻脚摸到窗口下,便听到从屋内传来让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花夫人浪声浪-语清晰传来,心知那对男女现在正欢乐得紧,却也确认里面正是萧易水。   扫了院内一眼,瞧见园内有一棵大树,当下摸过去,就躲在大树之后。   他虽然胆子极大,却并不鲁莽。   萧易水身材高大,在这个时代,人们的身高普遍偏矮,萧易水的身高算得上是鹤立鸡群,而且此人既然身为会泽县的捕头,手底下的功夫绝对不会太弱。   杨宁虽然对自己的身手颇为自信,但是奈何受限于这具稚嫩的躯体,力道之上大有欠缺,若是正面与萧易水交手,还真未必是萧易水的敌手。   而且这宅内有好几名捕快,一旦惊动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小蝶很显然已经被冯捕快送走,如今下落不明,前途未卜,莫说小蝶对杨宁有救命之恩,便是寻常之人,以杨宁的性情,那也是要将个中蹊跷弄个水落石出。   四下里十分安静,宅内其他的捕快显然知道萧易水和花夫人这档子事,所以并无人敢往这边过来。   杨宁倒并不在意等待下去。   当年经受训练的时候,趴在草丛之内几个小时动也不动,此时在树下等待,他却是耐心十足,并不着急。   九月深夜,月明星稀,天气已经有些微凉,杨宁身着单衣,觉得有些寒冷,却依旧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许久不曾有动静传过来,杨宁这才抬头望了望夜幕苍穹,残月西斜,已是子夜时分。   杨宁轻轻放下手中刀,活动了一下微有些发麻的身体,然后将蒙在脸孔上的那块麻布紧了紧,这才重新将刀拿在手中。   他先是猫着腰摸到窗户之下,听到里面传来呼噜声,想来萧易水折腾了那熟妇小半夜,正是体乏,如今正在酣睡。   他移步到了正门前,这种屋门晚上自然是要挂上木门闸,不过这种门闸打开的方法十分的简单,杨宁将手中薄薄的刀刃塞进了裂开的门缝之中,朝上缓慢移动,很快便碰到了阻碍。   他动作很轻,稍微用力一挑,门闸被挑落,声音并不大,杨宁确定屋内呼噜声依旧,这才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进到了屋内。   萧易水便在左侧房间,杨宁等眼睛适应屋内的昏暗,这才走过去,或许是因为正门已经拴上,并不觉得会有人能进来,所以这房门竟然是虚掩着。   杨宁屏住呼吸,轻轻将房门一点一点推开,然后才踏着轻盈的步子进入房内。   房内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既有汗味,亦有浓郁的香味,另有一种颇有些浓郁的腥味。   杨宁见到床榻边的锦帐已经放下,轻手轻脚凑近到床边,握紧了手中的刀,伸出一只手,轻轻将锦帐拉开了一道缝隙。   昏暗之中,看到萧易水赤身裸体横躺着,那花夫人白花花丰满的身子面对萧易水侧躺着,一只手臂搭在萧易水胸口,一条白生生的大腿也压在萧易水身上,倒是一副如胶似漆模样。   杨宁自然没有心思去观赏花夫人丰满诱人的躯体,目中生寒,握刀的手缓缓向前,刀刃向萧易水靠近过去。   刀刃尚未靠近萧易水,杨宁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猛然间想到,萧易水本来是鼾声如雷,可是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了鼾声,也就在这时,萧易水双目猛然睁开,一条腿猛然斜踢,将床上的锦被踢了过来。   杨宁暗叫糊涂,此时鱼死网破,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轻喝一声,手中大刀斜劈,将那床锦被劈开,便在这短短时间,萧易水已经翻身而起,一条腿照着杨宁踢了过来。   杨宁知道碰上了硬钉子,如同自己所料,萧易水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只是他心知这种时候更要冷静,见得萧易水一脚踢过来,他并不后退闪躲,反倒是身子一矮,手中的大刀照着萧易水立足的那条腿横扫了过去。   萧易水一脚踢空,随即便感觉立足腿一阵巨疼,身子一沉,却是杨宁一刀砍在了腿上。   杨宁手中这把刀委实锋利,刀光闪过,萧易水半条腿已经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涌而出,萧易水小腿被断,下盘一空,整个人已经重重摔倒在床上。   杨宁一刀得手,并不犹豫,等萧易水摔倒在床上时,杨宁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所有一切都是在须臾之间便即发生,等到杨宁大刀架在萧易水脖子上,花夫人才刚坐起身来,媚眼朦胧,腻声道:“怎么了?”随即显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仔细瞧了瞧,却看到一个蒙面人拿着刀架在萧易水的脖子上,惊骇之下,一时呆住,随即尖声叫起,杨宁厉声道:“再叫一声,立刻杀死他!”   花夫人抬手捂住嘴,双眸之中满是惊恐之色,等瞧见枕头旁半条血淋淋的小腿,双眼上翻,身体便向后晕倒过去。   萧易水被砍掉半条腿,断腿处鲜血直流,他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全身发抖,但此人倒也算是硬汉,强撑着痛苦盯住杨宁眼睛,沉声问道:“阁下.....阁下要银子还是.....还是要命?”   “银子也要,若是不老实,命也要!”   “好.....!”萧易水道:“银子.....银子在衣裳的钱袋里,桌上有扳指和头饰,你......你都可以拿走......!”虽是强撑,但是断腿之痛还是让他的身体不自禁地抽搐抖动。   他盯着杨宁的脸,杨宁戴着面巾,自然看不清面容,但是那双杀气森森的眼眸,却是让萧易水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不过在他看来,对方如果没有蒙面,不怕自己看见,那自己是非死不可,眼下既然蒙着面,兴许还有最后一丝希望。   “银子不急!”杨宁淡淡道:“人去了哪里?”   “人?”   “被你送走的那些姑娘。”杨宁压低声音:“她们都被你送到哪里去了?你若老实交代,我兴许可以饶你一命。”   “阁下......阁下是有亲人在其中?”萧易水道:“如果是这样,我.....我向你道歉,也....也向你保证定会将她送还给你。”   “少废话。”杨宁冷冷道:“人在哪里?”   萧易水道:“她们的下落分散各处,阁下.....阁下想要知道谁的下落?”指了指枕头,“下面有.....有一个册子,是她们前往的归宿,我.....我们可以在里面找到......!”   “拿过来!”   萧易水抬手指了指脖子上的刀,杨宁微微松了一些,萧易水点头道:“多.....多谢!”微扭头,伸手往枕头下摸过去,等到萧易水的手抽出来,却听得萧易水一声低喝,一道寒光照着杨宁直飞过来。 第十章 大人物   那枕头下面,自然不是什么册子,而是一把飞刀。   飞刀如电,速度奇快!   只是杨宁对萧易水一直存有戒心,时刻警觉,萧易水挥手之际,杨宁便即察觉有异,身形早已经向边上闪躲,那飞刀堪堪从杨宁脸颊边上划过,若是反应稍微迟钝一下,那飞刀便正中面门。   萧易水本以为借着昏暗突然出手,几乎是十拿九稳,却不料飞刀失手,大惊失色,身体便要往里滚过去,杨宁反应快极,大刀照着萧易水的脖子狠狠砍了下去。   萧易水小腿被砍断,动作迟钝,“噗”的一声,脖颈上的动脉被小杨宁一刀砍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萧易水只觉得浑身的力量瞬间被抽空,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抬手捂住自己被砍断的脖子,身体抽搐,双目暴突,在床上挣扎几下,便即再不动弹。   杨宁并非嗜杀之人,今夜连杀两人,实际上他也是身体微微发抖,并不适应这样的杀戮。   但是这些人猪狗不如,所做之事丧尽天良,斩杀这种人,杨宁并无任何的负罪之感。   他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人若是不将之除去,只会让更多的人受尽苦楚,有时候杀人便是救人。   稍微平静了一些,杨宁这才将萧易水从床上拖下。   昏暗之中,瞧见花夫人兀自昏迷不醒,杨宁转身从桌上拿了茶壶,对着壶嘴含了一口水,这才重新回到床上,拿刀架在花夫人脖子上,瞧见她白花花的身子就在眼前,丰满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便即拉过枕头盖在她胸脯上,随即将口中的凉水喷在了花夫人的脸上。   他今夜的目的本不是为了除恶,而是为了找寻小蝶的下落,只是情势所迫,不得不出手杀人,如今萧易水已死,小蝶的下落,就只能从花夫人口中询问。   凉茶喷在花夫人脸上,被冷意一激,花夫人悠悠醒转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感觉脖子上发寒,随即在昏暗之中瞧见了一双冷厉的眼睛,全身一颤,失声道:“别.....别杀我.....!”   “姑娘们被送到哪里?”杨宁冷冷道:“老实交代,也许可以活命!”   花夫人颤声道:“不是我,都是萧.....萧易水做的,好.....好汉爷,求你饶.....饶命,我.....我是被逼的!”此时她花容失色,此前那妖魅诱人的风情早已经是荡然无存。   “人都去了哪里?”杨宁重复道:“再啰嗦,一刀砍杀!”   萧易水的尸首就在旁边,花夫人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开玩笑,此时一心想要活命,招供道:“她们都被.....都被送到了京城。”   “送到京城何处?”   “我.....我确实不知道。”花夫人脸色惨白,“我听萧易水提及,冯正升从这里将人带走,送出城去,城外有人接应,然后直接送到京城。”   杨宁知道冯正升自然就是外号疯狗的冯捕快,冷声道:“城外是何人接应?”   花夫人犹豫了一下,目光闪绰,杨宁冷哼一声,她不敢再犹豫,忙道:“是.....是镖局!”   “镖局?”杨宁一怔,不想连镖局也扯了进来,看来卷入这人口买卖之事的势力不在少数。   花夫人道:“萧易水手下有人专门将这.....将这些黄花闺女诱骗到手,然后.....然后送到这里来训练。等到她们有了些底子,冯正升就会偷偷送出城。”有心要讨好小貂儿活得性命,解释道:“萧易水说过,这些黄花小姑娘只要略微懂些歌舞,那价码就会高出一大截子,他靠着这个,这两年得了不少银子。”   “你说的镖局,是哪家镖局?”杨宁问道:“可是这县城内的镖局?”   花夫人道:“是大镖局,我也问过萧易水,他.....他让我不要多问,只说那镖局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   “京里的大镖局?他们怎会和你们同流合污做这种事?”杨宁冷笑道:“你是否在撒谎?”   “绝不敢......!”花夫人变了颜色,“我是听.....是听萧易水所说,他.....他还说......!”声音发颤,一时没敢说下去。   “他还说什么?”   “他.....他还说那家镖局背后有大人物,那些姑娘送到京城,都落在那大人物的手中。”花夫人颤声道:“大人物可以利用那些姑娘做许多的事情,他还说就算这事情真的被人.....被人知道,那也无碍,有那大人物撑腰,谁也翻不起风浪来。”   “大人物?”杨宁心知所谓的大人物自然就是萧易水提及的靠山,冷笑道:“他没有告诉你那大人物是谁?”   花夫人道:“他有许多事情都不会告诉我,还说......还说知道的越多,死的会越快......,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些,其他的真不知道了。”   “那你这里是否有一个叫小蝶的姑娘?”杨宁问道:“她如今也被送到京城?”   花夫人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是小......小蝶?是,她.....她也被送走了。”   “什么时候被送走的?”   “已经有三天了。”花夫人道:“从这里往建安京城去,有十多天的路途,他们.....他们应该还在半道上。”   杨宁微一沉吟,随即慢慢收刀,花夫人松了口气,杨宁却淡淡道:“扭过头去!”   花夫人心下一紧,颤声道:“好汉爷,你......!”   “快些扭过头去。”杨宁冷声道:“休要废话。”   花夫人心惊胆战,但是寒刀之下,却也无可奈何,微转身,扭过头去,杨宁已经倒转刀柄,狠狠敲在花夫人脑后,花夫人闷哼一声,便即晕厥过去。   杨宁虽然亦不耻花夫人所为,却也知道一个寡妇要生存下去并不容易,而且在萧易水这样的人物脚下,亦是身不由己,根本不可能违抗萧易水,虽然其行可恶,但罪不至死,是以并不轻易滥杀。   他心知花夫人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之后才能醒转过来,当下轻手轻脚在屋内搜找一番,萧易水还真是有一只钱袋子带过来,里面有不少碎银子,少说也有一二十两,除此之外,另有几片金叶子也在钱袋之中。   此外萧易水还有一枚扳指,另有花夫人的一些金银首饰,杨宁找到一只包裹将这些值钱的物事尽数包了起来,现银却也有上百两之多。   他一手拿着包裹,一手拿刀,这才悄悄出了门,将房门和正门全都带上,轻手轻脚出了院子,又如同幽灵般返回了马棚院子。   院内一片死寂,杨宁轻步到了那排房屋中间,见得屋门虚掩,轻轻推开,屋内一阵骚动,杨宁扫了一眼,发现屋内此时已经多了不少身影,低声道:“是我!”   姑娘们听到杨宁声音,顿时都放松下来,秀儿已经上前来,道:“小哥哥,我已经打开了几间屋门,告诉了她们,她们都想离开,我让她们不要轻举妄动,等着你回来。”又轻声问道:“小哥哥,咱们.....咱们当真可以逃离吗?”   杨宁心知在这些姑娘眼中,花宅便是铜墙铁壁般的魔窟,仅凭一个年轻小伙子就能救走这一大群姑娘,还真是有些匪疑所思,也难怪她们心中忐忑。   杨宁也不多做解释,低声道:“还有两个时辰,天便要亮了。我现在就带你们离开,所有人都要小心一些,不要发出任何动静,若惊动了院子里的人,那可就麻烦了。”又道:“你们是否知道自己爹娘在何处?”   秀儿道:“这里一共有三十二个人,有二十三个是有爹娘在城里,还有几个在进城之前就已经与爹娘离失。”   杨宁皱眉道:“那她们岂不是无处可去?”   秀儿低声道:“我们已经商量好,没有爹娘的姐妹先跟着我们一起,我们互相照顾着。”   杨宁略感欣慰,轻声道:“我带你们出了院子之后,你们不要全都集中在一起,分成几队离开,人多容易被人发现,只要找到你们在城里的爹娘,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事情传扬出去,提防还有人诱骗上当。”   萧易水虽然已死,但是冯捕快却还活着,谁也不能保证冯捕快就此收手。   “小哥哥,我们该如何离开?”秀儿低声问道:“大门有人守着,我们出不去。”   杨宁轻声道:“你现在就去让大家准备,咱们现在就离开。”当下也不多言,率先出门,到了马棚院门处,细心侦查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很快就见黑压压一群人轻手轻脚过来,杨宁轻声问道:“是否都到齐了?”   “都到了!”   杨宁这才握着刀,在前开路,姑娘们则是如同长蛇一般跟在后面。   对这后宅的地形,杨宁已经十分熟悉,轻车熟路。   姑娘们心中大都是忐忑不安,却也都是尽力屏住呼吸,只盼能够尽快逃离这非人之地。   杨宁一边带路,一边观察前面的动静,忽见得前面的花圃后面,陡然间转出一道影子来,杨宁心下一凛,急忙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脚步。   这一下十分突然,有些姑娘低头向前走,没看到前面同伴已经停下,一头撞上去,顿时便有几人“哎哟”叫出声来。   杨宁脸色微变,便听得前面传来声音道:“是谁在那边?”   姑娘们此时俱都脸色煞白,魂飞魄散,而杨宁却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一样,猛地扑了过去。 第十一章 脱困   杨宁很清楚,一旦对方叫出声响,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即使自己能够趁乱逃离,但这群姑娘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萧易水和老邢都被杀死,消息一旦传开,对整个会泽县来说,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萧易水这张网编织的很大,卷入其中的势力不在少数,他们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寻到自己。   这帮人在会泽县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自己在这群人的眼中,如同蝼蚁一般,而这群姑娘也必然没有机会逃离花宅,甚至因为有人要将此事湮灭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杀死一个萧易水,或许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将这股从上到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杨宁自问绝无可能做到。   他快如猎豹,对面那人虽然察觉动静,却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一手按着腰间刀柄,一面往这边过来,猛地发现一道影子只往自己扑过来,大吃一惊,待要拔刀,却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刀光一闪,喉头一阵剧痛。   杨宁一刀便割断了那人的喉咙,那人抬手捂住喉咙,眼中充满惊骇,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之声,好在已经无力叫喊,身形晃动,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跟在杨宁后面的姑娘见此情状,都是脸色惨白,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杨宁一刀斩杀那人,夜风一吹,才感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将大刀丢在地上,拖住那人的一条腿,往花圃后面拉过去。   他此时身体有些乏力,那人身体十分壮硕,颇有些沉重,秀儿见状,忽地跑上前去,拉起尸首另一条腿,帮着杨宁一起将那人拉到了花圃后面。   杨宁重新捡起刀,又过去拎起自己放下的那只包裹,向后面招招手,领着姑娘们进入到了竖着八角亭的后院之中,转到花圃后面,秀儿和几名姑娘跟上前去,就发现了墙根下的那处窟窿。   姑娘们顿时又惊又喜,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处出口。   杨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从窟窿里出去。   对姑娘们来说,这宅子就宛若是人间炼狱,此时能够逃脱这人间炼狱,莫说眼前只是一处显得有些肮脏的窟窿,便是刀山火海,那也要搏一搏了。   杨宁此时已经拿着大刀,站在院门处警戒,等了许久,直到后面再无动静,回头看时,瞧见已经没有人影,这才过去,见姑娘们都已经从窟窿出去,当下也屈身从窟窿钻了出去。   狭窄的巷内一片拥挤,姑娘们排成一排挤在巷内,等杨宁钻出窟窿,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瞧着他。   杨宁站起身来,秀儿却已经率先跪倒在地,其他姑娘也不犹豫,纷纷跪下来,杨宁一怔,随即立刻拉起那姑娘,低声道:“这里不宜久留,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今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自己事先的设想,只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他很清楚,自己出手帮着这群姑娘逃离魔窟,很可能会改变其中许多人的命运。   “小哥哥,如果不是你,我们......!”秀儿声音哽咽,“你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我们一辈子也记着你。”   杨宁笑着轻声道:“仗已经打完了,你们很快也都能够返回家乡,以后好生过日子。”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小袋子,将那大包裹递过去,“这里是些银钱,你给每人分发一点,银两不多,不过却也足够挺上一阵时日,那几个爹娘不在的,你就多分一些,大家好好照顾她们。”   萧易水手里的银子都是不义之财,这些姑娘都是流落至此的难民,将这些不义之财赠予这些姑娘,帮她们渡过难关,自然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小哥哥,这......!”   杨宁摇头道:“不要多说了,天快亮了,赶紧离开这里......!”将包裹塞进秀儿怀中,又将那小钱袋揣入自己怀中,那把刀也丢进臭水沟内,这才挥手,示意姑娘们赶紧离开。   姑娘们都是面露感激之色,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分两队向巷子两头过去,杨宁等她们出了巷子,这才整了一下衣衫,也摸出巷子,见到姑娘们在巷外,皱起眉头,有些着急挥了挥手,姑娘们这才趁着夜色而去。   杨宁心知萧易水之死在会泽县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人在会泽县境内人脉深厚,不但有白道的关系,连黑道也与他有瓜葛,等明天被人发现尸体,必定会是一场大风暴。   自己虽然趁夜出手,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但是萧易水的党羽最终还是会查到自己身上,如今的会泽城,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凶险。   他趁着夜色,迅速回到了土地庙。   还没进去,就看到老树皮和猴子坐在庙门口等候,见到杨宁回来,老树皮忙起身迎上来,低声问道:“见着小蝶姑娘了?她现在怎么样?”   杨宁笑道:“见着了,这几天她也生病,刚刚好一些,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心中暗想,若是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两人,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老树皮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这担心了一晚上,看你回来,那就好了。”   杨宁知道老树皮对自己的关心确实是出自真心,微微一笑,心下颇为感激。   猴子倒显得有些尴尬,讪讪道:“那个.....那个我瞧你半天也没出来,所以.....所以就先回来等着.....!”   杨宁只是笑笑,也不多言,心中却知道这小子是怕被牵连,早早逃离是非之地。   他自然没有心情与猴子计较,回到庙里,见到其他几名乞丐睡的正浓,进到侧屋,老树皮跟着进来,杨宁在房门前往外面瞧了瞧,见猴子也已经一头躺下,看上去也是十分疲惫,这才转身到了草堆边,拉过老树皮的手,压低声音道:“老树皮,你要离开这里了。”   老树皮一怔,杨宁已经拿出那只小钱袋,从里面将扳指拿出,又拿了一片金叶子,这才将钱袋塞进老树皮手中。   老树皮见杨宁又是扳指又是金叶子,已经呆住,等缓过神来,手中已经拿着钱袋,借着微弱的火光,瞧见钱袋里面是些碎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在其中,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还没说完,杨宁已经伸手捂住他嘴巴。   “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杨宁凑在老树皮耳边,压低声音道。   老树皮点了点头,杨宁这才松开手,低声道:“萧易水和他手下那帮捕快贩卖人口,小蝶已经被送到了京城.....!”   老树皮身体一震,目中显出惊骇之色,随即握紧一只拳头。   “我也不能详细向你解释。”杨宁低声道:“萧易水已经被我杀了,不出意外,他手下那帮人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们查到我,定会牵连到你。”   老树皮全身一震,他当然知道杨宁这样做的后果,惊骇道:“你.....你杀了萧易水?”   杨宁微微颔首,神情严肃,轻声道:“天快亮了,城门马上就会打开,我不能置小蝶不管,所以要去找寻小蝶。老树皮,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些银钱你先拿着,如今战事已息,你找一个地方,置些薄产,再找个媳妇安生过日子......!”   “小貂儿......!”老树皮眼圈一红,“萧易水那狗杂碎,丧尽天良,多少人想杀死他,你.....你这是为民除害。我和.....!”他本想说要跟随小貂儿一同去找小蝶,可是知道自己年老体衰,跟着小貂儿只能是拖累,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下去。   杨宁却似乎知道他意思,温和一笑,握住老树皮的手,柔声道:“往京城去路途遥远,而且连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小蝶。老树皮,你为人善良敦厚,如果不是你悉心照料,我只怕也活不下来,你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老树皮正要说话,杨宁摇头轻声道:“时间不多了,萧易水的尸首一旦被发现,会泽城很可能就要被封锁。你可知道城门何时打开?”   老树皮立刻道:“城门开关与季节有关,这个季节,卯时三刻就会打开城门!”   杨宁对于古今时辰的对应还是颇为熟悉,想了一下,才道:“你现在就准备,往北城门方向去,只要城门打开,立刻出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   “我从南城门出城。”杨宁轻声道:“猴子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此事一旦爆发,他们必受牵连,不能留在城里,天亮之后,我先带他们出城。”   老树皮低声道:“现在不能告诉他们,万一他们害怕被牵连,背地里出卖你,那可就......!”   “我明白。”杨宁含笑轻声道:“出城之后,我再让他们去逃命。”   老树皮见得杨宁安排妥善,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杨宁只让自己单独离去,显然是担心若与猴子等人在一起,那几个家伙很可能会见财起意。   他将手中包裹放在地上,忽地抱住杨宁,杨宁被这老乞丐抱住,顿时有些不自在,但却也知道今次一别,可能永远再难相见,只能轻轻拍了拍老树皮背脊,低声道:“你多多保重,若是缘分未尽,还有相见之日。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老树皮,你快些走吧!”   老树皮松开手,收好包裹,拿了木棍在手,抬步便走,到得门前,回头看了杨宁一眼,杨宁含笑挥手,老树皮强忍泪水,匆匆离去。 第十二章 逃亡   杨宁等老树皮离开小片刻,这才出门叫醒了猴子,猴子还没睡下多久,脸上一片茫然,含糊不清道:“貂......貂老大,出了什么事?”   杨宁笑道:“你们几个起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猴子向门外瞧了一眼,外面还是黑乎乎一片,还要询问,杨宁已经道:“你们不去定会后悔,去不去你们自己选。”   猴子大是疑惑,却还是起身叫醒了其他几人,几人都是茫然不解,杨宁并不耽搁,领着几人出了土地庙,令猴子带路赶往南城门。   猴子等人一路上很是奇怪,几次询问,杨宁只说到是自知,到了南城门不远处,几人便在一处墙根下坐了。   卯时三刻,天已经蒙蒙亮,城门处已经稀稀落落来了一些人,城门打开之后,杨宁立刻带着猴子等人出了城去。   会泽城入城时要严加搜查,出城若是赶着车辆,也会检查,不过杨宁等人一看就是叫花子,城门守兵倒是没有心思在这些乞丐身上花心思,几人十分顺畅地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杨宁也不多言,脚步轻快,一口气带着猴子等人走出了四五里地。   “貂老大,咱们这到底是要往哪里去?”猴子再也忍不住,停下脚步,“如今整个会泽县都算不得太平,说不准就要碰上盗匪,咱们还是回到城里安全。”   杨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淡淡道:“伸手出来!”   猴子一怔,见杨宁神情肃然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杨宁将一枚扳指放在了猴子掌心,猴子一愣,不明所以。   “这枚扳指如果换银钱,少说也能值个几十两银子。”杨宁道:“猴子,你带着他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有多远走多远,不出意外的话,几个时辰之内,便会有人搜找我们的下落。”   猴子和其他几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过猴子很快便将扳指握在手心中,笑道:“貂老大,你这是发了大财?”他只以为杨宁昨夜往花宅偷了一笔,如今和大家分红。   “大财倒没有发,不过闯下了大祸。”杨宁十分痛快道:“萧易水被人杀了,他的党羽可能要将这笔债算在我的头上,你们与我同住在土地庙,这笔债同样也要算在你们身上,所以你们现在可以赶紧逃命。扳指换了银钱,可以保证你们的盘缠,我们就此别过,或许此生再也见不着了。”   他干脆利落,话一说完,也不耽搁,立刻向南边而去。   猴子等人愣了一下后,都是大惊失色,立刻追过去,惊骇道:“貂.....貂老大,是你杀了萧.....萧易水?”   “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杨宁头也没回,脚步更快,“不过你们跟着我,危险会更大,他们可能已经追出来,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   猴子停下脚步,一时呆住,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杨宁没入昏暗之中,片刻之后,身后一人小心翼翼问道:“猴子,咱们.....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猴子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人肯定是这小子杀的,是咱们走眼了,不想这小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手段也这般厉害.....!”想到此前还曾与小貂儿作对,打了个冷颤,心下一阵后怕,“咱们和他在一起,定受牵连,什么也别说了,赶紧逃命,越早离开会泽县越好。”竟不敢跟着杨宁方向去,抬手往东边一指,“咱们往那边去,快跑!”   杨宁与猴子等人分道扬镳,重重舒了口气,拂体凉风,适意畅怀。   一夜之间,风云突变,杨宁此前又何曾料到刚刚穿越过后,自己会干下此等大事,更想不到转眼之间便要四处逃亡。   逃离会泽县势在必行,而且还要继续找寻小蝶的下落。   小蝶被送往京城,杨宁用屁股想也知道处境一定会十分悲惨,小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不能放下不管。   虽然他也很清楚自己目下势单力薄,未必真的能够找到小蝶甚至救出她,但即使如此,却也要尽力而为,如此才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他现在倒也掌握了些许线索,至少知道小蝶和其他姑娘是被镖局带走,目的地是京城,而且离开已经有三天。   所以要找寻小蝶,先要找到那支镖队。   会泽城距离京城有大半个月的路途,所以那支镖队目今还只是在路途之中。   既然带着不少姑娘,镖队就不会太小,既然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自然不可能撇开这个旗号不用。   所谓镖局,并非武力有多厉害,而是人脉十分广阔,没有人脉的镖局,即使高手众多,要镖行天下也是几无可能。   挂着旗号,一路畅通无阻,某些镖局甚至可以躲避沿途的盘查,这样的优势,当然不会弃之不用。   杨宁相信这样一支镖队一定会很显眼,那么自己沿途打听,未必不能获得消息。   此外虽然镖队比自己早上三天离开,但是沿途绝不可能日夜兼程,利用他们休息打尖的时间拉近距离,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能追上镖队,就有机会接近小蝶,即使无法救出小蝶,但是一路跟随,终有机会出手。   他边走边想,等缓过神来,天色已经大亮。   向前望去,是一条颇为宽阔的官道,他皱起眉头,自己这般堂而皇之地走在官道之上,一旦萧易水党羽追来,很容易就会发现自己,他意识到自己还在逃亡之中,这种时候,还真不适宜大摇大摆在官道上行走。   他拐到偏道,一路向南,一心想要追上镖队,所以途中根本没有如何休息,饥渴之时,就在小溪中捧几口水喝,另找些野果充饥,到了次日黄昏时分,已经离会泽县城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中,他顺着偏道而行,却再次拐到了官道上,瞧见交叉处有一座草棚,草棚外面竖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帘子,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这里应该是一处道边茶棚。   杨宁此时还真觉得有些口渴,走了过去,只见到茶棚前一张木椅上坐着一名四十出头的汉子,含笑道:“大叔,你.....!”   他话没说完,那汉子眼睛一斜,挥手道:“走开走开,这里可没有白吃的东西。”扭过身去,也不看杨宁。   杨宁一怔,心想这位老兄的素质可真不咋地,随即低头,醒悟自己这身衣衫还是叫花子模样,也难怪汉子见到便驱赶,自是以为有人过来乞讨。   “大叔,我想向你打听点事。”杨宁自然不会就此离开,反倒是上前两步,笑眯眯道:“这几天可有镖队从这里经过?这是往京城去的官道吧?”   “废话。”汉子扭过头来,没好气道:“你既然知道官道可以往京城去,又怎能没有车队过去?每天来来回回好些车队,难道我还要一一记着哪些是商队哪些是镖队?”   汉子脾气不好,杨宁也不以为意,含笑道:“那能不能给口水喝?口渴得紧。”   “要喝水自然可以,不但有水,还有茶。”汉子斜睨杨宁,似笑非笑道:“只要身上有银钱,还可以给你拿点吃的。”   他话声刚落,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道:“不就是一碗水吗?有什么舍不得,生意不好也别拿别人出气。”就从茶棚里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妇人,端了一碗水递给杨宁,杨宁急忙接过,仰首灌了下去。   汉子冷哼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杨宁将茶碗递还给妇人,拱手道:“多谢大婶。”   “是从北边过来的吧?”妇人见杨宁身上邋遢不堪,倒也不嫌弃,反是同情道:“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流落在外。小伙子,要是饿了,我给你拿块麦饼。”   汉子瞪着眼睛道:“拿什么饼,要都这样,咱们喝西北风啊?你这败家娘们。”   妇人根本不理会,进屋拿了一块麦饼出来,干巴巴的模样确实不好看,杨宁急忙道谢,接饼在手,问道:“大婶,敢问一句,这几天可瞧见有镖队从这里经过?大概是两三天前。”   妇人想了一下,才摇头道:“这里每天都有车队经过,还真没去注意。你要问镖队做什么?”   杨宁正要说话,忽听得远处传来马蹄声,正是自北传来。   汉子和妇人常年看到人来人往,也不在意,杨宁心中却是一紧,闪身到了茶棚边上,向北边遥望过去,夕阳之下,只瞧见五六匹快马正往这边飞奔而来。   快马如箭,片刻间便即驰到茶棚边上,竟清一色都是身着蓝衣的捕快,当先一人勒住马,扫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汉子早已经起身上前来,陪笑道:“几位差爷是要喝茶?快请进!”   领头捕快也不理会,从身上取了一张纸,抖了开来,对着那汉子问道:“仔细看一看,可瞧见这人?”   那汉子细细瞧了几眼,皱起眉头,回转头去,却发现刚还站在茶棚边的杨宁已经没了踪迹,倒是那妇人上前来瞧了瞧画像,摇头道:“这几天人来人往也见过不少人,没瞧过这画像中的人。”   那捕快神情冷峻,道:“你们仔细再瞧瞧,未必长得一模一样。”盯住那汉子,沉声问道:“你左顾右盼看什么?”   汉子忙道:“没.....没什么!”   捕快冷笑道:“这是逃窜在外的杀人犯,犯的是死罪,要是你们知情不报,就是同犯,那是要砍脑袋的......,给我仔细看着,到底见过没有?”回头使了个眼色,三名捕快翻身下马,拔出腰间佩刀,已经冲进茶棚之内。 第十三章 牛头岭   捕快们冲进茶棚,汉子脸色顿时剧变,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这一对夫妇也不敢多言。   这茶棚也不大,几名捕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这才回来,向那领头捕快道:“里面没人。”   领头捕快四下里瞧了瞧,才将那张纸丢给汉子,冷声道:“这是通缉令,就贴在你这茶棚外面,只要瞧见这小子,无论死活,送到官府,都会重重有赏。”也不多言,一抖马缰,领着几名捕快飞马而去。   等捕快离开,汉子才冲着妇人急道:“那小乞丐是杀人犯,你可听见?为何不让我禀报?”妇人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汉子颇有些气恼,也在茶棚内外找了一遍,松了口气,道:“那小子走了?”   妇人见捕快去的远了,这才绕到茶棚后面,距离几步之遥有一个用篾竹围起的圈子,一看就知道是方便之所。   那汉子立时明白,果见到杨宁已经从里面窜出来。   捕快虽然将茶棚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偏偏没有搜寻这个地方。   “大叔,大婶,对不住。”杨宁拱手道:“我立刻离开,不会连累你们。”他虽然知道萧易水的党羽迟早会查到自己,可是万没有想到这帮人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迅速,不但已经确定了凶手,而且开始到处搜找。   汉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眼中多少还有些怀疑,问道:“你.....你真的杀了人?”   杨宁并不解释,取了身上那片金叶子,道:“我身上没有碎银子,不知可否用这片金叶子换取一点碎银子。”   汉子见了那片金叶子,吃了一惊,立刻摆手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碎银子可以换,你....你赶快走吧!”眼睛却直盯着那片金叶子。   杨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片金叶子塞进妇人手中,快步便走,妇人连叫几声,杨宁才停下步子,妇人上前问道:“小伙子,你这是要往哪里去?那些官差都在抓你。”   杨宁含笑道:“我要往京城去,找寻一支镖队,可是那镖队比我早走几日,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那汉子凑近过来,道:“你说的镖队如果是沿着这条官道走,就算比你早走几日,也未必不能赶上。”抬手向东南方向指过去,“你向那个方向走上一天,应该就能看到牛头岭,如果你能穿过牛头岭,比官道至少要少走两天的路途,说不定就能赶上。”   “牛头岭?”杨宁眼睛一亮。   妇人忙道:“牛头岭是深山老林,小伙子,那里很是凶险,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汉子道:“路我已经指了,敢不敢走就看你的胆量。你快些走吧,万一那些官差回头,可是要连累我们。”   杨宁心下微微振奋,拱了拱手,笑道:“多谢两位。”那妇人要将金叶子还给杨宁,杨宁却早已经飞跑而去。   他顺着那汉子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行,途中只是稍作歇息,到次日傍晚时分,便瞧见前方出现山脉轮廓,山脉连绵,两座山峰微高,乍一看过去,倒真的有点像牛儿的两只犄角。   傍晚时分,斜阳西下,落日余晖照在牛头岭,整座牛头岭却显得颇有些阴沉,虽然牛头岭看似就在眼前,但是真要走起来,到太阳落山,却还是有一些距离。   渐近牛头岭,忽听得身后传来马蹄声响,杨宁心下一紧,回头望过去,只见到又是数骑从后方呼啸而来。   他握紧拳头,暗想难不成是那几名捕快折回头,那茶铺汉子告诉了几人自己的行踪?   身处旷野,四下里还真没有躲藏之处,而且此刻那些人显然也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再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五匹快马如风般飞驰而来,杨宁神情冷峻,虽然知道势单力薄,却还是做好了奋力一搏的准备。   谁知那五匹快马却是从自己身边掠过,只当先一人瞥了自己一眼。   杨宁这才看清楚,这五人并非追拿自己的捕快,都是清一色紫衣在身,眉心似乎有什么印记,只是那几人速度太快,一时间也没看清楚。   杨宁微松了口气,那几匹快马跑出一小段路,忽地都停下,一乘马兜了回来,到得杨宁边上勒住马,马上那紫衣人上下打量杨宁一番,才冷冷问道:“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灰色袍子的老头儿?”   杨宁摇头道:“没瞧见!”心想原来这几人是在找寻一个老头儿,却不知那老头儿又是什么人。   便在此时,杨宁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从牛头岭方向传过来,抬头望过去,只见到一道星光从牛头岭深山之中一飞冲天,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那一道窜天而起的光芒看得十分清晰,而且带着刺耳的尖利之声。   紫衣人自然也瞧见那光芒,脸色微变,立时调转马头,向另外几名紫衣人道:“就在山里,咱们快些过去!”   五名紫衣人纵马向牛头岭飞驰而去,杨宁看着那五骑渐行渐远,心下更是疑惑。   那几名紫衣人气势汹汹,一看就不是善类,却也不知道是何来历,而山岭之中窜出一道冲天星光,显然是讯号,也便是说深山之中此时还有其他人。   杨宁寻思着是否该避开这些人,另觅他途,只是要追上镖队,只有这一条捷径,只微微想了一下,便即继续向牛头岭过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到了山脚下,远远就瞧见几匹马正在山脚下,却不见那几名紫衣人。   杨宁心知山上不便行马,那几人定是将马匹丢在这里,徒步上山。   此时若是牵上一匹马悄悄离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若骑马顺着官道日夜追赶,想来也是能够追上镖队。   只是若在官道纵马,说不定就会碰上萧易水的党羽,他并没有忘记,萧易水的党羽已经在会泽县张开大网,正在各处搜寻自己,黑白两道耳目无数,自己还真要小心提防。   而且方才那些紫衣人的言行,也让杨宁心存好奇。   上山之后,道路越来越崎岖,山上都是茂密的树林,杨宁心知那几名紫衣人定是顺着方才光芒窜起之处而去,倒也记得大致的位置,一面注意四周的动静,一面穿梭在山林中向那个方向摸过去。   牛头岭,顾名思义,上下起伏,时高时低,倒也不是一直向上攀爬。   初月升起,月光幽冷,时当九月,天气本就开始转凉,在这山林之中,更是阴气极深,杨宁身上颇有些发凉。   山中时不时地传出狼嚎雀鸣,不知不觉之中,杨宁已经深入山岭之中,四下里也瞧不见一个人影,甚至连道路也瞧不见一条,眼前黑乎乎一片,阴森森颇有些可怖,杨宁虽然胆大,此刻却也感觉背脊有些发凉。   他正后悔闯入山中,忽听得左前方传来一阵呼喝声,杨宁立时警觉,只是那声音叫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杨宁等了片刻,听得再无动静,小心翼翼循着先前发出叫喊的方向摸索过去,这林中昏暗,前面的情景看的也不是十分真切,走了片刻,忽地脚下一绊,踩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面,脚下一崴,差点摔倒,好在杨宁的反应极快,一只手抓住了旁边的一根小树,稳住了身形。   月光幽幽,从树枝的缝隙之间洒射下来,杨宁低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差点叫出声来。   脚下横卧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自己一只脚正踩在他小腹处,幽冷的月光下,杨宁瞧见此人脖子之上光秃秃的竟然没有了首级。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道扑鼻而来,杨宁倒并不在意这股血腥味道,可是看到这具无头尸首,心下却也是骇然。   从这人的衣衫可以看出,似乎就是此前自己所遇到的那几名紫衣人其中之一。   他抬手捂住鼻子,便在此时,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叫声凄厉,瞬间便即消失,杨宁一颗心顿时跳的厉害,摸索着又往前走了十来步,见到前面一道人影站在那里,急忙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只是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杨宁探头瞧了瞧,见那身影站直着身子,脑袋和双臂都是低垂着,一动不动。   杨宁感觉有异,从树后走出,那人却兀自没有动静,杨宁靠近过去,轻轻“喂”了一声,忽地瞥见那人胸口鼓起,似乎有什么东西装在里面,此时那人毫无动静,杨宁也没有立刻靠近,绕到侧旁,这才看清楚,此人身后有一根手臂粗细的树干,树干从那人的背脊没入身体之内,胸口鼓起的地方,自然是因为树干贯穿了身体才隆起。   杨宁越看越心惊,所见的两具尸首,死亡方式都是触目惊心极为悲惨,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下手。   他凑近到那尸首边上,微低下身子瞧了瞧那人面孔,一眼便即认出,那人正是在山下询问过自己的紫衣人,此人眉心之中,却有一块刺青,形如蜘蛛。 第十四章 木老   山林之中,阴气森森,杨宁神情凝重,借着幽冷的月光,看到旁边地上有一滩湿湿的东西,蹲下身子,用手指头蘸了一下,凑近鼻尖,立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知道地上是鲜血。   他向前瞅了瞅,只见鲜血洒在地上,蔓延到前方深处,微一沉吟,心知必然有人受伤之后,还是往深林之中去。   虽然知道十分凶险,但杨宁还是忍不住顺着血迹往深林摸索过去,行了小片刻,忽见到前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首,四下里一片死寂,杨宁陡然看到如此众多的尸首,心下却也是发毛。   他瞥见边上有一把钢刀,弯腰拿在手里,这才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仔细瞧了瞧,四下里躺了八九具尸首,除了其中一人身首分离,其他人身体倒没有残缺,比之自己先前看到惨死的两个人要正常许多。   这些人俱都是紫衣在身,有几人仰面朝上,杨宁看见他们的眉心之中皆有蜘蛛刺青,心知这些人都是同伴。   地上不但躺着众多尸首,而且散落各种武器,除了大刀,更有铁钩、短刺、铁链等诸般兵器,一看便知道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这些尸首都是身形健硕,且都是练家子,杨宁很难想象这么多人为何短短时间就全都丧命于此。   他正自疑惑,忽地听到附近传来一声响动,杨宁身体一紧,握紧手中刀,扭头看过去,只见边上有一堆凌乱藤蔓,那声响正是从藤蔓里发出来。   杨宁握刀一步步靠近过去,很快便听到藤蔓后面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随即便看到,一人正背靠藤蔓后面的一棵大树下,借着淡淡的月光,只见到此人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头上系着一根灰色的带子,一头白发如同冬雪十分显眼,一双眼睛却是冷厉异常。   杨宁瞧在此人,立时想到之前紫衣人所说的灰袍老头子,如无意外,应该就是眼前这白发老头了。   那白发老者气息急促,却又十分虚弱,眼神本来十分冷厉,可是瞧见杨宁打扮模样,眸中寒光顿时闪过,问道:“你.....你是何人?”   他声音显得十分虚弱,倒似乎受了伤。   杨宁却已经想到,既然紫衣人在找寻这老头,如今十多名紫衣人尽数死在山里,恐怕凶手便是这白发老者。   不过瞧这老头干巴巴的模样,还真是很难让人相信那么多壮硕汉子是死在他的手里。   “老.....老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杨宁心存戒备,“你是不是受了伤?”   白发老者冷声道:“老夫问你,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杨宁感觉从这老头身上散发出一阵寒意,还真不愿意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往后退了两步,却见得那老者手臂猛地一抖,一条藤蔓如同毒蛇般直窜出来。   杨宁脸色一沉,握紧手中刀,挥刀便砍过去,谁知那藤蔓却像活的一般,大刀还没碰到,藤蔓忽地一个侧卷,杨宁便觉得手腕子一紧,那藤蔓已经卷住了他的手腕。   杨宁大惊失色,想要挣脱,整条手臂却如同触电一般,顿时发麻,手中大刀脱手而落,而他整个身体也已经被那藤蔓扯了过去。   好奇心害死猫。   杨宁暗想千不该万不该上到这阴森森的山上来,这下子倒好,热闹没看到,反倒教这老鬼害死。   “砰!”   杨宁被藤蔓扯过去,随即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不轻,骨头都要散架一般,等杨宁挣扎坐起身来,便发现那老头已经近在眼前,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自己,此时兀自靠在那棵大树下。   “你不是五毒宫的人?”老头上下打量杨宁一番,有气无力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若不老实招认,现在.....现在便杀了你。”说到此处,他眉头紧了紧,全身抖了几下,就似乎是打了几个冷摆子,随即扭头,“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杨宁立时闻到一股腥臭味,极其难闻。   “原来这老家伙真的受伤了。”杨宁见此情状,立刻道:“老.....老先生,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五......五毒宫的人,我是误打误撞进到山里的。”   他心中却是冷笑,暗想这老家伙身手了得,自己还真不是对手,此时只能虚与委蛇,找寻机会脱身。   这老头提到五毒宫,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误打误撞?”老头冷笑道:“你一个毛孩子,这种时候,会误打误撞闯进山里?”他嘴角兀自带着鲜血,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语气森然,让人泛寒。   杨宁坐在地上,叹道:“老先生,我是流浪的乞丐,和同伴失散,打听到他们从官道离开已经有好几天,所以想从这里抄近路追赶。”   “从这深山老林穿过去?”老头嘿嘿笑道:“你小子胆子倒不小,也不怕被这山里的虎豹吞了。”   “我也不知道山里这么凶险。”杨宁浑身疼痛,勉强站起身来,道:“老先生,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这就下山。”转身便要走,老头冷声道:“站住!”   杨宁心知这老头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只能转身苦笑道:“老先生,我身无分文,贱命一条,只是不巧撞到这里,你放心,我今晚什么都没看见,也绝不会说出去。”心里却想着:“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勾当,我根本不清楚,要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白发老头冷冷道:“你就算说出去,那也无妨。”抬手指着前面,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杨宁心想这些事情自己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摇头道:“不知道,老先生,我....我也不想知道太多。”   “老夫刚说过,他们是五毒宫的人,莫非你忘记了?”白发老头冷哼一声,“在老夫面前,千万不要耍小聪明.....!”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咳嗽,身体更是颤抖不止。   “这老家伙看来伤得很重。”杨宁心想,“真要害我,大不了和他拼死一搏。”却还是带笑道:“老先生误会了,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五毒宫六毒宫,我就想快些穿过这座山,早些找到同伴。”   “你想穿过这座山?嘿嘿,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老头冷笑道:“五毒宫的人都是阴险狠辣的邪魔外道,老夫打抱不平,因此得罪了他们,被他们一路追杀。虽然杀了这些人,但是.....!”又是一阵剧烈咳嗽,等平复下来,才继续道:“但是他们在附近一定还有其他人正往这边赶来,若是瞧见你,也必会杀死。”   这老头真是不地道,人是你杀的,与我何干,何必危言怂听?   见杨宁沉默,老头还以为杨宁害怕,低声道:“你对这山上的道路可熟悉?”   杨宁摇摇头,老头道:“你不熟,老夫却很熟悉,你要想活命,就要听老夫的吩咐,老夫可以带你出山,否则你躲不过他们的追杀。”   你熟悉?若不是知道这老头武功了得,杨宁就已经准备开喷。   这牛头岭连绵起伏,深山老林几乎没有道路可循,这老头明显是为了躲避追杀误入山中,恐怕连这座山岭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此时大言不惭知道山中道路,吹牛皮不打草稿,这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杨宁心知肚明,却装作一副单纯模样道:“老先生真的知道怎么走出这山岭?”   白发老头颔首道:“不错,先不必多言,老夫受了点轻伤,行动不便,他们的人随时可能过来,此地不宜久留,你先背我离开这里。”   杨宁立时就明白,这老头靠在树下,定是无法行走,方才看他吐出一口鲜血,而且腥臭难闻,一定是受伤极重,他虽然杀死了五毒宫的众人,但自己显然也被对方所伤,此时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只是受了轻伤,明显是满嘴胡言。   白发老头自称知道山中道路,要带杨宁走出山,这当然也是满嘴跑火车,目的不过是希望杨宁先带他离开这里。   杨宁心知老头此时既然要利用自己,就不会对自己轻易下手,不过要想逃离,此时还真不是时候,惹恼了这老东西,自己定然讨不了好处,心里寻思着老头既然受了伤,等他伤势发作,自然有机会逃离。   白发老头见杨宁一时没有动作,冷哼一声,森然道:“怎么?不想出山?”   杨宁忙笑道:“老先生误会了,我是担心....担心背不动你。”   “你放心,老夫身体很轻。”白发老头道:“快些过来,再不走,等他们的人到了想走也走不了。”   杨宁无可奈何,只能上前去背起了老头,说来也怪,这老头看起来也不瘦,但是背负在身上,还真是轻飘飘的并无多少份量,只是越是靠近他身边,那股子腥臭味就越浓,此时背在身上,那老头儿呼吸微促,腥臭味更是熏得杨宁几欲呕吐。   “向那边走!”老头伏在杨宁背上,抬手往山林深处指了指,“老夫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自能安然无恙出山。”   “老子要真是全听你的,只怕最后要被你这老家伙杀人灭口。”杨宁心内嘟囔,口中却道:“老先生,尊姓大名啊?如何称呼?”   “你叫我木老就好!”老头儿道:“快走快走,不要耽搁!” 第十五章 枯木手   杨宁背着木老穿梭在山林之中,木老伏在杨宁背上,时不时地指路,所指方向,却都是极为阴暗难行之处,杨宁心知这老家伙就是为了躲避仇家,才故意往杂乱阴暗之处深入,几次想要将这老东西从身后甩下去,不过想到这家伙一个人击杀了十几名五毒宫的大汉,心下还是十分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虽然不重,但是隔一阵子便咳嗽片刻,每次咳嗽,那股带着血腥味道的腥臭味便扑鼻而来,让杨宁难受至极。   山路崎岖,越行越高,这一下子竟是走了两个时辰,杨宁已经累的有些吃不消,此时已经进入到深山之中,杨宁正要停下歇歇,忽听木老道:“那边是不是一个山洞?”抬手往不远处指了指。   杨宁瞧过去,只见前面乱蓬蓬的一堆荆棘枯藤,倒似乎真有一个黑乎乎的山洞,凑近过去,木老道:“就在这里先歇下来吧。”   杨宁疲累得紧,扒开枯藤,后面是一处颇为宽敞的洞穴,进到里面,黑乎乎一片,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先将木老放了下去,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   木老道:“你在洞口守着,发现动静,立刻告诉老夫。”   杨宁心下冷笑:“老子背你到这里,疲累不堪,现在又让我做看门的?等你伤势发作,看老子不整死你。”坐在洞穴前,此时口干舌燥,却也无可奈何。   片刻之后,只听到木老呼吸极轻,回头轻声叫道:“老先生,你现在感觉如何?伤势不碍吧?”   木老却并无回答,似乎已经睡着。   杨宁又叫了一声,木老依然没有声息,杨宁这才冷笑,此时倒也适应这昏暗中的光线,瞧见木老正蜷缩在洞内,站起身来,缓步走近过去,握起拳头,犹豫了一下,终是摇头,暗想这老家伙身受重伤,自己虽然吃了些苦,但他毕竟没有真正伤害自己,还真没有必要趁人之危。   不过这阴森森的老家伙着实让人厌恶,鬼也不信他会带着自己走出山林,反倒是这老家伙一旦恢复元气,还要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杨宁自然不想被这老家伙控制,见他一动不动已经睡着,正是趁机离开的好时机。   牛头岭连绵起伏,木老又有伤在身,现在离开,木老根本不可能再找到自己。   而且杨宁心里始终记挂着小蝶的安危,自然不能在此耽搁下去。   他转身轻手轻脚向洞外走,刚刚踏出洞口,便感觉一件东西打在自己的膝弯内,整条腿一麻,瞬间僵直,竟是再不能动弹。   他大吃一惊,却听身后传来木老阴森森的声音:“你想走?”   “木老,你这可真的误会了。”杨宁反应极快,已经笑道:“我是见你老受伤,想要找些水给你喝,顺便再看看有没有野果采摘,给你补充一点营养,你现在是伤员,没有营养可不行。”   这老家伙刚才明显是在假寐,目的就是为了考验自己是否会丢下他不管,杨宁心下一阵后怕,方才如果自己真的趁势出手,只怕自己这条小命已经报效了。   木老虽然受伤,但是就他刚刚这一手功夫,要取自己的性命还是易如反掌。   “原来是在为老夫着想?”木老黑嘿嘿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挺孝顺,老夫还以为你是要丢下老夫不管,趁夜逃走呢。”   杨宁笑道:“我与你老人家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都能相遇,那是缘分,你现在有伤在身,我若丢下你,那也实在太不仗义了。老先生,你可把我想的太坏了。”   木老笑道:“看来你小子还很讲义气?”手臂微抬,又一样东西打在杨宁腿弯处,杨宁感觉腿上那种僵直感立刻消失,本来无法动弹的右腿又能活动,木老已经道:“你过来!”   杨宁此时恨不得拿起一块石头将这老东西砸个稀巴烂,但面上还是笑眯眯道:“木老,你这功夫真是厉害,晚辈佩服得五体投地。”到了木老身前,蹲了下去,问道:“木老有何吩咐?”   木老一双眼睛盯着杨宁,杨宁本是个极为胆大之人,但是被这双眼睛盯着,浑身上下很是不自在,背脊甚至有些发凉。   “老夫看你小子如此仗义,就实话对你说,老夫先前被那帮家伙的五毒针所伤,如今中毒在身。”木老缓缓道:“不过这种分量的毒性,对老夫形不成任何威胁,老夫不用三天时间,就能将体内之毒排除干干净净。”   原来老家伙是中了毒,难怪吐出的血带着那股子腥臭味。   “怎地不把你毒死?”杨宁心中诅咒道,这老家伙信口开河还真是毫不变色,即说那毒性对他毫无威胁,又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将毒素清除干净,这明显是前后矛盾,也只有这种厚脸皮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只是老家伙声称三天排毒,那么自己难不成要在这里等他三天?若是在这山里耽搁三天,再想追上镖队,那就根本没有可能。   杨宁心下焦急,但面不改色。   “你说的不错,老夫能与你相遇,确实很有缘分。”木老抬手在杨宁肩头拍了拍,露出古怪笑容,“你为人仗义,所以老夫便麻烦你这几天,帮老夫守门望风,此外帮老夫找寻饮水食物,三天一过,老夫自然会带你出山。”   杨宁心下一沉,面上却微显为难之色,道:“木老,莫说几天,就是几年,晚辈也愿意跟在你身边多学学。可是我还有事在身,只怕不能在你身边聆听教诲,这样吧,明天我给你找水和食物,备足三五天的量,然后再去找我的同伴。你给我留个地址,等我想你了,我就去看你,你说怎么样?”   木老立时发出怪笑声,笑的杨宁身上直发毛。   他将手从杨宁肩头收回,一双眼睛却像观赏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的这只右手,慢悠悠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个流浪儿,别人叫我小白兔。”杨宁很认真道。   木老依然看着自己的手,道:“小白兔,那你可知道我这只手叫什么名字?”   杨宁心下有些恼火,暗想你这老不正经的是不是在调戏我,老子还没听说过一只手还能有名字,忍不住道:“莫非是叫五姑娘?”   “什么?”木老一时没听清楚。   杨宁勉强笑道:“晚辈不知,还请木老指教。”   木老淡淡道:“许多人叫这只手为枯木手。”   “枯木手?”   “木手所过,万物皆枯。”木老慢悠悠道:“就像老夫刚才在你肩头拍那几下,你有数道筋脉已经受伤,从现在开始,那几道经脉就会慢慢萎缩,用不了几天,就会完全枯萎,小白兔,你可知道经脉枯萎之后人会怎样?”   杨宁此时已经是脸色大变,他万想不到木老在自己肩头轻轻拍几下,竟然已经对自己下手,恨不得扑上前去掐死这老东西,苦笑道:“木老,你这是做什么?晚辈莫非有什么得罪之处?”   “经脉枯萎,如果是普通经脉,也只是瘫痪而已,不过老夫触动的经脉,是你体内的的奇经八脉,一旦枯损......!”嘿嘿一笑,木老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奇经八脉,一听名字就不得了,杨宁长叹一声,道:“木老,你.....你这是恩将仇报。”他虽这样说,心下却还是有些怀疑,暗想就那么轻拍两下,当真就能伤了我的经脉,这老家伙有危言耸听吹牛皮的习惯,搞不好就是在故弄玄虚。   “你放心,我只是让你知道老夫的枯木手厉害无比。”木老咳嗽几声,才继续道:“老夫看你资质出众,准备伤好之后,收你为徒,传授你盖世武功,将你培养成一等一的高手,只要练成顶尖武学,这天下就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小白兔,你可愿意?”   盖世武功?   杨宁真想喷一口唾沫到这老骗子脸上,你要真有盖世武功,怎能被五毒宫的人用暗器打中?   “这个......自然是愿意。”杨宁只能道:“不过我这经脉......!”   “不必担心,这三天老夫每天都会为你推拿一次,三天之后,安然无恙。”木老道:“不过这三天要是出现其他意外,又或者你在山里迷了路见不着老夫,那可就怪不得老夫了。”话声刚落,木老身体忽然一震,全身颤抖起来,抬手道:“你.....你到洞口守着......!”   杨宁此时已经知道,木老身上中的毒是一阵一阵地发作,刚才木老看似安然无恙,只是没有发作,此时显然是毒性发作起来。   他知道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能轻易出手,否则不但干不掉这老骗子,自己只怕要将性命送出去。   木老此时已经盘膝而坐,双手手掌朝上,两掌之间相对,横放在胸前,杨宁重新回到洞口,靠在洞口的石壁上,心中从木老前十八代就开始骂起,一直骂到后十八代。   或许是这几天连续奔波,再加上折腾这一宿,还真是筋疲力尽,靠在石壁上,杨宁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站在花丛之中,正对着自己盈盈微笑,俏丽秀美,人比花娇,水灵灵的眼眸儿忽闪忽闪,就像夜空里的星辰那般美丽。 第十六章 六合   杨宁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阳光从枝叶之间投射下来,点点光线斑驳参差,抬头望过去,却见到林荫茂盛,这山中景致却也是秀美的紧,与昨夜的阴森昏暗大不相同,清新的空气吸入口腔之中,更是沁人心脾。   “醒了?”身后传老木老声音,“老夫口渴,你去找些野果充饥。”   杨宁回头瞧过去,虽然洞穴之内依然有些昏暗,但比昨夜清楚许多,木老盘膝坐在洞中,宛若老僧入定。   杨宁心里骂了一句,自己也有些口渴,笑呵呵道:“老骗.....,哦,木老早,昨晚睡得可好?”   木老并不理会,杨宁讨了个没趣,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昨夜这一觉,倒是让精力和体力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他抬步正要离开,木老声音在后面道:“小白兔,你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自取祸端。”   杨宁知道他的意思,是担心自己逃跑,呵呵一笑,也不多言。   山中林木葱葱,枯藤荆棘遍处都是,要找寻野果,也并不容易,好在他年青敏捷,在这山中穿行倒也迅捷,走出了四五里地,听得水声淙淙,循声过去,发现是一条山溪,他正感口渴,到了溪边,见溪水清澈异常,先捧了点溪水洗了下脸。   天然无污染的水质,这样的水,自然是痛快地喝了个够,随眼扫过去,溪边不远处还真有几株野果树,上面结满了果子,只是认不出是什么品种,杨宁过去摘了几个,入口甘脆甜美,味道真是不差。   他心中盘算着是否趁此机会离开,这时候摆脱木老自然是绝佳的机会,可是想到木老的威胁,心中还是有些犹豫。   那老骗子虽然满口跑火车,声称已经用枯木手伤了自己的奇经八脉,但杨宁心下还是有些怀疑。   老家伙身受重伤,杨宁很怀疑他是否真的能够轻轻拍自己肩膀两下便伤了自己,更为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杨宁根本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的不适。   他眼珠子转了转,再不犹豫,继续向南而行,走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猛地心口一紧,一阵刺疼感从心口一直蔓延到肩头。   杨宁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冒汗,伸手按住心口,此时心脏急速跳动,那刺疼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片刻之后,那刺疼感才慢慢减弱,等到消失,杨宁才深吸了两口气,目露寒光,握拳骂道:“那个老杂碎,竟真的下了狠手。”他此前还在怀疑木老是不是危言怂听,此时再无怀疑。   想到自己竟然被那老东西胁迫,杨宁满腔恼恨,自责不该上山,但事到如今,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相机行事。   他只能掉转头去,到溪边摘了五六个果子,心情郁闷回到洞穴,还没有进入洞内,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怪叫,心下好奇,轻手轻脚走到洞口,向里面瞧过去,却见到木老在地上挣扎翻滚,一双手拼命捶打自己的胸口,如同疯魔一般。   杨宁吓了一跳,暗想难道这老家伙是毒性发作?   木老发出低声吼叫,却又似乎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声音,他先是在地上挣扎翻滚,忽地翻身而起,冲到洞内石壁边,双手撑在壁面,随即竟然用自己的脑袋向石壁上撞击过去。   杨宁大惊失色,他倒不是不想木老一头撞死,可是这老家伙一旦撞死,自己身上的伤可就无人能解。   木老状若疯魔,撞了几下,额头上便即鲜血淋漓,他却似乎根本不知道疼痛,杨宁跑上前去,叫道:“木老,木老,你有什么想不开,不能这样对自己啊?”   木老陡然转过头来,杨宁见他面色狰狞,一双眼睛此时竟然血红,再加上额头向下流淌的鲜血,系着额头的那条头带已经是被鲜血染红。   “木老......!”杨宁见那双眼睛如同野兽般盯着自己,背脊发毛,心想这毒药也太牛叉了吧,竟然能让木老这样的高手堕落成这副鸟样。   忽见木老猛地向前扑过来,杨宁早有准备,急忙后退,木老脚下一绊,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地,随即又在地上翻滚挣扎,双手兀自捶打自己的胸口,杨宁看得惊心动魄,退到洞外,好半晌,木老才渐渐静了下去,随即一动不动,整个人躺在地上,就像死了一般。   杨宁等了小片刻,才轻步进去,见木老双目紧闭,牙关紧咬,额头鲜血兀自流淌,一张脸却是惨白可怖。   杨宁抬脚踢了几下,木老毫无反应。   “老家伙难道真的毒发身亡?”杨宁心下一沉,蹲下身子,伸手探木老鼻息,却发现他还有轻微的呼吸,这才微松口气,顺手在木老脸上打了几巴掌,忍不住骂道:“你这老妖怪,自己要死谁也管不着,拖着老子做什么?”心下恨恨,又起身踢了几脚。   忽然之间,他目光定住,只见到石壁脚下有一本书卷摊开放在那里,心下好奇,走过去拿起那书卷。   拿到手中,才发现是一幅画卷,有大半还没有摊开,这画卷手感十分光滑,但质地明显不是普通的纸张,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所制。   画卷有些发黄,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的古卷,杨宁仔细看了看,这画卷上每隔半指宽就画有一个赤裸人体,但是人体的姿势却略有不同,而且每个人体画像身上都有纵横交错的线条,杨宁一下子就识出那是人体经脉图。   他有些好奇,这画卷肯定是木老的东西,只是这老家伙身上带着这幅图做什么?   木老此时就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洞内昏暗,画卷上的图样杨宁一时也看的不是十分清楚,走到洞口,光线明亮,这时候才发现,赤裸人体的经脉详细至极,经脉线路大都是以黑色为主,可是每一副人体图,却都有极为显眼的红色线条。   这幅画卷年代极久,卷面发黄,那红色的线条也颇有些黯淡,却还是能够清晰地分辨出来。   画卷自右向左打开,在画卷最右方,则是用古字从上到下写着四个大字,边上又有几竖小字。   杨宁的古文功底其实不差,可是古字功底却是浅薄得很,不过这四个大写的古字,杨宁倒也勉强能够辨识出来。   六合神功!   杨宁怔了一下,这名字倒是很为拉风,此时才知道,这副画卷很有可能是武功秘籍,不过木老身上带着武功秘籍,倒也并不奇怪。   边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杨宁认识的还真是不多,勉强认出“六合者,上下四方,天地宇宙”、“聚六合,积沙成堆”等等,大多数却是认不出来。   杨宁前世经受特训,专门对人体骨骼经络有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此时看到人体密密麻麻的经络线条,还真有一种亲热之感。   第一幅图的红线从左手五指开始,指尖五道红线蔓延到手腕处的一处经脉汇集起来,五线合一,自手臂经脉一直向上延续到左腋下,尔后横至胸口,到得胸口正中一处穴道红线便即停止。   杨宁一眼便认出,那最终抵达胸口的穴道,正是人体最为关键的膻中穴。   自左手五指至胸口膻中穴,看似不算很曲折,但是中途却是经过了十多处穴道,每经一处穴道,那穴道就会微微加粗,显然是让人容易分辨出来。   实际上这一条道路上,遍布着三四十处穴道,却只有十几处穴道以红线相连接,杨宁对这十几处穴道十分熟悉,可一时间却也看不出这幅图如此标示究竟是有何用途。   他干脆将这幅画卷完全展开,平摊在地上,实际上这副画卷并不长,从右到左,依次有十一幅图。   作画之人显然是个丹青高手,人体图形画得十分逼真,十一幅图的人体动作却有些不相同,就比如第一幅图,左臂微微抬起,右臂则是贴在身体上,而第二幅图却恰恰相反,这也是为了突出重点,第一幅图的红线在左臂之上,所以抬起左臂更显突出。   每一幅图都有显眼的红线经络,杨宁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每一幅图虽然起点不同,但终点都是通往胸口膻中穴。   十一幅图的起点,分别是左手、右手、两肩、两脚、两只膝盖、小腹脐下、两眉之间以及背脊处,那背脊图是背对阅者。   每一幅图红线所经的经络完全不同,而且所经穴道的数量也多少不一,譬如距离最远的双足,从足下蔓延到膻中穴,途中经过数十处穴道,而距离膻中穴最近的双肩,所经穴道不过七八处而已。   虽然人体图形逼真,穴位也以黑点点出,不过上面却并没有标明穴道名称,不通穴位者,自是看得一头雾水。   不过杨宁也知道,这《六合神功》既然是武学秘笈,那么拥有者自然都是武道行家,习武者自然对周身穴位一清二楚,即使这图卷之上没有标明穴位名称,但是行家一眼便能看出图中红线所经过的每一处穴位。 第十七章 断崖   木老躺在地上毫无动静,杨宁觉着不说别的,就刚才这老家伙拿脑袋往墙上撞,也够他睡上一阵子。   此时要结果木老性命,还真是轻而易举,不过先前胸口刺疼,他只担心这老家伙真要死了,自己只怕也活不了,可是若等这老家伙恢复过来,恐怕自己也要面临极其危险的结果,心下还真是左右为难。   此外他本想抄近道追上镖队,也好找到小蝶下落,这下倒好,竟是被困在这山中,距离小蝶也是越来越远。   沉思片刻,终是重新将目光投向地上的画卷。   这画卷写着“六合神功”,可是杨宁实在看不出它神在哪里,也不知道这红线勾勒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闲来无事,他却是拿着画卷,一幅图一幅图仔细观看,辨识红线所经过的每一处穴道。   第一幅图前后经过十六处穴道,杨宁只花了小片刻时间,便将这十六处穴道一一弄清楚,他本就学过穴位辨识,只是有不少穴位位置相距极近,一个不好便会认错,杨宁记忆力本就十分惊人,确定这些穴位倒也没有耗费太长时间,甚至按照穴位一一用手去摸一摸。   等到将第六幅图的穴位也都一一确定清楚,忽听到身后发出一声低叫,杨宁立时警觉,回过头去,见木老身体动了动,立刻迅速将画卷卷起,轻步进到里面,将画卷按照先前的样子放好,这才重新回到洞口。   没过多久,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之声,杨宁再次回头,见木老已经坐起来,立时故作关心道:“木老,你.....你没事吧?”   木老显然已经清醒不少,盯着杨宁,表情古怪,问道:“你为何不进来?”   杨宁忙道:“我回来的时候,见你十分痛苦,本想过去帮忙,可是......可是你要打我,我不是你对手,就只能躲在外面,不敢进去。”   “你一直都不曾进来?”木老问道。   杨宁苦笑道:“你老人家刚才毒性发作,十分怕人,我.....我真的不敢进去。”   木老冷哼一声,也不多说,只是脸色惨白难看,沉声道:“可采到野果?”   杨宁立刻将那几个果子送了过去,木老拿起来看了看,这才吃了两个野果,等他吃完,才向杨宁冷笑问道:“你有机会离开,为何不走?”   明知故问,为何不走你还不知道吗?   杨宁脸上却是笑呵呵道:“你老受伤在这里,其实我也想过离开,可是一想到丢下你一个人,就有些担心。”   “你小子倒是巧言令色。”木老淡淡道:“你的伤势是否发作了?”   杨宁苦笑道:“木老,其实你不用这样,我尊老爱幼,不会丢下你不管。”   木老却不多言,抬起一掌,一掌拍在杨宁心口,他出掌速度极快,杨宁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木老,你......!”   “不要害怕,我说过,连续三天帮你推拿,你的伤势自然痊愈。”木老淡淡道:“你可以出去了,没老夫吩咐,踏进洞中半步,必死无疑。”   这叫推拿?杨宁无奈摇头,他目光顺势扫过,瞧见那画卷已经消失不见,显然已经被木老收起。   杨宁再次到了洞穴外面,到了黄昏时分,忽听到洞里面传来木老极为焦躁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错了,到底是哪里错了?”   杨宁有些错愕,探头往里面看了看,只见木老盘坐在地,双手揪着自己的白发,低着头,看上去显得颇为痛苦,口中兀自在自语道:“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是我上了他们的当?不对,绝不可能上当,如果真是假的,他们也就不会追过来.....!”   他自言自语,明显是陷入沉思状态,甚至忘记杨宁就在洞口。   杨宁此时却大为诧异,不知道木老所言究竟是何意思。   此后木老并无声息发出,只是静静盘坐洞中,杨宁吃了两个果子,一直到半夜时分,木老都是呆呆坐着,如同石雕一般,不发一言。   杨宁本还担心五毒宫的人会在山中搜寻过来,好在自始至终,除了山中时不时地响起狼嚎雀鸣,倒并无人找过来,只是就这样陪着这个老家伙耗着,杨宁心下却颇有些焦躁。   半夜过后,杨宁坐在洞外迷迷糊糊睡着,睡梦之中,脑中却盘旋着那红线经过的众多穴位,不是中府、灵墟、天府、紫宫,便是合谷、偏历、曲池,倒也未能完全入睡。   半睡半醒之中,一阵凄厉怪叫将他叫醒,他惊醒过来,只听到山洞里再一次传来木老的怪叫声,杨宁皱起眉头,探头瞧过去,洞中昏暗,却看到一道黑影跑来跑去,在洞里绕着圈子,疯疯癫癫,十分诡异恐怖。   木老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叫,与深山之中的狼嚎互相呼应,倒也是相得益彰。   “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了?”杨宁越发狐疑,只觉得事情越发蹊跷,心中暗想:“看来这家伙并不只是中毒那么简单。”   好半晌,木老猛地扑倒在地上,又是动也不动,杨宁叫了两声,木老并无答应,他这才进到洞里,发现那幅画卷就在木老脚边,杨宁只以为木老这一睡又得好几个时辰,拿起画卷在手中,走到洞口,心里却已经寻思着:“白天他发疯之时,画卷在他旁边,这一次发疯,画卷还在他身边,难道他疯疯癫癫,与这画卷有关?”   正自寻思其中蹊跷,猛地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急忙回头,只见到木老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正一步步向洞口走过来,那一双眼睛宛若暗夜之中的野兽,充满了寒冷的杀意。   “拿过来!”木老盯住杨宁手中画卷,“你找死,它是我的,谁也拿不走......!”厉喝一声,竟是向杨宁扑过来。   杨宁暗暗叫苦,万想不到这短短时间木老竟然醒转过来,见得对方杀意已起,知道这老怪物是真的要下杀手了,不做犹豫,转身便跑,舍命急奔。   木老厉声道:“站住,老夫要杀了你......!”   他不这样说还好,越是这样说,杨宁更不会停下,手拿画卷,拼了命地往前奔,他知道这老头擅长用藤蔓卷人,这一次那是铁了心要拉开距离,万不能被这老家伙抓住,否则以这老家伙现在的心态,自己是必死无疑。   好在他之前找寻野果,对附近的地形还是颇为熟悉,一时间倒也与木老拉开了一段距离,木老如同暗夜疯魔,跟在后面追赶。   只是这牛头岭方圆几十里地之后,又是在深更半夜,杨宁跑了一阵子,便即迷路,四下里都是参天而起的巨木,听到身后木老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脚下不敢稍慢,此时已经是慌不择路,只管往林木深密之处钻去。   又奔出一阵子,双腿竟然有些发酸,而且身上多处都被荆棘树枝刮到,破开许多小口子。   忽听得前面水声响亮,轰隆响动,倒像是海浪奔腾之声,杨宁奔出一段,心下一凉,只见到前方不远处如同银河倒悬,一条瀑布从对面高崖直泻下来,自己前方却已经没有道路。   前面不到十步远,便是一处断崖,与对面悬崖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深渊。   “完蛋了!”杨宁背脊发凉,牛头岭山势起伏,连绵不绝,谁知慌不择路竟然跑到了悬崖边上。   他跑到断崖边,向下望去,黑夜之中,见得下面深不见底,不过从对面倾泻而下的瀑布倒可以猜到,悬崖下面应该是一条山中河流。   “哈哈哈......!”身后传来一阵狂笑,杨宁转头过去,只见到木老已经追了上来,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之遥,身上的灰袍已经是破败不堪,自然是被林中枝叶荆棘扯破,头发也是披散开去,整个人就如同一个老疯子一般。   杨宁深吸一口气,暗叫自己冷静,见木老往这边逼近过来,沉声道:“停下!”   木老并不理会,阴森森道:“老夫本想让你多活几天,可是你自寻死路,老夫想让你活也活不成了。”他伸出一只手,“将它交给我!”   “老骗子,老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杨宁冷笑着骂道:“你现在就给老子停下,再往前一步......!”忽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悬崖边上,拿着画卷的左手伸出悬崖,木老见状,脸色大变,失声道:“不要......!”往前奔出两步,一只手伸出,却猛然止步。   杨宁心下立时明白,这画卷对木老显然是重要至极,顿时冷静了一下心神,笑道:“木老,我知道你要杀死我轻而易举,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要将这画卷.....,不,我要将这六合神功丢下去,那也是轻而易举,这下面是深不见底,真要丢下去,你恐怕是再也寻不见的。”   木老脸上肌肉抽搐,双眸阴寒,“小白兔,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是一个落难的流民,与你无仇无怨。”杨宁恨声道:“老子救了你,你还恩将仇报,你说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忘恩负义没脸没皮?”晃了晃手中画卷,“东西在我手里,你要杀我,我就和它同归于尽!”   “不对,你绝不是普通的流民。”木老目中闪光,“你.....你识得上面的字,定然进过学堂.....,小白兔,你是不是故意装扮成这样,想要骗取老夫信任,趁机盗走六合神功?”他目光如刀,森然道:“是谁派你来的?” 第十八章 骷髅   这老头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杨宁没好气道:“废话少说,你这老贼害我受伤,现在还要杀我,这笔账咱们怎么算?”时刻提防木老会突然出手。   木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杨宁手中的画卷,沉默片刻,终于道:“你交出画卷,老夫会替你将伤势治好,而且放你离开,老夫说话算话,绝不骗你。”   信你才有鬼。   “木老,这画卷你只怕在心里已经记得滚瓜烂熟,还要它做什么?”杨宁道:“难道这副画卷你还没有参悟透?”   “你什么意思?”木老声音一寒。   杨宁冷笑道:“要是我没有猜错,你在洞里突然发疯,一定是和这幅画卷有关系。”眼珠子转了转,“难道你是因为修炼六合神功走火入魔,想要从这画卷之中再找出破解的法门?”   他这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木老神色大变,失声道:“你.....你如何知道?”他话出口,便知失言,立刻冷笑道:“老夫岂会走火入魔,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杨宁已经确定自己猜得没错,这样看来,这副画卷对木老还真是极其重要,心中更是有了几分底气,摸着下巴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的很。对了,你之前不能走动,应该不是因为中毒,也是因为走火入魔吧?”   木老深吸一口气,才道:“小白兔,你可知道老夫是什么人?”   “不知道。”   木老冷笑道:“你可听说过九天楼?”   “九天楼?”杨宁皱眉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木老有些恼怒,却还是耐住了性子,道:“你没有听说过,那也不奇怪。老夫告诉你,九天楼是北汉第一楼,受北汉皇帝陛下直接统管,招贤纳士,高手如云,老夫是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的木神君!”   “木神君?”杨宁笑道:“这个名字比木老这个称呼要威风的多了。对了,木.....木神君,你是北汉人,跑到南楚的地面做什么?”   木老并不回答,阴森森道:“只要你交出画卷,老夫不但可以放过你,还可以收你为徒,让你加入九天楼。九天楼的人,吃的都是官俸,不但可以衣食无忧,日后立功还可以加官进爵,光宗耀祖。”嘿嘿一笑,“小白兔,老夫给你这机会,你可愿意跟随老夫?”   杨宁心知木老是在利诱,暗想这老怪物还真将自己当成孩子了,此时只希望以这画卷换得对方给自己疗伤,然后能活着逃脱这家伙的魔爪,正自寻思,木老向前踏出一步,沉声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杨宁立刻往后退了一小步,道:“你要画卷也可以,可是......!”他话没说完,感觉脚下一松,踏住的那块石头竟然松脱,整个人已经向下沉,杨宁大吃一惊,瞧见木老已经飞步奔来,而足下想要用力蹬出去,这不用力还好,一用力,岩边的石头倾泻而下,整个人也跟随着倾泻而下的石头坠落下去。   杨宁万没有想到足下石头如此不牢固,身在半空,急速下坠,此时只盼能抓到什么活下性命,右手却还是抓着画卷,左手抓住一物,似乎是藤蔓,这就是救命稻草,杨宁自然不敢松手。   身体依然下下坠,耳边风声呼呼,手掌扯着藤蔓却是刺疼无比。   悬崖陡峭,倒并非垂直上下,而是略微还有些坡度,是以依托地势,好不容易下坠之势慢下来,杨宁使出吃奶的力抓紧右手,身体终于吊在了半空中。   他喘着粗气,足下乱蹬,好不容易踩上了崖壁的陡石,这才微松了口气,夜风一吹,整个身体一阵冰凉,原来全身上下已经是冷汗淋漓。   隐隐听到上面传来木神君的叫声,似有若无,杨宁抬头望上去,只瞧见夜空星光闪耀,一时间竟是看不到崖顶,低头看去,下面亦是昏暗一片,心知自己正处在不上不下的地方,倒是崖壁上藤蔓遍布,一条条垂下来,也幸亏这些藤蔓,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他将手中画卷先塞入了怀中,双手握住藤蔓,微微用力,感觉右手掌心剧痛钻心,瞧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模糊,而全身上下此时也是辛辣疼痛,身体却是被划开了无数道小口子。   杨宁苦笑摇头,本以为穿过牛头岭是一条近道,如今才发现非但不是近道,差点变成了自己的绝路。   身体贴在山壁上,一时间倒还没有性命之忧,上面木老声音时不时地传过来,杨宁自然不会答应。   那老鬼当然不会担心自己的生死,无非是担心六合神功画卷。   不过木老此时的心情一定是绝望至极,画卷跟随自己坠入山崖,那老家伙恐怕连死的心都有了。   许久之后,木老的声音再没有传下来,杨宁扯了扯一根藤蔓,确定牢固结实,这才忍着掌心的疼痛往上攀爬。   攀岩也是曾经的训练科目之一,杨宁并不陌生。   他此时倒没有想立刻爬上崖顶,只是试试是否可以往上爬,虽然木神君已经没有了声音,但杨宁绝不相信他会这般轻易就离开,很可能还在崖顶等候。   爬了一段,掌心疼痛不已,只能停下,忽然之间,却发现藤蔓之后似乎有些古怪,用手扒开藤蔓枯枝,却发现藤蔓后方竟然有一道裂缝,这是山壁上的天然裂缝,掩在藤蔓之后,若不细看,还真是难以发现。   裂缝并不宽,但是足以让一人轻易钻入进去。   时刻吊在山壁上,自然是凶险的很,杨宁并没有犹豫,抓住藤蔓荡了过去,靠近裂缝边,立时抓住裂缝边的岩石,随即跳了进去。   他本以为这只是山壁间裂开的一条普通裂缝,跳进之后,才发现裂缝竟然极深,深入山体之内,前方黑漆漆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长。   他弯腰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握在手中,这才轻步向里面进去,走出十来步,四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都瞧不见,一只手握石头,一只手伸在前面摸索探路,渐行渐深,而且裂缝也越来越窄。   杨宁本以为很快便到头,谁知走了小半天,这条裂缝就像没有尽头,只是弯曲环绕,而且道路一直倾斜向下。   走了小半个时辰,本如同羊肠一般的小道忽然宽阔起来,随即就隐隐听到前面传来水流声。   杨宁加快步子,没过多久,前面忽然现出一丝光亮来,杨宁心情大震,小跑过去,很快,前面出现一个更大的洞口,杨宁快步进去,里面虽然也颇有些昏暗,却已经不是之前那般漆黑一片。   这是一处十分空阔的石洞,三面环壁,而其中一面敞开着,一道水帘就在外面倾泻而下,挡住了外面的景状。   杨宁这才明白,方才听到的水流声,正是眼前那道倾泻而下的瀑布。   这瀑布比之杨宁在崖顶看到的对面瀑布要弱上许多,不过却将那敞开的一面完全封住。   光芒正是投过瀑布水帘照射进来,此时却也能够看到外面已经蒙蒙亮。   杨宁长舒了一口气,倒没有想到这里竟有如此地方,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走到瀑布边上,伸手将手上的血迹洗了洗,捧水喝了几口,入口甘美,天然山泉,然后坐下扯下身上一片衣襟,包住了自己受伤的右手,这才向后躺倒,闭上眼睛。   这一夜惊心动魄,差点命丧深山,此时无论是体力还是精力都已经是疲倦至极,感觉全身上下酸疼不已,躺在地上,很快便即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的甚酣,瀑布的响声根本影响不了他,待得醒转,坐起身来,却见前面一阵霞光,色彩斑斓,原来是瀑布处水汽映日,形成淡淡彩虹,美轮美奂,光芒照射进来,倒也是明亮的很。   杨宁精力恢复不少,探头往下望去,只见瀑布倾泻而下,不过十多米处,便是水潭,瀑布砸入其中,激起浪花,甚是壮观。   “算是逃了一条命。”杨宁嘀咕一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才转身,昨夜昏暗,再加上精力疲惫,只看了个大概,此时才发现这是一处十分宽阔的石室,石室中央摆了一张椭圆形的大石头,台面颇为光滑,但上面蒙着厚厚的积灰,就像一张桌子,那大石头边上,放着一张草席,不过已经腐烂不堪,而桌子上面,还摆放着一个扁扁的箱子。   除此之外,石室之内倒并无他物。   他目光扫动,猛地身体一震,脸色骤变,只见石室的一处角落,竟然有一具骷髅。   杨宁双拳条件反射般握起,缓步靠近过去,仔细打量,只见那骷髅生前显然是盘坐在地上,骷髅下面也有一张草席,不过如同石桌边的草席一样,也已经腐烂不堪,骷髅身上还挂着衣衫,不过大部分已经风化,破败无比。   “原来这处石室早有主人。”杨宁暗想:“只是不知道他是怎地死在这里?尸首如今都已经变成一具白骨,看来这人已经死了很久。” 第十九章 逍遥行   阳光照射在瀑布之上,而瀑布反射出的光彩投射到石室之内,石室之内流光溢彩,杨宁目光已经从骷髅身上移开,盯住面前的那面石壁。   大出杨宁意外的是,面前的这面石壁竟然十分的光滑,并没有凹凸不平的峭石,整面石壁光滑如镜,非但如此,其他两面石壁也皆是如此。   石壁光滑,也倒算不得有多新鲜,可是在三面石壁之上,却雕刻着诸多壁画,杂而不乱,形成一组组壁画。   三面壁画似乎是演示了一支舞蹈,人形自腰部以上都是十分的简略,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但是自腿部以下却描画的十分精细,他大概估算了一下,三面墙壁上的壁画,加起来竟有四五十幅之多,俱都是手工雕刻。   杨宁瞥了那骷髅一眼,心知如果自己没有猜错,这石壁上的雕画,应该就是此人生前所刻,想来此人孤身在这山洞之中,寂寞枯燥,这才闲来无事在石壁上刻画。   不过这人到了这山洞,自然知道如何离开,无论是从那条裂缝走脱还是从瀑布那边跳下去,都很容易脱困,却不知他为何要留在此处?   这些壁画,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刻画出来,此人甚至至死都留在这石室之内,实在不知缘何如此。   杨宁对舞蹈并无任何兴趣,回到那石桌边,见箱子上已经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边缘甚至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当下用衣袖拂去上面的积灰,这才发现这箱子是用黄铜所制,箱盖之上雕刻着花纹,形似一朵莲花,箱子整体色泽铜黄,唯独那莲花似乎是涂上了黑漆,变成一朵黑莲花。   这箱子并没有上锁,杨宁打开之后,发现里面竟然堆放着笔墨纸砚,厚厚一沓子纸已经颇有些枯黄。   “看来此人还是个文人。”杨宁还以为这箱子里装着什么宝贝,见到只是平凡的笔墨纸砚,不由失笑,在桌上抚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将箱子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除了两只毛笔,一方砚台,几块墨块,厚厚一沓子发黄的纸张外,箱子下面竟然还放着一把短刃。   杨宁拿起短刀,刀鞘看上去十分的古朴,并无多少花样,手上用力,拔出里面刀刃,光芒一闪,十分刺眼,随即迎面一阵寒气逼来。   杨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把短刀看似匕首,却又比普通的匕首长出一小截子,只看锋刃,锐利之感尽显。   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刃面,就像摸在寒冰之上一样,冰冷刺骨,忍不住道:“这玩意倒是邪门。”   他当然玩过刀,可是却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冰冷的刀刃。   “难道墙壁上的刻画,是这把刀所刻?”杨宁忍不住想,只是这刀刃雪亮无比,无论是刀身还是刀刃,都无半点瑕疵,拿着短刀走到石壁边,找了一个空白处,刀刃划过去,所过之处,便是一道深深地痕迹,锋利无匹,而短刃却没有丝毫的损伤。   “果然是件宝贝。”杨宁心下大喜,他的爱好之一,便是刀具,而且特别偏爱这类短刃,前世就收藏了不少匕首。   普通人看不出刀具的优劣高低,但是行家却知道其中门道极多。   无论是从品相还是其锋利度,杨宁都可以断定,这把短刀实在是万里挑一的名-器,若是放在后世,那绝对是有市无价。   收刀入鞘,杨宁揣进怀里,这才回到桌边坐下,翻了翻那堆发黄的纸张,有半数写了文字,虽然古文看得不是很通,但杨宁可以看出此人的文字笔走龙蛇,洒脱豪放,颇有气势,大都是些诗词歌赋。   忽见到一张纸上如同写着一封书信般,细细辨认,勉强认出上面写道:“心有所疑,然半生情谊,难破此局,惟有隐匿尘世,且留当初。”隔了一段,下面又写道:“尽诛所异,自断柱梁。未有再见时,然实力相距,难及其功,却有逍遥之行,亦难伤吾!”   杨宁看的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也不知道这上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将笔墨纸砚重新收进铜箱之内,从怀中取出画卷,铺开在石桌之上,心想木神君对这画卷念念不忘,看来这六合神功还真是不简单。   他已经记住了十一幅图中的前六幅,此时闲来无聊,又开始观摩第七幅图,只盼以自己的聪明智慧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杨宁此时并无立刻离开的念头。   他十分肯定,木神君为了这副画卷,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很可能就在附近一代游荡,自己这时候出去,一旦遇见,必死无疑。   木神君或许不知道自己还活着,但是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找寻画卷,不到黄河不死心,不可能见到自己摔下悬崖便即撒手而去。   杨宁心知再想追上镖队找到小蝶的希望已经是越来越渺茫,可是自己危在旦夕,也只能是先保全自己再说。   若是自己贸然闯出去,真要遇上木神君,莫说营救小蝶,自己这条命就要立刻报销了,只有自己活下去,才能有机会继续找寻小蝶,将她解救出水火。   剩下的五幅图,杨宁花了半天时间就确定了红线所经的各处穴位,但十一幅图看完,杨宁也没能看出究竟神在哪里,不过各条红线的穴位走向,却已经大致记在了心中。   过了中午时分,腹中饥饿,杨宁看遍石室,也没能找到任何食物,心里奇怪那骷髅以前究竟是如何活下去?难不成这人竟是活活饿死在这石室里?   他只能先去捧瀑布之水饮下去,灌了半肚子水,好在这水甘美清爽,暂解饥饿。   信步在石室饶了一圈,一幅图一幅图看过去,一圈转完,忽然发现,左边墙壁的第一副与右边墙面最后一幅图竟然一模一样,左边第一幅图似乎是起势,一支舞蹈刻下来,最后一幅图又回到了起势原点。   看到最后一幅刻画,杨宁才发现在角落里竟然刻着几排字,细细辨认,似乎是一首诗,写着“万里扬沙尘,大风今过林。乾坤寰宇内,独我逍遥行”。   “独我逍遥行?”杨宁轻念一句,立刻想到刚才黄纸上莫名奇妙的那段话,心想难不成这刻画与那段话有关系?   这支舞蹈,难道就叫逍遥行?   在这里面也确实并无它事,杨宁忍不住按照第一幅图的动作站住姿势,然后按照第二幅图动作移步,看了七八幅图,就发现这支舞蹈的步伐十分的古怪,看似每一幅图动作都非常清晰,可是之间的衔接却颇为反常,就譬如其中一个步子要转换成下一幅图的步子,竟然要转大半个圈。   他一边看刻画,一边做动作,后面动作的衔接越来越别扭,有的要向前或者向后呈半弧形进退,有的则是斜而向左,又或者一个半旋向右,只看壁画或许不觉得,但是亲自做起来,便会觉得难度不小。   杨宁勉强一步步走起来,但是动作僵硬,与图上那种飘逸洒脱的感觉相去甚远,心里忍不住想这套刻画是不是偷工减料,省略了许多的步骤?   按照刻画走了十来步,杨宁就有些焦躁,这倒不是他的耐心差,而是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别扭,连自己都感觉动作难看,完全走不出那种潇洒飘逸之感,这让杨宁的信心大受打击,便放弃不学,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只是躺下过后,脑中却不清静,一会儿是画卷中那些纷杂的穴位,一会儿脑中又会想刚才自己所走的步伐,寻思着如何才能让自己走起来能与壁画上一样飘逸。   躺不了一会儿,就爬起来重新练步子,练了一阵,就有些沮丧,停下不管,但隔上一阵子,又忍不住继续去练,这套舞蹈就似乎有魔力一样,那些步伐虽然古怪,却似乎具有某种吸引力,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琢磨习练。   其实这壁画上虽然有将近五十幅图,但归根结底,却也只是四五十步而已,只是这四五十步的步伐诡异,一套步子走下来,别别扭扭,弄得杨宁浑身上下都是汗水。   接下来两天里,杨宁反复练习刻画上的步子,从头到尾倒是走了无数遍,步子的路数也已经十分熟悉,只是一直走不出那种飘逸的韵味,好在比之一开始的动作僵硬,两天下来,已经娴熟了不少。   到得第三日黄昏,杨宁饿得实在受不了,这几天他以瀑布之水充饥,可终究不是补充体力的食物,体力匮乏,再加上连续几天练习逍遥行,体力透支,这时候已经是饿的头晕眼花,知道若是再继续呆在这里,只怕真的要被饿死在这里。   想着这已经都三天了,木神君再有耐心,也该离开,这时候出去应该已经没有大碍。   出去的道路有两条,一条顺着裂缝出去,到山壁攀着藤蔓爬到崖顶,另一条便干脆的很,直接从瀑布这边跳下去。   十几米的高度,自然是十分危险,杨宁知道,如此高度跳下去,冲力十足,一个闪失,全身骨折甚至是摔死都有可能。   不过若从裂缝出去,就只能回到崖顶,那里终究不安全。   杨宁探头看了看洞口下面的崖壁,颇为陡峭,倒可以先攀着崖壁往下去,即使脱手摔下去,毕竟下面是水潭,总有生存之机。   说干就干,杨宁也不犹豫,从洞口小心翼翼爬下去,想到怀中还有锋利无匹的冰刃,取了出来,插进峭壁上,还真是削铁如泥,十分轻松没入进去,杨宁这才往下一点点移动,借着兵刃倒也往下行了好几米。   等他再一次拔出冰刃,正要插进峭壁,脚下一滑,整个人已经往下坠落,杨宁忙张开手,“扑通”一声,双足率先落下,整个人随即落入下面水潭之中,落水一刹那,全身一阵巨震,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头晕眼花。   水潭极深,杨宁在水中缓了一下,这才拔动四肢,游动片刻,浮出水面,瞧见岸边,游了过去,爬上岸,全身上下湿淋淋一片,刚才那一下巨震,身体还有些难受,不过却也并无受伤,更无性命之忧。   环顾四周,原来这里已经是一处山谷,草木依依,四面都是参天而起的山岭。   腹中饿得慌,此时只想找寻一些野果充饥,瞧见前面不远处一片树林,当下快步过去,进了林子,天色渐暗,找寻了片刻,倒真是找到了几株果树,也顾不得其他,摘了果子就坐在树下充饥。   连吃了六七个果子,这才缓解饥饿之感,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在此时,听到身边一阵响动,扭头看过去,便见到一双如同刀锋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一道身影就在自己身侧几步之遥,如同发现猎物的猛兽。   此人正是木神君! 第二十章 伤人害己   杨宁几乎要哭出来。   怨天怨地怨命运,他本以为三天都过了,木神君应该早已经离开,即使还在山中,茫茫山岭,两个人遇见的几率也一定很低。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自己刚从石室出来不到一个时辰,这老妖怪就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自己身边,就像在自己身上安装了跟踪器一样。   木神君披头散发,衣衫偻烂,双目赤红,状若疯子一般,那一双眼睛刀锋般盯在杨宁身上,声音已经嘶哑:“老夫看你还能上天遁地?六合神功耗费了老夫两年时光才得手,岂能让你小子占了便宜。”低吼一声,已经探手向杨宁抓了过来。   杨宁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木神君说到就到,杨宁已经感觉到一阵劲风自后袭来,他知道命悬一线,便在这一瞬间,脑中灵光一现,身体忽然一个半旋,一个步子便即滑开,正是逍遥行的步伐。   这几天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练习那套逍遥行,步伐已经了若指掌,此时可说是下意识地一个步子掠过去,却恰恰避过了木神君自后一抓。   木神君显出诧异之色,显然没有想到杨宁能够躲过这致命一抓,但心下却只以为是杨宁凑巧而已,身形如鬼魅,枯木手再次向杨宁抓了过去。   杨宁躲过之后,脑中却是想着逍遥行步伐,第一步踏出去,第二步便自然而然地走出来,木神君第一抓失手,本以为第二抓万无一失,谁知五指眼见得就要抓在杨宁身上,杨宁的身形如同鬼魅般忽地掠到了一旁。   木神君“啊”了一声,十分吃惊,等连续数次都不能碰到杨宁身体时,他脸上已经显出惊骇之色。   之前他其实已经探过杨宁身体,知道杨宁并无任何内功根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小子。   可是此刻杨宁的步子却显然是高明玄奥,虽然看上去如同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但是步伐的变化出人意料,让人很难捉到路数。   杨宁其实也不知道木神君究竟是什么路数,他只是闷头走步,感觉木神君在自己身边飘来荡去,心下其实紧张无比,身在其中,其实还并不知道自己的步伐已经让木神君惊骇万分,更不知道自己正是依靠逍遥行步伐躲过木神君十余招。   木神君心惊不已,可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却也看出杨宁虽然步伐玄妙,但似乎动作并不是那么利落,心下便知杨宁只怕是刚学不久,猛然厉喝一声,宛若雷鸣,那是动了内功。   他这一声厉喝,却让闷头走步的杨宁心下一惊,便是这一下子,动作便迟缓了一些,眼角瞥见木神君一只手抓过来,杨宁大惊失色,一下子竟然忘记接下来该走哪一步,只能随意踏出一步,竟是撞在了一棵树上。   等他再想走,肩头一紧,木神君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肩头,冷笑道:“哪里走?”   杨宁步伐一乱,木神君看出破绽,本可以瞬间将杨宁毙于掌下,可是他见得杨宁步法玄奥,心中已经有了觊觎之心,心知这小子很可能是走了狗屎运,那是有心要将杨宁这套步伐路数逼问出来。   杨宁心如死灰,刚刚死里逃生,想不到最终还是难逃这老妖怪魔手,苦笑道:“木老,你好!”   “废话少说,你这套步法,从何而来?”木神君眼中现出贪婪之色,“老实招来,还能饶你一命。”   杨宁心想事到如今,自己必死无疑,死了也不能让这老妖怪还占了便宜去,想到自己穿越到新的世界,这才短短十天时间不到,心情沮丧,淡淡道:“什么步法?你看走眼了,那是我自己胡乱走出来。”   “你有这本事?”木神君眼中现出不屑之色,冷笑道:“看来你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老夫就让你知道厉害。”搭在杨宁肩头的枯木手内力吐出,那是有心要让杨宁痛苦不堪,好从他口中逼问出步伐路数。   木神君内力吐出,杨宁自然有感觉,肩头似乎压了千斤重担,随即便觉着一股洪水般的力量从肩头冲进自己的体内,从肩头开始的血管经脉一时间就如同要膨胀爆炸一般,那比之皮肉之痛还要难受十倍不止。   杨宁虽然韧性十足,但这样的痛楚,还是让他痛苦地叫出声,木神君神情冷峻,冷声道:“说不说?”   经脉血管那种要撑裂的感觉,让杨宁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只觉得左肩头经脉里就像是充气一样,而且越来越膨胀,那股气如果不放出去,经脉和血管必然要爆炸。   可是肩头之上内力不绝,如同海浪般一浪一浪席卷进来,无法自上排出,下意识地,脑中便即想到六合神功中关于左肩红线那幅图,那幅图的起点穴道正是从肩头的缺盆穴开始,经中府,然后移至神藏穴,再蔓延到灵墟、神封二穴,最后自神封穴进入胸口的膻中穴。   此时他几乎要晕厥过去,但是脑中念头想到那条红线,而此时明显感受到缺盆穴有股内力在活动,想着要将缺盆穴那股内力移到中府穴,或可减轻经脉膨胀的痛苦。   说也奇怪,他闭着眼睛这样想,缺盆穴那股内力竟似乎真的开始在移动,就似乎自己可以调动那股内力一般,一开始那股内力似乎还在抗拒,但是只一瞬间,那股内力猛地倾泻而下,直往下面的中府穴灌入进去。   那股内力从缺盆穴冲到中府穴之后,肩头诸多经脉那种欲裂的感觉立时消减不少,但是中府穴边上的经脉血管却似乎又开始膨胀起来。   杨宁感觉自己似乎能操控那股内力的走向,再不犹豫,立刻顺着六合神功关于肩头红线的走向,将那股内力从中府穴移至神藏穴,继而经过灵墟、神封,最后灌入膻中穴。   木神君显然还没发觉自己的内力已经被杨宁引入膻中穴,依旧往杨宁体内灌入内力,想着让杨宁撑不住求饶。   一开始听到杨宁痛苦叫声,木神君脸上还是显出不屑之色,但是很快,杨宁的叫声停止下来,木神君心想难不成这小子支撑不住,已经晕厥过去,若说刚瞧见杨宁他恨不得一掌毙杀,但是看到杨宁的逍遥行步伐之后,他却已经改了念头,自然不想让杨宁死去。   此刻也不过是想给杨宁苦头吃,逼问杨宁逍遥行步伐路数,倒没有想着立刻杀死他,见杨宁不吭声,只以为杨宁支撑不住,便即准备收了内力。   可是当他运功想要收回内力,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就像决堤河水,非但无法收回,而且兀自不停地向外泄出。   木神君皱起眉头,想要收掌,可一下子竟然没有抬起手来,倾泻而出的那股内力,就像黏住了他的手掌,动弹不得。   木神君骤然色变。   他此时兀自不知道自己的内力已经按照杨宁所想打通了一条路,正源源不断顺着那条经脉通道往杨宁的膻中穴注入进去。   实际上杨宁一开始调动肩头内力,所过之处十分困难,而且速度极慢。   杨宁没有任何内功根基,对于内功高手来说,他的经脉就像淤泥堵塞的河道,想要将这些经脉完全打通,杨宁非但要修炼内功,而且至少要积攒数年的功力才能够打通。   可是今日木神君本意是要让杨宁吃些苦头,却不想他这股内力就如同澎湃汹涌的激流,灌入了堵塞的河道,给了杨宁天大的帮助。   而杨宁正是借助这股激流般的内力,引导至自己想要的道路,轻松地将这条道路上的经脉穴位完全打通。   如果说一开始内力还只是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流淌到他胸口膻中穴,等到这条经脉道路打通,顺畅无比,内力就像洪水一样涌入过来。   内力越流越快,木神君感觉自己的内力就像江河决堤一样往杨宁体内注入,大惊失色,脸色惨白,几次想要抬手,可自己的手就像与杨宁的肩头连成一体,根本无法抽开,他虽然见多识广,在武学上的造诣不浅,可是目下这种情况,却是前所未见,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如果这般一直持续下去,自己的内力必将耗尽,目露寒光,虽然一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想着祸源定是杨宁,只要杀死杨宁,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当下厉喝一声,一股更为强大的内力猛地灌入杨宁体内。   此时保住自己要紧,也顾不得杨宁那套步法,按他想法,这股内力灌入进去,莫说杨宁这样的普通人,便是一般的内力高手也会经脉爆裂而死。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股内力冲入进去,杨宁非但没有任何惨叫声,而这股内力就如同石牛沉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宁此时虽然没死,却并不好受。   木神君灌入他体内的内力,被他引入膻中穴,固然疏解了其他经脉的压力,可是大量的内力进入膻中穴之后,杨宁便觉的膻中穴内翻江倒海,如同烈火燃烧一般,内力注入越多,那种烈火焚烧的感觉就越加明显。   这就像一个腹中空空的饥饿之人,看到一桌大餐,一开始吃的时候浑身通泰,可是到了后来强撑吃下去,每多吃一口,就难受一分,已经毫无舒适之感可言,此时的杨宁便是如此,他只盼木神君立刻收手,却不知道木神君此时虽然想收手,却也由不得他自己了。   --------------------------------------   ps:新书期,各种数据蛮重要,大家顺手收藏,有红票和月票的帮忙投一下,经济许可捧场个一块两块也是感激不尽,多谢诸位了! 第二十一章 酒铺   杨宁的膻中穴内翻江倒海,木神君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渐渐虚脱。   他毕竟武功精湛,此时却已经明白了一些什么,惨白的脸上显出震惊之色,失声道:“你.....你这是六合.....六合神功?”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是有气无力,充满惊惧。   杨宁落崖之后,木神君一开始倒真是十分绝望,但却不甘就此离开,杨宁的生死他自然不会在意,可是苦心得来的《六合神功》却不甘就此遗失。   最要紧的是,正如杨宁之前所料,木神君确实因为习练《六合神功》导致身体发生巨变,虽然尚未达到走火入魔的境地,却也为之不远。   木神君自然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脑中对于画卷之中十一幅图的经脉走向了若指掌,但却以为画卷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怕其中另藏玄妙,自己想要恢复正常,必须要从画卷之中找出法门。   他在这悬崖附近日夜搜找,连日来不眠不休,虽然终究碰上了杨宁,但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脑中甚至有些迷迷糊糊,内力被杨宁源源不断引入到膻中穴之后,木神君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其中蹊跷,反倒想催动更凌厉的内力击杀杨宁。   这样一来,却是适得其反。   如果一开始在杨宁那条经脉通路打通之前,木神君及时收手,便可轻易避免被杨宁吸走内力。   木神君虽然知道六合神功精妙绝伦,可事实上却如杨宁一样,并不知晓六合神功的真正奥义神在何处。   他若不是觊觎杨宁那套逍遥行步法,当时一掌拍在杨宁脑侧,杨宁绝无活命之理。   造成目下这种困境,却都是拜他自己所赐。   他那只手恰好搭在杨宁的肩头,而肩头正是六合神功修炼的十一处位置之一。   如果仅仅只是搭在肩头,那倒也罢了,可他偏偏为了逼问出逍遥行,以内力折磨杨宁,如果没有这股内力,杨宁便不可能借助那股内力打通那道经脉通道,也不至于让木神君的内力如同江河决堤奔涌而出。   此时他明白过来,知道这是六合神功所致,却已经为时已晚。   左手黏在杨宁肩头无法抽走,木神君此时想要抬起右手击杀杨宁,却感觉全身上下软绵绵的毫无力气,那右臂根本抬不起分毫。   他的内力都顺着左手被杨宁吸走,想要调动身体残存不多的内力至右手已经不可得。   杨宁自然不知道木神君此时的感受,他只是为了缓解经脉的膨胀才将内力引导至膻中穴,只以为木神君是要以内力毙杀自己,却并不知道自己如今正在吸纳木神君的内力,膻中穴烈火灼烧般的痛楚,杨宁却也以为这是木神君所为。   此时头晕脑胀,只以为今次必然要死在木神君的手中,双腿发软,整个人已经坐倒在地上,而木神君却也跟着软倒在地。   杨宁斜身靠在边上的大树上,只觉得这样身体才会稍微舒服一些,而木神君的手依然搭在他肩头,杨宁自以为再无幸免之理,更加上头昏脑胀,胸口憋闷难当,竟是就此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宁醒转过来,四下里幽静的很,淡淡的月光洒落下来,杨宁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可是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兀自还在那片树林之中,扭头往边上看了一眼,顿时变了颜色。   只见在自己的身后,木神君仰面躺在那里,但此时的木神君却已经不是杨宁所认识的木神君。   只看木神君一条手臂,竟然像一根枯枝一般,此前他肌肤虽然干瘪,却也不似现在这般,这时候的手臂已经是皮包骨头,似乎没有了血肉。   那张脸更是骇人。   就宛若只是一张人皮包在头骨之上,头骨棱角清晰可见,眼眶已经深陷下去,如同两个漆黑窟窿,木神君的整具身体,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时候就如同一具干尸无疑,如果不是那件破旧不堪的灰色袍子披在身上,杨宁都认不出这就是木神君。   这个样子,自然不可能活着,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杨宁倒吸了一口冷气,稳了稳心神,回想一番,隐隐觉得,木神君变成现在这副干尸模样,似乎与自己有极大的干系。   他本就聪明,之前危急之下,想不了太多,这时候静下心来,想到自己晕厥之前木神君叫出“六合神功”,暗想难道木神君落得这个下场,是六合神功起了作用?   他记得自己为了减轻痛楚,引导那股内力到了膻中穴,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木神君如此。   木神君的武功自然了得,杨宁本以为遇到他必死无疑,可是此刻看到木神君变成一具干尸躺在地上,而最终活下来的竟然是自己,却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只觉得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匪疑所思。   想到之前膻中穴那种烈火焚烧的感觉,杨宁不禁伸手摸了摸那处穴道,此时倒并无不适之感,微微宽心。   木神君死的透透的,杨宁却并无兴奋之感,反倒是担心起来。   木神君伤过自己的奇经八脉,此后还发作过一次,按照这老鬼的说法,自己的奇经八脉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便要渐渐枯萎,直至死去。   如今这老鬼已死,却不知自己身上的伤势该如何恢复。   不过这几天却一直没有再次发作,杨宁怀疑上次发作会不会只是疲累之下的一个偶然而已,又或者自己的伤势根本没有木神君所说的那般严重。   最大的威胁已除,杨宁多少还是感觉有些轻松,在这山中耽搁了多日,那支镖队应该已经带着小蝶去得远了。   不过不到最后一刻,杨宁自然不会放弃,毕竟那关乎一生的命运,只要有一丝希望,杨宁便要坚持。   虽说耽搁了一阵子,但小蝶离开会泽城,到如今也不过十天左右,按照路途,也只能是在半路之上,自己若是徒步而行,当然没有任何希望追上,不过如果能找到一匹快马,却未必没有机会。   现在首先要做的,自然是先穿过这座山岭。   野外生存的科目杨宁自然不陌生,而且很轻松地制作了一个简单的指南针,辨明了方向,正要继续往南走,忽地想到什么,回到木神君的那具干尸边,伸手在他衣襟里摸了摸。   这老头身上东西并不多,除了一只装有些许碎银子的钱袋子,便只有一块做工十分精致的椭圆形铜牌。   铜牌正面刻着“九天楼”三字,而背面则是刻了一个大大的“木”字,角落里又有“钦命”二字。   杨宁记得这老鬼提及过九天楼,号称是北汉皇帝统管,而且高手如云。   现在看来,木神君在这件事情上倒没有欺骗自己,这块铜牌倒是证明此人确实很有可能就是九天楼的木神君,而那“钦命”二字,或许真的与北汉朝廷有关联。   不过杨宁对于这莫名其妙的九天楼自然没有任何的兴趣,亦觉得这块牌子留在手中反倒是祸害,随手丢在了一边,只拿了那只钱袋子离开。   一路往南,到了第三天正午时分,终是走出了牛头岭,刚刚下山,风云突变,乌云密布,只是片刻间,竟然下起了雨来。   杨宁暗叫倒霉,四周都是茫茫旷野,总不至于要回到山上躲雨,只能冒雨前行,这一场雨到了黄昏时分也不曾停下,杨宁被淋成落汤鸡,好在在细雨中行了半日,倒已经转上了官道。   天色渐暗,细雨纷纷,顺着官道边上往前走了一阵,忽瞧见前方的细雨之中,出现了一处房舍,想着可以过去避避雨,加快了步子。   靠近那房舍,才发现房舍前面停了四五辆马车,车上似乎装有货物,用雨布掩盖着,另有七八匹骏马被栓在房舍边上的拴马桩上。   那几辆马车的边角处,都竖着一根小旗子,不过细雨之中,旗子已经淋湿,垂成一团,也看不清楚上面写什么。   杨宁心下顿时一紧。   他靠近其中一辆马车,扭头看了房子一眼,发现这里竟然是一处道边的临时酒铺,比之自己上一次见到的简陋茶棚要大出许多,想来官道之上人来车往,这样的临时店铺应该不在少数。   “喂,那小叫花子,躲开!”杨宁正想伸手拉开那车上旗子,瞧瞧上面写着什么,便听到一个粗猛的声音传过来,“那是你能动的?要是动了镖旗,便要砍了你那只手,想不想试一试?”   杨宁身体微震,他本有些怀疑,此时听那人所言,才确定这果然是一支镖队。   他心下顿时有些激动,但瞬间便即冷却。   镖队固然是镖队,但这条官道上来往的镖队不在少数,而且按照时间计算,带走小蝶的那支镖队至少距离此处已经有三四天的路途,眼前这队镖车,只怕与带走小蝶的那支镖队没有什么关系。   而且这镖车上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在上面。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的大汉正站在酒铺门前,手中拎着一根熟铜棍,冷冷瞧着自己。   杨宁故意笑了一笑,靠近过去,到了酒铺檐下,向那人问道:“大叔,你们这是镖队啊?”   那大汉颇有些警觉地打量杨宁几眼,冷哼一声,并不言语,转身进了酒铺,杨宁讨了个没趣,也跟在那人身后进到了酒铺之中。   一进酒铺,杨宁便觉得有些不对,感觉齐刷刷竟然有数道目光往自己身上投过来,杨宁故意弯着腰,笑呵呵扫了一圈,只见到屋内五六张桌子全都坐了人,黑压压一片,靠近大门的两桌人俱都看向自己。   天色昏暗,屋内竟还没有点灯,所以一时间也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第二十二章 一老一少   看到书评区“竹贤生”兄弟的盟主捧场,只能为他加更一章,感谢!   ---------------   杨宁心知这酒铺之中的应该大都是镖队中人,这些人瞧见进来的只是个衣衫偻烂的年轻小子,也不在意。   这里面大部分桌子都已经坐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一二十人,杨宁瞅见靠角落处有一桌倒是颇有些空,昏暗之中,只瞧见两人坐在那里,当下走了过去,一时也看不清那两人模样,拱手笑道:“打扰了,没地方坐了,拼个桌子。”   那两人也没多说话,杨宁在板凳上坐下,他此时已经闻到其他桌子上散发出来的肉香味,这已经好多天没有正儿八经地吃上一顿,既然碰上了这家酒铺,自然要饱餐一顿。   他在木神君的身上得了碎银子,要应付一顿实在是出绰绰有余。   外面的风雨没有止歇的迹象,杨宁倒是有些奇怪,这屋内已经昏暗无比,怎地还不点上灯,正在疑惑,听得声音响起:“诸位大爷,灯火来了!”随即便见到从后面亮起火光,一个伙计手里拎着两盏油灯,一左一右挂在了酒铺的墙壁上。   酒铺之中顿时亮起来,借着火光,杨宁才看清楚与自己同桌的两人一老一少,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个身着灰褐色长袍的长者,年纪大约五十岁上下,颔下一绺黑须,面容清瘦,气质看上去倒颇为儒雅,虽然年近半百,但是面色红润,并不显得如何苍老,看样子平日里保养得极好。   坐在自己左边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眉清目秀,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子此时正盯着自己看,面带狐疑之色。   桌上放着三碟小菜,还有一碗卤肉,另有一壶酒,只那褐袍长者面前有一只酒盅,桌上的几样菜竟似乎没有动过。   杨宁见那年轻人面带狐疑盯着自己,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小白兔,出门靠朋友,两位不要见怪。”   年轻人淡淡道:“我们不是朋友!”也不多言,转过视线,杨宁看他满腹心事模样,暗想年纪不大这心思却不少。   他转头看到那店伙计就在边上,正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自己,当下咳嗽一声,道:“瞧什么?”   “我瞧你是来避雨的还是来喝酒的。”店伙计带着不屑之色,“要是避雨,门外屋檐下待着去,可别打扰了这两位。”   杨宁还是那身邋遢不堪的衣衫,本就破旧的很,这几天折腾下来,此时若有人不觉得他是叫花子还真是见了鬼。   杨宁也不争执,伸手放了一块碎银子在桌子上,指着桌上那几道菜:“这银子够不够买这几道菜?给我再来一份。”   店伙计嘿嘿笑道:“你这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可莫是偷来的吧?”   杨宁身侧那少年人却已经皱起眉头,淡淡道:“任何人不要轻易给别人下定论,你没有证据,怎能轻易诬陷别人?”   杨宁想不到这少年人竟然会为自己说话,顿时对这少年生出一些好感,却听对面那褐袍长者咳嗽一声,已经端起酒盅在手里,眼角瞥了那少年人一眼,那少年听到咳嗽声,似乎发现什么不对,低下头去。   店伙计见那少年人发话,也不好多说,转身离开。   杨宁坐在板凳上,微扭头向边上看过去,边上那桌坐了五六个人,都是劲衣短装,每个人的手边都放着兵器,大都是入鞘的大刀,桌上虽然有不少碗碟,却并无看到酒壶,这些人似乎并不饮酒。   想想也是,这些人既然是镖队,运镖途中,或许有许多忌讳,不可饮酒或许也是其中忌讳之一。   外面一声惊雷响,风雨没有减小的迹象,似乎还大了一些,听得邻桌一人道:“卢老,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咱们要不要继续赶路?”   他边上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抚着颔下白须,慢悠悠道:“这趟要赶紧,途中不能耽搁。歇上小片刻,咱们还要继续赶路,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的。往前不过二十里地,有一处官驿,咱们到官驿再歇息不迟。”   “还是卢老了得。”边上有人笑道:“这各州府郡的道路,都是存在了卢老的脑子里,沿途的城池驿站,没有卢老不清楚的。”   另一人笑道:“这条道上,要论人脉,卢老说第二,可没人敢说第一。你们两个先前没走这条线,不知道卢老在这条线上的道行。就说前面那处官驿,换做别人,那可停歇不了,是卢老走了这么多年镖,沿途都熟络了,与那官驿里有了交情,咱们过去,自然会有地方给咱们歇脚。”   那老者带着几分得色道:“咱们走镖的,靠的就是人脉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若是到处结怨,武功便再高,那也吃不了这碗饭。”   “卢老说的是。”几人纷纷道:“你是咱们的长辈,这里的学问,可要多教教咱们。”   卢老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教,记住多交朋友少结冤,多带笑脸少动刀便是。”忽地站起身来,道:“大伙儿都准备一下,咱们再走二十里地,赶到前面的官驿歇脚,这荒郊野外,还是不宜久留。”   不少人立时纷纷起身来,更有人取了不少蓑衣斗笠摆在门前,显然是早有准备。   已经有人上前开始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那卢老喝了一杯茶,正要起身来,杨宁却见对面的那褐袍长者已经起身走到了卢老边上,轻声道:“诸位这趟镖不知往哪里去?”   那卢老立时显出警觉之色,反问道:“阁下是何人?”   杨宁一开始就觉得这一老一少似乎不是镖队一路人,此时听二人对话,便知道自己猜错没错。   褐袍长者手上一转,多了一块金子,塞到那卢老手中,此时镖队众人都在穿戴蓑衣斗笠,并无几人注意这边。   那卢老皱起眉头,正要说话,褐袍长者已经轻声道:“我手中带了一件物事,准备进京,可是途中担心发生意外,所以想随你们一同走,路上也能得个照应。你们的目的地,应该也是去往京城吧?”   卢老有些犹豫,道:“镖局的规矩,这走镖途中,不能带上陌生人,阁下这.....!”   “我明白。”褐袍长者笑道:“我也只是求个万无一失,你就当是临时挂镖,我们途中一切都按照贵镖局的规矩办,绝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我们?”卢老瞧了那少年人一眼,问道:“是否就你们两个?”   褐袍长者颔首道:“不错,就我们两个。”   边上一人倒也看得清楚,低声道:“卢老,不就是带上两个人吗?既然有所求,咱们也不必拒人千里之外。”   卢老瞥了那人一眼,咳嗽一声,目中带有一丝责备,显然是怪责那人多嘴多舌。   杨宁在旁也听得清楚,有些奇怪,暗想这一老一少既然要进京,为何还要跟随镖队?褐袍长者说自己带了一件东西,怕途中有失,若果真如此,那件东西想来十分珍贵,否则绝不会出手就是一块金子作为费用。   褐袍长者见卢老还在沉吟犹豫,轻声道:“其实你们也只是举手之劳,莫非是嫌费用不足?若是如此,大可再加一些。”   卢老摇头道:“不是这个道理。按照规矩,途中是不可再带陌生人,除非万不得已,不过看你们似乎很困难,跟着镖队一起走倒也无妨。只是丑话说在前头,沿途的一切,你们都要按照镖队的规矩来,咱们可以保证将你们二人平安带到京城,可要是你们坏了规矩,那也就怨不得我们了。”   褐袍长者含笑道:“一切遵命就是,绝不会给你们多添麻烦。”   卢老叫了一声,“来,拿两件蓑衣来。”   褐袍长者回到桌边,弯腰从桌下取了一只包裹,乃是一间长形物事,用黑布包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何东西。   少年人和褐袍长者对视一眼,也起身来,此时已经有人送了两套蓑衣斗笠过来,两人也不客气,披上了蓑衣,拿了斗笠在手中。   镖队已经有好几人出了门,卢老也穿上蓑衣,回头瞧了褐袍长者一眼,点了点头,褐袍长者笑了笑,手上拿着长形包裹,向少年使了个眼色,便要跟着出门。   只走出两步,忽听得“叭叭”两声响,酒铺之内一瞬间竟然黑了下来,那两盏挂在墙上的油灯竟是莫名奇妙地熄灭。   熄灯一刹那,杨宁瞧见那褐袍长者扯住那少年人手臂,将他拉到身后,动作快若闪电,反应也是灵敏至极,随即听的酒铺内一阵骚动嘈杂。   杨宁心下一紧,一只手已经塞到怀中摸住那把锋利无比的冰刃,全神戒备。   自从离开会泽城之后,杨宁就处处小心,经过木神君之后,他更是敏感的紧,这两盏油灯突然熄灭,他立刻觉得大不正常。   若是其中一盏灯忽然熄灭,或许只是意外,可是两盏灯同一时间熄灭,必有蹊跷。   “都不要慌!”卢老的声音已经在黑暗之中响起,“大伙儿静下来,小心提防,没搞清楚状况谁都不要轻举妄动,陈六,你带人护住外面的镖车,谁身上有火折子,亮起火来!”   卢老惊而不乱,分派有条,显然是个长跑江湖的老手,经验很足。   这时一道闪电划过,闪电破空而消逝,云墨雨笔,绘出苍穹冥冥,满是萧冷。   -------------------------   这一章送给“竹贤生”兄弟! 第二十三章 血蝙蝠   感谢漂流的孤岛兄弟成为本书第二个盟主,感谢艾琳雪诺捧场护法,感谢书友11184804的捧场打赏,对你们表示感谢,多谢你们的支持!   -------------------------------------------   卢老惊而不乱,分派过后,杂乱很快消失,有不少身影奔出了酒铺,拔刀出门守卫镖车,亦有人开始在身上找寻火折子。   出门在外跑江湖的老江湖,身上往往都会携带一些必需品,除了一些治疗皮肉之伤的伤药,火折子也是必备物件之一。   杨宁昏暗之中只见得店铺内外人影闪绰,一只手却死死抓住冰刃,心想难道真的是有人要劫镖?   不过这支镖队上上下下有一二十人,实力可不算弱,要真是劫镖,对方的实力自然更不会差。   很快,屋内忽然亮起几道光芒,却是有几人已经燃起了火折子,杨宁借着火折子的火光扫了一眼,见到酒铺内已经少了不少人,众人大都拔出了佩刀,卢老手中握着一把钢刀,居中站立,神情凝重,目光正四下里扫动。   只是刚刚站在自己身边不远的那一老一少却不在先前的位置,此时已经靠到墙边,褐袍长者右手提着那只长形包裹,左手微抬起,将那年轻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杨宁看不出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却能感受那褐袍长者对少年人异常的关护。   那褐袍长者先前说带了一件贵重东西在身上,却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手中包裹所包的物事。   “是暗器!”杨宁正想着包裹里会是怎样的东西,就听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声音,循声看去,只见一人正站在油灯边上,左手抬起,两根手指似乎夹了什么东西,“就是这东西打灭了油灯,手段倒是不差。”   挂在墙上的两盏油灯都已经残破,看来果真是被人用暗器打灭。   “快放下......!”卢老扭头看过去,见到那人手中夹着暗器,变了颜色,“怎地这般糊涂,快放下.....,小心上面有毒!”   杨宁闻言,暗暗吃惊,心想这卢老的江湖经验确实了得,自己也没有想过暗器上会有毒,现在倒算是学了一招,不过那拿起暗器的汉子看来江湖经验还不深,又或者之前很少遇到这样的状况,所以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他正寻思,却听到几声惊呼响起,只见到靠在油灯边上的那名大汉已经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   果真有毒!   “不要碰他!”卢老脸色也是大变,厉声道:“大伙儿小心,点子很硬,保护镖车。”   所有人都是兵器在手,若说先前还只是疑惑,此时那人栽倒在地上抽搐不停,镖队的人立刻如临大敌,全都警觉起来,紧握手中兵器,眼眸四下里扫动,一时间酒铺之内倒是死一般寂静,只听得风声雨声在外连绵不止。   那人在地上只抽搐小片刻,便即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又一道电闪,耀目的光华之中,忽见得从窗口掠进几点黑影,冲进之后,便往窗边之人身上扑过去。   那人却也发现异常,暴喝一声,竟是顺手拎起身边的凳子,朝着那几点黑影砸了过去。   那几点黑影来的突然,凳子却还真是砸中了一点黑影,可另外两点黑影躲过,朝着那人的脸上扑了过去。   杨宁借着火折子的光芒,瞧那两点黑影似乎是什么鸟雀,心想这风雨交加的天气,怎会有鸟儿飞到酒铺之内?   那人急忙后退,可那黑影速度极快,一点黑影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边上已经有人惊呼道:“是......是蝙蝠!”   那物两翼震开,尖嘴腮凹,赫然竟是蝙蝠!   “这里......,小心,那边,那边也有!”又有人惊声大叫起来,杨宁此时也已经看见,只这短短瞬间,竟然有几十只蝙蝠冒出来。   “不要被它们碰上......!”卢老大叫一声,此时已经有一只蝙蝠冲着他飞过去,他手臂一挥,刀光闪动,竟已经将迎面而来的那只蝙蝠砍成两半,鲜血飙出,卢老却是向后退出一步,躲过了四溅而出的蝙蝠血。   分成两片的蝙蝠落在地上,两翼还在颤颤抖动,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其他人也都是纷纷挥刀砍杀蝙蝠,这些人的刀法有高有低,其中数人已经斩杀扑过来的蝙蝠,却没能像卢老那样及时后退,已经有人被蝙蝠血溅在了脸上。   此时酒铺外面,也传来马嘶人叫之声,显得异常杂乱。   杨宁见到蝙蝠在酒铺内四处乱飞,干脆利落地躲到了桌子下面。   他从桌子底下向边上瞧过去,忽见到有人抬手往自己的脸上抓去,发出凄厉的叫唤,随即滚倒在地,一路滚过去,一头撞在墙上,腿脚抽搐几下,再也不动。   杨宁看得心惊动魄,忽听到那褐袍长者声音叫道:“这是东海血蝙蝠,不要让蝙蝠血沾身。”   卢老听到褐袍长者叫声,更是吃惊,他见多识广,也听说过东海有种血蝙蝠,一身血液带有剧毒,人若是被血蝙蝠的血液沾身,立刻便即溃烂。   只是他虽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更没有想到东海血蝙蝠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酒铺之内,而这血蝙蝠的毒血,比传闻的似乎还要骇人。   杨宁此时也是奇怪,暗想这血蝙蝠既然出自东海,那生活习性应该适宜在海边,这里可是内陆地区,血蝙蝠绝不可能无缘无故飞到这种地方来,却不知这背后到底有什么蹊跷。   此时又有数人因为沾上蝙蝠血而倒地,翻滚抽搐一番,便即毙命,见得这血蝙蝠如此阴毒,杨宁心下却也是极为紧张,索性将冰刃掏出来握在手中,直待有血蝙蝠靠近,立刻斩杀。   众人知道血蝙蝠有毒,却也都小心起来,这些血蝙蝠主要是靠体内毒血伤人,只要毒血不沾身,威胁也算不得有太大,众人既然知道其中究竟,便各自谨慎,不让毒血沾身,有人早已经摘下身上的蓑衣或是斗笠,用蓑衣斗笠拍打蝙蝠,然后将它盖在蓑衣下面,如此一来,鲜血根本无法沾上身体。   虽然折损了四五人,但血蝙蝠也大都被清除干净。   杨宁在桌子底下瞅向那边的褐袍长者,只见那褐袍长者始终护在年轻人身前,虽有几只蝙蝠想要靠近,褐袍长者只是抬起手中包裹,便轻易将蝙蝠击飞开去,蝙蝠根本近不得身,杨宁看在眼里,心知这褐袍长者也是一位高手。   忽然之间,杨宁见那褐袍长者忽然抬头向屋顶瞧过去,正不知是何缘故,却听褐袍长者低吼一声,手臂抬起,长形包裹如同风车般在头顶卷动,随即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从屋顶之上,竟然有如雨般的铁蒺藜打了下来,俱被那卷动的包裹打开。   杨宁心下一沉,已经猜知屋顶上有人。   果见到那褐袍长者已经冲天而起,杨宁从桌底下探出脑袋向上瞧过去,昏暗之中,瞧见屋顶已经裂开数处窟窿,从窟窿里已经有数人从天而降,而褐袍长者腾身而起,形若灵猿,手中长形包裹挥动,已经打在一人身上,那人被包裹打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了地上。   镖队众人这时候才惊觉屋顶有人,而此刻从屋顶上连续不断地有人落下,这些人清一色都是黑衣在身,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脑袋亦被黑巾蒙住,连一根头发也见不着。   他们双手也都戴着黑色的兽皮手套,从上到下,黑漆漆一片,除了一双眼睛,再也看不到一丝肌肤。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的背上都背着一只包裹,包裹似乎与衣服连在一起,腰间也都系着一条黑色的皮带子,若不细看,亦是难以看清。   他们手中的兵器,都是一把细长的弯刀,刀身比寻常的大刀要窄许多,而且也短一些,但是寒光闪闪,一看便知锻造技术极好,锋利异常。   只转眼间,竟然有十多名黑衣人先后落进酒铺之内,此时已经和镖队中人交上手。   杨宁瞳孔收缩,暗想看来这些人果真是劫镖而来,人数着实不少,而且准备的也十分充分,先灭灯火,再以血蝙蝠打先锋,然后从天而降,每一步都是部署周密。   他本来还打算找机会瞧瞧那些镖车之中是否藏了人,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极小,这支镖队十之八九应该不是自己要找的镖队。   对方出动这么多人手,而且都不是泛泛之辈,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几个被拐卖的小姑娘出头。   而且他们利用血蝙蝠这样的阴毒之物,行踪更是鬼祟隐秘,一看也不像是什么善类,自然不会做什么维护公义的善举。   酒铺内外此时打斗声一片,镖队这些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吃的都是镖局这碗饭,手底下的功夫其实也都不算弱,双方的人手此时势均力敌,最为紧要的是那褐袍长者的武功当真了得,此时以一敌三,竟也完全处于上风,只是片刻间,手中包裹戳中一名黑衣人胸口,那黑衣人便被戳飞出去。   杨宁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准就要牵累自己,想着找个机会趁机离开这酒铺,瞥见不远处就是柜台,柜台那边并无人,寻思还是先躲到柜台后面才安全,瞅到空隙,从桌子底下钻出,猫腰便往柜台那边跑过去,只跑出两步,眼角余光便瞧见一道黑影直往自己扑过来,寒光闪闪,那人手中细长弯刀临空向自己斩落。   -----------------------------------------------   ps:本来想法不多,可月票竟然到了前二十,大家知道月票进入前二十有奖金,最后这两天,为了养家糊口,还是希望能够争一争,大家有月票希望能够鼎力相助,沙漠拜谢了!   写书七年了,希望兄弟们一直不离不弃! 第二十四章 飞蝉密忍   刀光如月,月在天,风雨在人间。   杨宁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那人变刀的速度亦是奇快,化斩为斜劈,刀光赫赫,犀利非常。   杨宁退后一步,脚下自然而然地又踏出第二步,情急之下,再一次走出了逍遥行。   黑衣人第二刀再次斩空,面具下的冷眸更是凌厉,双手握刀,再次横斩,只是杨宁的逍遥行一旦走起,便即变幻莫测,玄妙无常,那黑衣人连续砍出七八刀,每一次似乎都要砍在杨宁的身上,却每一次都被杨宁玄妙的身法所躲过。   此时褐袍长者已经连续击倒两名黑衣人,一手握着包裹,一手抓着年轻人手臂,正往酒铺门前靠过去,显然是想在乱战之中冲出酒铺。   镖队众人与一众黑衣人力拼,本来势均力敌,甚至有几人在面对黑衣人还占据明显的上风,可是这些黑衣人却十分的阴毒,他们的袖中藏镖,一个不小心,袖中毒镖射出,立时取人性命,只片刻之间,便有两人丧命在这阴毒的偷袭之下。   亦有黑衣人打斗之间,忽然扯开胸口衣襟,胸前便发出一道极为刺眼的光芒,当对方视线出现问题之际,黑衣人便趁机下出狠手,击杀对手。   镖队上下本来有二十人上下,四五人早早跑到外面看守镖车,酒铺之内本有十余人,但是血蝙蝠毒死四五人,又被黑衣人连续袭杀数人,此刻酒铺内只剩下五六名镖队之人。   这几人俱都是江湖经验老练,才避过黑衣人的阴险袭杀,这些黑衣人的武功倒也不见得十分高明,但是出手诡异,阴险狠辣。   卢老年事虽高,但此刻以一敌二,却也是勉强支撑,拼杀之际,更是厉声高叫:“我们是四海镖局,你们到底是哪路朋友?”   只是黑衣人却似乎定要将酒铺内外所有人赶尽杀绝,并无一人回答。   杨宁逍遥步法神秘莫测,若说此前在山中躲避木神君的时候走起来还有些紧张僵硬,此时却比上一次要熟练许多,心情也更加镇定,不再是低着头只知一味躲闪,身形飘忽之间,亦能对敌手的身形了若指掌。   那黑衣人连续十几刀次次劈空,只以为自己是遇上了高手,眸中现出惊异之色,杨宁此时一步掠过,已经滑到那黑衣人身后,瞧见黑衣人背脊就在眼前,杨宁终是顿住步子,二话不说,手已抬起,冰刃已经狠狠刺入了黑衣人的背脊。   这冰刃锋利无匹,莫说血肉之躯,便是坚硬铁石也是轻易破击,直没入那黑衣人脊背之中。   黑衣人招招杀手,杨宁心知此种情况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然毫不客气。   那黑衣人背心一阵剧痛,还没来得及反应,杨宁又是连续在他背上刺了数刀,随即抬起一脚踢在黑衣人腰间,黑衣人立时向前扑倒,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即不动。   “老子不想惹事,这是你自找的。”杨宁心中嘀咕一声,瞧见旁边不远又有一名黑衣人发现这边状况,正要往自己扑过来,当下也不犹豫,抬步便往酒铺外面跑过去。   酒铺的形势杨宁扫一眼就明白,黑衣人有十数个之多,而镖队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等到镖队全灭,这帮黑衣人绝不会让自己活下去。   他虽然杀死一名黑衣人,也知道这是凭借逍遥行侥幸得手,若真要与这些黑衣人正面相对,自己绝非敌手,还不够这些黑衣人砍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冲出门去,只见到门外也正厮杀成一团,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首,数名黑衣人正围着两名镖局中人厮杀。   那些拉着马车的马匹,此时都已经倒毙在地上,自然都是黑衣人出手所为。   风雨交加,杨宁在雨中跑到一辆镖车边上,用冰刃划破雨布,掀了起来,瞧见车上摆着两只箱子,而且加了锁,此刻内外都是斗成一团,并无人注意他。   他又是横刀划过,冰刃斩断了铁锁,打开箱子,发现箱子里却都是一些瓷器,琳琅满目,心知这些瓷器应该不是普通的瓷器,聘请这么多人护送,定然十分昂贵,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货物的价值,又打开另一只箱子,见到里面并无人,心知这支镖队确实不是自己要找的那支人贩子镖局。   扭头看到酒铺边上的拴马桩还拴着好几匹骏马,有几匹骏马已经倒毙在地上,也不知是否镖局的人出来太快,对方时间来不及,尚有两三匹骏马兀自在雨中长嘶,四蹄乱踩,焦躁不安。   杨宁心下大喜,他正愁无马可走,这时候正好趁乱搞走一匹,也不耽搁,飞步往那边跑过去。   尚未靠近,却感觉身边身影一闪,扭头看去,只见那褐袍长者脚下如飞,拉着那年轻人从自己身边闪过,也是往马匹那边过去。   靠近拴马桩,褐袍长者手中包裹狠狠敲在那拴马桩上,“咔嚓”一声,拴马桩立时被打断,简单粗暴。   褐袍长者已经单手提起年轻人,飞身掠到马上,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尖利的笑声响起,那笑声在这风雨声中竟异常的清晰,杨宁循声看过去,只见从半空之中,一道黑影飞掠而来,宛若一只展翅苍鹰。   那黑影说来就来,双臂展开,黑翼如蝠,直往马上褐袍长者扑过来,随即听到一声悲嘶,那匹马猛然间两只前蹄腾起,一个人立,悲嘶声中,已经轰然侧翻倒地,也便是在那一瞬间,褐袍长者提着年轻人已经腾空而起,轻飘飘落到一旁。   杨宁见此情景,也是大吃一惊。   虽说他看出今夜这帮人似乎是为劫镖而来,但是行事也实在太过歹毒,看样子不但要将镖车劫走,甚至还要将人和马杀的一个不留。   这一老一少和自己都不是镖队中人,但这帮人却依然出狠手,亦可见行事之毒辣。   这时候杨宁也终于看清楚从天而降那人,那人在半空之中的时候,看上去如同一只大鸟,这时候杨宁才知道是那人衣衫的缘故。   这人全身上下俱都是黑色,但是两只手臂下的衣衫却如同蝙蝠翼一样,十分古怪,和其他黑衣人一样,这人的脸上也戴着一张黑色面具。   不过此人身形矮下,与那褐袍长者相比,要矮上一个头。   褐袍长者将年轻人护在身后,冷冷盯着那蝙蝠人,淡淡道:“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甲贺幻万象,伊贺水火养......,听闻东瀛诸多密忍流派之中,叶隐、飞蝉、甲贺与伊贺四大流派,最为有名。”   蝙蝠人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声音嘶哑:“你知道的实在不少。”   杨宁心下却是一惊,暗想难道这些黑衣人竟然是东瀛忍者?   他自然知道东瀛就是后世的日本,这个时代已经不同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历史朝代,却不想原来依然有东瀛国存在。   可是东瀛远在海外,如果这帮人真的是东瀛忍者,怎可能跑到这荒郊野外来?   他自然也知道历史上有倭寇存在,倭寇之中便有许多日本浪人,在沿海地区打家劫舍,但是这里距离沿海路途遥远,这帮东瀛忍者怎可能跑到这里来劫持镖车?   “不过早在数十年前,飞蝉一派就已经被雾隐一族取代。”褐袍长者道:“飞蝉一族本来也是盛极一时,能够名列四大密忍之一,自然也不是徒有虚名。可是据我所知,飞蝉一族是一代不如一代,而且结怨叶隐和甲贺,几十年前,叶隐联合甲贺、雾隐等族,将飞蝉一族一举荡平,飞蝉一族自此没落,残余势力也只能像蝙蝠一样,躲在暗处不敢示人。”   杨宁听褐袍长者侃侃而谈,亦是惊讶,心想这褐袍长者竟然对东瀛之事也是如此了解,却也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据我所知,飞蝉一族在东瀛无法存活下去,流落在东海诸多孤岛,如同丧家之犬。”黑袍长者淡淡笑道:“今日之飞蝉密忍,不过是不入流的流派而已,若是在东海居人篱下,或许还能延续下去,可如今既然卷入进来,只怕自今而后,世上再无飞蝉之名。”   他话带嘲讽,似乎是有意要激怒对方。   杨宁此时越听越糊涂,他开始只以为这帮人趁雨袭酒铺,只是为了劫走镖车,目的是对付四海镖局,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诡异的蝙蝠人,应该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首领,而这蝙蝠人却似乎是冲着褐袍长者而来。   难道是说,今夜对方出手的目标,并不是镖队,而是这一老一少?   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和这支镖队,便是受了这一老一少所牵累。   飞蝉密忍出动这么多人手,专门为了这一老一少而来,那么这两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对方不惜远道而来袭杀?   ----------------------------------------------------   ps:继续求大家手中的月票,刚涨了一位,继续冲上去! 第二十五章 夺路   蝙蝠人目中寒光森森,褐袍长者单手提着长形包裹,两人正面相对,却都没有轻举妄动,风助雨势,大雨倾落下来,几人身上早已经是被大雨淋湿。   杨宁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轻步向马匹那边移动过去。   虽然被蝙蝠人又毙杀一匹骏马,不过还有两匹马依然活蹦乱跳,杨宁轻手轻脚往那边移动过去,那是铁了心要弄走一匹马。   此时镖车边上守卫的两名镖队中人也已经被杀死,临死前却也击杀了一名黑衣人,剩下的黑衣人则都是围拢上前,手握弯刀,站在蝙蝠人身后。   “你错了。”蝙蝠人终于道:“今日若能完成任务,飞蝉之名不但不会消逝,而且只会越来越壮大。”桀桀一笑,忽然间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一条黑色的带子,风雨之中,已然出手。   他出手时,双膝微蹲只是一撑,整个人就如弩箭般射了出去,刹那之间,已经扑到了褐袍长者的面前。   “走!”褐袍长者一声低喝,已经抓着年轻人急退,一退就是数步之遥。   如果说蝙蝠人是犀利的弩箭,那么褐袍长者就如同飘逸的轻风。   弩箭射空,蝙蝠人一顿一陷,身体好像要没入土地的时候,再次爆发了出去,这一次,他攻的更急,也更猛更犀利。   这本是他的绝招,停顿是为了更好的蓄力,只要三次蓄力之后,他相信褐袍长者就算是闪电也躲不过自己的出招。   只是褐袍长者这次并没有再退。   他似乎知道蝙蝠人蓄力三次之后更难对付,这一次反倒是身形前欺,手中的包裹挺直而出,直向蝙蝠人的身形戳过来。   蝙蝠人妖异的眼中划过冷厉,手中的黑带一展,这一次却是不进反退,然后尖喝一声,挥出了手中的黑带。   黑色的带子竟然是一把刀。   一把软刀,软如绸,硬如钢。   蝙蝠人以退为进,他退这一步,拉开了最能发挥软软刀刀法的距离,然后迅疾出刀。   刀光如墨,肃杀清冷。   也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马嘶响起,蝙蝠人身后不远的几名黑衣人抬眼望过去,只见到一人已经骑马调转马头,正要离开。   骑马离开的自然是杨宁。   杨宁偷偷摸摸到了马匹边上,用冰刃割断拴在拴马桩上的马缰绳,悄无声息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拍马便走。   一众黑衣人早已经飞奔而上,数人手臂连抖,十数只暗器纷纷向马匹打了过去,也便在这时候,褐袍长者向前的身形突然间顿住,瞬间便变进为退,他向前的攻势本如离弦之箭,看似没有回退的余地,但骤然后退,却如飞矢化烟,烟消云散。   但就算是飞烟,看起来也躲不过蝙蝠人如墨的刀光。   褐袍长者竟似乎没有抵挡软刀的意思,他的长形包裹横出,化作一片光影,只听到“噼里啪啦”一阵响,竟是将那些打向骏马和杨宁的暗器纷纷挡下,回手抓住身后少年人,厉喝一声,手臂一抬,那少年轻人的身体竟然轻飘飘地飞起来,直往杨宁那匹马飞过去。   杨宁正要催马而行,猛地感觉身后一颤,已经感觉有人落在了自己身后的马背上,大吃一惊,握刀便要向后刺过去,却听到那褐袍长者厉声道:“带他走!”   闪电划过,墨色软刀也已经砍在了褐袍长者的肩头。   褐袍长者长形包裹一拨,在那软刀深入骨肉之际,已经将墨色软刀撩开,只是此刻他脸色微有些苍白,肩头有血,衣衫绽裂。   他终究还是没有避开蝙蝠人的软刀,不但被软刀绞碎了衣裳,还被刀锋割破了肩头,虽然并无深入骨肉,却也是在今夜首次受挫。   为了挡住那些暗器,他竟不惜挨上蝙蝠人一刀。   杨宁扭头之时,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落在自己背后的正是那年轻人,又听褐袍长者厉喝“带他走”,也不犹豫,催马便行,骏马长嘶一声,如飞般冲入夜雨之中。   一众黑衣人毫不犹豫像骏马离开方向追过去,却听得一阵清鸣,褐袍长者手中的包裹瞬间碎裂开来,四分五裂,露出里面乌黑的剑鞘,而褐袍长者右手横拔,一道清光乍泄,隐隐带着低沉的龙鸣之声。   包裹之中卷着的是一把古朴的宝剑,而宝剑此刻已经出鞘!   清光骤起,宝剑闪动,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人已然被剑光分成两段,另外几名黑衣人眼眸中显出惊骇之色,蝙蝠人却已经飞掠而起,如同蝙蝠般飞在半空中,手中软刀再次向褐袍长者袭至。   也便在此时,从酒铺之中又有数名黑衣人飞奔而去,身形如魅,将褐袍长者围在当中。   “追!”蝙蝠人尖叫一声,数名黑衣人已经飞奔入雨中,向杨宁消失方向追过去。   杨宁此时连抖马缰,胯下骏马速度其实不慢,他还觉得不够快,风雨之中,骏马如飞,杨宁被风雨打在脸上连眼睛都睁不开,也不知骏马究竟是往哪里跑。   更恼人的是,身后的年轻人在骏马飞驰之中,显然是为了稳住身体,抓住了自己的衣衫,衣衫本就破旧,这样在马上一颠簸,裂口越撕越大,杨宁心想照这样搞下去,自己很快就要光着屁股走天下了。   骏马不知飞奔了多久,却听到身后那年轻人已经叫道:“快停下,快停下!”   杨宁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心想这一阵子跑也很有些路途,身后那帮人就算在后追赶,一时间只怕也追不上来,立刻拉住马缰绳,听得骏马长嘶一声,猛地一个人立,杨宁马术还真不如何高明,后心不稳,双腿也来不及夹住马腹,“哎哟”叫了一声,和那年轻人一同摔落下马。   “你喊什么?”杨宁翻身爬起来,好在摔得不重,抬手指着还躺在地上的年轻人骂道:“咱们这么快的速度,突然勒马,能不出问题吗?”   他其实心里也知道,摔落下马的责任完全在自己,如果自己不是突然勒马,也不会如此。   那年轻人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一片,抬头看了杨宁一眼,脸上沾着污泥,也是怒道:“你马术低劣,还将责任怪在我的头上?”   “哟呵,你还不服气?”杨宁这时候可不怕年轻人,没好气地道:“那你说,你突然喊停下,到底想怎样?”   “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年轻人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满是泥泞,“我们要回去救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救谁?”杨宁冷笑道:“那个老头子?得了吧,你觉得还能救得了他?你没有看见对方有多少人,你能够逃出来就已经是造化,还想救他?”   年轻人倔强道:“我必须回去,你把马给我,我用不着你,自己回去救。”他目光坚毅,似乎不容多说。   杨宁虽然觉得这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但却也欣赏此人讲义气,而且之前在酒铺的时候,这年轻人还为自己说过一句话,内心里倒也不厌恶此人,语气微缓一些,摇头道:“这匹马是我自己得到的,我带你出来,还是看你为我说过一句话,给你点面子。现在好了,我带你出来了,两不相欠,你要去哪里我管不着,不过你要想这匹马,趁早打消念头,我还有用呢。”   他要追上带走小蝶的镖队,只有这匹马在手中,才有最后一丝希望。   年轻人愤怒道:“不行,你必须将它交给我,这本就是我的马。”伸手道:“拿来!”   杨宁笑道:“你要和我来硬的?小兄弟,你可打错算盘了,我什么都怕,就不怕硬的,你要有本事,尽管抢过去。”   这年轻人十五六岁年纪,与杨宁这具躯体的年纪相仿,只是杨宁的心理年纪要大过对方不少,这话说出来,老气横秋,倒似乎这年轻人要比他小少许多。   年轻人握紧双拳,猛地一脚踏出,一拳向杨宁打过来,杨宁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探手去抓年轻人手腕,孰知年轻人划拳为爪,竟然向杨宁探过来的手反扣过去。   “哟呵,功夫还不赖。”杨宁见状,心知这年轻人看似文弱,但是手底下还真有点功夫,立刻收手,脚下猛地一扫,直往年轻人的下盘扫过去。   那年轻人一条腿抬起,迎向杨宁扫过去的那条腿,照着杨宁的膝盖踹过来,动作娴熟,速度也不慢。   杨宁擅长格斗功夫,本以为三两下便可以将这年轻人撂倒,谁知这年轻人手底下的功夫远超自己所想,两人拳来腿往,转眼间竟也交手了十来个回合,杨宁固然格斗功夫不弱,但是对方的擒拿功夫也是十分的纯熟,一时间倒是不相上下。   忽见那年轻人身形晃了晃,杨宁这次横腿扫过去,年轻人闪躲不及,被扫中一条腿,身形一晃,便要倒下去,杨宁正自得意,却感觉脚下一紧,年轻人一条腿也勾住了他腿弯,猛力一拉,同时摔倒在地。   杨宁若是走出逍遥行,这年轻人自然不是敌手,可是在这般状况下,杨宁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用逍遥行投机取巧,这一下倒好,两人同时倒地,地上泥泞不堪,瞬间都成了泥猴,便是脸上也都沾满了污泥。   “你手底下倒也有些功夫。”年轻人坐起身来,指着杨宁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   ps:这个月最后两天,月票保住前二十有望,大家多支持,感谢了! 第二十六章 患难   杨宁双手后摊按在地上,身体往后仰,笑道:“你不记得我的名字?我好像告诉过你,我叫小白兔。”   “小白兔?”年轻人冷笑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吗?这可不是你的名字。”   杨宁笑道:“你爱信不信,我是个流浪儿,没有名姓也没什么好奇怪。对了,你这武功好像也不错,是跟那个老头儿学的?你叫什么名字?”   听杨宁提及褐袍长者,年轻人立刻爬起身来,道:“你这匹马先给我,我向你保证,日后十倍百倍还给你。”不等杨宁说话,接着道:“这匹马本就是我拴在酒铺外面的,被你趁乱抢来,如今你也安全了,自然物归原主。”   “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杨宁也爬起身来,“什么抢不抢的?你没瞧见,这匹马留在那里,一定会变成死马,是我救了它,而且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且不说你没有证据证明这匹马就是你的,就算真的是你的,难道救了你的命还抵不过一匹马?”   “那好,就算我找你借的。”年轻人似乎知道与杨宁继续争执下去也没什么结果,干脆道:“回头我自然会百倍还你。”   杨宁抱着胳膊,笑道:“大话谁都会说,你把我的马骑跑了,谁还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你?而且现在对我来说,这匹马千金不换,我要用它做大事,我看你还是打消了念头吧。”劝道:“我说小兄弟......!”   “我不是你小兄弟。”年轻人怒道。   杨宁哈哈笑道:“那我该怎么叫你?总不能叫你泥人吧?”他看年轻人全身上下都是污泥,心下好笑,却不知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年轻人犹豫一下,才道:“我叫萧光!”   “这肯定也不是你的真名。”杨宁道:“不过总比没有名字好,对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回去的好。那帮人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你觉得你回去有用?镖局的那些人你都看到了吧,没有点功夫,他们也吃不了镖局的饭,可就算是他们,也几乎全军覆没,我很难想象你回去之后是怎样一个结果?是自投罗网?还是飞蛾扑火?”   年轻人想了一想,也不多言,转身便走,竟是连马匹也不要了。   “你真要回去啊?”杨宁在后面叫道:“可莫怪我没劝你,你这样子回去,那是自己找死。那个老人拼了性命保你离开,如果你现在回去,他所付出的代价就会付诸东流。我说兄弟,你看起来也不像笨人,这个道理难道不明白?”   年轻人萧光陡然停下了步子。   雨夜之中,凄冷萧索,风势似乎稍微小了一些,但连绵不绝的秋雨却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杨宁见萧光停下步子不说话,又道:“那人是你什么人?他对你十分关护,我看他武功不错,未必真的会被那帮人杀死。他单枪匹马,没有了顾虑,或许还能死里逃生,如果你赶回去,只怕还要让他分心。更何况咱们已经走了这么远,无论生死,那边应该都有了结果,如果他死了或者逃了,你觉得你一人能对付那么多人?”拉过马缰绳,翻身上马,回头道:“再说他既然拼死让你出来,便说明在他心中,你的性命比他重要得多,你要是死了,我实在不知道他心里会怎样想。”   萧光也不回头,只是怔怔站在那边,任由风雨吹打在身上。   杨宁摇摇头,想着也算是将这人带了出来,接下来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而且他也不想卷入其中,一抖马缰绳,正要催马而行,忍不住还是回头瞧了一眼,却只见萧光身形摇摇晃晃,忽然间往前栽倒在地。   杨宁吃了一惊,翻身下马,跑了过去,见到萧光扑倒在泥泞之中,已经动也不动,急忙抱住翻过身来,皱眉叫道:“喂,萧光,你醒醒,这又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的话太直接,刺激到你?”   雨水打在萧光脸上,杨宁将萧光脸上的污泥抹去一些,只见他脸色苍白,牙关紧要,双目紧闭,身体更是瑟瑟抖动。   杨宁伸手在萧光额头探了探,着手处火烧一般烫手,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这年轻人竟然是在发烧。   杨宁一时头大,他本想继续往京城方向去追赶镖队,有一份希望就努力一份,可是眼下这小子竟然发烧,而且额头如火烧,显然十分严重。   这时候若是丢下萧光,且不说后面那帮飞蝉密忍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即使他们没有追赶上来,这萧光也很有可能死在这里。   他本就发烧严重,再在雨中继续受淋,必死无疑。   杨宁苦笑摇头,抱起萧光,放到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从后面抱住萧光,这才四下里看了看,雨夜之中,四野茫茫,模糊一片,根本辨不清楚方向。   杨宁心知即使找不到大夫,目下也要尽快找寻一个避雨的处所,否则继续让萧光烧下去,回天无力。   这时候也管不了多少,只能一催骏马,能往哪里去就往哪里去。   他心下也是觉着这萧光的体质还真是孱弱,看这家伙颇有些武功底子,既然练过武术,体质就不会太弱,可这才淋了一场雨,便发烧严重成这个样子。   马儿在雨中奔行,杨宁也没了方向,任它自己驰骋,感觉萧光身体抖得厉害,心中忍不住祈祷:“这家伙看起来也不像坏人,若是让雨淋了一场就死了,那真是划不来。菩萨保佑,怎么着也不要让他死在我面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宁感觉雨势似乎小了一些,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这马儿竟然跑到了一处竹林中。   竹林十分茂密,挡住了雨势,一阵阵青竹的香味飘进鼻中,沁人心脾。   只是四周并无躲雨之处,先前萧光身体还在发抖,这一刻却不再动弹,杨宁探手摸他额头,竟然发凉,心下一沉,暗想总不成是死了,探他鼻息,好在还有呼吸。   马儿进了竹林,便放缓了马速,杨宁左右环顾,只见到竹林半空中还悬浮着一层雾气,雾气霭霭,宛若云烟。   走了片刻,马儿出了竹林,杨宁向前瞧过去,却是心下振奋,只见前面不远竟然有一处房舍,靠近过去,才发现房舍残破不堪,院墙倒塌,却是一处荒废的小院落。   虽是如此,终究还是找寻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杨宁下了马来,小心翼翼抱着萧光到了屋前,只见这处屋子屋檐很深,上面却结满了蜘蛛网,屋门早已经不见,敞开的大门却是被错综复杂的蜘蛛网封住。   杨宁抬头看那门头上还有半边残破的匾额,也是被厚厚的蜘蛛网挡住,再加上夜色昏暗,瞧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   他先放下萧光,找了一根废木,将拦住大门的蜘蛛网扫开,这才抱着萧光进了屋里,刚一进屋,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鼻而至,只是这时候自然也无法计较,屋内昏暗一片,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摸索着找到一处,先将萧光放了下去。   他知道此刻萧光全身上下湿淋淋一片,若是一直这般,发烧只会加重,犹豫一下,便在昏暗中摸索着将萧光的衣裳褪下,只留了一条短裤,想着这时候要是有稻草能生一把火可就太好了。   野外生存最基本的技能便是生火,利用石头生火,杨宁倒也干过,虽然很耗时间,但目下也是唯一生活的方法,可是生活必须要有稻草,若无干燥的稻草,即使有石头也是无法生火。   他猫着腰,在这屋里转悠,四下里模糊不清,看的十分不真切,摸索之中,却是感觉到屋里似乎到处都是残垣断瓦,而且有不少横七竖八的横木,兴许是时来运转,摸到一处角落,杨宁入手处便摸到一处干草堆,大是欣喜,依稀看到这里堆积了不少干草,立时喜笑颜开。   找到石头,倒也耗费了不少时间才将火点着,杨宁暂时也顾不了其他,先用干草引着火,然后用冰刃削了那些干枯的横木搭起来,片刻间便搭了一处篝火,立时感觉温暖起来,这才长舒一口气,再去看萧光,只见萧光此时蜷缩在地上,只有一条短裤,正瑟瑟发抖。   杨宁见屋角干草极多,迅速用干草在篝火边上不远铺了一个简易的草铺,这才将萧光放到草铺上,然后在他身上堆了一些干草用以取暖,见得萧光细皮嫩肉,肌肤白皙,心想这小子还真是娇生惯养,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   想着为了这样一个陌生人,竟然耽误了自己的宝贵时间,而且让自己忙前忙后,心里觉得十分亏。   他心下忍不住想,回头若是这小子醒过来,定要找他拿些服务费,看这小子家境应该不错,要点银子估计不成问题。   见萧光依然瑟瑟发抖,探手过去在他额头摸了摸,感觉他额头又火热起来,这忽冷忽热,身体自是难受至极,只是杨宁不是大夫,更何况自己就算是大夫,现在也没有任何药物。   他寻思一般人发烧过后,最好是多喝热水,这样容易退烧,虽然这时候有些不愿意动弹,但见这年轻人眉头紧锁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痛苦,想着既然做了好人,还是不要半途而废,只能起来为萧光烧些热水,心中寻思着等他醒了,该让他给自己多少银子。   -----------------------   ps:感谢艾林雪诺兄弟的护法捧场,吉时雨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月下烟岩、书友2307893、书友2823109、书友28529329、书友5120715、mr默陌e、墨名i等朋友破费捧场,感谢每一个投下红票的好朋们。 第二十七章 焚卷   火光之中,杨宁才看清楚这里竟然是一处残破的祠堂,看来当年在这附近应该住了不少人,后来却不知怎地荒废掉。   祠堂里原本供奉的雕像已经从座台上倒了下来,断成数截,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也看不清楚到底是哪路神仙。   不过这座台颇高,竟在杨宁胸口以上,以石块垒成,想来当年建造祠堂的时候,也是花了心血。   手中没有锅碗,杨宁找了片刻,才在废墟中找到一只香炉,应该是用来祭祀所用,肮脏不堪,到了外面用雨水细细洗了一遍,依旧不是十分干净,也只能将就,接了半炉子雨水,拿回去架在火堆上烧了起来。   他又过去拿了萧光的衣裳放在火堆边,也好烘干,心里想着老子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非遇上我这天字号第一好人,你这条小命可就报效了。   忽地想到那匹马还在外面,先前急切,将萧光先抱了进来,折腾这小半天,竟然忘记那匹马还没有拴好。   他急忙跑出去,心下一沉,果见到那匹马已经没了踪影,在祠堂前后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那匹马的踪迹,心中大是恼怒,暗恼自己怎能有如此疏忽,想要找回马匹,可是这雨夜茫茫,又能往哪里去找,憋了一肚子火回到祠堂内,见萧光静静躺着,心想若不是为了救你,老子也不会丢了马,恨不得将萧光拉起来揍一顿。   等到那香炉里的水热起来,杨宁才将香炉拿开,晾了片刻,试试水温热,这才扶起萧光,将温水凑近到他的口边,萧光眼睛半睁未睁,倒也是张开嘴,喝了几口,便即轻轻摇头,杨宁放了他躺下,又从萧光的湿衣衫上扯了一块下来,将香炉里剩下的热水倒上去,随即敷在了萧光额头。   屋外的风雨声已经小了不少,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杨宁亦感觉有些疲惫,正要在火堆边躺下歇息片刻,陡然之间,却感觉心口一阵刺疼,随即心脏急跳起来,胸前的经脉似乎在抖动抽搐。   杨宁捂住胸口,那股刺疼随着经脉的抽搐强一阵弱一阵,杨宁额头很快冒出冷汗,心中却是惊骇:“难不成是那伤势发作?”   木神君以枯木手伤了杨宁经脉,也曾发作过一次,不过此后杨宁并没有感受到不适。   当日木神君被吸干内力枯死之后,杨宁也曾一度担心自己的伤势无人可解,只是这两日下来,体内经脉也没有任何变故,杨宁几乎都忘记自己有伤在身。   此刻心口经脉再一次刺疼,杨宁立时便即想到木神君。   这一次的疼痛比第一次显然要强烈许多,杨宁疼的死去活来,头晕眼花,全身酸软无力,他在地上翻滚,希望藉此减弱一丝疼痛。   呼吸艰难,杨宁眼前渐渐变的模糊起来,脑中一片空白。   等到再次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下里幽静一片,坐起身来,发现身边的篝火已经黯淡许多,这才知道自己竟然疼晕过去,火堆的木头都快烧干净。   杨宁抬手摸了摸自己胸口,那股刺疼感荡然无存。   他随手拿了几块枯木丢到火堆上,此时也发现,自己身上本来湿淋淋的衣衫,在这火堆边烘烤半天,却已经干了不少。   忽听得萧光那边传来呓语之声:“先生,快走......快走......!”   杨宁瞅过去,见到萧光蜷缩在干草之中,不过脸色比之先前的苍白,似乎已经红润不少,移过去将他额头的布巾拿开,探了探体温,比之此前温度倒是降了不少,不过却依然有些烫手。   “先生,不必......不必管我......!”萧光身体微微抖动,口中断断续续道:“你.....你自己先走......!”   杨宁心想你这小子倒还真是讲义气,睡梦之中还记挂着别人。   他觉着萧光口中的“先生”,很有可能就是褐袍长者,萧光称他为先生,这让杨宁更是奇怪,弄不清楚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猛听得“啊”的一声惊叫,萧光竟霍然坐起身来,火光之下,只见到萧光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眼眸中满是惊骇之色。   杨宁心知他是被噩梦惊醒,坐在火堆边盯着萧光,也不说话。   萧光惊醒过来,先是瞧见眼前的火堆,抬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他的眼皮子耷拉着,看起来迷迷糊糊,含糊不清道:“这.....这是哪里?”刚说完,身体便再次躺倒下去,杨宁还没说话,这小子眼睛已经闭起来。   外面的风雨虽然小了一些,但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杨宁靠在身后的石台上,伸手到怀中摸了摸,取出了六合神功画卷,折腾了这许久,画卷竟然破损了几处,不过这已经十分难得。   毕竟这一路下来,又是落进水潭,又是在风雨中折腾,甚至和萧光在泥泞中打了一架,画卷大部分还是完好,这制作画卷的材质确实不差。   他从头到尾再扫了一遍,十一处红线经络他已经是牢记脑中。   当日木神君死的莫名奇妙,杨宁也没有多想,但是如今细细想来,心里隐隐知道,木神君之死,应该就与六合神功大有关系。   木神君武功极高,自己与他相比,就像一只绵羊和一头老虎,最后老虎死在绵羊手中,看似匪夷所思,但这其中必有缘故,而唯一的可能,也就只能是六合神功。   他心里也记起来,木神君以内力侵入自己体内之时,自己万般无奈之下,顺着肩头那条红线将内力引入丹田膻中穴,而这很有可能就是致死木神君的根源,也便是说,自己当时稀里糊涂已经使出了六合神功。   他还记得木神君当日疯癫之时曾怀疑六合神功是假的,而且后来还自称是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得到这副画卷。   从后来的端倪来猜测,这副画卷很有可能是出自五毒宫,木神君从五毒宫不知以何手段得到了六合神功,却被五毒宫的人尾随追杀。   只是木神君习练六合神功之后,身体似乎发生了变故。   杨宁心里疑惑的却是木神君既然修炼过六合神功,难道不知道六合神功的玄妙,又怎会轻易死在六合神功之下?   自己只是记住了画卷上红线经络的流向,但在危急时候,却又怎会那般容易便使出了六合神功?难不成自己模模糊糊之中引导内力顺着经络进入丹田膻中穴,便是六合神功的法门?   他心中诸多疑问,一时间却也难以解开,只是却也知道,自己手中这六合神功画卷恐怕是个祸害。   五毒宫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既然能够不惜一切代价追拿木神君找回六合神功,那么就不会轻易放弃,这副画卷留在自己手里,也难免不会被人看到,反正自己对其中的经脉流向已经记得滚瓜烂熟,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手中生出祸端。   抬手正要将画卷丢入火堆之中,却又想到木神君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自己手中夺回画卷,按理说木神君对画卷上的经络走向也一定是了若指掌,却还要拿回画卷,难道是因为这画卷之中另有蹊跷?   杨宁忍不住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又检查了几遍,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蹊跷,又想着木神君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所以才要从画卷之中找出解救方法,自己并没有修炼这六合神功,自然不会走火入魔。   反倒是留下这画卷,万一被自己看出什么名堂,修炼起来,像木神君那样也疯疯癫癫可就了不得。   既然是祸源,还是早了早好,将之消灭在萌芽状态。   他本就是个洒脱之人,将手中画卷丢入了火堆里,很快,整幅画卷便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   画卷被焚,杨宁倒是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暗想只有木神君知道画卷在自己手中,不过唯一知情人如今也已经死去,再加上画卷被焚,自己手中没了此物,天下间便再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自己与六合神功有过接触。   靠着石台合上眼睛,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子,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起来,向萧光看过去,这小子脸色红润不少,看上去睡得倒是很踏实。   杨宁起身来,到了门口,伸了个懒腰,不远处就是那片青葱竹林,风雨已经停歇,雨后的竹林上空漂浮着一层雾气,氤氲霭霭,宛若缥缈仙境,当真是美轮美奂,随风而来的竹香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却也是让人浑身通泰。   杨宁心情顿时大好,随即想到马匹走失,又只能徒步向京城方向去,有些丧气,回到祠堂内,火堆早已经熄灭,杨宁在萧光身边蹲下,见他依然闭着眼睛,轻声道:“姓萧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算是仁至义尽。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能留在这里耽搁,不管如何,接下来要靠你自己,只盼你能够转危为安。”叹了口气,自语道:“本想找这小子要些酬劳,看来也是不成了。”   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却听萧光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你要去哪里?”萧光竟然已经醒过来。   杨宁一怔,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笑道:“你小子醒过来了?我还当你再也活不过来。”   “我若是死了,你不就白忙活了?”萧光有气无力,已经微睁开眼睛,“是你救了我?”   “废话。”杨宁翻了个白眼,“我说萧光,你可要好好谢谢我,如果不是我,你小子必死无疑。这样吧,看在大家相熟的份上,你随便给个几百两银子,要是没有现银,可以用什么珠宝饰品抵偿,这总没话说吧?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吧?要真是那样,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   ps:最后一天,月票求稳住,拜谢了! 第二十八章 报酬   萧光勉强坐起身来,打量杨宁两眼,才道:“你觉得咱们是朋友?”   杨宁干脆在萧光对面坐下,语重心长道:“这要看你怎么做了,你要是讲义气重感情,知道知恩图报,我自然将你当朋友,可是你要过河拆桥,那我对你的人品还是很怀疑的,这朋友还是不做为好。”   萧光露出一丝笑容,道:“如此说来,要和你做朋友,还.....还不容易?”一阵咳嗽,抬手挡住了嘴。   “容不容易就看你了。”杨宁笑道:“你也能坐起来,看来性命无忧,我不能耽搁了,给不给银子,给个痛快话。”   杨宁很清楚,接下来追寻小蝶,身上少不得一些银子,否则这一路定然十分困难。   他杀死萧易水得到的银子,分发一空,虽然从木神君身上也得了一只钱袋子,但这老家伙钱袋之中也不富裕,撑不了多久。   他还想着实在不成在途中买一匹马,虽然不知道一匹马要多少银子,但知道楚国似乎缺马,买一匹马也绝对便宜不了。   无论是萧易水还是木神君,杨宁杀的人都是计划之外,他可不想真的成为一个杀人抢银的强盗。   杨宁本以为萧光一定会找借口,却不想萧光微微点头,道:“你救了我的命,我给你一些报酬,这也是理所当然。”   “好兄弟!”杨宁眉开眼笑,拍手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讲究人。”   萧光道:“不过你要几百两银子......!”他话没说完,杨宁只以为他是嫌多,忙道:“如果你觉得太多,咱们也可以商量,你既然好说话,我也通情达理。”   “你误会了。”萧光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说,几百两银子根本不足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莫非我的性命只值几百两银子?”   杨宁一怔,大是意外,暗想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冤大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那你的意思是?”   “至少这个数!”萧光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五百两黄金!”   杨宁激动起来,叫道:“好兄弟,讲义气,萧光,我没看错人,你......!”说到这里,忽地停住,狐疑地上下打量萧光几眼,脸色难看起来,冷笑道:“姓萧的,老子倒要看看,你这五百两黄金从哪里摸出来?”   五百两黄金,那当然不是一个小数目,瞧萧光这样子,就是把内裤脱了也拿不出五百两金子。   萧光皱眉道:“你说话客气点,五百两金子并非什么大数目,我既然说给你,自然不会少你一文钱。”   杨宁心想你吹牛皮还真是面不改色,五百两黄金还不是什么大数目,这逼装的可以给一百分,见他神情严肃,却不像有假,往前凑了凑,兀自怀疑道:“你真有五百两金子?我这人也不贪,你给我一百两金子就好。”   “言出如山,我说话绝不会出尔反尔。”萧光抬手按了按头,看上去还是十分的虚弱,“五百两金子,不会少你一文,到了京城,自然会给你。”   杨宁这才明白过来,没好气道:“你说的金子,要到京城里去拿?”   萧光道:“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能拿得出?”   “拿不出还那么多废话。”杨宁拉长了脸,道:“我说萧光啊,你年纪不大,这吹牛皮的功夫可不错,比我还胜过三分。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吐出五百两金子,还要让我去京城里拿?你当我傻啊,你的心思,我是一眼就看穿。”   “哦?”萧光倒是显得很淡定,“什么心思?”   杨宁指着萧光鼻子道:“你小子要进京,可是孤身一人又害怕,想要让我护着你送到京城,是不是?你觉着我为了五百两金子,就会毫不犹豫跟你到京城去取,这一路上就给你当免费保镖。”冷哼一声,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张脸,哪有一分贪财的模样?”   萧光伸出一根手指将杨宁指着自己鼻子的手指拨开,没有反驳,反倒是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想让你跟着我进京。”   “趁早打消你这念头。”原来五百两黄金是空中楼阁,这让杨宁心中大是不满,“算老子倒霉,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占别人便宜好说,别人占我便宜休想。”他起身来,转身就走,“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告别,再也不见。”   这萧光一看就是个麻烦货,昨天实在是看他命在旦夕,杨宁不忍看他死在道上,这才出手相救,如今这小子看来已经度过生死关,还想拉着自己,那是万万不能。   杨宁可没有忘记来自东海的那些诡异飞蝉密忍,谁知道那帮人是不是还在找寻萧光,若真是被那群人找上,自己可就要被牵连进去。   萧光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勉强站起一半,身体摇摇晃晃,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软倒下去,杨宁已经走出几步,听到声音,回头瞧了一眼,皱起眉头。   “你.....你先等一等!”萧光道:“你说你还有急事要办,到底是什么事情?”   杨宁冷哼一声,道:“告诉你又怎样?难道你还能帮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萧光定了定神,“我有不少厉害的......厉害的朋友,你若有什么难事,我就算帮不了你,他们也许可以。”   杨宁心中想着这小子要往京城去,难道他是住在京城?看他细皮嫩肉,显然是养尊处优出自豪富之家,说不定还真有些人脉。   自己已经落后镖队好几天的路,这左一耽搁右一耽搁,若那镖队走得快,只怕都已经要到京城了。   如果在路上追赶不上,就只能往京城去寻觅,可是他也知道,既然是京城,那可就小不了,在诺大的京城去找一个人,如果只靠自己,那无疑是大海捞针,难度极高,而且时不我待,要找到小蝶是越快越好,时间若是长了,小蝶的处境只能是愈发的艰难。   不过杨宁也知道,就算真的可以依靠萧光的人脉在京城找人,那也不能显露自己有这样的需求。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然会做好。”杨宁故作潇洒道:“你这人说话我信不过。”   萧光显出怒色,道:“我自小到大,从来说一不二,你.....你敢说我言而无信?”   “这天下言而无信的人可多了。”杨宁摇头叹道:“你现在落难的时候,需要人帮忙,说什么都行。等你真的到了京城,瞧我是一个叫花子,只怕离我远远的,什么金子啊银子啊,我是一文钱也得不着。”   萧光冷哼一声,道:“你是叫花子吗?你的武功好得很,与我打成平手,总不会是丐帮的人吧?”   杨宁暗想你的武功底子虽然比一般人要好一些,但实在算不得高手,至少比起木神君还有那褐袍长者,差出了一大截子,不过这小子一下子猜出自己是丐帮弟子,看来对江湖之事也是有些了解,反问道:“你知道丐帮?”   萧光淡淡道:“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而且分为南北两派,我又如何不知?”   “南北两派?”杨宁一怔,他虽然对丐帮也有了一些了解,还真不知道丐帮竟然还有南北之分。   萧光察言观色,奇道:“你该不会不知道丐帮早就分成南北两派吧?”忽然笑起来,“看来你在丐帮也只是个小叫花子。”   杨宁没好气道:“你自己说我是丐帮弟子,我可没说,而且丐帮之事,与我何干?”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说的南北两派,又是什么名堂?”   萧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好像几十年前为了选新帮主,丐帮才分裂......!”笑了一笑,“看来你对丐帮的事情真的不清楚,你这么年轻,武功也不错,要真是丐帮弟子,也不该被埋没才对。”   杨宁忍不住笑道:“便是再好,也只是个乞丐,那有什么出息。”   “你不想做乞丐?”萧光反问道:“听说丐帮有什么舵主帮主,你要是有朝一日做了舵主甚至是帮主,那也威风的很。”   “威风个毛线。”杨宁忍不住爆粗口,“丐帮弟子听说有好几十万,想当舵主的大有人在,想当帮主的更是海了去了,先不说能不能轮上,就算真的当了舵主或者帮主,领着一大群叫花子又有什么好威风的?再说当了帮主,每天还要提防着手下人暗算,多少人想取而代之,一个不小心只怕连性命也没有。”嘿嘿笑道:“其实站得越高就越危险,反不如在底下过自己的日子快活。”   萧光一怔,沉默一阵,才颔首道:“你这话说的倒不差。”语气倒有些老气横秋。   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叫道:“大人,这里好像是一处祠堂,可以先在这里歇息片刻。”   这一声来得特别突然,杨宁和萧光同时色变,萧光挣扎要起身,可是身体绵软无力,一时却没能起来。   杨宁上前扶起萧光,四下看了看,也只有座台后面能躲人,扶着萧光轻手轻脚到了座台后边,这时候又听一个苍老声音道:“大家先在这里歇息,他们一时还追不上来,等天黑之后再走。”声音已经距离大门不远。   杨宁扶着萧光在座台后面坐下,忽地想到昨夜篝火堆,立刻过去,篝火堆的余烬清晰可见,立时将铺在地上的干草拉到灰烬上盖住,乱成一团,听到脚步声近,顺手放了两根横木在上面,这才闪身躲到座台后面。   --------------------------   ps:最后几个小时,大家帮帮忙,月票撑在前二十,谢了!!! 第二十九章 追兵   新的一个月,沙漠会将最精彩的故事奉送上,还望大家将保底月票支持过来,拜谢!   ------------------------------   杨宁和萧光蹲在座台后面,听到已经有人进到了祠堂之内,两人第一反应都是对头追了上了,却不知是不是那些飞蝉密忍。   杨宁从怀里摸出了冰刃,握在手中,萧光瞧了一眼,见冰刃寒光闪闪,他一眼便即看出这冰刃实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有些诧异,想不到杨宁形如叫花子,手里却有这等好兵器,听到已经有人进屋,摸了一块石头在手中。   只听得脚步声杂乱,人数倒像不少,听得一个声音恭敬道:“大人,这里看起来荒废多年,并无人迹,看来不会有人追来。”   先前那苍老声音道:“这里还是南楚的界面,一日过不了淮水,一日便要小心提防。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弃,一切都要谨慎。”吩咐道:“派两个人出去警戒,可不能被人追上来还没有准备。”   当下听得分派,随即便有两人出了门去。   “大人,喝口水。”杨宁二人在座台后面又听声音道:“咱们这一路兜圈子,甩开了他们,但干粮也已经不多了。”   “大家再挺一挺。”苍老声音道:“一路往北,最多再有三五天时间,应该就可以赶到淮水,咱们一路上故布迷阵,应该引开了他们不少人。”又道:“是了,将他先放出来,给他喝点水,可别死在这里。”   杨宁和萧光都是有些疑惑,只是此刻也不敢探头去看,以免被对方发现。   很快,就听得一阵悉悉索索之声传来,有人已经道:“大人,这小子昏过去了。”   “探探鼻息,可还活着?”那苍老声音急道:“可不能就这般死了,否则咱们所做的一切就付诸东流了。”   “大人放心,还有气。”有人道:“只是一路上捂在袋子里面,可能是憋晕了过去,不会有性命之忧。”   苍老声音“嗯”了一声,随即才道:“这要是活的带回去,黄金万两,可要是死了,一文不值。”   “大人,这小子当真那么值钱?”一人略有些狐疑问道:“看他样子只是个傻子而已,一个傻子值得大人费此心血?”   “傻子?”苍老声音冷哼一声,“就算是傻子,也要看他的出身。若是一般人,即使再聪明,对咱们也无用处,可就是这个傻子,却偏偏比黄金还要贵重。你们若是知道他的出身,就不会这般说了。”   杨宁更是诧异,听这几人的对话,这帮家伙似乎绑架了一个人,想要用此人换取巨额报酬,而且被绑架之人倒似乎是个傻子。   不过这帮人却又似乎不是普通的强盗绑匪,他们称呼那发出苍老之音的人为大人,而且口口声声说要渡过淮水往北汉去,看来身份倒是不简单。   他瞥了萧光一眼,只见萧光一对剑眉紧皱,神情显得十分冷峻。   “大人,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人忍不住问道。   苍老声音沉声道:“怎么,规矩都忘了?这是你能问的?”   “卑职失言,请大人降罪!”问话之人立刻道。   那苍老声音叹了口气,道:“这些年了,大伙儿身在异乡,十分辛苦,我知道大伙儿思乡心切,而且记挂着家中的老小,如果不冒险干这一桩,恐怕再有个三五年咱们也未必能够回到故土。”   众人都是一阵沉默。   “行动之前,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只要此事成功,咱们不但可以回到故土与家人相伴,而且侯爷也绝不会亏待咱们。”苍老声音轻声道:“在场的诸位,是否加官进爵,我不敢保证,可是荣华富贵,那绝对少不了。”   杨宁极是聪明,听话听音,立时便想到,难道这些人本就是北汉人,却一直隐藏在南楚?   若果真如此,那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知道楚汉南北对峙,双方刚刚结束了连续数年的战事,在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下,互相往对方境内派遣密探潜伏,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些人应该就是潜伏在南楚境内的眼线,但他们似乎已经厌倦这种背景离乡的生活,所以才想了法子要回到北汉。   而他们的方法,似乎就是绑架一个傻子。   “大人,咱们跟了你这些年,你对咱们照顾有加。”有人感激道:“我们既然答应干这一桩,无论成功失败,我们都会跟在大人身边。”   有人叹道:“加官进爵倒是无所谓,如果真的能够和家人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我以前还以为此生再也回不去,见不到家中父母妻小。”   苍老声音笑道:“大家就不要多想了,再有几天,只要带着这小子过了淮水,咱们就立下奇功,日后自会以富贵相见。”又吩咐道:“连日赶路,大家也都辛苦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大家先在这里好好歇息一番,等天黑之后,咱们再继续赶路。”   “是!”   “大人,这里有些干草,正好铺在地上歇息。”有人道:“兄弟们,这里干草足够,先给大人铺个地方。”话声之中,便有人往干草堆这边过来。   杨宁握紧了刀,忽地感觉手腕上一紧,扭头看过去,却是萧光不知不觉中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看他表情颇有些紧张,杨宁对着萧光轻轻一笑,可是这心里却笑不出来。   他本以为是那帮飞蝉密忍追踪而来,等发现不是那帮人,心里本放松一些,可是一番话听下来,却知道这帮家伙也不是什么好菜。   他们既然是潜伏在南楚的北汉探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否则也没有资格被派到南楚来。   如今绑架着人想要离开南楚,却又来到这偏僻之地,想来一路上自然是遮掩形迹,担心被人发现。   既是如此,一旦他们发现这祠堂还有别人,为了隐匿行迹,自然会杀人灭口。   杨宁感觉自己的运气似乎真的背到极点,像是带了杀星,所碰到的人,无论有意无意,似乎都想要取了自己性命。   便在此时,忽听到“咦”的一声,一人道:“大人,这里.....有问题!”   杨宁听声音就在边上发出,心下一凛,心知很有可能是这帮人搬动干草,将自己掩饰的那堆篝火显露出来。   果听得“呛呛”声响,那人一说有问题,便有人拔刀出鞘。   “这应该是昨天晚上燃起的篝火。”那人道:“应该是两三个时辰之前才熄灭......,这祠堂之前有人住过。”又道:“大人,他们应该是天亮的时候离开,兴许是昨夜大风大雨,在这里躲避风雨过夜。”   苍老声音森然道:“这里偏僻的紧,什么人会在这里过夜?”冷声道:“你说他们天亮的时候已经离开,我看倒未必。”   “大人,您的意思是?”   “将这祠堂里里外外给我搜个干净。”苍老声音厉声道:“无论是谁,立刻斩杀!”   杨宁手上一紧,萧光也是微微变色,听得脚步声响,正在此时,忽听得一个惊恐声音从祠堂外面传过来:“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人......有人追上来了......!”   本来已经准备搜找祠堂的众人纷纷迎上去,那苍老声音已经沉声道:“大家不要慌,大猛,将那小子收起来.....。”   杨宁心知发生变故,暗想那些追兵倒是来得及时,若是晚上那么片刻,自己和萧光必然会被发现。   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杂乱,苍老声音道:“大家不要怕,人质还在咱们手中,他们不敢胡来。”又吩咐道:“没我吩咐,都不要轻举妄动。”   杨宁忍不住探头瞧过去,只见到门前果然聚着一堆人,竟有七八个之多,此时都已经是兵刃在手,站在最后面的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比别人高出半截子,宛若铁塔巨人一般,此时他手中拎着一个大麻袋子,袋子鼓鼓的,杨宁心知里面定然就是他们抓来的人质。   猛地听到一声惨叫,聚在门前的众人都是惊呼出声,纷纷散开,躲到墙壁之后。   “这帮狗贼,说动手就动手。”有人大声骂道:“大人,咱们怎么办?”   杨宁见到门前已经有一人倒在地上,正在挣扎,躲到边上的同伴正将那受伤之人拉过去,只见到那人胸口竖着一根箭矢,先是被一箭射中。   那苍老之声也是恼怒道:“咱们一路隐秘,布下那么多迷阵,他们怎地这么快就追上?”   杨宁见说话那人一身灰色长袍,戴着布帽,身形微胖,乍一看去,倒像是个寻常的富家翁。   胖子话声刚落,就听到“嗖嗖嗖”之声连续不断响起,箭矢如飞蝗般密密麻麻从外面射入进来,又听一人“哎哟”叫了一声,显然也是被乱箭射中。   杨宁看箭矢众多,心知追赶而来的对手不在少数,心想这帮家伙还真是惹了大麻烦,自己又被无缘无故连累进去,也不知道是否还能走出这座祠堂。   “外面的人听着......!”灰袍胖子扯着嗓子大声叫道:“你们要的人在我们手里,立刻停止射箭,否则我们立刻杀死了他,大家同归于尽。”   -----------------------   ps:求收藏,求月票! 第三十章 重瞳   灰袍胖子显然以为这样一喊,定能威胁外面停止放箭,只是他却没有料到,这般一叫喊,箭矢射得更凶。   门窗俱都是飞箭袭来,众人被箭矢压制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杨宁大是奇怪,心想外面那群人应该就是为了追拿这些北汉探子而来,目的当然是为了被他们绑架的人质。   按理来说,人质在探子手中,外面那帮人多少应该有些投鼠忌器,不会逼迫太甚,但此刻那帮人竟似乎不在意人质的生死,依旧猛攻。   灰袍胖子大是恼怒,厉声喝道:“你们再不停手,老子一刀就砍死了他。”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砰”的一声,窗口处一道身影窜进来,身法敏捷,照着窗下躲藏之人挥刀便砍,随即又听连续数声响,祠堂残破坍塌的洞口,连续有人窜进来,都是二话不说,看人便砍。   如蝗的箭矢倒是停了下来,外面那帮人却是借着箭矢压制之机,冲进到了祠堂之内。   祠堂内一干北汉探子也都挥刀迎战,一时间双方杀成一团。   杨宁心下吃惊,却感觉萧光扯了扯自己衣襟,扭头看过去,只见萧光抬起手,冲着前面指了指,杨宁顺着他所指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墙角下,残垣断砖,竟隐隐现出一个窟窿来。   杨宁立刻明白了萧光的意思。   这祠堂内双方杀成一团,躲在这座台后面,迟早要被发现,两帮人无论哪一帮都不好惹,此时最好的选择,自然是趁他们还没发现之前趁乱离开。   惨叫声连续传来,呼喝声亦是不绝入耳。   事不宜迟,杨宁本就是说干便干的性子,冲着萧光使了个眼色,趴在地上,向角落处爬了过去,萧光见杨宁爬在地上,怔了一下,皱起眉头,但却也知道这个法子最是避人耳目,也趴在地上,学着杨宁往那边爬过去。   只听那灰袍胖子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难道不要他性命了?”   只是此时双方厮杀正酣,却没人理会他,灰袍胖子手下本有七八人,此时已经连续被杀三四人,对方也被斩杀了两人。   杨宁爬到角落处,伸手将挡在窟窿前的残砖拿开,萧光也一起帮忙,等到可以容纳一人出去,杨宁示意萧光先爬出去,萧光也不客气,先从窟窿里爬出,杨宁跟在了后面。   一出窟窿,外面一阵空阔,只见祠堂后面是一片开阔地,不远处是一片树林,两人也顾不得祠堂之内激动,都是站起身,向那片树林飞奔过去。   “噗!”   随即听到萧光哎哟叫了一声,杨宁回头看去,只见到萧光已经翻倒在地,腿上竟然中了一箭。   杨宁吃了一惊,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就在斜后方,忽然间便冒出四五个人来,其中两人手拿弓箭,另外三人则是手拿大刀,正向这边追赶过来。   “你.....快走!”萧光抬头看向杨宁,脸色苍白,“不必.....不必管我.....!”   杨宁二话不说,上前去背起萧光,骂道:“姓萧的,你真是扫把星,老子跟着你,一路上被人追杀,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霉。”口中,骂着,却还是背着萧光往林子那边跑过去。   身后又是几箭射过来,杨宁不跑直线跑曲线,也不知是他身法灵活还是那两名箭手的箭术不算高明,几箭也都被杨宁躲过。   “不好......!”身后的萧光叫了一声,“小心前面!”   杨宁本是背着萧光低头往前跑,听到萧光叫声,抬头看过去,却见迎面拦住三名持刀汉子,他心下一凉,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只见身后那几人也已经追上来,这时候当真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陷入绝境。   杨宁深吸一口气,萧光此时神情反倒没有了紧张之色,双眸之中经充满了愤怒。   “姓萧的,我明白了......!”杨宁苦笑道:“这帮人不是为了追拿那些北汉人,而是.....而是为了追杀你。”   “看来确实如此。”萧光咬牙道:“那些北汉人只是碰巧倒霉而已,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别到死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杨宁没好气道:“别那么多废话,你要记着,欠我五百两黄金,就是死了,你也不能赖账。”   此时前后数人已经飞奔上来,迎面一人挥刀照着杨宁便即砍了下来,下手干脆利落,简单实用。   杨宁心知此时根本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应对,唯一指望的就只有逍遥行。   逍遥行步法一旦走起来,鬼神莫测,便是木神君这样的高手,也是难以摸到步法的规律,可是杨宁也知道,若是面对一人甚至是两人,逍遥行或许真的可以轻巧躲避对手的出招,可是此刻前后已经有七八人围了上来,实难对付。   那人一刀砍来,杨宁也不多想,循着逍遥行的步法踏出了第一步,避过了对方犀利一刀,也不管对方是否还有第二刀砍来,紧跟着便踏出了第二步。   此刻身后亦有一人挥刀砍来,也被杨宁轻巧避过。   五名刀手环绕四周,将杨宁二人围在当中,亦都是毫不犹豫便即出刀,这几人出刀也都是凶狠之极,根本不留半丝余地,那是要置人于死地。   萧光本以为难逃一死,却不料对方连续几刀砍来,杨宁的身法就像鬼魅一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对方大刀似乎便要砍到,却偏偏被杨宁古怪的身法躲过,有时候甚至就贴着刀手擦过。   “小心.....!”瞥见一左一右两刀同时砍过来,萧光惊呼一声,杨宁身形却是往后一退,堪堪躲过,那两把刀“呛”的一声,却是互相砍在了一起,火星四溅。   不远处,两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对着杨宁这边,可是杨宁忽左忽右的鬼魅身形,两名箭手一时间根本找不大准头,弓箭也是忽左忽右想要找准,却始终不敢射出来,以免伤到了自己同伴。   几名刀手互相交错,连续出刀,但每次都是差之毫厘,一时间显得十分狼狈,几人眼中既有诧异之色,更多的却是恼怒。   杨宁虽然连续躲过对手的招数,但自始至终都是按照逍遥行步法从头到尾走出来,并不敢有丝毫的变化,也正因如此,固然让刀手们碰不到分毫,可自己却也走不脱对方包围的圈子,而这几名刀手的身法却也是极其灵活,刀法亦是了得,每一次失手过后,几人位置互相交错,都能在瞬间将杨宁二人重新围在中间。   杨宁习练逍遥行时间尚短,虽然对这套步法已经十分熟悉,但目下也还只是掌握其形,没有完全领悟其神。   他虽然颇为熟练走出逍遥行,但是动作看上去却极其难看,完全没有潇洒飘逸的味道,更加上还背着萧光,看上去也颇为狼狈。   忽见到又有不少人从祠堂那边跑过来,这些人或大刀在手,或弓箭在手,竟有十余人之多,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在不远处瞧着,见到五名刀手围着杨宁正在砍杀,这群人竟是饶有兴趣地观看。   萧光看在眼里,神情愈加严峻。   他心中很清楚,这帮人显然是成竹在胸,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虽说杨宁依靠着诡异的步子暂时能在数人的砍杀之中游刃有余,但始终只在小圈子里转悠,对方现在有二十多人围在四周,以杨宁的体力,这样绕圈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等到杨宁精疲力尽,对方再下手,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正如萧光所想,杨宁此时也是一般心思,他走了半天,可是始终感觉身边人影闪绰,刀光更是赫赫,心知这样走下去,不用对方砍杀,自己便要活活累死。   等到一套步法走完,回到了原点,杨宁顿了一下,待要再起步,却感觉眼前刀光刺眼,一刀迎头砍过来。   杨宁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可是这一步退过后,与逍遥行起步式便大不相同,待要找到节奏,身侧又是一刀砍过来,萧光亦是感觉有异,失声道:“小心,左边来了......!”   杨宁心下恼火,暗想你叫唤个屁,搞得老子越来越乱,勉强闪躲过去,斜后方又是一刀砍过来。   突然之间,听到“崩”的一声响,随即听到“嗖”的一声,紧跟着就是两声惨叫,杨宁尚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便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呼之声。   他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自己身侧的两名刀手竟然同时倒地。   杨宁先是一惊,随即大喜,趁机往那边避过去,瞬间找到节奏,又踏出了逍遥行的步子,只是这一次却并没有刀光跟过来,趁机往边上躲开一些距离。   他拉开距离,却发现那几名刀手并没有跟过来,有些奇怪,心下又想那两名刀手为何无缘无故倒下,瞥了一眼,才发现那两人的脖子上竟然都插着一根羽箭,羽箭却都是从后脑射入进去,一箭毙命。   杨宁拉出一步,停下步子,扫了一眼,只见一众刀手箭手的目光都望向一个方向,杨宁顺着这些人的目光瞧过去,竟发现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地方,一人一马立在不远,有如幽灵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   那人骑在马上,但身材却依旧显得魁梧强壮,并非幽灵,浓密的胡子从腮边延伸到嘴部四周,虬髯浓密,竟然遮住了半张脸庞。   他胡子虽然浓密,遮住半张脸,可是让人一眼看过去,却还是心下一凛,那人距离杨宁不远,杨宁目力不差,惊讶发现,那人的眼珠子十分古怪,竟似乎是生着重瞳。 第三十一章 分离   重瞳就是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怪异非常,杨宁前世倒也曾听人说起过这种怪事,极其罕见,据说历史上的大舜、项羽皆为重瞳。   那人手握长弓,竟然比那些箭手手中的弓要长出一倍,重瞳冷然,看了杨宁这边一眼,目光扫向那群刀手箭手。   死一般的沉寂只是片刻,便见一人挥手做了个简单的手势,十多名刀手立刻上前,形成半弧形,而弓箭手则是列成一排,弯弓搭箭,这一次却是对准了那重瞳大汉。   那人嘴边的胡须动了动,目光凌厉,只是瞬间,连人带马已经横移了一丈多远,杨宁看在眼里,显出吃惊之色,暗想这人的骑术当真厉害,人和马竟似乎合成一体,而那匹马也是健硕无比,比之普通的骏马要大出一圈,鬃毛油亮,全身是纯黑色。   也几乎在同时,众箭手已经同时放箭,重瞳大汉胯下骏马看似沉重,但行动起来却异常的迅速,轻松闪躲过箭矢。   大汉伸手反抄,竟然从背后弓囊中抓出两支箭来,扣住弓弦,只是一拉,又是“崩”的一声响,紧接着厉啸声音发出,极为尖锐,简直要穿透耳根。   双箭齐出,快若闪电,便听得两声惨叫,两名箭手俱都是弓箭脱手,捂住咽喉,身体后倒,被射穿了咽喉毙命。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   杨宁心下却是狂震,看到重瞳大汉一射双箭,双箭齐中,简直是难以置信。   虽然这几天下来,看到木神君和褐袍长者那般武功高手,但却远不及看到这重瞳大汉的箭术让他震惊。   他知道,这帮刀手箭手都是久经训练的好手,但是面对这重瞳大汉,短短时间之内,便有四人瞬间毙命。   他目中顿时显出钦佩之色,暗想这家伙长相古怪,还真是奇人异能,这本事当真了得。   随即心下又是一紧,暗想这重瞳大汉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他方才射杀刀手,解了自己的危急,似乎是拔刀相助,可又想自己的运气不会这般好,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必有蹊跷。   这时候才发现萧光还在自己背上,先放了下去,萧光坐在地上,杨宁见他腿上还插着那根羽箭,问道:“要不要先拔出来?”   萧光摇摇头,杨宁这才低声道:“咱们的运气不错,看来是有高人来救咱们,只盼是友非敌,否则咱们可要完蛋了。”   萧光神色已经平和下来,望着那重瞳大汉,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我认识他!”   “啊?”杨宁一怔,忙问道:“他是谁?箭术可真了得。”   萧光竟似乎忘记腿上的伤,含笑道:“不用担心,他不是敌人,他在这里,咱们定然会安然无恙。”   杨宁问道:“难道他是你的朋友?”   萧光想了一下,才道:“算不得朋友,不过应该不会伤害我们......!”   “应该?”杨宁没好气道:“连你自己也不肯定?”忽地一怔,却是发现,就在不远处,那帮刀手箭手的后方,如同幽灵般又出现了三骑,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三匹大马上面,各自骑乘着一人,一个个都是身形魁梧,一身黑色皮革劲衣,腰间都是挂着大刀,手握长弓,背负箭囊。   他们腰间的佩刀刀鞘漆黑如墨,与一般刀鞘大不相同。   忽然之间,剩下的几名箭手猛然间弓箭对向萧光这边,毫不犹豫拉动弓弦,数支羽箭流星般飞掠而来,竟似乎是知道那重瞳大汉不好对付,先要解决萧光再说。   杨宁心知不妙,暗想那重瞳大汉就算厉害,这时候距离颇远,也无法分身相救,抓住萧光手臂,向边上扯过去。   听得“喀喀喀”几声响,杨宁瞧过去,却见到射来的那几支箭到得半途,却纷纷转了方向,心下疑惑,但很快便看清楚,也不是那几支箭长了眼睛,而是另有箭矢射在那几支箭上面,改变了箭矢的方向。   他更吃惊,只见到不远处那三名腰悬黑刀的骑士都是手握长弓,那几支箭显然是被这几人打开。   此时那些刀手才发现身后有人,看起来都显得十分吃惊,但却还没有乱。   三名骑士一箭过后,继续伸手从箭囊取箭,连珠炮般一箭箭射出,中间那群人连声惨叫,转眼睛又是数人中间毙命。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众刀手,此刻却如同被猎人盯住的猎物,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此刻却不堪一击。   听得呼喝声响,几名刀手反身向那几名骑士冲过去,那三名骑士这一次并无射箭,反倒是挂弓拔刀,胯下骏马已经迎上前来,所有动作干脆利落,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双方距离不远,说到就到,几名刀手见到骏马冲过来,都是足下一点,腾空而起,挥刀往马上的骑士砍了过去。   刀光闪动,甚至没有听到大刀相击之声,杨宁就看到那几名刀手如同死鱼一样摔落下来,三匹骏马一闪而过,将那几人摔在后面,那几名刀手在地上抽搐几下,便都不动弹。   杨宁深吸一口气,那重瞳大汉无论骑术还是箭术都堪称一流,可是这三名骑士却也不弱,虽然及不上那重瞳大汉,但是气势凛然,动作干脆,刀法了得。   转眼间,三骑已经冲到人群,刀光闪动,剩下十多人被三匹骏马一冲,已经散乱开来,俱都挥刀迎战。   “那.....那三个人你也认识?”杨宁瞥了萧光一眼,“萧光,你真的认识这些人,日后可以介绍我认识,我可以拜他们为师。”   他这倒不是虚言,无论箭术还是马术,杨宁对这几人已经生出了敬仰之心,想着若是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本事,无论付出怎样的辛苦那也不亏。   萧光还没说话,杨宁听到身后马蹄声响,回头看过去,只见那重瞳大汉骑马而来,已经近在咫尺。   那大汉到了近处,翻身下马来。   方才离得有些距离,而且骑在马上,杨宁便觉得此人身材魁梧,此时近在咫尺,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发觉此人比自己所想还要高大,自己不过到他胸口处,这人浑身上下肌肉结实,黝黑似铁,宛若一座钢铁所铸的铁塔一般。   杨宁正要拱手说话,那大汉却伸手将杨宁扒开,很不客气。   杨宁只感觉此人手臂也如同铜皮铁骨,力量十足,被他轻巧扒到一边,正要发火,却见大汉已经将萧光横抱起来,转身将萧光小心翼翼放到了马背上。   萧光坐在马上,这才抬手指着杨宁道:“他是我朋友,要带他一起走!”   重瞳大汉却已经翻身上马,坐在萧光身后,一手抱住萧光,一手拉住马缰绳,也不看杨宁,淡淡道:“他不会死!”竟是一抖马缰绳,催马便走。   杨宁呆了一下,随即恼道:“有什么了不起,你懂不懂礼貌?”   萧光却已经转过头来,大声道:“小白兔,你去京城找我,一定要去找我......!”那骏马速度奇快,只是眨眼间,就已经奔出许远。   杨宁追了几步,终是停下步子,对着背影叫道:“姓萧的,你欠老子的黄金不要忘了,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欠债还钱。”眼睁睁地看着那匹马越走越远,很快便即看不见。   “真他娘的没义气。”杨宁嘟囔道:“长得高就能没礼貌?怎么说也该谢一声才对,就这样跑了,这年头就是不能做好人,差点连命都送了,什么好处都没有。”心里直觉得憋气,忽听得又是马蹄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那三名骑士也已经飞马从自己身边掠过,看也不看自己,向着重瞳大汉离去的方向而去。   那片空地上,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竟然再无一个活口。   杨宁心下发毛,暗想那几个人怪不得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不是吹的,这才片刻之间,竟然杀的鸡犬不留。   不过这几人出手冷酷无情,而且功夫了得,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这些人倒似乎是专门为了营救萧光而来,也不知萧光到底是何人,竟能劳动这般高手前来救援。   祠堂那边,此时也是寂无声息,杨宁回到祠堂边上,从残破之处向里面瞧过去,屋里毫无声息,倒是地上躺了不少尸首。   他将冰刃握在手中,轻手轻脚进到祠堂里,才发现包括那灰袍胖子在内,那帮北汉探子竟都已经死在祠堂内,祠堂内亦有三名黑衣刀手,自然是与北汉探子搏杀之时被杀。   忽地瞥见那个叫做大猛的巨人靠坐在座台下,脑袋歪着,脖子上被拉开了一条大口子,血肉模糊,自是被砍断了喉咙而死。   在他手边,那个大麻袋被一具尸首压住,两根羽箭插在麻袋上,显然是被乱箭射中。   杨宁暗想你们这帮家伙运气倒真是差,想要抓个人质回到北汉立功受赏,可却因为有人追杀萧光,阴差阳错全都死在这里,只怕死后都是冤魂。   他凑近过去,将大麻袋上的尸首拉开,伸手在麻袋上拍了拍,里面果真是一个人,此时一动不动,麻袋上那两根箭显然也射中了里面的人质,却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凶多吉少。 第三十二章 熟悉的陌生人   杨宁心中倒是奇怪这麻袋里究竟是什么人,听那灰袍胖子说是一个傻子,却又能依靠这个傻子回到北汉立功受赏,想来即使是个傻子,那来历也不一般。   冰刃轻松便将麻袋划破,里面便即显露出一个人来,其中一箭射在这人心口,另一箭则在这人的脖子上,只瞧这两箭射中的地方,活命的几率就小的可怜。   他伸手往这人鼻尖探了一下,鼻尖冰冷,毫无气息,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你这家伙可真是霉运冲天。”杨宁不禁嘟囔一句,被裹在麻袋里,偏偏被射中两箭,而两箭却偏偏都射中要害,这份霉运也算是相当了得。   杨宁确定此人已死,才仔细看了看,只见这人身材倒和自己差不多,微有些瘦削,不过身上的衣衫倒是不差,一摸料子就知道是上等货,腰间甚至还系着一条紫色腰带,一看就知道是富贵子弟。   这人眼睛上蒙着一条布巾,看上去和自己的年纪也是相仿。   杨宁用冰刃轻轻挑断布巾,那人一张脸便显露出来,看到那张脸,杨宁“啊”地叫了一声,脸上显出吃惊之色。   这张脸看上去也是颇为秀气,五官颇为精致,肤色颇有些苍白,双目紧闭,可杨宁一眼便发现此人竟是异常的熟悉。   忽然间,杨宁收刀进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瞳孔之中满是惊讶之色。   眼前这已死的年轻人,样容竟然与自己十分相似,也难怪会如此熟悉。   杨宁对自己这具皮囊的样容自然记得十分清楚,毕竟穿越过后,改头换面,灵魂附在一个新的身体上,自然不可能不好奇。   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人质竟然会与自己长的如此相像,乍一看就已经十分酷似,越看之下,便越觉得相似。   此事当真是诡异。   他沉默片刻,这才在祠堂内找到了那只香炉,出了门去,在竹林边上的小水潭里灌满了水,回到祠堂,将香炉放在地上,随即看一眼那人质尸首,又在香炉的水面上照一下自己的脸庞。   无论是五官还是脸型轮廓,竟然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唯一的区别,便是两人的肤色略有不同,这富家子弟明显是娇生惯养,皮肤有些白,而自己的肌肤颜色便深了一些。   杨宁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此事当真匪疑所思。   若说有人相貌酷似,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这世间相貌相近之人并不在少数。   可是这般相似,那却是少见,宛若一对双胞胎。   但是这两具身体自然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一个是富贵之家的子弟,一个则是战乱流亡的乞儿,地位背景相去十万八千里。   只能说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恰好被自己碰上而已。   四下里都是尸首,血腥味在空气中漂浮,杨宁虽然胆大包天,但心里却还是渗得慌。   他知道这里地处偏僻,这座祠堂荒芜多年,附近自然是常年无人前来,这一次祠堂内外多了几十具尸首,短时间内肯定也无人察觉。   附近少不得蛇虫鼠蚁,用不了多久,这些尸首便会成为累累白骨。   看到一个与自己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此时冷冰冰地躺在自己面前,杨宁心下还是很不舒服。   “咱们虽然无亲无故,可是长得一模一样,我也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杨宁叹了口气,“你小子也真是倒霉,糊里糊涂死在这里,总不能连尸首也要被野兽吃了。”想了一下,这才抱起那人尸首,跑到了祠堂前面不远处的竹林之中。   放下尸首,杨宁回到祠堂内,又拿了两把刀,这才重新回到竹林尸首边上,自言自语道:“这里景色不错,而且十分宁静,看你可怜,不让你暴尸荒郊,给你葬在这里。我这也算是积德,你要是有灵,可别把你的霉运传给我,多保佑我一点,对了,保佑我找到小蝶,让她安然无恙。”   他拿了刀,就在竹林之中挖了一个坑,正要将尸首放进坑内,想了一下,又放下尸首,双手合十念叨:“小兄弟,我给你下葬,算是给了你一份人情,你也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你看看我全身上下,破衣烂衫,这样走出去实在不成,你既然入土为安,这些身外之物也就没必要带走,对你是无用的东西,对我可是大大有用。”顿了顿,又道:“你的衣裳我先借来穿穿,等以后我要是发达了,一定会回来给你修个漂亮的墓碑。”   他身上衣衫本就破旧,这几天折腾,早已经是破败不堪,身上多处地方的肌肤都显露出来,再不换身衣裳,连自己也受不了。   虽说尸首众多,随便扒下来都是一套衣衫,可是那些人的衣衫都大了不少,只看那些人身形,杨宁便知道就算穿上他们的衣衫,也一定肥肿宽大,定然不合身,走了出去,反倒是让人注意。   倒是这家伙身上的衣衫虽然华贵,不过身着锦衣的富贵弟子多如牛毛,自己穿上这身衣衫,不但合身,而且也不会特别引人注意。   他将人质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又将他身上的中衣脱下,料子都是极好,不过因为胸口中了一箭,外衫中衣都有一个箭孔,即使如此,却也比自己一身破衣要强出不少,杨宁并不介怀。   至若贴身里衣,毕竟是死人之物,自然不好穿他贴身衣衫,而且也不能光着身子将他埋下去。   将那人埋在竹林之后,杨宁这才拿着两把刀到了竹林边上的水潭边,在里面将浑身的泥污洗了个干净,这才换上了那一身衣衫,对着水潭照了照,所谓人靠衣衫马靠鞍,这一身锦衣穿在身上,倒也是玉树临风。   不过头发凌乱,杨宁扯了根衣带将头发挽在了后面,将那两把刀丢如水潭,四下里瞧了瞧,昨夜风雨交加,也不知道方向,此时还真不知道身处何地,想到刚才那重瞳大汉带着萧光往东边去,也不犹豫,亦是往东边走去。   一身锦衣在身,比之先前的破衣烂衫要舒适的多。   虽说今日不似昨天那般风雨交加,可是也并没有云开雾散,浓云一直在天幕浮动,天色阴沉,也不知是否还会下雨。   行了不到两个时辰,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条小道,依旧是荒无人烟,杨宁想要寻到那条通往京城的官道之上,但昨夜马匹乱窜无法辨识方向,此时还真不知道官道究竟在哪个方向,只能顺着小道前行。   杨宁行了小半日,忽听得前方响起马蹄声,抬头望过去,只见到迎面飞驰几骑过来,速度极快。   在这条道上走了这小半日,不见半个人影,此时见到迎面来骑,杨宁这才感觉到一丝生气,暗想也不知是什么人,若是方便,倒可以向他们问问路,又寻思该不会是又碰上一些来历不明之人,牵累自己。   他这几日遇上之人,都是稀奇古怪,但无一例外都让自己置身险地,正自寻思是否要找这几人问路,那几骑快马已经近在咫尺。   来骑共有六骑,衣衫不一,但大都是短衣劲装,当先一人身着黑色短装,腰间佩刀,样容颇为凶悍,满脸横肉。   杨宁见状,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干脆闪到路边,让他们过去。   孰知那人靠近过来,已经勒住马,身后几骑纷纷勒马,当先那人一双眼睛盯着杨宁,脸上表情变得异常古怪。   杨宁心下一沉,暗想果然不是好人,看来这几个家伙见自己身着锦衣,又孤身一人,而且年少,定是在打自己主意,肯定是觉得自己身上有银钱,要抢夺过去。   杨宁心下冷笑,却忽见那人翻身下马,快步向自己走过来。   娘的,这是要动手了。   杨宁伸手入怀,抓住了冰刃,心想对方是六名大汉,正面相对,自己肯定不是对手,既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这满脸横肉大汉率先往自己靠过来,正是大好机会,此人见自己年轻,一定不会防备,自己大可以趁机先制住此人,只要控制住此人,以此胁迫,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大可以从他们手中抢了一匹马离开。   主意已定,直待那大汉再靠近一些便即动手。   那大汉身材高大,此时看的清楚,只见他左脸颊上有一块刀疤,本就满脸横肉,再加上这块刀疤,看起来更是凶神恶煞一般。   却见那大汉距离自己不过两步之遥,杨宁正要出手,忽见那大汉已经单膝跪倒在地,声音恭敬:“世子爷!”   身后那几人也已经快步上前来,在大汉身后齐齐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世子爷!”   杨宁一时呆住,脑中一片空白。   疤脸大汉抬头见杨宁发呆,却也不以为意,不等杨宁说话,柔声道:“世子爷,我等营救来迟,让您受苦,罪该万死,还请世子爷责罚。”   杨宁眨了眨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半晌才支支吾吾道:“你们.....你们说什么?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第三十三章 阴差阳错   疤脸大汉却已经起身来,回头道:“世子爷定然是饿了,快些拿干粮和水来。”想到什么,问杨宁道:“世子爷可要饮酒?”   杨宁缓了一下神,脑中一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毫无疑问,这帮人定然是认错了人,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真正的世子爷,正是被自己埋到竹林的那个人质。   自己的样容相貌与那人质几乎一模一样,再加上自己又穿了这身衣衫,也难怪会被错认是那位世子。   “原来那小子竟然是位世子。”杨宁心中暗道。   他前世对历史倒也颇为感兴趣,读过不少书,对“世子”这个称谓还是十分熟悉的。   世子是古代天子、诸侯的嫡长子或者继承帝位或爵位之人,不过天子的继承人,大都称为太子,而诸侯继承者,便是称为世子。   杨宁虽然知道那人质出身豪门,却想不到竟然是一位世子,不过又一想,恐怕也只有达到世子这样的分量,才能让那几个北汉探子相信能够立功受赏。   “世子爷?”大汉的声音打断了杨宁思绪,他抬起头,“啊”了一声,疤脸大汉面带敬色,似乎是个子太高,居高临下会让杨宁感到压迫,微弯身子,笑容和蔼:“世子爷要不要饮酒?”   他虽然带着笑脸,但是疤脸横肉,实在是比哭还难看。   杨宁笑了笑,问道:“有.....有酒?”心里却寻思着,这帮人将自己错人成了那位世子爷,自己现在如果告诉他们错认了人,这帮人必定要追根寻源找到那具尸首,那自己也必然无法走脱,必会被他们逼迫带路。   若是带他们找到埋在竹林的尸首,这帮人又怎会相信那位世子的死与自己无关?   毕竟自己穿着那位世子的衣裳,磨破嘴皮子,他们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话,更要命的是,事发现场的那些人,几乎都死绝了,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知道有人被绑架的就只有萧光,可是萧光不知去向,自己就是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那也是说不清楚。   这种时候,自己当然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只能见机行事。   而且自己对那位世子的背景甚至是性情都是一无所知,若是一个不小心便要露馅,后果不堪设想。   此种情况下,自己最好是谨言慎行,越少说话越好。   对那位世子爷唯一知道的,便是灰袍胖子曾经提及他似乎是个傻子,可是究竟傻成什么样子,依然是一无所知。   不过杨宁相信那位世子爷绝不会是真的是个白痴,或许只是反映慢半拍而已,否则一个白痴又如何能够成为世子?   眼前这几个人,不出意外的话,都是那位世子爷的下人,看疤脸大汉温言询问,亦可知晓那位世子爷还是有言语能力,似乎还喜欢饮酒,否则这疤脸大汉不可能上来就询问是否要饮酒?   听杨宁询问是否有酒,疤脸大汉眉开眼笑道:“有酒有酒。”回头叫道:“齐峰,快拿酒来,对了,世子爷定然累了,赶紧拿座垫过来。”   几人顿时忙开,有的拿食物,有的拿酒水,更有人从马背上扯下坐垫,放在地上垫好,这才请杨宁落座。   杨宁穿越至今,何曾受过如此待遇,只觉得异常受用。   几匹马上的垫子几乎都抽了下来,除了两只摆在地上放酒食,其他都放在了杨宁屁股底下。   杨宁坐下之后,食物和酒水已经摆上来,除了一些干粮,竟有两只烧鸡和一大包牛肉,不过都早已经凉了,上面覆盖一层冻油。   杨宁穿越过后,到现在还没吃上肉,此时看到,哪里还管冻油不冻油,抓了一只烧鸡在手,狼吞虎咽。   几人都是围在杨宁边上,看杨宁狼吞虎咽,脸上却都带着兴奋之色,疤脸大汉瞅了边上一名瘦高个一眼,笑道:“齐峰,你瞧,世子爷是真的饿了。”拿起酒袋,打开塞子,双手捧着递给杨宁,“世子爷,慢慢吃,多得是,别噎着,来,喝口酒。”   杨宁接过酒袋子,饮了一口,入口有些烈,不过酒香也浓,倒也不是劣酒,放下酒袋子,嘴里塞了一只鸡腿,含糊不清道:“你们.....你们也会享受,出门带着烧鸡和酒......!”   他本是随口一说,几人却都是脸色微变,疤脸汉子急忙道:“世子爷,我们.....我们得知世子爷被人抓走之后,立刻分派人手追寻,这日夜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沿途找寻线索,那是拼了性命也要找到世子爷,保护世子爷周全......!”   杨宁心想周全个屁,你们的世子爷如今已经入土了,就你们这帮草包,等你们找到,尸首都化成白骨了。   疤脸汉子依然解释道:“咱们这一路发现了线索,知道世子爷可能被带到这一带,所以日夜找寻,不过......不过为了保持体力和精力,这才在道上买了这些,其实.....其实也是为了找到世子爷之后,能让世子爷饱餐一顿.....!”   边上那名叫做齐峰的立刻道:“世子爷,段二哥没说谎,离开京城后,咱们日夜马不停蹄,无日无夜不在找寻世子爷的下落,段二哥经常以泪洗面,说要是找不到世子爷,他就不回京城......!”   杨宁听“以泪洗面”四个字,正在饮酒,酒还在口中,一口喷出,全都喷在了疤脸汉子的脸上。   众人都是一愣,疤脸汉子抬手抹去脸上酒水,云淡风轻,扭头拍了拍齐峰肩膀,轻叹道:“这些就不要和世子爷说了,如今找到了世子爷,比什么都好。”   齐峰慨然道:“段二哥,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你日夜担心世子爷,我们连说都不能说?你对世子爷忠心耿耿,试问在场的弟兄谁人不知?世子爷,段二哥买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为了给我们补充体力,他自己.....他自己已经好多天都没吃东西了。”他口沫横飞,慷慨激扬。   杨宁显出狐疑之色,看疤脸汉子精神抖擞,也不像日夜不眠,更不像多日没有吃东西。   疤脸汉子伸手抓住齐峰的手,眼圈顿时泛红,“齐峰兄弟,你......我什么也不说了,此生我与你生死与共!”   齐峰立刻堆起笑脸,道:“段二哥,你欠我的十两银子,回到京城能不能......?”   疤脸汉子立刻打断,沉声道:“赵无伤,你带两个人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小心戒备。”   一名冷脸汉子拱手称是,带人往四下里查巡。   “你姓段?”杨宁片刻间已经解决了大半只烧鸡,饮了口酒,盯着疤脸汉子问道。   疤脸汉子显然没有想到杨宁会有此一问,怔了一下,郁闷道:“世子爷,您......您难道忘了卑职不成?”   杨宁抬手指着自己脑子,“我这几天脑子昏昏沉沉,记不清许多事情了,看你眼熟,可是想不起你名字。”   疤脸汉子忙道:“卑职段沧海,在府里已经多年,世子爷可想起来了?”   “段沧海?”杨宁念了一句,咧嘴笑道:“这名字好。”   “多谢世子爷夸赞。”疤脸汉子笑道:“这名字还是将军在的时候亲自为卑职所取,卑职也觉得十分好听。”   “将军?”杨宁疑惑道:“哪个将军?”   疤脸汉子段沧海笑容僵住,显得颇有些尴尬:“世子爷,您......您该不会连卫将军都忘记了吧?那......那可是您的父亲。”   这次倒是杨宁呆了一下,心想原来那位世子爷的父亲竟然是位将军,“哦”了一声,道:“我父亲原来姓卫!”   段沧海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解释道:“世子爷记错了,将军不姓卫,姓齐,卫将军是三公将军之一,除了一品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是二品三公将军,卫将军是您父亲的封号!”   杨宁这才明白过来,心下尴尬,却也吃惊,暗想原来那位世子爷的父亲竟然是二品卫将军,看来还真是背景深厚。   段沧海见杨宁一副思考样子,忍不住探手指着边上的齐峰问道:“世子爷,你可记得他?知道他叫什么?”   杨宁道:“他不是齐峰吗?”   “世子爷英明!”段沧海松了口气,“原来世子爷还记得他。”   杨宁道:“你刚才不是叫他齐峰吗?”   段沧海一愣,更是尴尬,齐峰却已经扯了扯他衣袖,使了个眼色,段沧海领会其意,向杨宁道:“世子爷慢慢吃,不急!”起身跟着齐峰走到一旁,杨宁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竖起耳朵听过去。   齐峰压低声音道:“段二哥,你不是不知道,但凡事情复杂一些,世子爷脑子就会糊涂,越说越乱,咱们还是不要多说的好。我看世子爷这些时日定是吃了不少苦头,也受了不少惊吓,所以脑子一时乱了。”   “也难怪世子爷连我也认不得了。”段沧海微微颔首,“既然找到了世子爷,咱们就放心了,尽早赶回去,免得太夫人和三夫人担心。”忽地皱起眉头,往杨宁这边斜睨了一眼,见杨宁似乎将心思都放在吃喝上,压低声音道:“齐峰,你说世子爷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怎么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黑刀营   段沧海想了一下,这才回转身来,在杨宁身边蹲下,笑容可亲问道:“世子爷,味道可还合你口味?”   杨宁含糊不清点点头,心想这家伙定然要问自己是如何脱身,果听段沧海问道:“世子爷,抓你的那帮绑匪,如今在哪里?”   “绑匪?”杨宁此时已经将一只烧鸡解决,他吃得快,此时还真是有些撑得慌,打了个嗝,段沧海立刻道:“齐峰,拿毛巾来。”   齐峰急忙拿了一只擦手的布巾,杨宁接过,将手里的冻油擦干净,这才道:“你是问那些绑匪去哪里了?”   “正是。”段沧海道:“世子爷是怎么逃出来的?咱们回头,总要给府里一个交代。”   杨宁道:“死了,都死了!”   “死了?”段沧海一愣,“世子爷,你.....你是说,绑架你的那些人都死了?”   杨宁点点头,齐峰忍不住在旁问道:“世子爷,他们是怎么死的?总不会.....总不会是世子爷杀了他们。”   杨宁笑道:“他们有许多人,我怎能杀死他们?是被别人杀死的。”   段沧海和奇峰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小心翼翼问道:“世子爷,你说的别人,又是哪些人?难道是.....难道是有人救了你?”   杨宁心知这帮人既然是出来营救自己,回去之后,自然要有个交代,自己为何脱险,来龙去脉自然是要弄清楚的。   “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就死了。”杨宁早就做好准备,“你们要去看死人吗?”   段沧海更是愕然,犹豫一下,点头道:“世子爷,你还记得那些人死在哪里吗?咱们总要弄清楚究竟是些什么人绑了你,以后我们也好多加提防。”   杨宁知道若是不带他们去看尸首,只怕他们不会就这样罢休,而且自己也没有理由拒绝他们,想着自己将那世子爷的尸首埋在竹林,若是带他们前往,可别被他们不小心发现,正自犹豫,听得马蹄声响,刚派出巡视的几人俱都回来。   “世子爷,你若吃好了,咱们就过去瞧瞧。”段沧海小心翼翼道。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当下众人也不耽搁,收拾一番,段沧海专门让人给杨宁腾出了一匹马。   杨宁心知这些人应该不至于怀疑自己的真假,只是想要弄清楚自己脱险的来龙去脉而已,段沧海既然让人专门给自己腾了一匹马,那就说明那位世子爷自然会骑马,也不客气,翻身上马,在前带路。   他心中却也是盘算好,自己尽可能让这帮人避免去那竹林,可是若真的被这帮人发现竹林里埋着人,自己定要在他们发现那位世子爷尸首之前,找机会脱身。   这些马都是好马,杨宁记着道路,用了不多时,便回到了祠堂后面,远远便瞧见了祠堂后面空地上的那些尸首。   段沧海等人见状,早已经拔出了身上的佩刀,到得近处,段沧海沉声道:“保护世子爷!”神情冷峻,与之前对杨宁谦恭表情大不相同。   众人下得马来,齐峰和两名大汉护在段沧海身边,其他几人则是跟着段沧海上前去。   段沧海蹲下身子,连续翻看了几具尸首,这才回头向杨宁问道:“世子爷,这些人可是绑架你的绑匪?”   杨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些都是死人。”指了指祠堂那边,“那里还有好多死人。”   段沧海微微颔首,那名叫赵无伤的汉子问道:“段二哥,可瞧出这些人的来路?”   段沧海神情冷峻,摇头道:“这些人的来路看不出来,可是他们死在何人之手,倒是有些线索。”   杨宁此时也已经靠上前来,听段沧海这般说,正欲询问,但终是憋住,好在赵无伤已经问道:“是谁?”   段沧海指着尸首脖子上的刀痕,沉声道:“你看他们的伤口,这些人几乎都是一刀致命,而且几乎都是直取脖子,再看刀口......!”   赵无伤伸手竟是在道口摸了一下,皱眉道:“刀口很薄,比我们的刀应该要薄出不少。”   “不错。”段沧海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很可能是黑刀营的人杀了他们。”   “黑刀营?”此时不但赵无伤,便是其他几人也都变了颜色,齐峰失声道:“段二哥,你是说黑刀营的人到了这里?”   赵无伤也是一脸惊讶,“二哥,有没有看错?黑刀营怎可能到这里来?”   杨宁看他们表情,心下十分疑惑,这几人似乎对黑刀营十分忌惮,脑中却已经想到救走萧光的那几人,记得他们似乎就是腰佩黑鞘快刀,看来段沧海猜测的并没有错。   他之前见段沧海对自己恭恭敬敬,一群人颇有些谄媚姿态,心里小瞧了几分,此时见他竟然一下子就看出刀口来历,这才知道段沧海深藏不漏,倒不可小觑。   “黑刀营既然派了人手出来,就不会是小事。”段沧海沉思道:“难道是为了帮着我们援救世子爷?”但立刻摇头,“绝不会这么简单,黑刀营绝不会为了世子爷出手。你看这些刀口,都是一刀毙命,出手又狠又准,而且直取咽喉,再加上这薄刀口,都是黑刀营的作派.....!”   其他几人都是面面相觑,也不言语。   段沧海站起身,快步往祠堂那边过去,几人都跟在后面,齐峰和另外两人始终护在杨宁身边,全神戒备。   进到祠堂内,看到满地尸首,众人也都是微微变色,段沧海和两人上前去查看一番,回头道:“这不是一伙人,应该是有人劫持世子爷到了这里,却被一伙人偷袭,偏偏黑刀营又出现在这里。”   “段二哥,这些人也都是黑刀营的人所杀?”齐峰问道。   段沧海摇头道:“不是,这是两伙人在火并,黑刀营的人应该没有进祠堂。”看向杨宁,问道:“世子爷,你对这里的事情是否一无所知?”   杨宁左看右看,指着被自己割破的麻袋道:“他们将我包在那里面,我醒来的时候,就从那里面爬出来,看到都是尸首,就自己跑了,然后在路上遇到了你们。”   段沧海拿起麻袋,看到上面刀口,道:“看来是有人割破了这麻袋,想要放世子爷离开。”随即在几具尸首身上摸了摸,并无找到任何东西,最后在那灰袍胖子身上摸索了一番,忽然拿出一块椭圆形的铜牌,杨宁看在眼里,心下一紧,那铜牌他竟然认得。   木神君死后,杨宁在他身上不但搜到一只小钱袋子,而且也搜到了一块椭圆形铜牌,与眼前这块铜牌一模一样。   “九天楼?”段沧海瞧了一眼铜牌,冷笑道:“原来绑架世子爷的是九天楼的人,也难怪他们一路北逃,这是想要将世子爷带回北汉啊。”   “他娘的,原来是九天楼的人。”齐峰啐了一口,骂道:“这帮狗杂碎,定是潜伏在暗处,一直找寻机会对世子爷下手。老天保佑,也幸亏跑出另外一伙人来,否则真要被他们将世子爷带到北汉,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会有另一伙人突然出现?”一张脸长得像所有人欠他钱一般冰冷的赵无伤皱眉道:“这伙人为何会与九天楼的探子火并起来?”   段沧海神情严峻,道:“黑刀营既然卷进来,事情就不会小,我们知道是九天楼的人绑架了世子爷就好,其他的事情,我们不能追究太深,以免将我们也卷入进去。”看了杨宁一眼,神色微松:“不管怎样,世子爷安然无恙,那比什么都好,我们对府里也能有个交代。”   齐峰也点头道:“段二哥说的是,有些事情不该我们深究,我们的职责是救回世子爷,如今世子爷安然无恙,其他事情不要插手。”   赵无伤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这里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尸首应该不会被轻易发现。”段沧海道:“黑刀营既然不在乎这些人的尸首晾在外面,没有掩埋,咱们也不用多生事端,地方上若是能够发现,让他们自己去查,不过也肯定查不出什么,若是无人发现,也便这样了。”起身来,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现在就离开。”   杨宁本来还担心这帮家伙要在附近搜找,说不定还要往竹林去,此时听段沧海说要立刻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这帮人做事倒也不拖拉,既说要走,也不耽搁,出了祠堂,上马便走。   杨宁问道:“段.....段沧海,咱们要往哪里去?”   “世子爷莫非还要往其他地方去?”段沧海先前本来神色凝重,此时却又显出笑容,“若是世子爷想到什么地方去转转,日后自有机会。不过世子爷被绑架已经十几天,府中上下都是焦急得很,太夫人和三夫人定是日夜担心,咱们还是先回京城,让她们安心为好,世子爷意下如何?”   杨宁心想自己要在途中追上镖队找到小蝶已经不现实,既是如此,干脆直接去往京城也好。   自己冒充的这个世子爷,父亲是二品卫将军,身份非同小可,想来在京城的势力自然也是极大,既然如此,大可以借助这个新的身份在京城搜找小蝶,远比自己单枪匹马大海捞针要强得多。   ----------------------------------------   ps:求收藏,求月票,求捧场! 第三十五章 银装素裹   江水东逝,远望群山秀丽多姿,云雾缭绕,景色之美,让人叹为观止。   长江之水天上来,万里长江汇千流为大江,从西一路之上穿过无数的高山险地,奔腾怒吼,可是到了鸡笼山之时,却被山脉所阻,浩瀚大江激流如故,却变阔为窄,无限风光在险峰,山水一体,浑然天成,壮美非凡。   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建业都城北依覆舟山、鸡笼山和玄武湖,东凭钟山,西临石头,临江控水,江水奔腾,不舍昼夜。   一路之上,段沧海等人无论是在吃住还是行程上,都是安排的妥善有加,伺候得十分得体,这让杨宁深感作为一个贵族子弟的舒坦。   沿途杨宁不多说话,其他人也就不敢多问,渡过长江,快马加鞭不到一日,便是都城建邺。   建邺城的恢弘气势,便是见过世面的杨宁,也是让他大为惊叹,那种厚重沉凝远非他在前世所能见。   山峦如聚,望之若阙,淮水中出,徘徊入都,群山秀水环绕之中,便是那一座壮阔厚朴的大城,是为南楚第一城,楚都建业。   建邺城有里十三、外十八之说,是说里里外外大大小小总共有数十处城门,而外城大大小小有十八处城门,亦可见这座都城的宏阔。   进得城来,杨宁立时便感受到了这座古城的恢宏大气。   城中的道路纵横交错,却又极是宽阔,商铺林立,鳞次栉比,街道之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十分热闹,置身于这座都城之中,只能感受到帝国的繁华与兴盛,很难让人再去想前方颠沛流离无家可归的苦难百姓。   建邺城就似乎是帝国的仙境,无论什么人置身其中,都会忘记帝国存在的危机,都会被京城的繁华和热闹所感染,以为天下安康,四海升平。   京城的十八处外城门,就似乎是将大楚国分为了两个世界,一个是城外的世界,一个是城内的世界,人们鲜衣怒马,衣冠齐整,相见时带着笑,商铺内琳琅满目的货物,彰显着帝国财富的庞大,与杨宁在会泽城所见的情景宛若两个世界。   建邺城庞大无比,而皇城居于京城正中,如果是京城是大楚国的皇冠,那么皇城就是皇冠之上先前的一颗璀璨明珠。   京城的百姓们,可以看到明珠的璀璨,却无法感受到皇城内的奢华贵气。   杨宁初入这座宏伟的古都,左顾右盼,目不暇接,不知不觉中随着段沧海等人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巷。   “咦,那.....那是什么河?”忽见得前方不远处有一条涓涓河流,河流之上拱桥如玉,杨宁忍不住问道。   段沧海等人先是一愣,齐峰已经笑道:“世子爷出门才十多天,忘记这条河了吗?这是秦淮河。”   “秦淮河?”   “秦淮河伸入城内,到武定门分成两股,一股为干流,成为外秦淮,绕城经中华门、水西门和定淮门,由三汊河注入长江。”齐峰堆着笑脸解释道:“另外一股就是内秦淮,由通济门东水关入城,在淮清桥又分为南北两支,南支经夫子庙文德桥至水西门西水关出城。北支就是从古运渎经内桥至张公桥出涵洞口入干流.....!”指着那座桥道:“那就是张公桥了。”   段沧海瞥了齐峰一眼,心想咱们这位主子脑子不好使,但凡事情复杂一点就要发懵,你罗嗦这么半天,他还能记得个屁。   杨宁“哦”了一声,也不多言。   又穿过几条街巷,段沧海忽然“咦”了一声,众人瞧过去,只见前面的一条街道上,两边房舍前都挂起了白巾。   “这是哪位大人去世了?”齐峰催马上前,疑惑道。   杨宁自然也瞧见沿街刮起的白布,问道:“是有人死了?”   段沧海心想世子爷果然是直来直去,说话太过直接,解释道:“世子爷,应该是有哪位大人过世了,这附近的街道为了表示哀悼,会主动挂出白布,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的待遇,过世的定是一个受百姓爱戴的大人。”翻身下马,沉声道:“大伙儿都下马!”   几人俱都下马来,杨宁心知这很可能是一种礼节,也跟着下马。   这条街巷并非商铺,所以人迹不多,几人走在街上,颇有些冷清,往前走了一阵,忽见得边上有人冲着这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一些什么,段沧海等人皱起眉头来,穿过长街,拐到另一条巷子里,走到巷子尽头,前面便出现一条更为宽阔的大街。   “世子爷,这是琵琶街,你不会忘记吧?”段沧海道:“咱们到家了。”   走到街道上,杨宁才发现这条琵琶街不但宽阔而且很长,街道干净无比,整整齐齐地铺着青石板,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座府邸,每座府邸前面都蹲着一对大石狮子,几十个石狮子在琵琶街两边派开,蹲在自家的门前,百无聊懒地瞪着双眼,等着从街上走过的车与人。   杨宁一边走一边向两边看,这一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长街,座落着十多处府邸,都是高官显贵,“尚书府”、“将军府”、“侯爵府”连续不断映入眼帘,而每一座府邸的门头,都悬挂着一条白色的布巾。   许多府邸前都是有兵士守卫,瞧见从长街过去的段沧海一行人,便有不少护卫交头议论。   段沧海看在眼中,神情愈加凝重,加快步子,很快,就见到前面一座府邸门头一片素白,站在门前的护卫也都是浑身素白。   段沧海陡然站住了步子,其他人也都是大惊失色,只见段沧海身体晃了晃,猛地加快步子走过去,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凝重。   杨宁见几人神色古怪,心想总不成就是你们府上死了人吧?   段沧海等人快步到了那府邸门前,守在门前的护卫瞧见,早有人抢上前来,失声痛哭:“段......段二哥,你们可回来了......!”两句话没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段沧海脸色惨白,“难道.....难道是太夫人......?”   杨宁一怔,心想真他娘的是你们府上,这可真是太巧了,老子第一天进京城,就碰上丧事?   “不是.....!”护卫颤声道:“是.....是将军.....!”   此时所有人都是变色,段沧海神情变得森然可怖,揪住那人衣领,怒喝道:“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将军在前线,怎会......,快说,到底是谁?”   此时又有一名护卫上前来,抽泣道:“段二哥,是.....是将军,将军.....将军过世了!”   段沧海和齐峰等人脸色煞白,却见到段沧海往前走出一步,忽地腿下一软,瘫了下去,边上有人急忙扶住,段沧海眼圈瞬间发红,猛地咆哮一声,七尺高的大汉,竟然瞬间泪水滚落,齐峰等人也都已经嚎啕大哭起来,捶胸顿足,如同死了亲爹一般。   杨宁一时呆住,心想他们说的将军,总不会就是世子爷的亲爹吧?   儿子刚刚死在外面,这老子也死了?   “快,告诉.....告诉三夫人,世子爷.....世子爷回来了.....!”段沧海大哭之中,忽地扯过杨宁,“世子爷,将军......将军过世了.....!”   杨宁从没有见过那位将军,更没有丝毫感情,呆了一呆,心想总不会让老子现在就哭出来吧?   他抬起头来,看向朱红色大门上面的匾额,只见到那块匾额颇为巨大,上面龙飞凤舞写着“锦衣侯府”四个大字,烫金大字灼灼生辉。   早有人进府去禀报,段沧海拉着杨宁手臂,也进到府内,一进府里,银白一片,听到前面堂内传出一片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幡如云,边上有不少人,看样子似乎都是府里的丫鬟仆从,也都是穿着白衣。   杨宁脑子有些发懵,被段沧海牵着呆呆往前走,两边众人看到杨宁,不少人显出惊愕之色,亦有人显出欢喜之色,俱都跪了下来,便听得前面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宁儿吗?宁儿回来了吗?”   杨宁听到声音,暗想这女人的声音当真好听,就像春铃一般,又想她怎么也叫“宁儿”,难道知道自己的名字?   忽见到前面已经过来一群人,俱都是披麻戴孝银装素裹,当先一人却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少妇,身姿婀娜,丰韵娉婷,琼鼻凤目明艳动人,她的肤色如同白玉一样白净无暇,看样子并没有施妆,却更显得纯美清净。   一身素白,更显她眉目如画,就像是仕女图中的美人儿,正身姿娉婷向自己走过来。   “卑职见过三夫人!”段沧海已经跪倒在地,齐峰等人也跟着跪倒,脸上的泪水兀自直流。   美少妇三夫人已经抓住齐宁的手腕,刚一接触,杨宁便觉得这美少妇的手儿温润光滑,如同瓷器一般。   “你们辛苦了。”三夫人眼圈泛红,“将军......将军过世,你们能及时将世子带回来,将军泉下有知,也会心安.....你们都快起来,不要跪着了......!”说到这里,声音哽咽,杨宁见她美眸之中滚下晶莹泪水,这时候更是美若天仙,特别是那右眉内侧有一点殷红粉痣,更添娇美。   “三夫人,为什么会这样?”段沧海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战事已了,将军.....将军怎还会?”   三夫人道:“这些回头再说。”看向杨宁,道:“宁儿,快换上衣裳,随我进灵堂!” 第三十六章 三夫人   杨宁知道那位世子爷的父亲是南楚二品卫将军,却不知道锦衣侯又是谁人?这丧事既然是在锦衣侯府,那么锦衣侯自然也在其中。   更让他奇怪的却是美貌的三夫人,却不知是否就是那位将军的妾侍,如果是这样,自己目下的身份是世子,是那位将军的儿子,也便是说,眼前这美丽的少妇,竟是自己的庶母?   不过这三夫人竟然没有认出自己是假冒货,看来这一关倒是过了,不过接下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又想这位世子爷本就是脑筋糊涂之辈,有些自己难以应付的,大不了装傻充愣就是。   被人伺候着换上了一身孝服,杨宁心道真他娘的晦气,随即就被三夫人带着进了灵堂内。   灵堂布置的十分阔气,一道白幔将灵堂隔断为两半,杨宁心想灵柩应该就在白幔后面,此时在灵堂上,摆祭着各色果品糕点,中间竖着一只极大的灵位,上面写着“大楚锦衣侯卫将军齐讳景之位”。   杨宁顿时明白,原来卫将军便是锦衣侯,锦衣侯便是卫将军,这本就是一个人,而此人叫做齐景,若果真如此,莫非世子的名字叫做齐宁?倒是与自己的名字一样。   灵堂边上,此时却有不少人,在那灵堂边上,亦是跪着一人,披麻戴孝,杨宁进来之时,那人也陡然抬头,杨宁见那人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也是十五六岁年纪,长相倒也清秀,只是那人看到自己的一刹那,脸色剧变,就像见到鬼一样。   杨宁心想老子有这么吓人吗?左右瞧了瞧,只见两边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这灵堂极大,即使人在里面丝毫不显拥挤,而且十分开阔,最显眼的便是上首竟然有一人坐着,看上去也有六十多岁,满头白发,身上穿一身黑,只是在手臂上系了一条白巾。   老者本来正与身边一人说话,见到杨宁进来,也是一愣。   在老者边上,是个年近五旬的胖子,矮矮胖胖,不过细皮嫩肉,留着八字须,颔下一绺黑须,身上裹了白装,瞧见杨宁进来,也是吃了一惊,但瞬间就迎上来,一副悲伤至极的摸样,“世子,您.....您可回来了!”   杨宁心想你又是何方神圣,但是他对锦衣侯府一无所知,眼前这些人更是不认识,只能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拜祭你父亲。”三夫人拉着杨宁上前。   杨宁心中郁闷,可是事已至此,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既然是这位锦衣侯的儿子,父亲死了,做儿子的自然不能不拜,只能跪下去拜了几拜,这才起身来。   三夫人瞥了跪在灵边的那年轻人一眼,淡淡道:“齐玉,你起来,宁儿回来了,那是他的位置!”   三夫人话声刚落,边上就传出一声冷笑,随即一个妇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杨宁见这妇人也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倒也颇有些姿色,只是嘴唇偏薄,眉宇间带着一丝恼意,走到三夫人面前,冷笑道:“你让玉儿让位置?他在那边已经跪了数日,你一句话就能让他离开?”   三夫人花容并无丝毫表情,淡淡道:“宁儿回来了,那自然是宁儿尽孝子本分,宁儿不在那里,又有谁能在那里?”   那妇人尖着嗓子道:“大伙儿看看,老爷一走,她就无法无天了,看来她是准备在侯府一手遮天了。”抬手指着三夫人,“顾清菡,你可别忘了,这里姓齐,可不是姓顾,以前你逞威风我管不着,到了今时今日,你还要在这里逞威风吗?”   三夫人顾清菡凤目一寒,冷笑道:“琼姨娘,这里是灵堂,不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宁儿是将军的嫡长子,自然由他戴孝,于情于理都无话可说,还有什么好争执的?前几日不过是宁儿被人绑走,所以才让齐玉代替尽孝,如今宁儿回来了,也自然不用。”   “玉儿,你就在那里,看谁敢动你一根手指头。”琼姨娘冷笑道,“你是老爷的儿子,也是齐家的种,我看看谁敢动你。”   三夫人并不与琼姨娘争执,看向那老者盈盈一礼,道:“三老太爷在这里,还请三老太爷决断。”   那老者抚须道:“清菡呐,你也别太着急,这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别太急?”顾清菡露出一丝笑容,“三老太爷,现在急的不是我,而且这种事情,恐怕也无法从长计议吧?”   “怎么,你是说我说话不周?”三老太爷脸色一沉,随即叹了口气,脸色微缓,道:“清菡,如今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事情还是要多听听大家的意见,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乾坤独断。”瞥了齐玉一眼,道:“其实有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时日都是齐玉在这里守着,总不能宁儿一回来,就将玉儿赶走,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边上顿时有一人道:“顾清菡,你在侯府一手遮天,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如今大哥去了,你还想让侯府鸡犬不宁吗?”   杨宁瞥了一眼,见说话的是个年过三十的男子,身形瘦弱,眼睛无神,一看就是个酒色过度之辈。   “五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顾清菡凤目一紧,冷笑道:“鸡犬不宁?不知五爷哪只眼睛看到侯府鸡犬不宁?若说一手遮天,我一介女流,还真没有那个能耐,如果不是太夫人和将军吩咐,我也不会插手府里任何一桩事儿。”   “你这女人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又一名男子叫道:“当着太夫人温顺贤良,背后却是凶蛮无礼,你现在又将太夫人抬出来,怎么,又使这些老花招,想要用太夫人来压我们?”冷哼一声,“那你大可以去请太夫人出来,当面论理。”   顾清菡依然显得十分镇静,淡淡道:“世子失踪,将军过世,太夫人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这两桩事情连续发生,你觉得她老人家还能起来和你们论理?六爷,这话你本就不该说出来。”   那六爷身形肥胖,比之长着八字须的胖子还要胖出一圈,眼睛上翻,指着顾清菡道:“什么不能说?六爷我想说什么,还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今儿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总不能让你在这里胡搅蛮缠。”   杨宁此时却有些糊涂。   这一帮子人,显然都是齐家的人,可是杨宁一时间也闹不清楚这些人的关系,但老老少少似乎对顾清菡都是不满,而且此刻都是冲着顾清菡发飙。   顾清菡显然是要为自己争得孝子之位,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却偏偏引得这些人群起而攻之。   他心想这种事情不争就不争,争得那个位子,自己还要跪在那里,既然有人愿意,干脆让他跪着就是。   可是见这些人矛头都对向顾清菡,杨宁心下却颇有些不满。   “诸位,三夫人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你们......!”此时却见段沧海忽然站在门前,他和齐峰一干人进府之后,跟随杨宁和三夫人来到灵堂,却没有进屋,都是在外面跪着,此时显然是看不惯众人对三夫人群起而攻之,所以挺身出来劝说。   他话没说完,那瘦瘦的五爷已经厉声道:“段沧海,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侯府的一条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你要是不想吃这碗饭,现在就滚。”六爷就像被踩着尾巴一样,也大叫起来,“顾清菡,你自己看看,侯府还有规矩吗?一个狗一样的东西,也能在这里叫唤,这是你定的规矩?刚还说侯府不是鸡犬不宁,现在可瞧见了?”高举双手,大声道:“大伙儿都看好了,锦衣侯府出了天大的怪事,一个看门护院的,竟然在灵堂里指手画脚,还说什么顾全大局,这事儿要传扬出去,咱们齐家还有没有脸?”   段沧海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只是低下头,双拳紧握,青筋暴突,身体更是颤抖。   “还握拳头?”五爷冷笑道:“怎么,还想对我们动手?”往前走过去,站在段沧海面前,冲着段沧海吼道:“五爷我现在就在这里,老子知道你当年冲锋陷阵,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身武功也不错,你现在就动手,一拳打死了五爷,要是不敢动手,你他娘的就是孬种。”   顾清菡此时已经道:“沧海,你先下去!”   段沧海低着头,拱了拱手,五爷忽然抬起一脚,踹在段沧海腹间,骂了一句“狗东西”,段沧海显然没有料到五爷会突然出脚,被踹中小腹,身体向后退了两步,好在他身强体壮,只是退了两步,并无摔倒。   “哟,还沧海沧海地叫着。”琼姨娘见众人都为她说话,底气顿时壮起来,似笑非笑道:“顾清菡,他急着跑出来护着你,又是为何?平日里他和你走的近,难不成.....!”   她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脆响,顾清菡抬手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清脆无比,灵堂内一时静下来,众人都显出吃惊之色,琼姨娘捂着被打的脸,呆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恐惧,但很快就先出恼怒之色,尖声道:“你.....你敢打我?”伸手照着顾清菡脸上抓去,骂道:“你这贱人,敢打我,老娘和你拼了.....!” 第三十七章 闹灵堂   琼姨娘指甲颇长,这要是抓在顾清菡脸上,那张漂亮无暇的雪白脸蛋必然会破花,杨宁正准备出手阻挡,却见顾清菡轻轻一闪,琼姨娘扑的猛,被三夫人顾清菡这样一闪,便即扑了个空,踉踉跄跄往前窜出几步,随即摔倒在地。   一直跪在灵位边冷眼旁观的齐玉终于站起身来,厉声喝道:“贱人,你敢欺负我娘?老子弄死你。”左右看了看,竟是抓起案上的一只香炉,照着顾清菡便砸了过来,这小子力气不小,香炉呼呼飞过来,顾清菡花容失色,眼见得香炉便要砸在顾清菡身上,却见一条腿忽地抬起,一个漂亮的反踢,正踢在香炉之上,那香炉立时倒飞回去。   这一手谁都没有想到,齐玉也是呆住,直到那香炉砸在他胸口,他才“哎哟”叫了一声,坐倒在地,手捂着胸口,一时喘不过气来。   包括顾清菡在内,所有人都怔住,却见到杨宁一只腿高高抬起,此时才缓缓放下去。   “他.....!”六爷张了张嘴,只吐出一个字,却没能说下去。   却见杨宁四下里瞧了瞧,忽然憨憨一笑,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杨宁心想你们都以为那世子爷是傻子,自己也不能太聪明,该装傻充愣的时候也可以做一做,憨笑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自然知道好歹,虽然并不愿意抢着去做那孝子,可却也看出顾清菡是在维护自己,不瞧在顾清菡漂亮的容貌上,便是她维护自己的这份情谊,自己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她。   琼姨娘本来坐在地上哭起来,可是瞧见齐玉被香炉打中摔倒在地,急忙爬起身跑过去,紧张道:“玉儿,你怎样?有没有伤在哪里?”   三老太爷此时站起身来,怒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指着顾清菡道:“你们.....你们还有没有规矩?灵堂之地,竟然大打出手,顾清菡,你好威风。”   顾清菡眼圈泛红,却还是道:“三老太爷,你也看清楚了,有人无凭无据污我清白,难道你们都听不见?我好歹还是齐家的媳妇,将这碗污水泼到我身上,就是泼在齐家身上,你们难道不管不顾?”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眼角泪水沁出。   “污你清白?”六爷冷哼道:“身正不怕影子歪,若不是平日里检点一些,也不会有人说这些。”   “你......!”顾清菡凤目竖起,目生寒意。   三老太爷指着杨宁道:“你竟然出手殴打自己兄弟,那等重器,若是打在头上,后果如何?都说你是个傻子,果然如此,你这副模样,又如何守灵?”沉声道:“过几日吊孝上门,都是王公贵族,若是看你这副模样,齐家的脸面都要丢光,再也抬不起头来。锦衣侯府好歹也是大楚四大侯府之一,断容不得丢了脸面,老夫做主,就由玉儿守灵戴孝,后面的事情,老夫会帮忙处理,你们两个就不必插手了。”   瘦瘦的五爷叫道:“不错,你们看这傻子,自己的父亲死了,连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这还了得?这样的人如何迎客?”   杨宁却并不理会,缓步走到灵位边上,指了指齐玉,又往边上指了指,那意思是让齐玉走开。   齐玉此时顺过气来,站起身,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冷笑道:“该走的是你,你这个傻子,难道就凭你,还要继承锦衣侯?”   杨宁抬起一只手,五指摊开,众人不知道这傻子到底要搞什么鬼,却只见杨宁一根手指一根手指贴下去,到了第三根手指,忽地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齐玉的衣领,不等齐玉反应过来,重重一扯,齐玉整个人就被甩出去,踉踉跄跄几步,滚倒在地。   琼姨娘惊呼一声,其他人也都是大吃一惊。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三老太爷怒不可遏,“齐宁,你要做什么?”   杨宁心想世子果真是叫齐宁,看来自己以后还要用这个名字,看向三老太爷,反问道:“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大胆!”五爷在旁怒道:“你怎敢在长辈面前放肆?”   杨宁指了指齐玉,又指了指顾清菡,问道:“齐玉以下犯上,你们为什么不管?”   三老太爷脸色一青,沉声道:“顾清菡不知自重,让我如何为她做主?”   “你为老不尊,我又如何对你心存敬意?”杨宁一出口便石破天惊,“齐玉对三夫人以下犯上你们不但不管,还在狡辩,我当然也可以对你以下犯上,这都是你教的。”   三老太爷一时呆住,便是顾清菡也怔了一下,急道:“宁儿......!”   杨宁却已经抬起手,止住顾清菡话头,继续道:“我是谁?我是锦衣侯的嫡长子。”指着齐玉,“他是谁?他是庶子,你们既然在这里大呼小叫,说什么要维护规矩,不知道哪条规矩告诉你们庶子比嫡长子还要尊贵?”   杨宁此时自然已经搞清楚,自己这个世子爷,那是锦衣侯正大光明的嫡长子,而齐玉是琼姨娘所出,琼姨娘既然是姨娘,其子当然只是庶子。   其实杨宁对嫡子庶子本来没有什么偏见,毕竟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么多的教条规矩,甚至反对因为嫡庶之分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可是见到这帮人盛气凌人,一个个嚣张跋扈,心下实在不爽,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世子爷还能做上几天,既然现如今有这个身份,大可以让自己爽一爽。   别人让他不痛快,他总是会让对方更不痛快。   五爷的眼睛几乎要吃人,怒道:“齐宁,你真是无法无天,你......!”   “你哪位?”杨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们是不是就会无法无天这一句啊?对了,你是五爷吧?”   “老子是你五叔。”五爷冷声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这里容不得你说话。”   杨宁笑道:“这是锦衣侯府,我不能说话,还有谁能说话?”四下里扫了扫,见诸人都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睛瞅着自己。   他心里很清楚,那位世子爷平日里傻不愣登,这帮人自然是早已经知晓,可是此刻自己条理清晰,句句反击要害,这帮人自然是惊讶不已。   顾清菡如秋水般迷人的眼眸里亦是显出惊讶之色。   “你们担心我在这里会让人笑话。”杨宁笑道:“可是到时候宾客们看到戴孝的是一个庶子,不知他们心里会怎样想?会不会笑话锦衣侯后继无人?”   他左一个“庶子”右一个“庶子”地叫着,齐玉脸色已经铁青,双手握拳,眼睛如同刀子般死死盯在杨宁身上。   杨宁瞥了一眼,淡淡道:“父亲已经过世了,所谓长兄为父,我既然是你的长兄,也算是你的父亲,你在我面前嚣张跋扈,这是锦衣侯府的规矩?”瞧了顾清菡一眼,问道:“三.....三夫人,咱们锦衣侯府有没有家法?”   顾清菡此时美眸中满是震惊之色,万想不到杨宁会挺身而出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家法?”三老太爷冷笑道:“你一个黄毛褥子,也在这里谈什么家法?老夫如今是齐家的家主,要说家法,也是老夫来做主。杨宁,你目无尊长,咆哮灵堂,老夫绝不容你如此放肆,定要家法伺候。”沉声道:“来人啊,将这忤逆的畜生拿下,家法伺候!”   杨宁心下既是气愤也是疑惑,心想这老头子怎地一味地维护庶出的齐玉,总不会真是因为齐宁脑子不灵光的缘故,只怕其中大有猫腻。   三老太爷一声令下,已经有几人冲上前来,顾清菡凤目如冰,冷声道:“宁儿是世子,谁敢动手?”   冲上来的几人顿时一怔,胖胖的六爷冷笑一声,窜上前来,一只手已经向杨宁的脖子上抓过去。   杨宁轻松一闪,顺手搭在六爷的伸出来的手臂上,用力一带,六爷顿时收不住脚,跌跌撞撞往前冲过去,前面就是设灵的灵案,惊呼声中,六爷肥胖的身躯已经撞在了灵案上,烛台顿时倒下去,果盘散乱一团,一片狼藉。   那烛台倒在白幔上,立时着火,众人都是骇然变色,有人已经惊呼出声,顾清菡花容失色,惊叫道:“快救火,快救火!”   火势蔓延很快,腾腾而上,外面早有人拎着水抢进来,迅速将火势熄灭,只是灵堂此刻却已经一片狼藉。   杨宁瞅见那肥胖的六爷已经爬起身来,正要往外跑,忽地冲上前去,一脚踹在六爷的背后,六爷“哎哟”叫了一声,栽倒在地,杨宁立刻坐在他身上,掀去他的帽子,抓住他头发,大声叫道:“你.....你竟敢破坏灵堂?我和你拼了,你赔我灵堂赔我灵堂......!”提起拳头对着六爷脑袋便砸了下去。   六爷杀猪般大叫起来,此时灵堂内乱作一团,火起之后,三老太爷立刻被人扶出了灵堂,那五爷本已经走出门外,回头看到杨宁骑在六爷身上抡着拳头劈头一顿打,大叫道:“齐宁,你这个忤逆的畜生,连自己的叔叔也敢打......!”大义凛然冲进来,抬脚便往杨宁身上踢过来。   杨宁早有准备,探手出去,后发先至,抓住了五爷的脚踝,猛力一扯,就听“咔嚓”一声响,五爷惨叫一声,翻倒在地。 第三十八章 风中桃花娇   杨宁一招便即弄断五爷的腿骨,更是将六爷头上打出血来,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孝服,出了门来。   灵堂内兀自传来两人叫唤声,三老太爷急道:“快进去看看。”   边上有人冲进去,很快就冲着外面叫道:“了不得了,五爷的腿被打折了,六爷.....六爷也不好了。”   三老太爷又气又急,吹着胡子叫道:“还不快抬他们去瞧大夫,快,不要耽搁......!”   几人冲进灵堂内,先是抬了五爷出来,又有人扶着六爷出了门来,见到六爷额头上已经往下流血,三老太爷又急又怒:“是谁动手的?”他方才急着跑出来,并无看到杨宁动手。   杨宁在旁已经道:“是我!”   “你?”三老太爷脸色铁青,指着杨宁道:“就是你老子在世,也不敢如此胡作非为,齐宁,你这是自绝于齐家。”   杨宁翻着白眼道:“他们要破坏灵堂,家父过世,尚未下葬,怎容得他们在遗体前胡作非为?别说是他们,就是辈分更高的人在这里闹事,我也绝不甘休。”   他这话更是直接,只差指名道姓。   三老太爷身体发抖,指着杨宁,手指发抖,“好.....好......!”转过身去,大声道:“咱们走,这事儿.....这事儿咱们不管了......!”气呼呼地领着一干人离开。   这帮人一走,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杨宁冷笑一声,忽听背后顾清菡幽幽叹了口气,道:“宁儿,虽说他们不对,可是.......哎,三老太爷毕竟是长辈,你也不该这样冲他说话。”   “为老不尊。”杨宁啐了一口,“这帮家伙根本不是来帮忙的,是来惹事的,三夫人,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想要欺负你,那是做白日梦,只要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转头过去,见顾清菡就在自己身旁,显然是听到了自己的话,顾清菡漂亮的眼眸子里显出一丝欣慰之色,随即蹙眉道:“你这孩子,刚才叫我什么?”   “啊?”杨宁一怔,心想这下子可差事了,这“三夫人”应该是府中仆人们对顾清菡的称呼,自己既然是世子,应该是另一个称呼。   可是他此时却实在不知道顾清菡在锦衣侯府的位置,虽然能看出来她是锦衣侯府举足轻重的人物,却无法判断她是否就是锦衣侯齐景的妾侍。   琼姨娘必然是齐景的妾侍,若顾清菡也是齐景的妾侍,被众人称为“三夫人”,那就很有可能比琼姨娘还要晚入门,在府里的地位应该还在琼姨娘之下,可是看刚才的场面,顾清菡在琼姨娘面前丝毫没有卑下之态,无论气势还是言辞,让人感觉她的身份明显比碧姨娘要高出不少,如果都是妾侍,正常情况下顾清菡断不敢如此待琼姨娘。   杨宁后悔在进京途中没有多问问。   他对齐宁的性情不了解,只知道这位世子爷脑子不灵光,若是自己的路上询问过多,担心会惹起段沧海等人的怀疑。   杨宁现在对段沧海可没有丝毫轻视之心,此人在祠堂那边,轻易判断出当时发生的一切,甚至判断出黑刀营的来历,这些除了眼力,自然少不了见识和经验。   顾清菡见杨宁发愣,只以为又犯病,忙道:“可别胡思乱想,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三娘都由着你。”   杨宁心想原来是叫她“三娘”,他虽然身躯只有十六七岁,可是这内心灵魂可不比顾清菡年轻,这“三娘”的称呼还真是叫不出口。   “三夫人,世子,我已经让人重新收拾。”边上传来一个谦恭声音,“琼姨娘那边,我也已经劝说他们先回去。”   杨宁扭头看过去,见说话的正是长着八字须的胖子,自己进灵堂时,这人叫过自己一声,后来争论之间,站在一边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不会出门几天,连邱总管也忘记了吧?”顾清菡拉过杨宁的手,往不远处瞧了一眼,只见齐玉此时正扶着琼姨娘,两人都是用极为怨毒的目光瞧着这边,随即转身离去。   杨宁也不去理会那两人,打量邱总管几眼,直接问道:“你是邱总管?刚才他们欺负三.....三娘,你怎么一个屁也不放?”   他说话直来直去,那邱总管听在耳中,却想着这世子果然又犯傻,陪着笑脸道:“世子爷,我虽然是锦衣侯府的总管,可是在.....在他们面前,也只是个下人,那种场合,哪里能轮到着我说话。”   “段沧海不是说话了吗?”杨宁没好气道:“你是总管,在府里地位比段沧海还要高,就不敢出头?”   邱总管神色尴尬,顾清菡已经道:“邱总管,灵堂这边先安排人收拾一下,三老太爷那边,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毕竟这样的大事,他们不会真的不管。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过去,世子回来了,太夫人那边还不知道,我先带世子过去见太夫人。”   邱总管立刻道:“三夫人放心,一切我自会处置妥当。”   顾清菡这才向杨宁道:“宁儿,咱们去见太夫人!”   顾清菡的玉手肤白似雪,软若无骨,却又光滑如同瓷器一般,手感极好,若是四下无人,杨宁还真愿意一直牵着这只柔荑,可是府中仆从众多,他总觉得这样被一个女人牵着走有些不合适,轻轻挣了挣手,顾清菡一愣,但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嫣然一笑,娇美无比,轻声道:“宁儿长大了,知道害羞了?”   杨宁心想我脸皮厚得紧,若是四下里无人,便是抱着你狂亲狂啃那也是毫无羞臊之心,就怕到时候你脸皮薄,不过这府里那么多人,老子好歹是个男人,被你牵着走来走去,实在煞威风。   顾清菡也不多言,在前带路,杨宁跟在后面,此时夕阳尚在天边,阳光从枝叶间透射下来,留下斑驳的光影。   杨宁跟在顾清菡身后,看着眼前的倩影,愈发觉得这三夫人娇艳动人。   那丰腴有致的娇躯并没有因为穿上孝衣就遮掩了它的风采,玲珑浮凸,走动间更是摇曳生姿风姿绰约,使得原本就动人无比的肉体线条平添了一份动感魅力,真是活色生香荡人心魄,犹如夕阳之下一朵娇美的桃花。   特别是那丰满圆润的臀儿,被衣服裹着,浑圆饱满,形成一个美丽的弧度挺翘而起,随着走动,腰肢款摆,带动丰满臀儿左右摇曳,荡出让人心痒的臀波,透着成熟少妇特有的性感韵味,让人眩目心摇。   一阵风过,一股淡淡的幽香从顾清菡身上散发出来,钻入鼻中,沁人心脾,让人心荡,杨宁知道这种时候,顾清菡连妆容也没怎么收拾,更不可能在身上涂香,八成是她身体自带的体香,美人就是美人,连体香也是那般让人陶醉。   杨宁自问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毕竟他是个冒牌货,与锦衣侯府并无半毛钱关系,与眼前这个美貌少妇也没有任何血亲关系,可就算如此,却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屁股看,毕竟边上时不时地就有家仆出现,被别人瞧见世子爷盯着三夫人的屁股不眨眼,总是不好。   他偶尔瞟一瞟那丰满翘臀儿,满足一下眼欲,但更多时候则是四下张望,看看这侯府的格局。   锦衣侯府不愧是贵族府邸,宏阔宽敞,亭台楼阁都是十分精美,假山边上小桥流水,长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便是府中每一道门,都是各有讲究,或是弧形拱门,或是六角棱门,又或是一个大圆门,杨宁心里盘算着整座府邸少说也占地数千平米,这要是自己的那个时代,这个府邸就是一座金矿,不过整座府邸到处都是银装素裹,一片哀幽之境。   穿过几座院子,又经过一条长廊,前面便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四下里幽静异常,顾清菡推门而入,回头看了杨宁一眼,轻声道:“宁儿,见着太夫人,不要多说话,她老人家如今正伤心,莫惹她难过。”   “三娘放心,我不乱说话。”杨宁对着眼前美人儿嘻嘻一笑,顾清菡微点螓首,两人到了院内,杨宁见到院子当中有两棵金丝菩提树,墙边则是绕了一圈藤蔓垂下来,微风拂动,丝绦般的藤蔓随风微微荡漾,一股淡香混合着顾清菡身上的幽香飘荡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推门进到屋内,杨宁立刻闻到一股檀香味,屋内颇为昏暗,杨宁一眼便瞧见屋子中间供奉着一尊佛像,一个佝偻的背影正对大门,顾清菡走近过去,回头做了个动作,示意杨宁关上门,杨宁转身关门,这才听顾清菡已经柔声道:“太夫人,世子回来了!”   杨宁看那佝偻身影几乎缩成一团,心想原来这就是锦衣侯府的太夫人,见顾清菡向自己招手,走近过去,站在那背影身后,看清楚果然是个老妇人,身上披了一件黑纱,如同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屋内先是一片死寂,片刻之后,才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脱下上衣!”   杨宁和顾清菡都是一怔,对视一眼,顾清菡凑近太夫人轻声道:“太夫人,是世子,世子回来了!”   “脱下上衣!”那老妇人重复一句。   杨宁皱起眉头,心想你这老太婆还真是古怪,自己的亲孙子回来了,不说欢喜异常,最起码也该拉着自己的手絮叨絮叨几句,这下子倒好,一句话没说,进屋就让脱衣服,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   ps:继续求收藏,求月票,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十九章 诡异的疤痕   顾清菡秀眉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向杨宁道:“宁儿,听太夫人的话,把上衣脱了。”莲步轻移,走过去要帮着杨宁脱下外衣。   “你出去,让他自己留在这里。”太夫人又道,这老太婆也没有回头,但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对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   顾清菡美眸之中显出一丝诧异之色,却还是恭敬道:“是!”冲着杨宁眨了眨眼睛,她本是提醒杨宁乖巧一些,可是看在杨宁眼中,这美妇人却颇有些俏皮可爱,微微一笑,等顾清菡出了门去,杨宁才先将孝衣脱去,然后褪掉了上衣。   “跪下!”太夫人言简意赅。   杨宁听着老太婆声音苍老又冰冷,心下大是不爽,暗暗咒骂一声,也不知道这老太婆要搞什么鬼,在她边上跪下。   太夫人等杨宁跪下,这才慢慢转过身来,杨宁看到她那张脸,微吃了一惊,只见这老太婆满脸褶皱,苍老无比,看模样倒像已经七八十岁年纪,皮肤干瘪,这些倒不会让杨宁吃惊,让杨宁吃惊的是这太夫人的眼睛。   太夫人眼睛微张开,可是却看不见瞳孔,两只眼睛里一片泛白,杨宁立刻便知道,这锦衣侯府的太夫人,竟然是个瞎子。   太夫人此时已经抬起一只干瘪的手,向杨宁脸上摸过来,杨宁见这老太婆的手干瘦无比,如同鸡爪般皮包骨头,感觉有些恶心。   那只干瘪的手在杨宁脸上摸了摸,随即慢慢向下,顺着脸颊往杨宁左肩摸过去。   杨宁只感觉这老太婆的手似乎没有温度,颇有些冰冷,浑身上下寒毛直竖。   太夫人的手在杨宁肩头停下,忽然道:“转过身去!”   杨宁心下憋火,不知道这老太婆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也知道这老太婆在锦衣侯府地位超然,若是惹怒了她,自己定要惹来大麻烦,想着转身还不必看这张有些苍老可怖的脸,当下转了个身,太夫人那只手再次摸到杨宁左肩,然后往背后慢慢摸了下去。   很快,太夫人的手便即在一处地方停住,轻轻抚摸,杨宁忽然间有种异样的感觉,他竟感觉到自己背上似乎有一处疤痕。   太夫人此时所抚摸之处,正是那处疤痕所在。   此时杨宁终于明白这老太婆为何要自己脱了衣裳,又为何会在自己的肩头摸下去,如果猜想不错,应该就是为了自己左肩下方的那块疤。   此时他心下大是惊骇。   灵魂附身在这具躯体上之后,杨宁对自己这具身体倒是颇有些了解,不过主要是关注这具躯体的容貌甚至身高,其实对自己身上的疤痕倒是并没有在意。   左肩下面的那块疤,如果不是太夫人此时摸到,杨宁甚至没有察觉。   太夫人如果真是为了在自己身上找到这块疤,为何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疤太夫人却能知道?难道说那位已经死去的世子,左肩之下也有这块疤?   若果真如此,那就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两人虽然相貌几近相同,但身份地位毕竟有天地之别,身体上绝不可能一模一样,莫说肌肤的粗细大有不同,便是手指的长短,那也定然不同。   若说这样两个人,身上同一个地方竟有同样的疤痕,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有点匪夷所思了。   他心下震惊不已,此时那太夫人已经收回干枯的手,声音柔和些许,轻声道:“你父亲过世,他是齐家的好子孙,没有辱没齐家的声誉,更没有辱没锦衣侯的名声,从今以后,你也要保护锦衣侯这个名字。”   “我......!”杨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   “去吧,回来就好,先办完你父亲的丧事。”太夫人干瘪衰老的脸庞看不出表情,转身朝向佛像,双手合十,手中挂了一串小念珠,再不说话。   杨宁心中又是惊骇又是后怕。   他是聪明人,刚才太夫人的动作,他已经心知肚明,这老太婆眼睛虽瞎,但心里一定明白,她抚摸自己的脸庞,当然是在核对脸型,世子齐宁既然是她的亲孙子,她对齐宁的脸型自然是十分熟悉。   好在两人脸型一模一样,太夫人自然不会怀疑,虽说肌肤粗细有区别,但世子出门多日,太夫人自然以为饱经风霜,也不会太过在意。   自己的肤色比齐宁要深一些,今日在灵堂,府中老少俱在,却无人怀疑,显然在他们看来皮肤黑了一些也是在外所致。   太夫人最后摸到那块疤,便即收手,这必定是最重要的确认方式,杨宁肯定自己背后这道疤必然有蹊跷,他后怕于如果自己左肩下面没有这块疤,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锦衣侯乃是二品卫将军,在南楚国当然是了不得的人物,连段沧海那等厉害角色也只是府中的一介护卫,若是冒充世子的真相被这老太婆揭穿,杨宁很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活着走出侯府。   这老太婆眼瞎心明,杨宁迅速穿好衣服,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佛堂本就有些诡异,更加上这个干枯骇人的老太婆,杨宁实在不愿意在这里面多留半秒钟。   出了门来,顾清菡正在院内等候,金丝菩提树下,婀娜多姿,正痴痴看着院墙垂下来的藤蔓。   听到动静,顾清菡转身来,见杨宁正走过来,迎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宁儿,没有惹太夫人生气吧?”   杨宁摇了摇头,却有心想要知道自己的判断,故意道:“太夫人.....奶奶.....!”他故意装成茫然之态,心里想着自己该叫那老太婆什么,顾清菡见杨宁磕磕巴巴,只以为杨宁被太夫人吓着,轻声道:“你祖母一直都是如此,她心里疼着你,你不要多想。”   杨宁忙道:“祖母看了我肩膀。”   “哦?”顾清菡道:“那是看你肩后的那朵花吧?”眼儿微转,柔声道:“祖母是想你,想要好好亲近,没有什么意思。宁儿,三娘还要进去和太夫人说话,你自己先回到灵堂,在那边守着,好不好?”   杨宁心想顾清菡果真知道肩下有疤的事情,听顾清菡的意思,那块疤似乎是花儿的形状,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但这也证明自己的猜测没错,太夫人确实是在验证自己身上是否有疤。   如此一来,他心下更是悚然,原来自己这具身体真的与死去的世子一样,在同一处地方都有一道疤,甚至疤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否则但有丝毫不同,太夫人立刻就能察觉出来,自己也不会轻松过关。   先前只是猜测,此刻确定这桩奇闻就发生在自己身上,杨宁一时脑中发懵,难以想透其中关窍。   顾清菡见杨宁呆呆发怔,却似乎习以为常,俏颜凑近过来,柔声道:“宁儿,在想什么?”   杨宁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到顾清菡美丽的脸庞距离近在咫尺,正一脸关爱瞧着自己,此时更是看清楚顾清菡五官精致,肌肤雪嫩,那漂亮的嘴唇并无点朱,却依旧是粉润诱人,如同熟透了的小樱桃,让人忍不住都想咬上一口。   杨宁心神一荡,却也知道这只小樱桃是万万不能咬上去,摇头道:“没.....没想什么。”   “那你去灵堂那边。”顾清菡轻声道:“我去见太夫人。”轻柔一笑,婀娜多姿往那屋里过去。   她对杨宁一直都是温柔关护,与她在灵堂面对其他人时候的面如淡霜大不相同。   杨宁出了院子,循着先前过来的道路往回走,脑中却一直在寻思着肩后疤痕的事情,着急找到一面镜子,看看究竟自己背上是什么东西。   忽地又想到小蝶,暗想自己已经进京,小蝶必然早已经进京,如今却不知身在何处,要找到小蝶,自然先要查到究竟是哪支镖局将她带进京,自己如今假冒锦衣侯世子,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利用锦衣侯府的势力对此进行调查。   那支镖局做的是贩卖人口的卑鄙丑事,幕后还有靠山,这种事情即使是王公贵族做靠山,那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摆在台面上,亲自经手此事的镖局也会竭力掩盖真相,不会轻易露出破绽,就算真的利用了锦衣侯府的势力,也未必能够迅速查出来。   杨宁确信一点,这锦衣侯不但是侯爵,而且还是二品卫将军,如此身份,锦衣侯府无论是在台面还是台下的势力,都不会小。   只是自己如今所看到的应该只是锦衣侯府的冰山一角,究竟有哪些势力可以利用,也并非一时半会就能搞清楚。   他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转到一处池子边上,侯府之内亭台楼阁不少,清池水潭亦多,这处池子在府中算是个较大的水池,池边还有一座假山,只见到段沧海此时正坐在假山边上的一块石头上,背靠假山,手中竟然拿着一只酒袋子。   杨宁走近过去,便觉得酒气扑鼻,段沧海那张脸更是通红一片,一看就是饮酒所致。   “这家伙今日在灵堂被辱,心里定不痛快,七尺高的汉子,又无处发泄,只能躲在这里喝酒解愁。”杨宁心中叹了口气,今日灵堂之内,三老太爷率众对顾清菡发难,那位邱总管一言不发,倒是段沧海挺身而出,足可见此人倒也是条血性汉子。   段沧海靠着假山,眼睛似闭未闭,口中迷迷糊糊嘀咕着什么,杨宁上前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段沧海一条腿,段沧海抬手一挥,骂道:“滚开,谁也别惹我,老子.....老子不是好惹的.....!”   “段沧海,你干什么呢?”杨宁咳嗽一声,“你让谁滚开?”   段沧海听到声音,打了个激灵,睁大眼睛,看到杨宁正站在自己面前,急忙站起身来,有些摇晃,“世子.....世子爷,原来是您,我......!”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酒袋子,苦笑道:“我就是.....就是随便喝两口.....!”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杨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才在边上一块光滑的小石礅上一屁股坐下,问道:“是不是今天受气了,所以在这里借酒消愁啊?你莫非不知,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 第四十章 黑麟   段沧海先是一怔,似乎是诧异杨宁竟然说出这样有文采的话来,随即摇头道:“世子爷误会了,莫说挨那一脚,便是挨了一刀,我也没什么好怪责的。”缓缓坐下,抬头仰望已经有些昏暗的天幕,喃喃道:“我是在想念将军,将军他不该.....他不该就这么去了,他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老天不该如此不公......!”说到这里,眼泪已经滚落出来。   杨宁知道男儿有泪不轻弹,段沧海算是条硬汉子,这样的人不到伤心绝处那是绝对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段沧海和齐峰等人对于锦衣侯齐景的过世显然是肝肠寸断,亦可见那位锦衣侯在这些人心中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   杨宁心想自己对锦衣侯府知之甚少,要想在侯府以假乱真,只能是知道的越多越好,此时这段沧海半醉半醒,若是能从他口中知道一些消息,大有好处,伸手轻轻拍了拍段沧海手臂,以示抚慰。   段沧海看着杨宁,道:“世子爷,您.....您今天和以前有些不同!”   杨宁心下一紧,但面不改色,问道:“怎么......怎么不同?”   “世子爷以前......!”段沧海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只怕是将军英魂护佑,世子爷能够安然脱身,如今又.....又懂了事情,将军知道,定然欢喜。”   杨宁笑了笑,知道是今日自己在灵堂的表现让这些人吃惊。   “我父亲.....我父亲到底是怎么了?”杨宁想了一下,才问道:“他怎么就走了?”   段沧海神情黯然,叹了口气,道:“刚才我已经询问过,将军是伤势发作,突然过世。”   “伤势发作?”   段沧海道:“这许多年来,将军一直在前线镇守,淮水前线几乎每年都会遭受北汉人的骚扰,虽然在淮水大战前两边没打什么大仗,不过局部厮杀却是从来没有停止过。”顿了一下,瞧了杨宁一眼,摇头道:“罢了,世子爷不爱听这些,我不罗嗦了。”   “谁说我不爱听?”杨宁笑道:“段.....段二叔,我今天忽然很想知道父亲以前的事情,你大可以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段沧海略显意外之色,道:“往日里一说起将军的往事,世子爷可是睬也不睬,今日怎地有此雅兴?”   “今时不同往日。”杨宁叹了口气,神色故作黯然:“父亲去了,我.....我想多知道一些。”   段沧海微微颔首,只以为齐景之死对这位世子爷也是大有刺激,心下颇有些欣慰,道:“世子爷自然知道,锦衣侯的爵位,从老侯爷那辈传下来,老侯爷当年乃是大楚第一武将,跟着先帝征战沙场,这才打下了我大楚一片大好河山。”   杨宁心想原来这锦衣侯还是世袭下来,那位老侯爷,当然是齐景的父亲,亦是真正世子的祖父。   “老侯爷当年渡过淮水,打下了汝南和寿春两郡......!”段沧海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些地名即使说出来世子爷也不会懂,干脆简洁道:“老侯爷打下了北汉的两个郡,刀子一样扎进去,自那以后,北汉人日夜想着夺回去,但就是不能得逞。”   “看来.....祖父很会打仗。”杨宁道。   段沧海脸上显出敬畏之色,道:“那是自然,虎父无犬子,那时候将军就跟随着老侯爷征战沙场,等老侯爷去世之后,北汉人趁机要夺下两郡,当时情势危急,是将军坐镇前方,硬是击退了北汉人,自此名动天下。”说到这里,他脸上满是傲然之色,显然觉得那是无上的荣耀。   “后来如何?”杨宁问道。   段沧海道:“后来圣上就让将军坐镇淮水,北汉人打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   “看来北汉人当真是没什么鸟用。”杨宁笑道:“顶在自己心窝上的刀子硬是夺不走。”   段沧海立刻肃然道:“世子爷,虽说将军勇猛,我大楚将士能征善战,可是却也绝不能小觑了北汉人。”眸中现出一丝异色:“北汉长陵侯麾下当年有血兰军,那也是......也算是骁勇难敌的军团。”   “长陵侯?”杨宁奇道:“此人很厉害吗?那血兰军又是什么军队?”   段沧海神情严肃,道:“将军当年坐镇淮水,放眼天下,能与将军一决雌雄的就只有北汉的长陵侯。”轻叹道:“长陵侯北堂庆是北汉数一数二的人物,此人文武全才,最厉害的就是训练出了一支强大的军团,这支军团的战甲上,都镶刻有一朵红色的兰花,如同血染,所以被称为血兰军。”   “血兰军?”杨宁笑道:“这名字听起来有些像女人一样。”   段沧海苦笑道:“听起来像女人,可是杀起人来,那比野兽还凶猛。我大楚控有汝南和寿春,那一次将军正在汝南,北汉人忽然攻打寿春,寿春告急,将军当即亲率黑麟营前往救援,却万没有想到北堂庆竟然调动了他的血兰军埋伏阻击......!”说到这里,并没有立刻说下去,神情变得极其黯然,双拳竟也握了起来。   杨宁忍不住问道:“黑麟营是否很厉害?”   “世子爷,咱们之前看到过祠堂外的那些尸首,我说过那很有可能是黑刀营的人所为,你还记不记得?”段沧海问道。   杨宁点头道:“我看你们对黑刀营好像很忌惮。”   “我大楚最强的两支兵马,便是黑刀营和黑麟营。”段沧海缓缓道:“想当年这两支兵马在我大楚不相上下,每一名军人都以能够被编入这两支军营为最高的荣耀。”顿了顿,沉吟片刻,才道:“黑麟营是老侯爷一手打造出来,乃是真正的铁血之军,虽然这两营人马编制都不多,但都是威震天下。”   “那黑麟营如今也在前线?”杨宁问道。   “前线?”段沧海苦笑道:“黑麟营已经不存在,当年黑麟营与血兰军遭逢,打了三天两夜,黑麟营几乎是全军覆没,而血兰军也是伤亡惨重.....!”长叹一声,道:“三爷也正是在那一次战死沙场。”   “三爷?”杨宁一怔:“那是.....那是我三叔?”   段沧海颔首道:“已经有十年了,那时候世子爷还小,也许记得不是太清楚。三爷是黑麟营的统领,是将军的左膀右臂,亦是我大楚的栋梁.....!”眼圈泛红,叹道:“三爷正当盛年,却为国捐躯战死疆场,留下了三夫人.....!”   杨宁惊道:“你是说,三娘她是.....她是三叔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此刻却终于知道,顾清菡并非锦衣侯齐景的妾侍,而是齐家三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心中疑云顿解,这也难怪顾清菡在琼姨娘面前毫不显身份低微。   “说起来三夫人的命运也......!”段沧海声音压低,或许是多喝了些酒,话也多了一些,“这些年来,侯府全靠三夫人打理,如果不是三夫人,侯府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井井有序。”又道:“世子爷,这些年也是三夫人照顾着你,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三夫人。”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对杨宁说话,尴尬笑道:“世子爷莫怪,我.....我多喝了些,就在这里胡言乱语了。”   杨宁此时自然不会怪段沧海多言,反是疑惑道:“那我.....那我娘亲.....?”   他心下其实一直都在奇怪,自己既然是锦衣侯嫡出长子,那么世子的母亲自然是侯爷夫人,可是侯府具体理事的似乎是三夫人顾清菡,入府之后,竟然始终没有看到侯爷夫人,如果侯爷夫人在府中,顾清菡带自己见过太夫人之后,不会不领着自己去看侯爷夫人。   府中就似乎没有这人一样。   段沧海眼中划过一丝怪异之色,显然知道杨宁想要问什么,却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道:“世子爷,咱们.....咱们该去灵堂那边了,那边已经收拾好,咱们陪着将军去。”   “你先坐下。”杨宁拉着段沧海衣袖,让他重新坐下,皱眉道:“怎么我一问我娘亲,你就要走?”   段沧海神色古怪,四下里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世子爷,这事儿.....这事儿等你日后有空,再去问太夫人。府里有规矩,谁也不能提及大夫人,其实.....其实我对大夫人也是一无所知,你问我我也不清楚的。”   杨宁万没有想到段沧海竟然是这样的回答。   他一时大为惊讶,不明白锦衣侯府为何会有这种古怪的规矩,大夫人既然是锦衣侯的妻子,在这侯府的地位自然是举足轻重,比之顾清菡自然还要高,却不明白为何在府中不能提及。   这事儿还真是大为蹊跷。   “你在这府里多少年了?”杨宁问道:“你怎会对娘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段沧海抬手摸了摸脑门子,轻声道:“黑麟营覆灭之后,将军便将我和齐峰还有赵无伤调回了京城,派在了侯府当差,如今已经很有些年头了。”   “黑麟营覆灭之后?”杨宁一怔,“你们几个和黑麟营又是什么关系?”   段沧海看着杨宁,一字一句道:“我们三个,都是出自黑麟营,我跟随三爷身边,是他身边的副将!”他目光中既有伤感,却又有难以掩饰的傲然之色。 第四十一章 遗孀   杨宁知道段沧海出身行伍,这人身上那一股军人的气息确实很明显,包括齐峰和赵无伤,杨宁也能从他们身上发现军人的影子。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三人却都是出自黑麟营,而且都是三爷麾下的兵士。   “三爷与将军都是老侯爷所出,所以三爷年纪轻轻的时候,就和将军一样,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段沧海感慨道:“若非那次......哎,今日的三爷,也定是名动天下的一代名将。”   杨宁听到这里,对锦衣侯府的关系已经粗略有了了解,问道:“你们几个是在那次战事之后,回到了京城?”   “黑麟营与血兰军一战之后,所剩不过几十人而已。”段沧海苦笑道:“但是将军行事,素来周全,我们黑麟营伤亡殆尽之时,后援也跟了上来,血兰军那时候也已经是山穷水尽,无力再战,逃脱而去,我们这些人才能活下性命来。”   杨宁道:“你们黑麟营虽然几乎全军覆没,可是一战过后,北汉血兰军也已经没有了战力,所以淮水以北的两郡才保住。”   段沧海显出一丝诧异之色,随即颔首道:“世子爷不愧是将门虎子,这其中关窍,立刻就明白了。”微仰脖子,道:“世子爷说的不错,虽然黑麟营从此消失,但是长陵侯苦心经营出来的血兰军也已经元气大伤,再也无力对我们形成威胁。”顿了顿,才继续道:“将军上请朝廷,为我们这些活下来的黑麟营官兵奏请封赏,大部分人都被封官各处,我们几个却还是留了下来。”   “哦?”杨宁奇道:“那又是为何?有官不当,非要留在这里做护卫?”   段沧海正色道:“我们跟随三爷征杀疆场,多少次都是三爷将我们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我们那时候就发誓,此生誓死追随三爷,绝无其他想法。”叹道:“三爷死后,我们本想追随三爷而去,却被将军劝阻,他说我们既然无心仕官,可以到侯府担任护卫,不但可以保护侯府,而且可以保护三夫人。”   杨宁微微颔首,心想这几人有官不做,却来侯府担任护卫,也都是重情义的好汉子,他们愿意在侯府为仆,应该是看在齐三爷面子比锦衣侯更多,毕竟三爷遗孀还在人世,他们留在侯府,大概是想好生护卫三夫人,以作对齐三爷的报答。   也难怪三夫人在侯府独当一面,她既是齐三爷的正房妻子,在侯府的地位自然不一般,只可惜这样一个娇美的佳人,却做了多年的俏寡妇。   段沧海显然是酒意过后,谈兴大发,更何况杨宁询问的是他既荣耀又感伤的往事,他便如倾诉一般,将当年之事一股脑子倒了出来。   夕阳落山,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侯府各处都已经点起了贴有“奠”字的白色灯笼。   “你刚才说我父亲是因伤去世,这又是怎么回事?”杨宁问道:“他伤势很重吗?”   “将军征战沙场多年,身上的伤口极多。”段沧海道:“锦衣侯一系从来都是靠真本事在沙场上获得荣耀,老侯爷如此,将军如此,三爷亦是如此,所以满身伤痕也是齐家男人的荣耀。本来将军已经回到京城休养,可是三年前北汉人聚集十数万兵马突然就杀过来,将军只能离京前往,这一打就是快三年,将军在前线硬是撑了三年.....!”眼圈泛红,“我们心里其实都清楚,将军的身体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而且老伤新伤加在一起,痛苦不堪,可将军知道他一旦倒下,大楚必将危矣,所以一直隐瞒自己的伤情.....!”   杨宁神情也微显敬意,暗想齐景也是铁打的汉子。   “就在几个月前,两边终是达成了和议,北汉人退兵休战。”段沧海苦笑道:“其实北汉人为何会退兵,双方到底达成怎样的和议,我也不清楚,本来还在想着战事一歇,将军便可返京休养,慢慢恢复,可是......!”摇头道:“可是谁能想到会是这样,将军是为了大楚,活活累死的。”   杨宁心想原来锦衣侯还是个劳模式的英雄,却见段沧海已经站起身来,“世子爷,天黑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你已经回来,三夫人今日为了你,也是与三老太爷他们力争,你可万不能辜负了三夫人的心意。”   杨宁知道在这里听段沧海说了半天,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自己既然是世子,父亲过世,面子上也还是要做到位。   两人一边往灵堂去,杨宁一边问道:“段二叔,这京城里镖局多吗?”   “镖局?”段沧海没想到杨宁会突然问起镖局,有些纳闷,“世子爷为何要问镖局?”   杨宁早就想好了说辞,道:“我被那伙人带走之后,有一次在麻袋里听他们说起镖局。”   段沧海停下脚步,神情立刻变得严峻起来,四下里看了看,才低声问道:“世子爷听他们提及镖局?是否还有九天楼的人潜伏在某个镖局里?”   杨宁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当时他们声音不大,我听他们提及镖局,还说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段二叔,这京城数一数二的镖局又是哪些?”   “京城镖局不少,不过要说数一数二的,有三家镖局倒是不相上下。”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长平镖局,四海镖局和旭日镖局是京城最有实力的镖局,世子爷可听那些人提及过这三家镖局?”   杨宁摇了摇头,心下却是颇有些兴奋,暗想这段沧海果然不是吃素的,对京城的情况倒是了若指掌。   四海镖局他其实已经遇见过,当时在一家酒铺遇见了四海镖局的车队,亦是在那里遇见了被飞蝉密忍追杀的萧光。   “在镖局中潜伏探子,倒是一个手段。”段沧海摸着粗须自言自语,想了一想,才道:“不过这事儿我们侯府不好出手,回头向神侯府知会一声,让神侯府的人去调查便好,那三家镖局都不是好相与,而且咱们暂时也没有精力去多管,交给神侯府就对了。”   “神侯府?”杨宁奇道:“那又是什么所在?”   段沧海神色有些尴尬,这位世子爷,要说他糊涂,他今日说话却是条理清晰,完全看不出糊涂样子,可要说他聪明起来,却也不像是那么回事儿。   他正要解释一番,却听到一个声音传过来:“段兄弟,你在这里?可瞧见三夫人?”   杨宁循声看去,却是胖胖的邱总管正往这边过来。   “邱总管!”段沧海道:“你在找寻三夫人?”   “是啊。”邱总管走过来,白白胖胖的脸上一片和蔼笑容,小眼睛看了杨宁一眼,道:“世子辛苦了,等再晚一点,世子可以离开灵堂先好好歇息,我已经和琼姨娘那边商量过,这晚上就让齐玉守着,只要天亮,就交给世子。”   “哦?”杨宁虽然对邱总管还摸不清底细,但是不知为何,见到此人,便心生反感,笑道:“是齐玉还要和我抢吗?”   杨宁知道,段沧海武人出身,虽然也细心,但性情颇为耿直,倒容易应付,可这位邱总管一看就是满腹心术之辈,绝不好应付,在他面前,还是要谨言慎行,免得被此人看出什么破绽来,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杨宁相信目前为止,府中上下应该还不至于有人怀疑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果自己不小心仔细,破绽多起来,难免会让人怀疑。   “世子说笑了。”邱总管笑呵呵道:“您是侯府的世子,齐玉怎敢与你争夺什么?不过他虽然是庶出,但毕竟也还是侯爷的血脉,白天不让他见人,这晚上也该让他尽尽孝,最为紧要的是可以替世子晚上守灵,让世子能够养精蓄锐。后面的事儿还很多,如果世子日夜不眠,精力肯定是跟不上的。”   杨宁其实对那争做孝子并无什么太大的兴趣,今日在灵堂发威,也是因为看不惯一群人抱着团针对顾清菡,如果齐玉晚上替自己守在灵堂,他还真没有意见。   “段兄弟,今天的事情,你也别往心里去。”邱总管看向段沧海,笑道:“五爷的性子,你我都了解,就是那样,今日或许是太过急躁了些,刚才我找了过去,三老太爷还说五爷不该对你那样。”   段沧海淡淡道:“邱总管多心了,我并无在意,而且咱们都是做下人的,自然也不会和主子计较。”   邱总管呵呵笑道:“这就有些气话了。不过我了解段兄弟你,心胸宽阔,这事儿到了明天早上,你也就忘得一干二净。”又道:“段兄弟,老哥哥作为侯府的总管,许多事情都是要从大局着想。世子守灵,天经地义,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咱们还是要顾全大局,三老太爷那边,咱们也总不能丝毫不在意?等眼前的事儿过了,一切都好说,不过目下还是要维护齐家的和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段沧海道:“邱总管,段某一介武夫,只知道护着侯府,其他的事情不该我多问,其实我也不懂。不过三夫人说什么,那自然不会有错,如何顾全大局,邱总管和三夫人商量着办就好,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三夫人一句话就是了。”   “谁说你不知道顾全大局?”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杨宁背后传过来,“你在灵堂忍气吞声,没有犯糊涂,那不就是顾全大局了?”   杨宁回头瞧过去,只见顾清菡正如一片白色的云彩般往这边飘过来,轻盈娇美,风韵动人。 第四十二章 难题   邱总管看到顾清菡,本来笑容和蔼的表情瞬间变得谦恭起来,几乎是小跑迎上去,恭敬道:“三夫人,正有事要向您禀报。”   “三老太爷那边你去过了?”顾清菡此时表情从容淡定,并无丝毫笑容,那张漂亮的脸蛋一旦没有了笑容,不但庄重典雅,而且自有一股威仪。   邱总管忙道:“去过了,我在那边劝说了许久,三老太爷现在气倒也顺了不少。不过.....!”   “不过什么?”顾清菡秀眸中划过一丝冷笑,“不过还要让齐玉继续守灵?”   邱总管为难道:“三夫人,我也知道世子既然回来了,再让齐玉守灵便不合规矩。不过三老太爷说齐玉就算不是嫡子,也是侯爷的血脉,总不能侯爷死了,齐玉连守灵的资格也没有。”往这边看了杨宁一眼,才微压低声音道:“三老太爷的意思,这白天嘛,以后就让世子守灵,不过晚上大可以让齐玉代劳,这样一来,灵堂始终不缺孝子,而且世子也能有时间休息。”   顾清菡淡淡道:“邱总管,他们的意思,别人不明白,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在侯府快二十年了,将军在世的时候,对你如何,你心里也很清楚。”顿了顿,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睫毛闪动,“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咱们自然是要顺着将军当初的心思去办。”   邱总管笑道:“三夫人说的极是,我自然是马首是瞻。”顿了顿,才小心翼翼道:“那我回头去回禀三老太爷,告诉他这法子不成?”   顾清菡秀眉微蹙,微思索了一下,才道:“这样吧,齐玉晚上守灵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但凡有客,都要由宁儿出面,其余必须退回后堂。”   “是。”邱总管躬身道。   顾清菡这才袅袅往杨宁这边走过来,美丽的脸上此时露出一丝笑容,明艳绝俗,“宁儿,让你去灵堂,怎地还在这里?又贪玩了不是?”她话虽略带责怪,但语气却十分柔和,全无责怪的意思。   邱总管却跟在顾清菡身边,并无离开,顾清菡察觉到,停下步子,问道:“邱总管还有事情?”   邱总管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有一桩要紧事儿要和三夫人商量。”   “何事?”   邱总管看了杨宁一眼,欲言又止,杨宁心下窝火,直白道:“看我做什么?你要说的我不能听?”   邱总管忙道:“世子误会了,我.....我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还不快说?”杨宁翻了个白眼,他最反感邱总管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弄得似乎满世界都有秘密一样。   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眉眼间越发娇俏,微转螓首看向邱总管,才道:“邱总管,到底是什么事?”   “这个......!”邱总管犹豫一下,终是道:“三夫人,府库里.....府库里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几,只怕撑不了多久。”   顾清菡俏容顿时严肃起来,问道:“前几天不是还看过,怎地这么快就没了?”   邱总管苦笑道:“这几天前来祭奠的王公贵族各部官员众多,也都是留在府里用饭,咱们侯府要维持体面,寒酸不得,花销不少。此外还有诸多杂项,本以为能省就省一些,好歹撑到宫里或是江陵那边的银子补上来,可是.....可是真要办起来,花销都是不小,府库里的银子每日都如流水般出去。”手中多了一本账册双手呈递过来,“三夫人请看,一桩桩一件件花销,这上面都有明细。”   顾清菡摇头道:“邱总管既然这样说,总不会错就是。”并不去接那账册。   杨宁看在眼里,心中暗赞顾清菡办事老练,如今正是非常之时,顾清菡虽然总管大局,但毕竟是一介女流,侯府诸事的具体操办者,应该还是这位邱总管,如果接了账册,就等若是对邱总管很不信任,必然引出嫌隙,目下这种情况,当然不能让邱总管难堪。   “这个月府里的月钱只怕一时发不出来,还有书院那边,前日卓先生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似乎是在责怪我们迟迟没有将书院的银子送过去。”邱总管摇头叹道:“三夫人,这样下去可了不得,按礼法,将军还有五日才能出殡,这往后几日,花销只多不少,而且将军的事儿,乃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太夫人说过要体面,咱们自然不能失了分寸。”   顾清菡眸中已经出现烦恼之色,那一对细若柳叶的眉儿微挤在一起,“两个铺子里的现银都挪过来没有?”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早已经补进过来。”邱总管道:“药铺那头要办药材,半个月前拨了一批银子出去采办,所以现银不是很多。“   杨宁已经听出味儿来,他本以为这样的豪门贵族,根本不可能为了银子而发愁,但现在看来,银子倒是成了侯府当下最困难的问题。   见顾清菡柳眉紧蹙,邱总管道:“宫里到现在也没有个话,很是反常,三夫人,要不要派人往宫里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在宫里有熟识的公公,应该能打探点情况。”   “万万不可。”顾清菡立刻道:“这种事儿,圣上没有旨意,咱们就只能等着,绝不能先往宫里去说。”想了一想,才道:“江陵那边的银子,按道理十天前就该送过来了,怎地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动静?那边可有人过来禀报过?”   邱总管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人过来,我看应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误了。这事儿以前也是发生过,偶有耽搁,最长的一次倒也耽搁了大半个月,不过后来也都安全送过来。如果没有意外,应该这几天便能送到。”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江陵的银子送过来,所有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不过目下手上却有些紧。”邱总管为难道:“府库里不能没有现银,每日里大小花销少不了银钱,这当口最是要紧,可不能因为缺银子失了侯府的体面,三夫人,你看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先找人借些银子?”   顾清菡问道:“大概还需要多少银子?”   “如果能借个两三千两银子填到府库里,应该就不成问题了。”邱总管自信道。   杨宁本还以为侯府在账目上缺了多大的窟窿,一听不过几千两银子,看来数目也不算太大,这等豪门大族,因为几千两银子便为难起来,倒是出乎杨宁的预料。   “这种时候向外借银子,总是不好。”顾清菡想了想,“我手头还有些细软,不如......!”   “三夫人,万万不可。”邱总管倒也机灵,立刻知道顾清菡意思,“这种事儿也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让江陵的银子送过来,怎能让三夫人拿细软出去当?这要是传扬出去,只怕有人背后会说是非。再说咱们自家也有当铺,总不能开当的去当货?其实事情也好解决,当铺那边这几日定然有人赎当,每日里多少还能有些银子回来,药铺的生意也是极好,只要撑过这几日,一切都能好转过来。咱们借点银子应个急,并不是难事,而且我定会做得周全,不让此事张扬出去。”   顾清菡想了想,才道:“那就按你的法子去办,先去借个三千两银子,等侯府的银子一到,立刻归还。”   “三夫人,你也知道,侯爷在世的时候,不让咱们和其他人又太多的银钱往来。”邱总管道:“咱们这一次要接三千两银子,虽然不是难事,但总要拿些东西作为抵押,这也都是规矩。”   “这个我自然知道。”顾清菡道:“你先去打探一下,该以什么做抵押,咱们再商量。”   邱总管道:“要不这样,咱们就用当铺做抵押,咱们家当铺信誉极好,生意一向不错,只要用当铺做抵押,三千两银子立刻就能支取过来。”   “当铺?”顾清菡微有些犹豫。   邱总管忙道:“药铺是老侯爷时候就传下来的,是我们侯府的命脉,那是万不能动的。而且咱们也不过暂用几日而已,用不了几天,银子就能偿还回去,就算是抵押当铺,也不会累及当铺的生意。”   “既然你觉得可以这么办,那就先这样办吧。”顾清菡沉吟片刻,微点螓首,“你告诉人家,我们很快就会将银子还过去,该算的利钱,也不会少一文。”   邱总管笑道:“如此一来,府里的事情就不会出问题了。三夫人,我这就去办。”退了下去。   等邱总管离开,杨宁才好奇问道:“三娘,咱们府里没有银子?”   “不当家不知道油米贵。”顾清菡轻叹道:“侯府里里外外的开销本就不少,再加上将军的丧事......!”美眸盯着杨宁,“你怎地对这些事儿也感兴趣了?平时你可从没想过银子是如何来的。”   杨宁笑道:“我看三娘为银子发愁,所以才问的。”   “哟,我家宁儿也知道关心人了。”顾清菡笑道:“不过这些事儿你就不用操心,烦心事让三娘来操心就好,等你真正当家作主,再来愁烦这些事儿。”看向一边的段沧海,见他脸色还有些红,蹙眉道:“又喝酒了?”   段沧海有些尴尬,摸着后脑勺道:“就是.....就是随便喝了两口.....!”   顾清菡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不过许多事情咱们还要做下去,而且这些天府里的事情杂多,你也有帮着不少事儿。”   “我知道。”段沧海忙道:“三夫人放心,我这几天再不饮酒了。”随即也皱起眉头,轻声问道:“三夫人,宫里对将军过世,没有一点说法?”   顾清菡轻轻点头,疑惑道:“我也奇怪,按理说宫里早该来旨意了,可是到现在为止,不但宫里没有一点音讯,就是忠义侯府那头,忠义侯也没有亲自过来,我总觉着这里面有些古怪。” 第四十三章 镖毁人亡   段沧海惊讶道:“忠义侯没有过来?”   顾清菡摇摇头,道:“将军在世的时候,我们侯府与忠义侯府素来交情甚好,我本以为知道将军过世的消息,忠义侯会立刻过来,可是.....到现在为止,忠义侯府也只随便来了个人祭奠一番便即去了,此后再无人过来。”   杨宁在旁问道:“忠义侯是不是见父亲过世,我们锦衣侯府没有了.....没有了大山,所以......!”   “宁儿,不可胡说。”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不过眸中却显出一丝诧异,“你为何会这样想?”   杨宁也是随口而言,见顾清菡怨责,道:“我.....我是瞎说的,我不说了。”心想齐家最强的两个人都已经过世,留下来的这帮人,一眼扫过去,没有一个真正能够独挡一面的男丁,锦衣侯府衰弱似乎已经难以避免,这种情况,只怕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因此而小瞧齐家甚至拉开距离,也不是没有可能。   段沧海神情严肃,摇头道:“说忠义侯势利眼,应该没有这个可能。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但是场面上的事,他素来不会让人挑理。”顿了顿,压低声音:“三夫人,有没有可能是.....是宫里出了事儿。”   “宫中出事?”顾清菡一怔,随即眼眸儿一转,轻声道:“你这样说,倒也有些巧。将军遗体被秘密送到京里来的时候,此事已经往宫里禀报过,但宫中一直没有派人过来,忠义侯也恰在这种时候没有上门,难道.....!”蹙起柳眉,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宫里的事情,顾清菡和段沧海也没有多说下去,毕竟这种事儿,不宜在背后议论。   杨宁在这侯府待了半天,前前后后接收到了许多消息,心下对锦衣侯府也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毫无疑问,锦衣侯府曾经风光无限,甚至一度曾是大楚军中柱梁,但是随着锦衣侯齐景的过世,形势已经发生了极为微妙的变化。   而且这锦衣侯府看上去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一掷千金的豪阔,竟为了几千两银子犯愁,而且借银子甚至还要拿出当铺作为抵押。   不过从他们口中,杨宁倒也听出侯府的收入来源也不少,只是闹不明白江陵为何有银子要往侯府送过来。   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了解,偶尔装作随口问一句了解一些信息倒不打紧,可如果紧盯着询问许多事情,定然会让府中上下感觉反常,自己目下还要借助侯府的势力找到小蝶,倒不想太早让侯府的人看破。   他们几次提到宫中,自然是大楚皇城之内的皇宫。   杨宁心里清楚,以齐景在大楚的地位以及对大楚的贡献,他为国而死,皇帝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表示。   如此重臣过世,皇帝即使不会亲自前来祭奠,也一定会派个皇子或者皇室中人前来悼念,再不济也定会派个太监来宣个旨,褒扬一番,悼念一番,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而且皇帝应该还会赐下一笔赏赐。   如今皇宫迟迟没有派人来,这自然是很反常。   不过杨宁目下对这些事情还真不是太在意,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如何让段沧海帮忙自己打探那几家镖局。   想要有所得,必然要有付出。   杨宁回到灵堂,理所当然地充当起孝子的身份,不过想着这位锦衣侯也是大楚一代名将,属于人中龙凤,自己跪跪倒也无伤大雅。   夜里自然也没有什么人过来祭拜,灵堂内外也都有人,段沧海等人刚刚回府,所以这一夜几人也就陪着杨宁一起守灵。   夜里守灵,自然不会一直跪着,而且自有人送来宵夜,到了后半夜,齐玉才来到灵堂,杨宁也不和他多说,留他在灵堂,自己自去休息。   接下来两日,前来祭奠的人不在少数,都是京中的官员,锦衣侯过世的消息,也并无大肆张扬,对外地的官员,也只是通知了一些锦衣侯生前交好的少数人,这些人一路辛苦赶到京城,吃住却也都是由侯府安排。   一切都按照顾清菡的安排,齐玉并无资格与前来祭拜的官员相见,但凡有人前来,都是杨宁出面,好在杨宁也不用多说话,邱总管总是在旁边照应着,前来的官员,杨宁自然都不会熟悉,邱总管偶尔介绍,杨宁也都是很快就忘记。   齐家的族人,每日里倒也依然过来帮衬,三老太爷倒也出现两次,不过并不进灵堂,看也不看杨宁,显然对杨宁余怒未消,而五爷和六爷那两位,却都没有出现过。   眼见得出殡之日临近,宫中一直都没有派人过来,就似乎忘记了这位为帝国立下赫赫功勋的卫将军。   这日午后,杨宁坐在灵堂里,百无聊懒,忽见段沧海进到灵堂内,凑近杨宁身边,低声道:“世子爷,你还记得那天你说起的镖局?”   杨宁精神一振,暗赞段沧海这家伙眼力很好,自己一直没有找到借口让他去打听镖局的情况,不想上次提过那一回,他却已经去调查,看来此人还真是体察上心,大有前途,忙问道:“你去打听消息了?”   段沧海摇头道:“不用打听,齐峰在外面听人说起,镖局出事了。”   “出事?”杨宁问道:“出了什么事?”   段沧海压低声音道:“世子自然记得京城有三大镖局。”   “四海、长平和旭日三大镖局。”杨宁记忆力本就了得,更加上他对镖局特别上心,上次段沧海说起三大镖局,他已经牢记在心。   段沧海点头道:“不错,这一次事情出得不小,四海和旭日两大镖局都是镖毁人亡。”   “镖毁人亡?”杨宁心下一紧,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镖毁人亡,就是镖车都没了,护送的人马也都死了。”段沧海沉声道:“这可是很少发生的事情,而且发生的都是北边的线。”   杨宁眉头皱起,心中明白,那夜在酒铺被飞蝉密忍袭击,四海镖局定然遭殃,自己离开的时候镖局还有几人撑着,现在看来最后应该是全军覆没。   段沧海只以为杨宁听不明白,解释道:“京城这三大镖局,长平镖局主要是往南边走,四海镖局则是往西走,旭日镖局往北走,不过这两年和北汉人在淮水厮杀,北边一直不太平,所以四海镖局也会跑北线。”   “段二叔,那个旭日镖局比之四海镖局如何?”杨宁问道:“这两家镖局哪个更强?”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推测,既然长平镖局一直走的是南线,那么应该可以排除在外,带走小蝶的就只能是旭日或者四海两大镖局。   虽说自己在途中见过四海镖局的镖队,并无发现小蝶的踪迹,嫌疑的可能小了不少,但却不能保证并非四海镖局所为,既然是在京城都数一数二的镖局,那么镖队就不可能只有一支。   “要说哪家强,还真不好说。”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这两家镖局都与京城的王公贵族有些牵扯,四海镖局的镖师大都是出身江湖,武功都是不差,旭日镖局倒有不少镖师从前在军中待过,也都有些手段。如果说往西边去,四海镖局人脉更广,黑白两道更给面子,比旭日镖局自然占了上风,反之往北线,旭日镖局更吃得开。”   杨宁微微点头,心里其实在寻思,如果说旭日镖局在北线的人脉更广,那么它的嫌疑自然也就更大。   “两家镖局都有一支镖队在半路被劫杀。”段沧海道:“听说四海镖局是在官道边上的一家酒铺被劫,镖车全都消失,但是所有镖师和趟子手都是死在酒铺,整个酒铺鸡犬不留,被人发现的时候,连一个活口也没有。”   “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杨宁问道,心里其实很清楚,出手的既然是飞蝉密忍,那帮人行事诡异,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果见段沧海摇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劫镖的事情每年都有发生,可连人也都杀了,这可很少见,镖队的人都有分寸,若是能够护镖,定会全力以赴,但是如果对手太硬,明知不敌,镖队也不会硬拼,先保住人,回头再找镖。像这样将人全都杀死,倒不像是劫镖,反倒是像寻仇。”   杨宁心想那还真不是寻仇,只不过是被某人连累而已,如果不是萧光,四海镖局也不会天降大灾。   一想到萧光,便想到那小子还欠自己五百两黄金,若当真能拿到那五百两黄金,只怕顾清菡也不用发愁了。   不过又想那臭小子虽然让自己到京城找他,可是连个地址也没有,又让自己如何在这大海一般的京城里去找一个人?   只是他也明白,就算真的拿到那五百两金子,也不能送给顾清菡,毕竟自己冒充的这位世子在此前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又能从哪里弄到五百两黄金?真要拿出来,顾清菡定要追根寻源,事情反而不妙,而且萧光一旦出现,必然会认出自己,那么自己假冒世子的事儿很有可能就败露,心想在找到小蝶之前,还是不要遇见那臭小子为好。   “那旭日镖局又是怎么回事?”杨宁问道。   段沧海道:“旭日镖局虽然也是镖毁人亡,但与四海镖局又有些不同。” 第四十四章 封邑   “如何不同?”   段沧海道:“旭日镖局虽然人都死了,但是镖车却都还在,不过车里的货物不翼而飞,什么也都没有留下。”   “货物飞了?”杨宁双眉一紧,轻声道:“这就奇怪了,如果是要将货物劫走,直接将车子拉走就是,为何还会留下镖车?难道是将货物换到他们自己的车子上?”摇头道:“如果要劫镖,自然是速战速决,越快越好,要将货物重新搬运,耗时不少,那帮劫匪难道脑子进水了不成?”   “哦哦,世子,脑子进水是什么意思?”段沧海感觉这句话很是新鲜,立刻虚心请教。   杨宁瞥了他一眼,道:“脑子里都是脑浆,进水之后,脑浆子和水混在一起就糊了,泡久了,就没脑子了,这你听不明白?”   段沧海心下赞叹,暗道世子爷这个比喻当真是新奇有趣,心下却有奇怪,暗想世子爷的脑子以前并不灵光,可是今次却是一针见血,瞬间就能发现其中关窍,这脑子可比平常人要好用的多。   自打世子回到府里之后,比之从前已经是大不相同,暗想是不是因为世子被绑架过一次,受到刺激,反倒是让世子爷变得聪明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还真是因祸得福,坏事变成了好事,冥冥之中,或许是锦衣侯和齐家的祖上在保佑这位世子。   “世子说得对,这就是问题所在。”段沧海道:“镖车尚在,货物却都飞了,这还真是蹊跷得很。”又道:“齐峰听人议论,不少人还在怀疑这两支镖队是同一伙人所劫,不过我看应该不可能。”   杨宁点头道:“作案手法不同,而且这种大案,一旦干完一桩,想到的就是立刻隐藏起来,很少还会想着继续干第二桩。”心里却是想着,四海镖局遇难,只是命不好,那帮飞蝉密忍并不是真的要劫镖,此后镖车失踪,自然是飞蝉密忍善后处理而已,他们是要追杀萧光,自然不可能去找旭日镖局的麻烦。   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那灰袍长者还在与飞蝉密忍厮杀,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段沧海竖起拇指,“世子爷一针见血。”随即道:“如今真是怪事连连,死了那么多人,这两家镖局虽然实力雄厚,可这一次也要大出血了。”   杨宁想着“货物飞了”那句话,脑中光芒一闪,眼角微微跳动。   劫镖却将货物调车,这当然不符合逻辑,在杨宁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劫镖那伙人担心赶着镖车会被人追到线索,所以将货物调车,而且前提还是货物容易搬运,并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不过即使换车,稍微聪明一些的劫匪也绝不可能在事发现场耽搁,定会将镖车拉到远离事发现场之处再行换车。   除了这种可能之外,另有一种可能,便真如段沧海所言,货物自己会飞。   如果只是平常货物,当然没有这个可能,可是如果货物是活的,当然可以自己走动。   想到此处,杨宁身体微微一震。   如果真是这样,那旭日镖局就很有可能是与萧易水联系的镖局,小蝶也便是被旭日镖局从会泽城外带走。   那么货物飞走,也就有了可能。   杨宁心下跳的厉害,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照这样说来,小蝶她们很有可能并没有被送到京城,而是半道已经走脱。   他既是欢喜又是担心,如果说是有人半道杀了镖局的人,将小蝶那群姑娘救走,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如果只是黑吃黑,小蝶刚离虎口又入狼窝,那么处境依然是凶险之极,反倒不如被镖局带到京城。   镖局将小蝶带到京城,自己借助侯府的势力,暗中打听,未必不能查到小蝶的下落,毕竟就这短短时间就已经查到旭日镖局,再细查小蝶应该也不会太过困难。   可小蝶如果落入另一伙人手中,再想找到,可就真的不容易了。   “世子爷,你怎么了?”见到杨宁表情阴晴不定,神情怪异,段沧海自然不知道杨宁所思,担心起来。   杨宁回过神来,道:“没事,就是想今天还有没有人过来。”   段沧海道:“该来的这些日子也都来了,再有人来,也只是外地的,等到将军出殡,人会多起来。”   杨宁点点头,问道:“邱总管去哪里了?半天没见着人影,对了,他借到银子了吗?”   “用当铺做抵押,要从钱庄借几千两银子并非难事。”   杨宁“哦”了一声,“是从钱庄借银子?段二叔,你说咱们侯府这么大,也算是大楚一等一的豪门,怎地连银子也不够使?就算一时不凑手,也用不着拿当铺做抵押去借债吧?”   段沧海道:“这些事儿,我懂得也不多,不过钱庄的规矩,便是一两银子,也要有东西抵押,莫说几千两银子了。”   “咱们侯府就不认识有钱人?”杨宁道:“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王公贵族那么多,咱们.....咱们好歹也认识些人吧?”   段沧海摇头道:“京中与咱们侯府有交情的自然不在少数,可是老侯爷立下过规矩,绝不能与任何官员有金钱往来。”   “啊?”杨宁奇道:“还有这样的规矩?”   “世子以前不管这些事,所以不知道。”段沧海正色道:“老侯爷为人正直,即使被封爵,也是清正廉洁,按照老侯爷当年的说法,但凡与任何人有了金钱往来,便有了利益关系,做起事来就不方便。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是严守老侯爷立下的规矩,并不与王公贵族有金钱往来。”   杨宁叹道:“如此说来,即使有人送银子孝敬侯府,那也是不能拿了?”   “那是自然。”段沧海肃然道:“不但如此,将军在前线征战,朝廷但有赏赐,将军也都全都赏给部下将士,从不留下一文钱。”又道:“不过将军是千户侯,从老侯爷开始,就赐有三千户封邑,而且还有数百顷良田,平日里倒也能够衣食无忧。”   “我擦!”杨宁忍不住爆粗,“三千户封邑,数百顷良田,就只能是衣食无忧?段二叔,你开什么玩笑。”   他之前见锦衣侯府为了几千两银子犯愁,心下疑惑,只以为侯府当真贫穷,此时才知道这侯府的经济来源实在不弱。   三千户封邑,每年收入必然不菲,再加上数百顷良田,侯府虽然老老小小有上百人,但要养活这些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没有开玩笑。”段沧海知道世子对银钱一无所知,耐心解释道:“咱们侯府的进项虽然不少,可是花销也是极大。”   “花销?”杨宁道:“我也瞧不出能有什么花销能将那么多银子全都使了。”   段沧海苦笑道:“世子有所不知,三千户封邑,数百顷良田,听着似乎不少,可是那些进项进入侯府的却微乎其微。”   “这是什么意思?”杨宁皱眉道:“难道还有人横刀夺银?”   “那倒不是。”段沧海压低声音:“侯府的封邑在江陵,那是齐家的祖地,老侯也就是从江陵出来。封邑在故土,老侯爷每年收缴的赋税都是很少,所以这一项进项远比不了其他王侯。而且封邑的赋税,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立下了规矩,其中五百户的收入给了三老太爷那一房。”   杨宁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顾清菡和邱总管提到江陵的银子,原来那是封邑收入。   只是他没有想到,三千户封邑,竟然还有五百户转到了三老太爷那一房,原来三老太爷那一房竟然是侯府养活着。   “就算是这样,银子也不可能不够用吧?”   段沧海轻声道:“老侯爷和将军都是重情重义的仁善之人,他们征战沙场,待手下将士如手足。将士在前线阵亡,朝廷的抚恤向来也不是太多,留下的孤儿寡母自然凄惨,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开了先例,不少跟着他战死沙场的将士,家中太过贫困不堪,留下孤老弱小难以生活,侯府每年都要拨出银子接济,虽然不是太多,但总能让他们活下去。将军也是继承了老侯爷的法子,世子你自己算算,这样一来,侯府还能有多少进项?”   杨宁怔了一怔,倒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出。   跟随锦衣侯两代人征战沙场的将士不在少数,就算只有一小部分需要接济,对侯府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花销。   “那个.....这淮水之战打了这么三年,死伤无数,这几年死的人还没算进去吧?”杨宁道:“总不会以后还要接济这些人的家眷吧?”   “要是那样,再有三千户封邑也是不够。”段沧海摇头道:“而且人数若太多,咱们侯府一一接济,恐怕有人会说咱们侯府收买人心,反倒不妙。之前接济的人不算太多,朝廷已经有人在背后说过将军,好在圣上对将军信任有加,知道这是老侯爷重情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压低声音,“这一次将军过世,宫里没有任何旨意过来,只怕也无人再想到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了。”   杨宁这才明白为何侯府收入不薄,但是府银却捉襟见肘,中间却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   不过由此亦可见,锦衣侯两代人深得人心,将士愿意跟他们出生入死,却也不是偶然。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声音:“武乡侯前来祭拜!”   声音之中,只见邱总管忽然冒出来,匆匆到了杨宁边上,低声道:“世子,武乡侯到了,这是他第二次过来,只怕也是为了来瞧你。”   “瞧我?”杨宁皱眉道:“我有什么好瞧的?”   邱总管道:“武乡侯是世子未来的岳父,您是他未来的女婿,知道你安然回府,前来看望也是理所当然。” 第四十五章 武乡侯   杨宁还在诧异之间,便见到有人已经引着一人进了灵堂,此人不过三十多岁,锦衣玉袍,样容倒也十分俊朗,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走路之时,杨宁见他步伐虚浮,而且目光无神,全无精神,便知道此人身体极为虚弱。   武乡侯进到灵堂内,瞥了跪在边上的杨宁一眼,摘下冠帽,只是上前拱了拱手,随即转身向边上的邱总管问道:“太夫人可能见客?”   “回武乡侯,太夫人身体不适,一直没能见客。”邱总管恭敬道:“请侯爷到雅厅喝茶。”回头看了杨宁一眼,招了招手,示意杨宁跟过来。   武乡侯背负双手,咳嗽一声,这才在邱总管的引带下出了灵堂。   “这是武乡侯?”杨宁回过神,向身后的段沧海问道:“我们与他有婚约?”   段沧海点头道:“武乡侯与我们锦衣侯一样,是大楚四大侯爵之一,世袭罔替,这门亲事,是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   “如此说来,武乡老侯爷也已经不在人世?”杨宁问道。   他见眼前这武乡侯不过三十出头年纪,既然已经继承了侯爵之位,那么武乡老侯爷自然已经过世。   段沧海道:“是,武乡老侯爷也过世多年了,比咱们的老侯爷只晚了两年。两位老侯爷生前乃是生死之交。”   杨宁还要再问,段沧海急道:“世子爷,不能耽搁了,武乡侯去了雅厅,他必是来见你,你快些过去,只怕他还有话要和你说。”   杨宁心下烦恼,不想横空蹦出一个岳父来,只能起身,出了门,见邱总管正引着武乡侯在前面不远处,时不时地往这边看,见杨宁跟来,邱总管才轻松下来。   杨宁进到雅厅之时,武乡侯已经在椅子上大马金刀坐着,邱总管已经让人上茶,站在边上,又向杨宁招了招手,示意杨宁过去。   杨宁只能上前,武乡侯靠坐在椅子上,也没有看杨宁,手中多了一只白玉雕成的貔貅,美玉圆润,色泽纯净,一看就是上等花色,武乡侯一面把玩书中貔貅,一面头也不抬问道:“怎么回来的?听说出去乱窜,被人抓走了?”   杨宁听他说话声音中气虚弱,更加肯定此人的身体极差,他虽然知道像这类贵族世家的规矩很多,却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规矩,正寻思是不是要回答,邱总管在旁已经赔笑道:“侯爷明鉴,世子回来已经有几天,吉人天相,有惊无险。”   “吉人天相?”武乡侯抬了抬眼皮子,瞅了杨宁一眼,冷笑道:“我怎地看不出来他到底哪里是吉人?还天相,你看他一脸丧气,天相要是这般,这老天也太过窝囊。”   邱总管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武乡侯会口出此言。   虽然杨宁是晚辈,而且还是未来女婿,但眼下的情势,杨宁继承锦衣侯爵位只是时间问题,无论如何,武乡侯也不该如此当面奚落。   “侯爷说的没有错,家父过世,如果我一脸喜气洋洋,那才见了鬼。”杨宁心下有些恼,微仰头,也不看武乡侯,“至若吉人衰人,有时候从面相还真的能够看出端倪来。”   他口中这般说,心里却想着,你这家伙一脸衰相,与吉人才是真正沾不上边。   武乡侯一怔,自然也没有想到杨宁会这般回话,抬头看了看杨宁,冷笑道:“这还有些脾气。”   此时已经有人上茶来,武乡侯端起茶杯,只抿了一口,便即一口吐出,骂道:“这是什么茶?是给人饮的?”将手中茶杯往旁边案几上重重一扣,茶水四溅,茶几上打湿一片,邱总管急忙道:“还不收拾。”又向武乡侯陪笑道:“侯爷,这是你最平日里最喜欢饮的云雾茶,今日只怕是不对口味。”   “什么云雾茶。”武乡侯没好气道:“云雾茶要用无根雨水来泡,你这是用的什么水?说起来也是侯爵世家,这些小规矩也不懂?我说邱总管,你们府里的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没规矩,也是齐景没有眼力,尽挑一些土里土气的玩意儿,这样能办什么事儿,连个茶都不会沏好,实在不成,回头从我府里给你们送几个会沏茶的。”   邱总管依然赔笑道:“是小人调教不周,以后定当用心。”   杨宁本想出口反驳几句,但想想和他争执一杯茶也没有什么必要,勉强忍住。   武乡侯继续把玩手中貔貅,问道:“太夫人究竟什么病?可要紧?本侯今日过来,是想见见她老人家。”   “侯爷有心,可是太夫人已经说过,无论是谁,暂不见客。”邱总管道:“侯爷要见太夫人,只怕要等些日子。”   “那你们侯府现在谁在当家作主?”武乡侯道:“该不会还是你们那位三夫人吧?堂堂侯府,要靠一个女人主持大局,这要传扬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坐得舒服些,看着邱总管:“你们齐家就没有一个能担当的男人?”   杨宁听到这里,便已经有些忍耐不住。   杨宁也见识过齐家的老老少少,知道放眼齐家,如今还真没有能够独挡一面的真正男人。   如果武乡侯只是鄙夷齐家男丁,杨宁非但不会反感,反倒要生出所见略同之感,可是听武乡侯话里充满对顾清菡的鄙夷,便有些恼火。   他知道顾清菡如今的处境十分艰难,一介女子之身,却要撑起一个侯府,实在有些不容易,这武乡侯站着说话不腰疼,实在让人反感,虽然不好直接反驳,却还是冷笑一声。   他这一声冷笑故意让武乡侯听见,武乡侯自然不会听不见,立刻瞥了杨宁一眼,冷笑道:“你小子冷笑什么?是觉得本侯说的不对?”   杨宁也不看他,更不理会。   “果然没错。”武乡侯脸上已经有几分恼怒:“都说齐家养了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看来到如今也没什么长进。”冷哼一声,稳邱总管道:“对了,宫里可派人过来?你们锦衣侯过世,圣上总不会没有一点旨意。”   邱总管尴尬道:“回侯爷,到现在.....到现在为止,宫里还没有人过来。”   “这再有几天就出殡了,还没派人来?”武乡侯眼眸子微微转动,“忠义侯和金刀侯可来过?”   “金刀侯在设灵当日就过来了。”邱总管道:“忠义侯.....忠义侯府也派人过来。”   “派人?”武乡侯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胡须,“你是说忠义侯本人并没有过来?”   邱总管道:“忠义侯并没有亲自过来,也许.....也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耽搁了?”武乡侯淡淡笑道:“这灵堂已经设下了十多日,忠义侯府离这里又不是十万八千里,能有什么事情耽搁?”坐正身子,收起手中貔貅,咳嗽两声,才道:“邱总管,太夫人既然不在,本侯也没有时间三天两头往这里跑,你就给本侯向太夫人带个话吧。”   “侯爷有什么吩咐,请尽管示下!”   武乡侯道:“也不是别的什么事情,就是为了咱们两家的婚约。”   “哦?”邱总管忙道:“侯爷,恕小人直言,将军尚未出殡,这一时半会,应该.....应该还不适宜说这些事情。”   武乡侯道:“本侯自然知道不适合说,不过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真要是拖拖拉拉耽搁下去,反而不妙。”   邱总管微微点头:“世子的年龄,也确实到了成亲的时候,太夫人心中应该已经在准备此事了。”   “你误会了。”武乡侯抬手道:“你们锦衣侯刚刚过世,还成什么亲?哪有老子过世不久,就准备给儿子成亲的?”   “侯爷说的是,那侯爷的意思是?”   武乡侯干咳两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在,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本侯以为,咱们之前约定的婚约,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邱总管一怔,显然没明白过来,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您的意思.....您的意思小人还没弄清楚,是不是成亲之事因为将军过世之故,要往后拖一拖?”   “邱总管,你也是老人了,难道不知道,父母过世,守孝三年,从现在开始,你们这位世子在三年内可不能成亲。”武乡侯道:“还不明白本侯的意思?”   “侯爷是准备解除婚约?”忽地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随即便见到顾清菡已经轻步走进门来。   武乡侯扭头看了一眼,并不说话。   “三夫人......!”邱总管迎上前去,正要说话,顾清菡抬手止住,轻移莲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听说侯爷到了,送上的茶不合侯爷的口味,所以过来想请教侯爷,什么样的茶才能入您尊口。”   武乡侯咳嗽一声,才道:“茶不茶的本侯已经不计较了,这次过来,也不是为了饮你们的茶。”   “侯爷不计较,我们却不能不小心。”顾清菡依然带着笑容,“以前侯爷每次过府的时候,都是用这云雾茶招待,其实我们侯府饮这种茶的不多,留着也是为了招待侯爷这样的贵客,今日侯爷忽然转了口味,若是不问明白,以后我们却不知该如何招待了。” 第四十六章 婚约   顾清菡对武乡侯显然没有太多的敬意,武乡侯眉宇间有几分恼怒,却似乎对顾清菡也有些忌惮,道:“本侯是来见太夫人,准备商议婚约,太夫人既然不能见客,就只能由你们代转几句话了。”   “侯爷方才的话,我已经听见,不知我是否误解了侯爷的意思。”顾清菡淡淡道:“你我两家的婚约,是在两府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如果不出意外,两家明年开春就应该准备将这十多年前就定下的婚事操办了。”   “操办?”武乡侯冷笑道:“现在齐景已经.....已经过世了,齐宁守孝三年,要成亲,自然也要等到三年之后。”   “我们可以等。”顾清菡道:“既然是老侯爷定下的亲事,我们早已经将紫萱当作我们锦衣侯府的世子夫人,三年过后,孝期一满,自然会八抬大轿将紫萱迎进门来。”   武乡侯抬手道:“且慢。你说三年就三年?你们可以等,便以为我们也可以等得?”   “哦?”顾清菡唇边带笑:“侯爷的意思是说,三年时间太长,你们等不得?”   武乡侯起身来,背负双手,道:“话说到这份上,本侯也就痛快直说吧。当年的婚约,是老侯爷们定下的,我并不赞同,但是老人们的情谊在那里,本侯也不好直接反对。”   “原来侯爷并不赞同这门亲事。”顾清菡淡淡笑道:“前两年侯爷就多次向将军提及这门婚事,说要早日将两个孩子的事情办了,我们还一直以为侯爷对此事并不反对。”   武乡侯神色有些尴尬,却还是道:“那还不是希望事情早了早好,免得成日里挂念这件事情,徒增烦恼。”顿了顿,才道:“知道本侯的人都清楚,本侯是个怕麻烦的人,如今一个天大的麻烦在本侯眼前,本侯不得不尽快解决。”   “侯爷解决的方法是什么?”   “你刚也说过,解除婚约。”武乡侯道:“既然齐宁要守孝,我们这边也耐不住性子等下去,还不如双方解除了婚约,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瞥了杨宁一眼,淡淡道:“说句实话,你们家这位世子,并不适合我们紫萱。”   “侯爷这话我们可就听不懂了。”顾清菡美丽脸庞严肃起来:“这门婚事,是两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来,我们锦衣侯府自始至终没有生出其他的心思,也不敢违背老侯爷当年的意思,无论老侯爷还是武乡老侯爷,都是一言九鼎言出如山,我实在不明白,这板上钉钉的婚约,为何会要起变故?”   “此一时彼一时,即使是老侯爷们定下的亲事,也不是一成不变。”武乡侯看了杨宁一眼,冷笑道:“我们家老爷子当年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们锦衣侯府竟然养出这样一个东西,若是老爷子知道,也定不会应允这门亲事。”   顾清菡凤目上扬,冷冷道:“侯爷也是身份尊贵之人,这般出言不逊,是否与你的身份不符?宁儿单纯朴实,却不知又哪里不中侯爷的意思?”   武乡侯发出古怪笑声,道:“单纯朴实?你当本侯对他一无所知吗?”抬手指着杨宁,冷声问道:“有人说你总和一帮纨绔子弟流连忘返于秦淮河上,可有此事?本侯还听说你在外面出尽了洋相,整个京城都知道齐家有你这样一个贻笑大方的蠢货,难道不是真的?”   顾清菡怒道:“侯爷请自重。宁儿不过是轻信于人,他秉性并不坏,你......!”   “不用解释了。”武乡侯打断道:“京城许多人都知道你我两家有婚约,就是因为此事,我们武乡侯府也是被人在背后嘲笑,就因为......!”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几乎就要戳在杨宁的鼻子上,“就因为这个臭小子,害得我武乡侯府的声誉也被人污蔑。如今还没成亲,就已经牵累我侯府,这真要将紫萱许配给他,我们武乡侯府还要不要在京城混下去?”   顾清菡冷笑道:“武乡侯,当年你们老侯爷遇到危难之时,我们锦衣老侯爷可没有想过被拖累,挺身相助,正因在苦难之时不离不弃,你我两家才结成这门亲事。如今只不过是一些无良之辈造谣生事,你武乡侯就要断然斩断这门婚约,若是两位老侯爷泉下有知,不知该如何想。”   “我这是为了我们苏家的前程。”武乡侯淡淡道:“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听说有哪位世子被人稀里糊涂绑走了,如此无能之辈,如果紫萱真要嫁给他,本侯还真担心紫萱哪天会成了寡妇.....!”   “住口!”顾清菡娇声叱道:“武乡侯,你太过分了。”   武乡侯顿时有些尴尬,显然也觉得自己所言确实太过分,干咳两声,道:“反正武乡侯府由本侯做主,紫萱是本侯的掌上明珠,她的婚事,自有本侯做主,本侯不答应,这门婚事就成不了。”   杨宁自始至终一直在旁冷眼旁听,没有吭声,他见这武乡侯虽然贵为侯爵,可除了衣冠华贵一些,言谈举止却没有一丝贵族风范,而且出言不逊,口不择言,如果换一身衣衫,倒像一个撒泼耍赖的流氓一般。   邱总管此时垂手在旁,默不作声,顾清菡虽然还在竭力控制自己情绪,但明显气恼不过,呼吸微促,饱满胸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柳眉舒展,冷笑道:“武乡侯,你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有句话也想对你直言。”   武乡侯微仰着脖子道:“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将话说得清清楚楚,你们有什么话,也尽管说出来。”   “好。”顾清菡颔首道:“武乡侯,你应该清楚,两位老侯爷当年订下婚约,不仅仅是为了交情,他们深思熟虑才会作出这样决定,我只想请教武乡侯,你准备解除婚约,可是深思熟虑?”   “那是自然。”武乡侯毫不犹豫道。   顾清菡神色平静下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是否解除婚约,还要请太夫人的意思,如果太夫人同意,这门婚事,我们自然不会强求。”   武乡侯道:“本侯可以给你们几天时间考虑,其实我看也没有考虑的必要,本侯既然决定解除婚约,你们也没有必要再坚持下去,免得到最后两家面子都不好看。”   “武乡侯放心,我们齐家从来都是不强求于人。”顾清菡淡淡道:“邱总管,送客!”   武乡侯怔了一下,不过看到顾清菡俏脸冷冰冰的,不由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出门而去。   邱总管跟在武乡侯身后,送出门去,等武乡侯离开,顾清菡这才冲着武乡侯背影冷笑道:“愚不可及!”   杨宁走到顾清菡身边,轻声道:“三娘,咱们与他们家有婚约?”   “宁儿,你也不用担心,好姑娘多得是,没了他苏家的姑娘,三娘也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顾清菡显然有些余怒未消:“听说他们家那位苏大小姐刁蛮任性,也不是好相与的,只是老侯爷定下的亲事,咱们不能违抗,今日他武乡侯亲自来解除婚约,未必是什么坏事。”   “这位武乡侯在父亲还没出殡的时候就登门解除婚约,也实在太过分。”杨宁皱眉道:“他这是根本不将咱们锦衣侯府放在眼里。”   顾清菡转身看着杨宁,柔声道:“宁儿,体不体面,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争气,体面也就来了。老侯爷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都是大楚的栋梁,没有人小瞧咱们锦衣侯府,只要你以后也有他们那般作为,锦衣侯府依然不会被人小觑。”   杨宁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着你们锦衣侯府是否能体面,还真不是我该考虑的,我这假冒的世子说不定哪天就偷偷溜了。   不过心里却也知道,如今的锦衣侯府,也可算得上是内忧外患。   齐景一死,锦衣侯府的脊梁就等于断折,齐家三老太爷那一房明显是偏向庶子齐玉,府内争斗一目了然。   如今武乡侯更是亲自登门解除婚约,这当然不是一件独立的事件。   顾清菡若有所思,正在此时,却见两人匆匆而来,当先一人正是段沧海,神情凝重,身后则是跟着齐峰。   “三夫人,京里有变故。”段沧海还没有进门,就已经沉声道。   顾清菡蹙眉道:“怎么了?”   齐峰上前来,拱了拱手,神情肃然:“三夫人,世子爷,京中城防正在换防,驻扎在石头城的黑刀营就在昨夜忽然被调入了京城,而且换防皇城诸门,原本驻防的皇家羽林营被调出京城,如今就驻扎在城北十五里地。”   “什么?”顾清菡花容失色:“黑刀营入京?”   段沧海神情凝重:“如今皇城已经被封锁,无论何人都不得进出,齐峰刚才在街上看到,京都府的衙差们已经开始巡城,几乎是倾巢出动,大街小巷都能看到京都府差的身影,三夫人,看来.....看来宫里只怕真的出事了。” 第四十七章 京变   顾清菡秀眉蹙起,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沧海,从现在开始,严令府里的人不得随意出门,若有需要采买的东西,出门时也要小心谨慎。”又向齐峰道:“齐峰,你在京都府里有熟人,打听一下,到底发生何事。”   两人拱手称是,齐峰道:“三夫人,如果真是宫里出了事儿,京都府的衙差们也只是奉命巡街,究竟为何如此,想必也不会知道。”   “齐峰说的不错。”段沧海道:“皇城调动来黑刀营,而且换防皇城,这就表明宫里是有意要封锁消息,目下我们很难打听到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问道:“京城可封锁了?”   “暂时还没有。”齐峰道:“不过瞧这阵势,今夜很有可能便开始全城戒严,一旦城中戒严,封锁京城无可避免。”   “可是将军再有两日便要出殡,一旦京城封锁起来,我们如何出城?”顾清菡忧心道:“出殡之日是按照礼数来办,但有差错,不但风水会受影响,而且还会违背礼制,说不定会有人借此生事。”   段沧海道:“三夫人放心,京门还在虎神营的手中,虎神营统领是将军的老部下,我回头就去找他,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无论如何,也要保证将军顺利出殡。”   顾清菡轻拍丰满胸脯,露出一丝浅笑,“你看我一急就糊涂了,薛统领还是虎神营统领,有他在,将军出殡应该不会有问题。”随即眉宇间带有忧虑之色:“难怪宫里迟迟不曾派人过来,果然出了乱子.....!”   杨宁在旁并不说话,听得几人交谈,已经清楚这京城如今也不太平起来。   “对了,三夫人,我们过来的时候,见武乡侯刚刚离开,他脸色不大好看,而且.....而且口里嘟囔着......!”段沧海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他似乎对您颇有不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清菡美眸中显出鄙夷之色,冷笑道:“你当他来能有什么好事情?都说虎父无犬子,这话放在武乡侯身上,还真不灵验。”想到杨宁就在身边,似乎不好多说什么,向杨宁道:“宁儿,你不要管其他事情,先办好将军的丧事,其他事情等过了再说。”   杨宁微微点头,知道这事儿一桩接一桩的涌过来,顾清菡现在只怕也是心烦意乱。   京中发生变故,顾清菡少不得要去向太夫人禀报,等顾清菡离开之后,段沧海吩咐齐峰几句,齐峰也迅速离去。   “世子爷,武乡侯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也不必放在心里。”段沧海见杨宁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只以为在武乡侯面前受了委屈,劝慰道:“武乡侯素来不拘小节,说话有时候太过.....太过直率。”   杨宁怪异一笑,道:“他今天是来解除婚约的。”   “那也是......!”段沧海正要顺嘴劝说,猛地身躯一震,失声道:“什么?解除婚约?世子爷,你.....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杨宁耸耸肩,道:“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段沧海惊骇道:“这门婚事,是两位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来的,无论锦衣侯还是武乡侯,都是大楚世袭侯爵,门第尊贵,订下的婚约,莫说是我们这样的门第,就算.....就算是普通人家,那也绝不至于轻易撕毁。”   杨宁笑道:“你不是说,那位武乡侯不拘小节吗?你说的还真没有错,他说要解除婚约,就像撕掉一张废纸一样。”   段沧海虎目显出愤怒之色,双手握拳,怒声道:“将军尚未出殡,他.....他便背信弃义,我们锦衣侯府在他眼中算什么?”   杨宁摸着下巴道:“他说咱们齐家没有一个独挡一面的男人,还说我这样的傻子,愚蠢无能,根本配不上他们家的千金。”   段沧海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愤怒:“苏祯这是落井下石,他......!”竟是气得浑身发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宁抬手拍了拍他手臂,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女,这样一个言而无信的父亲,只怕也生不出什么好女儿来。”顿了顿,压低声音,贼兮兮笑道:“段二叔,你可见过他们家的那位千金,长得怎么样?”   段沧海道:“那倒没有见过,可是武乡侯......苏祯长相不差,武乡侯夫人当年也是有名的美人,他们的女儿长相应该也不会差。”沉声道:“世子爷,他要解除婚约,你可答应了?”   “三娘说还要禀报祖母。”杨宁虽然对武乡侯的所作所为大是鄙夷,不过对这门婚事倒是并不在意,“回头看看祖母怎么说。”   段沧海怒气未消,冷笑道:“苏祯虽然做事轻浮,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大事他也敢说翻就翻,果然是人心难测,想当年......!”说到这里,犹豫一下,终是没有说下去。   杨宁笑道:“段二叔对苏祯很了解吗?我对这位岳父大人却知之甚少。”   段沧海知道这位世子爷从前浑浑噩噩,虽然不至于白痴,但脑子也确实不大灵光,如今似乎是受刺激聪明起来,开始知晓人情世故,犹豫了一下,才解释道:“苏祯年轻的时候,就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成日里流连于风月之所,醉生梦死,武乡侯常年在外,疏于管教......!”   杨宁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先前苏祯还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责骂齐宁流连于秦淮河上,现在看来,他自己倒是风月前辈。   “当年三爷大婚,苏祯来参加婚宴,还......!”段沧海握起拳头,随即摇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杨宁却已经被引出了好奇心,问道:“段二叔,到底发生何事?总不会是在三叔大婚的时候,苏祯还会闹事吧?”   段沧海冷笑道:“世子爷还真说中了,那次大婚,苏祯和几名纨绔子弟竟然偷偷摸到了洞房,说什么要闹洞房,举止轻浮,等三爷带人赶到的时候......!”说到这里,段沧海脸上显出怪异笑容:“三爷赶到的时候,苏祯浑身是血,当时就已经晕死过去。”   “啊?”杨宁更是来了兴趣,听到苏祯倒了霉,心下颇为兴奋:“到底怎么回事?”   段沧海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世子爷知道就好,可别到处说,虽然不少人都知道,但现如今也都不敢挂在口上。”顿了顿,才笑道:“虽然没有看到,不过我们都猜到,定是苏祯浮浪性子不改,想要借闹洞房之名调戏三夫人,却被三夫人用剪刀刺中了他的大腿,苏祯虽然是苏老侯爷的嫡长子,可惜没有遗传苏老侯爷的勇武,当场就吓昏过去。”   杨宁忍不住大笑起来,此时才明白,为何先前武乡侯苏祯见到顾清菡的时候,颇有几分忌惮,却原来当年有这么一档子事。   想到顾清菡长相娇美,出手却是凶狠得紧,不由为之莞尔。   “虽说苏祯做事荒唐,但擅自解除婚约,我是万万没有想到。”段沧海冷笑道:“此人急功近利,想当年苏老侯爷何其英雄,那也是一言九鼎的信诺之人,却想不到.....!”摇了摇头,“武乡侯这爵位自从被苏祯继承之后,威名早已经是一落千丈,人们提及四大侯爵之时,不少暗地都在嘲笑武乡侯根本无法与其他三大侯爵相提并论,可将军也并无嫌弃,依然是遵守当年的婚约。”   “段二叔,苏祯上门解除婚约,自然是因为父亲过世的缘故。”杨宁缓缓道:“他只以为锦衣侯府自此没落,所以不想与我们结亲,听你提及此人往日的作为,有这样的行为,也不算什么怪事。”顿了一下,才道:“我现在只奇怪,他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日子过来解除婚约,父亲还未出殡,这时候过来提及此事,他自然知道这是与我们锦衣侯府撕破脸,但凡有一丝脑筋,也不会如此糊涂。”   段沧海皱眉道:“世子爷这样说起来,也确实奇怪。苏祯虽然为人轻浪,但却也不是一个愚笨之人,按理来说,即使要解除婚约,也该等上一段时日过后,却偏偏在将军出殡前夕过来,还真有些蹊跷。”   杨宁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凑近段沧海,问道:“段二叔,你说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我总觉得解除婚约不仅仅是苏祯临时起意所决定。”   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这种事情,咱们也不好猜度。”随即皱眉道:“可是如果婚约真的解除,我们锦衣侯府的声誉可就大大扫地。”   “这是他们撕毁婚约,声誉扫地的只能是他们。”杨宁冷笑一声,“言而无信,武乡侯这块招牌日后可就臭了。”   “世子爷,你不明白。”段沧海苦笑道:“咱们锦衣侯府目下处在困境之中,不少人正在观望,苏家解除婚约,虽然对他们的声誉大有损伤,可咱们锦衣侯府的声誉也必然受挫。你想想看,苏家主动解除婚约,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只以为连苏家都瞧不上咱们,都会觉得咱们锦衣侯府没落了,如此一来,恐怕会有更多人落井下石。”低声道:“婚约一旦解除,苏家丢的是面子,我们锦衣侯府,丢掉的很可能是里子。”   “原来如此!”杨宁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第四十八章 出殡   建邺京城的形势正如段沧海所猜测,黑刀营入京调防皇城,原本防卫皇城的羽林营却被调出京城,往城北十五里地驻防。   当夜城中便开始施行戒严。   即使是边城,不到紧张时刻,也不会轻易戒严,莫说一个帝国的都城,戒严便预示着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黑刀营护卫皇城,而建邺城外城诸门则是由虎神营守卫,此外虎神营更是拔出一部分兵力,协同京都府衙役巡视京城大街小巷。   对建邺城来说,这样的凝重氛围已经是多年不曾出现。   锦衣侯齐景出殡之日,城中戒严依旧,前来送行的京中官员并不多,倒是所过街道的百姓自发地在道路两边默默哀送。   依照锦衣侯齐景的地位以及对帝国的功勋,送葬队伍的场面就显得寒酸了一些。   齐景的安葬之地位于京城以东的钟山之畔,这里有一片广阔的陵地,被称为“忠陵”,大楚开国之君专门令人修建了这片“忠陵”,用以安葬为帝国做出巨大贡献的忠臣良将,能够在死后被送入“忠陵”安葬,乃是无上的荣耀。   齐景是大楚的柱梁,在忠陵自然也有一席之地。   从京城出发,要走上一天才能抵达忠陵,落葬前前后后至少要三天的时间,杨宁作为齐景的嫡长子,此番自然是不可避免要带领丧队前往。   三老太爷这一次倒也随队前往,不过五爷和六爷却都没有出现。   队伍自锦衣侯府出发的时候,人数倒不算太多,不过两百人左右,但是一路往东门去,随在队伍后面的人却多了起来,大都是些对齐景心存敬意的京城百姓,抵达东门之时,队伍已经有近千人,如同一条长龙逶迤而行。   虽说京城戒严,各门都是紧闭,但队伍来到东门时,东门立刻敞开,两边每隔几步便是一名手持长矛肃然而立的甲胄兵士,队伍经过时,两边的兵士俱都持矛而跪,以示对这位帝国名将的哀悼。   杨宁看在眼里,心下更是知道齐景在楚国军人的心中却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   东门就在前方不远,杨宁瞧见门下黑压压聚集了一大群人,等队伍靠近之时,一大群人已经迅速迎过来。   当先一人一身黑色甲胄,身材高大,不到四十岁年纪,行走之时,龙行虎步,威风凛凛,端得是一条好汉子。   邱总管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只见那黑甲人快步上前来,猛然间跪倒在地,摘下头盔,身后一干兵将也都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同时摘下头盔,将头盔放在边上之后,随着那身着黑甲之人一起对着齐景的灵柩连连叩头。   邱总管此时已经凑近到杨宁身边,低声道:“世子,这位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薛统领,是将军的老部下。”   出殡之前,顾清菡已经对途中要遭遇到的诸般礼节细细教授杨宁,杨宁记在心中,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上前回礼。   他在邱总管的陪同下,上前去,却只见薛翎风神情凝重,眼圈微微泛红,叩头不止,此时额头竟然已经裂开,鲜血流淌出来。   “薛统领,快请起,快请起!”邱总管上前扶住薛翎风,“统领的心意,将军泉下有知,必然安慰。”   杨宁此时已经向薛翎风和一众将士行了行礼,薛翎风起身来,也不看薛总管,走到杨宁面前,他身材高大,比之杨宁高出不少,居高临下看着杨宁,微一沉吟,才道:“世子,我曾是将军的部下,将军对我的恩情,此生都不会忘记,以后若有为难之处,尽管来找我,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敢推辞!”   杨宁拱手道:“薛.....薛叔叔,家父.....家父过世,以后劳烦薛叔叔的地方应该不少,小侄在这里先谢过!”   薛翎风眼中微显诧异之色,似乎惊讶杨宁亦能如此得体,眸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微微点头,也不多言,闪身到一旁,让开了道路,沉声道:“送将军!”再一次单膝跪在边上,城边所有将士俱都单膝而归,显得凝重肃穆。   邱总管正欲让队伍重新起行,却听到后方传来声音:“且慢!”声音响亮,随即听到马蹄声响,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到后方的人群已经闪开一条道路,很快便有几骑飞马而来,杨宁瞧过去,只见当先一人一身浅黄色的锦袍,头戴冠帽,颔下长须飘飘,到得近处,已经翻身下马来。   “是淮南王!”邱总管失声道:“世子,快.....快去迎接淮南王。”   杨宁一怔,他虽然对楚国体制还不清楚,却知道王爵远高于侯爵,不想这当口忽然冒出来一个淮南王。   淮南王也就四十出头年纪,气质华贵,下马之后,已经往拉着灵柩的大马车快步抢过去,到得灵柩边上,忽地伏在灵柩上,眼泪瞬间流出,凄声道:“天道不公,你锦衣侯英雄半生,在沙场之上所向披靡,如今.....如今却魂归九泉,我大楚柱梁崩塌,本王心如刀绞......!”   送葬队伍本就伤心,此时淮南王大哭出声,不少人也顿时大哭起来,便是两边跪着的兵将,此时也是抬手抹眼泪。   杨宁呆了一下,暗想这淮南王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他情真意切,似乎是真的痛心齐景过世,感染力也是极强,只是为何顾清菡一直不曾提到这位淮南王,而且也没见过淮南王前往锦衣侯府祭拜。   淮南王一脸哀伤,忽地后退两步,便要跪下,邱总管此时已经在他边上,急忙拉住,道:“王爷,王爷,使不得,使不得,这.....这于礼不合!”   淮南王道:“如何使不得?难道就因为本王是个王爵,就不能跪拜锦衣侯?锦衣侯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我大楚国泰民安,都是锦衣侯带着无数将士以鲜血换来的,莫说这一跪,便是用本王的性命去换锦衣侯,本王也绝无二话。”推开邱总管,竟真的跪了下去。   此时便听得四周一阵窃窃私语,许多人脸上都显出钦佩之色。   淮南王连续叩了几个头,这才被扶起来,转头看到杨宁站在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杨宁的手,温和道:“这位自然是锦衣世子了?”   邱总管忙道:“正是!”向杨宁使了个眼色,杨宁这才道:“齐宁见过王爷!”作势要跪,淮南王却是拉住,道:“不必了,本王只是过来送锦衣侯最后一程,不能让他走的冷冷清清。”   他这话听似并无不妥,可是杨宁却隐隐觉得这话中有话,暗想今日送葬的人数也不算少,沿途不少百姓在路边祭拜,虽然说不上极其热闹,但要说冷清其实也还不至于。   这淮南王却说不让锦衣侯走的冷冷清清,这话中自有蹊跷。   正在此时,却又听到马蹄声响,随即又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道:“等一等,等一等,圣上有旨,圣上有旨!”   只见几匹快马飞驰而来,杨宁见状,心想这帮人真是会挑时候,锦衣侯府停灵的时候,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宫里,都不见人影,如今丧队都要出城,这淮南王和皇帝的旨意却前脚赶后脚。   “咦,那是宫里的范公公!”邱总管见到来人,忙向杨宁道:“世子,范公公是司礼监总管。”   范公公年近五十,身形微胖,但面相和善,眼睛看上去如同眯起来,等他靠近过来之时,杨宁才发现这范公公天生一对小眼睛。   范公公身后,则是跟着四五名侍从太监,瞧见淮南王在旁边,范公公顿时显出笑容,躬身上前:“见过王爷!”   淮南王淡淡道:“范公公来得及时,若是再迟片刻,锦衣侯就已经出城了,能在最后一刻赶上圣上的旨意,锦衣侯泉下有知,也会安心了。”   杨宁听他语气充满了嘲讽,心下有些惊讶,暗想这淮南王的胆子还真是不小,竟然当着司礼监总管太监的面嘲讽皇帝,却也不知他本就对皇帝有怨气,还是要为锦衣侯抱不平。   范公公依然堆着笑,道:“锦衣侯是大楚功臣,圣上绝不会忘记锦衣侯。”咳嗽一声,才尖着嗓子道:“圣上有旨,锦衣世子接旨!”   杨宁从未见过这样场面,而且顾清菡事先也没有料到皇帝的旨意会在这个时候颁下来,所以杨宁一时还真不知道接旨又有什么样的规矩。   见杨宁有些发怔,范公公笑道:“世子不用多想,这不是府里,不用麻烦,直接跪下接旨就好。”   杨宁心下窝火,暗想在这个时代混迹还真不容易,自己如今冒充的世子也算是身份尊贵了,可是这才没多久,三天两头跪来跪去,连着膝盖都他娘的有些受不住,但此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无可奈何。   不过又想到这次圣旨来了,应该少不得一些赏赐,锦衣侯府在银钱方面正有些捉禁见肘,江陵那边的税银迟迟没有送到,顾清菡这两天还在为银钱之事烦恼,这时候如果宫里赏赐下来,倒也算是及时雨,可以解决锦衣侯府当下之急。   范公公尚未宣读圣旨,便听到马蹄声响,杨宁这才发现,淮南王却已经带着手下人骑马离去。   “奉天承运......!”范公公张开圣旨,宣读起来,杨宁对那些华丽辞藻并不在意,却是集中精神,想要知道这宫里到底能给多少赏赐,只听范公公像和尚念经一般,啰嗦小半天,先是对齐景的功绩大加赞颂一番,随后又是对齐景过世表示天地同悲,叽里呱啦半日,等范公公合上圣旨,也没听到一句赏赐之言。   “世子,你节哀顺变,锦衣侯过世,举国同悲,你也要保重身体。”范公公卷起圣旨送过来,杨宁顺手接过,这才起身来,心里暗骂道:“悲,悲,我悲你妈拉个头,这么大一个朝廷,这么大的功臣良将过世,一张圣旨全都是屁话,没一点实在的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悲哀。”   他心下恼火,却也不能表现出来,正要谢恩,忽地发现范公公身后一双眼睛正盯在自己脸上,顺眼瞧过去,只见范公公身后其他几名太监都是垂手低头,唯有一名太监微抬头,一双眼睛正在自己脸上扫动。   杨宁正想这死太监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等看到那人的脸庞,先是一怔,随即心下一凉。 第四十九章 别院   本来那太监如果也垂手低头,杨宁定不会察觉他,可是那人眼睛在杨宁脸上扫过,杨宁顺眼瞧去,只见那太监白面无须,双目却炯炯有神,目光犀利,乍看之下,便有些熟悉,等仔细看清楚,杨宁立刻认出来,这太监的样貌,竟然与在酒铺所见的灰袍长者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日杨宁带着萧光逃离酒铺,那灰袍长者却被飞蝉密忍所困,杨宁后来也曾想过,不知道那灰袍长者是生是死,只觉得凶多吉少。   这几日在锦衣侯府混迹,却几乎已经忘记了那灰袍长者,实在料想不到此人竟然会在这种场合突然出现。   虽然眼前这人与灰袍长者相比,已经没有了胡须,而且衣衫也全然不同,但是杨宁却依然确定此人就是那灰袍长者。   如果仅仅是样容相似,杨宁倒不会如此肯定,毕竟他与锦衣侯世子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这种邪门的事儿都能遇上。   可是对方的眼睛,却让杨宁确信不疑。   灰袍长者的眼神极有特点,深沉而犀利,眼前这太监的眼睛与灰袍长者并无二致。   他心下虽然吃惊,但神色却并不变。   在最危险的时刻保持足够的冷静,这本就是杨宁接受训练时最重要的科目之一,长期以来的训练,让他有足够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不动声色。   面上虽然淡定,可杨宁心下却翻江倒海。   他实在不知道,此人为何会以太监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上次在酒铺相见,此人身着长衫,胡须飘飘,倒像一个儒雅的文士,今日却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这样的身份变化,让杨宁措手不及。   他现在都无法肯定,这人究竟是假扮成太监,又或者本身就是太监?   “世子,世子?”耳边传来邱总管叫声,杨宁迅速回过神,“啊”了一声,却听范公公道:“咱家就不耽搁了,这就回宫复命!”向杨宁微微点头,转身便走,杨宁拱了拱手,再去看那扮作太监的灰袍长者,只见那人也已经转身跟在范公公后面离去,并不回头。   杨宁微松了口气。   他刚刚最为担心的就是那人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若当真如此,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对方在自己脸上扫了几遍,显然也是在确认自己的身份,杨宁不知道那灰袍长者是否真的认出了自己。   记得那天阴雨绵绵,酒铺之中本就昏暗,虽然自己记住了对方的样容,他却不肯定对方是否记住了自己的样容。   今日对方打量自己,也许是对方依稀觉得颇为熟悉而已,自己如今毕竟是锦衣侯世子,对方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恐怕也不敢轻易揭穿。   杨宁此时已经感觉背脊有些发凉,心里却想着,这世子的身份现在看来已经有些凶险了。那人看样子竟似乎是宫里的人,虽然他未必确定自己是假冒世子,但既然已经起了疑心,那么自己就已经十分危险。   齐景身死,锦衣侯府眼见得便要衰微,内忧外患麻烦一堆,如今又遇上那个老家伙,杨宁心中顿时盘算是不是要找机会离开。   “世子,咱们要动身了!”邱总管在边上打断了杨宁的思考,“离忠陵有整整一天的路途,咱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途中不能耽搁,以免误了时辰。”   杨宁也知道这种贵族世家在婚娶丧嫁上有太多的规矩,点了点头,队伍当下出了城去,只是京城戒严,跟随队伍的百姓却不能一起出城,薛翎风带领一些将士送出一里来地,便目送队伍里去,随即返城关上了城门。   一路上吹吹打打,锣鼓不绝,白幡飘动,黄纸纷飞,到天黑时分,倒也是顺利赶到了钟山脚下。   忠陵距离钟山不到十里地,在钟山山脚,朝廷专门修建了一处别院,特地用来作为停灵之所,但凡落葬忠陵之前,队伍都会先在别院停上一夜,一来也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二来也是为了让送葬队伍能够稍作休整。   灵柩就停在别院的正院正堂,这里有礼部吏员在此打理,除了少数人,送葬队伍大部分人并不能轻易进入别院之内。   三老太爷和杨宁都是属于齐家族人,而且都与齐景有直接血亲,自然是可以进入,而邱总管是锦衣侯府的大总管,却也有资格进入,此外齐玉此番也是跟随队伍送葬,不过由于出身庶子,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沿途只能跟在队伍当中,不显山不漏水。   不过到了忠陵这边,他虽然出身庶子,但体内终究还是流着齐景的血脉,也是能够进入别院。   对于忠陵别院,锦衣侯府自然知道它的用途,也知道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进入,所以事先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送葬而来的人们都是在别院之外搭建帐篷歇息,陪葬的诸多用品,则是派人看守。   段沧海和齐峰则是率领锦衣侯府的侍卫们负责警戒。   一天折腾下来,杨宁颇为疲倦,他是锦衣侯世子,被安排在东边独立的房间,虽然住进了别院之中,杨宁却并不能轻松下来。   从踏入别院那一刻起,杨宁心中竟是生出一种极为奇怪的感觉,他感觉到暗中似乎有人在注视着他。   这种感觉其实很奇怪。   其实杨宁本身就是一个十分机警的人,但机警并不等于神经过敏,每当有危险来临的时候,杨宁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出现,这种感觉其实在穿越之前就有存在,但是并不算明显,反倒是穿越之后,就似乎激活了自己的第六感一样,感觉强烈不少。   但是仔细观察,却发现四周根本无人注视自己。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别院之内停灵,自然是幽静异常,杨宁心想或许是今日看到了那化作太监的长者,所以让自己心神不宁,有些疑神疑鬼。   一想到那古怪的太监,杨宁眉头便即锁起来。   那古怪的太监虽然只是打量自己两眼,一句话也没有说,可正因如此,反倒让杨宁心中没有底。   如今锦衣侯府上下将自己当成了世子,便是段沧海等人也都是唯命是从,可是杨宁知晓,一旦自己真实身份被揭破,锦衣侯府上下便会立刻将自己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他们要寻根追底找到真正的世子,在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自己这个假冒世子之人当然是第一嫌疑人。   虽说齐景之死,导致锦衣侯府看似要走向衰落,但无论如何,锦衣侯也是大楚四大世袭罔替的侯爵之一,自己面对这样一股势力,一旦结仇,绝对讨不了一丝一毫的便宜,只有亡命天涯躲避追杀。   如果只是亡命天涯,杨宁倒也不惧怕,可是他心中最挂念的小蝶至今却杳无音讯,连下落也不清楚,这却是他放不下的。   虽然旭日镖局是最大的怀疑对象,杨宁甚至怀疑小蝶已经被人救走,但这也都只是自己一相情愿的猜测,具体究竟如何,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小蝶安然无恙,在没有确定小蝶安全之前,杨宁很难放下小蝶不顾。   夜色幽幽,正自寻思盘算,听到敲门声响,外面传来声音:“世子,准备了一些点心和茶水,小人特地送过来!”   “进来吧!”   房门并没有上栓,一名青衣仆人走了进来,端上一个托盘,托盘上摆了两碟点心,一个茶壶,另有一只茶杯。   忠陵别院自有别院的奴仆下人,杨宁之前进别院之时,倒也瞧见十多名身着这身打扮的别院仆从。   杨宁此时见到点心,倒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饥饿,走到桌边,那青衣仆从放下托盘,弓着身子低头恭敬道:“世子,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别院内吃住用度都准备的十分齐全。”   杨宁微笑道:“多谢!”   青衣仆从拿起茶壶,为杨宁倒了一杯茶,放在杨宁面前,道:“世子请用茶,小人先告退!”也不多言,转身便要退下。   杨宁端起茶杯,正要一饮而尽,忽地眉角微跳,“你等一下!”   青衣仆从已经到了门前,停下步子,转身问道:“世子还有何吩咐?”   “你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杨宁问道:“这别院里都是些什么人照顾?”   青衣仆从解释道:“忠陵别院隶属于礼部,小人是礼部的人,在这里已经五六年了,户部每年都会专门拨银子维持别院。”   “这些年来,你在这里都是端茶倒水?”杨宁笑道:“没有想过换份差事?”招手道:“你过来,长夜漫漫,本世子无聊的慌,你陪本世子说说话,若是机灵,本世子可以帮忙给你找份更好的差事。”   青衣仆从喜道:“多谢世子,多谢世子!”上前来,道:“小人在这里就是端茶倒水,若是承蒙世子器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宁含笑道:“赴汤蹈火?你难道练过武功?”   “武功?”青衣仆从摇头道:“小人是礼部的吏员,属于文吏,并不懂武功,不过读了些书,认识几个字。”   杨宁放下手中茶杯,伸手握住青衣仆从一只手,含笑道:“你既然是文吏,为何拇指和食指的侧面有老茧?”脸色一寒:“这可不是端茶倒水的手。” 第五十章 刺客   青衣仆从脸色骤变,双目生寒,手腕子一个反扣,搭上了杨宁的手腕。   杨宁冷笑一声,他与青衣仆从互相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却已经握成拳头,照着青衣仆从的面门打了过来。   孰知那青衣仆从的身手着实了得,身体后仰,躲过杨宁拳头,杨宁正要顺势往下去抓他面门,却感觉掌心一疼,就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心知不妙,也就这一瞬间,那青衣仆从已经绕到杨宁身后。   杨宁料想不到此人的武功如此了得,正要一个后摆腿踢过去,却感觉眼前光芒一闪,竟是一根极细的铁丝往自己的脖子上拉扯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杨宁右手向前横在咽喉处,另一只手臂已经利用后肘向后面狠狠撞击过去。   虽然只是这片刻之间,但是杨宁却已经知道,这青衣仆从定是接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动作干脆利落,而且反应敏捷,出手更是致人死命的招数,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杨宁本身就是武警出身,所学也都是简单实用的手段,这青衣仆从的手法,竟与他十分相似。   容不得杨宁多想,那人已经扯着一根极细的铁丝往杨宁脖子上扣紧,杨宁一只手横在咽喉处,令那铁丝不至于勒住咽喉,但手掌却在瞬间却被铁丝勒出一道血痕,而且越收越紧,杨宁喉咙被自己的掌背卡住,一时间竟是难以呼吸。   杨宁后肘虽然重重撞击在那人的腰侧,但那人意志却十分坚韧,只轻哼一声,随即右腿膝盖顶在杨宁腰间,双手扯住交错的铁丝,上身后仰,全身力气都集中在两手之中,自是想要用铁丝将杨宁活活勒死。   杨宁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口一片憋闷,铁丝已经深陷入手掌之内。   青衣仆从目带寒光,脸上却是憋的通红,两只手因为使出气力,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他知道这样的招数最是有效,被铁丝缠住脖子的猎物不但喊不出声音来,而且根本没有任何办法逃脱死亡的逼近。   他其实很享受猎物濒临死亡时的那种垂死挣扎,就像现在的杨宁,看上去无助而徒劳。   杨宁当然不会无助,在他的思维中,能够帮助自己的就只能是自己,只要自己不死,就不会无助。   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惊骇,惊骇于这名青衣仆从的专业,这名青衣仆从显然是一个十分精通杀人的刺客。   生死时刻,杨宁没有时间去想这刺客的来历,因为呼吸困难,他脸上也已经憋得通红,甚至意识也会因为呼吸的艰难而开始变得模糊,但他却还是缓缓地抬起了一条腿。   青衣仆从眼瞧着杨宁抬起一条左腿,眼眸中显出冷笑,按照他的判断,杨宁还是要做垂死挣扎。   猛地瞧见杨宁探出手,抓在自己的左脚处,青衣仆从尚没有瞧清楚,却见到杨宁已经反手过来,刀光闪动,青衣仆从便感觉自己的右手一松,铁丝竟然从中断成两截子。   青衣仆从脸色大变,他自然不知道,杨宁将那把冰刃藏在了左腿小腿处,冰刃锋利无匹,要割断铁丝并非难事。   也就是这一瞬间,杨宁感觉喉头一松,转身便是一刀往那青衣仆从刺了过去。   青衣仆从也算了得,惊骇之下,速度不慢,身体向下一矮,一拳打在了杨宁的小腹处,他这一拳力道不轻,杨宁被这一拳打中,只觉得小腹处翻江倒海,气息乱窜。   青衣仆从一拳打中,心下欢喜,忽地感觉杨宁的小腹往下凹了一凹,这青衣仆从“咦”了一声,大是奇怪,便觉得拳头变的酸软起来,忙加了一些气力。   杨宁被一拳打中后,感觉小腹处一阵劲气乱窜,特别是青衣仆从的拳头上,似乎从他拳里钻出一只小老鼠进入自己腹间,颇有些难受。   这种感觉,他当初却也经历过,那次木老以劲气压他肩膀,就有一种劲气乱窜的感觉,这一次的感觉比上次要轻弱许多,不过却也让人颇有些不舒服,自然而然地,杨宁立时便想到“六合神功”的经脉走动。   无巧不巧,六合神功总共有十一条经脉走向,几乎是遍布全身四肢,而青衣仆从这一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恰打在了杨宁小腹处的气海穴上,这却正是十一处经脉的其中一道。   那一拳打过来之时,杨宁便感觉从对方的拳头似乎窜出一只小老鼠,那小老鼠钻入自己的气海穴,十分难受。   这一拳其实内力并不算强,但是杨宁却下意识地想到六合神功的这条经脉走向,就如同上次一样,他脑中想着将那只小老鼠引入到下一处穴道中,那股劲气竟似乎真的十分听话,顺着杨宁所想走动。   青衣仆从加上一些气力,拳头便有了气力,但却只是瞬间,那拳头便再次酥软,只能一直催动劲气。   他却不知,自己催动而出的内力,进入杨宁的气海穴之后,正源源不断地往杨宁的膻中丹田而去。   这条经脉并没有完全被打通,所以内力流动十分缓慢,否则一旦吸取起来,青衣仆从便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倾泻而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一顿一顿。   只是此人却也颇为精明,连续催动数次劲力,每一次都只是片刻间劲力便消失于无形,他已经察觉有异,可是想要收拳,才发现杨宁的小腹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己的手一时间根本无法抽取出来,越是如此,青衣仆从越是使力想要抽出,可这样反倒让自己的拳头如同黏在杨宁腹间。   他却不知,如果此时全不使力,那么拳头自可收回,六合神功的奥义便是“聚六合,积沙成堆”,只有外力涌来,六合才能收而聚之,若无外力,六合神功便难以发挥其效用。   杨宁若是能够调运功力自如,自然也可以可收可停,但是目下的状况,青衣仆从只觉得情况险峻,越是这种状况,越是不可能停止运劲,而杨宁虽然知道如何顺着经络将进入自己穴道的劲气收入膻中丹田,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控制劲气的运作。   此时双方都是有着自我防卫之心,互不相让,变成了茶壶往茶杯之中倒茶,茶壶不停,那茶杯不想收也不成。   僵持片刻,此消彼长,这青衣仆从的刺杀手段虽然了得,但是内力却远远不能与当初的木神君相提并论,随着劲气渐渐流逝,此人脸上愈发的惊骇,想要抬起另一只手推开杨宁,却只觉得那只手臂也是酸软无力,根本抬不起来。   青衣仆从心下惊骇无比,拼命向后退,被黏住的手臂带着杨宁往前,猛听得“砰”的一声响,那青衣仆从后退之中,撞在椅子上,翻倒在地,带着杨宁一同摔倒。   很快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即听到有人沉声道:“世子,世子!”   杨宁此时只觉得劲力在体内流动,脑中无他,只想着将进入气海穴的劲气引入丹田,对外面的叫声一无所知,听得“砰”一声响,房门被踢开,几名别院护卫冲入进来。   别院乃是朝廷特地修建,不但有仆从伺候,别院之内也有挑选出来的护卫在此轮值,这些护卫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听到这边动静,立刻察觉,纷纷奔过来。   五六名护卫冲到屋内,只见到杨宁和青衣仆从纠缠在一起,互相瞧了瞧,立时便明白过来,一人沉声道:“保护世子!”   几人上前去,只见到那青衣仆从一只手窝在锦衣世子的腹间,锦衣世子脸色涨红,两人身体都是抖动,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出何事,一人道:“先扯开他们。”便有一人过去扳住那青衣仆从的双肩,想要拖开。   他双手搭上,刚一用劲,便觉得双臂发酸,好像没有了力气一样,忙催劲上臂,却很快又是一阵酸软。   这时候倒没人敢轻易去碰杨宁这位锦衣世子,只想先将那青衣仆从扯开。   “快......有古......有古怪......!”那扳着青衣仆从的护卫有气无力道:“帮我......!”   其他几名护卫见状,都是奇怪,暗想你虎背雄腰力气不小,怎地连个青衣仆从也扯不开?只是见同伴脸色变得苍白,而且身体在发抖,明显不对劲,一左一右两名护卫上前,都是搭在那护卫手臂上,想要帮忙拉开。   但是用力一拉,两人也都是手臂酸软,立刻催劲,手臂却也如同黏住一般,一时间松脱不开。   杨宁却只觉得进入气海穴的劲气越来越多,本来那青衣仆从的劲力还只是勉强在经络中运行,就如同经络之中有垃圾堵塞一般,并不顺畅,可是此刻新续的劲气冲进来,杨宁引着往经络过去,这一次明显走得顺畅许多。   此刻又有两名护卫上前去帮着拉扯,一时间连成一长串,所有人都是催劲过后,瞬间就觉得手臂发酸,只能继续加劲,并无一人想到收劲。   一长串人都是抽搐起来,脸色一个个发白,说话也是哆哆嗦嗦:“不好,有.....有鬼.....!”   最后一名护卫已经看出端倪,不敢上前,握刀在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却见一道人影冲入屋内,身材魁梧,手握大刀,正是段沧海。   ---------------------------------------------   ps:第二更稍后送上! 第五十一章 惊夜   段沧海进屋之后,扫了一眼,瞧见众人一长串连在一起,也是微微变色,随即快步上前,拔刀出鞘,已经砍了下去。   刀光闪过,从中砍断了黏在杨宁身上的那条手臂,鲜血喷出,段沧海已经提着杨宁的手臂,迅速退开。   从出刀到将杨宁带开,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干脆利落,果敢决然。   那只手臂被斩断之后,众人才纷纷向后倒过去,一个个有气无力,全身酸软,一时间也都不能起身。   杨宁正自吸纳劲气,那股劲气已经是越走越顺畅,自气海到丹田的经脉线路已经被打通,只是丹田处翻江倒海如同火烧一般,每多注入一丝劲气,丹田就宛若多添了一把柴火,正自难受至极,忽地感觉涌入气海穴的那股劲气消逝中断,来的恰到及时,杨宁长出一口气,只是全身上下已经是汗水淋漓。   “世子爷,世子爷,你怎么样?”段沧海托住杨宁肩膀,见得杨宁面庞如同猴子屁股一样红彤彤一片,心下吃惊,焦急道:“你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杨宁长出几口气,看向段沧海,回过神来,道:“有人.....有人要杀我!”   此刻从外面又有几人奔进来,却是齐峰领着数名护卫赶到,见到屋内景象,二话不说,纷纷拔刀,护在杨宁身边。   别院的护卫们此时也勉强爬起身来,一个个脸色苍白,只那青衣仆从断腕处鲜血直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峰紧握手中刀,扫了屋内一眼,盯住其中一名别院护卫,“这里为何会这样?你们是如何护卫世子安全?”   别院护卫此时也都是神色尴尬。   一直以来,别院都是接待丧队,因为规矩所在,能够进入别院之中歇息的都是贵人,丧队的护卫并不能进入别院之内,负责别院内部安全的都是编制在此的别院护卫。   能够葬入忠陵的忠臣良将并不多,有时候别院数年都不会接待一次,在这里当差也是颇为清闲。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别院之中,会发生刺杀之事,此刻齐峰冷声质问,倒是让别院这些护卫大为尴尬。   “齐峰,先控制刺客!”段沧海沉声道:“稍后审讯。”   齐峰立刻上前大刀顶住那人的脖子,抬脚踢了一下,那人翻了个身,仰躺在地,边上立时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却是这刺客脸色乌青,双目圆睁,目光浑浊,没有丝毫的神采,竟似乎是死了一般。   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邱总管已经冲进屋内,叫道:“世子,世子,世子怎样了?”瞧见段沧海蹲在地上抱着杨宁,急忙过来,问道:“段兄弟,世子这是.....?”   段沧海神情冷峻,道:“邱总管,皇家之地,这里竟然有刺客出现,世子差点被刺客得手。”   邱总管变了颜色,急问道:“世子没事吧?”   段沧海道:“苍天护佑,世子有惊无险。”目光投向那躺在地上的刺客,“看来这刺客是存了必死之心而来。”   赵无伤此时并没有去看那刺客,而是手拿一根银针,走到桌边,先是在托盘内的点心上点了点,又将银针探入桌上的茶杯之中,等他拿起银针之时,银针已经发黑,赵无伤目中显出寒光,问那几名别院护卫:“这刺客是别院的仆从?”   “不是。”唯一没有被吸走内力还保有精力的别院护卫立刻道:“别院也就不到二十号人,大家都很熟悉,刺客绝不是别院里的人。”   “出了什么事?”外面有一人进来,衣衫不整,邱总管看了一眼,认出是这别院的管事,乃是礼部一名小官员,之前有过交流接触,上前来,皱眉道:“吴管事,别院有刺客闯进来,我们家世子差点遭遇不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邱总管虽然并无官位在身,但却是锦衣侯府的大总管,地位并不在一名小小的礼部官员之下,再加上杨宁差点遭遇不测,说话也就颇有些不客气。   吴管事脸色瞬间发白,失声道:“刺客?”抢上前去,看到别院护卫一个个垂头丧气站在边上,如同霜打的茄子一眼有气无力,再看齐峰蹲在地上正在检查仰面而躺的那名刺客,脸色更是难看,慌了手脚,冲着别院护卫们大叫道:“你们.....你们怎么守卫别院的?这刺客.....这刺客是如何进来的?”   齐峰抬头看向段沧海,道:“段二哥,你猜的不错,刺客存了必死之心,他刚刚自己吞毒而死,咱们就不活了。”   “吞毒而死,就是害怕被咱们问出幕后真凶。”段沧海冷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指使他的人,我们应该认识。”加了一句:“至少不是北汉人。”   赵无伤道:“刺客一开始应该只是想毒死世子,但不知为何后来还是动手。”   齐峰看向那吴管事,冷笑道:“吴管事,这别院是在你管辖之下,刺客不但进了别院,而且还换上了别院仆从的衣衫,甚至端着点心茶水来到世子的房中,可你们没有丝毫察觉,这事儿要是被朝廷知道,我真是替你们担心。”   吴管事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他当然清楚这种大事绝不可能隐瞒住,锦衣世子地位尊贵,真要死在这里,只怕别院所有人都要跟着陪葬,就算只是有惊无险,这事儿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善了,自己这芝麻小官,出了这么大岔子,自然是保不住。   事后受罚已经是无可避免,他只希望惩罚能够轻一些,这时候要尽可能地表现出配合锦衣侯府的态度,立刻吩咐道:“厨房,对了,赶快去看厨房。”   众护卫也知道事关重大,早有人迅速往厨房那边去。   “这.....这刺客十分厉害。”一名别院护卫心有余悸道:“他身上有邪门的功夫,我们.....我们一碰他,就被吸走劲力。”   这些护卫只知道触碰刺客劲力外泄,却并不知道这刺客只是一个导体,那些劲力最终是流入到杨宁体内。   “是,这人很邪门,这门功夫我们从未听说过......!”旁边立刻有人附和道。   段沧海向赵无伤问道:“能否看出这刺客的来历?”   赵无伤绕着那刺客转了一圈,用刀尖在刺客身上挑了挑,摇头道:“这种人专门以刺杀为生,收银子做买卖,江湖上有不少这样的刺客,做事干脆利落,十分老练,不会留下任何线索。他们若得手,自此消失,难觅线索,一旦失手,往往都会自绝,也不会留下线索。”   段沧海微微颔首,冷笑道:“行刺竟然行刺到我们锦衣世子身上,就算是上天入海,也要查出幕后真凶。”吩咐道:“世子受惊,都不要留在这里了,将尸首先抬出去,收拾一番.....!”问杨宁道:“世子,要不要换个地方?”   杨宁摇摇头,道:“我.....我没事。”   忽听得脚步声响,查视别院厨房的护卫进来禀道:“厨房的老秋被人杀了,衣裳都被扒了。”   吴管事向邱总管道:“看来是刺客潜入别院,先杀了厨房的人,然后假扮过来。”   邱总管没好气道:“刺客是如何潜入进来?这别院并不大,前后门都有人守着,他如何能够混进来?”   赵无伤忽然道:“这刺客先杀厨房的人,然后假扮仆从,能够在别院之中避开其他人的耳目,轻易找到世子所在,显然是对别院的格局了若指掌。”顿了顿,才道:“连我们都不能轻易进入别院,平日里自然更无别人能够擅自进入,刺客又是如何对别院如此熟悉?”   此言一出,吴管事脸色更加难看,别院护卫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我们这里绝无串通刺客之人。”吴管事当然听出赵无伤话中之话,立刻辩解道:“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一一审查。”   “我的意思是说,指使刺客之人,定然对别院的格局十分熟悉。”赵无伤如同冷硬石头的脸庞并无表情,淡淡道:“熟悉别院格局之人,并非只有你们,任何一个在此之前进入别院的人,都有可能与刺客有牵连。”   邱总管微微颔首,道:“正是如此,此事绝不能轻易了了,行刺世子,胆大包天,必要详查。”   当下众人将尸首抬了出去,又有人将屋内收拾一番,因为出了此等事情,齐峰和赵无伤两人再不出别院,就在杨宁房门之外守卫,虽然坏了别院一直以来的规矩,但是情况特殊,吴管事自然连个屁也不敢放。   邱总管和段沧海扶着杨宁坐下,见杨宁脸色依然发红,互相瞧了一眼,邱总管小心翼翼问道:“世子,是不是身子还不舒服?要不派人去找大夫?”   杨宁摇摇头,道:“邱总管,你先去忙吧,我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邱总管微微点头,这才退了下去,等邱总管离开,段沧海才轻声道:“世子爷,你身体内是不是很不舒服?”   “啊?”杨宁瞧了段沧海一眼,他丹田之内此时依然是气血翻滚,那种烈火灼烧之感虽然减弱不少,但是整个腹腔却还是难受得紧,连带着心脏也在迅速跳动,比之平常快了许多。   “你的气脉不稳。”段沧海低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丹田现在一定很难受。” 第五十二章 隐患   杨宁一听段沧海所言,便知道此人已经看出了端倪,他心知对方既然已经看出破绽,自己若是再加隐瞒,反倒不妙。   更何况段沧海一言中的,杨宁此刻最愁烦的便是如何消除丹田之内那种灼热之感。   他知道丹田的灼烧定然是因为自己吸取的内力所导致,虽然对于格斗技巧甚至是人体经脉骨骼十分了解,但是内力这种东西在穿越之前还真是没有接触过。   吸取的内力都在丹田之内积存,杨宁却根本不知道如何调动它。   他本就是聪明人,知晓被自己吸取的内力积压在丹田之内,如果不加善用,反倒是有害无益。   段沧海武功高强,绝对是练过内力,此时倒可以向他学习。   只是自己如何学会了吸人内力的武功,却着实不好解释,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真正的锦衣世子应该根本不会武功,自然谈不上修炼过内力,如今自己竟然拥有此门诡异功夫,段沧海绝不可能没有怀疑。   “段二叔,我......!”杨宁盘算着该如何编一套说辞解释,段沧海已经抬手道:“世子爷,你先坐好!”   杨宁见段沧海神情严峻,也不犹豫,坐在椅子上,段沧海双手成掌,忽地拍出,杨宁心下微惊,暗想难不成段沧海看出什么破绽,要对自己出手,正寻思着是否还手,可是心下却也清楚,这时候如果真的还手,非但不是段沧海的对手,而且定会让段沧海真正起疑,若是那样,自己的处境便将异常凶险。   他强压心中惊讶,段沧海双掌却已经拍在杨宁胸口,杨宁只觉得身体微震,但被拍中之处却并无疼痛之感,心下微宽。   段沧海连拍数掌,却都是在檀中穴周遭,随即收掌,问道:“世子爷,现在感觉如何?”   杨宁深吸一口气,发现丹田内的灼烧感竟然神奇地消失,丹田内气息翻江倒海的感觉也已经消失不见。   “段二叔,我.....我好了!”杨宁心下大喜,不想自己最为担心的事情被段沧海三两下就解决,这家伙果然是行家,一出手就解决了症结所在。   段沧海摇头道:“世子爷,你丹田内积攒了不少内力,我只是暂时舒缓它们与你身体的冲突,治标不治本。”   杨宁本来振奋的心情顿时冷下来,皱眉道:“那.....那没有法子一劳永逸?”   段沧海解释道:“如果我判断没有错,从世子爷的脉象上,看不出世子爷修炼过内功,方才那些人体内的劲气,都是被世子吸纳体内。”   高手就是高手!   杨宁心下对段沧海又是高看几分,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些内力为何会进入我的身体,我......!”   “世子不用告诉我这门神功的来历。”段沧海打断道:“只是世子并无修炼过练气心法,可如今身体内的内力至少已经达到三品高手的境界,这却是凶险的很。”解释道:“但凡体内存有劲气,都是从吐纳开始,打好根基慢慢练气,通常没有个三五年,很难让自己体内劲气流通,便是天赋异禀,至少也要一年时间才可能初窥劲气的门道。”   杨宁微微点头,知道练气自然不简单。   “练气的心法各不相同,所以修炼出来的劲气,也会因人而异。”段沧海肃然道:“便如同我和齐峰,也都修炼过内劲,因为修炼的方法甚至是环境不同,我与他体内的劲气完全不同,我体内劲气可与我的身体经脉相融,可是这种劲气若是进入齐峰体内,却只能是有害无益。”   杨宁眼角微跳,心想原来劲气还有这么多门道。   “不过如果是练气高手,即使摄入不同的劲气,只要稍加调练,大可以将外来劲气融入自身之中,化为己用,若有十成劲气,以心法调理之后,顶尖心法足可以保留七到八成外来内劲为己所用。”段沧海道:“世子体内如今却混有至少七八种劲气,混作一团,如果世子练就高深的劲气心法,大可以将之调理融入自己体内,但现在.....!”苦笑摇头道:“现在世子体内这些劲气......!”   杨宁背心出汗,经段沧海这样一解释,才知道这些劲气在自己体内是何其凶险。   “这就好比一名没有练过任何刀法的普通人,忽然得了一把上古神兵,神兵锋利无匹,所向披靡......,若是落在精通刀法的高手手中,自然是威力无比,可是.....可是丝毫不通刀法却手握神兵,非但不能发挥威力,一个不慎,反要自伤其身,世子可懂得我的话?”段沧海神情凝重解释道。   “段二叔,那.....那我该怎么办?”杨宁心下烦躁,“有没有法子将我体内的劲气都抽走?”   段沧海道:“只有一个法子,但是我们却万万不能用。”   “什么法子?”杨宁急问道。   段沧海肃然道:“震断经脉,摧毁丹田,散去内功。”   我靠!   杨宁背心出汗,立刻否定了这种方法,就算不懂内功,但是这几句话一说出来,就让人感觉心里发凉。   “一旦摧毁丹田,便再也不能修炼内劲,所以这个法子万不能用。”段沧海道:“除此之外,或许......或许只有找到第二个能像世子这样能够吸人内劲的高手,或能将世子丹田内的劲气吸走。”   杨宁暗想这六合神功出自五毒宫,也不知道五毒宫是否有人擅长,即使五毒宫真有人练成了六合神功,自己也绝不能找过去,到时候五毒宫知道自己练成六合神功,估计确实要吸走自己的内力,顺便将自己的小命也带走。   “世子不必心急。”见杨宁神色凝重,段沧海劝道:“我会想办法帮世子找寻化解之法,不过一时不能急。世子,你丹田内的劲气已经不少,没有任何的调息,如今就都积存在丹田内,也幸好如此,丹田是储气之所在,目下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若是这些劲气积存在其他地方,世子的经脉只怕早已经爆裂。”   杨宁抓住段沧海手臂,道:“段二叔,你可要赶紧想办法,可别到时候真的被这些内力爆裂而死。”   “世子不用怕。”段沧海只以为杨宁此时心中惊惧,温言劝慰道:“我定会想办法,对了,世子,在找到调息法门之前,万不可再吸取任何内力,你丹田内力已经十分惊人,没多加一分,就凶险一分,切记切记。”   杨宁微微点头,段沧海这样一说,他还真觉得丹田内就像有一块小石头一样,问道:“段二叔,要不你随便教我一个调息之法,我先试试看。”   “绝对不行。”段沧海严厉道:“世子,我把过你手脉,你全身大部分经脉从未经过劲气,若是随意调息,调动内劲,一个不慎,无法控制体内劲气,便很可能造成经脉危险,轻者瘫痪,重者丧命,这一定要记住,在我没有找到方法之前,绝不能擅自练功。”   段沧海神情严厉,语气更是不容置疑,杨宁心知段沧海这都是为自己好,点头道:“我都记住了。”   段沧海起身道:“天一亮,咱们就要往忠陵去,这一日定然十分辛苦,世子爷早些休息,我们就在外面守卫。”他也不多说,起身拱手,退出了门去,顺手关上了门。   此时门前只有齐峰在守卫,见段沧海出来,低声道:“老赵到房子后面去巡视,段二哥,世子爷怎样?”   “并无大碍。”段沧海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是否也看出来了?”   齐峰微微颔首,凑近段沧海耳边道:“我把过那刺客的手脉,他体内几乎没有了任何内劲,反倒是世子爷双目生光,如果不出意外,吸走内力的不是那刺客,而是世子爷!”   “此事绝不能对外有一丝一毫张扬。”段沧海沉声道。   “我没那么糊涂。”齐峰轻笑一声,随即皱眉道:“段二哥,世子爷什么时候练过武功?我们在府里这么多年,看着世子爷长大,可从没见过他会武功,此前甚至连杀只鸡都不会。”顿了顿,更是低声道:“而且世子爷这门功夫,我还真是从没有听说过,怎地这世间还有吸人内力的神功?”   “你没听过,不等于没有。”段沧海淡淡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离奇的事儿多了,你没见过的也多着。”瞥了齐峰一眼,低声道:“我看世子爷样子,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练了吸人内力的神功,如果我没有猜错,他练功的时候,传授他功夫的人也没有告诉他真相......!”   “传授功夫?”齐峰一怔,“段二哥,你是说,世子.....世子的神功是有人传授?”   “你觉得世子爷天生就会这门神功?”段沧海没好气地白了齐峰一眼,“这样玄妙的神功,当然是有人偷偷传授,只怕那人还让世子爷不要透漏风声,我们所以被蒙在了鼓里。”   齐峰更是疑惑:“还有这种事儿?可是谁又会偷偷传授功夫给世子爷,咱们锦衣侯府也没听说谁有这等......!”他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身体猛然一震,眼眸之中显出惊讶之色,盯着段沧海,颤声道:“段二.....二哥,难道你是说,是....是二......二......!”   “也许真的是他!”段沧海打断他,眼眸之中却显出兴奋之色:“如果他真的还活着,咱们锦衣侯府绝不会没落!” 第五十三章 眼神   感谢“双鱼残缺爱”好朋友的舵主捧场,从你的名字看出你有几段情!   ----------------------------------------------   杨宁躺在床上,虽然有些疲累,却并不能入眠。   虽然丹田内劲的困扰暂时被段沧海解决,但是今夜行刺事件却让杨宁陷入深思。   今夜的行刺,事先显然是经过精心的布置,对方不但搞清楚自己的行程,而且行刺的手段也是精心策划。   如果不是自己看出那青衣仆从的破绽,那么自己很有可能便会饮下那杯茶,而赵无伤事后检查,那杯茶中竟是被下了剧毒。   对方一开始明显是准备用毒药取了自己的性命,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机警地看破刺客的身份,刺客立刻施行了第二套刺杀方案。   现在想想,如果自己真的是那位锦衣世子,没有任何警觉的情况下,自然是被对方轻易取走了性命。   他第一个怀疑到的幕后真凶,便是化为太监的灰袍长者。   赵无伤有一点说的并没有错,刺客对忠陵别院内部的格局了若指掌,那么定是熟悉过别院,那灰袍长者看样子是宫里的人,而这别院属于皇家修建,既然在宫中有关系,那就很可能对别院十分了解。   如果灰袍长者看破了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好将假冒锦衣世子的真相公之于众,暗中刺杀倒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有一点杨宁十分清楚,无论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有动机存在,行刺一个世袭侯爵的世子,这当然不是小事,其后当然存在着极大的动机,也就是说,锦衣世子如果被刺,谁受益处最大,那么嫌疑也就最大。   今夜险些丧生于此,这让杨宁心中窝了一团怒火。   杨宁其实算不得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做人的底线也十分简单,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虽然对方行刺的目标是锦衣世子,但差点丧命的却是自己,已经对自己形成了直接的威胁,杨宁此前还在想着是否要偷偷溜走,放弃锦衣世子这个烫手的位置,但是现在他却想着要找出真正要害死自己的真凶。   自己差点连命也丢了,自然不能让对方安然无恙。   此外段沧海的警告,让杨宁心下也是忐忑,六合神功先后吸取了不少人的内力,按照段沧海的说法,自己体内的劲气已经达到了三品高手的境界,杨宁无法判断这三品高手到底有多高,但有一点他很肯定,体内的劲气一日不解决,自己就始终处在危险之下。   段沧海既然说要找办法帮自己解决这个麻烦,目下还真要指望他,在解决这个麻烦之前,如果不是形势太过严峻,自己这个世子爷还是要继续冒充下去。   这一夜杨宁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眠,次日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叫门,丧队一大早便即出发,往忠陵过去。   世家贵族的丧事却是繁琐的很,有各种讲究,杨宁虽然不必做什么体力活,但一日下来,各种礼仪,却也只能尽力配合。   此外除了将奇景落葬在忠陵之外,因为老侯爷的墓地也在忠陵之内,所以还要专门去祭奠老侯爷,顺便也要做一场法事。   大楚国能够父子两代人都进入忠陵入土为安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足以显示出锦衣侯爵往日的荣光。   直到半夜,诸般事宜才算完成,但是齐景的丧事却并没有就此结束,按照风俗,丧队回到锦衣侯府之后,还要连续做上七天七夜的法事,称为安魂仪式,等到安魂法事做完,丧事才算真正结束。   队伍也没有在忠陵耽搁,一天下来,所有人都有些疲乏,只能就近在忠陵之外歇息了半夜,次日天一亮,便即出发返京,回到京城侯府的时候,天色已晚,而顾清菡早已经在府中做好了准备,从当夜开始就进行安魂法事。   府中老少在头三日都不能离开,杨宁作为嫡长子,更是寸步都不能离,连续坚持三天,他这具身体本就稚嫩,三天下来,已经是疲惫不堪。   好在三天一过,族中诸人便可以各自离去,只留下道士们在专门布置的正堂内继续进行法事。   杨宁几天下来,浑身痒痒的,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往柔软的床上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过来,只觉得精力充沛,跳下床,只穿一条单裤,赤着上身打了几拳,感觉气力也是强了不少。   向窗外瞧去,只见天色蒙蒙亮,也不知道是黄昏还是黎明,感觉腹中有些饥饿,正想找人弄些吃的,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宁儿,你醒了?”   杨宁吃了一惊,扭头看去,只见顾清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内,此时一身剪裁得体、质料上乘的紫色宫裳,斜倚在一张大椅子上,一手托着香腮,腮边一绺秀发飘落下来,紫色宫裳裹着那具凹凸起伏的惹火娇躯,案上点着灯火,灯火洒在她隐泛流光的的衣裙上,仿佛就是一尾卧于海边的美人鱼。   她似乎也是被刚刚惊醒,美丽的面庞带着一丝妩媚慵懒之态,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她腰肢纤细,这动作却更显她胸脯饱满,茁挺似是要撑衣而出。   杨宁心下一跳,罕有地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心中却想之前穿孝服的时候便感觉顾清菡的身材婀娜,此时褪去孝服,蜂腰翘臀,酥胸丰满,原来这身段儿比之自己所想还要曼妙火辣,充满了成熟少妇特有的动人风韵。   按照礼法,安魂法事头三日一过,便要褪去孝服换回常服,否则反倒不吉利。   “三娘,你.....你怎么在这里?”杨宁光着膀子,顺手扯过一件外套,披在了身上。   顾清菡向窗外看了一眼,才笑道:“天快亮了,宁儿,我去让人给你备吃的。”又解释道:“沧海前天才和我说,你在忠陵别院遇上了刺客,我心下记挂着,过来几次,想问问你现在怎样,你一直睡着,昨晚我过来的时候,你还在沉睡,嘴里嘀咕着什么,我担心你醒来饿着,所以在这里等你醒过来,不想也在这里睡着了......!”   杨宁转身走过去,见顾清菡虽然俏容美艳,但是气色却不是很好,心知这一座庞大的府邸,数百人的侯府,几乎都由这一个柔弱的身躯撑着,特别是齐景过世之后,内忧外患,麻烦重重,顾清菡的压力更是前所未有,能够撑到现在,已经实在不容易。   偌大的一个家族,一帮大男人个个不知所谓,反倒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奋力支撑,杨宁心下一阵感慨,柔声道:“三娘,你是不是还没休息好?可别太累着。”   “宁儿也知道关心人了。”顾清菡温和一笑,道:“不用担心三娘,你看三娘气色很好,什么事情都能挺过去。”   “丧事也快办完了,接下来你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我能做的,你就让我去做。”杨宁道:“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只坐着吃饭,什么也不干,那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顾清菡一阵,美眸之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柔声道:“宁儿真的长大了,将军泉下有知,一定会瞑目。”所以握住杨宁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蹙眉道:“宁儿,你可伤着?身体可有不适的地方?”   杨宁再一次感受到顾清菡柔弱无骨的玉手光滑柔腻,笑道:“三娘不用担心,真的没事儿,那刺客本事太过稀松平常,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   “还在嬉皮笑脸。”顾清菡轻轻拍了拍胸脯,一阵微波荡漾,瞪了杨宁一眼,责怪道:“你这孩子怎地不知轻重?以后定要小心,刚刚被人绑架,这次又被刺客找上,宁儿,坏心眼的人多得是,以后要多加防范。”   杨宁鼻中嗅着从顾清菡身体散发出的淡淡体香,心下微荡,只见顾清菡蹙着柳眉道:“别院那些人也真是罪责难逃,连你的安危都守护不好,总是要受惩处的。只是.....究竟是谁要对你下如此狠手?”   “三娘放心,究竟是谁在背后捅刀,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杨宁冷笑道:“我自然不能让他逍遥快活。”   “你去查?”顾清菡笑道:“你能查出什么?”   杨宁故意道:“三娘,你又瞧不上宁儿了?宁儿真的就那样无用?”说完,故意做出苦恼之色。   顾清菡忙道:“是三娘不好,三娘说错话了,宁儿是锦衣侯的继承人,当然不会无用,而且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这些日子,杨宁明显有了变化,比之从前显然是精明许多,这让顾清菡心下欢喜,心中和段沧海所想一样,也以为杨宁是因为受到绑架刺激才开了窍,只怕自己说话打击了杨宁的自信心。   “是了,江陵的银子是否送过来?”杨宁忽然问道:“这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咱们的当铺还抵押在钱庄手中。”   顾清菡蹙眉道:“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迟迟没有音讯,只盼不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虽然以前也有耽搁,却从没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已经派人往江陵去打听,再过几天应该就有消息了。”娇艳一笑,道:“宁儿现在当真可以为三娘分忧了,以后三娘可就轻松多了。”   杨宁见她艳若桃李的俏脸一笑起来,娇媚无比,那粉润红唇就如熟透的樱桃,微微颤动,心下一跳,禁不住怔了一下神,顾清菡见杨宁瞧着自己,正要说话,忽地感觉有些异样,心下也是一跳,粉脸更是微微发烫,迅速收回手,道:“我.....我去给你备吃的。”   杨宁也察觉自己有些异样,尴尬笑了笑,转身过去,顾清菡也转身向门外走,回头瞧了杨宁一眼,只觉得脸上兀自发热。   她一直以来,都是将杨宁当做孩子来看,只是刚才那一瞬间,却发现杨宁的眼神与从前大不相同,完全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她本就是过来人,敏感至极,出门来,抬手捂了捂脸,心下暗想:“宁儿已经长大,有些时候.....有些时候还是要小心一些,方才那眼神......!”又想:“宁儿大了,开始想着女人也不为奇,只是也该张罗婚事了,最可恨苏禎出尔反尔,真不是个东西.......!”   --------------------------   ps:求收藏,求月票,可以的话捧场个一块两块增加一点人气,多谢大家了! 第五十四章 野狗   早餐并不是顾清菡亲自送来,而是府中的丫鬟送来,杨宁知道刚才自己忽然失神,定是让顾清菡有了想法,心想这美少妇不是轻浮之人,自己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顾清菡的为人处世,确实让杨宁心下颇有几分敬佩,凭心而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清菡相貌娇美身材出众,但凡是男人也不可能没有一丝心动,只是杨宁却也知道,若是自己行为鲁莽,只怕日后与顾清菡多少还要出现一些隔阂。   顾清菡对他关护有加,倒像一个知冷知热的一个大姐姐一般,杨宁内心深处其实很享受这种温暖,并不希望因为某些事情让这份温暖遭受破坏。   吃过早餐,杨宁便即在府中四下里转悠一番。   他已经做出决定,这锦衣世子还要冒充一段时间,自然还是要对这锦衣侯府的格局了解一番。   只是锦衣侯府比他想的似乎还要大,前院、中厅、东西两院还有后花园,此外还有马棚以及演武场。   锦衣侯两代人都是武将,府中有一个颇为开阔的练武场,自然是平时用来演武所用,而锦衣侯府加起来也有三十多名护卫,几乎清一色都是行伍出身,这些人平日里也都会在演武场练武较艺。   身着新换上的锦衣玉带,杨宁如今倒也是玉树临风。   行走在靠近西苑的一条林荫道上,两边草木依依,景致颇为优美,路边甚至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水沟,水质清澈。   “我等不了!”杨宁心情正好之时,忽听得附近传来一声低吼,循声看去,只见到不远处有一排花圃,虽是深秋,但那些花圃之内也不知是什么花草,依然青葱,那声音杨宁听一遍就辨识出,倒似乎是齐玉的声音。   这几日虽然时不时与齐玉碰面,但两人自始至终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而齐玉每天都冷这个脸,倒似乎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钱一样。   杨宁皱起眉头,轻步靠近过去,便听到琼姨娘声音传过来:“我的祖宗,你小点声音成不成,这里到处都是耳目,如今他神气得很,府里的人都要攀他的大腿,被人听见,说不定就要传到他耳朵里。”   “传到他耳朵里又如何?”齐玉冷笑道:“十几年了,我已经受够了,他凭什么要踩在我的头上?就因为生他的那个贱人是正室?”声音冷酷道:“说到底,还是你无能,你为何要给那个人做妾室?你为何非要生下我?否则我也不用经受这样的耻辱,被一个傻子骑在头上。”   杨宁心下冷笑。   他知道齐玉一直不甘心出身庶子,在齐玉的心里,显然认为自己才是锦衣侯最佳继承人,可就是因为出身缘故,锦衣侯爵位只能是看的着摸不着。   “啪!”   一声脆响,显然是有人挨了一巴掌,听到琼姨娘尽力压低声音骂道:“你这个畜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忍字头上一把刀,只要能够忍耐,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你现在这样沉不住气,还能成什么大事?”   “忍忍忍,你还要让我忍多久?”齐玉怒道:“本以为他绝不可能活着回来,可是.....如果他死在外面,锦衣侯的爵位非我莫属,现在就算他是个愚蠢透顶的傻子,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承侯爵。”   “你急什么?”琼姨娘冷笑道:“朝廷还没有旨意下来,世子不等于就是侯爷,在他真正继承锦衣侯之前,谁也不敢保证侯爵之位就一定是他的。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冷静,绝不能因小失大。”冷哼一声,道:“只有最后胜利的,才是真正的赢家,这个道理你也不懂?”   杨宁神色冷峻,他知道这一对母子不是什么好货色,之前抢着要做孝子,看来就是为了将自己取而代之,想要继承锦衣侯爵。   现在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假冒锦衣世子回到侯府,按这对母子所言,只怕锦衣侯爵的位子真要落在齐玉手上。   锦衣侯爵是世袭罔替,等若是铁饭碗,嫡长子死了,庶子依然是齐景的血脉,当然也有资格继承爵位。   猛地想到,忠陵别院被刺客找上,有没有可能与这对母子有关?   如果从动机来说,自己真的被刺死,获益最大的应该就是齐玉,看他们为了继承爵位不择手段,刺客未必与他们没有干系。   杨宁本就想着找出幕后真凶,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既然出手,目的没有达到,绝不会悄无声息消失,只怕接下来还要有动作,自己不需要主动去追寻,只要小心提防,等对方露出线索来。   段沧海等人对自己算得上是忠心耿耿,无论是段沧海还是齐峰和赵无伤,都不是泛泛之辈,自己有这些人作为助力,未必不能查出幕后真凶。   只是心下又想,齐玉在丧事之前,应该也没有机会接触忠陵别院,虽说这一对母子颇有些阴毒,但杨宁但不相信他们能够计划出那般周密的刺杀计划来,虽说齐玉很可以,但是没有任何证据,却也不能证明刺杀之事与他有关。   “我们如何能胜?”齐玉的声音显得十分急躁:“最多一个月,朝廷定然会颁下旨意,锦衣侯爵的位置就要落在他手里,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琼姨娘冷笑道:“傻儿子,什么叫都晚了?不是还有一个月时间吗?我们自然不会就这样然让他拿走爵位。就算退一万步说,真要是被他得了爵位,在他没有生下子嗣之前,你依然是侯爷的血脉,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爵位依然是由你继承。”   杨宁心下一沉,暗想这妇人真是歹毒。   “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了?”齐玉听话听音,急切道:“你快说,咱们该怎么做?”又道:“你要知道,只有我成了锦衣侯,你才有机会被封为诰命夫人,否则......你永远只是一个侧室姨娘!”   “娘能不能成为诰命夫人不重要,一切都是为了你。”琼姨娘冷冷道:“咱们母子这么多年受尽了委屈,等有朝一日你能成为锦衣侯,咱们要将所受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顾清菡!”齐玉咬牙切齿充满恨意道:“有朝一日,我定要让这个女人生不如死,秦淮河上,画舫众多,老子定要将她送到画舫,让她沦为一个千人骑万人摸的婊子,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杨宁本来还有些耐心,此时听齐玉辱及顾清菡,而且言语不堪,心下恼怒,冷声道:“是哪里的野狗在院子里乱叫唤?给老子滚出来。”   这一声对齐玉母子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齐玉已经跳过花圃,从花草丛中窜了出来,身手倒也不弱,显然是有些武功底子,见到杨宁背负双手站在不远处,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琼姨娘也已经从花圃后转出来,浓妆艳抹,穿金戴翠,倒也颇有几分风韵,见到杨宁,也是脸色苍白。   “你在这里偷听?”齐玉很快就冷静下来,双手握拳,眼眸中充满怨毒盯着杨宁,瞧那模样,就像一头被激怒的野狗,随时都会扑上去。   “原来是你们,我还以为是有野狗在叫唤。”杨宁冷笑道:“你说什么?偷听?这里是锦衣侯府,老子是锦衣世子,侯府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全都是老子的,老子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只有别人在背后鬼鬼祟祟谋算老子,老子又何必偷听别人?”   他一口一个“老子”,齐玉双拳握紧,手背青筋暴突,目光如刀般盯着杨宁,却不说话。   琼姨娘此时也回过神来,也不多言,冷冷道:“玉儿,咱们走!”转身便要走,齐玉恨恨瞪了杨宁一眼,转身欲走,杨宁冷冷道:“等一下!”   琼姨娘率先回过身来,冷笑道:“齐宁,你还不是锦衣侯,就算你是锦衣侯,我也是你的庶母,你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你,转过身来!”杨宁也不理会琼姨娘,指着齐玉,“父亲过世了,如今我就是一家之主,父亲不在,长兄为父,你见着我,为何不行礼?”   齐玉豁然转身,怒道:“你......!”   “你什么?”杨宁冷笑道:“你心里不服?齐玉,你自己不懂,你母亲应该告诉过你,没大没小,目无尊长,坏了侯府的规矩,老子随时可以将你驱逐出侯府?”   “你敢!”齐玉厉声道:“齐宁,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早知道你瞧我不顺眼,如今父亲去了,你自然可以无法无天,你现在就驱逐我,让齐家上上下下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三老太爷.......!”   “我知道你要抬出三老太爷。”杨宁淡然一笑,“不过你忘了,三老太爷虽然也姓齐,却不是侯府的人。三房的老太爷,大可以将你留在齐家族谱上,可是他却无权管我将你驱逐出府。”冷哼一声,脸色冰冷,“我只是逐你出府,不是逐你出族,离开侯府,以你的聪明手段,应该不会饿死在外面。” 第五十五章 义兄弟   齐玉表情狰狞,面庞的肌肉抽搐,冷笑道:“你.....你这是假公济私,你......你一朝得势,就想报复我。”   杨宁拍手笑道:“说得好,我说你很聪明,果然如此,你说的没错,老子就是假公济私,老子就是要报复你。”往前踏出一步,冷笑道:“我就喜欢看你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怎么样,你能拿我如何?”瞅了齐玉握紧的双拳,道:“看样子你还准备动手,来,尽管过来,我这次绝不还手,你给我理由逐你出府,我求之不得。”   琼姨娘眼中显出怨毒之色,冷声道:“齐玉,他是世子,既然让你行礼,你就给他行礼。”   “娘......!”齐玉回头,只见琼姨娘神色阴霾微微点头,齐玉压住满肚子怨气,犹豫了一下,才冲着杨宁拱了拱手。   “很好。”杨宁含笑道:“开始懂规矩,这就是好迹象。齐玉,作为兄长,我有几句劝说,听与不听,都在你自己。”   齐玉只是微仰着脖子,面带敌意看着杨宁,也不说话。   杨宁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喜欢耍些小聪明,也知道你不算笨人,你如果将聪明用在正途,自然会安然无恙,锦衣玉食的生活应该也不愁。不过我奉劝你,千万莫将你那些小聪明用在别的地方,更不要在背后对我指手画脚,我这个人不会乱发脾气,可是如果你真的有朝一日激怒了我,你的日子将会很难过。”声音一冷:“听到没有?”   齐玉轻哼一声,转身便走,脚步极快,走过琼姨娘身边,头也不回。   琼姨娘恨恨瞥了杨宁一眼,也是跟在齐玉身后匆匆而去。   杨宁看着这对母子显示在眼帘之内,嘴角泛起寒意。   一些强大的家族,从外部往往很难有机会将之击破,而衰落的直接原因,往往就是祸起萧墙,内部的争斗导致分崩离析。   其实杨宁对于锦衣侯府盛衰起落并不太在意,可是对齐玉母子,却是心存厌恶之心。   齐玉方才对顾清菡如同诅咒般的恶毒言语,杨宁相信那不是随口说出来,而是齐玉积怨已久的心里话。   顾清菡要维持锦衣侯府的体统,保护齐宁的正统性,必然会得罪齐玉一干人,也成了齐玉继承锦衣侯爵最大的障碍之一,如此人物,齐玉自然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有朝一日齐玉真的得了势,必然会对顾清菡进行报复。   杨宁能够理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道理,不过这对母子行事阴损,喜欢背后算计人,这与顾清菡处事方法完全不同。   即使自己真的有一天要离开,也必然要为顾清菡出去这对祸害。   不过杨宁也清楚,这类背后算计人的阴损小人,却也不可不防,如今这对母子的目标就在自己身上,自己还是要小心提防,若是真的找到他们坑害自己的把柄,自己也是断然不会放过。   正边走边想,忽听段沧海声音传过来:“世子爷,可找着你了。”   “哦,段二叔,找我有事?”杨宁瞧过去,见段沧海快步过来,笑道:“我也正有事要找你。”   “世子爷有什么吩咐?”段沧海上前来拱手道。   杨宁笑道:“咱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轻声道:“对了,段二叔,你可知道武乡侯府在哪个位置?是不是也在这条琵琶街上?”   段沧海摇头道:“武乡侯府在文德桥那头,离咱们府有些距离,世子爷怎么问起武乡侯府?”   “我想去拜访拜访武乡侯。”杨宁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武乡侯上次登门过后,我们也一直没有给他答复,丧事也差不多办完了,咱们也该给人家回个话。”   “啊?”段沧海忙问道:“太夫人已经做了决定?”   杨宁淡淡道:“这是我的婚事,如何做决定,当然由我说了算。”顿了顿,才道:“而且武乡侯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你觉得咱们还有回旋的余地?”   段沧海神情严肃,道:“苏禎辱没家风,如此大事,出尔反尔,只怕他以后再也没有脸去见武乡老侯爷。”忽地想到什么,一拍脑门子,道:“差点忘记了,世子爷,你先别急着去武乡侯府,现在有人来找你了。”   “找我?”杨宁奇道:“谁找我?”   段沧海低声道:“就是世子爷的义兄弟袁荣!”   “义兄弟?”杨宁心下一紧,“我......我有这样一位义兄弟?”   “这个......!”段沧海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世子爷,这袁公子和你也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恕我直言,这样的人还是不要交往太深,世子爷以前和这些人走在一起,其实.....其实也没有得到什么益处,反倒每一次都吃亏,三夫人其实也不喜欢世子爷和这帮人接触频繁。”   “哦?”杨宁脑子灵活,听段沧海所言,立刻明白什么,笑问道:“段二叔,我这位义兄,是不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和我是不是只是酒肉朋友?”   段沧海闻言,本有些皱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笑道:“原来世子爷心里明镜儿似地,这样我就放心了。袁荣是礼部尚书袁大人的嫡长孙,袁大人自然是博古通今满腹文采,这袁公子出自这样的门第,文采还是有的,不过......!”摇头笑道:“年少轻狂,那也是人之常情。”   “这就怪了,我回来这么多年,父亲的丧事也办了这么久,我这位义兄似乎从没出现过。”杨宁似笑非笑道:“怎地丧事一过,他就跑过来?”   段沧海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与忠陵别院的刺杀事件有关系。”   “哦?”杨宁双眉一紧,“段二叔的意思是?”   段沧海只以为杨宁误会,解释道:“世子爷别多想,刺杀事件与袁荣应该不会有牵连,袁荣虽然轻浮孟浪,不过倒也不是坏人。”四下里看了一圈,才道:“他的祖父是礼部尚书,而忠陵别院隶属于礼部,发生刺杀侯爵世子这般大事,若是闹将起来,袁大人是为礼部尚书,多少还是有些麻烦的。”   “啊?”杨宁立刻明白过来,“礼部袁大人想让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他不好亲自出面,想要利用袁荣先来探探口风?”   段沧海竖起大拇指,“世子爷一针见血,应该就是这样了。”眉眼之间满是欣慰之色,心想世子爷如今一天比一天聪明,这是老天保佑,乃是锦衣侯府一等一的幸事。   杨宁见到袁荣的时候,袁荣正在锦衣侯府偏厅用茶。   杨宁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外面先偷偷观察,只见袁荣二十岁左右年纪,一身乳白色的锦衣,戴着一顶别致的锦帽,人配衣裳马配鞍,这身锦衣玉服穿在身上,袁荣倒也显得颇有几分潇洒。   偏厅只有袁荣一人,他自然对饮茶并无兴趣,似乎也没有想到杨宁会躲在外面窥视,此时站起身来,脸上堆笑,瞅着一处笑眯眯道:“兄弟,哥哥想死你了,今天可终于见到你了......!”双手做出一个环抱姿势。   杨宁一开始还是一惊,以为这家伙本事了得,竟然发现自己就在门外,可是看他环抱空气,立时醒悟,这小子是在自练自说。   果然,袁荣摇摇头,自语道:“这样不成,他刚死了爹,这时候我要表现的悲伤方可.....!”抬头,做出一副伤心姿态,一个抹泪的动作,声音黯然:“兄弟,锦衣侯过世,举国悲痛,你可要节哀顺变,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我一定为你去办,谁让咱们是义兄弟呢?”说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摇头道:“这样更不成,万一那小子真的有事情让我办,我这不是把自己丢进坑里了?”   他表情复杂,忽悲忽喜,自练自说,神神叨叨,杨宁心下好笑,忽地咳嗽一声,背着手进了偏厅内。   袁荣听到咳嗽声,手忙脚乱恢复常态,扭头看到杨宁进来,先是一脸笑容,不过见到杨宁神情淡漠,立马就变成一脸悲伤,上前来,“兄弟,你......!”他还没说完,杨宁看也不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去,袁荣呆了一下,一阵尴尬,见杨宁已经坐在椅子上,这才凑近过去,轻声问道:“宁兄弟,你.....你没事吧?”   杨宁抬起头,盯着袁荣,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毫无表情。   袁荣被杨宁看的全身发毛,勉强笑道:“锦衣侯.....锦衣侯过世,你.....你要节哀顺变,如果有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哦,不是,宁兄弟,你看我......这个......!”一阵结结巴巴,猛地想到什么,回过神,苦笑道:“兄弟是在责怪我这阵子没有过来帮忙?”   杨宁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袁荣抬手指天,信誓旦旦:“老天作证,我打听到你被人绑架,寝食难安,几次想要带人出京救你,可是.....可是我家那位老顽固说什么连锦衣世子都敢绑架,这京城乱的很,将我关在屋里,根本出来不得。”   杨宁瞥了他一眼,又是一声冷笑。   “当然,他想拦我,没那么容易。”袁荣沉声道:“兄弟你被绑架,我这做哥哥的怎能毫无作为?我袁某人做事,义气当先,头可断,血可流,这义气不能丢,所以我有一天趁夜要溜出府邸,想要去找你,可是.....!”长叹一声:“可是我家那老顽固太过狡猾,硬是被他抓住,这可没有好,家法伺候,我这屁股都被打烂,整整大半个月都不能动弹。”见杨宁神情冷淡,焦急道:“兄弟你是不是不信,好,我现在就脱裤子给你看。”   袁荣神情凛然,一甩衣襟下摆,提溜起来,背对杨宁,便要脱下裤子验明正身。   ----------------------------------------   ps:还有一更晚点奉上! 第五十六章 有债必偿   杨宁瞪大了眼睛,他本以为这小子只是随口说说,见他真的要脱裤子,立刻沉声道:“你祖父是礼部尚书,当厅脱裤子,有辱斯文,这要传扬出去,下一次你这屁股留下的就不只是伤痕了。”   袁荣听杨宁终于说话,整理好衣衫,脸上堆起笑容,凑上前来,道:“我就知道兄弟一定不会误会我。”   “你是我义兄?”杨宁盯着袁荣。   袁荣还以为杨宁是在讽刺自己,心中暗想这往日里脑子有些迟钝的家伙如今也知道讽刺人了?面上却是苦笑道:“兄弟难道还在责怪为兄?哎,也难怪你心中不快,锦衣侯过世,我一直不曾过来搭手帮忙,确实是我的不是。”   杨宁心想这类纨绔子弟之间的交往,也不可能存在什么真情,无非是酒肉朋友,偶尔互相利用一些对方的资源而已。   锦衣侯过世,在丧期之内疏远的王公贵族高官重臣就不在少数,杨宁其实倒也不是十分气愤,毕竟人性如此,没有必要太过苛责。   “找我有什么事情?”杨宁淡淡问道。   袁荣笑呵呵道:“兄弟可知道最近秦淮河又添了几条新画舫?”   “与我何干?”杨宁气定神闲,“袁兄喜欢玩赏风月,大可以去好好领教一番。”   袁荣一怔,只觉得今日的杨宁处处古怪,与曾经自己熟悉的锦衣世子大不相同,有些尴尬,道:“兄弟以前喜欢乘舟游玩,我本想过来打个招呼,请兄弟出去散散心,原来......!”   “袁兄,家父刚刚过世,你现在就开始对我提及这些风花雪月,不觉得很不是时候吗?”杨宁没好气道:“府里的安魂法事还没有做完,我若是这时候出去乘舟游玩,还有人性吗?”   袁荣一怔,随即一拍脑门子,一脸懊恼道:“怪我,怪我,是为兄不好,真是糊涂了。兄弟不要见怪,我绝无坏心,只是想着兄弟前番被绑架受惊,这些时日办丧事又太过劳累,想带兄弟放松一下。”   “以后再说吧。”杨宁起身道:“你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去办别的事了。”   袁荣急忙伸手拉住,道:“兄弟别急。”   “还有事?”   “有点芝麻小事。”袁荣笑道:“兄弟先坐下说话。”   杨宁坐下后,问道:“芝麻小事?什么样的芝麻小事还要让你登门来说?”   “这个.....!”袁荣从怀中掏出一把纸扇,左手潇洒一抖,打开折扇,“兄弟在忠陵别院是不是遇到刺客了?”说完,轻摇折扇,自命风雅。   杨宁心想这都十月了,天气转冷,你还拿着一把折扇装风雅,也不怕冷死。   “原来你知道这事?”杨宁瞥了袁荣一眼,“听说忠陵别院虽然是皇家别院,但是隶属于礼部管,你们家那位袁大人是礼部尚书......!”目光一冷,沉声道:“你说,别院刺杀之事,与你们家可有关系?”   袁荣脸色大变,从椅子上跳起来,惊骇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兄弟,你这话我们老袁家可真担不起。”   “我差点死在那里,你可晓得?”杨宁冷笑道:“担不担得起,也先担着,真凶没有找到之前,我只能找负责别院的衙门,也就是礼部,说到底,还是你们袁家。”   袁荣带着哭腔道:“兄弟,你们府里不会都是这么说吧?不会真的以为是我们老袁家派出的刺客吧?”   “一切都在调查之中,在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有嫌疑。”杨宁淡淡道:“说吧,你说的芝麻小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荣此时额头冒汗,折扇加快,“兄弟,我袁荣以我的人品担保,对于刺客,我们老袁家真的一无所知。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老袁家和你们老齐家素来交好,你可别忘了,当年你的父亲可是我祖父教授诗文,你我两家可是世交。”   “哦?”杨宁心想原来锦衣侯府和袁家还有这样的瓜葛。   见杨宁神色不善,袁荣苦笑道:“我就实说了吧,忠陵别院的吴管事,他是家母的二舅的二姨娘的亲侄子,这次你在别院被刺,他事后惊恐不已,最后找到了家母,然后家母恳求祖父他老人家出面,尽量将此事大事化小。”   “哦?”杨宁淡淡笑道:“说到底,你今天来,也是为了吴管事说情?”   “我今日过来,当然是为了来看你。”袁荣立刻道:“说起这事,也只是顺便而已。”往这边凑了凑,低声道:“那吴管事再有一年,就可以调入礼部当个主事,也算是熬到头,可是谁知道在这时候除了这么档子破事。”摇头叹道:“祖父当然不会为了此事找到你们府里,家母知道我与你是生死之交,所以.....所以让我过来说说。”   杨宁摸着下巴道:“原来如此。”   “兄弟,哥哥很少求你办事。”袁荣肃然道:“但是这一次家母说的厉害,还说我如果真的和你是亲如骨肉的兄弟,就没有办不成的事,这不,我想想咱们过命的交情,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袁大公子,你说的轻巧,你可知道,因为那帮人的疏忽,我差点连命也没有。”杨宁冷冷道:“你现在过来两句话,就想让此事了了?这是将我这条命当儿戏啊?”   “你放心。”袁荣听出杨宁话中有松动,低声道:“吴管事一步步走到今天也不容易,为了熬个礼部主事的位置,两年前主动请缨往别院去熬着。还差一年,他就能进礼部当个主事,如果这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前途尽毁,那可如何了得?所以.....!”左右瞧了瞧,这才凑近杨宁耳边,压低声音道:“只要你们锦衣侯府不往上递折子,淡化此事,礼部那头再花些功夫,让此事化小,吴管事和那帮护卫就不会受到太重的惩处,当然,他们都愿意为你压惊。”   “压惊?”杨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袁荣贼兮兮笑道:“他们愿意拿些银子出来,作为对你受惊的补偿,兄弟,你以为如何?”   “是要贿赂我?”杨宁瞟了近在咫尺的袁荣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从我祖父开始,锦衣侯府就有一条规矩,不许......!”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杨宁说完,袁荣便笑道:“不许和其他官员有银钱上的往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出这馊主意?”杨宁气定神闲,心里却想着不知吴管事那帮人能出多少银子来。   袁荣正色道:“兄弟误会了,他们可不是贿赂你,而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据说那刺客武功了得,如果不是你,别院的护卫们都要遭殃,那刺客既然杀了那些别院护卫,一定会一不做二不休,将吴管事也一并杀了,所以你是他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你们齐家处世的规矩,有债必偿,他们既然欠了兄弟你的,自然要偿还的。”   杨宁睁大眼睛,袁荣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让人叹为观止。   袁荣嘿嘿一笑,凑近低声道:“而且只要你答应,银子由我从中转交,神不知鬼不觉,不会有人知道。”   “有债必偿......!”杨宁微微点头,“我们齐家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微斜身子,“吴管事他们也懂我们齐家这规矩?”   袁荣暗想这锦衣世子几日不见,怎地像变了一个人,不但毫无迟钝之态,而且言谈举止精明干练,说话也打着机锋,心下疑惑,但也没时间多想,明白杨宁意思,伸出一只手,先是竖起五根手指,随即放下两根,道:“他们愿意拿出这个数。”加了一句:“三百两!”   “我们锦衣侯府数代清廉。”杨宁冷冷道:“既然老侯爷说过不与任何官员有银钱往来,我自然是坚守这规矩,来人,准备送客......!”   “五百两!”袁荣竖起五根手指,叹道:“他们愿意拿出五百两!”   “人呢?”杨宁向外瞅了瞅,“袁大公子要走,送客!”   袁荣眼角抽搐,两只手伸出来:“五百两是吴管事一人所出,其他护卫凑了而百两银子......~!”   杨宁淡淡道:“家父征战沙场,但有赏赐,都是赐给部下将士,我们齐家对银钱从无兴趣.....,袁大公子,你可知道,银子多少我不在乎,可锦衣侯的尊严,我不能不捍卫。”   “一千两!”袁荣咬牙道:“臭小子,就只有这么多了,你想想他就一个小小的别院管事,能有多少油水?这帮人凑出来一千两银子已经很不容易,秦淮河上包一艘最好的画舫,搂着最漂亮的舫主睡一天也不过一百两银子,普通的还要折一半,三四百两银子在京里可以买个不错的院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杨宁上下打量袁荣一番,笑道:“他们真的只能拿出这么多?”   “只有这么多。”袁荣脸色也不好看,“不管怎样,这一千两银子你要给我一份,否则我费这大半天嘴皮子,总不能一点好处也捞不着。”端起茶杯,一口便喝了大半杯,抬手指着杨宁,“我真没看出来,你小子黑得很。”   杨宁心里明白,一千两银子其实已经不算少,而且刺杀之事已经发生,幕后真凶当然不可能是吴管事那干人,即使上奏朝廷对他们大加惩处,对自己也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这样不但得了银子,还给了袁荣一个人情。   “银子先不急,你陪我去一个地方。”杨宁起身来,“只要配合得好,今天你这个忙,我也给你面子。”   ------------------------------------------   ps:第二更! 第五十七章 花市   建邺京城的戒严并没有解除,一到黄昏时分,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坊各市就会冷清下去,但现在正值正午时分,所以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往来不绝,车水马龙,颇为热闹。   冠盖满京华。   杨宁此时正骑马行在秦淮河边的长街之上,在京中骑马而行是一种时尚,不但王侯子弟喜欢将自己的坐骑装饰的精美出众,便是一些文人墨客,也都是喜欢骑马行街,这是建邺京城的一种时尚。   文人公子们骑马而过,个个面带微笑,不自觉地向上望过去,他们不需要向旁看,不想向下看,因为那里的人要仰望他们。   他们只看华彩楼阁,看那红楼粉阁中的粉黛青山。   才子佳人,本就是佳话,他们自命风雅,在秦淮河边漫游,不就是希冀成就一段佳话?   秦淮河上画舫如织,时不时地看到衣冠华贵的风雅公子从船舱内走出来,立于船头,身边跟着几个人,一副指点江山的气魄。   这是秦淮河上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观。   杨宁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经过秦淮河畔,天色尚早,他倒不急着赶路,袁荣骑马跟在杨宁边上,心下却有些疑惑,不知道杨宁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杨宁出府,段沧海自然不好阻止,不过这些时日世子爷连续遇上危险,他本想亲自护卫跟随,杨宁知道这些时日无论是段沧海还是齐峰等人都十分辛苦,只让段沧海在府中随便找了两个护卫跟随。   经过夫子庙,杨宁转到一条长街之上,这条街上与秦淮河畔的风月繁华又大不相同,刚一转进街道内,便飘来阵阵花香,放眼望去,红花绿叶,姹紫嫣红,沿街两边竟然有诸多花坊,却是一处花市。   杨宁心下惊讶,如今都已经到了十月,却不想还有花市在经营,他对花花草草其实也不懂,骑马而过,花香扑鼻,见到各种奇花异草,许多品种还真是前所未见,心想到了这个月份还能开花放叶,这些花草必然不便宜。   不过南方气候宜人,哪怕是十月金秋,天气也还算温暖。   袁荣忽地明白什么,笑道:“闹了半天,兄弟该不会是要领着我去武乡侯府吧?哈哈,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那位大舅子了,今日咱们正好去会会他。”   “大舅子?”杨宁一怔,转头看向袁荣,却并无询问。   他知道自己如今的表现已经与从前那位世子很不相同,有些人脉自己可以不清楚,但却不能经常询问,否则难免让人起疑。   只是这一扭头间,目光忽地瞥见不远处一道人影,这花市上人来人往也不在少数,不过女眷居多,那道人影身材高大,在人群中十分显眼,杨宁一眼便即瞧见,心下一紧,他一眼便即认出来,那人正是上次那名扮作太监的灰袍长者。   杨宁先后见过此人两次,第一次看上去是颇为儒雅的长者,第二次却化装成一个太监,这一次又是一身灰色长袍,长须飘飘。   “这家伙怎地会在这里?”杨宁大加警觉,翻身下马,灰袍长者显然并没有注意杨宁这边,在人群中穿过。   这老家伙身份不定,不过杨宁确定他嘴上的胡须必然是粘上去,否则前几日才瞧见他没有寸须,绝无可能在这短短几天时间之内就长出来。   他禁不住追过去,在人群中挤到那边,袁荣不明所以,叫道:“宁兄弟,你这又是往哪里去?”   杨宁瞧见灰袍长者就在自己前面不远,加快了步子,忽听“哎哟”一身,经过一间花店门前,竟是撞在一人身上,那声音颇有些娇柔,似乎是个女子,杨宁一时也顾不得道歉,往前追出几步,只见那灰袍长者已经在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他止住脚步,茫然四顾,人来人往,却偏偏没了那灰袍长者的踪迹。   杨宁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突起,从长街另一头传来一阵紧如密鼓一般的马蹄声。   杨宁皱起眉头,暗想这是市集长街,人来人往,自己虽然骑马,却也只是缓步而行,但是现在这马蹄声,急如雨点,难道要踩死人不成?   果不其然,只见长街行人纷纷避让,有些人闪躲不及,扑飞在一旁,大呼小叫。   长街对面疾驰过来数骑,马蹄急促,看到长街之上人翻马仰,竟没有放缓的模样,杨宁眉头紧锁,正要避让,突然心下一沉,却是发现街道中间,正有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蹲在地上玩着泥人,身边并无大人,那孩童一手抓住一个泥人,玩得正不亦说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到来。   那几匹骏马飞驰,显然也没有察觉到孩子就蹲在街道中央,边上有人已经发现此景,惊声尖叫出来。   杨宁此时却已经像离弦之箭冲了过去。   杨宁速度极快,但是那几匹马说到就到,距离那孩童已经近在几丈之间,以杨宁现在的速度,扑倒那孩童面前,如果骏马来不及勒住,他很可能会和那孩童一起被撞飞。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犹豫。   他知道,此时此刻,唯一有可能救下那孩子的只能是自己,自己如果奋力一搏,还有希望,否则这孩童必会被骏马踩踏在脚下,断无活命道理。   惊声尖呼声中,不少人已经扭头过去,不忍看着惊心动魄的场面。   马是好马,速度如电,眼见得最前面的一匹马距离那孩童不过丈许,杨宁距离那孩童亦有丈许之遥。   同样的距离,速度却不同。   骏马的冲速,当然不是杨宁的速度可以比,他只感觉心口一阵冰凉,情急之中,只盼能将全身的气力集中于双腿之上,眼见得要慢上一步,杨宁低吼一声,也就是这一下子,竟发觉胸口的劲力如同激流般倾泻而下,涌入到自己的两-腿之-间。   在力量灌入双腿之中的那一刹那,杨宁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猎豹一般,抢在那骏马的头里,一把抓住了孩童的手臂,扯过抱在怀中向边上滚过去。   那匹马长嘶而起,前蹄扬起,一个人立,随即落下,正踏在那孩童刚刚所在的位置,若是杨宁差了一分,此刻孩童必然已经丧命马蹄之下。   “砰!”   杨宁滚动之间,收拾不及,撞在一间花铺摆在门前的花坛之上,全身一疼,好在这时候势头收起来,两手举起,将那孩童托在半空中。   “啊......!”一声尖叫,一名妇人已经抢了过来,带着哭腔道:“定儿,定儿,你怎么样......?”   杨宁只觉得浑身一阵冷汗,听到妇人哭腔,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个不到三十的妇人,看穿着倒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女眷,知道这孩童必然与她有干系,将孩童递过去,勉强笑道:“他.....他应该没事,不用担心......!”   那妇人一把抱过孩童,上上下下检查一番,见孩童安然无恙,这才放心,瞧见杨宁坐起,忙道:“恩公,多谢......,多谢你救了我家定儿......,大恩大德,我一定报答......!”又急道:“恩公,你.....你流血了。”也顾不得其他,取出一只绣帕递给杨宁,“快,你先擦擦,我给你请大夫......!”   杨宁这才感觉额头边上有鲜血流淌,火辣辣的疼痛,心知是撞在花坛上,皮肉之伤而已,也不接绣帕,摇头笑道:“无妨......!”想要起身来,才发现刚才充满力量的两条腿此时竟然酸软无力,一时间竟难以起身。   “好兄弟......!”袁荣已经冲过来,一脸惊骇,“你......你没事吧?”   杨宁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鲜血,摇了摇头,双腿绵软无力,这让杨宁心下有些惊怕。   方才千钧一发,他却有所感觉,双腿陡然有力,似乎是从丹田内有劲气被自己情急之下调入到双腿。   如果不是劲力涌入,自己绝不可能有力量抢在骏马之前救下孩童。   可是此刻那股力量消失的荡然无存,而两条腿有些发麻抽筋,此前段沧海警告过他,绝不可轻易调动劲力,这一次情非得已,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格老子,还还有些本事!”   一个声音传过来,不是京城官话,语气颇有些傲慢,杨宁脸色一沉,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就在自己前面不远,一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骏马之上,一人居高临下,十分淡然地看着杨宁,阳光斜照,照在那骑身上,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照在杨宁的身上。   后面几匹快马也已经跟上来。   数人身着深绿色的劲衣,但是头上却缠着白布,腰间配着弯刀,虽然看上去身形也并不显得高大剽悍,但是一个个目露精光,行家一看就知道武功修为断然都不低。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此时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弯刀刀柄上,目光俱都盯在杨宁身上,一个个目光如刀,倒似乎杨宁是肇事者。 第五十八章 黑袍西门   袁荣扶着杨宁站起来,杨宁兀自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心下骇然,暗想总不至于真的伤了身体,因为方才情急使了内劲,这两条腿经脉受损,自此真的变成残废吧?   “格老子,看这小子,都快要尿裤子了。”差点踩人的那家伙忽然抬手指着杨宁有些抖动的双腿,大笑起来,竟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方才差点踩死了人。   杨宁盯着那人,此时看清楚,那人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一身浅黄色的锦衣,鲜衣怒马,腰间缠着金色玉带,头上也缠着东西,却不是像其他人那样的白色头巾,而是一条紫色的头带。   这头带显然是用心制作,额头中间,竟然还镶嵌一颗红色宝石,边上还环绕着金色的丝线,一看就价值不菲,只是这样的头饰,杨宁此前并无见过,而这些人的声音,明显不是京城官话,倒像是川蜀口音。   其他几人也都肆无忌惮笑起来。   那黄衣青年也不多言,一抖马缰绳,催马欲走,杨宁已经沉声吼道:“站住!”   几人都是一怔,勒住马儿,黄衣青年上下打量杨宁几眼,唇边显出轻蔑笑意:“你让我们站住?”   杨宁此时感觉双腿发热,但是气力似乎恢复一些,不似先前那般酸软,缓缓吸了口气,淡淡道:“不错,我让你们站住。”   黄衣青年显然有些意外,饶有兴趣地伏在马鞍上,摆弄手中马鞭,道:“那你叫我们站住做什么?”   杨宁见这些人打扮,知道很有可能是外地进京的官宦子弟,亦有可能是地方豪绅的子弟,这类人无非是地方上的官二代或者富二代,在地方上嚣张跋扈惯了,如今到了京城,依然是肆无忌惮。   杨宁暗想你今天也真是倒霉,老子可是锦衣世子,莫说我的身份,就是袁荣这个礼部尚书府的公子,那也不是吃素的。   袁荣见杨宁向自己递了个眼色,亦是觉得眼前这几个人只怕是从乡下过来的土包子,到了京城,还真般没规矩,瞧见四下里不少人正围观,有心要出出风头,摸出折扇,潇洒抖开,轻摇折扇,冷笑道:“你们有没有长眼睛?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这闹市之上,像你们这样肆无忌惮,伤了人又怎么办?”收起折扇,指着那孩童道:“若不是我兄弟出手及时,这孩子已经被你所伤,你可知道后果?”   黄衣青年瞥了杨宁一眼,戏虐道:“老子还真不知道你们京城的规矩,你告诉我,要真是踩死了那孩子,要赔多少银子?”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窃窃私语,不少人纷纷指责。   黄衣青年一干人却似乎没听见一般,毫不在意。   那妇人已经道:“若是伤了人,就要偿命,你们目无王法,都要关进大狱里去。”   “杀人偿命?关进大狱?”黄衣青年放肆笑起来,“我从来不知道杀人还要偿命,至若关进大狱,老子往大狱里关的人不计其数,杀的人也不计其数,可自己就从没有进过大狱一步。”   袁荣心想这小子怎么比我还要嚣张,拉下脸来,道:“你现在就给本公子滚下马来,向这里的人道歉,否则......!”   他话声未落,那黄衣青年猛然间一鞭子抽过来,袁荣措手不及,下意识抬手格挡,“啪”的一声,马鞭正抽在袁荣手臂上,袁荣“哎哟”叫了一声,怒道:“狗-娘养的,你敢打人?”   那黄衣青年脸色一变,道:“你骂我?”又是一鞭子抽下,袁荣正要躲闪,身边影子一晃,杨宁已经欺身上前,探手而出,已经抓住了马鞭,冷声道:“这里是建邺,天子脚下,有王法的地方,将你们那一套收起来。你们纵马长街,肆无忌惮,不但惊扰百姓,差点伤及人命,让你们下马道歉,这是理所当然。”   黄衣青年马鞭被抓,眼中划过一丝讶色,随即显出怒容,用力想要将鞭子扯回来,杨宁只觉得这年轻人的气力倒不小,显然也有些底子,唇边带冷笑,手上微微加了气力,那黄衣青年性子显然有些倔强,手上也更是用力,很快,脸上就憋得有些通红。   杨宁见他握鞭子的手背青筋暴突,知道这小子是用上了吃奶的气力,眼中划过狡黠之色,猛地一松手,那黄衣青年措手不及,一时稳不住身子,向后一翻,已经从马背上栽倒下去,四周围观的人们见状,顿时轰然大笑。   身后那几名围着白头巾的男子纷纷下马来,有人去扶那黄衣青年,亦有人拔刀向杨宁冲过来。   便听得有人厉声道:“谁敢动手?”从旁抢出两人,正是跟着杨宁出来的锦衣侯府侍卫,也已经是拔刀在手,护在杨宁身前。   便在此时,又听到马蹄声响,从后又有两骑过来,当先一骑一身黑色的袍子,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头缠包布的随从,一看就与黄衣青年是一伙人,那黑袍人看上去已经四十出头年纪,身形偏瘦,驰马过来,见到一众头缠白布的汉子拔刀在手,冷下脸来:“都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听到黑袍人的喝声,回头瞧见,显然对这黑袍人都十分敬畏,站在当地,都不敢动弹。   黑袍人翻身下马来,杨宁见他长相慈和,倒有几分忠厚之相。   “世子,出了何事?”黑袍人看着刚刚被扶起的黄衣青年,神情严肃,“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世子,哪个世子?   杨宁和袁荣不禁对视一眼,很快,就见袁荣身体一震,眼眸之中显出惊骇之色,杨宁心知这小子很可能已经猜到对方身份,只是此刻却不好当众向他询问,但瞧袁荣的反应,这黄衣青年的来历显然不浅。   随即心下又想,老子是大楚四大世袭侯爵之一的锦衣侯世子,对方就算也是个世子,难道比自己的地位还要尊贵?   边上一名头缠白布的随从凑近到黑袍人耳边,低语了几句,黑袍人神色更加凝重。   那黄衣青年见到四周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他当众摔落下马,颜面尽失,肚子里恼火不已,猛地抢过一名随从的弯刀,抬刀向四周环指,怒道:“谁再敢啰嗦,格老子一刀劈了你们。”   他面色狰狞,凶神恶煞模样,四周百姓也知道不好惹,都是往后退了退。   “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杨宁见黄衣青年这种时候还在威胁百姓,嘲讽道:“我说你就想凭一把刀唬住京城的人们?”   黄衣青年豁然转身,盯住杨宁,眸中满是杀意,“你自寻死路,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建邺京城,天子脚下,是有王法的。”杨宁冷冷道:“我大楚皇帝,制定法规,就是要保护百姓安居乐业,你当众放肆,目无王法,那是不将我大楚皇帝放在眼中,如今还要将我碎尸万段,难道朗朗乾坤,在天子的眼皮底下,你敢杀人不成?”   袁荣在旁瞥了杨宁一眼,心下生出一股叹服,暗想这小子如今是不是精明的过头了,三言两语,就已经上纲上线,将黄衣青年的所为变成不将皇帝放在眼中,这要真是论罪,那满门抄斩也不够的。   黄衣青年还要再说,那黑袍人已经沉声道:“世子!”   黄衣青年似乎对黑袍人也颇为忌惮,气焰微弱,道:“司马先生,他们.......!”   黑袍人不等黄衣青年说完话,走上前去,打量杨宁一番,才含笑拱手道:“我家世子年纪尚轻,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看来还有个懂事的。”杨宁道:“你们家这位世子在街道上横冲直闯,差点伤及无辜,我劝你们回去之后,还是要多教育。”   黑袍人只是淡淡一笑,转身要走,杨宁皱眉道:“站住!”   黑袍人停下脚步,回身笑道:“不知还有何指教?”   “我还以为你这人懂点规矩。”杨宁皱眉道:“难不成你觉得撞伤了人,就可以这样心安理得的离去?”   黑袍人看到杨宁额角有些血迹,笑道:“是我的不是。”从身上取出一锭银子,道:“不知是否足够去看大夫?”   他这银锭子不小,看大夫自然是绰绰有余,杨宁摇头道:“治疗费,惊吓费,我和这小弟弟当然都少不了,不过你们家世子伤了人,难道不打算道歉?”想到袁荣,抬手指过去,“喏,还有这位,被你们家世子用马鞭抽了,这衣衫自然也要赔偿,治疗费和惊吓费当然也不能少。”   黑袍人微皱眉头,但他的耐心显然还不错,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道:“我身上没有多少现银,这是二百两银票,四大钱庄都可以随时取出来,不知是否足够赔偿费用?”   杨宁也不客气,接了过来,转手递给边上那妇人,那妇人愣了一下,杨宁已经将银票塞进她手中。   “至若道歉.....!”黑袍人向几人拱了拱手,“我在这里代我家世子向诸位道歉,出门在外,难免有些误会,诸位海涵。”   黑袍人本以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谁知道杨宁摇头道:“做错事的不是你,你用不着道歉。”指着黄衣青年,“道歉的应该是你!”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骚动声响起,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在哪里?真是反了天了,还有没有王法?小公子在哪里?弟兄们,将那干狂徒都围住,一个都不能放过了!” 第五十九章 蜀王世子   杨宁循声看去,只见到一群头戴方帽身着蓝衣的差人正往这边涌过来,人数不下二三十人,一个个凶神恶煞,当先几人却是灰色劲衣,气焰十足。   当先一人虎背熊腰身材高大,手按腰间佩刀,在他的边上,一名青衣小厮已经指向那黄衣世子道:“就是他,就是这小子差点伤了小公子。”   “呛!”   那人拔刀出鞘,挥刀道:“大胆狗贼,无法无天,都给我围起来,一个也不要跑了。”   他手下那些官差如狼似虎扑上前来,瞬间就将黄衣世子等一干人围住,黄衣世子手下那几名头缠白布的侍从神情严峻,也是拔刀在手,护卫在黄衣世子身边。   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却是先跑到那妇人身边,那妇人抱着孩童,见大汉过来,就似乎是见到了救星,还没说话,那大汉已经道:“夫人,小公子没事吧?放心,谁要是敢动你们一根毛,老子就砍了他全家。”   他粗言粗语,那妇人微蹙秀眉,道:“定儿没事,不过.....不过恩公受伤了。”   “恩公?”大汉一怔。   夫人已经看向杨宁,道:“就是这位恩公,如果不是他,定儿.....定儿只怕已经......!”她眼圈本就发红,此时一说起来,有些后怕,眼泪便流下来。   大汉扭头看向杨宁,毫不犹豫上前去,拱手道:“恩公在上,受雷永虎一拜!”便要跪下去,杨宁急忙拉住,笑道:“客气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凡有些良知之人,都不会袖手旁观。”   他一开始见一大群人凶神恶煞涌过来,不明所以,还有些错愕,此时已经明白,原来这帮人却是那妇人的帮手,看他们连官差都带过来,显然在这京城实力不弱,自己出手只是因为不能见死不救,哪怕那孩童是个小乞丐,他也会断然出手,却不想竟是救了一位小公子。   这京城高官重臣多如牛毛,随意救下的孩子身份颇为金贵,他倒也不是特别的惊讶。   不顾这大汉恩怨分明,一看就是个爽直性子,杨宁心下倒也有几分喜欢。   雷永虎道:“那回头再好好谢恩公,我先打发了无法无天的肇事者。”一扭头,见到灰袍人西门先生正看着自己,打量了一下西门先生的穿着打扮,立刻沉下脸,道:“你和那小子也是一伙的?”   黑袍人神情淡定,颔首道:“不错,阁下兴师动众,不知所为何故?”   “所为何故?”雷永虎没好气道:“你眼睛瞎了?你们差点伤了我家小公子,搞得没事人一样,老子不给你们一点教训,看来你们都不长记性。”伸手就往那西门先生的胸口抓过去。   他身材高大,比之那西门先生高出一个头来,出手倒也不慢,那西门先生并不动弹,任由雷永虎抓住了胸前衣襟,眼中滑过一丝冷色。   雷永虎抓住西门先生前胸衣襟,用力一扯,他本以为以自己的气力,自然是轻轻松松将这看来并不如何起眼的黑袍中年人扯倒在地,先声夺人,杀一下那黄衣青年的气焰,然后再过去找正主麻烦。   孰知他这用力一扯,那西门先生竟然如同石雕一般,纹丝不动。   雷永虎微显诧异之色,再一次加力扯动,那西门先生依旧是动也不动,雷永虎有些气恼,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自己连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都无法搞定,那自然是颜面扫地,灌力于手,这一次卯足了气力扯动,便听得“嘶”的一声,雷永虎竟然从西门先生衣襟上扯下一块来。   雷永虎怔了一下,此时终于明白,眼前这人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   “哟呵,还有些本事。”雷永虎打量一番,道:“你先闪一边去,对了,那小子,你过来......!”抬手指着被围在中间的黄衣世子。   黄衣世子脸上此刻已经是难看至极,冷笑一声,也不理会,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催马便走。   他胯下骏马还真不是一般的马匹,长嘶一声,往前冲出,朝着面前一名拦住的差役撞了过来。   那差役大惊失色,好在反应极快,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往边上闪躲过去,骏马立时冲出人群。   那黄衣世子显然是觉得情势麻烦起来,不想继续在这里逗留,只想撇下麻烦离开。   围观的人群见到黄衣世子忽然不问不顾催马便走,惊呼起来,纷纷闪躲,眼见得黄衣世子就要撒马而去,却见到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窜出,随即如同猿猴般窜起来,接着就听到那黄衣世子发出惊恐叫声,却是被扯下了马去,那骏马依然往前冲出一段才停住。   杨宁瞧见黄衣世子想要逃走,自然不会让他如愿。   为了救那孩童,他额头还因此流血,一切祸源都是黄衣世子所导致,今日若是就此放过他,杨宁心中实在不爽。   那黄衣世子冲出包围圈之时,杨宁便已经迅速冲出,随即从马背上将那黄衣世子生生扯下,落地之时,杨宁更是让那黄衣世子率先落地,而自己则是落在那黄衣世子的身上,避免受伤。   黄衣世子落地之后,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西门先生见得黄衣世子落马,亦是大吃一惊,身形竟然如同鬼魅一般,欺身抢上前来,探手抓住杨宁肩头,随即轻巧一扯,杨宁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飘开,隐隐听到有一个声音惊叫“小心”,似乎是女子声音,只是没能多想,屁股已经率先落地,竟是被西门先生丢出了数米之遥。   西门先生的力道掌握的极好,杨宁虽然被丢开,但屁股落地,只是微有些疼痛,其他地方倒并无不适。   杨宁身体虽然没有受伤,但是心下却吃惊,这几番下来,已经知道这貌不惊人的西门先生实在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此刻对这黄衣世子和西门先生的来历大是好奇,又想到刚才自己被丢开时,似乎有个女子叫了一声,语气颇为关切,忍不住循声瞧过去,只见到那边挤了一群人,亦有五六个女眷,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是谁提醒。   袁荣此时已经抢过来,扶住杨宁,问道:“兄弟没事吧?”   杨宁只是皱眉,袁荣见杨宁并无受伤,凑近杨宁耳边,压低声音道:“兄弟,此事还是到此为止,不宜闹大,那.....那好像是蜀王世子!”   “什么?”杨宁一怔,心想原来袁荣已经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袁荣在杨宁耳边低声道:“蜀王是我大楚唯一的异姓王,就是朝廷也让他三分,这蜀王世子......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杨宁先前就见袁荣有些退缩,此时心知袁荣定是早已经看出对方身份,所以才会畏缩不前,袁荣好歹也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却对蜀王如此忌惮,想来那蜀王也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倒是雷永虎见到杨宁吃亏,冲了过来,叫道:“这贼子,还敢动手伤人......!”他虽然知道西门先生深藏不露,此时却毫无畏惧之色,奔上前去,挥刀临头照着那西门先生砍下去,不过他显然也不想伤人命,以刀背下砍,也不砍对方脑袋,而是照着对方肩头砍下。   西门先生一手扶着黄衣世子坐起,头也不回,另一只手的两指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颗石子,一根手指轻轻一弹,那块石子直飞出去,“噗”的一声,正打在雷永虎膝盖处,雷永虎“哎哟”叫一声,脚下一个踉跄,竟然是跪倒在地,竟不能动弹。   西门先生扶起黄衣世子,脸色冷峻,此时却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客气,淡淡道:“凡事都不必太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凡事太过,对人对己都没有什么好处。”瞥了杨宁一眼,眸中划过一丝冷色,“年轻人有热血是好事,可是冲昏了脑子,只怕不明智。”   他再不多言,要扶着黄衣世子上马,黄衣世子却是一脸怨毒之色,指着杨宁道:“你小子记着,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   杨宁已经站起身来,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此事不会就此罢休,你现在想走,那也走不成。”竟是一步一步往黄衣世子走过来。   四周众人见西门先生出手,也知道这人不好惹,本以为杨宁都被人轻松丢出去,应该不敢再纠缠,却想不到杨宁竟然还敢上前去,有人心中不由生出钦佩之心,却也有人觉得杨宁不识时务,只怕是在自讨苦处。   “你到底想做什么?”西门先生显然也想不到杨宁如同牛皮糖一样甩不开,皱起眉头。   杨宁走到西门先生面前,不过两步之遥,抬手指向黄衣世子,“我说过,他要道歉,向在场被他伤害过的每一个人道歉,否则他走不了。”   “如果我们非要走呢?”西门先生淡淡道:“你觉得能够拦住我们?”   也就在此时,却见得空中一道光芒划过,随即听到“呛”的一声,一件东西落在黄衣世子那匹马前,众人仔细看过去,却只见一把钢刀竟然直直插在骏马前面的青石地面上,刀尖没入地面,刀身此时还在摇晃。 第六十章 道歉   长街青石板道虽然不似岩石那般坚硬,但是刀尖入地,这一手功夫却也颇为漂亮,不少人已经发现这把刀是从人群之中飞出来,禁不住瞧过去,只见街道上已经有人正自觉分开,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几个人来。   当先一人身着黑色甲胄在身,四十岁上下年纪,龙行虎步,气势颇足,在他身后,跟着两名甲胄卫士,俱都是佩刀在身。   杨宁瞧见当先那黑甲人,怔了一下,却是认得,正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齐景出殡之日,杨宁是见过的。   薛翎风神情冷然,缓步走过来,西门先生微皱眉头,黄衣世子此时就站在马边,还没有上马,先是怔怔看着那把刀,直等到薛翎风走到没入地面的大刀之前,这才抬头看向对方。   薛翎风伸手握住刀柄,轻松从地面将那把大刀拔出,淡淡道:“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拦住你们?”   黄衣世子立刻显出怒容,指向薛翎风,怒道:“你是何人?”   薛翎风淡淡道:“京城戒严,禁止聚集斗殴,这是朝廷的旨意,无论是谁,都要遵守朝廷的法度。”双目微抬,眼神犀利:“遵守朝廷法度,便是帝国子民,否则.....便是挑衅王法,在本将眼中,一律视为触犯王法的非法之徒。”   西门先生察言观色,知道来者不善,拱手道:“我们来自西川蜀地,并无意违抗朝廷的法度。”   “有意无意我也不在乎。”薛翎风冷冰冰道:“本将没有时间去抽丝剥茧,一直以来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哦?”西门先生淡淡笑道:“不知阁下看到什么?”   “有人在大街之上聚众斗殴。”薛翎风道:“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自然是谁也走不了。”   西门先生道:“莫非这些事情归你所管?”   薛翎风道:“京城戒严,虎神营协助京都府共同维持京城秩序,本将自然管得。”   “看来你是虎神营的人!”   “这是我们虎神营薛统领。”薛翎风身后一人道:“京城的秩序,自然是由薛统领管辖。”   西门先生眼角微跳,薛翎风已经瞧见黄衣世子,淡淡道:“据我所见,是你在这街道之上横冲直闯,不顾他人安危,这才导致目下这种状况,追其根源,其错在你,不知我是否说错?”   黄衣世子冷笑道:“是又如何?”   “既然你已经承认,那就很好解决。”薛翎风看向杨宁,招了招手,杨宁见薛翎风虽然表情冷淡,但言语之中似乎已经偏向自己,走上前去,拱手道:“薛.....薛统领!”   “你是事发的见证人?”   杨宁微挺胸,点头道:“是,这小子在街道上放马直冲,差点撞死了人,不但我是见证,这四周有很多人都瞧见。”   “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   西门先生皱起眉头,淡淡道:“阁下既然是虎神营统领,插手此事,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既然要处理此事,难道还要假手于他人?”他双眉微挑,“天子脚下,尽忠职守是本分,若是处事有失偏驳,只怕会惹来非议。”   杨宁知道西门先生的话中意思,显然是对薛翎风询问自己的意见大为反对。   不过这西门先生之前表现倒颇为冷静,此时却似乎有些先入为主,早早断定薛翎风会有失偏驳,这让杨宁心下疑惑,暗想此等人物,不至于因为薛翎风随口问一句便沉不住气,更不应该如此直白甚至带有警告性与薛翎风说话。   薛翎风表情冷淡,道:“是否有失偏驳,并非你说的算,众目睽睽,若有其他百姓说本将处事不公,本将现在就可以摘下头盔。”也不多理会,问杨宁道:“你说,你本想如何解决?”   “王法如何处置,我不懂。”杨宁朗声道:“不过此人惊扰百姓,而且伤了人,按照常人的规矩,就该赔偿道歉。”   “赔偿道歉?”薛翎风微微颔首,“如果其错在他,这是理所当然。”目光如刀,盯住黄衣世子,“你方才已经承认,闹市生波的根源在你,所以赔偿道歉自然都由你来承担,想必你也无话可说。”   四周百姓对黄衣世子早就看不顺眼,此时听虎神营统领都这般说,便有不少人叫嚷起来:“赔偿道歉,赔偿道歉!”   黄衣世子脸上肌肉抽搐,恼怒道:“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他万没有想到以往根本不值一提的小事,今日竟然会闹出如此风波,眼见得四周百姓声势浩大,都在指责自己,此时慌了神,只想到拿出自己的身份来震慑对方。   薛翎风摇头道:“我不知道。”   西门先生正要说话,黄衣世子已经冷笑道:“我是蜀王世子,西川蜀王是我父亲,你们敢对我如何?”   西门先生本想阻止,却还是来不及,见黄衣世子亮出身份,眉头微皱。   “那你知道他又是谁?”薛翎风指着杨宁道。   黄衣世子一怔,薛翎风淡淡道:“这位是锦衣侯世子,蜀王对大楚有莫大功劳,锦衣侯立下的功勋,似乎并不在蜀王之下。”冷哼一声:“世子在这个时候搬出蜀王来,不知道究竟是何缘由?”   蜀王世子得知杨宁身份,呆了一下,便是西门先生眼中也显出错愕之色,一双眉毛锁得更紧。   “他在撒谎。”杨宁眼珠子一转,猛地抬手指着蜀王世子,“他不是蜀王世子。”   四周众人都是一怔。   “蜀王功勋赫赫,家教应该极严,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目无王法,更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视他人生命如草芥。”杨宁大声道:“此人在京中行凶,飞扬跋扈,蜀王怎可能有这样的世子?这人一定是冒充蜀王世子,还请薛统领明察。”   薛翎风本来是神情冷淡,听得杨宁这般说,眼眸之中划过一丝笑意,却是一闪而过,瞥了蜀王世子一眼,道:“锦衣世子的话,不无道理,你真的是蜀王殿下的世子?”   蜀王世子被怀疑身份,大是着急,正要辩解,西门先生已经抢到蜀王世子身前,道:“薛统领,无论谁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你既说京城戒严,此刻百姓聚集,似乎不是什么好事,以我之见,还是迅速解决此事为好。”   杨宁冷笑道:“解决的办法很简单,我早说过,赔偿道歉,此事也就罢了,我们并不是无事纠缠之人。”指着蜀王世子道:“你到底道不道歉?”   “为何非要世子道歉?”西门先生皱眉道:“我已经代世子道过谦。”   杨宁道:“道理很简单,你道歉与他道歉意义不同。你只是他手下的一个跟班,如果你可以代他道歉,是否以后但凡有一点势力之人都可以肆意妄为,一旦惹下事端,就可以让自己手下跟班受过,自己却安然无恙?”他声音提高,大声道:“只有他亲自道歉,才能让以后的人知道,谁犯的过错,谁自己来承担,绝不可因为自己的身份轻易躲过。”一字一句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此言一出,四周欢声如雷,需知这里是京城,遍地王公贵族,免不了以势压人之事,杨宁身为锦衣侯世子,却说出这样话来,那可是深得人心,四下里一片叫好声,已经有人喊道:“锦衣世子和蜀王世子都是世子,可是所作所为天差地别,一个骄横狂妄,不顾他人安危,一个却不顾自己安危挺身救人,这便是锦衣侯和蜀王的差距。”   蜀王虽然在西川位高权重,但京城的人们自然感受不到这一点,所以并不忌讳贬低蜀王,反倒是锦衣侯在京城威望极高,深得百姓之心,杨宁先前不顾自己安危从马蹄之下挺身救人,许多人亲眼看见,本就对他十分钦佩,此刻知道这年轻人竟然是锦衣世子,更是欢欣鼓舞,一时间人们对杨宁的喝彩之声不绝。   西门先生显然也知道群情激扬之下,此事难以善了,此刻前方是身材魁梧的薛翎风带人拦住去路,后面雷永虎则是带着那群官差堵在后面,而围观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更是水泄不通,蜀王世子这一刻却是成了过街老鼠。   西门先生微一沉吟,终是凑近蜀王世子耳边,低语两句,蜀王世子眸中显出恼怒之色,可是见得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双拳握起,紧咬牙关,目中满是怨毒之色瞪着杨宁,若是目光能杀人,杨宁此时已经是死了无数回。   “我.....我向你.....向你道歉......!”蜀王世子低下头,“是我的错,我.....!”   他声音很小,四周百姓有些喧闹,杨宁虽然听得清楚,却还是高举双手,示意人们静下来,人们见状,也都止住声音,等四下里一片寂静,杨宁才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都没有听见。”   蜀王世子只觉得脸上火烧一般,羞恼无比,犹豫一下,咬了咬牙,终于道:“是我错了,我.....我对不住你们。”   杨宁四下看了看,见到那抱着孩子的妇人,招了招手,那妇人抱着孩子过来,杨宁才道:“你最该道歉的是向他,这孩子差点死在你马蹄下。”   “你不要得寸进尺。”蜀王世子恨声道:“我已经道过谦。”   “你说什么?”杨宁侧着耳朵,“我们都没有听见。”   蜀王世子拳头青筋暴突,他此时只盼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冲着那孩子道:“对不起,我不该.....不该放马奔驰.....!”   人们听得清楚,都是一阵哄笑,更有人拍起手来。   蜀王世子颜面无存,翻身上马,瞧着挡在马前的薛翎风,怒道:“闪开!”   薛翎风显然也不想逼人太过,闪身到一旁,蜀王世子坐在马背上,盯住杨宁,冷笑道:“锦衣世子......,好,我今天认识你了,你放心,咱们日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   “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打交道,知错能改都不是坏事。”杨宁笑道。   蜀王世子目光如刀,一抖缰绳,催马便走,西门先生却是看了杨宁一眼,淡淡笑道:“听闻锦衣侯已经过世,以后还望世子多多保重。”也不多言,领着一众随从跟在蜀王世子身后离去。 第六十一章 金盏银台   蜀王世子一干人离开之后,人们也都开始散去,薛翎风这才向杨宁道:“世子不认识蜀王世子?”   “我为何要认识他?”杨宁潇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就算认识,也不会有任何交情。”   薛翎风露出一丝笑容,道:“世子的性情,与将军很像。”提到齐景,薛翎风眸中微显黯然之色,不等杨宁说话,已经道:“最近城中戒严,世子如果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尽量不要外出。”   杨宁知道薛翎风是为自己好,心想这虎神营也算是锦衣侯留下来的资源,点头道:“多谢薛叔关照,我记下了。”   薛翎风微显欣慰之色,也不多言,带着手下几人离去。   薛翎风刚走,雷永虎已经上前来,比之先前多了几分敬意,拱手道:“世.....世子,夫人不好多留在这里,她说回头自会登门道谢。”   杨宁也已经发现那妇人带着孩子离开,笑道:“举手之劳,不用麻烦。”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雷永虎认真道:“那是蜀王世子,真要是撞上了我们家小公子,他.....他也未必能够伏法。”   他话声刚落,袁荣声音已经在旁边响起:“兄弟,你这次可是真的将蜀王得罪了。”   “怎么,袁兄害怕?”杨宁瞥了袁荣一眼,心想你小子刚才畏缩不前,定是畏惧蜀王,没好气地道:“那位蜀王世子可是当街用马鞭抽你,我瞧你一定也不计较,看来袁兄的心胸真是宽广。”   袁荣自然听出杨宁的嘲讽,只是笑了一笑,也不多言。   雷永虎再三拜谢杨宁,这才带人离开,杨宁不禁向袁荣问道:“这雷永虎又是哪个府里的人?”   “我也没见过。”袁荣摇头道:“不过方才他领着京都府衙差过来,不是京都府尹府上的人,应该就与刑部有关系。”   “哦?”杨宁心想这天子脚下之地,到处都是官员,一不小心就能和其他官员结下恩仇。   忽地想到什么,目光扫动,袁荣见杨宁四处找寻,奇道:“兄弟在找谁?”   “我.....我先前好像撞上了一个人,似乎是个女子......!”杨宁只见到街道上人来人往,皱眉道:“当时也没看清楚,总要向人家道歉的。”   袁荣失笑道:“兄弟现在看起来,不像是锦衣侯府的人,倒像是我们礼部的人,刚逼了人家蜀王世子当众道歉,如今又想着自己向人道歉,我家那老爷子知道,定会对兄弟大加夸赞。”   “对了,那蜀王世子到底什么来路,京城重地,也敢如此猖狂?”杨宁皱眉道:“那西门先生又是什么人物?”   他心下其实对西门先生的好奇更甚蜀王世子,西门先生轻巧便将他丢出数米之远,武功了得,绝非泛泛之辈。   袁荣低声道:“蜀王是西川之王,近百年来,西川之地都是李家坐镇,到如今这一代蜀王,李家已经是第四代蜀王了,不过.....当今蜀王李弘信是真正受朝廷赐封的王爵,之前几代人,都是自立为王而已。”   杨宁皱眉道:“如此说来,李弘信是西川藩王?”   “这是我与兄弟私底下说话,虽说如今西川之地也是我大楚的疆域,但是李弘信却是西川之地的土皇帝。”袁荣压低声音道:“若要说起这位李弘信,与你们齐家其实渊源不浅。”   “与我们齐家还有渊源?”杨宁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袁荣笑道:“看来兄弟对你们齐家往日的荣光了解的不多。我大楚和北汉南北分治之后,巴蜀西川就成了朝廷的心病,二十多年前,你们锦衣老侯爷还在世,李弘信的父亲刚刚过世,西川局势不稳,朝廷立刻调动十万大军,用锦衣老侯爷为帅,准备进剿西川。”   “祖父统兵,自然是所向披靡!”   “那是自然。”袁荣笑道:“老侯爷一路过关斩将,虽然说不上是势如破竹,但也算是十分顺利。”   “既然如此,西川李家为何还能存留至今?”杨宁皱眉道:“李家如何还能在西川做土皇帝?”   “李弘信还在守丧期间,我大军杀到,李弘信立刻调兵遣将,他们李家在西川根深蒂固,倒也凑出数万兵马抵挡。”袁荣道:“西川之地崇山峻岭,险要之地众多,李弘信当时虽然年轻,却很会用兵,调兵扼守各处要地,据说还将李家几代人存下来的金银珠宝全都拿出来,鼓励川军御敌,老侯爷越是打到西川腹地,战事也就越加的艰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西川成都平原,四面环山,身在其中,要想杀出来固然不容易,可是凭借天堑要地,要想杀入进去,自然也是极其困难。   “西川之战,双方都是损兵折将,只是西川以一隅之地想要与我大楚相抗,也是痴心妄想,真要打下去,老侯爷总是能够平定西川。”袁荣缓缓道:“朝廷是铁了心要平定西川,老侯爷对西川用兵大半年,步步逼近成都,眼见得成都迟早要陷落,这时候北汉人倒是帮了西川李家一个大忙。”   “北汉?”   “不错,北汉见朝廷在西川用兵,自以为是大好良机,出兵南下。”袁荣笑道:“我大楚陈兵淮水,据我所知,当时朝廷并不想因为北汉人的侵攻放弃对西川唾手可得的胜利,准备先在淮水拒水死守,先拿下成都再挥师北进。”嘿嘿一笑,“不过李弘信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忽然偃旗息鼓,向朝廷称臣,淮水那边战事吃紧,朝廷便也准了李弘信的请降,赐封他为蜀王,调兵北上。”   杨宁这才明白事情原委,道:“原来如此,只是这蜀地终究没能彻底清除。”   “所以西川李家对你们齐家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袁荣轻声道:“当年西川之战,楚军杀了不少李弘信的族人亲眷,而川军也伤了老侯爷手下不少将士,从那时候开始,你们齐家和李家就互相瞧不顺眼。”左右瞧了瞧,低声道:“虎神营薛翎风是你父亲的旧部,他的父亲当年也曾跟随锦衣老侯爷攻打西川,还因此受了伤,瞎了一只眼,你说薛翎风对西川李家能客气的了?”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今日薛翎风对自己颇为偏护,而西门先生对薛翎风心存警惕,原来双方早就有恩怨。   袁荣还要多解释一番,忽见杨宁目光望向一处,目不转睛,忍不住顺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到杨宁正瞧着斜对面一家花铺,他心知这满街花店,杨宁定然不是被那花店所吸引,仔细瞧了瞧,发现那店外正有一名女子赏花,一身水绿色的衫子,穿着到很是普通,那女子肤色也不是很白,但自有一股小家碧玉清新脱俗的气质。   袁荣立刻笑起来,凑近杨宁耳边,低声道:“兄弟是看中了那姑娘?眼光不差,这小妮子倒也水灵。”   杨宁白了袁荣一眼,这才快步走过去,袁荣急道:“怎地这般猴急,宁兄,追女人可不能太直接,我先教教你。”又道:“不是要去武乡侯府吗?我说咱们还要不要去?”   杨宁根本不理会,穿过街道,到了那花铺门前,一阵花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这花铺与其他花铺一样,门前设有花棚,里面的花儿正开的艳,卖花的是个老汉,脸上的褶皱如同花盆里的泥土,满是沧桑,见到杨宁走过来,立刻上前招呼道:“世子,要买花吗?这里可都是上等的名花,您好好瞧一瞧。”   杨宁先前与蜀王世子的冲突,许多人都是看见,而且不少人也都已经知晓了杨宁身份,事情就发生在这附近,这卖花老汉先前也是围观者,此时见到杨宁过来,颇为欢喜,只是京中高官重臣多如牛毛,穿梭在街市上的王公公子也是不在少数,杨宁虽是世子,但在京城,人们自然也算是见怪不怪。   “我随便看看。”杨宁微微一笑,走到一只花盆前,距离那女子不过几步之遥,打量了几眼,只见那女子气质娴雅,样容清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颇为清淡的衣衫,却与她不施粉黛的模样大是契合。   “世子,这里有紫金盘、叠翠楼、白玉冰,唔,里面还有一株满堂红,是我这店里的镇店之宝。”老汉殷勤介绍道:“世子若是有看中的,我派人送到府上去,摆在府里,定会好看,世子随便赏几个钱就成。”   杨宁“哦”了一声,心想这卖花的倒会取名字,这些雅致的名字叫出来,倒也能够博人眼球。   老汉一边说,一边介绍,紫金盘紫花金边,叠翠楼花瓣重重叠叠,白玉冰顾名思义花色纯白,一个个争奇斗艳,只可惜杨宁对花卉所知极少,那老汉说一声,他就装模作样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花,偷瞟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此时正观赏一盘鲜花,那花蕾金黄色,花瓣却是纯白。   “掌柜的,这盆金盏银台要多少银子?”那女子忽然抬头,向老汉瞧过来,此时终是看到站在老汉身边的杨宁,恰好杨宁也正看着她,两人四目相接,那女子有些慌张,立刻低下螓首。 第六十二章 品花   杨宁倒不是对这女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先前追赶灰袍长者时候撞了一个人,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停下道歉,但似乎也是穿这样一身水绿色的淡衫,正想上前询问,见到女子低下头,一时倒不好立刻上去。   卖花老汉听那女子问价,忙过去道:“姑娘看中了这金盏银台?”竖起大拇指,“真是好眼光,姑娘是行家,你满街找找,这种时节,金盏银台极其难觅,这条街上绝不会超过三盆。”   女子这才抬头,道:“我在街上找过,看你这里有,所以问问要多少银子。”   “姑娘看来是真心看上了它。”卖花老汉笑道:“你既然是行家,也知道便是平日里这金盏银台也不便宜,莫说这样的时节,更是难寻的紧。姑娘如果要拿走,给二两银子就成。”   “二.....二两银子?”女子秀眉蹙起,显然没有想到一盆花的价钱却是如此昂贵。   卖花老汉自然也看出女子嫌花贵,解释道:“我是看姑娘懂花,有心要将它卖给你,我在这里经营花铺多年,绝不会乱开价码,姑娘若是找到比这更便宜的,这盆花我就分文不取送给姑娘。”   女子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盆金盏银台,勉强一笑,“那我再到别处看看。”转身便走,走出两步,回头又瞧了瞧,颇有些依依不舍。   杨宁虽然不懂花,却看得出女子对这盆金盏银台十分喜欢,见那女子要走,终是道:“姑娘且慢!”   那女子一愣,杨宁已经上前去,向卖花老汉道:“这是二两银子?”   “世子也要买这盆花?”老汉忙道:“本来世子要花,孝敬世子赏玩都可以,只是.....只是花市有花市的规矩,不能破了规矩,否则其他人家都会......!”   杨宁笑道:“我明白。”从身上取出钱袋子,取了二两银子送过去,这才端起那盆花,走到女子面前,含笑道:“姑娘喜欢这盆花,拿去便好。”   女子立刻摇头,道:“不能。”显然有些紧张,转身要走,杨宁忙道:“姑娘是否觉得我太过唐突?其实我没有其他意思,这盆花是你应得的。”   女子停下脚步,回头来,奇道:“世子为何这样说?”   “如果我没有记错,先前事出仓促,我撞上了姑娘,不知是否有此事?”杨宁心下还不是十分确定。   女子低头轻声道:“你也是无意的,我.....我已经忘记了。”   杨宁双眉舒展,心想好在没有认错人,笑道:“我误撞姑娘,姑娘不与我计较,我却不能装傻充愣。这盆花,就算作是对姑娘的歉意,姑娘定要收下,否则我心中不安。”   卖花老汉已经接了银子,只想这单买卖做成,在旁道:“姑娘,世子是大好人,刚才他可是连蜀王世子都不怕,挺身而出,世子有此心意,你收下就是。”   “我.....我刚才也看到。”女子有些拘束,脸颊竟有一丝晕红,“不过这花我不能收,我不能随意受人之物。”   杨宁道:“这并非随意受人之物,而是向姑娘赔礼道歉之物。”   “不成。”女子依然摇头。   杨宁想了一下,才笑道:“姑娘似乎对这金盏银台十分喜爱,我其实并不懂花,不如这样,姑娘如果有时间,可以给我讲讲这里的花花草草,让我长长见识,不知意下如何?”   卖花老汉在旁急道:“姑娘一看就是懂花之人,世子既然有心想要品花,姑娘大可以与世子切磋一番,也让老汉长长见识,说不定这盆花可以送给姑娘。”   “这......!”女子瞧了瞧杨宁手中的金盏银台,有些犹豫,微一沉吟,才道:“其实我懂的也不多。”   杨宁忙道:“先不说别的,敢问姑娘,这金盏银台名字别致,又如何解释?”   女子见杨宁和气的很,胆子也微大了些,微微一笑,甜美可人,抬起纤纤玉指指着金盏银台道:“世子你放下这盆花,从上细看。”   杨宁依照女子之言,放下手中花盆,居高临下而观,女子微上前来,道:“你看这花朵,四周都是白色花瓣,绽开之后,是否像一座银色的台面,中间黄色的花蕾,是否像一只金盏?”   杨宁本来还没察觉,听女子这般解释,细细一看,还真如她所言,喜道:“不错不错,是这个意思,这花蕾还真像放在台面上的一只金色酒盏。”   “这已经算是极好的了。”女子微笑道:“台盏分明,这种花并非都是如此,有些花瓣散开,难成台面,有的花蕾形状生得不好,也没有金盏模样,只有细细护理,而且气候适宜,才能生出这个样子。”   “哦哦,如此说来,长成这个样子的几率是不是很小?”杨宁请教道。   女子想了一下,才道:“据我所知,五百朵或能有一朵生出这个样子。”   “姑娘好见识。”卖花老汉竖起大拇指,“真正是地道的行家,老汉在这里经营花铺多年,买花的人无数,可是大都似懂非懂附庸风雅,真正懂花的却是屈指可数......!”说到此处,忽地意识到杨宁也不懂花,大是尴尬,不敢继续说下去。   杨宁却笑道:“你说的没错,附庸风雅的人多如牛毛。”又道:“如此说来,这金盏银台还真是千里挑一了,也难怪姑娘会对它如此青睐。”   女子想了一下,才道:“其实不是我喜欢,是.....是我娘喜欢这种花,她这一生,也唯有对金盏银台情有独钟。”   “令堂定是个素雅之人。”边上传来袁荣声音,这小子磨磨蹭蹭,也终是过来,笑嘻嘻道:“也只有像令堂那般素雅之人,才能养出姑娘这般人物。”   袁荣突如其来,倒是让女子吓了一跳,本来放松的心情又紧张起来,杨宁忍不住瞪了袁荣一样,暗想这小子真是眼力太差,这时候跑上来凑什么劲,当着别人的面,也不好赶他离开。   “几位前来,让我这小花铺灼灼生辉。”卖花老汉当然也看出袁荣出身贵门,抬手道:“这屋里还有不少上好的品种,几位不如进去观赏一番,或能找到喜欢的品种。”向那女子道:“姑娘是懂花之人,还请一同赐教。”   女子看上去紧张拘束,摇头道:“我.....我就不进去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姑娘,天色还早,其实也不用太急。”杨宁对女子在花卉上的见识大为钦佩,抬手道:“姑娘放心,我们只是赏花,你也说这金盏银台是令堂所喜欢,却不知姑娘又喜欢什么花?这里面或能找到姑娘喜欢的品种?”瞥了袁荣一眼,道:“这人虽然不大规矩,但是有我在这里,姑娘也不必担心他,就当他不存在就好。”   女子听杨宁说的风趣,嫣然一笑,袁荣苦着脸道:“宁兄,哪有这般说自己兄弟的?我又哪里不规矩了?”   不过杨宁这般说,女子倒也没有拒绝,她显然是个极爱花道之人,那卖花老汉领着进了屋内,只见宽敞的大堂之内,四周都是形状各异的花花草草,花草香味充斥屋内,让人心醉。   女子看到四下里的花草,清澈的眼眸显出欢喜之色,那老汉笑道:“今日几位既然赏花,老汉斗胆出个题目,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哦?”袁荣一抖折扇,笑道:“你尽管说来,我看看你能出怎样的题目?”   杨宁心想我对花草一无所知,真要出这方面的题目,自己两眼一抹黑,只是那女子就在边上,也不好拒绝,含笑道:“姑娘.....,是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又知道这个时代动问女孩子家名姓实属冒昧,加了一句:“若是不方便,不说也罢。”   女子想了一下,才道:“世子叫我小瑶就好。”   “是瑶池的瑶?”   女子微点螓首,杨宁笑道:“原来是小瑶姑娘,这位大叔要出题目考考咱们,小瑶姑娘意下如何?”   小瑶似乎有些兴趣,问道:“不知是什么题目?”   老汉笑道:“老汉的题目其实很简单,三位说说,这满园花草之中,何花才是花中之魁?”   花中之魁?   杨宁禁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瞥了袁荣一眼,袁荣却是哈哈一笑,一收折扇,道:“我先来。”抬起折扇,指向一处,“依我看来,这花中之王,非这牡丹极品‘满堂红’。”   杨宁心想你小子眼力倒不差,看来在花道之上也有那么一点见识,先前这卖花老汉就说屋里的“满堂红”乃是镇店之宝,这小子倒是一下就指了出来。   满堂红,花如其名,红艳艳喜气逼人。   “这满堂红,花朵娇嫩,大开大阖,有国士之风。”袁荣缓步走过去,洋洋得意道:“其色纯正,寓意深远,象征我大楚红红火火,江山万年,乃是天降的祥瑞。正所谓,扬碧水之清波,滋厚土之沃壤,凝山岱之精气,集水秀之柔肠,昂昂然自远古走来,艳艳然从岁月异妆,跃跃乎随千卉出新,姣姣乎竞百花较靓。”   杨宁听得额头上冒黑线,心想这小子不愧出自礼部尚书府,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若不是边上有人,真有一种冲上去扁揍一顿的冲动。 第六十三章 濯清涟而不妖   卖花老汉点头道:“这位公子眼力极好,满堂红是我这花铺的镇店之宝,价格也最为昂贵。”看向杨宁,杨宁却不等他说话,已经含笑向小瑶道:“小瑶姑娘以为这花中之魁又花落谁家?”   小瑶却是走到一盆花前,目光柔和,道:“小瑶觉着这玉玲珑也算上品。”   “哦?”卖花老汉笑道:“姑娘为何会以为是它?”   杨宁见那玉玲珑花瓣纯白,甚至有一种晶莹之感,比起满堂红,自然毫无艳光可言,但简单干净,素雅之中不失魅力。   “玉玲珑一丝不染,冰清玉洁,若论高贵,确实不及满堂红。”小瑶说起花卉,秀气的脸上满是认真之色,“只是花道如人,人心品质,其实与出身贵贱并无干系,历历清白,真火灼练,勿以私欲使自己内心蒙尘,只有这样,才能目光清澈。”回转身,看向杨宁这边,继续道:“心无尘埃,方能平和待人,没有私欲,才能公平处事,治国兴邦,就像.....就像世子今日所为,并不在意自己的出身,也不在意他人的出身,挺身救人,却又不屈于人,正如这玉玲珑一般。”   这小妮子真是会说话,杨宁心中夸赞,却也是美滋滋的,暗想小瑶看起来干干净净,一身衣着看上去也只是出身普通人家,但是言谈却是很有修养,以花寓人,比之袁荣那满嘴空话却又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至少小瑶所言,浅白易懂,不似袁荣那般掉了半天书袋子,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小子刚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杨宁心中虽喜,但口中却道:“小瑶姑娘过过奖了。”   袁荣却是摇头晃脑道:“小瑶姑娘这番高论,让人醍醐灌顶,这样说来,这满堂红却也是落了下乘。”   卖花老汉也是赞道:“姑娘几句妙语,便让这玉玲珑身价倍增了。”这才看向杨宁,拱手道:“世子,不知您又以为何花为最?”   杨宁笑道:“我对花卉一窍不通,就不献丑了,从他们二人之中挑一个获胜便可。”   袁荣哈哈笑道:“宁兄,你是不想,还是不敢?这里就咱们几个人,便是说错了,满嘴胡话,我保证咱们几个也不会张扬出去的。”   杨宁见他一副充满优越感的样子,心下恼火,道:“若要说在这里寻找花中之魁,我还真是找寻不到。”   “世子是说,在此并无您心中的花中之魁?”卖花老汉忙道:“敢问世子心中花魁又是何选?”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荷花!”   “荷花?”卖花老汉和袁荣对视一眼,袁荣立刻大笑起来,道:“宁兄果然是见解独到,十月深秋,还真是找寻不到荷花。不过在我家后花园的池子里,每年都有荷花盛开,稀松平常,真要论起来,应该是我府中最不值钱的花卉。”指着那满堂红,“宁兄可知道就是这一盆满堂红,足可以换来你们琵琶街所有府邸中的荷花?”   他言语之中,显然对荷花大是不屑。   卖花老汉也笑道:“世子原来是爱莲之人,不过咱们这条街上的花铺,还真是少见有叫卖荷花的。不过花卉也并非以价钱论高低,世子爱莲,想必自有原因。”   杨宁听卖花老汉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言辞之中却明显对荷花也颇为轻视,倒是小瑶秀眉微蹙,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也并不争执,微一沉吟,才朗朗道:“予独爱莲之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枝不蔓,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声情并茂,吟到这里,声音忽然抬高:“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   袁荣出自书香之家,文采不弱,陡然间听到杨宁吟出这首词来,呆了一下,显然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小瑶清澈的眼眸之中也是显出惊异之色,想了一想,轻声道:“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明眸显出光彩,“世子,这.....这便是你喜欢莲花的原因?”   杨宁很淡定地微微颔首,一副云淡风轻模样。   忽听得袁荣大叫一声“妙”,竟是上前抓住杨宁手臂,问道:“宁兄,这是何人所做?当真是一等一的文采,原来你竟然认识这般人物,能否介绍让我认识?”叹道:“我自问文采不差,可是这么多年来写的诗词歌赋,和这一首相比,那就是一坨狗......!”意识到小瑶就在边上,及时憋住。   杨宁心想你小子倒也知道好歹,不过这小子一上来就似乎确定这首《爱莲说》不是自己所作,显然是看轻自己,眼睛一翻,反问道:“你的意思,我就不能作出这样的诗词?”   “当然不能。”袁荣竟是十分肯定道:“你有几斤几两,我难道不清楚?这可不是谁都可以做出来的极品妙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是这两句,足可以传颂百年。”   杨宁心想你的见识还是差了些,这两句可不仅仅只传颂百年,抖开袁荣抓住自己手臂的手,道:“你愿意说是谁所做就是谁,出了这个门,你对外吹嘘是你所做,我也绝不会拆台。”   袁荣心想你这话有个屁用,这里有人听到出自你口,否则还真要拿这首词出去招摇撞骗。   “世子出口妙语,佩服佩服。”卖花老汉虽然文才不高,但是看袁荣和小瑶的反应,便知道这是一首佳作,向袁荣笑道:“公子以为今日花魁之选,该谁获胜?”   这卖花老汉其实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邀请杨宁进店品花,实际上就是为自己打个广告。   杨宁当街救人,与蜀王世子针锋相对,围观者甚众,而且这种事情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杨宁的声望必然会大涨。   到时候只要对外宣扬,锦衣侯世子曾经在这花店之内品花论卉,对自己花铺的生意自然是大有益处,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由自己来评定谁是最终的胜利者,毕竟锦衣侯世子身份尊贵,而袁荣看起来也是出身豪门,自己若判定胜者,只怕会得罪人。   袁荣笑道:“就看在这首词的份上,胜者自然是这小子。”看向小瑶,问道:“姑娘以为如何?”   小瑶本就只是为品花,并无胜负之心,更何况杨宁这首词语出惊人,短短几句话,却是将莲花外形品质甚至是寓意展现的淋漓尽致,心下生出钦佩,嫣然笑道:“世子的莲花,自然是花中之魁。”   杨宁哈哈笑道:“我只是胡言乱语,你们不要当真。”   “世子如果真的是随口而言,那就更了不得。”小瑶嫣然笑道:“随口而言,就能有此佳句,若是稍加用心,岂不更是妙句天成?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样的佳句并不是时时能够得闻。”   杨宁摸摸脑门子,道:“其实话虽这样说,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却并不多见。”   袁荣在旁道:“宁兄所言极是,我瞧秦淮河上下,无论是画舫还是乐坊,身在污泥之中的多如牛毛,却极少有人能够不受风尘之染,反倒是一个个庸俗不堪,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加难。”   “正因为艰难,所以才会宝贵。”杨宁道:“十里欢场,莺莺燕燕,哪有几个干净的人物。”说到这里,忽觉得不该在小瑶一个姑娘家面前议论这些,正要改变话题,却发现小瑶脸色有些苍白,竟是转身便走。   “小瑶姑娘,你.....!”几人相谈甚欢,杨宁万没有想到小瑶说走就走,小瑶步子轻快,几人一愣神间,她已经走到门前。   杨宁心下一沉,知道定然是出了纰漏,一时间也不明白是哪句话惹恼了小瑶,快步追过去,“小瑶姑娘,是不是我们说错话了?”   他情急之下,拉住了小瑶一只玉臂。   小瑶用力挣脱,冷笑道:“世子怎会说错话?是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胡言乱语。”抬脚便走。   杨宁听她声音完全不似方才那般融洽,充满了冷淡,见她脚步匆匆,已经混入街上人群之中,呆站在门前,忽地瞥见边上那盆金盏银台,急忙叫道:“小瑶姑娘,你要的花......!”再抬头看时,小瑶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袁荣凑上前来,奇道:“怎么回事?说得好好的,这姑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杨宁皱眉道:“好像是咱们说错了什么.....,到底哪句说错了?”   “也没说错什么啊?”袁荣也是一脸茫然,“咱们不就是说秦淮河上下的画舫乐坊没有几个干净......,咦,总不会是这句话惹恼了她吧?”   杨宁心下一沉,立刻猜到一种可能,失声道:“难道小瑶她是......?”   “这倒不会。”袁荣立刻摇头道:“也亏你是锦衣侯世子,到现在还不懂女人。这小瑶姑娘眉锁腰直,颈细背挺,一看就还是个黄花处子,你再瞧她的气质言行,绝不可能是出自风月之所。”   袁荣这样一说,杨宁倒感觉一阵轻松,奇道:“若果不是这样,那.....那她为何会对那几句话发恼?”皱眉道:“是不是咱们两个没有顾忌,在这种场合说起风月欢场,所以让小瑶姑娘不快?”抬手指着袁荣,没好气道:“你这家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品花就品花,好端端扯到那些做什么?”   “你可不能全赖我。”袁荣委屈道:“你不也接着话茬说下去了吗?怎地将过错都推给我?”   卖花老汉凑上前来,小心翼翼道:“世子......!”伸过手来,却是那二两银子,“小瑶姑娘走了,这盆金盏银台你就不用再买。”   “这盆花我买了,不过就放在你这里。”杨宁心下还在疑惑小瑶怎么说走就走,“你细细照料,如果小瑶姑娘再过来,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这盆花送给她。”想到什么,问道:“是了,你可认识小瑶姑娘?”   卖花老汉摇头道:“这里每日里人来人往,就算小瑶姑娘以前来过,我.....我也记不得了。不过世子放心,我以后一定小心留意,这盆花我也会细心照料。”   杨宁望着小瑶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你到底是谁?” 第六十四章 误会   武乡侯府的庭院之内树影斑驳,草坪间有数棵数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青石小径曲径通幽,相比起锦衣侯府,武乡侯府明显要小一些,但其间的格局却奢华不少,正厅之内的各般摆设,华贵而不失雅致,便是几张椅子也都是极为考究的黄梨木,厅内的每一处都是错落有致,显出武乡侯府无论是在大格局还是在小格局上都用了大心思。   只是正厅内外,难见仆役婢女,对这样一个讲究奢华的侯府来说,自然是十分反常的事情。   杨宁此时就坐在武乡侯府的正厅之内,边上坐着袁荣,入府之后,除了领着进门的家仆以及上茶的婢女之外,竟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   “人怎么还不到?”袁荣小坐半天,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皱起眉头:“苏紫承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将咱们兄弟晾在这里不闻不问?”   杨宁倒是气定神闲,既来之则安之,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微抿一口,微皱眉头,随即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武乡侯在锦衣侯府的时候,对锦衣侯府呈上的茶水挑三拣四,杨宁此时饮他们送上的茶,即使他对茶道也没有多深的研究,却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茶,茶末粗劣,一看就是低劣之物,放下茶盏,见袁荣茶盖打开,瞟了一眼,也难怪袁荣方才连饮几口,没有丝毫抱怨,只看茶水的颜色,就大不相同。   杨宁心知杜明,这武乡侯府做事已经是下作之至,同样是上茶,竟然送上两种茶水,就似唯利是图的乡下土财主,毫无一个侯爵应有的气度。   见袁荣焦躁得很,杨宁淡淡道:“今日只怕见不到苏紫承了。”   他自然已经知道,苏紫承便是武乡侯苏禎的嫡长子,一直以来与袁荣的交情颇好,两人都惯弄风月,是此中益友。   “什么?”袁荣一怔,“见不到他?这是为何?”   杨宁道:“如果可以见到,他早已经来了,迟迟没有出现,定是武乡侯不让他出面。”   “这就怪了。”袁荣皱眉道:“武乡侯为何不让苏紫承出面?侯爷知道我们平日里很有交情,每次过来,侯爷也并不阻止我们在一起。”瞅了一眼茶杯,“既然不让苏紫承出来,又何必给我们上茶让我们坐在这里干等?”   杨宁微微一笑,道:“你放心,苏紫承不出来,武乡侯迟早会出来。”   “武乡侯?”袁荣站起身来,“罢了,咱们又不是过来拜见武乡侯,既然见不到苏紫承,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杨宁淡淡道:“你先坐下,稍安勿躁。”   “不等了。”袁荣耐心不是很好,“宁兄,我看咱们还是改日过来,这一天折腾下来,毫无收获。”   “哦?”杨宁笑道:“莫非你平日里每天都有收获?”微侧身子,“你莫忘记,陪我到这里,是你自己答应,也是我的条件之一,你若不愿意等,现在可以离开,但是那位吴管事......!”   袁荣瞪了杨宁一眼,终是坐了下去,屁股扭来扭去,就是坐不住。   忽听得外面传来咳嗽声,一听就知道是故意咳嗽,提醒有人到来,随即便看到一身锦衣玉带的武乡侯苏禎从门外走进来。   袁荣瞧见武乡侯进来,有些拘谨,立刻起身来,向武乡侯躬身行礼,杨宁也站起身来,他心中虽然不耻苏禎为人,但此刻却也还是向武乡侯行了一礼。   武乡侯冲着袁荣点点头,微微一笑,等看到杨宁之时,笑容瞬间消失,目光一扫而过,走过去在主座坐下,随即便有婢女送上茶来,正厅两边各有一道屏风,左边一道屏风是锦绣山水图,右边则是一副百鸟图,两道屏风屏立左右,让正厅灿烂生辉。   “你家袁老大人身子还好?”武乡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用茶盖拨动茶末,瞧了袁荣一眼,便将目光落在茶杯上。   袁荣站着道:“多谢侯爷关心,祖父身子很好。”   “书香门第,就是气度不同。”苏禎淡淡笑道:“袁荣啊,你和我们家那不成器的时常走动,就多教教他诗书礼仪,让他也多明白事理,懂懂规矩。说起来,咱们苏家好歹也是个侯爵,我这武乡侯的爵位,终有一日也要传给他,堂堂侯爵,总不能连规矩也不懂,贻笑大方。”说到这里,低头饮茶,但眼角余光却是瞥了杨宁一眼。   杨宁气定神闲,浑似没事人一样,苏禎见状,嘴角泛起一丝不屑之色。   “侯爷多虑了。”袁荣小心翼翼道:“武乡世子在侯爷的调教下,文武双全,放眼京城,也没有几个比得上。”   苏禎并不谦虚地笑了笑,放下茶盏,道:“是你祖父让你来的?还是你父亲让你来的?”   袁荣心想这和他们都没关系,是杨宁这臭小子拖着我来的,但这时候自然不能直言,只能道:“是想过来和武乡世子谈论诗文,所以过来拜会。”   “你也不用隐瞒。”苏禎淡淡道:“其他事情,本侯自然会给你们老袁家面子,不过今日这事,你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袁荣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什么事情不要插手?他瞥了在一旁静静站立的杨宁一眼,一股不安的情绪升起来,隐隐觉得自己只怕是上了杨宁的当,听苏禎的语气,今日似乎没有什么好事。   杨宁眼观鼻鼻观心,此刻并不轻易言语,但却已经发现在那两面屏风之后已经有身影闪动,少说也有十多人躲在两面屏风后面。   袁荣只能尴尬笑笑,也不知该说什么。   “紫承今日不在府中。”苏禎忽然道:“一大早蜀王世子忽然登门拜会,他是受了蜀王的吩咐,特地来我府中拜见,蜀王世子年少英雄,与紫承一见投缘,还送了一匹良驹给紫承,据说那是蜀王府的九驹之一,放眼天下也是难得一见的上等宝马,紫承得了那样的宝马,哪里闲得住,出府遛马去了。”   他说的不紧不慢,看似气定神闲,但语气之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之情。   袁荣身体一震,瞥了杨宁一眼,只见杨宁依然如同标枪一样站立,不为所动,他心下暗想是否这小子见到武乡侯,被这未来的岳父大人吓住?   不过以前锦衣世子也是时不时地发呆发傻,脑子不灵光,忽然精明的锦衣世子袁荣不适应,这种呆呆傻傻的齐宁倒是袁荣最为熟悉的。   他此时才知道,蜀王世子今日闯过花市,却是从这武乡侯府离开。   猛地又想到,这武乡侯与锦衣侯可是亲家,虽然算不得人尽皆知,但是在王公贵族之中,却已经是人所共知。   当年西川之战,锦衣侯与蜀王势成水火,虽说蜀王归降了大楚,但两家的宿怨却并没有因此而消解。   按道理,武乡侯与锦衣侯既然是亲家,就绝不可能与蜀王走得太近,毕竟要照顾到亲家的情绪,但是此刻武乡侯毫不隐瞒武乡侯府与蜀王的来往,袁荣的政治悟性虽然不高,却也知道这大是反常。   他隐隐觉得将有麻烦事情出现,果然,只见苏禎重新端起茶杯,淡淡道:“太夫人是否让你来传话?她是什么意思?”   杨宁知道苏禎终于和自己扯上了正题,微抬头,正要说话,苏禎却已经抬手止住,神情变的更加冷漠:“我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就算你们那位太夫人不同意我的提议,那也没有意义。”   袁荣没有想到会听到这句话,一时间怔住,第一反应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定是听错了话。   “当年你我两家的老侯爷定下了这门亲事,听着似乎是段佳话,可是他们不是神仙,料不到后来的事情。”苏禎缓缓道:“其实在两家老侯爷过世的时候开始,这门亲事就已经不存在。”   杨宁只是浅浅一笑,看起来竟然还有一丝羞涩。   “袁荣,锦衣侯府找上你们袁家,想让你们袁家来调解,可是只让你过来,就说明你们老袁家也知道本侯的性情,知道事情无法更改。”苏禎浅浅饮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我苏禎做事情,从来都是断无更改,回去告诉袁老大人,这事儿不是本侯不给你们袁家颜面,他应该能够体谅。”   袁荣这时候终于确定,自己并没有听错,张大了嘴,不敢置信,只觉得这比杨宁念出那首荷花词更让人匪夷所思。   “侯爷,我......您......这个......!”他结结巴巴,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却是想着,好你个杨宁,将我拉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这种事情,亲事成与不成,是你们齐家和苏家的事情,与我们老袁家有屁的关系,这下子倒好,一不小心,竟然将我老袁家也扯进来。   虽然自己什么话也没说,但是苏禎显然认定老袁家是要帮齐家做说客。   他心下有些恼怒,这种豪门恩怨,最是难缠,精明之人从来都是让自己撇清干系,不令自家卷入进去,可是自己被杨宁拉着登了这个门,事情就麻烦得很,他现在只担心家里那几尊神一旦知晓自己卷入齐苏两家的恩怨,自己定没有好果子吃。   “齐宁,不是本侯瞧不上你,而是众所周知,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苏禎轻轻掸了掸衣袖,也不看杨宁,“你轻浮无德,我家紫萱知书达理,你文不成武不就,我家紫萱琴棋书画样样俱精,你其貌不扬愚笨粗浅,我家紫萱聪明伶俐......,算了,我的解释已经够清楚了,你便是再蠢,也该知道,你根本配不上我们家紫萱,话说到这里,我想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起身来,背负双手,沉声道:“来人,送客!”   杨宁凝视着苏禎,忽然叹了口气,道:“武乡侯,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什么好误会的。”苏禎语气冷硬,“本侯还有事在身,就不留你们了。”   杨宁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武乡侯,你一定是误会了,你以为我是找来袁荣求你打消解除婚约的念头?”   苏禎一怔,皱眉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杨宁忽然坐下去,靠在椅子上,端起那杯劣茶,“我从来没有想过娶你的女儿过门,解除婚约势在必行,我今天来,就是来退婚,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你们的女儿,进不了我齐家的门。”猛灌一口茶,随即朝着地面一口喷出,骂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人喝的吗?武乡侯,你们府里就喝这种茶?这种茶连我们家的狗都不舔一口。” 第六十五章 有债必偿   袁荣率先变色,一脸骇然看着杨宁。   他既没有想到苏禎会突然说出解除婚约的言辞来,却也更没想到杨宁此行的目的是退婚,更让他惊骇的却是杨宁最后这几句话。   无论杨宁还是苏禎,都是大楚四大侯爵中的人物,两家曾经关系融洽,在老侯爷那一代,甚至是生死之交。   无论官场还是民间,即使心有不满,在通常情况下,也只会委婉地表示自己的不满,很少口出狠言。   苏禎方才盛气凌人,对杨宁的一番职责,已经让袁荣感觉苏禎有失风度,但是杨宁最后这几句话,却更是凶狠。   苏禎点名道姓,直接对杨宁加以侮辱,而杨宁言辞虽然没有苏禎那么直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却已经是言辞犀利至极。   袁荣只感觉背心出冷汗,此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搀合进去,心中想着定要找个机会逃离此地。   苏禎脸上先是发怔,随即显出吃惊,接下来是震怒,他的涵养本就不好,此时听出杨宁话中意思,冷声道:“你说什么?”   杨宁此时也已经听到那屏风后面一阵骚动,显然是对自己言辞所做出的反应。   杨宁气定神闲,指着那杯茶道:“武乡侯大可以将这杯茶送到我们锦衣侯府,瞧瞧我们府里那两条狗是不是会饮下去?其实上次过后,我一直在好奇武乡侯府里会饮怎样的极品名茶,现在看来,有些人就像井底之蛙,只看到身边一寸三分地,就以为自己的东西都是好的,如此也好,下次武乡侯若是到了我们锦衣侯府,我们便以此茶招待,这才对武乡侯的胃口。”随即皱眉道:“只是这种连狗都不饮的茶,真要找起来也不容易。”   “砰!”   苏禎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齐宁,你好大的胆子,在本侯府中,你竟敢如此放肆。”   “放肆?”杨宁故作一脸茫然:“武乡侯,我只是据实相告,这又哪里放肆了?”   袁荣终是忍不住向杨宁使了个颜色,杨宁看在眼里,将那杯茶端到袁荣手边,道:“你现在就尝一尝,我不相信你们礼部尚书府也是饮这种茶?”   袁荣本就是个擅弄风雅之人,十分熟悉茶道,只瞧了一眼,看到杯中茶的色泽,便知那是极为低劣的粗茶,此时也恍然大悟起来,暗想这两家果然是出了大问题,心下暗暗叫苦。   苏禎虽然恼怒,此时却也大是尴尬。   他有心要将这门亲事搅黄,无所不用其极,只觉得越是激怒锦衣侯府的人,解除婚约的可能性也就越高,为此给杨宁上茶之时,特别用最低劣的粗茶加以侮辱,谁知道却被杨宁借题发挥,弄得自己现在下不来台。   “对了,饮茶不是我来此的目的。”杨宁话锋一转,道:“武乡侯,今日来此,是为了退婚,希望你们能够答应,不要多加纠缠。”抬手指着袁荣道:“袁荣是礼部尚书府的公子,我今日请袁兄过来,也是让他见证此事,表明我们锦衣侯府对退婚的决心。”   袁荣额头冒汗,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苏禎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他对解除婚约自然是铁了心,可是万想不到杨宁竟然登府退婚。   由谁提出解除婚约,与声誉极其相关。   若是武乡侯府提出解除婚约,虽说会让人觉得武乡侯府言而无信,但是对锦衣侯府的打击更重。   可是此番杨宁拉着袁荣过来,当着袁荣的面对武乡侯府退婚,这是一旦传扬出去,就变成锦衣侯府看不上武乡侯府,对武乡侯府名誉的打击绝对不轻,而且四大侯爵之中,武乡侯本就略逊于其他三侯,杨宁这样一闹,定会更加拉开武乡侯与其他三侯的距离。   他双手握拳,杨宁这一手让他猝不及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如何应付。   “武乡侯方才说的话并没有错,两位老侯爷过世开始,这门婚约就已经结束了。”杨宁缓缓道:“我们锦衣侯以武勋立家,当年也实在是因为两位老侯爷的交情,才定下这门亲事。前人不知后人之事,如果我们家老侯爷泉下有知,也定不会继续赞同这门亲事。”   苏禎眼角抽动,冷笑道:“哦?”   “据我所知,你们那位紫萱姑娘,刁蛮任性,就是容貌,也长得不好见人。”杨宁心知对苏禎这种人,根本没必要客气,他既然对自己几番侮辱,自己也没必要给对方留面子,“按理来说,我的年纪早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为何迟迟没有让你们家紫萱过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骨子不愿意让她成为锦衣侯府的世子夫人。”   袁荣本来不敢说话,此时听杨宁这般说,顺话说了一句:“原来如此!”话一出口,立时醒悟,恨不得抬手照着自己的脸一阵乱抽。   苏禎一听袁荣之言,脸色更是难看,怒道:“齐宁,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家紫萱脾气温良,谁说她刁蛮任性?还有,她长相漂亮,谁又说她见不得人?”   “武乡侯不知道?”杨宁见他落进套子里,笑道:“你只要往大街小巷追一圈,这种话可不在少数。不管怎么说,这退婚之事决无更改,即使你们不同意,那也没有意义,我们锦衣侯府做下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说完,立刻起身,也不拱手,“此事有袁公子作见证,就到此为止。”   “且慢!”苏禎急道:“这都是你们太夫人的意思?”   “啊?”杨宁笑道:“这种事情,是我们所有人的意思,不是某一个人做决定。本来这门婚事像石头一样压着我们锦衣侯府,这些年来我们一想到这桩麻烦事就心烦,现在把婚事一退,一身轻松,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   他话声刚落,只听一个声音叫道:“姓齐的,你.....你是什么东西,难道你们说退婚就退婚?”话音之中,从屏风后面冲出一个人来,杨宁瞧了一眼,只见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长相还真是不错,身材苗条,五官精致,但是一双眼睛却满是厉色。   她忽然冲出来,后面立刻跟着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环佩叮当,衣着华美,年过三旬,拉着那女子手臂,叫道:“紫萱......!”   杨宁心想原来这女子就是苏紫萱,样容倒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不过瞧她那,刁蛮任性的评价恐怕不假。   袁荣瞧见苏紫萱冲出来,眼睛微亮,急忙冲着那边拱手,道:“苏小姐,在下袁......!”   “你滚开!”苏紫萱柳眉竖起,不等袁荣说完,一挥手,挣脱那妇人的拉扯,抬手指着杨宁道:“你凭什么说本小姐见不得人?你这个所谓的锦衣世子,才是人尽皆知的白痴。”   “不错,我是白痴,所以我来退婚。”杨宁气定神闲道:“你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你,将这门婚事退了,对你我都好。”   “不许你退婚。”苏紫萱厉声道:“要解除婚约,也是我们苏家先提出来,是本小姐不要你,你却不能不要本小姐。”   杨宁却是大笑起来,道:“看来传言不假,你这位大小姐刁蛮任性,不守礼节,我和你父亲在这里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跑出来说三道四?婚姻大事,你觉得能轮得到你自己做主?”   苏禎显然也觉得苏紫萱冲到大堂,实在是有失体统,如果只是杨宁在这里,他或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袁荣这位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就在这里,今日之事定要传扬出去,身为侯爵小姐,擅入大堂,这事儿自然会被人嘲笑。   “给老子滚下去。”苏禎此时心下也是恼火,冲着苏紫萱喝道:“谁让你跑出来的?”瞪了那夫人一眼,道:“怎地连她也看不住?”   那妇人看来就是武乡侯夫人,白了苏禎一眼,却还是拉住苏紫萱手臂,急道:“紫萱,快退下去,咱们不能在这里......!”   “爹,你告诉他,是我们要解除婚约,是我不要他。”苏紫萱气急败坏:“不许他退婚。”   杨宁笑道:“对不住得很,苏小姐,刚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我们齐家退婚,我们齐家不希望你这样的......这么说吧,苏家的女人,进不了我齐家的门,你现在可听清楚了?”   苏紫萱眼眸中显出怨恨之色,杨宁却还是潇洒一笑,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袁荣知道事已至此,还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忙向武乡侯拱了拱手,道:“改日再拜访!”跟着杨宁便走。   “齐宁,今日的事情,你给本小姐记住。”杨宁身后传来苏紫萱怨恨的声音:“你折辱本小姐,终有一日,我要你十倍偿还!”   杨宁停下脚步,也不回头,淡淡道:“你们也记住,锦衣侯府做事的原则,便是有债必偿,无论是欠别人的债,还是别人欠我们的债,都要一一算清,绝不会有丝毫的遗漏。”冷笑一声,在苏禎如刀的目光中,缓步离去。 第六十六章 烈火   离开武乡侯府,袁荣背上的冷汗还没有干,他本以为今日是过来邀着武乡侯世子苏紫承一同去迎风弄月,谁知道竟是这样一个结果,心中对杨宁老大不满,但事情既已发生,责怪埋怨一番,也无济于事,只能再三叮嘱杨宁要履行承诺,保吴管事平安。   杨宁心情倒是颇为舒畅,回到锦衣侯府,也不急着将事情告诉家里的人。   他本以为这一夜定然会睡得极为安生,事实似乎也确实如此,上半夜睡得十分安稳,到下半夜,忽听到房门被敲得噼啪直响,硬是将睡意正浓的杨宁惊醒。   他心下大是不悦,起来正要发作,听到齐峰的声音,这才压住火气,打开门来,只见到齐峰一脸焦急之色,见杨宁开门,急道:“世子爷,大.....大事不好了!”   三更半夜,齐峰这副模样,倒让杨宁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也差不多。”齐峰道:“世子爷,当铺那边.....那边烧起来了。”   杨宁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什么意思?什么烧起来了?”   “当铺,当铺烧起来了。”齐峰急得直跺脚:“段二哥已经护着三夫人去了当铺那边,二哥让我过来告诉世子爷。”   杨宁这才明白过来,失声道:“你是说咱们家的当铺?”   “是啊。”齐峰心想若是别人的当铺,我又为何如此焦急?   杨宁心知事情不妙,急忙过去扯了衣裳,边走边道:“当铺怎么会烧起来?严不严重?你赶紧带我过去,对了,有没有伤着人?”   齐峰跟在杨宁身边,道:“那边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半夜里当铺突然起火,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齐峰早已经派人在府邸门前准备好了马匹,出了府,也不耽搁,齐峰骑马在前领路,杨宁和另外两名护卫紧跟在后。   骏马飞快,不多久杨宁便瞧见远方的天幕红彤彤一片,知道那里就是火点,飞马赶过去,到了一处十字路口,便见到前面火光冲天,烈火熊熊,四周人影闪绰,正有不少人在救火。   杨宁瞧见此景,目瞠口呆,这场大火已经不仅仅是焚烧一两栋房屋,蔓延开来,已经有五六间房屋都被笼罩在大火之中。   杨宁翻身下马,快步过去,火光之中,已经瞧见顾清菡娉婷身影,靠近过去,火光将顾清菡的脸孔照的通红一片,她那娇柔的身子却是在颤抖,杨宁叫道:“三娘......!”   顾清菡扭头看向杨宁,脸上显出苦涩笑容,猛然娇躯晃动,却见她一只手忽地捂住自己的左胸口,俏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软绵绵便要瘫倒下去,杨宁疾步上前,一把扶住她柔软香躯,惊道:“三娘,三娘,你怎么了?”只见顾清菡牙关紧咬,双眉紧蹙,虽在火光边上,但脸庞却是苍白可怕。   段沧海此时也已经冲过来,惊道:“三夫人怎样?”   齐峰却叫道:“快请大夫。”   段沧海抢过来,道:“得罪了!”探手轻按顾清菡手脉,皱眉道:“赶紧请大夫!”   “等不得。”杨宁却摇头道:“三娘这是心脏病,这种病不能耽搁,我来试一试。”   段沧海和齐峰都是一怔,不由讶然,齐峰忍不住问道:“世子爷,你.....你还会治病?”心中却大是怀疑,只怕杨宁治病不成,反要耽搁。   杨宁当然不会医术,不过对于一些常见的急性病症,却还是颇为了解,这心脏病其实就是最为常见的急性病症之一,杨宁还真是了解一些,此刻伸手往顾清菡的手脉上搭了上去,段沧海和齐峰对视一眼,心想看世子爷样子,难道真的会把脉诊病?   杨宁倒还真会一些粗浅的把脉,但把脉诊病的手段却没有。   把脉诊病并不像说起来这么容易,这是一种比较高技术的本事,即使是在杨宁那个时代,真正会把脉的医生也是凤毛麟角。   杨宁把脉,不是为了诊病,而是要找到顾清菡手上的郗门穴,郗门穴是人体十二经络的手厥阴心包经穴道之一,在前臂掌侧,腕横纹五寸,杨宁知道,按摩心包经,有减轻心脏压力补充供血的功能。   其实这种应急的经络知识并不复杂,也不深奥,只是懂得血脉经络的人不多,所以就显得十分神秘。   杨宁当年学习过人体经脉穴道以及骨骼,在学习经络穴位之时,少不得也学到了这些应急的方法。   心脏晕厥是极为常见的突发病,症状也很容易辨识,杨宁一眼就看出顾清菡是心脏病发作,他知道这是气急攻心所致,此刻左手拇指压住顾清菡的郗门穴,右手抓住她柔荑,左手拇指逆转,右手外摇,这样的动作在段沧海等人看来,大是古怪,面面相觑,心下对杨宁却大是怀疑。   只是摇动十来下,便见顾清菡粉唇之中轻吐一口气息,眼睛微微睁开,杨宁并没停手,伸指又按在顾清菡手臂处的内关穴,揉动数次,顾清菡便咳嗽一阵,终是完全睁开眼睛来,左右瞧了瞧。   段沧海和齐峰都显出欢喜之色,此时对杨宁再无怀疑,心下大是钦佩。   “宁儿......!”靠在杨宁怀中,顾清菡笑容苦涩:“当铺都烧了,这.....哎,这都怪我.....!”   杨宁扶起顾清菡,柔声道:“三娘,当铺着火,只是意外,与你又有什么关系?”瞧见救火的人不少,应该是左邻右舍都被惊醒过来救火,甚至还有巡逻的官差也都加入到救火的队伍之中。   段沧海见顾清菡无碍,这才过去继续指挥人们救火,人多力量大,虽然火势凶猛,但是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之下,烈火渐渐熄灭不少。   杨宁见得这场大火竟是烧了五六间房舍,损失着实不小,皱起眉头来,便在此时,却见从人群之中走过来一人,年过半百,步履沉重,此刻衣衫凌乱不堪,那人看到杨宁,怔了一下,却还是走上前来,忽地跪在地杨宁面前。   这人冷不丁跪下,杨宁吃了一惊,只听这人已经带着哭腔道:“老奴没用,世子,当铺被烧,都是老奴粗心大意,您.....您杀了老奴吧。”   杨宁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清菡已经走过来,蹙眉道:“徐掌柜,你先起来!”   徐掌柜跪地不起,哭道:“老奴受将军和三夫人信任,打理当铺十多年,今次却酿下这滔天巨祸,这条命就算死了十次八次也难以赎罪,三夫人,世子爷,老奴.....老奴没有脸再活下去了.....!”跪在地上,用脑袋往地面上撞。   杨宁心知这徐掌柜应该就是当铺的掌柜,见他以首叩地,再不拉住,这老家伙真要自己撞死,伸手拽起来,冷声道:“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究竟是怎么个状况都没有搞清楚,你急着寻死做什么?”   徐掌柜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身后传来邱总管焦急声音,杨宁回头,见到邱总管匆匆而来,“好端端的,怎地会生出这么大一场火?”   邱总管脸色难看,走上前来,盯住泪流不止的徐掌柜,责问道:“老徐,到底是怎么个状况?这场火是从别人那里引过来,还是咱们铺子先着火?”   杨宁心想总管就是总管,这句话倒是问到了要紧处。   这场火烧了五六家店铺,如果是从别家引来,齐家的当铺即使被烧了,秋后算账,总还是能够找人赔偿,损失也不会太大。   可是这场火如果是从齐家当铺引起,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且不说当铺本身的损失就了不得,到时候其他几家被烧毁的铺子也定会找上锦衣侯府索要赔偿,锦衣侯府必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锦衣侯府目前的经济状况本就十分不理想,齐景大丧,耗费不轻,如今还欠着钱庄不少银子,如果假以时日,毕竟侯府的经济来源不弱,还能够恢复过来,可是如果在这时候火灾的责任落在锦衣侯府头上,无疑是一场致命的灾祸。   顾清菡显然对此也是十分关注,妙目盯住徐掌柜,只等徐掌柜回话。   徐掌柜老泪流淌,“三夫人,邱总管,这场大火.....这场大火是从咱们家铺子蔓延过去.....!”   杨宁心下一沉,邱总管神色愈加凝重,便是顾清菡也是微微变色,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其他几家都在咱们当铺的南边,连成一线。”杨宁缓缓道:“今夜北风不小,火势一旦蔓延开来,势必往南一直蔓延下去......!”皱起眉头:“这些铺子都是以木质为主,如今正是深秋,天干地燥,正是最为危险的时候......!”   此时火势已经小下来,救火之时,为了避免火势继续往南边的铺子蔓延,所以先从南边开始灭火,阻断了往南的火源。   不过正因如此,受灾最重的便是齐家当铺,整座铺子,几乎都已经被烧毁,变成了一片废墟。 第六十七章 废墟   火势完全熄灭已经是丑时时分,附近几条街道在火灾发生之后,都已经被巡逻的京都府衙差所封锁,更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京城戒严,所以除了附近赶过来的救火之人,并无围观人群。   京都府有十多名差役也参与了救火,火势熄灭之后,差役们第一时间便是查找是否有人葬身于火海之中。   比起地方上的衙差,京都府的衙差训练有素,而且在戒严时期,这样一场大火自然是要小心处理。   残垣断瓦之中,虽然大火熄灭,却还有零星的烟火。   邱总管这边在火势熄灭之后,也是迅速与徐掌柜清点当铺的人员,齐家的当铺并不小,铺子连上徐掌柜,前台后库加起来也有十一人,不过今晚在此值夜的却只有五人,除了徐掌柜亲自坐镇前堂,其他四人则是守在后库。   当铺赎当东西,来来往往,储存在当铺内的各类货物自然不在少数,此外亦有一些现银存在铺子里。   当铺早在数日之前,因为银钱紧缺,所以暂时停止收当,不过为了防止有一些老主顾投当,这些银子还是被放在这里,以防万一,锦衣侯府便是再困难,这些银子也不敢调用过去,毕竟经营当铺,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有些老客投当,那是万不能有任何的借口拒不收当。   在残砖断瓦之间,倒是找到了封存银子的几口铁箱子,银子倒是一分不少都留在其中,由此却也判断出当库的所在。   只是除了银子,储存在当库里的其他物事,除了极其少数几件防火之物,大部分都已经付之一炬。   杨宁跟在邱总管身后,穿梭在当铺的废墟之中,神情凝重。   “世子,当铺里的东西都烧的差不多了。”邱总管带着两人在废墟中翻来覆去找寻一番,苦笑道:“究竟损失多少,账簿也已经烧毁,一时间也难以算清楚,不过应该不会少。好在店里的伙计都安然无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杨宁也不多言,即使邱总管不说,他也知道这场火给锦衣侯府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世子,徐掌柜说,大火的源头应该就在后库这边。”齐峰已经从后边上来,向杨宁道:“他说半夜里听到后院传来叫声,起身去看,发现后库这边着火,急忙跑过来,当时后库已经发起大火,而且火势很快就蔓延开,他急着和值夜的伙计们一起救火,可是几人之力,难以扑灭大火,所以只能一边救火,一边派人找人来帮忙。”   “账簿当时是放在什么地方?”杨宁问道。   齐峰道:“铺子里的账簿,都是放在柜上,徐掌柜急着救火,乱了手脚,没能及时将账簿取出,等反应过来,柜上那边也烧了起来,他要抢过去拿出账簿,可是火势太大,几个伙计将他拉住。”又道:“陈三也证明,火势是从当库里面烧起来,他们手里没有钥匙,发现大火之后,徐掌柜很快也赶了过来。”   “如此说来,大火是从库房里开始烧起来?”   “他们几个人都说确实如此。”齐峰道:“后库边上就是伙计们值夜时的宿房,半夜轮流起来看守巡视。”   杨宁皱眉道:“后库这边如果是火源,那么库房是如何着火的?”向邱总管问道:“这库房的钥匙在谁手中?”   邱总管道:“当库是当铺最为要紧的地方,即使是徐掌柜,也不能单独打开。当库四周都是密不透风,连窗户也没有,唯一进出的道路,就是加了两道锁的大门,徐掌柜和陆朝奉各有一把钥匙打开一把锁,只有两把钥匙一起才能进入当库内。”   “陆朝奉在哪里?”   “陆朝奉和徐掌柜轮流值夜。”邱总管解释道:“今夜陆朝奉轮休,是徐掌柜当值,按理来说,挂牌闭门之后,没有谁能进到当库里。”   杨宁道:“这就怪了,当库无人能进,可是大火却从库房里烧起来,那岂不是活见鬼?”   邱总管也皱眉道:“库房重地,夜里向来不会开门,而且更是严禁执火入库,绝不至于会在库里引发火灾。”   “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杨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   齐峰忙道:“是陈三,他说轮值的时候,他巡视了一遍,然后去了趟茅房,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库里已经烧起来,而且火势烧的极快,转眼间就到处是火,他喊醒其他几个人,然后惊动了徐掌柜,等徐掌柜过来时,库房已经是大火熊熊。”   邱总管怒道:“这个陈三是怎么办事的?难道他不知道,库房里一刻也不能少了人?”   齐峰并不说话,杨宁心想这个时候计较这些有个屁用。   “这样说来,这场火是在陈三-去茅房的时候开始烧起来。”杨宁若有所思,“上一趟茅房,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回来的时候,其他几人还在睡着,也就是说,当铺里的人根本不会拎着灯火进入库房。”   邱总管摇头道:“没有钥匙,想进也进不去,而且这些伙计最少的也在当铺待了三四年,都是老伙计,当铺里的规矩都懂,绝不会出此纰漏。是了,今天锁住库房的时候,我还亲自在库房里转了一圈,绝没有任何火具在其中,我亲自看着当库锁上门。”   “邱总管下午来过?”杨宁问道。   “钱庄那笔银子的期限明天就要到了。”邱总管愁眉不展:“三夫人让我到当铺来瞧瞧,看看有没有人赎当的,从这边能调用些银子。下午我过来这边,检查了一下当库,顺便看看能不能支些银子去府里。”   邱总管是锦衣侯府的大总管,杨宁已经知道,这邱总管的父亲当年就跟随锦衣老侯爷身边,帮着锦衣老侯爷打理府邸中诸般事物,井井有条,那时候邱总管也跟在其父身边打杂,等他父亲老了之后,邱总管也就接替了父亲的位置,帮着继续打理侯府,一直以来倒也是兢兢业业。   侯府的两处店铺,一处药铺和一处当铺,生意一直都是不错,虽然侯府的幕后操作人都是顾清菡,但毕竟一介女流,而且是侯府女眷,不宜在外招摇,所以外面许多具体的事情,都是邱总管出面打理。   杨宁微微颔首,道:“邱总管,这库房里可有硫磺一类极易燃烧的物事?”   邱总管摇头道:“绝对没有,药铺那边倒是有硫磺,这当铺库房内却不会收入那些物事。”问道:“世子莫非觉得库房里的这场火是自己烧起来?”   “除了是自己烧起来,我很难想象还有谁能进入库房之内点火。”杨宁叹道:“总不能还有人会穿墙进入吧?”   邱总管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齐峰终于道:“世子爷,当铺里的伙计绝不至于自己纵火,这些都是锦衣侯府的老伙计,对侯府忠心耿耿,我只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有人趁机纵火。”齐峰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或许有人与我锦衣侯府为敌,想要在当铺做手脚。”   邱总管微微点头道:“齐峰所言不无道理,世子,将军性情耿直,或许得罪了某些人,如今将军刚刚过世,当铺就莫名其妙地烧起一场大火,未必不是有仇家在背后做什么手脚。”   “哦?”杨宁双眉一紧:“仇家?”扫了两人一眼,“你们都觉着是有人故意纵火?”   齐峰点头道:“这样的可能性极大,否则无法解释这场大火。”   杨宁也不言语,背负双手,在残垣断瓦之中转悠一番,忽地停住脚步,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黏了一黏,然后将手指往鼻尖嗅了嗅,齐峰刚过去,杨宁却已经起身,绕到其他地方,又再次蹲下。   “世子爷,是不是发现什么?”齐峰轻声问道。   杨宁起身来,摇头道:“没什么。”便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回过头去,只见不远处此时竟然聚集了一群人,徐掌柜和顾清菡被围在当中,段沧海冷着脸站在顾清菡身边,全神戒备。   杨宁见那群人气势汹汹,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便听到有人道:“三夫人,咱们都知道锦衣侯府目下都是由你当家,我们对锦衣侯素来敬重,绝无冒犯之心,可是这次出了这么大事,咱们也只能冒犯。这场大火是从你们家当铺引出来,别人家我不知道,我们家这间铺子,一家老小的生计都指望着它,如今烧了个干净,一家老小没了依靠,还望三夫人给个话。”   “谁说不是。”边上有人叹道:“你们侯府家大业大,一根手指头比我们的腰还粗,一间铺子没了,对你们侯府无伤血肉,可是对我们来说,却已经是剥皮抽血。我们敬重侯府,侯爷刚刚离世,也不想让侯府面子太难看,这事儿私下里如果能够解决,也就不必劳动官府。”   又有几人哀声叫苦,杨宁立时就知道,短短时间,被牵累的几家铺子已经找了过来。 第六十八章 当票   一片哀声怨叹之中,顾清菡却已经镇定下来,淡淡道:“你们都放心,这场火既然是从当铺开始,你们的损失,侯府自然会全部赔偿。”   众人闻言,顿时都显出欢容。   “你们各家先回去清点一番,到底有多少损失,回头确认之后,侯府一文不少都会赔给你们。”顾清菡秀容微有些疲惫,“这场大火突如其来,牵累诸位,实在是对不住。”   一人笑道:“三夫人有这话,那就好说的很。其实我这边损失也不算太大,加起来最多也就三四千两银子而已。”回头瞧了废墟一眼,叹道:“一场大火将铺子付之一炬,真要清点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啊,卢东家说的有道理,账簿也都烧得干净,咱们还真不好清点。”边上立刻有人附和道:“不过各家心里都有本帐,想要算得一清二楚并不容易,大致有个数目也就是了。咱们敬重锦衣侯,就算吃些亏,那也不要去计较。”   “诸位有这份心,锦衣侯府深为感激。”众人正自唏嘘,杨宁却已经过来,气定神闲:“三娘也说了,你们的损失,侯府会全力承担,既然牵累你们,就不会让你们再吃亏。”   立刻有识得锦衣世子的人道:“世子也发话了,大家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杨宁看向那卢东家,含笑问道:“卢东家,你说你们铺子损失大概有三四千两银子?”   “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卢东家忙道:“世子放心,咱们这几家铺子相邻多年,这次侯府遭难,咱们也多少会担着点。”   杨宁笑道:“有劳有劳,是了,卢东家是经营什么东西?”   “哦?”卢东家道:“是盐铺!”   杨宁一怔,心想食盐不是官营吗?据他所了解,官府设有盐署,在全国各地都设有机构,掌管着食盐的调运买卖,民间似乎并不能私自卖盐,一旦查出,罪责极重。   这卢东家难不成竟然是经营食盐的官商?   “原来是盐铺。”杨宁似笑非笑,“卢东家,你们的铺子平日里储存的食盐很多吗?”目光锐利起来,问边上的徐掌柜道:“徐掌柜,这卢东家既然是邻铺,你对他应该很熟悉了。”   徐掌柜面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样子,听得杨宁询问,忙道:“和卢东家认识已经六七年了。”   “徐掌柜,卢东家的铺面,比咱们的当铺要大?”   徐掌柜也不知道杨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了顾清菡一眼,见顾清菡面色清冷,只能道:“卢东家当铺只有我们铺面一半大小。”   “咱们这铺子,当年花了多少银子?”   徐掌柜再次看向顾清菡,顾清菡冰雪聪明,已经明白杨宁意思,道:“这间铺面位置极好,当年盘下来,花了六百两银子。”   杨宁转视卢东家,笑问道:“那卢东家的铺面,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那卢东家也是精明商人,杨宁几句话一问,便知道杨宁心思,目光顿时闪闪绰绰,也不回答。   “就算是现在,最多也只值四百两银子。”徐掌柜也缓过神来,“这已经是最高的价钱,卢东家,我记得去年有人准备用三百两银子盘下你的店面,你差点答应下来。”   卢东家尴尬道:“那个.....那个铺面确实只值几百两银子,不过铺里面的食盐......!”   “卢东家当然不会在盐铺里摆上古董字画,所以不至于烧毁什么贵重物品。”杨宁神情冷峻起来:“我就算不知道食盐的价钱,可是你说损失三四千两银子,除去铺面,总还要损失两三千两,不知道两三千两银子能买到多少食盐?”   在场的几位都是久做生意的商人,见得卢东家一脸尴尬,倒有些幸灾乐祸,暗想你这家伙漫天开价,这下子倒好,人家锦衣世子三言两语,就让你抬不了头来,心下也都盘算着这损失固然要索回,可还真不能漫天开价。   他们当然清楚,食盐虽然是人们必不可缺之物,但价钱却不贵,属于薄利多销的物事,莫说几千两,便是五六百两银子,也足以将盐铺填满,而且也没有哪个盐铺真的在仓库里存满食盐,这卢东家的损失,所有的加起来,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两。   杨宁点到即止,也没有继续对卢东家穷追猛打,扫视众人一圈,才道:“这次连累诸位,我深感歉意,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发生,可是既然发生,该担的责任,锦衣侯府绝不会有丝毫的推诿。三娘也说了,你们的损失,一文钱也不会让你们亏着,锦衣侯府做事的原则,素来是有债必偿......!”说到这里,声音一冷:“不过如果有人想要趁火打劫,我劝这些人还是早些打消这个念头,锦衣侯府固然不会欠别人的债,但是别人若欠下锦衣侯府的债,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几名东家面面相觑,其实心中都在想,都说锦衣世子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可是此刻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说得好!”从杨宁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有债必偿,这就是锦衣侯的家风,世子继承家风,实在可喜可贺。”   杨宁回转头去,只见几人大步走来,当先一人长身而立,腰佩长剑,剑鞘金丝缠绕,剑穗有美玉悬挂,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年岁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   此人大是眼生,杨宁从无见过,但看他衣着,显然是个官宦子弟,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   那人走上前来,打量杨宁一番,笑道:“世子,多日不见,听说你前番被人绑架,我心里可是记挂得很,后来听说安然返回,可喜可贺。”瞅了顾清菡一眼,眼中带光,上前一步,凑近顾清菡,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锦衣侯府的三夫人吧?”   顾清菡显然也没有见过此人,蹙眉道:“你是何人?”   “在下窦连忠,家父窦馗!”那人眯眼笑着,一双眼睛却是在顾清菡身上上下打量,移不开眼睛。   “哦,原来是窦大人的公子。”顾清菡淡淡道:“三更半夜,不知窦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杨宁此时也是上下打量窦连忠,心想这人浑身上下就透着一股浮浪气息,只瞧他那一双眼睛在顾清菡凹凸有致的娇躯上溜来溜去,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场大火还真是不小。”窦连忠向残垣断砖那边瞧了一眼,叹道:“三夫人,这火源从何而起?该不会是从你们家当铺烧起来的吧?”   顾清菡俏脸一寒,反问道:“窦公子如何知道这把火是从当铺烧起?”   窦连忠忙笑道:“三夫人千万别误会,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只是刚才世子在谈及赔偿,想来其他几家是受了你们牵累。”扫视众人一眼,才道:“三夫人,可有什么在下能够帮忙的?”   顾清菡淡淡道:“侯府的事情,还不劳别人来过问,窦公子好意,只能心领。”   “三夫人千万不要客气。”窦连忠往前又凑近一步,靠近顾清菡,“我和世子是知交好友,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千万不要客气。”冲着顾清菡一笑,“咱们都是自己家人,若是太过见外,反倒生分了。”   杨宁心知这家伙应该是与锦衣世子有些纠葛,见他一步步往顾清菡凑近,忽地伸手,一把扯住窦连忠手腕子,窦连忠猝不及备,还没反应过来,杨宁用力一扯,已经将窦连忠扯开到一边,拉开了他与顾清菡的距离。   窦连忠脸现怒色,杨宁却抓住他手腕,笑道:“原来是你,半夜三更,你当真是过来帮忙的?”   窦连忠见杨宁一脸笑容,一时间发作不得,想要抖开杨宁手,却发现杨宁那只手如同铁箍箍住自己的手腕,而且力气不小,被他捏着有些发疼,皱眉道:“你先放手。”   “怎么,翻脸不认人?”杨宁笑嘻嘻道:“刚不还说与我是知交好友,怎地连握手也不许?”   窦连忠沉下脸,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是来办正事,你把手松开。”用力一扯,这次杨宁倒任他挣脱,问道:“你说的正事,又是什么意思?”   窦连忠略带厌恶之色瞥了杨宁一眼,扭头看向顾清菡,笑道:“三夫人,我先前路过附近那条街,听说这边着火,所以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就怕你们家当铺被烧。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你瞧瞧你们当铺......!”叹气摇了摇头。   “窦公子,我这边事情还很多,你若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顾清菡俏容冷清,“若无别事,你还是先离开的好。”   窦连忠伸手到衣袖之中,取出一沓子纸来,在手中抖了抖,随即洋洋得意道:“三夫人,你先瞧瞧,这可是你们家当铺的当票?”将那一沓子纸递了过去,顾清菡伸手接过,翻动扫了几眼,秀眉更是紧蹙,抬首问窦连忠:“这确实是我们这里的当票,怎地在你手中?”   “三夫人说笑了。”窦连忠笑道:“当东西开当票,既然有东西在你们当铺,我手中当然有当票!”   -- 第六十九章 黑手   窦连忠此言一出,非但是顾清菡,杨宁也是脸色微变。   “窦公子是在说笑吗?”顾清菡迅速保持镇定,“窦大人是户部尚书,据我所知,贵府家资殷实,似乎还没有到需要当东西的份上。而且这当票上写得清楚,当物之人叫做赵信,不知与窦公子有何干系?”   窦连忠笑道:“实不相瞒,赵信就在这里。”回头叫道:“赵兄,请过来。”   跟随窦连忠前来的几人之中,立刻有一人上前来,穿着十分普通,长相也是平平,属于丢在人堆里很难被发现的那种。   “徐掌柜,可还记得我?”赵信上前来,向徐掌柜拱手道:“前次有劳关照,赵某可一直都是铭记在心。”他的口音并非京城口音,似乎是个外地人。   徐掌柜毕竟也是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手,之前失了方寸,但此刻见到赵信跟随窦连忠而来,立刻意识到什么,微微变色,只是多年的习惯,却还是拱手道:“原来是赵先生。”   “看来徐掌柜记性不错。”赵信笑道:“半个月前在贵铺受到热情接待,如今还是记忆犹新。”   窦连忠道:“三夫人,这位就是当票的主人赵信,他是荆南嵐阳人氏,与我窦家还有些远亲关系,前番因为手中急用银两,所以在你们当铺当了一些东西,这些当票都在手中,当时从贵号支了七千两银子。”   顾清菡冰雪聪明,已经意识到什么,问道:“赵先生是准备赎当?”   赵信笑道:“在下当日是活当,和徐掌柜也说过,最迟一个月,便会过来赎当。如今事情办完,银子倒还没使上,这两天正准备返乡,也准备返乡之前将东西都赎出来,今夜窦公子为我设宴送行,恰好路过,听说这边发生火灾,所以专门过来看看。”   窦连忠叹道:“三夫人,现在看来,贵号恐怕是拿不出东西来,赵信当下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他祖上传下来的,现在都被烧毁,事情可就麻烦了。”   “既然是开当铺,有当有赎,理所当然。”顾清菡道:“即使东西损坏,有当票在这里,自然会按照当票上的约定,如数赔付。”   “三夫人,这要赔付起来,可不是小数目。”窦连忠摇头叹道:“按上面的约定,真要是全都烧毁,至少要一万五千两银子的赔付,这......,当然,锦衣侯食邑三千,这点银子自然算不得什么。”瞥了杨宁一眼,道:“这里既然烧毁,眼下你们又忙碌,我们也不多扰,等天亮之后,我们再登门拜访!”   一直没有吭声的邱总管终于道:“窦公子,赵先生,你们看,能不能缓上一些时日?”   “缓一些时日?”窦连忠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侯府想要拖欠赔款?”   邱总管忙道:“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觉得赵先生在京里还没有玩够。”杨宁忽然打断邱总管的话头,笑道:“邱总管也是一番好意,如果赵先生真的急着赎当,那么明日前往锦衣侯府,所欠赔偿,尽数偿还。”   他话一出口,邱总管立时皱眉,顾清菡也微显讶然之色。   “好,还是世子痛快。”窦连忠似笑非笑,“即是如此,明日必当登门拜访。”盯着顾清菡,拱手笑道:“三夫人,咱们明天见。”也不多言,领着赵信等人翩然而去。   “世子,您这是......!”邱总管欲要说话,瞧见那几位东家还在不远处交头接耳,并没有说出口。   杨宁道:“邱总管,今晚你辛苦一下,带大家在这边收拾一番,天亮之后,派人去京都府衙门一趟,让京都府派人过来调查。”   “调查?”邱总管一怔。   杨宁冷笑道:“莫非你不知道,这是有人纵火,总要人过来好生调查。”   邱总管张了张嘴,顾清菡也道:“邱总管,按照世子的话去做,天亮立刻派人让京都府来人调查。”看向段沧海,道:“沧海,你在这里帮着邱总管一起善后。”   段沧海答应一声,顾清菡此时已经是疲倦不堪,上了马车,不等放下帘子,杨宁也窜进到马车之内,随即令人回府。   侯府的马车倒也宽敞,两人一左一右相对而坐,车内颇有些昏暗,不过杨宁目力极好,倒依稀能够看清楚顾清菡,轻声道:“三娘,事已至此,着急也没有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顾清菡苦笑道:“自从将军过世后,诸事不顺,麻烦事一桩接一桩过来,今晚这一把火,更是大麻烦。”随即问道:“宁儿,刚才你让窦连忠明日去侯府,咱们府里一下子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杨宁笑道:“三娘,你有没有觉得事情很古怪?”   “你说的是什么?”   “赵信在当铺当了七千两银子的东西,这是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杨宁在昏暗中凝视顾清菡,顾清菡眼眸如水,昏暗中兀自可见其美眸流动。   顾清菡点头道:“七千两银子当然不是小数目,赵信这笔买卖,我也记得清楚,当时将军的遗体正在秘密运回京城的途中,府中上下还不知道将军已经病逝,恰好当铺来了这笔买卖,为此还从府中调走了三千两银子。”   杨宁目光锐利,问道:“这笔买卖做成之后,将.....父亲的遗体就回到了京城?”   顾清菡叹道:“正是,当时我就后悔,早知道将军过世要办丧事,这笔买卖就不该做下。但既然已经签下契约,自然不能反悔。”   杨宁冷笑道:“七千两银子,并非小数目,赵信赶在父亲之前入当,这场大火刚刚烧起来,他就找过来赎当,这难道不蹊跷?”   “确实蹊跷。”顾清菡蹙眉道:“而且那个窦连忠忽然蹦出来,很是反常。”   杨宁微一沉吟,才道:“三娘刚才说父亲过世后,侯府诸事不顺,是否说江陵的银子不能及时送达,然后又莫名其妙生出一场大火,如今又有赵信赎当?”   “自然还有你在忠陵别院被刺。”顾清菡轻声道。   杨宁轻声道:“三娘,你有没有觉着这些事情并非是独立发生,而是互相之间都有牵连?”   “牵连?”顾清菡一怔,“宁儿,你为何这样说?”   杨宁道:“我觉着背后似乎有一张黑手,正在对我们锦衣侯府下狠手。”   “黑手?”   杨宁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顾清菡,低声道:“火势熄灭之后,我进去查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在被烧毁的当库,地面似乎有油迹。”杨宁轻声道。   顾清菡娇躯一震,竟是伸手握住杨宁手腕,“宁儿,你可看清楚了?你是说,当库找到了油迹?”   杨宁点头道:“我细细检查过,油迹不多,发现有两三处,我仔细闻过,那种味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正是最易燃烧的黑油,这种油遇火即着,按照他们的说法,当时当库烧起来之后,火势蔓延的极快,只是片刻间当库就被大火吞没,这应该都是黑油作祟。”   顾清菡柳眉紧蹙,此时却冷静下来,想了一想,才道:“如此说来,这场火定是有人精心设计。”   “恐怕就是如此。”杨宁道:“而且很可能与窦连忠有关系,即使不是此人出手,他也一定牵扯在其中。”   “如果真的是窦连忠在背后搞鬼,他们烧毁当铺,难道就是为了那一万多两银子的赔偿?”顾清菡蹙眉道:“事情恐怕不会如此简单。”   “三娘,这窦连忠的父亲窦馗是户部尚书?”杨宁问道:“此人与我们锦衣侯府可有仇怨?”   顾清菡点头道:“窦馗六年前升任为户部尚书,其实早些年,他还只是户部侍郎的时候,与将军有些交情。将军在外征战,钱粮都是户部在后面供应,窦馗好像有几次亲自押送粮草送到前线,所以与将军关系很好。他后来升任户部尚书,将军似乎也在圣上面前为他说了话。”   “如此说来,父亲对窦家还有些恩惠?”   “本来两家相安无事,不过前年将军忽然向朝廷上了一道折子,随后窦馗就被圣上当朝斥责,而且罚俸半年,听说是因为粮草晚到了好几天,将军性情刚直,上折子参了窦馗。”顾清菡幽幽道:“自那以后,两家就算结下了些冤仇,不过窦馗在面子上对将军还算敬重。”   “原来如此。”杨宁若有所思点头,“这样说来,此番窦家必然是卷入此事之中,这场火大不简单。”   “但是无凭无据,咱们也不能对他们怎样。”顾清菡蹙眉道:“明天窦连忠必然会领着赵信登府,莫说一万五千两银子,就是五千两银子,咱们一时也拿不出来。”   杨宁嘿嘿一笑,道:“三娘不用急,窦连忠既然卷入此事,我必会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神情冷峻起来,冷声道:“他们想要不择手段落井下石,我倒要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顾清菡见杨宁自信满满,心下既有几分欢喜,但更多的却是忧虑,她实在不知道,杨宁又如何应对赵信那一万多两银子的赔偿。 第七十章 传家之宝   锦衣侯府的麻烦事接二连三过来,顾清菡支持诺大一座府邸,虽然在人前依旧镇定自如,却也已经是心力交瘁,这一夜下来,疲惫无比,回到侯府,杨宁好一番安慰,顾清菡才暂时略作休息。   杨宁心下清楚,如果齐景在世,当下接二连三发生的这些事情应该就不会发生,但是随着齐景过世,便有不少心怀叵测之辈落井下石。   虽说窦连忠已经显身,杨宁也察觉此人定然与大伙有些牵连,但心下却并不觉得窦家会是幕后主谋。   户部尚书固然是帝国高官,但是要对付锦衣侯府,仅凭窦家,恐怕还没有那个实力。   锦衣侯府虽然看似没落,但两代锦衣侯在帝国功勋卓著,而且都是统兵大将,至少在军方有着深厚的根基,只看虎神营统领薛翎风当日对自己的偏护,便可看出锦衣侯打下的人脉基础并没有随着齐景的过世完全消失,无论谁要对锦衣侯府动手,多少还是要思量一番。   江陵税银迟迟未到,忠陵别院被人行刺,今次当铺生出这一场大火,表面上看这些事情似乎并无联系,但杨宁却还是敏锐感觉到这一桩桩事情背后,定然有一条线连在一起。   他甚至感觉到,锦衣侯府目下其实已经处在悬崖边上,对方也绝不会到此为止,如果自己猜测没有错,接下来应该还有后手,锦衣侯府这边只有有一丝疏忽,很有可能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他对危险的来临本就十分敏感,此刻这种感觉十分强烈。   最可气的却是当下的齐氏一族几乎是一盘散沙,三老太爷和齐玉母子显然是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与侯府离心离德,齐家那些能够独当一面的顶梁柱却都已经不在人世,留下来的俱都是一些酒囊饭袋,这些人不单对侯府毫无益处,反倒成为了侯府的毒瘤。   杨宁对锦衣侯府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他心里清楚,顾清菡虽然处事干练,但毕竟是一介女流,如果背后真的有人在谋算锦衣侯府,那么对手的实力就绝对不弱,顾清菡或许能够应付府内的风波,可要应对外面来的风暴,着实不易。   皇城之内波云诡讹,整个京城看似平静,但杨宁却总感觉这就宛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他无法预测接下来到底有多大的事情发生,但却晓得一个不慎,锦衣侯府很可能粉身碎骨,而顾清菡这些人的下场必将十分凄然。   此时如果自己一走了之,以锦衣侯府目前的局面,未必有用太多的精力却追寻自己,只是就此放任不管,杨宁总觉得心下有些不安。   他暗想目下还是尽力维护,实在到了难以控制的时候,自己再做打算。   窦连忠倒是言而有信,天上的日头出来没多久,杨宁就得到禀报,告之户部尚书的公子登门拜访。   杨宁也不含糊,令人请窦连忠入府。   赵信跟随窦连忠一同入府,在家仆的带领下,到了正厅,只是杨宁并不在正厅,家仆只说世子正在梳洗,很快就会出来见客。   茶水送上来,窦连忠轻嘬一口,倒也是好茶,虽说他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但一直以来,还真不曾如此大摇大摆坐在侯府的正厅之内,如今以讨债人的身份登门,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舒畅。   “听说你们侯府的事情都是三夫人打理,今日前来,是为了办正事,世子能不能见无所谓,倒是要见见三夫人。”窦连忠端着茶水,目光闪动,向侍候在一旁的家仆道:“其实你们家世子也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事情。”   他自然早就知道锦衣侯府主事的是一个美艳的遗孀,只是一直不曾得见,昨晚见到,惊为天人,他本就是个游荡花丛之人,见过的粉蝶绿柳不计其数,便是贵妇小姐也不在少数,却难得见到顾清菡这般人物。   家仆只是垂手低头,不吭一声。   赵信见左右无人,凑近低声道:“公子,齐宁昨晚看起来很自信,不会真的能够拿出一万多两银子吧?这锦衣侯府看起来家大业大,一万多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窦连忠轻笑一声,低声道:“他们家里的状况,我是一清二楚,昨夜我派人还在附近盯住,齐宁回府之后,根本没有出去过,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一万多两银子。”他一副自信满满神色,“你就瞧着,今日看我如何收拾他们。”   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顾清菡和齐宁出现,窦连忠没了耐心,起身道:“你们三夫人到底在哪里?欠债还钱,这样躲着就能没事?”   家仆终于抬头道:“三夫人身体不适,府中事情暂时都由世子处理。”   窦连忠一阵失望,却还是道:“既然是世子处理,他人呢?”   “这个......!”家仆犹豫一下,才道:“世子在侧厅正忙......!”   “什么事情比欠债还钱还要重要?”窦连忠眼睛一翻,大步便往门外走,“带路。”   家仆还在犹豫,窦连忠已经呵斥道:“发什么呆,还不带路,本公子可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那家仆无可奈何,只能在前带路,窦连忠领着赵信跟在后面,穿过一条长廊,却是绕到了侧厅后门,后门微敞开,窦连忠探头向里面瞧过去,只见到杨宁正坐在一张桌边,双手托腮,盯着桌上的一件物事瞧,一动不动,就似乎是在发呆。   窦连忠心下疑惑,那家仆正要禀报,窦连忠抬手止住,轻脚进门,室外阳光明媚,这侧厅内倒微有些昏暗,此时才看清楚,那桌子上摆着一件古玩,窦连忠见多识广,一眼便瞧出那是一尊琉璃所制的骏马。   他背负双手走到杨宁身后,杨宁似乎并无察觉,窦连忠扫了那琉璃马一眼,心想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物事,这件玩物撑破天也不过几十两银子而已,琉璃并非什么稀罕物,只是这骏马形态逼真,栩栩如生,如同扬蹄飞奔。   他心下暗笑,觉着这锦衣侯府确实已经没落,堂堂锦衣世子,竟对这样一尊琉璃马发呆,似乎为其着迷,就像没有看过什么好东西。   “世子,看什么呢?”窦连忠有心要惊吓杨宁,抬手拍在杨宁肩头,果听得杨宁怪叫一声,几乎蹦起来,窦连忠见他神色惊恐,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道:“世子好歹也是出身武门世家,怎地胆量如此弱小?”   杨宁显得有些尴尬,勉强笑道:“原来是窦.....窦兄!”   窦连忠脸色一沉,道:“世子,亲兄弟也明算账,今天没有什么兄弟不兄弟,你应该知道我过来做什么。”瞅着兀自站在门外的赵信使了个颜色,赵信立刻进门来,拱手带笑道:“世子,在下如约而至。”   杨宁抬手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正想着这事,既然已经承诺,就不会失信于人。”   窦连忠一屁股在边上的椅子坐下,道:“世子,咱们不是外人,我性情耿直,有话直说,你当真能拿出一万五千两银子?”加了一句,“我们要的可是现银。”   “现银?”杨宁皱眉道:“实话实说,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银。”   窦连忠立刻沉下脸,“没有银子?那你昨夜还信誓旦旦有债必偿?世子,锦衣侯的声誉,可是你们齐家两代人积攒起来,如果你出尔反尔,这传扬出去,锦衣侯的声誉便要一落千丈,好不容易积累的信誉,瞬间就要被你败坏。”   “你先别急。”杨宁道:“我没说不还。”指着桌上的琉璃马,苦笑道:“我不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拿这宝贝抵债吗?”   “宝贝?”窦连忠瞥了那琉璃马一眼,失笑道:“我说世子爷,你该不会是觉着这破东西能够抵偿一万五千两银子吧?”不屑道:“实话告诉你,这样的东西,连我们户部尚书府的大门也进不去,撑破天能值五十两银子就了不得,你竟然异想天开用它抵债,难道你当真不识货?”   “不值钱?”杨宁也笑起来,“窦兄难道以为它只是一尊琉璃马?若真是那样,它又岂能成为我们齐家的传家之宝?”   窦连忠一听此言,微显诧异之色,道:“你说这是你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   杨宁叹了口气,道:“这是从我祖父手上传下来,不过一直由我祖母保管,如今我侯府一时没有那么多现银,祖母这才忍痛拿出来,如果不是艰难时刻,平常人就是看一眼也难得。”故作讶然道:“窦兄应该是个懂得奇珍异宝的高手,为何这次眼睛却失灵了?”   窦连忠见杨宁神情严肃,心想难不成自己真的走了眼,毕竟锦衣侯府曾经也有烈火烹油的鼎盛时期,若说他们存有几家无价之宝,窦连忠还真不怀疑,杨宁既说这琉璃马是齐家的传家之宝,恐怕其中还是另有玄机。   “世子,可否让我细细瞧一瞧?”窦连忠平日里也自诩为此中行家,心想总不能在杨宁面前失了面子。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道:“只怕这件东西回头还要交给你们,你瞧瞧也成,不过千万小心。”   窦连忠这才伸手,小心翼翼拿起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 第七十一章 入毂   感谢lingday好朋友的舵主捧场!   --------------------------   杨宁既说琉璃马是传家之宝,窦连忠心中怀疑,却也还是颇为小心用双手端起琉璃马,一开始还郑重其事,但很快就显出不屑之色,瞥了杨宁一眼,道:“这就是你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   “当然。”杨宁脸上甚至显出傲然之色,“窦兄是不是看出什么神奇之处?”   “神奇没看出,我看你是发神经。”窦连忠不留情面道:“除了形态还算过得去,这琉璃都烧制的低劣,我刚才说最多值五十两银子,这话我收回,五两银子满大街找人也不会有人要。”   杨宁叹了口气,道:“五两银子能买到这样的宝物?窦兄看来还是以为它是一尊琉璃马。”顿了一下,才道:“此马的奇特之处,就在深更半夜可以发出光芒,而且色泽多变,多彩纷呈。此外按照祖母的说法,这琉璃马的表面看起来有些粗劣,不知真相的人或许会以为是琉璃烧制的问题,可是真正的行家却能从里面看出神奇来。“   “我说了,这根本没有什么神奇,不过是你自己发神经而已。”窦连忠冷笑道:“我说齐宁,你在这里胡搅蛮缠,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杨宁微皱眉,也是不客气道:“窦连忠,你眼力不好,可不要在这里贬低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你说这只是低劣的琉璃马,又将先帝置于何处?”   “先帝?”窦连忠愣住,“这与先帝有什么关系?”   杨宁得意道:“这尊琉璃马是先帝当年赏赐给祖父的,贵重至极,所以被祖父当作了传家之宝。”   “这.....这是先帝赏赐之物?”窦连忠愕然道,再一次打量琉璃马,他心知锦衣老侯爷深得先帝赏识,能够被封为世袭罔替的锦衣侯,而且食邑三千,当年锦衣侯的尊荣可想而知,如此人物,先帝赏赐他的物事当然也不会是简单的东西。   杨宁道:“你可知道南斗注生、北斗注死这句话?”   窦连忠有些发懵,但还是装模作样道:“自然知道。”   “这尊琉璃马上,就有南斗六星和北斗七宿的星象。”杨宁指着琉璃马神秘兮兮道:“据说只要仔细看,就能在这尊琉璃马上看到南斗和北斗,而且随着时辰的不同,星象移位,真正懂得星象之人,能利用此物看出生死。”   窦连忠大是惊讶,便是一旁的赵信也一脸错愕。   “我刚才盯着瞧了小半天,刚刚看到一丝星象,就被你惊扰。”杨宁有些懊恼,“早知道这尊琉璃马是如此宝物,就该找祖母早些要过来,好好赏玩,现在......!”苦笑着摇摇头,一脸无奈。   窦连忠将信将疑,但心中却想,如果是先帝所赐之物,还真不能小瞧,再次小心翼翼端起琉璃马,细细品看,小半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杨宁见他皱眉,在旁道:“祖母说这琉璃马夜里会有多彩光芒,或许等到深更半夜就能显出星象来,这大白天......,也不知道在日头下面能不能瞧出些端倪。”   窦连忠一听,道:“不错,日头下面或许能瞧见。”   日出东方,窦连忠方才被带着从后门进来,后门被屋荫挡住了日光,不过侧厅前门外,却是阳光明媚。   窦连忠倒也明白,这世上有许多的奇珍异宝乍一看确实不显眼,非要细细品鉴才能看出端倪,就是再厉害的鉴宝师,也有走眼的时候。   他虽然喜欢古董字画,也浸淫多年,自问在这方面有几分本事,但杨宁不像是在开玩笑,而且连先帝也搬出来,虽不至于相信,却也心存疑虑,向正门外瞧了一眼,端着琉璃马向门外走过去。   窦连忠还没出门,杨宁已经道:“小心!”   窦连忠只当他担心传家之宝,也不理会,抬脚迈出门槛,只走出一步,脚下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这一下子毫无防备,脸色大变,随即“啪”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赵信本来跟在窦连忠身后,见窦连忠一跤摔倒,急忙上前,要扶起窦连忠,两只脚踏出去,也只走了一步,脚下一个打滑,也是一屁股摔倒在地。   杨宁忙跑过来,叫道:“窦兄,我让你小心,你......!”声音嘎然而止,脸上显出惊骇之色,怔怔盯着地面。   窦连忠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一肚子火,正要发作,看到杨宁表情,顺他目光瞧过去,也是脸色大变。   只见那尊琉璃马摔落在地上,此时已经是四分五裂,琉璃本就极为脆弱,他摔倒之时,琉璃马也撞在地面上,这侧厅外是用青石板铺就,那琉璃砸落在青石板上,岂能有好,已经是碎成几十片。   窦连忠本要发作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背脊生出冷汗,脸上肌肉抽搐,声音发虚:“世子,这....这地面真的好滑。”感觉地上油腻腻的,伸手摸了一把,放到鼻尖前闻了闻,一股怪味钻入鼻腔,皱眉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杨宁却是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传家之宝,传家之宝......!”   窦连忠心下一沉,只觉得事情大大不妙。   此刻却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数人快步过来,当先一人却是赵无伤,身后跟着几名护卫以及家仆,赵无伤走上前来,瞧见坐在地上的窦连忠,神情冷漠,等瞧见摔成碎片的琉璃马,变了颜色,失声道:“世子,这是太夫人先前派人送来的传家之宝吗?”   杨宁只是呆呆道:“我的传家之宝,这可怎么办?这是先帝所赐,能看生死,这.....这如何向祖母交代?”   窦连忠和赵信互相看了一眼,只见赵信脸色也微微发白,窦连忠坐在地上觉得不雅,伸手道:“来扶我起来。”   赵无伤神情冷然,其他人都是一动不动,窦连忠心下有些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此时也看清这侧厅的前门外有一滩发黄的液体,自己刚才只想瞧瞧琉璃马到底有何神奇之处,出门的时候根本不曾低头看,正好踩在上面。   他只能小心翼翼爬开,站起身来,锦衣上沾着黄色的液体,只觉得异常恶心,可此时却也不敢发作,干笑两声,向杨宁道:“世子,这琉璃马其实......其实并不值钱,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你不必伤心。”   杨宁猛地抬头,脸上显出愤怒之色,起身抬手指着窦连忠,厉声道:“窦连忠,你竟敢砸毁我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   “这.....这能算什么传家宝?”窦连忠声音发虚,但此种情况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你若喜欢这类古董,我回头给你挑选几件珍宝,派人.....派人给你送过来。”   “珍宝?”杨宁怒道:“这琉璃马只此一尊,别无分号,这是先帝所赐,是无价之宝,你想用几件珍宝就打发了?”   窦连忠干咳两声,争辩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并非有意砸毁,实在是......!”脸色一沉,指着地面黄色液体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会在这里出现?”眼珠子转了转,双眉一扬,盯住杨宁,冷笑道:“齐宁,这该不会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吧?”   杨宁上前一步,越过门槛,一个跳跃,身法轻盈,便即到了窦连忠面前,神情冷厉,目光如刀,抬手指着窦连忠鼻子道:“你把你说的话再重复一遍?你说这是我设下的圈套?可是我主动让你拿起我的传家之宝观看?是我让你拿着传家之宝出门?你出门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你,让你小心,你可别说没有听见。”   他气势汹汹,一副气急败坏模样,眼睛圆睁着,弄得像要吃人一样,窦连忠显然从未见过锦衣世子这番姿态,不自禁后退一步,干笑道:“世子有话好说,不要冲动,咱们是自家兄弟,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着解决。”又道:“你刚才提醒我小心,我只以为是让我当心弄坏了琉璃马,不知道你是说这门外地滑,这.....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亲兄弟明算账,没有什么兄弟不兄弟。”杨宁冷着脸道:“窦公子,琉璃马是你亲手摔毁,你看咱们该如何解决?”   窦连忠暗想以前也没看出这小子如此犀利,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自己先前才说过的话,这会子杨宁一字不差奉还回来,都说锦衣侯府有债必偿,这句话还真他娘的灵验,这么快就还回来。   “那你说如何解决?”窦连忠毕竟也不完全是一个碌碌无能的纨绔子弟,其父掌管户部多年,此前也一直在户部当差,一直都与账目打交道,最是擅长大算盘小算计,窦连忠耳濡目染,其实也清楚,今日只怕是被眼前这个小子所算计,他一直以来都是算计别人,何曾想到今日竟会被京中有名的痴呆世子所算计。   可是诚如杨宁所言,是自己主动要拿着琉璃马出门观看,陷阱固然是对方设下,可自己竟然步步配合,顺着对方的道儿往坑里落,这时候要论理,还真不好辩驳,心中寻思着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第七十二章 官司   杨宁只是冷冷盯着窦连忠,这让窦连忠浑身上下很不自在,只能道:“既然是我摔坏,陪你银两也并无不可,只是......!”他斟词酌句,小心翼翼道:“只是这琉璃马到底值多少银子,世子心里可有数?”   “银子?”杨宁不屑笑道:“窦公子,你觉着我堂堂侯府缺你一点银子?”   窦连忠脸色微沉,淡淡道:“世子,你要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到底想怎样,你就给个话,不必婆婆妈妈。”冷笑一声,道:“说实话,你在这里自夸自卖,区区一个琉璃马被你说成传家之宝,是真是假,谁又能知道?”   “窦公子是准备耍赖吗?”杨宁也是一声冷笑,“只可惜你这招在我锦衣侯府可不好使。”   窦连忠道:“其实咱们也不必争辩,我窦连忠是个讲道理的人,你既说这琉璃马神奇莫测,咱们只要找寻几个懂得鉴宝的高手细细品鉴,就能分辨出真假来。”   “照你这样说,一个满腹才华博古通今的大儒,死了之后,只看他尸首,也能分辨出他到底懂些什么?”杨宁冷冷道:“琉璃马完整无缺,自然是神奇无比,可是如今被你砸毁,还能看出什么来?”   窦连忠脸色难看,边上赵信却凑近过来,在窦连忠耳边低语两句,窦连忠立刻道:“如果真是传家之宝,窦某自然会赔偿,可如果是你在信口开河,窦某也不会任人欺诈。”瞥了琉璃马的碎片道:“你我在这里争执无用,咱们要分辨明白,现在就可以去京都府。”   “京都府?”杨宁笑道:“窦公子是准备见官了?”   窦连忠道:“不错,非见官不可。”   “好。”杨宁也不犹豫,“就是走到金銮殿,你砸毁我的传家之宝,那也赖不了,本世子现在就陪你去趟京都府。”   窦连忠心知这件事情若是在锦衣侯府纠缠,定然讨不了好,先往京都府离去,总有个缓和的余地。   赵信在旁忍不住道:“那咱们这些当票......?”   “心急什么?”杨宁没好气道:“我这一件传家之宝,莫说你这点银子,就是十倍也不止,总不会少你银子。”   窦连忠心下一冷,暗想这小子当真心黑,一件破马竟然还想索要巨额赔偿,既是如此,无论如何也要到京都府辩个明白。   京都府顾名思义,乃是坐镇在京城的府衙,京中的案件,特别是这类民事纠纷,大都是在京都府处理,此外京都府还兼顾着京城治安。   京都府隶属于刑部,所以京都府尹往往都是由刑部挑选出官员来担任。   窦连忠和杨宁来到京都府的时候,还没有到午饭口,两人身份特殊,得知两位贵公子打官司到了京都府,衙役急忙入府禀报。   虽说京都府每个月都要处理不少案件,但像今日这样的案子,确实少见。   京城的王公贵族众多,高官重臣如云,所以出身豪门的贵族子弟亦是多如牛毛,在这京城之内,互相之间拉帮结派磕磕碰碰那也是难免的事情,可是即使发生冲突,也往往都是私下解决,很少搬到台面上来,更是极少会打起官司来。   如果是换做齐景在世的日子,再给窦连忠十个胆子,也不敢寻锦衣侯府的麻烦,更别说与锦衣世子闹到京都府。   不过现在情势不同,齐景已经过世,而窦连忠也怀疑杨宁时要将自己往死里坑,只能往京都府来打官司,从锦衣侯府离开之时,更是低声嘱咐赵信几句,赵信出府后立刻独自离开,并没有随同窦连忠前来京都府。   很快,两人就被请入京都府内,本来赵无伤等跟随杨宁过来的护卫并不能入内,但杨宁声称赵无伤是见证人,虽说锦衣侯府今不如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京都府衙差倒也不敢得罪,放了赵无伤进去。   衙差并没有将三人带去京都府大堂,而是领着三人到了京都府的偏厅,落座之后,窦连忠冷笑道:“齐宁,你好歹也是锦衣侯的继承人,两代锦衣侯都是刚直不阿,想不到你小子一肚子坏水,竟敢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这锦衣侯的名誉,总要被你败坏。”   “第一,你窦连忠为人处世,似乎和正直扯不上任何干系,所以你并无资格评论别人如何处事。”两人已经撕破脸,杨宁也毫不客气,“第二,砸毁锦衣侯府传家之宝,你非但没有丝毫的悔过,反倒诬陷本世子是要设计害人,想要耍赖逃脱责任,就凭这一点,你窦连忠的人品可想而知。”   “咱们不必争论。”窦连忠冷笑道:“你只怕还不知道京都府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杨宁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边上的赵无伤,赵无伤已经道:“京都府尹莫大人也是刑部左侍郎,铁面无私,断案如神,所以人送外号‘莫铁断’!”   他素来说话简单利落,三言两语便将京都府尹的背景和性情说清楚。   窦连忠笑道:“知道就好。这位莫大人在刑部的时候,就威名在外,他二十多岁就进了刑部,特立独行,这些年来,交到他手里的案子,都是明明白白断出来。齐宁,你那琉璃马是粗制劣货还是传家之宝,莫大人自然会弄个一清二楚。”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喊:“升堂!”   随即就见四名手持杀威棒的衙差鱼贯而出,进门之后,左右分开,随即四名衙差齐声叫道:“请大人升堂!”然后杀威棒在地面敲击,发出“哒哒”之声,人虽不多,但却显得肃穆庄严。   随即便见从外面走进一人,一身黑色官服,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脸上的肤色比之一般人要白许多,却不是那种正常的白,没有血色,显得有些苍白,国字脸,浓眉大眼,神情却十分严肃,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杨宁心知此人应该就是京都府尹莫大人,在莫大人身后,则是跟着一名手抱卷宗的吏员。   莫府尹进门之后,目不斜视,也不看左右两边坐着的杨宁和窦连忠,径自走到正座,转身坐下,那吏员则是走到一旁的桌边,十分娴熟地将笔墨纸砚摆好,手执狼毫,蘸了墨汁,这才静待不语。   莫府尹咳嗽一声,这才左右看了看,杨宁和窦连忠也都起身来,向莫府尹拱手行礼,窦连忠正要说话,莫府尹已经率先道:“本该在大堂审案,不过顾及你们府上的颜面,就在这里升堂,本官审案之前,只问一句,你们当真要在这里打官司?如果反悔,本官可以现在终止审案,否则接下来这件官司会记录卷宗。”抬手指向那吏员,“书办会将你们和本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在案。”   窦连忠瞥了杨宁一眼,冷冷一笑,但对莫府尹倒还颇有些几分忌惮,拱手道:“回大人话,锦衣世子齐宁设局坑陷晚辈,晚辈.....!”   莫府尹已经抬手道:“不必自称晚辈,这里没有前辈和晚辈之分,你只需自称名姓就可。”又道:“在本官做出判定之前,也不要轻易给别人定罪,你若说齐宁设局坑陷,就必须拿出充足证据,否则便是信口雌黄,本官决不允许。”   窦连忠一怔,有些尴尬道:“晚.....窦连忠知道!”   莫府尹微微颔首,这才向杨宁道:“齐宁,你二人前来打官司,谁是被告?”   两人竟同时指向对方,“我要告他!”   莫府尹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指着窦连忠,“你先将事情原委详细说来,齐宁,在他没有说完之前,不得插嘴!”   窦连忠立刻声情并茂将之前所发生的事情细细说来,最后才道:“莫大人,齐宁处心积虑,都是设计好的,一个根本不值钱的琉璃马,却被他说成是传家之宝,还说什么能够看出生死,简直是一派胡言。”   莫府尹淡淡道:“你说完了?”   窦连忠本想再加几句,可是看莫府尹神情冷峻,只能点头,莫府尹转视齐宁,问道:“窦连忠说的可是事实?”   “回大人话,他前面所言大致不差。”杨宁道:“昨夜当铺被烧,窦连忠带人立刻去火灾现场,急着赎当,今日一早便赶到了侯府,想要索取赔偿。本来我让他们在正堂等候,可窦连忠自己去找到我,又主动要求观看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而且为了看出神奇之处,又自己拿着琉璃马出门,一个不慎,摔坏了琉璃马,那是我锦衣侯府世代相传的绝世奇珍,就这样被他所毁,他非但没有悔过之心,还污蔑我是设计坑陷.....!”苦笑道:“我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求莫大人做主。”   窦连忠冷笑道:“你还在装模作样?莫大人目光如炬,是真是假,一眼就能看穿。”   “昨夜大火,本官已经知晓。”莫府尹道:“你们侯府也派人过来报案,本官早上也专门派人前去调查此案。”轻抚胡须,“齐宁,你那件传家之宝,可曾带来?”   “带来了。”杨宁看向赵无伤,赵无伤拿着包裹,送上前去,打开来,里面装着琉璃马的碎片。   莫府尹拿了一块在手中,瞧了一眼,淡淡道:“这琉璃烧制低劣,仅从材质来看,确实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窦连忠眉宇间立刻显露出喜色,得意地瞧了杨宁一眼。 第七十三章 欠据   杨宁也不着急说话,窦连忠却已经笑道:“莫大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真假。”盯住杨宁,冷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要我说什么?”杨宁淡定道:“难道莫大人已经给出了最终判定?”   “你难道没有听见,莫大人说这是低劣的琉璃所制。”窦连忠挺起胸,“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实在不知道你还要什么判定。”   “莫大人只说从材质上来看,并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杨宁不骄不躁,“却并没有说这琉璃马就不是宝贝。你既然懂的古董字画,那就该知道,有些字画的纸张和墨印都很普通,但画出来的画作,却价值千金,真正的宝贝,倒也不一定是看材质。”   窦连忠还要争辩,莫府尹眼中显出一丝微笑,道:“齐宁说的没错,单从材质来看,这确实不算什么宝贝,本官却并没有否认这琉璃马本身不是宝贝。”   窦连忠呆了一下,有些迷糊。   “齐宁,你说这是你的传家之宝?”莫府尹问道:“这又从何说起?”   “回大人话,这琉璃马是先帝赏赐给祖父,上面有南斗六星和北斗七宿的星象,能辨生死。”杨宁悠然道:“如果这琉璃马完好如初,夜里还能发出光芒来。”   莫府尹一怔,“这是先帝所赐?”   “正是。”杨宁道:“在我们锦衣侯府已经珍藏了几十年,今日才刚刚拿出来,不想竟被......!”瞪着窦连忠,一脸怒容道:“窦连忠竟毁了这传家之宝,还找借口想要耍赖,请大人做主。”   莫府尹微微颔首,窦连忠见状,急道:“莫大人,他说是先帝赏赐就是先帝赏赐?谁知道他是不是拿先帝来做幌子,先帝已经驾崩,死人不能......!”   “住口!”莫府尹厉声道:“窦连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亵渎先帝,该当何罪?”   窦连忠也是一时情急,被莫府尹一声斥责,立时惊醒,慌道:“莫大人,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可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治你的重罪。”莫府尹神情阴厉,“这里是京都府,你当着本官的面亵渎先帝,居心何在?”   窦连忠一张脸顿时急红,“莫大人,我绝对没有任何亵渎先帝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只是想说如果是先帝赏赐之物,都会有记录在册,这件琉璃马是不是先帝赏赐之物,只要查阅一下档案便知。”   此时那书办却已经抬头向莫府尹问道:“大人,刚才这句话是否.....?”   窦连忠闻言,脸色大变,急道:“莫大人,莫大人,我.....!”他心里知晓,若是自己刚才那句话被记录在卷宗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他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今日到了京都府,本来还有些小心,但刚才见莫府尹因为“先帝所赐”四字情绪有所变动,生怕莫府尹因此而偏护杨宁,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却是犯了大忌。   他心中懊恼不已,杨宁却恭恭敬敬向莫府尹道:“大人,现在是在审案,是否每一个字都会记录在册?”   “不用你提醒。”莫府尹淡淡道,向那书办道:“你做了这么多年书办,难道还不知道规矩?这句话有必要多问?”   书办忙道:“是小的鲁莽。”再不多言,提笔写下。   窦连忠面如死灰,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心知今日可是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这事情说小可小,要说大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是别人,让自己的父亲私下里走走门道,要修改一份卷宗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偏偏面对的是素有“莫铁断”之称的莫府尹,更要命的是,听到自己这句话的偏偏有杨宁在场。   “窦连忠所言有道理。”莫府尹道:“天子赏赐臣下之物,朝廷都有记录,皇家之物在尚宝监有记录,若是从户部拔出的赏赐,户部也必然有记录。”抚须道:“窦连忠的父亲既是户部尚书,如果这琉璃马是从户部拨出,在户部自然可以查找,否则亦可从宫中的尚宝监调查。”   窦连忠急道:“不错,就是这样。莫大人,我已经派人去了户部那边,查找有关这琉璃马的记录。”   杨宁这才明白,先前赵信独自离去,应该就是窦连忠派他前往户部。   莫府尹皱眉道:“窦连忠,你似乎并无官职在身。“   窦连忠一怔,不明其意。   “你并无官身,又如何能够指派人前往户部调查卷宗?”莫府尹淡淡道:“令尊虽然是户部尚书,即使是令尊,要调阅卷宗,也要相关手续,却不知你是如何轻易派人调查?这件案子,若要调查卷宗,本该是由我京都府出面,向户部甚至是尚宝监调卷宗查阅,你似乎太过着急了吧?”   窦连忠立时醒悟自己又犯了第二个致命的错误。   窦馗固然是户部尚书,但窦连忠却并无官身,根本无权插手户部事务,他竟派人前往户部查阅卷宗,就等若是将户部当成自家的后院,这事情要传扬出去,一旦有政敌知晓,便可利用此事重重打击窦馗。   窦连忠脸上肌肉抽搐,脑中发懵。   那书办这一次连个屁也没放,直接将这段话记录在册。   杨宁心想这莫府尹还真是铁面无私,这下子倒好,窦连忠还没有扯清楚传家之宝的事情,倒是连连失口,已经被莫府尹抓住两个把柄,而且这两个把柄都是不闹起来则罢,若真是一本正经追究下来,都能变成大案。   窦连忠本想分辨几句,一直默不作声的赵无伤忽然开口道:“在下赵无伤,有事要向大人禀明!”   莫府尹道:“你想说什么?”   “被摔碎的传家之宝,是先帝赐给老侯爷。”赵无伤缓缓道:“莫府尹,敢问一句,锦衣侯名称的由来,你可知晓?”   莫府尹道:“当年先帝征战平寇,锦衣老侯爷是先帝麾下猛将,平定荆南贼寇之时,战事僵持,后勤供应不利,前线缺衣少食,拖到冬天的时候,那年气候特别寒冷,不少兵士因此冻死,先帝一直与兵士同甘共苦,据说那次先帝衣衫单薄,在前线病倒。”顿了顿,才继续道:“锦衣老侯爷当时将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都穿在先帝身上,更是赤身在山里为先帝寻找药材,先帝这才转危为安,而锦衣老侯爷却差点冻死。”   “正是如此。”赵无伤道:“皇恩浩荡,后来先帝便赐封老侯爷为锦衣侯,乃是怀念当初的君臣情谊。”   莫府尹拱手道:“老侯爷忠诚可嘉,一直是我等做臣子的楷模。”   “那么莫大人也知道,先帝当年南征北战,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赵无伤声音平静:“这其中少不得获取许多奇珍异宝,而先帝亦是将这些奇珍异宝赏赐给麾下功臣,不但是锦衣老侯爷,如今的四大侯爵府,应该都珍藏有先帝的御赐宝物。”   莫府尹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那时候赏赐的宝物,却并没有记录在册。”赵无伤缓缓道:“我是否可以认为,如果在户部或者尚宝监查找不到宝物的记录,那么这尊先帝御赐的琉璃马,就是锦衣老侯爷来路不正?”   莫府尹皱起眉头,道:“你是说,琉璃马是当年老侯爷跟随先帝征战之时所赐?”   “正是如此。”赵无伤道:“而且当年赏赐这件宝物之时,武乡老侯爷也在当场。”   窦连忠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   锦衣老侯爷,武乡老侯爷,包括大楚先皇帝,这三人都已经死了多年,难不成要将这三人从坟墓里拉出来作证?   可此刻他又不敢轻易说话,自己已经连番犯错,只怕再一开口,还要惹祸。   莫府尹道:“既然是先帝赏赐的宝物,当然是贵重无比。”转视窦连忠,肃然道:“窦连忠,先帝御赐宝物,被你所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窦连忠张了张嘴,终是道:“他们.....他们如何证明那是先帝所赐?”   “先帝之名,岂可冒用?”莫府尹冷笑道:“谁若是借先帝之名为非作歹,亵渎先帝,其罪当诛。”   窦连忠打了个冷颤,低头道:“那.....那该如何?”他现在还真怕这莫铁断丢掉琉璃马之事不管,却追究自己刚才的口不择言,若真是那样,可比琉璃马要麻烦得多。   “齐宁,琉璃马已经砸毁,不可能复原。”莫府尹沉声道:“你准备让窦连忠如何赔偿?”   “回大人话,琉璃马是我锦衣侯府传家之宝,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帝御赐,先帝所赐之物,当然是无价之宝。”杨宁恭敬道:“我也不敢索要金银赔偿来亵渎先帝所赐宝物,而且此事祖母还不知道,先要禀明祖母,才能决定如何处理赔偿。我希望莫大人做主,先让窦连忠立下一张欠据!”   “欠据?”   “正是。”杨宁道:“要窦连忠承认砸毁了我家的传家之宝,只要能够在莫大人的监督之下证明此事,以后的事情也就好处理的多。”   莫府尹想了想,才道:“窦连忠,齐宁要你立下欠据,你是什么意思?”他神情冷淡,双目紧盯窦连忠。 第七十四章 铁面无私   窦连忠讪讪道:“莫大人要我立字据,我自然无话可说。”   “且慢!”莫府尹抬手道:“这字据并非本官要你所立,所谓欠债还钱,你既然砸毁了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按道理也要给人一个交代。这字据立与不立,不在于本官,而在于你自己。你若是立了字据,此案也就到此为止,接下来你只需要与锦衣侯府商议赔偿事宜。若是这个字据你不愿意立下来,那也不打紧,本官大可以将今日的卷宗交到刑部,由刑部商议处理此案。”   “千万不可。”窦连忠急忙道:“我现在就立字据。”   他心知大楚六部,各自独立,刑部与户部各管一摊,互相之间虽在具体事宜上要互相协调,但却都无法插手对方事宜。   如果今日的案宗交到刑部,一旦扩散开来,上面记录的两个致命之处,说不定就有人要借此掀起风浪来。   当下只能先老老实实按照莫府尹的意思将字据先立下来,让卷宗不致扩散,等回头再找家人商量如何应对。   笔墨纸砚是现成的,窦连忠在莫府尹的注视下,走过去立下了字据,交给莫府尹,莫府尹瞧了一眼,微皱眉头,招手叫过杨宁,问道:“这字据你看如何?若是可以,现在就签字画押。”   “不行。”杨宁扫了一眼,立刻道:“这上面写的是砸毁琉璃马,窦连忠,你这是要在文字上做手脚?你砸毁的是我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可不是什么琉璃马。”   “本公子砸毁的就是琉璃马,是否是传家之宝,本公子可不管。”窦连忠恼怒道:“我这是如实立据。”   莫府尹皱眉道:“看来你们二位还要纠缠下去,本官无能为力,只能转交刑部......!”   窦连忠顿时焉了下去,无奈道:“好,莫大人,我.....我按照他的意思写就是。”恨恨看了杨宁一眼,重新立了一份字据,杨宁接过,这才满意,莫府尹让窦连忠签字画押按了手印,这才将字据交给杨宁,杨宁收好放入怀中,笑道:“窦公子,到底如何赔偿,等我们侯府先商量,你放心,我不会狮子大开口。”   窦连忠心下恼怒,冲着莫府尹一拱手,道:“莫大人,窦某先告辞!”转身要走,杨宁叫道:“窦公子,你通知赵信,随时可以去我府里领取赔偿,我锦衣侯府有债必偿,绝不会赖账。”   窦连忠冷哼一声,气呼呼而去。   杨宁这才向莫府尹拱手道:“莫大人,多谢您主持公道,齐宁感激不尽!”   他是聪明人,自然看出来,莫府尹今日虽然看似公正,但其实还是偏护了自己。   他其实在进入京都府衙门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斗智斗力,也要让窦连忠将这字据立下来。   只是事情进展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莫府尹抓住了窦连忠两次失误,记录在册,也正是凭借这卷宗,让窦连忠不得不立下字据。   他心下颇有些奇怪,暗想难不成这莫府尹与锦衣侯府也有渊源?否则为何会袒护自己?   可是窦连忠既然敢让京都府审理此案,那么就证明莫府尹与锦衣侯府绝无交情,否则窦连忠绝不会将事情捅到京都府衙门来。   莫府尹被人称为“莫铁断”,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今日审案,虽然说不上处事不公,但多少有偏护在其中,对一个铁面无私的人来说,倒颇有些反常。   莫府尹神情淡定,没有丝毫笑容,起身来,抬步便走,那书办则是抱着卷宗跟在后面,两人都不说一句话。   杨宁与赵无伤对视一眼,心下奇怪。   莫府尹走到门前,忽然停住脚步,做了个手势,那书办弓了弓身子,率先出门,四名衙差也迅速离开。   “昨天你在花市救了一个孩童?”莫府尹也不转头,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何要救他?”   杨宁万想不到莫府尹会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下,脑中想到昨日在花市从蜀王世子马蹄下救出的孩童,身体微微一震,猛然间想到雷永虎。   他记得袁荣当时就说过,雷永虎不是京都府尹的人,就与刑部有关联,当时也没有多想,此时却立时意识到什么。   “马蹄伤人,我就在旁边,无论伤的是谁,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杨宁想了一下,才道:“莫大人,救人需要理由吗?”   莫府尹淡淡道:“袖手旁观之人多得是。”顿了一顿,才道:“听说当时你为救那孩童受了伤,还说稍有不慎,你自己也有性命之忧?”   “那是夸大其词。”杨宁笑道:“就算真被马蹄踩上,我顶多也就是半身不遂,应该不至于要了性命。”   莫府尹微微颔首,缓缓转过身来,背负双手,上下打量杨宁一番,依然是不苟言笑,道:“你的胆识和勇气,确实很像你父亲。”随即脸色一沉,道:“不过你父亲的胆子,是用来保家卫国,你的胆子,却是用来坑蒙诈骗。”   “啊?”杨宁立刻道:“莫大人,你.....!”   莫府尹冷笑道:“你那点手段,岂能瞒过本官的眼睛?什么传家之宝?什么先帝御赐?不过是普通的琉璃马,往街市上去,那种琉璃马用不了三五两银子,什么北斗南斗,你以为能骗过本官眼睛?”   杨宁心知这莫铁断对自己的算盘一清二楚,可明知如此,对方却还是偏护了自己,心下愈加肯定,自己所救的孩童,定与莫府尹有关。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莫府尹神情冷然,不等杨宁说话,继续道:“你们当铺发生的大火,我会令人详加调查。”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等莫府尹离开,杨宁这才舒了口气,低声向赵无伤问道:“莫府尹到底叫什么名字?”   “铁骨铮铮的铮,莫铮!”赵无伤简单明了道。   两人离开京都府,回到侯府,刚到大厅,顾清菡已经在厅内等候,见杨宁回来,立刻起身迎过来,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问道:“宁儿,你们去了京都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宁笑了笑,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顾清菡美丽的大眼睛圆睁,惊道:“你是说窦连忠立下了字据?”   杨宁从怀中取了字据出来,递给顾清菡,顾清菡扫了一眼,见上面签字画押,更是惊讶:“传家之宝?”   “只是一个普通的琉璃马。”四下无人,杨宁自然不会对顾清菡隐瞒:“对付窦连忠这种人,只能用这种法子。有了这字据在手中,那个赵信也不敢再登门索赔了,等我有了心情,便拿着字据上门讨债。”   顾清菡本来还在烦恼该如何面对如此巨额的赔偿,却不想杨宁轻描淡写之间便化解,失笑道:“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许用这种花招,被人知道真相,那还了得。”   “既然用上,自然不会让人知道。”杨宁笑道:“三娘放心,这样的手段,因人而使,难不成对付窦连忠这类人,还要光明正大。”压低声音道:“不过对窦家咱们还要防备,这一次应该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难保他们不会使出其他的花招。”   忽听得脚步声响,门外传来邱总管声音:“三夫人可在?”   “进来吧。”顾清菡迎过去,邱总管进了门来,顾清菡已经问道:“那边事情处理的如何?”   “我已经和那几位东家说好了,这几日先清点损失,然后给我们半个月时间。”邱总管道:“都是老邻居,倒也都没有反对。我估算了一下,这几家合计起来,也要一万两银子左右,此外当铺里除了赵信那笔银子,还外放了两万多两银子,加起来没有五六万两银子过不了这个坎。”叹了口气,道:“府里的现银现在加起来不到两千两......,三夫人,这是真的到了难关。”   顾清菡秀眉蹙起,虽说杨宁解决了窦连忠那边,赵信一万多两银子暂时不要去管,但其他人的赔偿却不能少了,即使除掉赵信那笔银子,至少也还要四万两银子才能填补侯府目前的窟窿。   锦衣侯府自老侯爷开始,就是清廉得紧,除了正常的收入,并无其他灰色收入,三千食邑,外加几百顷土地以及两个店面的利润,一年下来其实也就五六万两银子,仅以明面上的收入而言,这在大楚已经算是极为丰厚的收入。   实际上侯府每年的用度却远远低于这个数目。   “江陵那边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一定是出了变故。”邱总管忽然道:“三夫人,眼下指望着江陵的银子能应付一时之急,如果连江陵的银子都无法送到,这道坎根本过不去。您看是不是再派人往那边去一趟?”   “这已经几次派人去,可都是没有音讯。”顾清菡蹙眉道:“邱总管,你准备一下,我今日就动身,启程前往江陵!”   “啊?”邱总管急道:“三夫人,你要亲自去往江陵?”   顾清菡道:“这已经拖延了一个多月,绝无仅有的事情,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看了杨宁一眼,心中却想着杨宁之前所言,亦觉得江陵税银很可能不是单独发生的事情,杨宁猜测江陵税银和这次火灾甚至是别院刺杀事件都有牵连,是有一只黑手在背后操控,顾清菡亦觉得颇有道理,“我必须亲自前往江陵一趟。”   “可是这边.....,三夫人,不如我去一趟,你留在府里。”邱总管想了一下,才道:“我此去定会将税银带回来。”   “邱总管,平时都是你与外面那些人接触。”顾清菡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好抛头露面,你先在这边稳住那些人,尽量让他们同意往后延一延,我速去速回。”   “可是三夫人前往,我实在放心不下。”邱总管苦笑道。   顾清菡道:“不必担心,我老家也在江陵,对那边我很熟悉。”   “我随三娘一同前往。”杨宁忽然道:“有我跟在三娘身边,一切自然平安无事。” 第七十五章 江陵   江陵位处荆南北部,西控巴蜀,北接襄汉,襟带江湖,指臂吴越,是中原沟通岭南的要冲,乃是东南重镇,其治所便是闻名天下的荆州城。   正午时分,荆州城东边的官道之上,车行辚辚,一辆马车在官道之上颠簸,马车周围,则是五六匹骏马跟随。   此时已经可以遥望远方的荆州城,苍穹之下,荆州城如同洪荒巨兽一样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   连续数日,日夜不停,杨宁一行人终是赶到了江陵。   顾清菡坚决要前来江陵亲自查看税银,杨宁自然是放心不下,他的直觉告诉他江陵这边定是出了极为重大的变故,顾清菡此行未必会一帆风顺,是以提出要跟随顾清菡一同前来,顾清菡倒也没有反对,觉着杨宁很快就要继承侯爵之位,借此机会往江陵故居看一看也无不可。   此行段沧海本要跟随护送,但京城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顾清菡担心邱总管一人难以应付,便教段沧海留在京城协助邱总管,只让齐峰带着几名护卫一路同行。   京城那边的一场大火,让锦衣侯府背下了不少的债务,目下侯府最大的进项,便是江陵这边的税银,一旦这边出了问题,侯府必将陷入绝境,顾清菡一心想要早些弄明白江陵税银为何迟迟不到,所以沿途除了偶尔停下略作歇息,可算得上是马不停蹄。   途中顾清菡还指望着能够碰上押送税银的队伍,但是一路过来,失望不已,只是一路倒也波澜不惊,十分顺畅地赶到了荆州城外。   “世子,前面就是荆州城。”齐峰知道这位世子爷自打出生之后,就从来不曾回到江陵故土。   锦衣侯一系,祖籍便在江陵,从上百年前开始,就是江陵的世家望族,于此地有着极高的威望,锦衣老侯爷定居京城之后,直系家眷也都是迁往京都,不过锦衣侯的食邑在此,所以于此地依然是根基深厚。   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若有时间,还会经常回到江陵小住,到齐景这一代人,回来也就少了许多,不过却也偶尔回来祭祖。   倒是锦衣世子出世之后,却一直不曾回归故土。   齐峰的祖籍也是在江陵,当年也跟随齐景返乡过,对这边比之杨宁自然熟悉得多,远望荆州城就在眼前,齐峰倒颇有一丝亲切之感。   “咱们的故居是否在就在城内?”杨宁问道。   齐峰摇头笑道:“侯爷的老宅距离荆州城不远,往南不过三四十里地,有齐家庄,老宅在齐家庄那边。先帝本来下旨在荆州城内给老侯爷修建了一座豪宅,不过老侯爷念旧,并没有让修建,回来的时候,依然都是住在齐家庄的老宅那边。”面上带着一丝光,笑道:“将军回来,也是住在老宅那边,每当那时候,江陵各地的大小官员,包括荆州城的太守,也都往老宅那边去。”   “原来如此。”杨宁笑道:“咱们的封邑和田产,都是在齐家庄那边?”   “先帝当年赐下的三千户食邑,大都是分落在齐家庄周边。”齐峰解释道:“不过田产并不在一起,先帝当年是让江陵太守挑选出境内最好的水田作为封赐的田产,所以分布不一。世子有所不知,齐家当年在江陵是世家大族,说是富甲一方,其实也不为过......!”   “齐峰,就你会胡言乱语。”顾清菡已经掀开车窗帘子,笑骂道:“什么富甲一方,你们私下里说说无妨,到了人前,可不许胡说八道。将军当年也嘱咐过你们,这里是故土,都是父老乡亲,越是到了这里,越要小心谨慎,在父老乡亲面前绝不可胡言乱语。”   齐峰忙道:“三夫人,小的不敢。”   “三娘,你还是让他说完。”杨宁骑马在马车窗边,向顾清菡笑道:“你现在让他憋住,真要将他憋死。”向齐峰道:“继续说下去,后来怎么着?”   齐峰抬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尴尬道:“我是想说,老侯爷当年跟随先帝平乱,将齐家的家财俱都献给了先帝,用以平乱,先帝平定贼寇之后,这才加倍赏赐老侯爷。”   杨宁心想这老侯爷还真是一个目光长远之人,先帝对齐家器重有加,固然是因为锦衣侯能征善战,是栋梁之才,此外也许跟当年老侯爷献出家财有关系。   “三娘,咱们是先进城,还是赶往老宅那边?”杨宁冲着车内问道。   顾清菡道:“天色还早,若是进城,又耽搁了一天,咱们还是径自去老宅。咱们这次轻装简行,也没有必要进城打扰。”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三娘,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顾清菡撩开窗帘,美眸看着杨宁,问道:“从昨天开始,就看你在寻思什么,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在想什么?”说到这里,想到杨宁已经长大成人,这小脑袋瓜子以后还是不说为好。   杨宁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齐峰,小步慢跑,跳到马车辕头,掀开帘子便钻了进去,顾清菡微显惊讶之色,见杨宁进到车厢内,情不自禁往边上缩了缩,这辆马车比之侯府常用的大马车要狭窄许多,也是为了赶路更为轻便。   除此之外,顾清菡却也是另有他想。   她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子,上次发觉杨宁那古怪眼神之后,心中便即省悟杨宁已经长大,而杨宁此后言谈举止也不再似当初那般懵懂无知,这让顾清菡更是清醒杨宁已经不再是自己以前细心呵护的小男孩。   女人对情感之事最是敏感,她以前一直照顾着世子,感情颇深,其实她也明白,被自己一直照顾的小男孩因为成人而对自己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愫,那也并非不能理解,但此等事情,她自然不能让其延续发展下去。   虽说她对世子的关护依旧如昔,但言谈举止却已经注意许多,自那以后,再也不会轻易靠近杨宁,更不会去主动牵杨宁的手,尽量在其中划出一道沟渠来,以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好在杨宁此后也是颇为注意,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次自京城前来江陵,路途颇远,如果是换做从前,顾清菡势必会让杨宁跟随自己一同乘坐在马车之上,以免骑马颠簸劳累。   但此番却还是选了小车,一来可以加快赶路的速度,二来也可以单独乘坐,只让杨宁骑马而行。   这时候杨宁突然钻进车内,顾清菡心下先是一慌,随即心中暗想自己还真是太过敏感,虽说平时要注意与杨宁的分寸,但自己时刻小心,反倒有些太过,杨宁或许并无其他意思,倒是自己心中时时放不下,对两人正常的情感反倒有碍。   “宁儿,你想说什么?”顾清菡让自己的心静下来,示意杨宁在边上坐下,声音温和,面带微笑,尽量让自己显出长辈的身份来。   杨宁打开窗帘子,向齐峰道:“先不要急着去老宅,中午还没用干粮,到前面找个地方,你们先吃点东西。”   齐峰答应一声,杨宁已经放下窗帘子。   顾清菡见杨宁神神秘秘,有些奇怪,杨宁却已经凑近过来,低声道:“三娘,咱们就这样直接去老宅?”   杨宁虽然靠近了一些,但顾清菡见他一本正经样子,也不多想,轻声道:“要查税银为何没有送到京城,自然是要去老宅,宁儿你想到什么?”   “三娘,咱们这一路上过来,并无碰到运送税银的车队,而且也没听说有人劫走了银车。”杨宁若有所思,低声道:“我一直在想,税银没有送到京城,是不是老宅那边出了问题?”不等顾清菡说话,问道:“咱们的税银,是否与地方官府无关,是由老宅那边负责?”   顾清菡颔首道:“老宅那边还有大总管,也是齐家的族人,这些年来,江陵这边的食邑和田产,都是由大总管处理过问,每年分两次将税银和田里的收成送到京城。”   “大总管总不是亲自去收取税银?”杨宁问道。   顾清菡解释道:“三千食邑,分为几十个村庄,每个村庄都有一个地头,每年到了时间,各村的地头就会将村子里应缴的赋税送到老宅那边。江陵这边适宜种植粮食,每年都有春秋两季收成,应缴纳的收成由地头带人送到老宅之后,大总管就会换成现银,然后再送到京城。”   “也就是说,税银在江陵这边,是控制在大总管的手中。”杨宁神情严峻,“出了任何问题,都由大总管来负责?”   “正是如此。”顾清菡道:“宁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三娘,我一直寻思,耽误税银,自然不是那些村民没有缴纳赋税。”杨宁缓缓道:“如果赋税都交到了老宅,老宅为何迟迟没有送到京城?是不是大总管在搞什么鬼?”   “大总管?”顾清菡蹙眉道:“他怎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们此番回来,就是要弄清楚,大总管这边到底遇到什么难处。”   “你见过大总管?”杨宁凝视顾清菡如水般迷人的眼眸,“你对大总管是否很了解?”   “大总管去过京城几次,不过我与他说话不多。”顾清菡道:“将军常年在外,太夫人一心礼佛,所以府中许多事情,都是由我和邱总管处理,大总管去京城,也素来是由邱总管招待。”想了想,才摇头道:“大总管这些年来倒也没有耽误过什么事,而且他也绝对没有胆子压着税银不送。”   杨宁轻叹道:“三娘,我不是担心大总管扣押税银不送,而是担心有人迫使他扣住了税银。” 第七十六章 乔装   顾清菡心想这真是孩子话,不过又想杨宁对江陵这边并不了解,也难怪会有这样的疑虑。   锦衣侯齐家在江陵的影响力,只有身处其地才能真正感受到,齐家在江陵本就是根深蒂固,再加上成为大楚世袭侯爵,在此地的影响力更是无与伦比,提到江陵,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锦衣侯。   虽说锦衣侯并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但谁都知道,江陵这片土地,那就是齐家的老巢,在江陵为官,如果得不到齐家的支持,根本撑不下去。   齐家老宅虽然不在荆州城内,但老宅的大总管在江陵的地位却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即使是江陵太守,看在锦衣侯的份上,也不敢不给老宅大总管面子,作为锦衣侯在江陵的代理人,顾清菡很难想象还有人敢胁迫大总管。   “宁儿,你是不是多心了?”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道:“见到大总管,许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三娘,并非我心中多疑。”杨宁轻叹道:“最近一段时日,发生在锦衣侯府身上的事情一桩比一桩怪,这种情势,我们不得不多个心眼。”   顾清菡见杨宁一本正经老成持重样子,失笑道:“你是说三娘容易被人欺骗?”   “三娘聪慧无比,谁能骗的过你?”杨宁也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改变,人也会变。”   “那你说怎么该怎么办?”见杨宁深思熟虑模样,顾清菡倒是饶有兴趣。   杨宁道:“三娘,这么多年来,你身居京城,父亲征战在外,江陵这边,都是交给大总管,你们对江陵只怕了解的不多。”   顾清菡微微颔首:“这倒也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来。”妙目微转,若有所思。   “我觉着目下直接去老宅,还不如先乔装打扮微服私访。”杨宁终于道:“先去打听一下食邑的百姓是否缴了赋税,弄清楚这边的情况,到时候到了老宅才会得心应手,否则就算现在去了老宅,我们两眼一抹黑,所有一切都只能听大总管的。”   “微服私访?”顾清菡美眸微亮,“你是说咱们化装成普通人先打听一下情况?”   “是我,不是咱们。”杨宁纠正道,见顾清菡有几分兴奋,忍不住问道:“三娘,你该不会也想乔装打扮吧?”   顾清菡娇美一笑,反问道:“难道不成?”   “当然不成。”杨宁立刻摇头道:“你是个女人,真要微服私访,那可是要奔波劳累,不是闹着玩......!”忽地感觉顾清菡一对眼睛直直盯着自己,瞧了一眼,见顾清菡美眸之中微显怒意,这一次顾清菡却没有客气,伸出纤纤玉指捏住杨宁耳朵,故意冷着脸道:“你说什么,将你的话重复一遍?给你点颜色你就想开染坊,这里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杨宁见她秀眉竖起,一副愠怒之色,他是何等样人,如何看不出这是顾清菡故作怒容,这美艳少妇此番形态,没有丝毫凶恶之感,反倒透着异样的妩媚,杨宁心中一荡,但面上却只是苦笑道:“自然是三娘说的算,哎哟,快放手,耳朵要被你捏下来。”   顾清菡这才松手,瞪了杨宁一眼,随即“噗嗤”一笑,娇媚无比,“知道就好。你这主意不错,先弄清楚这边的状况,到时候见了大总管也好询问,你胆大包天,如果我不在旁边看着你,谁知道你会惹出什么祸事来。”   “三娘不是担心我惹祸。”杨宁故意揉了揉耳朵,“你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想要到处转一转看一看。”   顾清菡一怔,神情忽然变得黯然起来,轻声道:“此番回乡,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也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杨宁皱起眉头,心中知道,顾清菡恐怕一直都在为锦衣侯府的前途担心。   锦衣侯府如今可说是江河日下,虽说在府中上下的眼中,世子忽然精明起来是可喜可贺的大事,但毕竟年轻,而且在朝野根基都是极浅,比起前面两代锦衣侯的丰功伟绩,如今的世子与他们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   杨宁心知包括顾清菡在内,只怕都在怀疑新一代的锦衣侯能够撑起一个庞大的家族。   顾清菡身在豪门,当然也是见过无数豪门贵族的起落兴衰,或许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顾清菡神情黯然,眉眼之间甚至带着隐隐伤感,我见犹怜,杨宁不自禁伸手握住顾清菡柔荑,轻声道:“三娘,你放心,以后你想回来,随时都会回来,我会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   顾清菡闻言,嫣然一笑,不动声色从杨宁手中抽出柔荑,故作掩饰抬手撩了撩腮边青丝,一番女人形态,十分动人。   顾清菡既然要与他一起微服私访,杨宁不好再拒绝,当下便与顾清菡低声商议,顾清菡身上的衣着,一看就是贵族女眷,这般走出去,不想被人盯上也不可能,既然是微服私访,自然是要乔装打扮,掩饰本来的身份。   顾清菡本想乔装成普通女眷,杨宁却是灵光一闪,建议顾清菡干脆女扮男装,如此一来,反倒不会引人注意。   顾清菡对杨宁这个建议大感兴趣,商议已定,当下也不急着往老宅去,先进了荆州城,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客栈,然后杨宁吩咐齐峰去购置两套衣衫来,齐峰也不知道世子爷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只能遵命照办。   按照杨宁的吩咐,齐峰买回两套十分寻常的男装,杨宁立刻换上,齐峰见杨宁如此,忍不住问道:“世子爷,你这是要逛街?”他只以为杨宁是不想太过招摇,所以换上衣衫逛一逛荆州城。   杨宁也不啰嗦,干脆道:“齐峰,你们今天就在城中歇息一夜,明天晚上再赶到老宅,如果我们没到,你就在那边等一等,记住,可不要在这里惹事。”   齐峰有些迷糊,“世子爷,你是要和我们分开走?”   “不要张扬。”杨宁轻声道:“我和三娘要去拜见一位朋友,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明天晚上会赶到老宅与你们会合。”   “朋友?”齐峰心想世子你到没有来过江陵,在这边能有什么朋友,难不成是三夫人要去见什么人?杨宁这样说,他也不敢多问,只能道:“世子爷,我陪你们一同前往,也好照应。”   世子这一阵子不是被绑架就是被刺杀,齐峰这帮护卫既是自责又是懊恼,此番他随行护卫,若是世子再有什么闪失,只怕段沧海真要拧了他脑袋当夜壶。   杨宁知道如果只是和顾清菡两人,倒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可是人要多起来,反倒不好,再加上此地距离齐家庄老宅并不是很远,乔装打扮在附近打探一番,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而且他对自己的身手倒也颇有几分自信,平常的地痞流氓,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杨宁尚未说话,只听得敲门声响,齐峰立刻警觉,沉声道:“是谁?”   外面并无声息,敲门声依旧,齐峰瞧了杨宁一眼,缓步靠近过去,暗想还是青天白日,这客栈倒也有些客人,应该不至于有人敢在这里对世子不利,虽是如此,却还是存了戒心,猛地拉开房门,却见到门外站着一个男子,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那男子却背负双手,大摇大摆走近屋内,齐峰正要伸手扯住,杨宁已经笑道:“齐峰,你这废物,难道瞧不出他是谁?”   齐峰仔细看了一眼,吃惊道:“三.....!”   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瞥了齐峰一眼,颇有几分得意:“你是真没瞧出还是装模作样?”   这男子当然是顾清菡所扮,虽然衣着普通,但眉目清秀,俊朗无比。   “宁儿,你看如何?”顾清菡故意压着嗓子:“是不是瞧不出来?”   杨宁叹了口气,道:“齐峰只是眼睛瞎了,三娘,就你这样子,只要多看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女人?”   “啊?”顾清菡急问道:“为何这样说?我哪里不对?”   杨宁也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顾清菡的胸脯上,顾清菡顺着他目光往下移动,这才发现,自己胸脯丰满,将衣服撑起,鼓囊囊两团,脸上一热,抬头见杨宁一双眼睛还盯在自己胸脯上,狠狠瞪了杨宁一眼,只觉脸上发烧,转身仓惶跑出门。   两人出城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依旧是西斜天幕,两匹马齐头而行,杨宁问道:“三娘,你对这边比我熟悉,咱们先往哪里去?”   “据我所知,荆州城以西有一处村庄,那也是侯府的封邑,咱们先往那里去瞧瞧。”顾清菡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还早,这里的百姓纯朴,咱们晚上说不定还能在那边借宿一宿。”   “好!”杨宁笑道:“一切听从三娘指挥。”目光却禁不住下移,从顾清菡胸前扫过,此时已经看不出顾清菡胸脯丰隆,整个人看上去倒也还真像一个俊朗的男子,杨宁心中忍不住嘀咕:“她是如何让那里消失不见?莫非是用带子勒住?可是那样饱满的胸脯,要真用带子勒住,岂不是很难受?”   ------------------------------------------   ps:求收藏,求月票,大家鼎力相助! 第七十七章 在田间   顾清菡所说的村庄其实并不大,村庄边上有一片低矮的山峰,山上长着茂密的樟树和橡树,这些都是烧炭不可或缺的材料,其实在这方圆百里地内,樟树都是最常见的树木,此处生产的樟炭一直也很有名,每年到了冬天,从江陵都会有一批樟炭运送到京城。   山脚下,便是依山而建的几十户人家,星星点点,远处便是大片的耕地,时当黄昏,杨宁却依旧看到田地里有农户在耕田,田地里的粮食显然都已经收起来,光秃秃一片。夕阳之下,一望无垠。   “三娘,这都已经深秋了,粮食都收起来,怎地还有人在地里种田?”杨宁骑马在顾清菡身边,忍不住问道。   顾清菡微笑道:“你没有到过田里,自然是不知道。粮食收起来之后,农夫将土壤松一松,等到来年,就更容易种上粮食。”   “原来如此。”   两人下马之后,沿着田坎往前走,田里的农夫并不多,不过瞧见两个陌生人牵马走在田边,都是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三娘,你老家在江陵什么地方?”杨宁见顾清菡神情平和地东眺西望,问道:“离这里远不远?”   “不远。”顾清菡心情似乎很好,“顾家和齐家一样,在江陵也是世家大户,两家在江陵也一直关系极好,便是如今,在江陵的威望也只是次于齐家而已。”   杨宁立刻就明白,当年齐三爷迎娶顾清菡,恐怕也是因为两家是世交,更是为了稳固在江陵这边的根基,顾清菡言语轻松,但杨宁深知顾家的威望只是仅次于齐家,那么顾家在江陵的势力一定极为强悍。   齐家在江陵的威望无与伦比,这无可厚非,毕竟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国的栋梁,莫说小小江陵,就是整个大楚,能与齐家相提并论的门户也不会多。   抛去齐家,顾家显然是江陵最强大的家门。   “齐家的田产家业主要是在江陵北部,也就是荆州城这一片。”顾清菡解释道:“顾家是在江陵南边,从荆州城一直往南走,几十里地会有一条河,叫做净月河,多年以前,只要过了河,都是顾家说了算。”   皇权不下县。   这句古已有之的话杨宁自然早就听过,也明白其中的意思,在古代地方豪绅的影响力比之皇帝的圣旨其实更有效用,朝廷颁下的各种制度,具体到地方上,地方官员都需要与当地乡绅协同合作,如果没有地方乡绅的支持,官员在当地几乎是寸步难行。   毫无疑问,无论是齐家还是顾家,早年都属于江陵的地方乡绅,在当地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听顾清菡的意思,在齐家还没有发迹之前,齐家与顾家在江陵本地应该是平起平坐,齐家在江陵北部有着极高的影响力,而顾家则是坐镇江陵以南,不过齐家后来成了大楚的侯爵,顾家自然无法与之相比,不过其在江陵依然是根深蒂固。   杨宁心想顾清菡有如此家世背景,也难怪会被迎娶进侯府,而且又深得太夫人其中,掌管家事。   见得前面的地头间有一位老汉正坐在田垄上,杨宁上前去,笑道:“老丈,还没收工啊?”   那老汉其实也早已经注意到杨宁二人,杨宁倒也罢了,可是顾清菡俊秀无比,肌肤白皙娇嫩,老汉一看便知道这两人来历不简单,笑着回道:“两位这是要往哪里去?是否走迷了路?”   他只想这样两个人不至于回到田间地头,应该是走迷了道路。   “是啊,我们往江陵游历,走错了道。”杨宁顺嘴道,一边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心想这孩子不但脑子灵光了,这性情也圆滑不少,这胡话是信口而来,自然的很。   “那要往哪里去?这附近我倒也认得,帮你们指道。”老汉倒也热情。   杨宁心想顾清菡倒也没有说错,这里民风淳朴,老汉为人慈和,却是上前在老汉身边蹲下,往地里扫了一眼,问道:“老丈,今年收成不错吧?地里的粮食都收起来了?”   “还成。”老汉笑道:“粮食都收起来了,将这地里翻一番,来年好种粮。”   “粮食收上来,来年可以过一个丰衣足食的好年头吧?”杨宁笑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是锦衣侯的封邑,税收比其他地方要少许多。”   途中杨宁已经从顾清菡口中知晓,锦衣侯的三千户封邑,一切税收俱都是由锦衣侯所控制,在税收方面,根本不受官府管治。   大楚皇帝对百姓倒也颇施仁政,早些年按照三成的比例收税,不过近些年战事频繁,税收也涨到了四成,而锦衣侯所属的三千户封邑,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两成收缴,雷打不动,帝国有封邑的臣子之中,锦衣侯所属封邑的税收绝对是最低的。   对锦衣侯来说,锦衣侯府从不是奢华铺张之地,而且所属封邑就在故土,土地上耕种的都是本土的父老乡亲,所以锦衣侯以封邑之便,也算是为本地的乡亲做了一番好事。   老汉只是笑笑,道:“能凑合着过吧。”   顾清菡此时也站在边上,她冰雪聪明,察言观色,听老汉说的勉强,便觉的其中有蹊跷,声音柔和问道:“老丈家里有几口人啊?”   “两个儿子,上上下下也有九口人。”老汉脸上带着笑。   “那家里有几亩田?”顾清菡毕竟是女人,不能像杨宁那样大大方方蹲着,只能站在老汉边上询问。   老汉抬手往前面指了指,“我家的田都在这里,有个八亩薄田。”   顾清菡微微颔首,她对这边的情况自然是颇有些了解,当年先帝赐下的封邑,都是挑选了比较好的田地,封邑三千户,并非只有每户一亩田,荆南属于产粮大区,这里田地颇多,在这里的百姓,多的能有个十亩田上下,最少的也能有个四五亩田地。   这老汉家有八亩田,也算是个比较殷实的农家。   “这一亩田一年下来,能打多少粮食?”顾清菡仔细询问道。   老汉自然不会怀疑顾清菡另有它意,只以为是这两个外来人突然来了兴趣,解释道:“这两年风调雨顺,收成不差,我这八亩田,每亩差不多也能有个两三石粮食。”   杨宁自然晓得,一石粮食相当于后世的六十公斤左右,也就是一百多斤粮食,这老汉一亩田也能产出三百多斤粮食,相较于后世的粮食亩产量来说,区区三百多斤粮食自然是极低,不过在这个时代,因为农业技术的限制,一亩田能有三百多斤粮食,也已经是极高的产量。   “如此说来,这八亩田,一年下来也能有个二十多石粮食?”顾清菡道:“听说锦衣侯收缴的是两成赋税,你们家里还能剩下不少,一家老小应该能吃得饱。”   杨宁亦觉得按照正常来说,这老汉一年收成缴掉赋税,还能有两千斤粮食,虽说一家九口人数不少,但却也足够让家中人吃饱。   老汉却是叹了口气,道:“若是真的那样子,还真不愁吃穿。”   “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宁和顾清菡对了个眼色,立刻问道:“难不成不是这样子?”   老汉只是摇了摇头,随即笑道:“不说了,多说也无用,你们要去哪里?”   顾清菡发现其中有问题,当然不会轻易离开,温言道:“老丈,看你样子,难道一年下来,留不住那么多粮食?”   老汉见她眉清目秀,声音温柔,苦笑道:“一年有二十石粮食,当然足够一家老小吃饱,省着点吃,还有富足,可是......哎,一年下来,真正留下的也不过十石左右,家里人多,干饭少吃,多吃粥还能撑过去。”   “绝无可能。”顾清菡柳眉蹙起,“怎么只能有十石粮食留下?”   那老汉还没说话,却听得远处传来敲锣之声,杨宁和顾清菡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到一个中年村夫一面敲着一面锣一面大声叫喊:“姓罗的来了,大伙儿快回村里,姓罗的来了......!”声音响亮,远远传开。   本来坐在地上的老汉立时爬起身,抓起了手边的锄头,也不忘向杨宁二人道:“你们先离开村子,这里不好多留。”也不多言,拎着锄头向那敲锣的人跑去,非但是他,杨宁和顾清菡看见,只见田间地头正在耕作的村民都是纷纷拿着手中的农具,往那敲锣的汇拢过去。   “三娘,好像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杨宁皱起眉头,“咱们过去瞧一瞧。”   顾清菡清美的脸上此刻满是疑虑之色,听杨宁这般说,立刻点头道:“咱们去瞧一瞧,姓罗的人又是谁?他们好像都是因为那姓罗的跑回去。”   只见到一群农夫聚集在一起,此时都往山脚下的村子跑过去,无论老少,都像是家中着火一样。   -------------------------------------   ps:第二更十二点左右送上! 第七十八章 巧立名目   杨宁二人牵马到了村口,便见到前面围着一大群人,男女老少皆在其中,少说也有上百人之众,村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乱成一片。   杨宁和顾清菡将马栓在一旁,这才凑近上前去,只见到村民们此时一个个愤愤不平,瞧着前面几个人。   那几个人与村民的区别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都是穿着劲衣短装,一个个身材健壮,五六名大汉簇拥在一名灰色劲衣的中年人身后,那中年人头上缠着一根灰色的带子,约莫四十岁上下年纪,满脸横肉,只看那凶神恶煞的长相,便知道不是善类。   在这帮人身后,亦有数匹骏马,显然都是骑马而来。   杨宁知道在大楚国骏马可是稀罕货,普通人家,根本不可能拥有马匹,这帮人的来历看来也是不弱。   “怎么,这是要打架还是要杀人啊?”灰衣人扫了手拿农具的一群村民,戏虐笑道:“真要杀人,凭你们手里的锄头可不成。”   此时站在村民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汉子,也有将近四十岁年纪,杨宁只能看到他背影,也不知道长相如何,在他身边,则是十几个壮劳力手拿农具,与对面那群人形成对峙之状。   杨宁和顾清菡挤在人群中,虽然也有村民用奇怪目光瞅两眼,但此时大家的注意力主要还是在那群壮汉身上,并无人过问两人。   “罗管事,他们也都是刚从田里回来,并没有其他意思。”村民最前面的壮汉朗声道:“不过你提的要求,大伙儿商量过,只怕不能按照罗管事的意思办,谁都要个活路,也不能往死里逼。”   “且慢。”灰衣人显然就是罗管事,抬手止住道:“韩毅,你是鲁王村的地头,也该明白,所谓的要求,可不是我罗昌贵的意思,这是锦衣侯府的意思。”说完,拱手往右边齐肩拱了拱,“锦衣侯过世,举国同悲,他是国家栋梁,办起丧事来,可不比寻常的人家,那花销可是海了去了。锦衣侯是咱们江陵的脸面,咱们这些人,也都是靠着侯爷过日子,如今侯爷过世,稍有良心,也该知道孝敬孝敬,可你们这帮人倒好,推三阻四,难不成你们不是托荫于侯爷?”   杨宁不想着罗管事一上来就提到了锦衣侯,心想原来锦衣侯过世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江陵。   顾清菡却是俏脸冷淡,并不言语。   黝黑汉子韩毅立刻道:“罗管事,侯爷对我们的恩惠,我们自然不会忘记。只是这一次开口就是一户一石粮食,我们实在是承受不起。”半转身来,指着身后一群村民道:“罗管事看一看,鲁王村的村民,虽然说不上面黄肌瘦,可却也都是干瘦得很,虽然刚打上来粮食,但这些口粮还要撑明年,许多户粮食根本不够吃,如果这一次再每户拿出一石粮食,敢问罗管事,还要不要他们活下去?”   “照你这样说,锦衣侯的脸面就不重要了?”罗管事冷笑道:“锦衣侯清廉刚正,侯府的进项,就是靠咱们这些人,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不出力,那谁来出力,谁来撑侯府的脸面?为了你们那点粮食,难不成让侯府在百官面前失了脸面?”   杨宁皱起眉头,忍不住看向身边的顾清菡,顾清菡自然明白杨宁,微微摇头。   边上忽然有一个村民大声道:“罗管事,鲁王村这些年可曾少交过一颗粮食?你们说侯爷在前方征战,国家有难,咱们要交四成的赋税,我们没有争执。你们还要按照人头,一个人交一斗粮食的丁税,我们也没有说什么。平日里的徭役,你们抽工去干活,连饭也不管,我们还是没有说什么,说到底,都是冲着侯爷的面子,大伙儿知道,以前过的衣食无忧,都是托了侯爷的福,艰难时候,我们跟着锦衣侯受苦也是应该的。”他声音激动起来:“这几年大伙儿口粮锐减,吃饭都成问题,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巧立名目,赋税一年比一年重,这样下去,咱们还怎么活?”   四周村民都是义愤填膺,有人大声道:“以前老侯爷过世,也没听说要多交粮食,如今侯爷过世,规矩为什么就变了?”   杨宁神色冷峻,顾清菡更是俏脸如霜,粉拳儿竟是握了起来。   罗管事目光冷厉起来,冷笑道:“看来是以前侯爷对你们太好,将你们养刁了。你们种的土地,是圣上赐封给侯爷的食邑,莫说多少点粮食去孝敬,就是将你们的土地都收了,你们也要老老实实交上来。”   “罗管事,这话可就没道理了。”韩毅沉声道:“我听读书人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天下的土地都是圣上的,可也没听说朝廷随意收缴土地。咱们这村的土地,也都是祖辈传下来,是自家几代人耕种的土地,该交的赋税我们一文不少,就是侯爷现在过来,也没有资格收走我们的田地。”   罗管事嘿嘿一笑,盯着韩毅,道:“韩毅,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再问一句,孝敬侯府办丧事的粮食,你们交是不交?”   韩毅大声道:“我已经说过,大伙儿还要活命,要活命就要粮食,该交的粮食我们都已经交了,谁要是巧立名目多收粮食,我们一颗粮食也没有。”   “好,是条汉子。”罗管事竖起大拇指,“韩毅,你别当我不知道,有人跑到京城去,往侯府告状,说什么食邑胡乱收税,这事儿你是不是也有参与其中?”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韩毅冷笑一声,“不过你们要真是逼人太甚,姓韩的还真要去京城一遭,当面问问侯府,为何这几年赋税如此之重?”   “就凭你也能进侯府?”罗管事淡淡道:“上次往京城告状的那个,刚回来,就被我们打断了手脚,这一辈子都要躺着过日子,莫非你们没有听说过?”   韩毅大笑道:“我自然听说过,难道罗管事今日想要打断我的腿?”   他身边村民立刻抬起手中的锄头扁担。   杨宁忍不住凑近到顾清菡耳边,低声问道:“有人去京城告状?”   顾清菡脸若冰霜,依旧是微微摇头。   “韩毅不准备缴粮,你们都是这个意思?”罗管事扫了一扫,“他这个地头是不想当了,你们是不是连日也也不想过了?”   “不交。”边上立刻有人道:“这次我们一颗粮食也不交。”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叫喊起来。   罗管事冷笑一声,抬手指向一人,沉声道:“你出来,你说什么?”   那人被罗管事一指,倒有几分畏惧,但还是鼓起勇气往前走出两步,道:“我....我说我不交粮,该交的粮......!”他话没说完,罗管事身后已经有一人冲出来,抬手便往那村民的脖子上抓过来。   那村民吃了一惊,他身材瘦弱,与扑过来的壮汉体型相差甚远,条件反射举起手中扁担,那壮汉显然练过,探手一把就将扁担抓在手中,用力一扯,便将那扁担扯过去,二话不说,举起扁担,对着那村民迎头砸下来。   只听一声惨叫,扁担正中村民额头,那村民身形晃一晃,便即栽倒在地,头破血流,村民都是吃了一惊,有人显出愤怒之色,但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惊恐。   “住手。”韩毅厉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冲过去,想要看看那村民伤势,身后几名年轻人只以为韩毅是要上去拼命,热血上涌,都是叫喊着跟随韩毅冲过去,罗管事身后几名壮汉也都冲过来。   杨宁眉头紧锁,他一眼就看出来,罗管事带来的这些人,多多少少也都是练过几下子,虽然不会有什么高明的武功,但定然精于打架斗殴这种事情,这些村民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果然那几名壮汉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却如同狼入羊群,手脚齐用,只听得一阵惨叫声响起,片刻之间,五六名村民都已经被打倒在地,有人更是被折断了手脚,躺在地上痛苦哀叫。   其他村民虽然满腔愤怒,可是看到那几名壮汉凶恶,一时间倒也没有几人敢再冲过去。   韩毅身材高大,力量不小,他一开始也没想过要与那帮人动手,可是双方动起手来,也无可奈何,见得一名壮汉向自己扑过来,只能迎上去,同时抓住对方的手,纠缠在一起,边上一名壮汉放倒两名村民,见韩毅还在纠缠,抓起手中的扁担,便要从背后照着韩毅脑袋砸下去。   他高举扁担,尚未砸落,却感觉扁担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扁担被一股力道一扯,脱手而去。   这人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有其他村民过来,转身去看,只见身后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青年,衣着与普通村民大不相同,那根扁担正是被他夺走,壮汉大是惊讶,见得这青年看起来文弱得很,想不到他竟有那般力量从自己手中夺走扁担。 第七十九章 寒意   围观的村民们此时也有不少人瞧见这边的状况,看到那壮汉用扁担要从身后砸韩毅脑袋,有人便要叫出声来,可是一眨眼间,就看到一个年轻人冲过去,轻巧地从那壮汉手中夺下扁担,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看到一个文弱的年轻人竟然能从那壮汉手中硬夺过扁担,也是吃惊,特别是先前和杨宁说过话的那名老汉,一眼便认出杨宁,万想不到这家伙竟然如此大胆,张了张嘴,一脸错愕。   顾清菡本来是一直冷冷盯着那罗管事,等听到惊呼声,才发现杨宁已经窜了出去,此时见到杨宁拿着那根扁担,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她虽然对罗管事这帮人也是深恶痛绝,可杨宁上前插手,还是让她惊怕,毕竟她知道杨宁以前老实巴交甚至有点痴傻,虽然出身武门,可并无练过武功,这时候强逞英雄出去,只怕要吃大亏,想着只能上前去亮出身份,对方如果知道杨宁是锦衣世子,相比就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锦衣世子的身份非比寻常,顾清菡也担心如果轻易让人知道了杨宁身份,只怕要给杨宁带来麻烦,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却见到被杨宁夺下扁担的大汉已经扑向杨宁,一拳照着杨宁面门打过去。   “宁儿,小心......!”顾清菡失声惊呼,此时什么也顾不得,推开前面的人,便要往前面挤过去。   杨宁瞅见对方拳头打过来,神情淡漠,侧身一闪,轻盈灵巧,也是二话不说,举起扁担从侧面照着那大汉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便听“啪”的一声脆响,扁担砸中那大汉脑袋,却断成了两截子,那大汉惨叫一声,整个身体便即委顿而下,躺在地上,脑袋被开了瓢,鲜血直流。   这大汉一身惨叫,却是惊动了其他正在纠缠的人,所有人目光都瞧过来,看到那大汉瘫倒在地,又见杨宁将手中半截扁担丢到那大汉身上,正自整理衣衫,都是目瞪口呆。   四下里顿时静下来,几名大汉怔了一下,却已经移动过来,很快就将杨宁包围在当中。   村民们此时赶紧将受伤的村民扶下去,韩毅打量杨宁几眼,一脸诧异,显然也不明白怎地会多出这样一个人来。   顾清菡此时已经挤到前面,叫道:“宁儿......!”   杨宁向顾清菡这边瞧了一眼,竟是露出笑容,摇了摇头,示意顾清菡不要过去,顾清菡担忧不已,瞥了那罗管事一眼,又气又怒。   罗管事听到顾清菡叫声,先是看了顾清菡一眼,见是个俊朗的男子,也不多管,上前几步,打量杨宁几眼,才笑道:“出来个见义勇为的,这年头还真是罕见,我瞧你也不像是这村子里的,从哪里过来?”   杨宁却是整理衣衫,卷起衣袖,含笑道:“罗管事,你们要孝敬锦衣侯,这不是赋税,总要人家自愿,既然大伙儿不愿意缴粮,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此外锦衣侯过世,锦衣侯府应该是忙成一团,绝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想着要江陵这边去孝敬,这收粮去孝敬的主意,是你们几个用屁股想出来的吧?”   罗管事一怔,皱眉道:“你是什么人?听你的口音,可不是江陵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道,你姓罗,好像是个什么管事,管得到底是什么屁事,我也看出来了。”杨宁淡淡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顾清菡心想难不成杨宁要自报身份?不过目下情势危急,杨宁被几个身强体壮的大汉围在当中,也只能亮出身份来。   罗管事盯住杨宁,问道:“你是谁?”   “我叫专打狗,只要看到狗咬人,就忍不住要教训一番。”杨宁笑道:“你觉得我这名字如何?”   罗管事当然知道杨宁这是胡诌,冷笑道:“你以前叫什么我不关心,我只知道,再过片刻,你就会像一条狗一样,只能在地上爬了。”使了个眼色,一名壮汉心领神会,一个箭步冲出,一拳击过去。   杨宁却是后发先至,那大汉出拳,他也已经探手而出,那大汉拳头打出一半,就被杨宁扣住手腕子,随即便见杨宁握住那手腕子,身形却不停,依然往前,那条手臂便被杨宁带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那大汉肩骨折断,一声惨叫之中,杨宁已经到了他身后,依然抓住那条折断的手臂,反身过来,一脚从后面踩在大汉的膝弯里,那大汉腿上一弯,一条腿已经跪在了地上。   从杨宁出手到大汉跪下,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不少人根本没有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状况。   那大汉龇牙裂齿,其他几名大汉先是一惊,随即都是大喊出声,纷纷向杨宁冲过来。   顾清菡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却只见杨宁身形闪动,灵巧无比,那几名大汉包围而上,出拳踢脚,可是杨宁却如同狸猫一样,在几人之中轻松找到缝隙,鬼魅般闪出来,也不去和那几名大汉纠缠,而是直接抢到了罗管事身前。   罗管事见到眼前一道人影扑来,吃了一惊,他倒也有些功夫在手,急忙后退,杨宁身影如影随形跟过来,罗管事低吼一声,一条腿照着杨宁的身影便即踢了过去,凶狠无比,他对自己的脚下功夫还是颇为自信,相信这一脚只要踢中,定能让对手骨头断折。   “啊!”   一声惨叫,几乎没人看清楚发生什么,就见到罗管事已经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抱住自己的脚踝,一脸痛苦。   此时最过惊讶的莫过于顾清菡,她只以为杨宁此番定要吃大亏,却根本没有想到,那文弱的身体之内竟有如此力量,非但能从数名大汉包围之下轻松脱身,而且一出手便即将罗管事击倒在地,可她亦和其他人一样,根本没看清楚杨宁是如何击倒罗管事。   只是此刻不少人也都看到,杨宁手中多了一把匕首,亦有人看到,那罗管事虽然抱着脚踝,但脚踝处已经是鲜血一片。   此刻一名大汉已经从杨宁背后扑上来,顾清菡急忙叫道:“宁儿,小心身后......!”   却见杨宁身形一闪,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轻松躲过那大汉,那大汉扑了个空,随即感觉肩膀一阵剧痛,杨宁一刀已经插在他肩臂,寒刃刺入人体,似乎比刺进豆腐里还要轻松容易,而且杨宁出手快极,刀入肩臂之后,蜻蜓点水般迅速抽出。   其他大汉此时也扑过来,杨宁一个箭步冲到罗管事身后,就在罗管事身后蹲下,手中寒刃已经顶在罗管事后脑勺,轻笑道:“可不要再过来了,我这人最容易紧张,你们一过来,我心里害怕,这刀子可能就刺进他脑壳里。”   “不要.....不要过来......!”罗管事虽然脚踝剧痛钻心,可是感受到寒刃那刺骨的冰冷,立刻高声尖叫起来。   几名大汉都是立刻停步,不敢上前。   杨宁自然不是应付不了这几名大汉,他手中有寒刃,而且本身就擅长格斗之术,对于人体的要害了若指掌,更何况逍遥行步法神奇莫测,真要对付这几名大汉,以他目下的身手,那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不愿意在这几人身上耗费自己的体力和精力。   村民们都已经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几名村民拿着农具上前与那几名壮汉拼斗,非但没能伤得了对方一人,反倒是自己这边有七八人断手折腿,可现在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弱青年,竟然以一人之力,将这些大汉玩弄于鼓掌之中,而且轻松将众人畏惧不已的罗管事击倒在地。   “小兄弟,你.....你不要乱来。”寒刃是一把极为古怪的兵刃,其本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气,此时冰冷锋刃就顶在罗管事后脑勺,罗管事脸色惊恐,“我.....我是锦衣侯的人,你要是伤了我,那.....那后果不堪设想。”   地头韩毅显然也知道如果真要伤了罗管事,定然会惹来天大麻烦,向杨宁道:“小兄弟,多谢你出手相助,不过此人.....此人是齐家的管事,还是不要伤了他。”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只是觉着齐家势力雄大,真要得罪,鲁王村的村民固然要遭殃,这路见不平的小英雄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杨宁摇头笑道:“你放心,这人不会是齐家的人,锦衣侯如果知道齐家有这样的人,第一个便要宰了他。”神色一冷,森然道:“我来问你,巧立名目增收赋税,到底是谁的主意?”   “这.....这是侯爷的意思。”罗管事道:“我们只是下面办事的,没有侯爷的意思,打死我们也不敢胡乱收税......啊......!”一声惨叫,杨宁已经手起刀落,将寒刃刺入罗管事的肩头。   “到底是谁?”   罗管事几乎是带着哭腔道:“真的.....真的是侯爷的意思,小兄......小爷,我不敢.....不敢撒谎......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杨宁这一次又将寒刃刺入了他另一边肩头,罗管事双肩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   ps:求月票,求点捧场,我是个老实人,也不会说其他,呜呜! 第八十章 爬出去   顾清菡见到杨宁出手冷厉,微蹙秀眉。   寒刃乃是极品兵刃,不但锋利无匹,而且刃身不沾血,从肩头拔出来,依然是干净光润,罗管事声音已经嘶哑:“小爷,祖.....祖宗,真的.....真的是侯爷的吩咐,我们.....我们只是做事的......!”   杨宁微有些讶然,到了这个份上,他相信以罗管事这般没骨气的秉性,绝不可能还坚持住,如果真是其他人指使,这罗管事也不可能死咬住锦衣侯。   “不管是谁指使,回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个人,就告诉他,他的好日子要到头了。”杨宁收起寒刃,缓缓站起身,看向那几名大汉,目光如刀,他虽然个头比那些人矮上不少,但此刻的气魄,却自有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寒冷,“你们几个还要不要打下去?”   其实这几名大汉也看出来,今日是出门撞鬼,遇上了硬茬子,方才杨宁的身手几人也瞧见,知道这年轻人看起来文弱,但动起手来,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眼见得连罗管事都被刺了脚踝,哪里还敢再上前,再说都是混口饭吃,可没想过将命丢在这里。   “走......!”罗管事见那几个大汉还在发呆,忍着脚踝巨疼大叫道:“还不快抬我走。”   他毕竟也是个见过世面的,知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少,今日碰上了厉害角色,还是先走为上。   “不急。”杨宁摇头道:“你们打伤了人,难道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罗管事自然明白杨宁意思,大叫道:“都将身上的银钱拿出来。”   众大汉纷纷拿出自己的钱袋子,罗管事也是将自己的钱袋子与那些钱袋子摆在一堆,向杨宁道:“小爷,我们只带了这么多,您看......如果不够,我回头再派人送来。”   杨宁淡淡道:“罗管事,我知道你是个瑕疵必报之人,我现在把话放在这里,如果你回头想要找鲁王村报复,哪怕是伤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要取你性命,你听清楚了?”   罗管事立刻道:“不敢,绝对不敢......!”冲着几名手下道:“还不快走!”   几名大汉有的去抬那被杨宁一扁担打昏在地的同伴,有的上前来要抬起罗管事,杨宁冷笑道:“你们准备这样走?”   罗管事心想你打也打了,银子也拿了,还要怎么地?他脚踝剧痛无比,鲜血流淌,心知那一刀定是伤了自己的脚筋,以后还能不能走路都成问题,这时候若是激怒这年轻人,只怕连自己的另一只脚也保不住,带着哭腔道:“小爷还有.....还有什么吩咐?”   “我记得某人说过,让我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着走,我没那个福气,可也想见识一下狗到底是怎么爬的。”杨宁脸色一寒,指向一人,“你背着那晕过去的,其他人,全都给我爬出这个村子。”   罗管事等人都是变色,杨宁脸色一沉,冷笑道:“怎么,不服气?”   罗管事心中恨极,却也无可奈何,怒喝道:“还不都给我趴下,爬出村子。”不想再多留,转身趴在地上,忍着脚踝的疼痛,领着那几人果真在地上向村外如狗一般爬行,那几匹骏马却无人敢去带走。   村民们见到先前不可一世的罗管事此刻竟落得如此境地,都是心中畅快,那些孩童不通世务,都拍手笑起来,便是那些年轻人也都欢呼起来,只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见此情景,心下痛快之余,更多的却是担心。   锦衣侯乃是帝国世袭侯爵,在这些普通百姓的眼中,那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而齐家在江陵更是实力雄厚根深蒂固,如今得罪了齐家的人,虽然一时痛快,但灾难只怕很快也要降临下来。   虽然杨宁当着众人之面告诫罗管事不得报复,可那些老成持重的村民却并不以为然,心想杨宁只是路过村子的义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一走之后,罗管事绝不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善罢甘休,定会卷土重来。   顾清菡这一刻是又惊又喜,吃惊于杨宁竟然深藏不露,有这样一身好身手,亦有一颗仗义出手的侠义之心,喜于杨宁安然无恙,快步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杨宁无碍,长出一口气,道:“宁儿,你可吓死我了。”   杨宁呵呵一笑,也不管那些正往村外爬的家伙,拿起地上的钱袋子,走到韩毅面前,将几只钱袋子塞进韩毅手中,道:“这些银钱,用来给受伤的村民治伤,顺便给他们补补身子。”抬手指着那几匹骏马,“那几匹马,先在村子里留着。”   韩毅想了一下,将手中钱袋子转身交给身后一人,这才拱手道:“小英雄,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此番恩情,鲁王村上下不会忘记。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你们二位还是尽早离开,这份恩情,姓韩的记在心里,日后若有机会,定会报答。”   “你是担心罗管事去而复返来找麻烦?”杨宁自然明白韩毅心思。   韩毅也不掩饰,点头道:“齐家势力不是我们小小的鲁王村能比拼,这姓罗的是个瑕疵必报的人,今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回头只怕会带更多人来,而且齐家和官府也有关系,如果调来官府的衙差,那时候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顾清菡终于开口道:“韩毅,锦衣侯绝不会纵容自己的家仆为非作歹,齐家也绝不是一个倚强凌弱的家族。罗管事巧立名目收取赋税,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用不了多久就会水落石出,锦衣侯也会给封邑的百姓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韩毅忍不住看了顾清菡一眼,见顾清菡俊秀无比,微有些错愕,先前他并无将注意力放在顾清菡身上,此时才发现原来杨宁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俊美的同伴,听他为锦衣侯辩护,而且言辞肯定,倒有些错愕。   “韩地头,天快黑了,我们也不好赶夜路。”杨宁忽然笑道:“不知能否在村子里打扰一宿?”   韩毅虽然觉得杨宁二人留下来颇有些凶险,可毕竟人家路见不平出手相助,此时天色也确实暗下来,这时候若是强行要让杨宁二人离开村子,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他还有些犹豫,其他村民已经纷纷道:“我们家里有空房,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我们家里住一晚。”   韩毅终是道:“两位要留下,自然是竭诚欢迎。”当下让村民先将那几匹马拉过去拴好,又安排杨宁二人往自己的家中去住,罗管事等人爬到村口,头也不敢回,爬起来狼狈而去。   村里生活简朴,自然没什么大鱼大肉,韩毅却是个热心的人,让人杀了家里的鸡,有村民为了表示对杨宁的感激,也从家里送来东西,有的是舍不得吃的腌肉,也有送鸡蛋的,不一而足。   韩毅家里忙活的时候,杨宁却找了个机会,悄声问顾清菡道:“三娘,老宅那边可有这个姓罗的?”   顾清菡蹙眉道:“我嫁到你们齐家的时候,在老宅祭过祖,自那以后,就一直在京里,再不曾回江陵,将军生前也有四五年不曾回来,这边的一切,都是大总管负责,每年大总管都会往京里去一趟,禀报这边的事务,我见过两次,不过大都是邱总管来过问这些事情。”微一沉吟,才道:“我只知道老宅那边不过十几个人,也没听说有什么管事,更不曾听说养了这么一群人。”   “先前那姓罗的说有人往京里找侯府告状,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事?”杨宁皱眉道:“江陵有人往侯府去,怎能瞒得过你?”   “我也在想这事。”顾清菡美眸之中微显愠怒之色,“如果真有此事,我不可能一无所知,除非.....除非有人故意隐瞒。”   “三娘是说邱总管?”杨宁神情冷然,“邱总管在瞒上欺下?”   顾清菡摇头道:“宁儿,没有证据,不可轻下断言。邱总管虽然平时有些圆滑,但在侯府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而且他又为何要隐瞒此事?就算是老宅的大总管,我虽然只见过两次,了解不深,不过此人处事干练,但心地敦厚,不像是一个奸猾之人。他在老宅这边打理了几十年,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挑选出来的人,老侯爷目光如炬,总不会看错人。“   杨宁其实一直在怀疑是大总管在背后搞鬼,可是听顾清菡这般说,隐隐觉得自己的判断未必正确。   顾清菡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而老侯爷自然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那大总管是老侯爷挑选出来,顾清菡对大总管的评价也不错,如此说来,大总管倒还真不像是一个欺上瞒下之辈,如果当真如此,事情可就古怪了。   “宁儿,幸亏听你的话,没有直接去老宅。”顾清菡轻叹一声,幽幽道:“否则发生的这一切,我们又如何知道?我一直都以为侯府的封邑上,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今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美眸一转,瞧着杨宁:“你又如何知道封邑有问题,非要微服私访下村打探?” 第八十一章 山兽   杨宁一副少年老成模样道:“很多时候,耳朵听到的东西远远比不上眼睛看到的东西,虽然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但总要好过听到的。咱们远在京城,对封邑的情况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既然到了这里,自己亲眼所在,总要比直接去老宅听到的更准确。”   顾清菡情不自禁点头:“宁儿说得对,都怪我疏忽,要不是你,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美眸显出怒色:“明日我倒要好好问问大总管,江陵为何会变成这样?”忽地想到什么,美眸微转,似笑非笑瞧着杨宁,问道:“宁儿,我问你,你的本事是从哪里学的?”   “什么本事?”   “不要和我装糊涂。”顾清菡没好气道:“你练的武功,是谁传授给你?总不会是段沧海他们私下教授?”   杨宁最怕顾清菡问这些问题,只能含糊道:“我出身武门,会点功夫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我为何不知道?”顾清菡蹙眉道:“前些年我让你跟随侯府的那些护卫们习武,你却毫不在意,为何现在又有了武功?”   杨宁正想着该如何给顾清菡一个合理的解释,毕竟顾清菡这样的女人,并不好欺骗,恰在此时,韩毅已经过来请去用饭,算是为杨宁解了围。   这村里的规矩,有外客到来,女人不能上桌子,好在顾清菡一身男装,也是入座,农家用饭自然没什么讲究,桌上倒也凑出了满满一桌子菜肴,韩毅更是请了村里有威望的几人一同作陪。   饭桌之上,少不得向杨宁表示一番感谢,喝的酒是村里自己酿的米酒,味道倒也不错。   大家都见识过杨宁的本事,桌上自然是一番夸赞,又提到了罗管事等人,几人都觉着罗管事肯定不会干休。   “你们放心,罗管事嚣张不了几天。”杨宁冷笑道:“听说锦衣侯府已经派人来江陵,到时候只要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上去,有那罗管事的好果子吃。”   韩毅摇头道:“小兄弟,就算锦衣侯府真的有人下来,难道还会为我们做主?罗管事是齐家的下人,今以后总不会因为我们几个穷破的百姓,对自己的下人动手。”   顾清菡肃然道:“韩毅,我之前说过,齐家不是倚强凌弱的门户。这里发生的一切,锦衣侯绝对不会知晓,如果他早些知道,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韩毅见顾清菡几次三番为锦衣侯说话,而且言辞肯定,心下奇怪,此时终于问道:“你为何会如此肯定?罗管事有一句话我觉着倒没说错,没有齐家的允许,他们也不敢在这里肆无忌惮。”   “韩毅,你是这个村里的地头,每年往齐家缴粮,可是你亲自送过去?”顾清菡问道。   韩毅点头道:“正是。咱们的田地,产粮都有定量,只要不出现天灾人祸,每年都有固定的收成。”顿了顿,才继续道:“每年我们都会将应缴的粮食运送到齐家老宅,过枰清点。”   “据我所知,负责江陵封邑税收的是齐家老宅的大总管。”顾清菡道:“我听你先前说,锦衣侯现在在封邑收取了四成作为赋税,从前一直不都是两成吗?这突然增加这么多,可是大总管亲自向你们所言?”   “齐大总管?”韩毅狐疑瞧了顾清菡一眼,问道:“你认识齐大总管?”心中却想着,这人两次三番为锦衣侯辩护,而且对江陵的税收以及齐家大总管似乎都十分了解,难不成这两人竟与锦衣侯有渊源?   齐家老宅虽然是由大总管打理,可这也并非人尽皆知的事情,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要做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时纳粮,至若齐家是谁管事,也无人担心,韩毅是地头,每年都要带人送粮食过去,对大总管的存在自然清楚。   他既怀疑顾清菡与齐家有渊源,说话便小心谨慎起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尖叫声:“找到了,找到了,叼鸡的那头野兽找到了,就躲在山上。”   声音十分刺耳,韩毅却已经霍然起身来,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韩毅向杨宁道:“两位先吃,我们还有些事。”也不多解释,快步出门去,其他几人也出了门,只留下两个年事已高的老头。   杨宁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忍不住问道:“出了什么事?找到了什么?”   “叼鸡的野兽。”一名老头道:“最近这些时日,村子里的鸡总是无缘无故丢失,前后已经有十来只,这后山上也没有什么野兽,豺狼也是没有见过,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偷鸡。前些时日专门派人守夜,躲在暗地里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终于瞧见有影子进了鸡棚,于是一群人要去将它抓起来,谁知道那畜生跑得飞快,大伙儿都没看清楚到底是豺狼还是野狗。”抿了一口酒,才继续道:“那畜生一身黑毛,大伙儿怎么追也追不上,回来有人说那畜生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还有人说那畜生只用两条后腿跑,像人一样。”   “啊?”杨宁一怔,“只用两只后退跑?”心想这倒怪了,据他所知,自然界中能够以两条后腿而立的动物倒也不在少数,可是照这老头所言,那畜生速度奇快,左思右想,能像人一样两条腿跑起来而且速度奇快的动物,那可是极其罕见,暗想总不至于是猿猴吧。   “那是看花了眼。”边上另一名老汉已经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可还没有听过有畜生能两条腿跑。”   “那可说不准。”先前那老汉争辩道:“好几个人都瞧见,总不成都花了眼。”又向杨宁道:“隔了几天,那畜生又摸到村子里,这一次大伙儿做好了准备,可还是被那畜生跑了,好在大伙儿都瞧见,那畜生是跑到后山里。村里的青壮在后山找了整整一天,也没发现踪迹,那么大一座山,也不能一点点地搜寻。”   杨宁问道:“这后山没有什么野兽?”   “早些年还有些豺狼野猪,不过遇到灾年,村里的人都去山上打猎填饱肚子,这座山也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算太大,山里的野物早就被打没了,这十几年来,也没发现山上有什么野物,无非是些蛇虫鼠蚁。”老汉解释道:“所以山里突然下来一头叼鸡的畜生,大伙儿自然不能放过,村子里本就没有多少鸡,都和宝贝似得,这一下子被那畜生偷了十几只,可心疼死人了,要是再不除掉,只怕以后村里那几头牛羊也保不住了。”   杨宁此时已经来了极大的兴趣,向顾清菡道:“三.....三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顾清菡本要阻止,杨宁跑得比兔子都快,一晃眼就冲出门去。   村头此时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号青壮,点了五六支火把,只听一人正兴奋地向韩毅道:“这一次那畜生是走不了了,我们在山下埋伏了人,瞧它进山,立刻就偷偷跟上,那畜生只以为进山就没事,不妨被咱们盯住,现在已经找到了它的巢穴,就在山里的一处山洞里,我已经让人守在洞口,绝对跑不了。”   韩毅道:“年轻力壮的跟我上山,那畜生速度快,一个不小心就能跑了,咱们死死围住,看它能往哪里钻。”一挥手,领着一群人绕到村子后面,径自往后山去,村民们有拿锄头的,也有拿木棒的,气势汹汹。   杨宁只奇怪那动物究竟是什么稀罕物,心下好奇,也跟在了人群后面。   一群人到了山下,报信的便在前面带路,这后山虽然不高,但也崎岖,山上遍布枯藤老树,众人散开来,走了好一阵子,到了半山腰,就听前面带路的大声道:“就在那里了。”   靠近过去,只见这边早有三个人在等候,见到村民过来,一人已经兴奋道:“就在洞里,我们守在这里,那畜生一直没敢出来。”   杨宁凑上前去,只见到一处颇为陡峭的山壁上都被枯藤枝蔓所掩盖,枯藤中间被扒开,显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里面寂静无比,并无任何声音。   “有没有其他洞口,不会从其他洞口跑出去吧?”韩毅凑上去往洞口里瞧了瞧,听不得一丝声息,不由怀疑道。   “我们在附近检查过,就这一处洞口,是个死洞。”守住洞口的人立刻道:“我们刚才往里面丢了几块石头,还听到了叫声。”蹲下身子,捡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往洞里面狠狠砸了过去,便即听到“呜呜”一声怪叫,那人笑道:“你们听到了,就在里面。”   “找些干柴过来。”韩毅经验十足,“在洞口烧火,里面那畜生受不住熏,就会从里面跑出来。”   人多力量大,只是片刻间,洞口就堆起了一大堆干柴,韩毅吩咐道:“大伙儿围成两圈,那畜生很凶猛,出来之后,可别被伤着,不过也不能让它跑了。”接过一支火把,点燃了洞口前的那堆干柴。   -------------------------------------------------   ps:推荐一本好朋友的新书《儒武争锋》,玄幻爽文,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链接:   今晚十二点左右还有一更,稍后奉上! 第八十二章 黑氅   深秋时节,木柴干燥,最易燃烧,只是片刻间,一团大火便在洞口熊熊燃烧,边上有村民时不时地往火堆上丢干柴,亦有人拿着自己的衣衫将烟火往山洞里面扇过去,一时间滚滚浓烟便往洞里面钻。   好一阵子,听不到里面动静,有人忍不住道:“那畜生该不是被熏死在里面了吧?”   “要真是熏死了,那倒更好,不要咱们花工夫。”边上有人道。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怪叫,一道黑影已经从山洞之内窜出来,速度奇快,宛若猎豹,村民们顿时惊呼起来,韩毅大声喝道:“都不要慌,别让它跑了。”   那黑影从火堆上跳过,直往外冲,一名村民眼见得那黑影往自己撞过来,反应不及,被重重撞上,“哎哟”叫了一声,被撞了开去,好在边上村民早有准备,抡起手中的木棍照着那道黑影狠狠打了下去。   木棍打在那黑影肩头,黑影也没有吭声,忽左忽右,显然是想要冲出包围,但众人团团围住,木棍纷纷往那黑影身上砸过去,杨宁在后边看的清楚,只见那黑影全身上下一层黑毛,不过黑毛已经没有了光泽,也颇为稀疏,果然如之前那老汉所言,这野兽还真是两腿而立。   十几棍子打下去,那黑影见没有出路,已经窝在了地上,任由众人棍棒齐落,也不再躲避抵抗。   眼瞧见一名村民举起手中的锄头,便要照着那黑影砸下去,杨宁猛然喝道:“住手!”   他这一声喝突如其来,倒是将众人惊了一下,都看向他,杨宁挤上前去,道:“不要再打了,他不是野兽,你们还没瞧出来?”   这黑影出来之后,一身黑毛,速度奇快,左躲右闪,村民们一颗心都是紧绷,只怕被这黑影逃了,铁了心要将这黑影击杀,哪里还会去看这黑影到底是什么,反正打死之后能看个够,此刻听到杨宁这般说,韩毅不由细细瞧了几眼,随即从边上村民手中抢过一根木棍,探过去戳了戳。   “他是人。”杨宁叹了口气,“你们要打杀了他,可是要进大牢的。”   众人吃了一惊,只见到那黑影全身颤动,眼尖的人终于看出来,叫道:“那不是他身上的毛发,那是.....那是衣裳。”   韩毅这时候也终于看清楚,裹在外面的那层黑毛,实际上是一件富贵人家才有的大氅。   大氅也有四季之分,夏日披在身上的单薄清凉,而冬日的大氅则是厚实温暖,财力雄厚的甚至会以兽皮来制作大氅,熊豹之皮毛用来做大氅最是尊贵,眼前这黑影身上的大氅,便是一件用兽皮所制的大氅。   几支火把往前凑了凑,此时人们终于看清楚,一个人全身上下都是紧紧裹在大氅之中,全身瑟瑟发抖,低着脑袋,一头漆黑蓬乱的头发与大氅混在一起,在夜里还真是难以分清,也难怪被人误以为是山兽。   杨宁本还想瞧瞧这山上到底有什么稀罕的山兽,发现是一个人裹着大氅,倒有一丝失望,可心里却又疑惑,这大氅价值不菲,绝非这种穷乡僻壤所能拥有,便是一些县城,也未必能有这等名贵的大氅存在。   但这人却偏偏裹着一件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名贵大氅,按理来说其身份自然不寻常,即使不是高官显贵,也定然是衣食无忧,可此人却偏偏如同野兽一般躲在山里,甚至以偷鸡摸狗为食,浑身上下透着古怪。   杨宁往前凑近一些,半弯下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   那人全身瑟瑟抖动,听到杨宁声音,终于慢慢抬起头来,火光之下,有人看到那人的脸,便即惊叫起来。   不单是边上的村民,杨宁看到那人的脸,也是吃了一惊。   只见此人蓬头乱发,胡须邋遢,满面污垢,但右边半张脸却满是疙瘩,就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样,那些肉疙瘩已经结成瘤,让这张脸看起来十分的恐怖。   只是这人一双眼睛倒还明亮,双眸之中充满了惊恐,瞧见杨宁在自己身前,这人立时现出敌意,喉咙里发出低吼声。   “我知道你很害怕,可是这里没人会伤你。”此人虽然面目丑陋,但处境悲惨,杨宁柔声道:“你是不是肚子饿了?你家在哪里?”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两步,看似随意,但却全神戒备,瞧此人方才的速度,那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身法,杨宁见他目带敌意,却也担心他会突然扑过来。   “饿......饿.......!”那人口中忽然含糊不清道:“吃的......饿......吃的......!”   杨宁听这人口齿颇有些不轻,而且只会重复这两句话,心下更是奇怪,问道:“你不要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会给你弄吃的,你告诉我们,你是什么人?你为何会在这里?”   那人见杨宁神情柔和,似乎没有敌意,眼中那股子敌意也消减不少,但还是带着惊恐,见杨宁靠近,不自禁往后挪了挪,口中依旧道:“饿.....吃的.....饿......!”   韩毅凑近到杨宁身边,低声道:“小兄弟,这人.....这人好像脑子不大灵光,他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看他有多大年纪?”杨宁其实也已经看出来,这人脑子似乎真的有些问题,至少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交流,这人浑身上下裹在黑色大氅之中,只露出一张脸,一脸胡须,乍一看倒像是一个流落四方的乞丐。   韩毅打量一番,摇头道:“我也看不出来,不过三四十岁应该是有的。”   “看来是个流落在外的落难之人。”杨宁道:“他往村子里偷鸡,应该是饿极了。”   韩毅低声道:“他身上这件衣衫应该是兽皮所制,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熊皮,会不会是从哪里偷出来的?”   “这种熊皮大氅,有市无价,不但价格昂贵,就是有银子在手里,也不一定能够买到。”杨宁在那人身上扫动,“莫说是普通人家,就是豪门大户,也不定能得到这样的大氅,谁家有这样一件大氅,自然像宝贝一样珍藏,岂能被人轻易偷走?”   韩毅微微点头,只觉得杨宁所言大有道理,轻声问道:“小兄弟的意思,这大氅的主人就是这家伙?可是如你所说,这种大氅昂贵得很,不是一般人所能有用,为何.....为何他会有这样一件大氅?他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知道。”杨宁轻叹道:“不过一时半会我们只怕都不会晓得。”想了一想,才道:“这样吧,我们先带他下山,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他就这样待在山上。回头你们去报官,让官府查查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若是找到了他的家人,村里的损失,应该也能赔偿。”   他心里怀疑这是不是哪个大户人家走失的家人,因为脑子不灵光,所以才流落在外,如果当真如此,那么他的家人必然会早早报官,到时候官府得知此人在这边出现,也就很容易让他重返家中。   韩毅和村民之前只以为是山兽叼走了村里的鸡,这时候发现是个人,自然也不会真的为难此人,亦觉得目下也只有照着杨宁所说的方法去办。   “我们现在去吃东西。”杨宁含笑向那人道:“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我们有东西吃。”   那人只是看着杨宁,也不说话。   杨宁笑了一笑,转身走了几步,却见那人已经站起身来,跟在杨宁身后,口中重复道:“吃的......吃的......饿......!”   韩毅还在想着该如何将这人弄回村子,不想杨宁两句话就将丑汉引过去,只见到杨宁在前往山下走,那丑汉就似乎是担心杨宁消失不见一眼,跟在后面,口中一直重复那两句话,村民们面面相觑,只觉得今夜事情真是古怪,当下也不耽搁,将那堆柴火熄灭,以免引燃山中的树木,这才往山下去。   杨宁时不时回头看,见那人大氅拖在地上,走路之时,两只脚露出来,脚上并无穿鞋,赤着两只脚,厚厚的污垢黏在脚上,心知这人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杨宁走在最前面,丑汉跟在身后,始终保持几步之遥的距离,韩毅则是领着一群村民跟在后面。   进了村子,顾清菡已经和村里的老少在村子里等候,看到杨宁,迎上前来,压低声音恼怒道:“你这孩子,就知道出了门没规矩,我的话你现在不听了是不是?谁让你乱跑?”她虽怪责,但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杨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顾清菡怔了一下,望着杨宁身后那丑汉,见那丑汉一张极其丑陋的脸,打扮更是稀奇古怪,顾清菡蹙起眉头,低声问道:“那.....那是谁?”   “有怪物,大家快跑啊......!”后面一名村妇也瞧见丑汉,害怕至极,高声叫喊,那些老少俱都吓了一跳,杨宁只怕村民慌乱,高声道:“都不要怕,他不是怪物,是人,落难在外,大家不要慌。” 第八十三章 老宅   韩毅见村民慌乱,急忙跑过来,解释一番,安下了众人的心,又让各人散去,只留了两三个身强体壮的村民,以防这丑汉突然发狂。   杨宁让韩毅回屋端了满满一碗饭菜过来,韩毅将那碗饭送过去,丑汉却立刻后退,眼中充满敌意盯着韩毅,并不接碗筷。   杨宁从韩毅手中接过碗筷,温言笑道:“肚子饿了,这是吃的,吃饱了肚子就不饿。”   说也奇怪,那丑汉对韩毅和其他人充满敌意,可是听到杨宁声音,虽然多少还是有些小心,但敌意却弱了许多。   杨宁靠近他,他也不似躲避韩毅那般后退闪躲,而是接过了饭碗,却并不接筷子,直接用手去抓碗里的饭菜,狼吞虎咽,就似乎是从没有吃过饭一样,杨宁看在眼里,知道他定是饿极了才会如此。   只是此人先前一直用手拢着大氅,身体裹在大氅之中,难见其身,此刻伸手接饭碗,大氅便即敞开,里面竟是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破败不堪的短裤,顾清菡见到,“哎呀”叫了一声,立刻转身过去。   杨宁却看得清楚,只见此人身上也满是污垢,可浑身污垢却掩盖不了他身上的伤痕。   这具身体瘦骨嶙峋,而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痕并不是刀伤,都是无数条细口子结成的伤疤。   杨宁对此自然是清楚,心知这丑汉四处流落,特别是在山中游走,难免会被乱石荆棘割伤划伤,可他又不知如何处理伤口,这才导致伤口结疤,大小伤痕少说也有六七十处,从上身到两条腿,就像是经过酷刑逃窜出来的犯人一样。   丑汉此时就坐在地上,吞咽的津津有味,并不理会周边一切,杨宁借机仔细观察,心想这人要是如自己所猜测,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家人,那么定也失踪了很久,看他胡须卷成一大团,那可不是三五个月就能蓄起来。   至若身上那件贵重的熊皮大氅,原来的毛发已经是稀疏得很,也幸好熊皮坚韧,虽是成旧,倒也不见残破。   他正寻思这丑汉到底是何方神圣,却见丑汉忽地将手中饭碗递过来,眼巴巴看着杨宁,口中道:“饿......吃的......!”   杨宁只能让韩毅再去弄一碗,一连三碗下肚,丑汉似乎还意犹未尽,杨宁心想这村里也不富裕,各家的口粮本就拮据,自己也不能一直让这家伙吃下去,瞧见这丑汉肚子已经撑起来,搞不好要撑破肠胃,并不让继续拿食物。   那丑汉见杨宁没有让人再去拿饭食的意思,倒也干脆,重新裹住大氅,倒在地上便睡。   韩毅让人先看住丑汉,夜色深沉,此时自然不可能去报官,准备次日再派人往衙门里去。   他只以为顾清菡是男子,所以只腾了一间屋子给二人歇息,顾清菡只觉得不妥,可这深更半夜,又不好惊动别人,无可奈何,心想晚上也不必睡,熬上一夜便好,等天一亮,立刻赶往齐家老宅。   两人共处一室,杨宁倒是无所谓,十分自觉地席地而睡,顾清菡虽然有些舍不得杨宁遭罪,但也总不好让杨宁上床,只能和衣在床上躺着。   虽然那丑汉颇有些古怪,但顾清菡毕竟与他毫无瓜葛,并不十分关心丑汉的来路,她只想着封邑出了这么大变故,百姓对锦衣侯府颇有成见,大大影响齐家在封邑的威望,而自己之前却浑然不觉,完全被蒙在鼓里,若非杨宁建议微服私访,这一切还不知道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心中暗暗自责。   她在床上思虑颇多,夜不能寐,没过多久,听到杨宁微打鼾声,从床上坐起来,见杨宁侧躺在地上,心下颇有些不忍,犹豫了一下,拿起被褥,下床将被褥抱过去盖在了杨宁身上,见杨宁睡的正浓,苦笑一声,轻声道:“宁儿,你可知道,你长大了也未必是好事,以后许多担子就要压在你身上,你娇生惯养,也不知道那么多的胆子能否承受的住。”幽幽道:“不管如何,三娘都会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承受。”回到床上,静静躺下。   杨宁自然不是真的睡着,他最怕顾清菡忽然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又追问自己武功的来源,所以干脆早早装睡,免去麻烦。   听得顾清菡在身边轻语,心中感触。   次日天刚蒙蒙亮,杨宁就被顾清菡叫醒,起身来见顾清菡神情憔悴,惊道:“三娘,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顾清菡微摇头,轻声道:“咱们不要在这里耽搁,尽早赶回老宅,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这边起身,自然惊动了韩毅,两人简单洗刷一番,向韩毅辞别,韩毅还担心罗管事卷土重来会对二人不利,二人既然要辞别,自然也不挽留,出了门来,见到那丑汉就躺在门口不远,显然还在沉睡。   “这人就交给你们了。”杨宁向韩毅轻声道:“姓罗的留了几匹马,就当做赔偿你们村里的损失。”韩毅心想这可由不得你,那几匹骏马,全村砸锅卖铁也不可能买上一匹,杨宁也不多言,过去解了马缰绳,和顾清菡出了村口,上马便走。   骏马飞奔,行出不过几里路,杨宁就感觉身边一道影子划过,怔了一下,随即看到一道身影已经跑到了自己前面,只瞧一眼,便认出正是那丑汉。   顾清菡也是吃了一惊,道:“他怎么跟上来了?”   杨宁勒住马,那丑汉也在前面停下,站在路边瞧着杨宁,杨宁回头看了一眼,村子早已经不见,又看了看那丑汉,脸上显出惊异之色,“他.....他是怎么追上来的?”   顾清菡也是惊骇道:“难不成.....难不成他是靠着两条腿追上来?”只觉得匪夷所思,出村之后,两人放马奔驰,这两匹马速度都是不慢,这片刻间已经驰出好几里地,刚出村的时候见这丑汉还躺地上睡着,可是转眼之间,竟然追上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顾清菡绝不相信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   杨宁此刻也是感到骇然,他之前也听说这丑汉速度奇快,几次偷鸡被人发现,就是靠着速度才躲过村民的追赶,只是并无亲见,这一次亲眼所见,比之自己所想的速度还要快出不少,完全超出人体之极限,心下惊骇不已。   丑汉依旧是裹在黑氅之内,看着杨宁,重复道:“饿,吃的!”   杨宁回过神来,想那丑汉道:“你怎么追上来了?快些回村子去,那里有人会给你吃的,还会帮你回家。”   丑汉似乎是并不理解杨宁的话,只是呆呆看着杨宁,口中一直重复那两句话。   杨宁心想难道昨夜自己一时好心,这丑汉竟将自己当成了饭票,想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丢过去,道:“你把这个给他们,他们会给你的吃的,不要再跟着我们。”暗想自己跟着顾清菡还有事情要做,总不能带着一个怪里怪气的丑汉在身边。   那丑汉从地上捡起银子,带着一丝怒色,忽地用银子砸过来,口中低吼几声。   杨宁探手接过,顾清菡在边上蹙眉道:“咱们不要和他纠缠,这人来路不明,不能轻易沾染,跟不上咱们,也就回村子了。”娇叱一声,拍马便走,杨宁也不耽搁,催马上前,绕过了丑汉,飞马而行。   两骑如飞,瞬间便驰出许远,杨宁回头瞧瞧那丑汉是否还跟上来,只一回头,就看到那丑汉正迈开两腿,就跟在自己马匹后面咫尺之遥,其速度绝不在骏马之下,那大氅后面飘起,猎猎作响,丑汉也像飞起来一般。   杨宁再一次勒住马,调转马头,皱眉道:“快回去,再不回去,我可揍你了。”抬手举起马鞭,作势要往那丑汉身上抽打。   丑汉有些畏惧,急忙后退,身体缩了缩,可怜兮兮看着杨宁,杨宁吼道:“我这里没吃的,回村子里就有吃的,不许再跟上来。”兜回骏马,再次拍马便走。   放马飞驰片刻,再次回头,瞧见那丑汉依然跟在后面,只是似乎方才被杨宁吓着,拉开了一些距离。   杨宁心中无奈,也不管他,纵马而行。   两人一路往南,一开始的时候,杨宁几次回头,都看到那丑汉跟在后面,驰出十余里地,丑汉的身影已经离得远了,杨宁松了口气,暗想丑汉的耐力终究及不上骏马,虽然其脚下的速度骇人听闻,但时间一长,体力跟不上,自然被远远落在后面。   马不停蹄,旭日东升,杨宁估摸着不到两个时辰,就听顾清菡在前面道:“宁儿,老宅就在前面。”放缓了马速,抬手向前放指过去,杨宁顺她所指方向瞧过去,便见得苍茫天幕之下,出现了一片庄园,青砖红瓦,连成一片,十分显眼。   齐家老宅的大院门前,是一处水质清澈的大池塘,绕着池塘一圈,每隔几步远就栽有一棵杨柳,和风细柳,衬着那古旧的老宅,倒是带着浓厚的古韵之风,而齐家老宅的后面,则是一片茂密的青竹林。   老宅靠西南边,倒是有稀稀落落几十户人家,但齐家老宅在这里却是单门独户,左右并无其他人家,显得颇有些冷清孤寂。   放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倒是颇为热闹。   齐家曾经是江陵的大户,本来在江陵各处包括荆州城在内也都有店铺产业,不过后来锦衣老侯爷跟随大楚先皇帝征战天下,捐赠了几乎所有产业,只保留了这座齐家老宅,锦衣老侯爷后来与宗族之人大都已经迁居到京城,留下的一些旁系支脉,也都迁离此处。   齐家老宅在此,其他人自然也不敢靠近这座老宅建造房屋,倒让这老宅如今孤独在此,只有每当齐家族人从京城返乡时,这老宅才会真正热闹起来。   虽然只是一座孤寂老宅,但这座老宅却是一种象征,无人敢对这座老宅有丝毫不敬。   红色大门倒是十分夺目,老宅大门前左右各有一头石狮子,威风凛凛,杨宁二人在老宅前下了马来,抬头看门头,只是简单写着“齐宅”二字,并无太多的粉饰。   杨宁看了顾清菡一眼,这才上前扣住门环,重重叩了几下,一开始并无人答应,杨宁又重扣几下,随即听到里面响起“咔哒”之声,红色大门打开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探出头瞅了一眼,问道:“这里是锦衣侯老宅,你们要找谁?”   “告诉齐泓齐大总管,锦衣世子回来了。”顾清菡已经下马站在杨宁身边,声音冷漠,艳美脸上毫无表情。   那小老头先是一怔,打量几眼,面带狐疑之色,摇头道:“你们见不着大总管,大总管已经不能见任何人!” 第八十四章 账房   杨宁心下一怔,顾清菡已经蹙眉道:“你说什么?我们为何不能见大总管?”她当年也是在老宅待过几天,记忆力极好,倒也对这开门的小老头有些印象,不过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小老头道:“你们说的齐泓大总管,早已经不在老宅了,自然见不着。”   顾清菡这一惊非同小可,失声道:“齐泓不在?怎么可能,他不是一直在打理老宅吗?”还没入门,便发现老宅这边当真古怪起来。   “先别废话,开门让我们进去。”杨宁伸手欲推开们,那小老头却挡住,道:“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要冒充世子,被宅子里的人知道,你们想走也走不了。”   杨宁一怔,暗想这老头子怎么知道自己是冒充世子?   顾清菡有些恼怒,冷声道:“齐泓不在老宅,又在哪里?现在老宅是谁主事?”想到什么,摘下了头上的帽子,头发如同瀑布般批散开来,盯住那小老头,道:“你可认识我?”   那小老头打量一番,显出惊讶之色,失声道:“是.....是三夫人!”   顾清菡心想你这老头记性还不差,小老头却已经打开了门,跪在地上:“老奴失礼,求三夫人恕罪!”   杨宁还在奇怪难不成自己冒充世子是被这小老头看破,见小老头认出顾清菡,这才知道自己理解错误,暗想连顾清菡和太夫人都没瞧出自己破绽,这小老头只怕连见都没见过锦衣世子,如何能识破。   “先起来。”顾清菡从老头身边走过,进了院子,杨宁也跟随进入,刚一入门,在这大白天里,竟然感到一股子寒意,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老宅太多又没几个人居住,所以才会显得冷清森然。   老头起身来,关上门,从后面跟上来,杨宁这才发现,这老头走路时一瘸一拐,竟然是个瘸子。   一路往里,只见庭院深深,内有假山平草,一直到了老宅大厅,也没瞧见其他人影,顾清菡俏脸凝重,进了大厅,转身想跟在后面的老头问道:“人都去哪里了?这里为何变得如此冷清?”   老头忙道:“澄爷去了城里,说是晚上就回来,府里还有十来个人,老奴这就去将他们叫过来。”   “等一下。”顾清菡蹙眉道:“你说的澄爷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又问道:“对了,我瞧你眼熟,可记不得你叫什么名字。”   老头道:“老奴韦侗,三夫人过门的时候,老奴就在这老宅,三夫人好记性,竟然还记得老奴。”   “你的记性也不差,能认出我来。”顾清菡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杨宁也在边上坐下,目光四下扫动。   “三夫人不知道澄爷?”韦侗有些惊讶,“澄爷是大总管的儿子,这两年都是澄爷在打理老宅,老奴还以为三夫人早已经知道。”   “大总管的儿子?”顾清菡更是奇怪:“你说这几年是他在打理老宅,那大总管去哪了?你刚才说我们见不着大总管,又是什么意思?”   韦侗解释道:“大总管三年前就突然中风,瘫痪不起,只能躺在床上由人伺候,恰好那时候澄爷......齐澄刚过来不久,老宅的事务,齐澄便暂时接替大总管处理。”   顾清菡惊讶道:“三年前?你的意思是说,这三年来,老宅和食邑都是那个叫做齐澄的在打理?”   韦侗显然没想到顾清菡还是这般反应,奇怪道:“三夫人难道一无所知?澄爷每年都会进京,三夫人没有见过他?”   杨宁也没有想到老宅这边竟然有这样的变故,皱眉道:“三娘没有听过齐澄这人?那大总管可有儿子?这齐澄之前又是做什么的?”   顾清菡摇头道:“齐泓本是齐家的宗亲,我对他知道的并不多,记得他老家在江夏,后来投奔到老侯爷这边,一直在老宅做事,并不知道他还有其他家眷。”   韦侗道:“老奴也很少听大总管提起家人,不过也听说大总管在老家江夏也置办了些产业,好像也有几个子女,这.....这齐澄一直在江夏做买卖,他突然来到老宅见大总管的时候,大总管当时也很惊讶,不过大总管的事情,我们不好多问。”压低声音道:“不过大总管似乎和齐澄这对父子的关系不好,有人听到他们好像吵过几次,有一次大总管就突然中风,再也起不来。”   “这个齐澄的来历倒是有趣。”杨宁轻笑道:“大总管一直好好的,这齐澄找过来,他就突然中风,三娘,这里面该不会是有什么蹊跷吧?”看向韦侗,问道:“大总管中风,无法打理老宅,是否派人去京里禀报?”   韦侗道:“当日齐澄就派人去了京里,大总管起不了身,老宅没人主事,齐澄就暂时接替大总管打理。”   “侯府并不知晓此事。”顾清菡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惊讶之色:“齐澄接替大总管,老宅其他人就无话可说?他有什么资历接替老宅事务。”   韦侗也是惊讶道:“这.....这是侯府的意思,派往京城的小崔还从京里带回了书信,里面告诉老宅,以后就由齐澄接替大总管所有的事务,老宅所有人都要听从齐澄的吩咐。”   “三娘,看来咱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杨宁叹道:“老宅换了大总管,连你竟然也不知晓。”   顾清菡却是冷静下来,微一沉吟,才问道:“你是说那齐澄晚上就回来?”   “他昨天出门去,说是去了荆州城看望老总管。”韦侗道:“老总管中风之后,齐澄将他送到了荆州城调养,老奴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总管,也不知道现在情势如何。他临走前,只说最迟今天晚上就会赶回来。”   顾清菡冷笑道:“那好得很,我倒要看看,这齐澄是何方神圣。”又问道:“你可知税银的事情?江陵这边的税银,已经晚了一个多月,为何没有送过去?”   韦侗茫然道:“老奴只是看守大门,并.....并不清楚这些事情。”又道:“是了,赵先生在宅子里,他是老宅的账房,进出账目都在他手里,老奴去叫他过来,他对税银的事情应该很清楚。”正要去叫那赵先生,顾清菡叫道:“等一下,韦侗,老宅里可有一个姓罗的管事?”   “罗管事?”韦侗一愣,摇头道:“府里总共也才十六个人,除了账房、厨房还有仓库马棚都安排了人手,就只有几个齐澄雇来的年轻伙计,这一次也都随着齐澄去了城里。老奴记得,这里面并没有姓罗的,而且除了总管,宅子里就账房的赵先生是读书人,并无什么管事存在,区区十几个人,有总管也就足够,不比京城侯府,用不上什么管事。”   顾清菡虽然冰雪聪明,但此时却也只觉得有些发懵,便是杨宁也觉得老宅这边处处透着诡异。   “你先去请赵先生。”顾清菡抬手示意韦侗先去叫人,韦侗躬身退下。   顾清菡手肘搭在椅把上,玉手撑着香腮,俏脸凝重,若有所思,杨宁知道顾清菡此刻定是满腹疑云,凑近过来,轻声问道:“三娘,这几年的赋税,是否并无缺少?”   “除了这一次,之前的税银虽然偶有延误,但并无缺少。”顾清菡微抬头,蹙眉道:“韦侗说大总管中风之后,派人去了京城报讯,可我却一无所知,如果不是这一次税银迟迟没有送到,咱们也就不会回来老宅,这里发生的一切,我都被蒙在鼓里。”懊恼道:“太夫人将家事都交给我打理,我却.....哎,我真是没用。”   “天高皇帝远,再加上税银之前也没有延误,三娘又怎会想到老宅这边出了意外。”杨宁轻声道:“但有一桩现在可以肯定,老宅这边如果真派人到了侯府,将这边的事情都禀报过去,三娘却一无所知,那就是有人故意封住了消息,不让三娘知晓。”   “那就只能是邱总管。”顾清菡道:“老宅这边有人进京,侯府绝不可能拒之门外,莫说是老宅,就是江陵这边有人过去,侯府也会接待。不过接待外客,一直都是邱总管出面,老宅这边过去人,邱总管自然也知道,但大总管中风如此大事,邱总管为何隐瞒?他难道不知,纸包不住火,这种事情,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他又如何向我交代?”   顾清菡越想事情越古怪,愁眉不展。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人匆匆进门来,杨宁还没看清那人长相,那人已经跪倒在地,恭敬道:“小人赵渊,拜见世子和三夫人!”   杨宁见到这人一身长衫,头戴一顶青布帽,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   “你是赵先生?先起来说话。”顾清菡常年处理家事,而且出身贵族,气质出众,此时沉稳淡定。   账房赵渊起身来,身形瘦削,长着八字须,颌下一绺青须,四十出头年纪,看上去倒也颇显儒雅,儒雅之中,却又带着一丝精明,此时脸上带着笑容,满是恭敬之色,道:“实不知世子和三夫人会突然回来,这边没有做任何准备,还请世子和三夫人恕罪。”   “赵账房,我问你,江陵这边的税银,为何迟迟没有送到京城?”顾清菡冷着脸道:“到底出了何事?”   “税银?”赵渊脸上显出错愕之色,“三夫人,你说的是什么时候的税银?”   “当然是今年的秋银。”顾清菡蹙眉道:“难道我还能找你们要明年的税银不成?”   老宅这边,每年会往京城送去两次税银,春夏交接时节送一次,秋冬时节再送一次。   赵渊立刻道:“三夫人说笑了,秋银早在九月底就动身送过去了,去年秋银迟延了数日,所以今年特地早早送过去,以免侯府那头担心,按理说十月初就应该送到侯府,绝不至于迟缓。”   ----------------------------------   ps:第二更晚点送上,求月票,求收藏,新书还需要大家多支持! 第八十五章 鬼院   赵渊神色肃然,话一出口,顾清菡和杨宁都是变了颜色,顾清菡更是霍然起身,道:“你说什么?税银已经送过去?”   赵渊正色道:“九月底便已经送过去,而且是澄爷.....是齐总管亲自安排,为了保证税银安全,像以前一样,专门去荆州城找到太守大人,调了十几名兵士随行护送。”   杨宁心想这事情可是越来越复杂,也起身问道:“侯府那边,并没有看到税银,正因如此,我和三娘才会亲自前来江陵,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怎么可能。”赵渊骇然道:“齐总管本来要亲自押送,但因为有事脱不开身,派了小崔押送,小崔去过京城,熟悉道路,而且他们回来之后,也说税银已经按时送达,一切顺利。”狐疑道:“三夫人和世子爷此行回来,就是因为这批税银?”   顾清菡盯着赵渊眼睛,见赵渊一脸严肃,缓缓坐下,微闭上眼睛,沉吟片刻,才问道:“我问你,如今在封邑的税收,是按照几成收取?”   “三夫人知道,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定下了规矩,锦衣侯食邑,都是先评定田地的产粮,然后按照收成的两成收取。”赵渊道:“而且如果遇上荒年,譬如旱灾或者水灾,又或者是蝗灾,还会降低赋税,侯爷仁慈厚道,是要让封邑的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咱们这边,自然都是按照侯府那边定下的规矩办。”   杨宁道:“可是据我们所知,锦衣侯封邑已经在多年前就开始增加赋税,而且增加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伸出四根手指,“如今的封邑,每年已经增加到了四成的赋税,赵先生,这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赵渊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恕小人直言,世子这是说笑了。”   “本世子没有工夫与你说笑。”杨宁淡淡道:“我只问你,有无此事?”   “世子,两成赋税,是老侯爷当年所定下,莫说四成,侯府那边就是要收取三成赋税,我这边也要谏言,还请三四为是。”赵渊道:“几十来年来,封邑上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老侯爷赐下的这份恩惠,也正因如此,封邑上的赋税很少出现问题,都能够及时缴纳上来。可是如果贸然增加赋税,必然会让民心动摇,减少赋税人人欢喜,可是增加哪怕一丝赋税,也会让百姓心生怨气,万不可轻易增赋。”   顾清菡道:“赵账房,你难道没听明白,不是侯府要增加赋税,而是你们这边私自增加了赋税。”   赵渊皱眉道:“三夫人的意思是,侯府没有命令,我们自己擅自增加赋税?”显出匪夷所思之色:“这.....这怎么可能,三夫人,我只问一句,如果我们真的这样做了,是不是要掉脑袋?”   “知道就好。”顾清菡冷笑道:“擅增赋税,侯府自然饶不了你们。”   “这个道理我们都懂,所以三夫人觉得我们会犯下那等错误?”赵渊叹道:“好在账房里有这几年往来的账目,三夫人只要到账房仔细一查,立刻就能明白。”苦笑道:“三夫人不必担心担心小人会做什么手脚,您和世子突然回来,小人就算想做些手脚也没有时间。”   他虽然是账房,但读书人的傲气却还在。   顾清菡心想这账目是非看不可的,自己主理侯府事务,账目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此番回来,自然也要将这边的账目查清楚。   “你既然是账房,每年过来缴税的地头,你应该都认识。”杨宁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赵先生,韩毅这人你可认识?”   “韩毅?”赵渊想了想,立刻道:“回世子,韩毅是鲁王村的地头,不过此人性情火爆,其他各处缴税都很快,唯有鲁王村每年缴税最是迟缓。”   “哦?”杨宁淡淡笑道:“照你这样说,鲁王村是个刺头?”   “那也谈不上,最后该交的赋税他们也没有少交。”赵渊道:“我听说此人喜欢结交朋友,虽然只是普通庄户,但外面的朋友不少,人脉广了,那胆子也就大了,去年过来缴税的时候,和另一个庄子里的地头发生了口角,两人就打了起来,这韩毅差点将人打死。”又向顾清菡道:“三夫人是否现在就去账房瞧一瞧?天色还早,齐总管一时还回不来。”   顾清菡微微点头,道:“带路!”   赵渊在前带路,杨宁随着顾清菡一起跟在后面,到了一处小院子,进屋便见得左右都是木架,木架上摆满了各类的账目,屋内还有一名小斯,是账房的助手。   杨宁面对如山的账目,还真是没什么耐心,见顾清菡坐下后,赵渊已经搬起一堆账册放在了桌案上,心想这要查账目,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成,当下出了院子,四下转悠,顾清菡也知道他不擅长这类细账,由他出去闲逛。   庭院重重,杨宁转了小半天,才发现这座老宅比之自己所想的还要大,虽然远不及京城的锦衣侯府规模宏大气派,但在这小地方,这座宅子也是不多见。   老宅毕竟是老宅,虽然也发现有不少地方经过了修葺,但整体而言,还是显得有些古朴苍老,许多墙面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他之前也听顾清菡提及过,这老宅的历史可不短,老侯爷幼年时就是在这老宅居住,这样一算来,这老宅也是有百年历史。   一座百年老宅,无论如何修葺,总还是有些暮气,更何况齐家亲眷进京之后,这座诺大的老宅就没有多少人,如今更是显得冷清至极。   杨宁循着宅内的小径转悠了小半天,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处围墙,和之前所见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道围墙的墙面竟然爬满了藤蔓,藤蔓十分的茂盛,几乎将整道围墙都裹挟在其中。   杨宁心下奇怪,暗想老宅虽然人少,但还是有人照应,平日里该打理的地方也会打理,至少自己先前所见之处,明显是有人时常打理,宅内的花草树木,也都是有人时常修剪,但这一处却显得十分反常,藤蔓都已经将院墙遮挡,竟无人修剪。   他禁不住走近过去,只见通往院墙的小径也都布满了厚厚的青苔,竟似乎之前是无人往这边走过,而且小径两边,杂草茂密,时当深秋,草木凋零,显得枯败而寂寥。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前面枯藤荒草挡住了去路,但是透过已经藤蔓缝隙,却见到前面是一道拱门,大门紧闭,两只门环还被铁锁扣在了一起,那铁锁早已经是锈迹斑斑,而拱门也早已经掉了颜色,显得古旧至极。   杨宁正自奇怪,不知这院子为何会如此荒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回转身去,才发现韦侗就站在不远处,正瞧着自己。   杨宁心想你这老家伙走路难道没有声音,鬼一样冒出来,也不怕吓着人,但神色还是淡定,指着藤蔓后被锁住的拱门,问道:“这以前是谁住的院子?怎地也不让人打理一下,这藤蔓都要伸到院子里去了,人也进不去。”   韦侗也不靠近过来,只是向杨宁招手道:“世子,那里不是好地方,您.....您还是先过来。”   杨宁见韦侗古里古怪,皱眉道:“不是好地方?这是什么意思?”见韦侗没有走过来的意思,再加上前面已经过不去,转身往回走,此时才发现,这处院子单门独户,与其他的院子都相距颇远。   等杨宁靠近韦侗才压低声音道:“世子,已经准备了饭菜,要不要先去吃一点?”   “别岔开话题。”杨宁回头指了指院子,“你说那不是好地方,又是什么意思?”   韦侗眼中竟然现出一丝畏惧之色,低声道:“世子,这.....这里是不祥之地,不但是现在,就是老侯爷在的时候,这里也都一直上锁,老侯爷吩咐过,谁也不许靠近这处院子,更不许进院子。”   “啊?”杨宁一愣,奇道:“为什么?这里有为什么是不祥之地?”   “世子还是不要多问了。”韦侗往后退了两步,“世子请去用餐吧。”他避开目光,竟是不敢去看那院子。   杨宁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韦侗的话起了作用,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此时再看那院子,还真有一股子阴森气息,这老宅本就有些幽冷森然,如今又出现这样一处诡异的院子,杨宁竟觉得有些渗人,但还是沉下脸来,道:“你这人怎地闪烁其词,本世子问你话,你遮遮掩掩做什么?还不快说。”   韦侗自然不敢违抗杨宁,只能道:“世子,那里面.....那里面闹鬼!”   一阵清风吹过,四下里寂静一片,杨宁觉得这阵风似乎有些发寒,皱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闹鬼,好好的一座宅子,怎地会有鬼?你不要胡说八道。”   “世子,真的闹鬼。”韦侗本来不想多说,可是杨宁这样一说,韦侗反而有些着急:“因为这处鬼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第八十六章 推拿   杨宁只觉得这韦侗不过是故作神秘,笑道:“你胡说些什么,若是这宅子里真有鬼,你们还敢住在这里?”   韦侗解释道:“厉鬼只在这院子内出没,只要不靠近这座院子,便什么事情也没有。”   “你说死了两个人又是怎么回事?”杨宁好奇道:“你既然说这院里有鬼,可有人瞧见过?”   韦侗瞅了那院子一眼,轻声道:“其实老宅的人都知道这事,不但知道有鬼,而且还经常听到声音。”   “声音?”杨宁皱眉道:“什么声音?”   “箫声!”韦侗道:“每年都有一两次箫声从那院子里传出来,一吹就是小半夜,而且每次都要连续两三夜才会消失,箫声鬼气森森,听得让人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   “鬼会吹箫?”杨宁奇道:“那可有人看见?”   韦侗道:“老奴刚才说过,有两人就是因为这座鬼院死了。第一个早已经是十几年前,那时候与我一起在宅子里当差,那时候老侯爷不在老宅里,所以不比老侯爷在时严格。那天晚上我们几个喝了些酒,酒兴上来,恰好听到鬼院又响起箫声,就说起了那鬼院,大伙儿也都知道里面闹鬼,那天晚上一个家伙多喝了些,胆子变得大了,就要和我们赌钱,说是他要敢进去鬼院呆一晚,我们每人都要输他一两银子。”   “他去了?”   “当时都喝了酒,脑子都是糊涂。”韦侗叹了口气,苦笑道:“大家也都以为他是吹牛,谁知道他还真借着酒劲,半夜就翻进了院子里面去......!”   “后来如何?”杨宁好奇道。   “死了。”韦侗道:“大清早,我们就发现他躺在鬼院的院墙外面,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一双眼睛睁着,已经没有了气息,那眼睛可是吓人得紧.....!”   杨宁皱眉道:“难道是被吓死的?”   “老宅里死了人,大总管自然也不让我们对外张扬,但暗地里找了郎中过来,郎中检查后便说他身上没有伤痕,也不是因为饮酒过度而死,看他眼睛,还真可能是被活活吓死。”韦彤低声道:“但这事大总管也不让继续查下去,更是嘱咐我们都要守口如瓶,所以除了老宅这些人,并无人知道此事。”   “那第二个人又是怎么死的?也是吓死的?”   “第二个人就是去年死的,离现在时间不长。”韦侗道:“那时候大总管已经去了城里,齐总管在这边理事,当时也正是最忙的时候,老宅这边新雇了几个工,有个年轻人胆大包天,不知道从谁口里听说了鬼院的事儿,偷偷摸摸也是在半夜翻到了院子里去。”   “第二天又死在墙外?”   韦侗摇头道:“这一次死的更怪,是被挂在了一棵大树上......!”说到这里,抬手往鬼院那边指了指,“世子看到那棵大槐树没有?”   杨宁瞧过去,只见在院门左边七八步远的地方,一棵高大的槐树生得十分茂盛,虽然树叶凋落,但枝干繁茂,一看就有好些年头,与老宅一样是一棵经受岁月洗礼的老树。   “就是被倒挂在那棵大树上。”韦侗说到这里,禁不住打了个冷颤:“齐总管知道之后,便告诫老宅的人,谁也不许再靠近老宅。”   杨宁心想如果韦侗所言是真,这两人死的还真是蹊跷。   堂堂的齐家老宅,怎还会有这样一个地方存在?   “你说这里每年都有箫声传出来?”杨宁微一沉吟,才问道:“已经持续多久了?”   “我在老宅前后待了十七年,十七年来,每年都能听到一两回。”韦侗道:“每一回都是连续两三夜,此后就一直没有声息。”   “不会是有人故弄玄虚吧?”杨宁怀疑道。   韦侗道:“世子,据老奴所知,在老奴来老宅之前,这箫声就存在,若是真有人故弄玄虚,谁会花几十年时间连续不断在这里搞鬼?”   杨宁亦觉得不可理解,如果是有人恶作剧,绝不可能延续几十年,亦不可能动辄杀人,难不成这老宅还真有鬼?   “世子,这里还是不要久留。”韦侗道:“当年老侯爷就不许宅里的人靠近这所院子,那定然是有道理,这院里的老鬼一定待了很多年,就是不走。”   “那你可知道最早是谁住在这院子里?”杨宁轻声问道:“这院子看起来不小,而且和其他院子隔着不短的距离,孤零零在这里,总有缘故的。”   韦侗摇头道:“老奴不知,大家也都很少说到这里,毕竟是不祥之地,都不想沾染。如今藤蔓都已经长得这么茂盛,可是谁也不敢过来清理。”显然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世子,饭菜已经准备好,先去用餐吧。”   杨宁跟着韦侗到了餐厅,顾清菡还在账房,韦侗只说已经派人往账房送了饭菜,用过饭后,杨宁再次来到账房,见到顾清菡还在账房内清理账目,扒拉着算盘,聚精会神,那饭菜放在一边,也没有动过,赵渊和那名小厮则是伺候在旁边。   “你们先去用饭吧。”杨宁挥了挥手,示意赵渊二人离开。   赵渊二人拱了拱手,轻步退下,杨宁也不过去打扰顾清菡,背负双手在木架边缓步走过,随手拿过一本账册,翻开来看,见到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诸多账目,如同文章一样,看上去十分费劲,随即又拿了几本翻开,俱都如此,繁琐的很,皱起眉头,瞧了一阵,不由摇头。   也难怪这里的账本几乎堆了半个屋子,他倒是发现,账册里面记载的账目倒也算详细,可实在是太过详细,而且是以文字表达数目,这就显得太过繁琐,看起来也十分的不方便。   他前世毕竟也是经商出身,虽然不是专业的财务,但对于基础的账目报表还是十分熟悉,按照他的估测,这几十页的账本,如果简单化,以数字报表格式记录,最多也就两页纸的内容。   “哎哟......!”杨宁正自寻思,忽听到身后传来顾清菡的声音,立刻丢下账本,回头看去,只见顾清菡坐在椅子上,螓首微侧,急忙过去,“三娘,怎么了?”   “别动.....!”顾清菡微歪着螓首,娇躯一动不动,“我.....我脖子动不了,宁儿,你.....你别过来.....!”   杨宁先是一愣,但瞬间就明白,顾清菡这定然是颈椎病发作,因为伏案时间太长,突然抬头,颈椎病立刻发作。   “三娘,你别动。”杨宁站在顾清菡身后,对于这种颈椎病,杨宁虽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但是要迅速帮其减轻颈椎压迫恢复行动却还是轻而易举,一手搭在顾清菡香肩上,顾清菡立刻道:“你做什么?别动,疼得很......!”   “我知道很疼。”杨宁道:“我帮你按一下,立马就能恢复过来,你不要动。”右手伸出,手掌贴在顾清菡如玉般白皙的颈脖上,大拇指却是按在了颈椎骨上,顾清菡身体微颤,似乎有些不习惯,娇躯一动,脖子更是生疼,轻叫一声。   “叫你不要动,三娘听话。”杨宁如同教训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左手用力按住顾清菡香肩,不令她动弹,顾清菡也不知道杨宁要搞什么鬼,心下虽觉得大是不妥,但杨宁的大拇指已经按在颈椎骨上轻轻揉动,力道一开始十分轻柔,随即慢慢加大力量,顾清菡只觉得后颈本来紧绷,被杨宁按动之后,还真有一丝舒缓。   片刻之后,杨宁的手掌便在顾清菡的粉颈上轻轻来回抚动,只觉得顾清菡的肌肤滑腻,弹性十足,顾清菡虽然亦觉得脖子上那股疼痛感已经大大舒缓,但被杨宁来回在粉颈上抚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生出一丝异样感觉。   齐三爷为国捐躯,多年来她一直守寡,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身为锦衣侯府三夫人,尊礼守节自不必说,可毕竟是血肉之躯,若说平时身体没有一丝久旷之感,那也是不近人情,所以经常以冷水沐浴,也正因如此,才让肌肤更为紧致富有弹性。   今次忽然被杨宁按摩颈脖,虽然也并非极为敏感之处,但还是让顾清菡感觉异样。   如果是从前,或许还不会有特别的感受,但如今却已经知道世子长大成人,心理上便有不同。   “行.....行了......!”顾清菡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轻声道:“已经可以了,不用.....不用再按了。”   杨宁这才收手,见顾清菡果然可以转动脖子,笑道:“看来我这手艺还算不错,三娘,你这是患了颈椎病,平时多按按,能够帮你恢复。”   顾清菡心想这一次是没有法子才让你碰我,下次可就再也没有机会,只怕被杨宁看出自己表情不对,故意咳嗽一声,才道:“这里都是账本,你若是不愿意在这里呆着,先出去转一转,这是咱们的老宅,下一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刚在宅子里都转了一遍。”杨宁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往门外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问道:“三娘,老宅里的那处鬼院,你可知道?” 第八十七章 数字密码   “你去了那里?”顾清菡蹙眉道:“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不要过去。”   看来顾清菡也知道那处鬼院,杨宁当然不会就此放弃这个话题,问道:“为什么?因为闹鬼?”   “别胡说八道。”顾清菡道:“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就是一处荒废的宅子,什么闹鬼不闹鬼的,以后别靠近就是。”   杨宁拉着椅子往前凑了凑,笑嘻嘻道:“三娘,如果只是一处荒废的院子,为何又不让我过去?我瞧那院子都已经被杂草枯藤包围,也该派人清理一下,咱们虽然不住在这里,但这毕竟是咱们的老宅,总不能不闻不问。”   顾清菡似乎不愿多提,杨宁又道:“你不告诉我,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三娘,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顾清菡见他模样,哭笑不得,“噗嗤”笑道:“你莫装这幅可怜样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过门的时候,就是在这里成婚,偶然也发现了那处院子,当时也有人告诉我是闹鬼,不过老侯爷正气凛然,齐家也是世家大户,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有鬼存在。不过那时候老宅就有老侯爷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许靠近那处院子,更不许进院内,否则从重处罚。”   “这又是为什么?如果不是因为闹鬼,也总该有个原因吧?”杨宁道:“三娘可知道那院子里经常有箫声传出来?”   “吹箫?”顾清菡粉润红唇微动,十分性感:“以讹传讹,你也不必相信。老侯爷既然不让靠近,那就是齐家的规矩,不用问缘由,只要遵守就是。”见杨宁微显失望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三叔以前私下里告诉过我,那院子以前好像.....好像死了一个女人,好像死的时候有些怨气,后来院子锁了,就有风言风语。”   “女人?”杨宁立刻问道:“什么女人?”   顾清菡摇头道:“你三叔也没有多说,他也不愿意提及那处院子,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院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抬手道:“你快出去,莫打扰我查账。”   杨宁知道再问下去,顾清菡也不会多说什么,而且顾清菡似乎对那处院子所知也不是很多,正要起身,忽地想到什么,问道:“三娘,你看的这些账本,不嫌很繁琐吗?我瞧着十分凌乱。”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娇媚动人,风情无限,“你以前从不碰账本,自然看的凌乱,账本都是这个样子,自然是详细为好,又怎么繁琐了?”   “我的意思不是说账目繁琐,而是记录的方式。”杨宁想了一下,随手拿过一本账本,翻看了几页,然后取了一张纸,提起毛笔蘸了蘸墨汁,在纸上挥洒自如,顾清菡不知道杨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正自奇怪,只见杨宁片刻间已经画出了一张图来,那图形如同渔网一样,顾清菡更是奇怪。   随即见到杨宁在那渔网一般的表格里填写了字迹,之后一手拿着账本,翻看一下,便在那表格之中填上数字,顾清菡自然不识得杨宁所写的阿拉伯数字,很是诧异,不由起身凑到杨宁身后,微微俯身观看。   杨宁却是聚精会神,片刻之后,放下毛笔,微瞥了身边顾清菡一眼,正瞧见她胸口,发现她胸前依然没有恢复峰峦如聚的壮观景色,自然还是被东西束缚着,不由担心这样会对顾清菡的胸脯有损伤,很想问一句会不会很难受。   顾清菡哪里会想到杨宁此时所想,只是看着杨宁制作的那张稀奇古怪的图纸,疑惑道:“这是什么?”   她出身豪富之家,对书画自然也有涉猎,本以为杨宁这是一幅画作,可是这幅画怎么看都没有美感。   “这是数目,这上面的文字就是概括数字的项目。”杨宁解释道:“这最右边的是个位数,往左边一位是十,这个是百......!”   杨宁当下耐心地教授起来,阿拉伯数字简单易学,更何况顾清菡冰雪聪明,只是片刻间,不但弄清楚了从零到九的阿拉伯数字,而且个十百千位也都辨识清楚,杨宁解释下来,顾清菡俏脸满是震惊之色,这是她前所未闻的学问,等杨宁解释完,顾清菡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小半晌才惊讶道:“宁儿,这.....这是你想出来的?”   “我看你查账辛苦,所以胡思乱想出来的。”杨宁暗想如果这时候和你解释这是阿拉伯数字,只怕你还以为我是鬼附身了,“三娘你看,这样一张表格,不到半张纸,便将账册上的五六页全都囊括进来,而且一目了然,看一眼就能明白。”   “这叫表格?”顾清菡大致明白了表格和阿拉伯数字的意思,拿了那张表格,对着账本细细查看了一番,眸中惊奇之色越来越深,忽地抬头,重复问道:“这.....这真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杨宁挠了挠腮,知道顾清菡此刻心中的震惊,暗想阿拉伯数字一时半刻也传不到这边,倒也不怕西洋镜被拆穿,淡定自若道:“胡思乱想出来的,三娘,你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顾清菡却是满脸喜色,道:“宁儿,你真是聪明,连这样的法子也被你想出来。”瞧着那张表,颇为兴奋道:“你这法子确实简单清晰,一目了然,若早用这样的法子,也不用看这半天了。”   杨宁得到顾清菡肯定,心下舒畅,凑近道:“三娘,这不但可以记账,还可以做密码。”   “密码?”顾清菡奇道:“那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杨宁自从开窍之后,这脑子是越来越聪明,天马行空,这古怪的新词却不知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笑道:“以后如果我出门在外,给你写信,为了防止别人冒充,只要在信函内加上我们约定的密码,你就可以知道真伪。如果更复杂一些,这些数字还可以说话,别人看到这些数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我之间却能明白。”   顾清菡睁大美丽的眼睛,好奇道:“那又怎么做?”   杨宁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数字,递给顾清菡,道:“这是最简单的密码,三娘看看能不能辨识出来?”   顾清菡看了一眼,杨宁刚教过她十个数字,她倒记得十分清楚,一个一个念道:“五,二,零,一,三,一,四。”抬头疑惑道:“宁儿,这几个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笑道:“三娘,你冰雪聪明,这么简单的密码你也看不出来?连着读起来,就是我爱你一生一世!”   顾清菡一怔,随即俏脸一红,将手中纸丢开。   杨宁见状,道:“三娘,这是最简单,还有......!”   “宁儿,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也没有规矩了。”顾清菡沉下脸来,“这些疯话,你以后不要乱说。”   “三娘,你误会了,我.....!”   “我说的不只是这个密码。”顾清菡俏脸肃然,“你回京之后,朝廷应该就要让你继承锦衣侯爵之位,成了锦衣侯,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不但是在外面与文武百官要小心翼翼,便是在侯府,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规矩。”顿了顿,语气更是严峻:“我是你的三娘,在我面前,也由不得你胡言乱语,更不能没大没小,在我面前都不能守规矩,在外面又如何能小心谨慎?”   杨宁倒想不到顾清菡的反应会这么大,他是聪明人,凭心而论,顾清菡这样的美艳少妇,对他还是颇具有杀伤力,他对顾清菡有欣赏,亦有敬重,他虽然外形不过十六七岁,但灵魂却已经十分成熟,若说心中从无对顾清菡有过一丝邪念,那也是自欺欺人,但他对顾清菡却也十分尊重,平时言行上也是十分注意。   他当然也能看得出来,自上次过后,顾清菡对两人的关系也是十分敏感,有一种若即若离之感,心中晓得顾清菡是担心两人再像以前那般亲密,说不定会生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今次只是随意开个小玩笑,本以为无伤大雅,谁知道顾清菡的反应却也如此激烈,这倒是出乎杨宁意料。   顾清菡见杨宁微皱眉头,只以为自己的态度伤了杨宁,她内心对杨宁自然还是极其关护,语气微微缓和一些,道:“三娘都是为你好,你是齐家嫡长子,更是要继承锦衣侯的人,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你若稍有疏忽,不仅给自己带来灾祸,整个齐家也要遭受灾祸,宁儿,你明白吗?”   杨宁心想我可不是什么真正的锦衣世子,搞不好哪天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若说保护你一人,那还有得商量,至若齐家,与我有屁的关系,但此时也只能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清菡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冷,微微一笑,道:“不过宁儿今天教三娘的这个法子,真是绝妙,以后三娘再看账目,就不必那样辛苦,你可帮了三娘大忙。”   “这里的账目如何?”杨宁问道:“有什么纰漏?”   顾清菡摇头轻声道:“老宅这边的开支进项,都十分清楚,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账本上也记清了今年封邑赋税以及自家田地的收成,十分详细,按照账本上所看,也确实是按照两成收取赋税。”蹙眉道:“便是九月底往京城送去的税银,账本上也记得一清二楚。”   杨宁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会不会是假账?他们提防侯府会突然派人来,所以专门准备了假的账目在这里?”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顾清菡轻声道:“我也怀疑账目有诈,所以想查查其中有什么破绽,目下并无任何发现。”   杨宁低声道:“他们说护送税银去往京城的时候,江陵太守派了兵士护卫,等齐峰晚上过来,我们大可以派齐峰去查查是真是假。此外我大可以以锦衣世子的名义,到时候找个理由将封邑上的所有地头都召过来,当面说清楚,如果真是老宅这边作假,地头们到来,很容易就会揭穿。” 第八十八章 长箫   齐峰遵照之前的约定,在黄昏时分便即领着五名护卫赶到了齐家老宅,老宅房舍众多,几人的住宿自然不成任何问题。   杨宁本是打算让齐峰去往荆州城,直接找到江陵太守,以锦衣世子的名义直接询问护送税银之事,看看荆州城那边是否果真派出兵士护送税银,只是天色即晚,便令齐峰次日清早再动身。   齐峰虽然按时赶来,可齐澄却并没有按时返回。   顾清菡在账房里待到黄昏时分,疲累至极,她翻看了近三年来的税收,细心检查,却是没有找出丝毫破绽。   顾清菡心知这样庞大的账目,能够做得如此细致,绝不是三两个月就能够完成,否则绝不可能毫无瑕疵,不出现一丝纰漏,如果说这些账目有假,那就说明从三年前开始,老宅这边就开始记录两份账目,一真一假。   她本以为江陵是齐家后院,根基之所,老宅更是重中之重,绝不至于出现纰漏,此番才发现老宅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如果说这些账目都是真,那么税银也就真的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送到了京城,可是侯府却为何连一两银子也都没有瞧见?送到京城的税银,总不至于长了翅膀凭空消失,她想要询问清楚,那批银子到底送到哪里,可是齐澄迟迟不见踪迹,而负责护送税银的小崔也跟随齐澄去了荆州城,见不着他们,自然无法追根寻源。   这阵子日夜兼程赶路,又加上昨晚一直没有睡好,今天又忙了一整天,实在是疲惫不堪,在杨宁劝说下,先回屋内,老宅倒也有丫鬟伺候沐浴,而且齐澄将行李也带过来,自有衣衫更换。   杨宁倒是并不急于休息,他对老宅发生的这些事情也是充满疑虑,倒想看看那齐澄回来之后该如何解释。   等了小半夜,始终不见齐澄回来,心下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夜色幽静,秋月如水,信步在老宅的院中闲庭闲步,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是否下意识所为,抬头看时,竟然来到了距离鬼院不远的小道上,抬头望过去,月色之下,那鬼院一片幽静死寂,倒是颇有些阴森。   杨宁心想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转身走了一小段路,停下步子,又回头望了一眼。   韦侗先前说这院子里闹鬼,杨宁心里自然不信,不过他却也奇怪,有两人先后进了那院子,最后都莫名其妙死去,难道真的是因为被鬼吓死?   他本就是一个好奇心极重之人,如果韦侗和顾清菡没有将鬼院说的那般神秘,他或许也不会在意,反倒是两人都说那院子古怪,不要靠近,这却反让他对那鬼院充满了好奇之心。   他本就是一个胆大包天之人,虽然看着那座阴森鬼院心里也有些发毛,可是却依稀觉着从老侯爷开始就禁止任何人进入的那座院子,必然藏着不小的秘密。   韦侗谈及那死去的两个人,好像都是在箫声响起之后,这才偷翻进院内,如果箫声真的是孤鬼吹奏,现下却并无箫声,是否就说明那只孤鬼并不在院内?   他寻思之间,却已经转身,微一沉吟,却是缓步向那院子靠近过去。   秋叶凄冷,树荫森森,缠绕在墙壁上的枯藤宛若千百条毒蛇纠缠在一起,杨宁走到门前,借着月光扫了几眼,随即侧耳聆听,院内死一般寂静,毫无声息。   院墙其实算不得有多高,杨宁要翻过院墙,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微一犹豫,杨宁走到墙边,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抓住枯藤,十分轻松地爬上了墙头,蹲在墙头向里面俯瞰下去,只见这院子并不大,中间一座孤零零的房屋,院内爬满了藤蔓。   冷月之下,那栋房屋看上去幽森异常,就那般阴森森矗立在院子当中,一阵风吹过,杨宁亦是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他微一犹豫,但终是一咬牙,拔出了寒刃在手,跃下了院墙,落在了院内。   缓步靠近过去,看到房屋已经有许多地方坍塌,屋门却是虚掩着,年久失修,那扇门已经有些腐烂。   他右手握住寒刃,左手轻轻推开屋门,屋门发出“嘎嘎嘎”的声音,听着都渗人,推开门后,里面便散发出一股子成旧的霉腐气味,冲入鼻孔,很是难闻,杨宁抬手在鼻尖扇了扇,轻步进到屋内,只见这屋子共有三间,左右两间房,中间是个还算宽敞的厅堂。   厅堂之内,摆设十分简单,正中间是一张桌子,边上有两张椅子,角落里放着一张屏风架子,不过屏风早已经腐烂,只有屏风架还在立着,也不知道是否这桌椅的材料很好,并不见腐坏,只是上面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   杨宁四下瞧了瞧,轻步向左边的房间走过去,房门被拉上,却并无上锁,杨宁轻轻一推,房门便即被推开。   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虽是黑夜,屋内昏暗,但借着余光,倒也能够依稀看清楚,只见屋内正对门的墙壁处,放着一张小案,案上似乎还摆着什么东西,杨宁进到屋内,往里面瞧了瞧,见到房角角落处竟还有一张木榻,上面自然没有被褥,但整张木榻却也是保存的十分完整,并无腐坏。   杨宁心下此时却大是奇怪。   按照韦侗的说法,早在几十年前,这座院子就已经被封闭,自此再也无人进来,如果韦侗所言是真,那么几十年下来,这屋里的物件绝不可能还保持的如此完整,即使真的是家具的木料耐用,可是进屋之后,竟没有看到一处蜘蛛网。   他很清楚,莫说几十年,就算是几年屋内无人,像这样的屋内,也必然到处都是蜘蛛网,可无论是厅堂还是这间房内,竟然瞧不见一处蜘蛛网,这大是反常。   又想到刚刚摸过外面的桌子,桌面确实蒙着一层灰,可是依杨宁的经验,如果几十年无人进入打扫,桌面上的灰尘定然是厚厚一层,自己方才却只摸到一层淡灰,按时间估计,也就几个月没打扫而已。   难道这屋内当真有鬼?而且屋内的鬼魂还会自己打扫房间?   又或者韦侗是在撒谎,这院子其实一直有人偶尔过来打扫灰尘?   陈设简单,杨宁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对着门的桌案,才发现是一张梳妆台,立时想到顾清菡说过,这院子之前似乎死了一个女人,此时见到梳妆台,便知道这屋内以前定然是住这顾清菡所说的那女人。   他脑中禁不住浮现长发盖面的女鬼形象,背脊发凉,四下看了看,深吸一口气,细细看了看,发现梳妆台上放着一只梳妆盒,盒子盖着,并未上锁,他右手握紧寒刃,左手伸出,打开了梳妆盒。   只见盒内并不是空空如也,里面竟然放着胭脂水粉盒,还有一对耳环,亦有一只手镯子,无论是手镯还是耳环,样式都颇为精致,不过一看就是铜制,并不贵重,杨宁心想齐家是江陵世家豪族,能够住在单独院子里,这女人当然也不是普通的丫鬟仆妇,在府里多少还是有些身份,按理说即使没有金手镯,至少有一只银手镯,可梳妆盒里却只有一只铜制手镯,倒与齐家的地位大不相符。   胭脂水粉都已经干涸,凝结成块,此外并无他物。   杨宁轻轻盖上梳妆盒,发现梳妆台中间有一个抽屉,轻轻打开来,里面也只有两样东西,一只可以拿在手中的铜镜,另一个却是用黑色的绸子包裹着,细细长长的,这种时候,杨宁倒不愿意去动那铜镜,在这阴气森森的屋里看镜子,说不定会从镜子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拿起那支被绸子包裹的物事,看包裹的十分仔细,应该是十分珍贵之物,解开绸子,里面的物事便即露出来。   杨宁脸上立时现出惊讶之色。   箫!   黑绸包裹的竟然是一支长箫。   一瞬间,杨宁就想到韦侗说起这院子里每年都会有箫声传出去,难道说那箫声就是这支长箫发出?   这支长箫做工精美,虽然看起来也很有些年头,但是干干净净,没有沾上一丝灰尘。   “是人......!”杨宁低声自语一句,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在他看来,所谓的闹鬼无非是因为这处院子以前死过人,此后又被禁止入内,时间长了,无人进入难免就会显得清冷阴森,凡事一旦神秘起来,自然就会惹来诸多的猜想。   他相信,吹奏长箫的绝不可能是鬼,很可能是有人每年都会来到这里,不但在此处吹箫,而且还会将这屋里打扫一番。   一个常年无人的院子,时不时地响起箫声,也难怪会被人误以为有鬼。   至若翻墙而入的那两人,相信也是被那吹长箫的人所杀,毕竟那两人翻墙偷入进来的时候,都是碰上箫声响起之时,那时候吹箫之人正好在这里,那两人撞了个正着,才惨遭毒手。   杨宁皱起眉头,如果自己的猜错没有错,在这屋里出现的是人不是鬼,那么一个人几十年不间断来到这院子,打扫房屋,而且连续几夜吹箫,甚至有人闯入还要出手击杀,此人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与锦衣侯齐家,又是什么样的关系? 第八十九章 画中剑   杨宁沉吟片刻,重新将长箫小心翼翼用黑绸包好,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这才到了对面的一间屋内。   他本以为这间屋内多少有些东西,进入之后才发现,屋内却是空空如也,只角落处放了一张木板,边上随意堆了一堆干草。   他走过去才发现,在墙角落,竟然还放有两根毛笔和一块砚台,砚台里面的墨迹也早已经凝结,伸手拿起,只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砚台,砚台里面的墨块已经硬如石头。   他心中奇怪,暗想当年这里住着一个女人,难不成这笔墨砚台也是那女人所留下?   目光扫动,忽地发现地上有一张发黄的纸张,拿起来看了一眼,纸张已经很是残破,但上面却似乎画了一副画,这张纸残缺不全,也无法看清楚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正自疑惑,却瞧见那干草堆下似乎还有半张纸露出来,当下将那干草拨开,只见其中却是凌乱地撒乱许多纸张。   杨宁拿起一张比较完整的纸张,起身凑到窗口边上,借着月光细看,发现上面果真是画着一幅小人图。   画工其实并不如何,但是分明可以看出来,那画中的小人,手中似乎是执有一把长剑,斜而向上,双腿却是微屈,动作颇为古怪。   杨宁顿时大为愕然,心想难道住在这院子里的那个女人竟然还懂得剑术?   这张图分明就是一招颇为奇特的剑招。   他急转身,过去将那堆干草全都搬开,然后将散乱于地下的纸张全都捡起,加起来竟有四五十张,厚厚一沓子。   其中已经有十多张残破,但大半却还保存的十分完整,只是枯旧发黄,杨宁捧着这沓子纸张,出了门去,就坐在门前的门槛上,他倒并不担心会被人看见,整个老宅的人对这座院子视若鬼宅,谁都不敢靠近,更不必说会有人突然翻墙进来。   他一张张地翻看,果然这些纸张上面,都是剑招。   纸上的小人画的都是十分随意,只是大致勾勒出手脚身躯,便是那手中长剑,也只是细细一条长线,但是对于长剑的招式,却画的颇为传神。   画中人的动作除了几张还算正常之外,大部分都是稀奇古怪,有的是躺在地上,有的则是趴在地上,亦有蹲在地上,或蹦或跳,剑招的变化也是稀奇古怪。   杨宁穿越前除了练习徒手搏斗,自然也练过利用武器出手,虽然并无碰过这种长剑,但是棍棒却还是使用过,两者都是长兵刃,虽然在招数上区别不小,但在许多地方还是有相通之处。   但图中的许多招式,已经超出自己所熟知的范畴。   他甚至觉得,有些招式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完全违反了身体的活动规律,就比如其中一招是右手执剑,但右手却举在头顶之上,而长剑却绕到了背后,斜而向左胯下,这动作看起来异常的别扭,正常的剑术,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无厘头的招数,而且在杨宁看来,这样的招数,似乎也无法对敌人形成任何的杀伤力。   他忽然想到,有一类剑术并非是为了伤敌所用,而是为了表演,许多贵族门第,府里都会养着不少舞姬,虽然许多的舞蹈都是表现女人的柔美,但也还是有一些舞蹈显得十分特别,剑舞便是其中之一。   这类舞蹈在女人的柔美中亦表现其力量和凌厉,以剑配舞,刚柔并济,自有一股独特的美感。   可是剑舞毕竟是为舞蹈而创,讲求的只是动作的奇特与美感,却并无实用价值。   杨宁见到这奇怪的剑招,再加上这屋子里曾经住的是个女人,立时便想到这些图画可能是一套剑舞,或许是那女子在这里孤寂无聊,所以才会在空闲之时将这一套剑舞画了出来。   他想了一想,到院内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模仿着刚才那个动作,也是右手高举过顶,学着将那木棍从头顶绕到身后,棍端向自己的左胯斜过去,甫一上手,就觉得别扭至极,极其不自然,莫说轻易做出这个动作,便是要摆出这个动作,也要耗费一些时间。   等摆出这个姿势,杨宁便觉得自己像傻子一样,摇头苦笑,心想自己是个大男人,如果这是剑舞,想来是女人所舞,女人身体的柔韧或许能够将这个姿势表现的极美,自己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美感来。   他丢下木棍,重新坐过去,又看了几张,忽地皱起眉头,意识到一个问题。   看这图上的画迹,力道十足,而且虽然是十分随意的素描,但是笔锋却透着一股洒脱不羁之意。   杨宁不禁皱起眉头来。   他知道男女字迹其实大有不同,女人的笔锋大都细腻认真,而且笔力也颇为柔和,可是这些剑招画像,却充满了写意以及力量感,而且笔力很重,毛笔不同于后世的钢笔之类,毫毛本就是柔软之物,如果不是自身力量十足,而且能够运力自如,稍一用力,便会让笔迹走形。   这些画像虽然洒脱写意,但却并无走形,杨宁越瞧越觉得像是男人的笔迹,心下奇怪,暗想这院子里曾经也住过男人?   顾清菡既说曾经住着女人,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处院子曾经的主人必然是个女人,即使是有人在这里伺候,也只能是丫鬟和仆妇,绝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在这里伺候,那男人又是这院子的女主人有何关系?   他一面沉思,一面翻动纸张,没过多久,脑中灵光一现,竟是在这沓子画纸之中找出一个规律来。   这几十张画纸,有七八张是躺在地上,亦有五六张是蹲在地上,他先前看到的那个长剑后斜的剑招动作,竟然并不是只有一张,其中一张与那一张颇有些相仿,也是右手高举过顶,但长剑却并无绕过脑袋向后,而是斜向左前方,左手则是单掌竖起,贴在自己的前额之处。   他微一沉吟,随即将几十张画纸分门别类,躺下的俱都放在一起,剑招相仿的又放在一起,整理了片刻,却是分出了六堆。   直觉告诉他,这些剑招奇怪无比,绝不是剑舞那么简单,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虽然其中亦有残破纸张,但杨宁还是尽可能将其恢复后,实在无法恢复的,只能凭着残留的一些残像作出判断。   分成六堆之后,杨宁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几张画纸最为完整,并无残缺,仔细将那八张画纸看了一遍。   他整理的时候,其实已经看出来,这八张画纸的剑招明显是有前后之分,形成一体,但是画质之上并无编号,并无标明起手从哪一张开始。   一面思考,一面整理八张纸的顺序,这八张纸最容易判断出的便是第一张,躺在地上,右手拿件,剑尖微微上挑,并无太大动作,倒也很容易判断出是起手式。   杨宁练过搏击,有一点他非常清楚,一套功夫有时候最重要的便是起手式的第一招,只有起手式不出现差错,其后的招式套路才能够发挥出来,反之一旦从一开始就出现错误,那么紧接下来的第二招自然会有偏差,如此也就一路错下去。   确定了第一招,杨宁在整理后面的招式,便觉得颇有些吃力,只因为其后的每一招都十分古怪,路数都不是常人所能想到的剑招,这其中便有一招是左腿微抬,而长剑竟然从腿下穿过,斜而往上,姿势怪异至极。   他希望能从其中找到画质之中的联系,就譬如这一招到下一招有一个十分自然的过渡,可是这八招躺式画纸唯一的相同点就是身体都躺着,若说在招式上能找出什么联系,实在是困难无比。   杨宁跑过去又捡起那根木棍,就在门前的台阶上躺下,先是按照起手式握住木棍上挑,脑中想到其他七张图的动作,想来想去,竟没有一招可以就这样自然而出,他闭上眼睛,静思不动,小半天过去,忽地手臂一抬,手腕子左转,不等木棍碰到身体,陡然向下一撩,整个动作便如同画出了一条吴钩。   他睁开眼睛,微抬头看自己的动作,只见手中长棍已经与自己的右腿几乎平直,只稍稍偏出一丝,急忙坐起身来,去看画纸,见其中一张图纸正是自己方才的动作,不过图纸上的长剑与右腿平行笔直。   虽然略有偏差,但杨宁心下还是颇有些兴奋,暗想自己沉思半天,倒终于想出了两招之间的转换,虽然不知道对是不对,但至少自己还是作出了尝试,这动作转换看似简单,但是如果不能深入其中,想着手与剑如何更好地契合,却未必能够做得出来。   其实杨宁此时也不知道这些画纸上的招式到底有没有什么价值,或者只是有人故意画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动作打发无聊而已,连画这些图画之人也未必能够做出这些动作来,不过杨宁却又想到,这座院子诡异神秘,本身就充满了神秘,这一堆画纸发黄发旧,年头已久,既然还留在屋内,也许其中还真有些门道。   他之前无意之中从木神君手中得到六合神功,又从骷髅那里获得逍遥行,都是无意之中得到,六合神功先不必说,但是逍遥行却是神奇玄妙,之前既然屡屡有好运气,今次这些画纸,如果真是一门剑术,自己弃之不顾错过了那可就大大可惜。 第九十章 牛皮糖   杨宁这一夜都是沉浸在这几十张画中剑内,时不时地亲身试炼,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蒙蒙亮起来。   他知道若是被人发现自己偷偷进入院子,即使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锦衣世子,但终究也是不好,毕竟禁止入院是锦衣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立下的规矩,自己非但没有以身作则,反倒是偷入院内坏了规矩,难免会招来非议。   他将那几十张画纸整理收好,塞进怀中,暗想这些旧纸丢在那里多年都无人理会,自己拿走也不会有人在意。   翻墙出了院子,先回到之前为自己准备好的屋内,找了绸布将那几十页画纸包起来,暂时塞到了床底下面,正收拾妥善,就听到外面传来叫声,是有人送来清水梳洗,杨宁洗过之后,又有人过来请去用早餐,到了餐厅内,齐峰几人已经在等候,却不见顾清菡的身影。   他知道顾清菡这些时日劳累,想必是还在休息,瞥见韦侗正在边上,问道:“三夫人还没起?”   “回世子话,已经派人叫过,三夫人还在休息,没有答应,我们不好打扰,世子放心,厨房那边准备着,等三夫人起来,自有早点。”韦侗恭敬道。   老宅也有老宅的规矩,一日三顿饭都是按时上桌,而且尊卑有序,齐峰几人虽然是侯府护卫,但终究也是下人,本不能与杨宁在一起用餐,但杨宁却还是并不适应这种尊卑有别的生活方法,让下人将齐峰等人的早餐也送到了餐厅。   老宅餐厅也有两张桌子,上首一张,下首一张,不过上首明显比下首精致的多也贵重得多。   杨宁让齐峰跟着自己在上首桌坐了,其他几人则是在下首桌,等到早餐上来,杨宁支推吓人都出了去,这才向齐峰低声道:“你赶紧吃,吃完之后,带两个人赶去荆州城一趟。”   齐峰一怔,问道:“荆州城?”心想昨晚才赶过来,怎地一大早又要赶回去?   “你去找江陵太守。”齐峰道:“见到江陵太守,就问他派了几人护送税银去往京城,如果当真派了人,你就带两个当时护送税银的兵士过来,我要亲自询问。”   “啊?”齐峰吃惊道:“世子,税银.....税银送过去了?”他此行带人护送顾清菡回到江陵,当然也知道是为了税银延误之事。   “你不用多问。”杨宁轻声道:“江陵太守你可认识?”   齐峰立刻点头道:“江陵太守算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当年是将军举荐,将军很少举荐人,但是为了造福江陵故土,特意举荐了一位精明能干的官员来江陵担任太守。”压低声音道:“我见过这位太守两次,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不过只要提及锦衣侯,他不会不给面子,一定会小心配合。”   “如此甚好。”杨宁低声道:“此外老宅的大总管听说是中风瘫痪,如今也在荆州城,如果此事属实,江陵太守不可能一无所知,你顺便让太守帮你找到大总管,不管怎么说,为老宅和齐家尽心尽力多年,我们也不能不闻不问,你先带我看望大总管。”   齐峰道:“世子放心。”低声道:“世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杨宁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你对大总管的背景是否了解?”   “我只知道大总管老家在江夏,不过与齐家是同宗,早年似乎也和老侯爷有往来,至若有些什么往来,我并不清楚。”齐峰低声道:“不过大总管当年来投靠,老侯爷立刻让他留下来,而且让他当了老宅的总管,老侯爷对大总管十分信任,这么多年来,大总管也将老宅这边打理的井井有条。”   “那你可知道他家人情况?”杨宁问道:“既然是老宅大总管,咱们总不能对他的家事一无所知?”   齐峰摇头道:“我并不清楚,府里好像也没有人说起过这些。”低声问道:“世子,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要不我派人去江夏搞清楚状况,江夏与江陵也不算远,日夜兼程快马加鞭,来回也不过三四天的时间而已。”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如此也好,不过这事不用张扬,派一个人快马去江夏,搞清楚大总管家中状况.....!”   齐峰点头道:“我立刻安排。”起身便要走,杨宁叫住:“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先吃饭。”   齐峰摸摸脑勺,冲着那几名护卫道:“都快些,还有事情要办。”   杨宁随便吃了两口,也不觉得腹中饥饿,出了门,恰好看到韦侗正和一名家仆在不远处窃窃私语,皱起眉头走过去问道:“鬼鬼祟祟做什么?”   韦侗忙笑道:“世子吃好了?正在说外面的那个疯子。”   “疯子?”杨宁奇道:“什么疯子?”   “是这么回事,本来澄爷说昨晚会回来,所以老奴就一直在大门那里守着,到了半夜,也没听见动静。”韦侗解释道:“老奴估摸着澄爷是有事,所以正准备休息,休息之前,就出门去瞧了瞧,发现门外的墙根处有个毛乎乎的东西躺在那里,当时吓了老奴一条,还以为是条野狗。”   “毛乎乎的东西?”杨宁皱眉。   韦侗忙道:“是,不过老奴拎着灯笼细细看了看,才发现是个人,那人就躺在墙根下睡着,说他是流落的乞丐吧,可那人身上裹着一件黑氅......!”   “是他!”杨宁身体一震,立刻便想到了那丑汉,难不成那披着黑氅的丑汉竟然跟到了这里?可是自己与顾清菡昨日快马加鞭,途中已经甩开了丑汉,他又如何识得道路跟上来?总不成像狗鼻子一样,闻着气味跟过来。   “带我去看看,他现在在哪里?”杨宁边走边问道。   韦侗一瘸一拐在边上带路,道:“世子,那是个疯子,老奴本以为他今天一大早会走,可是开门看时,他还躺在那里,老奴给了他两个窝头,他却拿起窝头砸人,老奴只能让人用棍子将他赶走。可是这会子他又跑了回来,还在门口呢。”   杨宁冷冷道:“他不吃窝头,你就不会给他些别的吃?我瞧今早饭桌上有不少点心,你拿些给他不就是了,为何要拿棍子赶人?”   韦侗尴尬道:“世子,那些点心不是谁都能享用的,这是因为世子和三夫人在这里,厨房昨天晚上才连夜做出来,这里如今比较偏僻,比不得京城,没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些点心还凑合将就......。”   “别说废话,赶紧让人将那些点心捡些过来。”杨宁没好气道:“本世子和你说一遍,你也和宅里其他人通知一些,以后若是有乞丐或者落难之人到了这里,谁要是敢再拿棍子赶人,本世子扒了他的皮。谁都有落难的时候,能帮一把是一把,你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这点道理也不懂?”   韦侗显然想不到杨宁会为一个疯子般的家伙对自己不留情面斥责,有些惶恐,他却不知杨宁有过流落街头的遭遇,虽然时间很短,但那短短的经历,却还是让杨宁体会到那些人的凄苦悲惨。   出了老宅大门,果见到是那丑汉披着黑氅靠在墙根处,听到脚步声,那丑汉立刻扭过头来,脸上微显惊恐之色,等看清楚杨宁,那张丑陋的脸上竟然露出憨笑,爬起身来,小跑到杨宁面前,伸手道:“饿.....吃东西.....饿.....!”   杨宁见他蓬头垢面,心下生出怜悯之色,他本就是一个遇强则硬遇弱则软的性子,含笑道:“你怎么跟过来了?”回转身,接过一只大盘子,盘子盛装十分精致的点心,笑问道:“要不要吃东西?”   这些点心的样式以及散发出来的香味,自然是让人食欲大振,黑氅丑汉已经伸手过来要抓,杨宁却是手臂一闪,那丑汉抓了个空,正要着急,杨宁笑道:“你看看你的手,都是灰尘,这样吃东西,会生病。你要想吃这些点心,就听我的话,先跟他进去,让他帮你好好洗一洗,然后换一身衣裳,干净之后,这些点心就都归你,你说好不好?”   这黑氅丑汉追到这里,杨宁当然不会觉得只是巧合,或许这怪异的丑汉除了有猎豹一样的速度之外,真的还有其他的不为人知的特殊本事,才会尾随追来,人家既然是冲着自己追过来,好歹也要帮他好好收拾一番。   丑汉却颇有些着急,口中重复那两句话,绕着杨宁转圈子,只想拿到点心。   杨宁脸色一沉,道:“你是不听话?你要是不听话,一块点心也得不到,自今而后,我也不会再给你吃的。”   黑氅丑汉显然听懂了杨宁的话,脸上露出害怕之色,杨宁将那盘子递还给韦侗,指着韦侗向那丑汉道:“你现在跟他进去,他会找人帮你收拾干净,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他就会给你吃的。”   黑氅丑汉看着韦侗,忽地连连点头,口中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韦侗虽然只是老宅一个看门的,但自诩身份比一般看门的要高出许多,看黑氅丑汉邋遢不堪模样,倒还有些嫌弃,可是世子爷发话,哪敢违抗,更何况刚被世子爷训斥了一番,此刻尽量堆起笑脸,冲着黑氅丑汉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洗一洗。”   杨宁吩咐道:“这家伙看起来已经许久不曾清洗,多给他洗洗,然后给他找一身合适的衣裳换上,不用太好,穿着干净舒服就行。”顿了顿,又道:“暂时就让他留在宅子里,吃穿你先让宅里照应着,等我回京之前,再做安排。”   “老奴遵命。”韦侗心下狐疑,小心翼翼问道:“世子,你们之前见过?这家伙好像认识你?”见杨宁冷淡看了自己一眼,不敢多问,领着黑氅丑汉进了宅内。   有杨宁吩咐,宅里的人倒真不敢怠慢,费了老大的气力,换了六七桶水,才算将丑汉大致清洗干净,而且换了一身合适的衣裳,黑氅丑汉想着点心吃,倒也任由宅里的人清洗更换,只是换了身干净衣裳,那件黑氅却死活不让人拿走,众人也就由着他。   齐峰等人用过早饭,便即分头出发,留下了三个人,自己则是带着两人离开老宅,宅中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询问。   日上三竿,却始终不见顾清菡身影,杨宁心想顾清菡今日怎地赖床这么久,一晚上不吃东西,也不知道饿不饿,派丫鬟过去叫了两次,一直没有答应。   顾清菡这边没起,那边齐澄也始终没有回老宅,杨宁只能先在自己的屋里取出那些画纸观看,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时分,收拾好出门,得知顾清菡还没有动静,杨宁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找到昨晚伺候顾清菡睡下的丫鬟,让她领着自己到了顾清菡的院子,院内早有另一名丫鬟在守候,杨宁进到院内屋前敲门,房门从里面拴着,却不听人答应。   杨宁又叫了几声,也是毫无动静,他知道顾清菡已经睡了一夜,精力应该恢复过来,即使还有些疲惫,也不可能睡得这么死,心下一沉,问道:“三夫人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来?”   “回世子,奴婢昨晚伺候三夫人沐浴更衣,然后上床歇息,奴婢本要在里面伺候,三夫人说不用,亲自从里面栓上门。”一名丫鬟道:“奴婢两人昨夜就在院内轮流值守,以免三夫人有事找不到人,今天叫了两三次,三夫人一直没有答应。”   杨宁微一沉吟,忽地脸色微变,拿出寒刃,在两名丫鬟惊讶的目光中,干脆利落挑开门,开门进后,回头沉声问道:“三夫人在哪间房?”   一名丫鬟急忙往左边指了指,杨宁不等她说话,快步过去,一脚踹开房门,进到房内,只瞧了一眼,神色大变。 第九十一章 失踪   感谢lingday好朋友的堂主捧场,沙漠会继续努力!   ------------------------------------------------   杨宁进院子的时候,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踹开房门的时候,只希望自己猜错,进到屋内,一眼扫过去,便发现顾清菡并不在房内。   这间房并不大,一目了然,香塌之上,锦被掀开在一边,一眼就能看出床上有人无人。   顾清菡虽然不在,但是她的衣裙却搭在一旁,杨宁神情严峻,快步过去,探手往那锦被之中摸了一摸,里面冰凉一片,并无温度,也便是说,顾清菡早已经不在这屋里。   回过头去,只见那两名丫鬟正站在房门处,见到屋内没有了顾清菡踪迹,两人也都显出惊怕之色。   “我问你们,这是否三夫人昨晚更换的衣物?”杨宁指了指那几件衣裙。   一名丫鬟忙道:“昨晚是我们侍奉三夫人沐浴更衣,这几件都是三夫人昨晚更换的衣裳。”   杨宁心下更是一沉。   他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希望一切不是如自己所想,他希望顾清菡只是自己出去,可是这几件更换的衣裳在这里,这种可能性就几乎不存在。   顾清菡绝不可能连衣裙都没有穿,便即走出这间屋子。   “你们昨晚守在院子里,没有听到这屋里有动静?”杨宁盯住那两名丫鬟,沉声道:“除了你们,昨晚还有谁来过?”   两名丫鬟都已经跪倒在地,惊恐道:“回世子爷,昨晚三夫人很早就安歇,屋里的灯火是三夫人自己吹灭,我们轮流守在外面,绝没有其他人过来。”又道:“屋里一直都很静,早上我们请三夫人用餐的时候,三夫人也没有答应。”   杨宁心知如今是秋冬交接之季,夜里颇寒,顾清菡晚上睡觉便不可能不盖被子,如果她离开的时间不长,那么被褥之中必然还有温度,但现在被褥中冰凉一片,只能说明顾清菡在昨夜便已经离开。   刚才自己踹开房门,明显感觉房门是从里面栓上的,那么顾清菡自然不可能从房门离开。   他环顾一圈,前窗关的严严的,也是从里面扣住,自然也不可能从前窗离开,他走到后窗,这是高推窗,平时要打开需要用木棍支起来,木棍此时丢落在地上,窗栓却并无扣住,杨宁微推窗,仔细瞧了瞧窗沿,却发现窗台有一些细细的粉末,色泽微黄,手指蘸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竟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味道已经很淡,但是进入鼻中,杨宁却感觉脑袋竟有些微眩。   他眸中划过寒意。   一瞬间,他便明白,这种粉末,很有可能是让人失去知觉的迷香,迷香粉末遗留在窗台上,那昨夜的迷香自然是用来对付顾清菡。   顾清菡定是被迷香侵入体内,失去了知觉,然后被人偷偷从后窗带走。   他翻窗而出,蹲下身子检查地面,后面的泥土之中,果真有脚印,虽然很浅,但仔细观察还是能够瞧出来。   杨宁顺着脚印往前寻摸片刻,脚印越来越淡,到最后便已经瞧不见,断了线索。   杨宁沉默片刻,起身回到屋内,见两名丫鬟还在,吩咐道:“你们现在便去将老宅所有人都叫到大堂。”   丫鬟急忙退下,去召集老宅众人。   杨宁在屋内搜寻一番,并无发现其他线索,他知道这种时候反倒要保持绝对的冷静。   顾清菡被人劫持,其目的何在,什么样的可能都有,但有一点他却可以肯定,此种蹊跷,必然和老宅有关。   他虽然对齐家大致有了了解,但是作为一个庞大的家族,齐家从前的恩怨情仇,他所知却不多。   齐家在军方有着很广的人脉,这自然是齐家的优势,但两代锦衣侯都是沙场老将,杀伐无算,结下的仇怨也是不计其数,即使是在江陵这片土地,虽然被称作是齐家的根基之所,却未必没有仇家。   他只希望劫走顾清菡的对头只是为了钱财甚至是其他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贪图顾清菡的美色,以顾清菡的性子,一旦受辱,别人不杀她,她也定不会活下去。   对反既然只是劫走顾清菡,反倒说明一时半刻顾清菡应该没有性命之危,否则对方如果要杀人,也没必要多费周折将顾清菡带走,既然能够进屋劫走顾清菡,那么在这里杀死她亦是轻而易举。   杨宁到大堂之时,老宅上上下下十几号人俱都在等候,跟随杨宁来到江陵的三名护卫却都是佩刀在身,站在门外。   见杨宁进来,众人俱都跪下,杨宁扫视众人一眼,都是丫鬟家仆,只有账房的赵渊显得特别一些,开门见山道:“三夫人不见了,今天你们可有人见过她?”   众人都是一愣,杨宁抬抬手,示意众人起身,众人起来后,都低着头不敢说话,杨宁皱起眉头,冷声道:“问你们话,今天可有人见到三夫人?”   见世子发怒,众人急忙摇头,韦侗道:“世子,从早上就不见三夫人出来吃东西,厨房那边一直等着,前后门也有人看着,并不见三夫人出门。”   杨宁微一沉吟,目光落在账房赵渊身上,见赵渊此刻依旧是气定神闲,并无慌乱之色,冷声问道:“赵先生,你来老宅多久了?”   “回世子,赵某已经在老宅管理账目三年。”赵渊拱手道:“那时候正是秋忙时节,前任账房年纪大了,齐总管找了赵某过来帮忙,本来只是在边上帮衬,不过老账房年事已高,精力有限,齐总管便给了他一笔银子,让赵某接替了账房的事务。”   杨宁双眉一紧,“哦“了一声,道:“你是齐澄雇佣的?”   “正是!”赵渊恭敬道。   杨宁缓步走到赵渊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猛然之间,众人只见到刀光一闪,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已经顶在了赵渊的咽喉处,赵渊大惊失色,失声道:“世子,你......!”其他人也都万想不到世子会突然出手,亦都是大惊失色。   “本世子素来不喜欢废话。”杨宁淡淡道:“赵先生,请你告诉本世子,三夫人现在在哪里?”   “三夫人?”赵渊一脸惊恐,苦笑道:“世子,赵某只是一个账房,吃住都在账房那边,有时候三五天也不出门一步,从昨晚到刚才,赵某也是足不出户,如果不是世子传唤,今日赵某也未必会出来,赵某又不会卦算阴阳,如何能知道三夫人在哪里?”   韦彤在一旁道:“世子,赵先生平日里确实是足不出户。”   “赵先生的心理素质确实不错。”杨宁也不理会,只是淡淡道:“普通人被刀子忽然顶住,反应绝不会像你这般镇定。”   赵渊叹道:“世子夸奖了,若是赵某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世子尽管惩处,可是这般.....!”眼睛往下瞟了瞟,苦笑道:“我实在不知道世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世子难道觉得三夫人失踪,与我一个区区的账房有干系?”   “我忽然想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杨宁盯着赵渊眼睛,“三夫人昨天在账房几乎是整整一天,在查看这几年的账目,据三夫人说,在这些账目之中,没有发现一丝错误。”   赵渊道:“难道赵某忠于职守还有错?”   “你可知道,人无完人,账无完账。”杨宁缓缓道:“你做的账目太干净,连三夫人这样精明的人都找不到一丝错误,本世子很是怀疑。齐家封邑三千户,有数百顷田产,每年的开支进项何其繁琐,账房之内,虽然有两个人,可是主要处理账目的只有你一人,我很难相信,仅凭你一人,会将账目处理得如此干净?”   其实昨日杨宁听顾清菡提到账目上没有丝毫纰漏,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后来想想,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这并非一家店面两本账,而是关乎众多钱粮开支进项的大账目,他以前经商,哪怕是那个时代的专业会计,账目也多少会出现一些误差,像齐家的大账目,如果中间出现一些纰漏才属正常,反倒是毫无瑕疵,倒显得奇怪。   他心中本就觉得老宅这边十分诡异,而齐澄昨夜未返,更让杨宁生疑,今日顾清菡离奇失踪,他隐隐觉得就与老宅这些人有关。   而赵先生却是他的怀疑对象之一。   听赵先生自称在这老宅不过三年,还是齐澄雇佣而来,杨宁便觉得这赵先生来路不明,背后必有隐秘。   虽然只是怀疑,无法肯定顾清菡的离奇失踪与赵先生有关系,但他却突然发难,希望能吓住赵先生,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线索,毕竟对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以刀相逼,此人若真有隐秘,未必不会被自己逼问出来。   “世子错了!”门外忽然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又听护卫喝道:“什么人,站住!”   杨宁皱起眉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人,身材高大,身着布衫,被守在门外的护卫拦住。   “是,是澄爷!”韦侗看了一眼,叫道:“世子,澄......齐总管回来了!”   杨宁不想齐澄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回来,神情冷峻,沉声道:“齐澄,你进来!”   那中年人这才进到屋内,向杨宁行礼道:“小人齐澄,拜见世子爷!” 第九十二章 书函   齐澄不到四十岁年纪,身形魁梧,整个人看上去倒也颇为质朴,杨宁淡淡道:“齐总管的听力很好,本世子的话,你在门外都能听见。”   齐澄恭敬道:“小人料理老宅诸多事务,耳朵不能不灵,若是漏了事情,无法处置妥当,便对不住锦衣侯。”   “先起来吧。”杨宁收回顶在赵渊咽喉的寒刃,等齐澄站起才问道:“你刚才说本世子错了,错在哪里?”   齐澄看着杨宁,道:“世子说赵先生整理的账目没有差错,所以怀疑三夫人的失踪与赵先生有关,这自然是错了。”   “你的耳朵确实很灵,脑子也很清楚。”杨宁道:“难道这不是问题?”   “当然不是问题。”齐澄肃然道:“当初聘请赵先生,就是因为赵先生思绪敏捷,料理账目精明能干。齐家的账目虽然多,但是赵先生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各村每年的进项,自家田地的开支以及收入,从开始就一清二楚,各处账目汇集过来,只要小心谨慎,自然不会出现差错。这就等若是建房子,只要地基打好了,盖起房子来也就不会出现太大的纰漏。”   杨宁见他口才了得,与他质朴外表倒是不同,淡淡笑道:“如此说来,这位赵先生是有大才?”   “至少料理老宅这边的账目绝对难不住赵先生。”齐澄正色道:“赵先生这几年兢兢业业,协助小人打理老宅,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世子这般对他,让人心寒。”   杨宁笑道:“齐总管,你说的苦劳,是指你自己吧?”   齐澄淡定道:“小人知道世子会有诸多疑虑,但是小人以为,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寻三夫人的下落。”   “你知道本世子有诸多疑虑?”杨宁盯住齐澄,“你觉得我有哪些疑虑?”   “世子和三夫人事先没有通知,忽然回老宅,而且没有带多少仆从,这当然是匆忙赶回来。”齐澄道:“能让三夫人和世子如此匆忙赶回来,自然是老宅这边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世子如今怀疑账目有问题,甚至怀疑三夫人的失踪与赵先生有关系,如果小人没有猜错,世子归根结底,是怀疑小人出了纰漏,心中对小人有疑虑。”   杨宁立时便觉得,这齐澄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小人昨夜没有回来,是看到父亲人事不知的样子,心里难受,留在那边一夜照料父亲,以尽孝道,如果知道世子驾临,小人绝不敢耽搁。”齐澄声音依旧恭敬:“小人不知道三夫人和世子为何忽然到来查看账目,也不知道世子对小人有何疑虑,这一切回头小人定会细细解释,解除世子的疑虑,不过现在找寻三夫人要紧,不知世子觉得如何?”   杨宁反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找寻三夫人?”   “方圆十几里地,并无多少人家,可是齐家在这里到处都是眼线,周遭村庄的百姓,都会是我们的眼睛和耳朵。”齐澄看着杨宁,“如果世子同意,我们现在就派人搜寻方圆二十里地之内,如果有人带走三夫人,只要有人看见,我们一问就能问出来。”   杨宁心想齐澄所说的方法,倒也不无道理,知道事不宜迟,先不管账目是真是假,找到顾清菡才是大事,点头道:“你现在就派人分头去通知各处村子,如果有人发现三夫人的踪迹,重重有赏。”   齐澄倒也干脆利索,立刻吩咐老宅中几名男丁,骑马去往附近的村子通知,又令丫鬟在府中各处仔细搜寻一遍。   人手不够,几名护卫和赵渊也跟着在府中搜找。   齐澄见杨宁神情冷峻,在旁道:“世子,以小人之见,三夫人昨天刚刚回老宅,还没有一天就失去踪迹,很有可能在半道上你们就被人盯上。”   “哦?”杨宁皱眉道:“你是说有人一路跟着我们到了老宅?那他们为何要劫走三夫人?”   “劫持三夫人应该不是他们最终目的。”齐澄想了想,“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冲着世子而来?”又皱眉道:“世子和三夫人此行轻装简行,连老宅这边都不知道,应该不至于被人发现。”   杨宁心想若是有人跟踪,老子早就发现,还要你来说,随即又觉得不能这般绝对,毕竟黑氅丑汉尾随而来,自己就不曾发现。   只是见到齐澄神情也是凝重,眼眸之中一副忧虑之色,似乎很是担心顾清菡,暗想自己难道猜错了,这齐澄当真一心为齐家办事,自己一直对他生疑,难不成却是错怪了他?   “你觉得他们是冲着我来?”杨宁问道。   齐澄道:“三夫人只是女眷,对手劫走三夫人又能为何?小人觉着,那帮人可能是在老宅没有找到世子,就干脆先劫走了三夫人,目的最终还是要挟世子,如果小人没有猜错,用不了多久,他们很可能会主动联系我们。”   “他们要挟持我做什么?”杨宁问道:“为了钱财?”   齐澄摇头道:“这个小人便无法确知了。”顿了顿,才道:“世子的行踪应该已经暴露了,而且身边护卫太少,小人担心世子安危,是否派人去调些人手过来?”   “你觉得那帮人还要对我不利?”杨宁淡淡笑道:“难道在这里我们齐家还有许多仇人?”   齐澄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人不是担心这里的仇家,而是担心......有仇家从京城跟过来。”   杨宁眉头一紧。   齐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如今锦衣侯府可是处在低谷时期,在京中的仇家不少,不说别人,自己来江陵之前,就和户部尚书窦家结下了仇怨,难不成果真如齐澄所言,自己出京就已经被人盯上?   府中除了那处鬼院,几乎每一处都被搜了个遍,一切如杨宁所料,并无顾清菡一丝踪迹。   到了黄昏时分,忽见韦侗匆匆瘸着腿过来,见到杨宁,立刻道:“世子,这.....这里有封信.....!”扬起手,手中竟然有一份信函,杨宁早已经抢上前来拿过,只见信封之上空无一字。   “世子,这.....这是在后门发现的。”韦侗道:“这封信就丢在后门外,不知道是谁放在那里。”   杨宁已经拆开了信函,扫了几眼,这才问齐澄:“峡山在哪里?”   “峡山?”齐澄立刻道:“往西不到二十里地就是峡山,不大,山下有一条河,那里有我们自己的好几百亩田,世子为何会提到峡山?”   “那条河是否叫做红沙河?”杨宁将手中信函递给了齐澄。   齐澄点头道:“正是。”接过信函,只见上面只是短短两行字。   “人在峡山红沙河畔仓库,独自赴约,人可无恙!”   齐澄沉声道:“我们现在就赶过去。”   杨宁摇头道:“上面说了,独自赴约,这封信自然是冲着我来的,你们若是跟随,恐怕对三夫人没有好处。”问道:“里面说的仓库是什么意思?”   “每年秋收的时候,经常会突然下大雨,为了防止下雨,所以在红沙河边修了几间石屋,专门用来临时囤积粮食。”齐澄道:“秋收已过,石屋那边已经空着,否则会有人在看守。世子,信上说三夫人在那边,会不会是个陷阱?”   “陷阱?”   “信里说独自赴约,不让世子带人过去,这......这实在太过凶险。”齐澄皱眉道:“世子千金之躯,岂可轻易犯险?无论真假,世子都不能去。”   “我若不去,三夫人又如何?”杨宁道:“三夫人定然在他们手中,我自然不能因为自己的安危坐视不理。”   齐澄叹道:“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果真是世子而不是三夫人,世子若是赴约,正中他们的下怀。”顿了顿,道:“世子,我带人悄悄赶过去,见机行事,若有机会,便救出三夫人,您......!”   “如果没有机会呢?”杨宁打断道:“我是要保证三夫人的绝对安全,如果违背了对手的意思,三夫人更是凶险。”瞥了齐澄一眼,道:“你帮我备一匹马,我尽量赶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   齐澄还要劝说,杨宁已经冷声道:“不必多言,你赶紧备马。”   齐澄显出无奈之色,当下亲自去备马,杨宁也不耽搁,出了门,齐澄牵马过来,还是担心道:“世子,我立刻赶去县衙,找些衙差过来......!”   “没我吩咐,你们哪里也不要去,就在这宅子里等着。”杨宁淡淡道:“不是什么刀山火海,无论对手是谁,如果知难而退,我或许还能给他机会,否则......!”眸中生寒,冷声道:“否则他便是自寻死路。”再不多言,一抖马缰绳,催马便往西边而去。   ------------------------------------------------   ps:继续求收藏和月票,大伙儿看书别忘记收藏哦! 第九十三章 陷阱   杨宁一路往峡山而行,夕阳西下,远远便望见前方出现山脉轮廓,这江陵境内山岭颇多,但却都不高,绵延起伏。   飞马而行,便瞧见距离峡山山岭不过几里处,便有一条河流,心知这便是红沙河,红沙河蜿蜒曲折,河水潺潺而流,水质却也清澈,红沙河以东大片田地都已经收割完毕,空旷无比,夕阳西落,地平线金黄一片。   杨宁知道那仓库就建在红沙河畔,顺着红沙河奔驰,在夕阳落山之前,便瞧见前方出现几栋石屋,苍茫天穹下,颇为显眼。   他知道那便是赴约的仓库,催马过去,只见到那仓库四周并无人迹,靠近仓库,见仓库建成一排,大概有三四间,显然是为了安全考虑,仓库都是用岩石砌成,瞧这些石头,倒像是从山上开采下来。   仓库面东背西,后面就是红沙河,过了河不过几里地就是峡山山岭,想来当初建造这几间仓库的时候,是从山上直接运来石头。   以山石建造的仓库,自然是坚固无比,十分安全。   杨宁打马到了仓库前,四间仓库一字排开,他并未下马,伸手入怀取出寒刃握在手中,一手牵着马缰绳,扫了一眼,只见到其中三间仓库的大门敞开着,唯有中间一扇仓门关闭,而且从外面扣上,却并无上锁。   那三间敞开门的仓库里面黑乎乎一片,这类仓库,乃是未了避风避雨临时储存粮食,所以连窗户都没有,一旦关门,便处于全封闭状态,太阳落山,也难有光芒进入仓内。   “我已经来了!”杨宁沉声道:“既然约我到这里,就不必藏头露尾,人在哪里,何不出来?”   四下里却并无人答应。   杨宁皱起眉头,等了片刻,又叫道:“本世子赶来,你们还不敢出来?”话声刚落,便依稀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宁儿,是你吗?宁儿,我在这里。”声音颇有些绵软无力,好在杨宁听力极好,立时听出正是顾清菡声音,心下欢喜,却也没有失了小心,翻身下马,握刀在手,高声道:“三娘,你在哪里?”   顾清菡声音传来道:“我.....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宁儿,我.....我身子软,你在哪里?”声音却正是从那关闭的仓库里传出来。   杨宁立时上前去,见到大门在外面扣住,用寒刃挑开,推开门,屋内一片昏暗,空空如也,进到屋内,左右瞧了瞧,便瞧见角落处正卷缩着一个人影,借着微光,却也辨识出正是顾清菡,急忙上前,道:“三娘,你果真在这里。”   顾清菡身着单薄衣衫,秀发披散,软软靠在墙边,看清楚杨宁,问道:“宁儿,这是哪里?我....我一觉醒过来,便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三娘,你被人下了迷香。”杨宁收起寒刃,“你现在感觉如何,能否起身?”   顾清菡抬手扶住墙壁石头,想要起来,只是微微动了动,便即摇头道:“我身上没有力气,也不知怎么了。”   杨宁道:“这里不宜久留,先什么也别说,我们先离开这里。”伸手便要抱起顾清菡,顾清菡知道这也是形势所迫,并无反对,也便在此时,忽听到“哐”一声响,竟是仓门忽地被关上,杨宁吃了一惊,回转头,就听到外面传来悉悉索索之声,竟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在仓门锁上。   这仓库内并无窗户,仓门一关,立时漆黑一片。   杨宁心知这是中了圈套,这附近定然埋伏了人,趁自己进屋之后,立刻关上了门,他手中有寒刃在手,倒也不担心不能出去。   “宁儿,怎么了?”见仓门忽然被关上,顾清菡惊声道:“是谁在外面?为何....为何要将门关上?”   她并不知道杨宁是孤身而来,只以为外面还有杨宁带来的随从,这仓门忽然被关闭,却是让她心下一沉。   杨宁也不急着回答,摸到门前,沉声道:“本世子既然来了,你们有什么条件,现在就可以提出来,将本世子引诱至此,不就是为了逼迫本世子就范?既然有胆对本世子出手,就没胆子和本世子面对面说话。”   仓门之外此刻却毫无声息,死一般寂静。   “看来果然是一群窝囊废。”听得外面没有丝毫动静,杨宁冷笑道:“你们以为就凭一扇门,就能阻止本世子离开?”   这一次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世子不用急着出来,今晚好戏很多,定不会让你失望。你们也莫想着从大门出来,我好意提醒,现在有两支弩箭对着舱门,只要你们从里面出来,立刻射杀。”   随即听到仓门“噗噗”响起两声,似乎是有东西钉入仓门之上,听那低沉声音道:“世子现在不用怀疑了。”   顾清菡虽然身上虚弱无力,但双方对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吃惊道:“宁儿,他们.....他们是谁?”已经明白,自己是被绑架而来。   杨宁心知对方并非虚张声势,弩箭是否真的对准仓门无法确定,但对方有弩箭在手,应该不假,他有寒刃在手,破门而出倒并不困难,但此刻显然不能由正门冲出去。   循着声音摸到顾清菡身边,屋内漆黑一片,眼睛还没能适应过来,什么也看不清楚,冷不丁摸到一处柔软地方,顾清菡身体一颤,杨宁急忙收手,黑暗中也看不清顾清菡表情,低声道:“三娘,宁儿在这里,你不用害怕。”   “宁儿,你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是不是?”顾清菡急道:“你难道是一个人到了这里?”   “你昨晚被他们劫持过来,我们遍处搜寻不到,有一份信函送到老宅,让我单独到这里赴约。”杨宁道:“他们说你在红沙河边的仓库里,所以我就一路找了过来。”   顾清菡声音又急又气:“你这傻孩子,难道不知道这里是陷阱?他们就是想要将你引过来,你.....你怎能为了我身涉险地。”这时候已经完全明白,杨宁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营救自己前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焦急。   杨宁轻笑道:“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这帮狗贼之手,我坐视不管?三娘,我说过会好好保护你,自然不会让你受伤害,这一次你被他们劫持而来,是我没有保护好,本就是我的错,自然要救你离开。”   “你.....!”顾清菡叹了口气,“宁儿,你是锦衣侯爵的继承人,我的安危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可是你若有个差池,我如何对得起两代侯爷,又如何对得起齐家的列祖列宗?”   杨宁知道顾清菡心中焦急之情,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自然不能置你不顾。”压低声音道:“三娘别急,我有法子出发。”   “啊?”顾清菡知道外面有人,也是低声道:“门外就有弩箭,你万不能冒险。”   “他们只当只有那一个出口,咱们也用不着从那里出去。”   顾清菡奇道:“我刚才摸了墙面,定是山里的山石建造起来,这仓库里连一扇窗户也没有,咱们根本无法出去。”又自责道:“都是三娘不好,带你回了老宅,否则.....否则你也不会陷入困境。”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这一次咱们陷入困境,也未必没有收获。”杨宁轻声道:“三娘,劫持你的人对老宅的地形一定很清楚,而且她将你关在咱们建造在红沙河畔的仓库,那是对这附近的地形也十分清楚,由此可见,这次对我们下手的,只怕是咱们的熟人。”   顾清菡立刻道:“你怀疑谁?”   杨宁正要回答,忽地闻到一股幽香钻入鼻中,这股幽香颇有些像海棠花,绝非顾清菡身上的体香,有些奇怪,问道:“三娘,你可闻到什么香味?”   顾清菡道:“你也闻到了吗?似乎是.....似乎是海棠花的味道,这里怎会有海棠花?”   “不是,味道虽然有些像海棠花,可还带着其他的味儿......!”杨宁在黑暗之中瞧不清楚,也不知道那股子香味从何而来,但他本就机警,这香味突如其来,定有蹊跷,用寒刃从身上割下一块衣襟,低声道:“这味道来的蹊跷,三娘蒙住口鼻,别让香味进入身体太多。”   顾清菡有气无力道:“宁儿,我没了力气,你.....你帮我撕下衣襟......!”   杨宁问道:“是从你身上还是从我身上?我手里有一块,你要不要?”   顾清菡毕竟出身豪富之家,从小到大生活讲究,只怕自己身上撕下的衣襟顾清菡不要,顾清菡低声责怪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那许多讲究,而且.....而且我身上衣裳单薄,也没地方可以撕。”   杨宁将手中衣襟递过去,轻声道:“三娘可瞧得见?”话一出口,便知是废话,连自己都瞧不清楚,顾清菡哪里能看清楚,不等顾清菡说话,又道:“你伸手出来。”   顾清菡虽然身体酥软,没有气力,但手臂却也能够抬起,碰到杨宁手臂,杨宁立刻抓住,将那片衣襟塞到顾清菡玉手之中,道:“掩住口鼻就好。”   等顾清菡接过去,杨宁又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掩住口鼻系好,伸手摸到了墙面上,心想寒刃削铁如泥,大可以趁外面的人不注意,利用寒刃在墙壁上开一个洞来。   换做一般兵器自然无法做到,但寒刃这般神兵利器,自然大有希望,虽是如此,但要在山石所砌起的墙壁上破出一个可以出入的洞孔来,自然也要花费一些时间。 第九十四章 烟雨海棠   杨宁正准备用寒刃在石壁上凿开洞孔,便听顾清菡道:“宁儿,我手上没气力,系....系不上!”她声音软绵绵的,颇为娇柔。   杨宁收起寒刃,轻声道:“我来帮你。”凭着感觉靠近到顾清菡身边,此时眼睛也微适应了仓内的黑暗,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但隐约也看到顾清菡的身形轮廓,见到顾清菡已经坐起身来,伸手从顾清菡手中接过了已经,绕到顾清菡身后,帮她蒙住口鼻。   此时两人靠的极近,杨宁虽然蒙住口鼻,却依旧感觉到那股宛若海棠花般的香味飘荡在鼻端,非但如此,顾清菡身上的体香此刻也是弥漫开来,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钻入杨宁鼻腔之内,杨宁只觉得说不出的好闻,只想深吸几口气。   可是他却明白,这股海棠香来得莫名其妙,绝不可吸入。   他帮顾清菡蒙好口鼻,正要过去墙边,却见得顾清菡身体忽然向后倒过来,杨宁条件反射般抱住,入手处温软无比,顾清菡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味更是浓郁,急问道:“三娘,你怎么了?”   顾清菡被杨宁抱在怀中,浑身泛起异样感觉,脸上发热,想要坐起,可是身子软绵绵,就想躺下去,绵软无力道:“宁儿,你.....你放我躺下,我有些倦,你......你先放开我!”她声音软中带酥,竟带着几分柔媚。   杨宁此时亦觉得身体血气忽然翻滚,软香在怀,心中荡漾,但瞬间稳住心神,放下了顾清菡,拉开距离,轻声道:“三娘,你等一等,咱们.....咱们很快就能离开。”隐约看到顾清菡妖娆丰腴的娇躯躺在地上,拿住寒刃,再次往后墙摸过去。   杨宁摸到墙边,却感觉浑身一阵燥热,干脆将外面一件衣裳脱下,孰知根本没有作用,体内血气依然是在燃烧一般,他心下吃惊,暗想难不成是自己丹田储存的劲气发作?   段沧海嘱咐他不可再吸人内力,他自然记在心里,此后也一直没有机会吸人内力,但此刻血气滚动,便觉古怪。   “宁儿,你.....你在干嘛?”顾清菡躺在地上,娇躯微微扭动,声音酥软:“我好像....好像生病了,身上烧得厉害.....!”   杨宁一愣,猛然想到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体内燃烧可能是丹田劲气所致,但顾清菡并无修炼武功,这时候也是身体发烧,那就说明问题并不是出在劲气上,很有可能是因为这莫名起来的海棠香。   对手绑架顾清菡之时,就使用过迷香,显然是此中高手,这海棠香定然是对方所为。   “宁儿,地上凉,你......你过来扶我。”顾清菡声音愈加酥软,杨宁听在耳中,只觉得说不出的柔美悦耳,这时候只觉得丹田之内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喷张,情欲如潮,不可遏制,心下骇然,暗想这海棠香难道是催情迷香?   顾清菡软软道:“你快过来,你.....你不听我话了?”   杨宁知道自己如果中了催情迷香,那么顾清菡也绝不可避免,自己情欲如潮,顾清菡的定力未必比自己强,若是太过接近,一失足便可大大不妙,他倒不担心两人会有人轮之嫌,毕竟自己是冒充锦衣世子,与顾清菡实际上并无任何瓜葛,可是这种时候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那却是太也对不住顾清菡。   而且对手既然施放催情迷香,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让两人在仓房之内媾和,他虽然不知道对手为何要这样做,可心里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手得逞。   “哎哟.....!”忽听顾清菡轻声娇-吟一身,似乎撞到什么,杨宁急问道:“三娘,你.....你怎么了?”   “宁儿,我的腿......!”顾清菡软声道:“你快过来,我.....我要死了......!”听她声音,却是难受至极。   杨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摸索过去,问道:“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靠近顾清菡边上,忽地感觉自己手上一紧,顾清菡温润的玉手已经抓住他手腕,杨宁浑身一震,顾清菡已经道:“你先.....先扶我起来,我没了气力,起不来身......!”   此时靠近,明显感觉到顾清菡呼吸比之先前急促了不少。   杨宁身上燥热,正要说话,听得顾清菡娇嗔道:“你刚才是不是不听我话?你....你现在胆子变大了......!”抬起手,竟是照着杨宁的脸上打了一下,她身上酸软无力,这一巴掌全无气力,如同抚摸一般,随即手臂竟是勾在了杨宁肩头,懒洋洋道:“你.....你扶我起来吧。”   软玉在怀,杨宁但觉顾清菡娇-喘细细,幽香扑鼻,脑中发热,道:“我.....我扶你起来.....!”感觉顾清菡气息就在自己面前,依稀看到顾清菡脸孔距离自己两指之遥,气息如兰,鬼使神差却是往前凑过去。   顾清菡勾住杨宁脖子,螓首竟也凑过来,声音如梦似幻:“你抱着我,这样才....才舒服.....!”   她软绵绵的声音钻入杨宁耳朵,杨宁只觉得宛若天籁一般,虽然昏暗之间看不清楚顾清菡面孔,但脑中却是浮现出顾清菡美艳妩媚的面容,听得顾清菡的呼吸声,平日里倒也没什么感觉,但此刻却觉得说不出的诱人,嘴唇凑近,那气息愈发明显,甚至已经感觉到红唇的热度和芬芳,凑近吻过去,此时都已经忘记两人都掩着衣襟。   “宁儿,帮我.....帮我撕开,好闷......!”顾清菡含糊不清道:“我都....我都喘不过气来.....!”   这话一说,杨宁身体一震,他虽然身体燥热难受,但此时却忽然清醒了一下,立刻推开顾清菡,往后退了几步,贴住了墙壁。   他神志虽然混乱,但乱中却还是保持了一丝清明。   顾清菡此刻声音模糊,举动勾人,杨宁知道,她为人端庄谨慎,正常情况下,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反应,此时定然是被那香味所惑,已经迷失了心智。   “你推我.....推我做什么?”顾清菡依然如同梦呓般道:“你快些过来.....!”   杨宁抬手搓了搓脸,他此时浑身上下已经是汗水淋漓,暗想对手果然是卑鄙,竟然用如此手段,这催情迷香的威力也果然厉害,连顾清菡都在短短时间内便迷失了心智,沉声道:“三娘,你快想想,咱们侯府上下有多少人,每人每个月要多少月银?”   他只盼顾清菡能够想到其他事情,转移此刻的情欲。   他也是尽力让自己不去听顾清菡那勾人的娇-喘,脑中想着对方为何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对方显然是想利用催情迷香让自己和顾清菡在这仓房之内发生媾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齐宁,你是锦衣世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可是这样的女人,可不是你想得到就能得到。”忽听得门外那低沉声音说道:“我们给你制造机会,你若不好生把握,下次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杨宁心下恼怒,起身冲到门前,厉声道:“卑劣无耻,你们为何要这么干?”   “齐家三夫人美艳出众,你瞧那身段儿,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可是万里挑一的大美人。”那低沉声音道:“如此尤物,你若是错过享用,这辈子可就白活了。世子,晚做不如早做,你们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再加上烟雨海棠的效用,那是万万顶不住。”   “烟雨海棠?”杨宁冷笑道:“你以为就凭这区区迷香,能让我就范?”   “咱们或许不能让你就范,但三夫人难道不可以?”那声音道:“莫说你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就是没了卵子的阉人,一旦吸入烟雨海棠,那也是顶受不住,你放心,这里并无别人,你们尽管在里面享受云雨之欢,我们在外面帮你们把门。你现在还没有尝到三夫人的味道,待会儿只要尝到了,心里定会感谢我们,到时我们让你出来,你只怕都不要出来。”   杨宁手中握着寒刃,此时恨不得立时冲出门去。   “这才是开头,时间越长,药效就越厉害。”那声音慢悠悠道:“世子现在或许能顶住,但再过片刻,便是天上神仙也难以控制自己,到那时候,宛若禽兽,丧失理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无法交-合,药性就难以接触。”笑了一声,“我看你们还是趁现在赶紧办事,至少还能感受到愉悦,待会儿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就难品三夫人的味道了。”   那人话声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几声犬吠,杨宁皱起眉头,心想怎地这些人还带了猎犬来。   “好烫......!”那边传来顾清菡酥软难受的声音:“我要喝水.....!”杨宁回头看过去,隐约见到顾清菡已经摸到墙边,坐起身来,双手似乎正在撕扯自己衣裳,他心下吃惊,知道顾清菡此刻已经中毒已深。   杨宁虽然保持一丝清明,但此时却如同置身火炉子里一般,炽热躁动,小腹处热流滚动,他心里只想着一旦真的在这种境况下碰了顾清菡,事后顾清菡必死无疑,全力压制自己的欲念。   他不敢靠近顾清菡,踉跄跑到后墙,握住寒刃,便在石墙上开始剜起来,又担心外面听见,十分小心。   --------------------------   ps:晚点还有一更,继续求票求捧场! 第九十五章 判官   感谢lingday好朋友升级为护法,感谢神话5268好朋友的破费捧场!   ------------------------------------------   顾清菡上下衣衫均已经湿透,就像是从水里爬出来一样,全身火热,体气熏溢,她本就是熟透的少妇,经年久旷,就算没有烟雨海棠,身体亦十分敏感,如今被烟雨海棠的香气侵入体内,实在是难以忍受。   这烟雨海棠效用霸道无比,能令铁骨变成淫徒,贞女化作荡妇,心神一旦迷失,头脑之中便只剩下情欲。   顾清菡一开始还有几分清醒,但是杨宁靠近过来帮她掩住口鼻之时,杨宁身上的味道便加剧了药性。   他二人并不知道,这烟雨海棠一旦侵入身体,若是闻到异性身体的气味,就会加剧药效,杨宁方才闻到顾清菡身上的体香,便差点把持不住,而他身上的气息进入顾清菡鼻腔,顾清菡的神智亦是迅速迷失。   人之情欲,最是难解,方才杨宁抱她,她只觉得十分舒服,等杨宁推开,她浑身燥热难耐,脑中已经是迷糊一片,只想着再感受被男人抱在怀中的感觉。   杨宁用寒刃剜在墙壁,果然是极品神兵,轻松没入墙面之中,划过之处,便即是一条深深的刀痕。   他心下欢喜,尽量不听顾清菡那边传入自己耳朵中的轻吟,忍着体内的燥热,小心从墙上剜下石头来。   外面时不时地传来猎犬的吠叫,杨宁也不去理会,片刻之间,竟是从墙上剜下数块石头,形成了一个凹坑,照此速度,也用不了多时,便能剜出一处洞孔来。   忽感觉腿上一紧,一只手已经搭在自己的腿上,杨宁吃了一惊,随即便感觉一阵芬香扑面而来,一个火热的柔软身躯已经软软贴在自己身边,顾清菡身上那股子体香纷涌而来,那是成熟少妇特有的味道,勾魂蚀骨,让本就炽热难耐的杨宁浑身一颤,恨不得立时将她抱在怀中。   顾清菡声音柔媚:“抱我.....抱着我......!”却已经抬手勾住了杨宁的脖子,气息急促,另一只手已经往杨宁脸上摸过来。   杨宁喉头蠕动,汗如雨下,他本就难受至极,此刻顾清菡性感丰腴的娇躯贴紧过来,更是让他难以把持,脑中一阵恍惚,只想抱住这柔软温暖的娇躯压上去,可是脑中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叫:“杨宁啊杨宁,她如今身中媚毒,你不想着救她赶紧出去,却还心存淫邪,想要乘人之危,这与禽兽何异?”   他亦知道顾清菡此刻恐怕比自己还要难受,如此下去,自己只要神志恍惚,有这诱人的少妇在身边,定难把持,强忍要将顾清菡按倒在地的冲动,低声道:“三娘,对不住了!”用手掌切在了顾清菡的脑后,顾清菡身子顿时软下来,不再动弹,却是被他打晕过去。   他熟悉人体要害,而且精于格斗,要将人打昏,并非难事。   他先收好刀,心想顾清菡就在自己边上,她虽然不动,自己未必能够受得住,想着将她抱到一边,拉开距离,双手横抱顾清菡身体,将她抱到了一边,放下之时,心下又是一荡,却还是咬牙挺住,转身拿出刀来,便要继续去剜墙。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那是谁?快去看看,是不是判官到了?”   杨宁听得清楚,知道是外面发现了有人来,听他提到“判官”二字,心里奇怪,暗想那对头难道叫做“判官”?这判官又是何方神圣?   没过多久,就听外面传来叫声,随即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不是判官,是.....是个疯子,咱们追不上,他跑的好快。”   “疯子?”那低沉声音冷笑道:“一个疯子也追不上,这里偏僻得很,判官没到,别人又怎会到这里?你们追上去,可别是齐宁那小子带来的人,不要留活口。”   杨宁心想:“他们说那疯子跑得很快,难不成是那丑汉跟来了?”听外面那人要不留活口,心下一凛,暗想这帮人心狠手辣,丑汉与此事全无关系,他们竟也要下毒手,又想如果真是丑汉,他脚下速度奇快,这帮人也未必追得上。   他也不管其他,回到墙边,继续在那处剜墙,没过多久,听到外面又传来声音道:“那家伙没了踪迹,天黑瞧不清楚,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杨宁此时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心知这药性越来越厉害,加快了速度,忽地感觉手上一松,原来寒刃已经穿过了墙壁,他心下欢喜,手腕子转了转,便在墙上剜出一个拳头大的洞口来,听到水流声声,后面不过五六步远便是红沙河。   他加紧速度,绕着那洞口边缘切割石头,用手小心翼翼接住,以免发出太大响声,对方显然没想到杨宁手中会有寒刃这样的神兵利器可以破墙而出,这屋后并无人看守,片刻功夫之后,墙面已经剜开一个足以让一人进出的洞孔,一股清新空气从洞口透进来,杨宁深吸一口气,只是那燥热之感并无减弱。   他又将边缘削平一些,以免顾清菡出去之时被石头棱角割伤,便在此时,听到外面响起声音:“判官到了!”   杨宁眉头一紧,收起寒刃,过去抱起顾清菡,顾清菡兀自昏迷不醒,到得洞口处,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里面情况如何?烟雨海棠是否已经施放?”那声音也颇为低沉,杨宁听到声音,眸中立时现出寒意,却已经听出来,那声音竟是老宅账房赵先生的声音。   “已经施放了小半个时辰。”有人答道:“判官,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杨宁暗想这赵渊怎地被人称为判官,这帮人到底是何来历?   “不急。”赵渊声音一如既往淡定,随即听到他冲里面叫道:“世子,不知此处可是好地方?我们遍寻不到三夫人,连你也不见了踪迹,老宅上下都是着急得很,好在老宅有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犬,能辨气味,一直带着我们找到了这里。”   杨宁更是诧异,暗想赵渊这番话实在古怪,隐藏玄机,并不回答。   “判官,里面没声音,要不要进去看看?”先前那低沉声音再一次道:“该不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吧?”这人看起来倒颇为机警。   杨宁自然不能让他们这时候便进来,故意大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将本世子困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杨宁声音,赵渊已经笑道:“世子无恙就好,世子放心,齐澄马上会带人过来,很快就有不少人过来瞧世子,不过世子和三夫人不顾齐家的清誉,竟然跑到这种地方媾和,等他们一到,看到你们两人在此行苟且之事,触犯天理人伦,却也不知作何感想。”   杨宁身体一震,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些人费尽心思设下这圈套的目的,竟是要演一出捉奸好戏。   “赵渊,原来这一切果真是你设计。”杨宁冷笑道。   赵渊笑道:“看来世子已经听出我是谁,我之前听闻锦衣世子是个懵懂无知的白痴,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你虽然算不得多聪明,却也并不是白痴。今日在大厅,你忽然出刀,我还以为你瞧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你也懂得试探二字。”   “老宅的古怪,我自然有察觉。”杨宁道:“那位齐澄齐总管,自然也不是真的齐澄,你们控制老宅,当然是谋划极大的阴谋。我出刀,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反应,等齐澄出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联手一起,整个老宅都已经在你们的控制之下。”   他一边说话,一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扶起顾清菡,将衣裳卷在了她身上,顾清菡先前燥热难耐,撕扯自己衣裳,衣裳凌乱,许多地方都已经露出白腻的肌肤,杨宁自然不能就这样带着她出去。   “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几分。”赵渊道:“你不动声色,莫非你早已经怀疑那封信是我们所为?”   杨宁道:“我虽不能确定,但也猜到了几分。”   “既然如此,你为何明知是陷阱还要来这里?”赵渊笑道:“你总不会事先就想到我们给你创造如此机会享用三夫人这样的美人?”   “三娘在你们手中,我自然先要确定她的安全,而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要看看,你们究竟要耍什么花样。”杨宁为顾清菡裹好衣裳,这才收起刀,先将顾清菡放在洞口,自己往洞口钻进去试了试,足以让自己轻松出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句话倒是有趣。”赵渊道:“可是你现在就算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你也无能为力,他们自然告诉过你,烟雨海棠威力惊人,你们若是迟迟不能交-合,就只有死在这里。”   “你们用此卑鄙无耻的手段,以为就能得逞?”杨宁探头进洞内,冲着大门冷声道:“便是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们如愿。”心想老子马上就要脱困,等回头再一个一个收拾你们,有仇报仇,绝不会放过一个。   赵渊哈哈笑道:“无论生死,你们二人在此偷情的丑事都无法掩盖,真要死了,等他们一来,就看到你们两个光着身子在里面,全身没有伤痕,便是再高明的大夫也不会查出你们中了烟雨海棠之毒,到时候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你们是因为交-合过度而死。” 第九十六章 捕蛇人   杨宁从洞口钻出,身体在外,上半身则是转回仓内,伸手抓住了顾清菡双肩,将她向外拖拽,虽然他知道这帮人设下这个陷阱,绝不只是为了让人捉奸那么简单,背后必定还藏着更大的阴谋,但此刻最要紧的是先从此处脱身。   他只怕用力拖拽会伤着顾清菡,所以十分小心,听到外面又传来赵渊声音:“世子,你尽管放心,只要你按照我们所说的去做,不但今夜这苟且之事不会张扬出去,日后你照样是荣华富贵。”冷笑一声,道:“可是你若自以为是,顾清菡是你的婶娘,堂堂锦衣世子私通婶娘,此事传扬出去,不知后果会如何?”   杨宁也不管他,小心翼翼将顾清菡拽出仓房,夜色幽幽,向西望去,只要过了红沙河对面不远就是峡山山岭,眼下也只有往那边去,只是他也不知道红沙河的深浅,想了一下,便要将顾清菡背负在身,无论河水深浅,先过去再说。   忽感觉边上人影一闪,杨宁心下一凛,抬拳便要打过去,拳头打出一半,立刻收手,却看清楚,那人影竟是黑氅丑汉。   丑汉里面穿上了老宅给他找的粗布衣衫,虽然有些成旧,倒也合身,但他依旧将那黑氅披在身上,这突然像鬼魅一样出现,却是让杨宁吃了一惊。   丑汉看到杨宁,竟再无畏惧之色,反倒是咧嘴一笑,伸出手来,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杨宁低声道:“不要说话,跟我过河,待会给你找吃的!”也不多言,背起顾清菡,便往河边走过去,那丑汉竟也十分听话,裹着黑氅跟在了杨宁身后。   秋冬时节,河水颇为寒冷,顾清菡此时身上火热,杨宁只担心再经冷水一浸,她身子受不住,可是此刻也别无他法,只能下到河水之中,向对岸游过去,这红沙河说宽也不宽,可要说窄也不窄,是附近最大的一条河流。   忽听得那边猎犬剧烈吠叫起来,杨宁心知自己一直没有说话,对方定会生疑,加紧向对岸游过去。   他身体本来燥热无比,可是经冰冷的河水一浸,便觉那股躁动迅速减弱,心想难道在水中浸泡便可解了海棠媚毒?   他一手向后环住背上的顾清菡,另一只手拨动河水,顾清菡身体柔软,酥胸丰满,压在背上,随着身体上下起伏,一紧一松,弹性十足。   忽感觉顾清菡身体一动,随即听到顾清菡声音有气无力道:“宁儿.....宁儿......!”   杨宁一边游动一边道:“三娘,我在这里,你没事吧?那帮家伙就在仓库那里,咱们赶快离开。”   顾清菡悠悠醒转过来,脑中虽然还有些发懵,但在水中浸泡过后,神志已经恢复不少,四下瞧了瞧,发现正负在杨宁背上渡河,微一回想,知道杨宁已经不知用什么法子无声无息出了仓房。   她先前中了烟雨海棠,春-情洋溢,虽然很快失去神志,但却依稀记得自己似乎有一些放浪之行,又是羞臊又是恼怒,此刻负在杨宁背上,两人身体相贴,酥胸紧压杨宁背上,而杨宁一手环在她臀部,令她娇躯禁不住微颤,却又无可奈何。   到得对岸,杨宁小心放下顾清菡,却见到丑汉也已经跟上来,径自上前伸手:“吃的......饿.....!”   杨宁心想你这般饿法,老子一天给你宰两头猪也不够,先不理他,忽见的对岸已经出现数条人影,有人大声叫道:“他在那里,狗崽子真是狡诈,竟被他逃了出去。”   又听有人大声叫道:“不要让他逃了,大伙儿追上去。”便见到五六道人影从对岸追过来,那几人都是善水,争先恐后游过来。   杨宁见顾清菡身体微微摇晃,也不多说,牵了顾清菡手就往山里跑,只跑出几步,顾清菡“哎哟”一声摔倒在地,杨宁知道那帮人说到就到,二话不说,横身抱起顾清菡,顾清菡知道情势危急,也只能由他抱了。   奔出一段,杨宁见那丑汉已经一溜烟跑出老远,将自己远远丢在后面,脑中一转,叫了一声:“有吃的!”   这一招果然灵验,那丑汉已经转身跑回来,杨宁停下脚步,向顾清菡道:“三娘,这帮人早有准备,是非要抓住咱们不可。你先和他离开这里,我将他们引开,他们的目的是我。”   “你胡说什么。”顾清菡柳眉竖起,怒道:“你要我丢下你不管?”   “不要再争论,我独身一人,无有牵挂,反倒能脱身,否则咱们都走不了。”杨宁厉声道:“丑汉速度奇快,他带你走,那帮人绝对追不上,老宅情况不明,暂时不能回去,你先回顾家,我脱身之后,去顾家找你。”   “宁儿......!”顾清菡眼圈一红,“你和他走,不用管我。”   杨宁不由分说,将顾清菡放到丑汉背上,丑汉一脸茫然,杨宁道:“丑汉,你听着,她要带你去找吃的,你听她话,她让你往哪里走你就往哪走,她会给你找很多很多好吃的,要是被别人抢走她,你就什么吃的也没了。”   丑汉一愣,随即点头,顾清菡珠泪滚落,咬牙道:“你就丢下三娘不管?”   “三娘,没有时间争执了,你们赶快走,不用担心我,我一脱身,立刻去找你。”杨宁抬手向南边一指,冲着丑汉道:“还不快跑?”   那丑汉背住顾清菡,撒开双腿,如风一般呼啸而去,只是转眼间,已经没入黑暗之中,瞧不见了踪迹。   杨宁本想立刻往山上跑,又想这帮家伙若是上岸瞧不见自己,反倒无法引开,握住寒刃在手,眼中生寒,心想进了山里,老子一个一个解决你们。   此刻已经有一人上了岸,远远就瞧见杨宁,抬手指道:“站住,不要跑,他在那里。”发足追过来。   杨宁再不耽搁,转身就往峡山跑去,很快听到身后传来猎犬的吠叫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身后有六七道人影正追过来,有人更是牵着两头猎犬。   一路飞奔,径自往山上跑,峡山林木繁多,枯藤杂草到处都是,身后犬吠之声不绝,那群人紧追在后。   越是往山里跑,道路就越是难行,杨宁知道靠山吃山的道理,这峡山绵延二三十里地,也不算小,也不知是否有猎人时常上山打猎,他晓得有些猎人为了擒获猎物,会在山中设下陷阱,自己却不能不小心。   深入山中,四下里阴沉一片,难觅道路,只能在丛林之中穿行,一开始还能听到后面猎犬吠叫,很快竟是听不到声音,暗想倒未必是将那些人甩开,可能是对方追到山里,担心猎犬的叫声暴露了位置,封住了狗嘴。   这帮人来历不明,但绝对不是善茬。   夜色清冷,杨宁也不知自己现在到底在山中的哪一块,忽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响动,心想难不成那帮家伙竟然绕到自己前面去了,闪身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头过去,只瞧见前面不远处依稀一道黑影,那影子十分高大健壮,背对这边,手中拿着一件东西,正往一堆草丛之内戳进去。   杨宁皱起眉头,正不知那人在做什么,却见那人忽地抬起手中东西,原来是一支钢叉,依稀看到那钢叉上有一条长长的东西在扭动,仔细看了看,竟是一条手臂粗的大蛇,那条大蛇被钢叉刺入身体,还在竭力扭动盘绕,那人却已经伸出一只手,十分熟练地抓住了那条蛇的蛇头。   本以为这条大蛇也不可能这么快便被制服,孰知那人抓住蛇头过后,只转眼功夫,大蛇便软软垂下,再不挣扎。   那人用钢叉将大蛇钉在地上,转身拿过一只皮袋子,又从腰间取了一把弯刀,蹲在地上,手起刀落,已经将那大蛇的蛇头斩了下来,随即又将那条蛇切成一段一段,每切下一段,便往那皮袋子里扔进去。   杨宁心想难道这是专门进山的捕蛇人?   正在此时,却听得自己身后左侧不远传来悉悉索索之声,杨宁也不知道是那帮人追上来还是有其他人在这里,掩身大树的阴影之中,屏住呼吸,那捕蛇人却忽然抬头,瞧向发出声响的方向,随即取下钢叉,蹲着身子悄声往草丛后面躲过去。   只见一人身着劲装,手握钢刀从后面走出来,他半弯着腰,看上去十分小心,杨宁只瞧了一眼,便知此人正是追赶自己的追兵,那人身着劲装,穿著打扮竟与上次在鲁王村所见的几名大汉一模一样。   那次罗总管领着几名大汉往鲁王村索要粮食,打扮也是这般。   只见那人四下里瞧了瞧,往前走出几步,忽地挺起鼻子嗅了嗅,很快就低下头,发现了那条被捕蛇人切下大半的大蛇,亦瞧见边上那只皮袋子,靠近过去,探刀扒开那皮袋子,忽听得一声低吼,只见捕蛇人已经从草从后面扑出来,人未到,手中钢叉已经向那大汉直刺过去。   杨宁瞧在眼里,吃了一惊,暗想这捕蛇人当真是狠辣,两人很可能从未有过交集,但出手便是致人死命。   那大汉显然也没有想到杂草丛后还藏着人,那捕蛇人如同猿猴一般,突如其来,大汉还没得及发出声音,钢叉已经刺入他的脖子,那是三股叉,中间钢刺穿透了大汉的咽喉,杨宁见那捕蛇人一脸狰狞之色,凶狠无比,心下不由一沉。 第九十七章 化尸   捕蛇人举起钢叉,那大汉一时尚未死透,身体悬在空中还在挣扎,那捕蛇人面色狰狞,喉咙里发出嘿嘿低笑声,似乎看着别人死去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杨宁背脊发凉,他本以为这只是普通的捕蛇人,但现在看来,这捕蛇人实非善茬,他刚才从杂草丛中窜出,身形虽然粗壮,但动作却十分敏捷,而且出手速度极快,一招便即刺穿大汉咽喉,这绝非普通捕蛇人就能有的身手。   杨宁看他衣着打扮,发现那捕蛇人头上卷了头巾,忽地想到在京城遇见过的蜀王世子,此人头绕头巾倒与蜀王世子手下那些侍从有些相似。   他知道这是巴蜀地区颇为常见的装束,但此地乃是荆南,并非蜀地,却不知此人为何会在这峡山出现。   那大汉挣扎几下,身体慢慢无力,四肢终是软绵绵垂下来,捕蛇人这才轻轻一甩,将那大汉尸首摔在地上,随即将钢叉插在身旁,伸手从怀里取了什么东西,昏暗之中,杨宁也看不清楚,只见捕蛇人正往那尸身倒粉末,心中疑惑,暗想大汉都已经死了,这捕蛇人又在搞什么玄虚。   捕蛇人倒了一些粉末在那尸首上,随即将东西收入怀中,重新过去,将剩下的大蛇切成一断断丢进皮袋之中。   杨宁却闻到一股腥臭味扑鼻而来,正自奇怪,却发现那尸首忽然冒起一阵白烟,烟雾颇淡,杨宁却依旧看得很清楚。   捕蛇人显然是经常捕蛇,切蛇的动作十分的娴熟,片刻间将整条大蛇切断,这才起身,一手拿着钢叉,一手拎起皮袋子,竟看也不看那尸首,转身离去。   杨宁确定捕蛇人走远,这才靠近过去,只瞧一眼,差点呕吐出来,只见那大汉的尸首此刻只剩下小半截子,皮肉溃烂,白骨森森,上半身连皮带骨都已经消失,只留下一滩血水在地上,此刻剩下的半截身子依然在迅速腐烂溃化,那股子腥臭味正是从尸身上散发出来。   杨宁捂住鼻子,背脊凉飕飕一片,虽说这大汉也不是什么好鸟,可是那捕蛇人轻易将之杀死,而且将其尸首融化,心狠手辣,当真是歹毒无比,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谁又想到一个人会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即连皮带骨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忽听得一声低沉的鸟鸣之声响起,从空中传来,杨宁抬头,夜幕之中,只见一只苍鹰般的大鸟从头顶上空飞掠而过,声音却如野兽般“呱呱”响。   杨宁既知这山里还有那歹毒的捕蛇人,心下更是小心,暗想那捕蛇人刚才先是埋伏,然后不问青红皂白突然袭击,自己可要多加小心,莫要被那捕蛇人突然袭击。   他看到那捕蛇人刚才离开的方向,心中虽然对那人的来历很是疑惑,但自己现在本就被人追拿,也没必要跟过去多惹麻烦,向另一个方向摸过去。   齐家老宅被一伙人控制,而且有数年时间,远在京城的侯府对此事竟是一无所知,这自然是骇然听闻的事情。   更让杨宁诧异的是,这帮人利用齐澄控制老宅之后,三年来却依旧向京中送去赋税,也正是因此原因,侯府那边始终没有起疑,可是这帮人如此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他们在此坚守三年,如果当真有什么阴谋,那绝非小事。   这帮人为首的看上去是那被人称作“判官”的账房赵渊,但杨宁却感觉其后只怕另有操控此局之人。   锦衣侯乃是帝国功勋世家,地位尊贵,便是朝中那些高官重臣,也未必敢对锦衣侯轻易出手,赵渊这帮人竟然敢操控老宅,甚至设下陷阱陷害锦衣世子,这当然不是一般人敢做的。   仓库设下陷阱,利用烟雨海棠逼迫顾清菡和自己行苟且之事,这手段卑劣,但这绝不是开始。   赵渊也说得清楚,要以此事控制自己,其后当然还有更大的阴谋。   自己若能脱身,当然要将这帮人铲除,但杨宁也知道这些人在此地经营数年,定然有了势力,若是靠自己逞匹夫之勇,非但无法铲除这些人,只怕还要反受其害,所以在动手之前,定然要调来人手,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先从江陵太守那边调集兵马再行围杀。   以锦衣世子的身份,在江陵太守那里调动兵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正想着脱身之后该往哪里去,便听得身侧劲风忽起,一道凌厉刀锋已经从边上照着自己砍过来。   杨宁反应奇速,并不闪躲,反而微微弯下身子,向劲风袭来的方向猛地靠了过去,正撞在一人身上,他速度极快,那人显然也没有想到杨宁会来这么一出,杨宁这一撞用了全力,那人“哎哟”叫了一声,但是此人身体强壮,杨宁身躯单薄,一撞之下,那人虽然后退两步,却并未倒下。   杨宁当然不会给他第二次出刀的机会,这种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犯罪,手臂伸出,寒刃已经没入了对方的心口。   他对人体的要害了若指掌,虽然是在情急之下,但却很是轻易地便判断出对方的要害所在,寒刃轻松刺入那人心口,随即立刻拔出,闪身到一旁,那人身体晃了晃,往前一头栽倒在地,杨宁看那人穿着,知道是赵渊一伙。   忽听一声冷笑,“世子果然好手段,只是你已经无路可走。”正是赵渊声音,杨宁抬头瞧过去,只见身前几步之遥,一道人影正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件东西,仔细一看,却是一具箭弩,正对着自己。   “世子出身武门,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赵渊似笑非笑,“只要轻轻一扣,世子这条小命就要报销在这里。”   杨宁眸中生寒,听到身后响起声音,回头瞧了一眼,只见一左一右两人手持大刀,正冷冷看着自己。   “你就是齐宁?”一人瞧见杨宁脸孔,吃了一惊,随即狞笑道:“原来你就是锦衣世子,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先前你在鲁王村那般嚣张,连罗总管都被你刺断了脚筋,害他再也起不得身,可没想到会落在咱们手中吧?”   杨宁闻言,心知此人定是跟随罗总管去往鲁王村的随从之一。   赵渊“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杨宁几眼,含笑道:“原来在鲁王村动手的是你?闻名不如见面,我只以为锦衣世子果真是无能至极的庸碌之才,现在看来,世子是深藏不露。”往前走出两步,“你比我预想的要聪明得多.....,你手上那把短刀,应该就是破墙的利刃吧?能够在短短时间破墙而出,这把利刃实在了得。”   “赵渊......,哦,不对,我应该叫你判官才是。”杨宁盯住赵渊眼睛,却也防止身后那两人偷袭,“你们设下诸般圈套,到底意欲何为?”   赵渊冲着杨宁手中寒刃努了努嘴,道:“世子还是先放下刀子再说。”   “你们三人在此,还有箭弩在手,难道还会怕我?”杨宁冷笑道:“连锦衣侯的老宅都敢霸占,本以为你们胆子很大。”   赵渊微笑道:“你这位锦衣世子太狡猾,我做事素来小心,绝不会给自己惹麻烦,刀子在你手上,我还是不放心。”手中箭弩往前挺了挺,“世子还是听话,否则我心里一急,一不小心,这弩箭便要射出去了。”   杨宁冷笑一声,将寒刃丢在脚边,赵渊这才叹道:“世子其实不必如此辛苦,如果你在仓房之内老老实实与顾清菡享受鱼水之欢,兴许还能活下性命,可是现在我却无法保证了。”   “哦?”杨宁笑道:“你是没了本世子的把柄在手中,无法要挟本世子,所以想要在这里杀了本世子?”   赵渊道:“世子看来很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问题所在。”   “我只是很奇怪,你们既然有迷香,又何必耗费心机将本世子骗到红沙河粮仓?”杨宁问道:“你们控制了老宅,在老宅设下陷阱,岂不方便?”   赵渊笑道:“我说过,我做事情,要万无一失。要在老宅让你和顾清菡躺在一张床上,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可那样也就无法找到借口让很多人瞧见你们在一起,没有外人看到,此事也就很难达到效果。再说你手底下带来的那几人也不是善茬,这件事情,要做到让人看不出破绽。”   “果然是苦心设计。”杨宁道:“老宅那些人知道我是外出找寻三夫人,你又如何封住所有人的口?”   “世子太小看我们了,这几年他们看不出一丝破绽,可是却偏偏对齐澄畏惧有加,说句实话,齐澄在老宅一句话,可比你这位世子有用。”赵渊气定神闲道:“其实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说之前的事情,世子现在该想想如何保住自己性命要紧。”   杨宁哈哈一笑,道:“箭在你手中,我现在是赤手空拳,我要想活下去,当然只能遵照你的要求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渊也是嘿嘿一笑,“世子有这般觉悟,看来咱们是可以好好商量。”忽地抬起一只手臂,向杨宁丢过去一件东西,杨宁探手接过,却是一只小瓷瓶子,赵渊已经道:“里面有两颗药丸,世子只要吞下去,便可活命。”   -------------------------------------   ps:感谢鹿哥金牛座和书友32358923两位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九十八章 黄雀在后   杨宁知道里面药丸必然是毒药,淡淡一笑,问道:“看来我是没有什么选择。不过我还有些事情不明白,不知道你能否赐教?”   “世子想问什么?”赵渊知道一切尽在控制之中,也不着急。   杨宁问道:“食邑收取四成的赋税,这自然不是假的,三夫人看到的那些账本,自然也都是伪造出来的。”   赵渊道:“不错,要制作假账目,其实也费不了多少工夫。”微微一笑,“那些账目,本就是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我知道顾清菡定然要查账,事先早就做了准备。”   “为迎接我们?”杨宁心下一沉,“难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们会过来?”   赵渊含笑道:“世子怎不想一想,连续几年都不曾中断向你们送去税银,为何会单单选在这种时候?你们回到江陵,本就是我们计划之中,伪造的账本,自然是早就备下。”   杨宁眉头一紧:“你们就那样自信我们会回来?”   赵渊悠然道:“确信无疑,锦衣侯府缺银子用,税银迟迟又无法送达,派出的人也都没能回去禀报,你们终究是要过来的。”   杨宁心下生寒,暗想侯府那边税银未到,连续从府里派出人打听消息,但派出的人却都不曾回去禀报,侯府那边才觉得事情蹊跷,皱眉道:“难道派来的人都被你们......?”   “世子这是明知故问了。”赵渊笑道:“他们还没有到老宅,就死在半道上,当然无法回去回禀。”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侯府也有耳目,对他们的行踪了若指掌?”杨宁问道:“从一开始,你们就都设计好了?”   赵渊嘿嘿笑道:“世子服下药丸,很多事情就一清二楚。”   杨宁握住那瓶子,问道:“我想知道,你们究竟要让我配合你们做什么?你们处心积虑要让本世子受你们控制,我总该知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其实世子不需要做什么。”赵渊道:“本来你若和顾清菡触犯人伦,有了这档子丑事,只怕你也没有脸面再继承锦衣侯的爵位......!”   杨宁陡然明白什么,厉声道:“是齐玉?你们是齐玉的人?”他忽地想到,庶出的齐玉一支对锦衣侯爵位虎视眈眈,那对母子私下里一直想要将锦衣侯爵位夺取在手,这赵渊似乎是要挟持自己放弃锦衣侯爵位,自己一旦无法继承侯爵之位,排在其后的就只能是齐玉,难道这帮人竟是齐玉的人?   赵渊“哦”了一声,不屑道:“你说的齐玉,是否就是锦衣侯府的那位庶子?你也太瞧的上他了,我们不是他的人,但他却是我们可以操控的棋子。”   杨宁心下吃惊,暗想这帮人竟果然与齐玉有牵连,不过赵渊的语气,显然不将齐玉当一回事,杨宁也相信以齐玉的能力,倒也没有本事设下如此圈套,赵渊说齐玉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应该不假。   这帮人霸占老宅,想制造乱-伦事件挟持世子,意图让齐玉上位,而且将齐玉当作棋子使用,这一切步步为营,也不急于求成,实在难以想象,这帮人最终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杨宁自知这药丸吞下去,生死便掌握在对方手中,双腿紧绷,却是想着那逍遥行步法。   鲁王村已经动过手,身后那两名大汉的武功平平,很容易对付,最关键的却是赵渊手中端着箭弩。   这种兵器他也颇有些了解,知道射速极快,此时两人不过几步之遥,对方一旦扣动机关,弩箭射出,自己实在难以闪躲,可是一旦能顾闪躲开对方的弩箭,却未必没有机会变被动为主动。   逍遥行步法玄妙莫测,只是这边上都是枯藤老树,也不好施展开来。   他正寻思是否要赌上一赌,就听赵渊道:“世子,时间还很长,你先服下药丸,之后你想知道什么,不用你询问,我也会告诉你。”   杨宁打开瓶塞,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只闻这味道,就知道里面的药丸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渊却是端住箭弩,对准着杨宁,似乎也在提防杨宁会玩什么花招。   便在此时,突然从半空中飞下一件物事,瞬间缠在赵渊的手腕子上,赵渊只感觉这东西冷冰冰滑腻腻,一缠绕上手腕,就开始蠕动,赵渊大吃一惊,手臂往回缩,只见缠在手腕子上的竟然是一条青红斑斓的蛇,极为可怖。   赵渊脸上变色,松开手,用力抖动,想要将受伤的蛇抖落下去,孰知那蛇缠绕的极紧,似乎已经与那手臂连成一体,无论如何也抖落不下去。   杨宁见此情状,暗叫天助我也,趁机往地上一滚,已经抓住寒刃,他知道擒贼先擒王,就地滚向赵渊。   赵渊反应倒也机敏,他手臂被绕,无法触动箭弩,见得杨宁已经向自己滚过来,立刻向后推过去,靠近一棵大树,将那条被蛇缠绕的手臂狠狠地砸在了大树上,这一招果然是有效,他这用力一砸,顿时将那条蛇中间一段砸的稀巴烂,蛇身松了下来。   那两名大汉此刻也已经回过神来,都是低吼一声,挥刀往杨宁砍过来。   只奔出两步,一人已经失声惊呼:“蛇.....蛇.....!”竟不敢再往前,却只见到从半空中落下十多条蛇,宛若下雨一般。   杨宁本想趁机制住赵渊,却也感觉到空中有蛇往自己身上丢落,一时也顾不得赵渊,挥动手中寒刃,瞬间将两条掉落下来的蛇斩成两段。   这些蛇来的蹊跷,杨宁不再往赵渊靠近,而是向边上迅速闪躲。   赵渊砸死一条蛇,孰知又从半空中掉下十多条蛇,当下便有三四条蛇落在他身上,都是迅速缠绕,有的缠在他手臂上,有的更是已经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那两名大汉都已经是面显骇然之色,不敢上前,忽地见到一人触电般跳起来,丢下手中的大刀,伸手往自己的衣领摸过去,到背心掏摸,双足乱跳,惊声大叫道:“不好,有蛇在我身上,快帮我抓出来。”   身边同伴哪敢帮他,反倒是往后退,忽地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只跑出两步,却见到迎面一道魁梧的身影拦住,随即看到一人手握三股叉,对着自己走过来。   这人有些吃惊,却也没有停步,抬起手中刀,迎着那人便砍了过去,那人却是挺起手中三股叉,直往大汉刺过来,速度极快,后发先至,大汉正要砍开三股叉,却见那三股叉一个旋转,绕到他手腕下,随即向上一挑,扎入他手腕中,大汉一时剧痛钻心,大刀脱手而落。   对方却是拿着三股叉轻松一摆,用三股叉将大汉扯到一颗大树边上,然后提起来,让大汉的手臂高举过顶,随即狠狠地扎入树干上,将那大汉的一只手臂钉在了树上,大汉凄声惨叫,声传四野。   杨宁心知事情古怪,要往边上闪躲过去,只奔出几步,迎面也是一道身影出现,粗壮魁梧,杨宁只瞧了一眼,便认出那人装束与之前所见的那个捕蛇人一模一样,他知道这人心狠手辣,出手不留情,见到对方挺着三股叉刺过来,也不闪躲,手中寒刃划过,只听“叮叮叮”响,竟是瞬间将三股叉的叉刺俱都划断。   捕蛇人一怔,口中忽地响起如同野兽般的“吼吼”声,挥舞没了叉刺的三股叉,照着杨宁打过来。   对方的气力极大,三股叉砸下来,劲风犀利,杨宁瞧对方的身高,自己最多只到他胸口,不可力拼,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三股叉,忽地感觉手臂上一紧,一条蛇已经从空中掉落在他的手臂上,杨宁反应极快,那蛇的速度也不慢,就如同受过训练一般,迅速缠绕杨宁手臂,杨宁也不犹豫,寒刃划过,刀光闪动,已经将手臂上这条蛇的蛇头斩落。   他本以为那捕蛇人会趁机扑上来,孰知那捕蛇人反倒是往后退了几步,杨宁正自奇怪,就听得“嗡嗡嗡”之声从背后响起,他心下一凉,转身过去,只见到一群飞虫四处飞窜,听那声音,明显是蜂类。   斩蛇容易驱蜂难,迎面已经有十多只毒蜂扑过来,杨宁想要割下衣襟蒙住头已经不行,感觉脖子上一阵疼痛,已经被一支毒蜂蛰了一下。   此刻赵渊身上已经缠绕了七八条蛇,赵渊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另一名大汉已经在地上打滚,身上也有三四条毒蛇缠绕。   忽听得一阵清响,就如同吹奏竹篾的声音,本来四处飞窜的毒蜂忽地全都向半空中飞过去,杨宁顺着毒蜂飞去的方向瞧过去,只见一颗大树探出一支树杈,树杈上面,明显有一人坐在上面,双腿荡动,手中拿着一截竹筒子,那些毒蜂正往那竹筒之中钻进去。   杨宁仔细看了看,只见坐在树杈上的竟然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虽然是在夜里,但两条腿儿白的耀眼,两条手臂也都露出大半,欺霜赛雪,听那少女已经脆声道:“几个废物真是没用,害得本姑娘连好戏也看不了,都该死!”满口蜀地之音。 第九十九章 少女   杨宁也不知道少女说的废物是指谁,这时候也发现,不远处另有一人和捕蛇人穿着一模一样,两人都是身材高大,也都是拿着三股叉,宛若双胞胎。   一名大汉被钉在树上,此时已经垂下头,没有声息,不知是死了还是晕厥过去,在地上翻滚的大汉凄声惨叫,一名捕蛇人已经上前去,从身上取下了一条绳子,也不害怕大汉身上的毒蛇,将那大汉捆绑了起来。   赵渊手中的箭弩早已经丢下,此刻被身上的毒蛇折腾的筋疲力尽,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被缠绕,脖子亦被勒紧,慢慢软倒靠着大树坐了下去。   杨宁瞧着树上的那人,虽然那雪嫩的两条白腿儿和清脆娇嫩的声音明显是个少女,但一时也看不清长相。   忽见那少女身体猛地往下一落,杨宁吃了一惊,只以为那少女是不小心从树杈上掉下来,那树杈距离地面少数也有五六米之高,若是摔落下来,不死也要重伤,不由失声叫道:“小心.....!”   那少女身子坠落下来,一只手臂却举着,手中却是握了一根鞭子,鞭子不短,如同绳索一般悬下来,少女拉着鞭子在半空中荡悠着,显得十分轻盈,嘻嘻一笑,冲着杨宁道:“你是让我小心吗?”   杨宁此时也猜出来,这两名捕蛇人只怕与这少女是一伙,这两名捕蛇人都是凶狠歹毒,这少女来历不明,也未必是什么好人,他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叫出声,此时听少女询问,也不回答。   少女身子在空中荡悠,忽然身体像鸟儿般飘了出来,杨宁惊讶间,那少女已经落在地上,手臂一抖,那条长鞭迅速收拢,少女握住长鞭,此时就站在杨宁面前三四步远。   杨宁此时却看得清楚,这少女下身穿一条紫色的短裤,上身是一件红黄蓝三色短褂,头上包着则色的头巾,两耳则是挂着环形耳环,银光闪闪,这秋冬交接之季,夜里本就寒冷,这山内更是气温极低,可是穿着短褂短裤的少女却浑然没事,似乎并不觉得寒冷。   她手腕子上戴着手镯,此刻站在眼前,露出来的四肢更是如雪一般白的刺眼,看她相貌,一双眼睛如同星辰般光芒闪烁,极为有神,五官精致,明眸皓齿,粉嘟嘟的看上去十分可爱,满脸却是精乖之气,一双眼睛眨啊眨,长长的睫毛闪动,盯着杨宁打量一番,嫣然笑道:“喂,我问你话呢,你听不懂我说的话?”   她一口蜀腔,但杨宁倒也听得懂,不知这少女底细,淡淡道:“你就当我听不懂。”暗想这少女和毒蛇毒蜂混在一起,虽然长相漂亮可爱,但未必是什么好人。   他感觉被毒蜂蛰过的地方有些刺疼,禁不住抬手摸了摸,才发现那处已经肿了起来。   “本姑娘问你话,你就好好回话。”少女笑容消失,“你被大狼蜂蛰了,没有我就活不了性命。”   杨宁不知她所言是真是假,但却知道那毒蜂的毒性确实不弱,皱眉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让毒蜂蛰我?”   少女满不在乎道:“我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还能管我?”左右看了看,瞧见赵渊丢在地上的那只箭弩,来了兴趣,将鞭子挂在纤细小蛮腰上,过去捡起箭弩,在手中摆弄几下,嘻嘻笑道:“我瞧瞧哪个厉害一些。”   杨宁不知她什么意思,却见到少女端着箭弩走到赵渊面前,吹了一个清脆口哨,说也奇怪,缠绕在赵渊身上的毒蛇竟似乎听得懂口哨一般,不再蠕动,只是死死缠住赵渊。   少女端着箭弩对准赵渊,仔细打量一番,问道:“喂,你说我该射你哪里?”   赵渊双眼显出怨毒之色,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少女蹲下身子,一手拿着箭弩,一手托着粉腮,甜甜笑道:“你是什么人?”   赵渊被毒蛇折腾得够呛,喘着粗气,道:“你最好.....最好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否则此生你必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杨宁在旁听见,心想你这家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不成看到对方是个粉嘟嘟的少女,就想威胁对方,这少女来路不明,恐怕不是两句话就能唬着,此时威胁,只怕适得其反。   少女嘻嘻笑道:“我总看到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很欢喜。”忽然端起箭弩,对准赵渊咽喉,道:“你再不说你是谁,我就射穿你喉咙,你信不信?”   赵渊竟是现出一丝诡异笑容,道:“判官是杀不死的,你若敢杀我,九幽地下,你将永世不得超生。”   杨宁在旁听见,心想你这牛逼吹的也太大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能杀不死?只是觉得赵渊阴仄仄说这话,有些古怪。   “别人越是装神弄鬼,我越是想知道真相。”少女笑容甜美,将箭弩放在地上,从里面取出一支短短的弩箭,扭头叫道:“大鬼,过来!”   只见将一名大汉钉在树上的那捕蛇人大步过来,走到少女边上,少女掀开他腰间毛茸茸衣襟,杨宁这才发现这叫大鬼的巨汗腰间挂着五六只小葫芦,少女就像挑选物品一样,最后摘下一只小葫芦,打开葫芦盖,将那短箭的箭头放进葫芦里搅了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短箭重新安静箭弩之中,头也不抬将那小葫芦递过去,大鬼接过小葫芦,盖上葫芦盖,重新挂在了腰间,随后用衣襟掩盖起来。   少女重新端起箭弩,笑嘻嘻看着赵渊,如同猎人观察猎物一样,上下瞧了瞧,对准赵渊的左脸,道:“我要把你左耳朵射下来,看你们这个东西到底准不准。”   赵渊脸色骤变,还未等他说话,少女已经扣动机关,“嗖”的一声响,便听得赵渊惨叫一声,弩箭射出,却是从他脸上划过,脸上立刻出现一道被弩箭划开的伤痕,蔓延到耳根处,两人距离既近,那弩箭冲力十足,已是将赵渊的左耳也射穿,鲜血淋漓,十分可怖。   杨宁心下一寒,他本就怀疑这少女未必是什么善茬,此刻见她没有丝毫犹豫便射人耳朵,脸上还带着甜甜笑容,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想象这样一个粉嫩甜美的少女出手会如此凶狠。   赵渊左耳残缺,鲜血直流,痛苦无比,诅咒般道:“你会永不超生,你.....你会永不超生!”   少女瞧了瞧箭弩,撇嘴道:“原来这东西并不好用。”丢在一边,从身上取了一只大拇指粗细的小竹筒,笑道:“你试试我这个。”将竹筒一端放进口中,对着赵渊诱饵,“噗”的一声,从小竹筒内-射出一物,穿透了赵渊耳朵,宛若无形。   少女拍手笑道:“还是我这个好,我就说你们的东西都是中看不中用,瞧着好像很厉害,用起来根本不管用。”   杨宁往身后瞧了一眼,只见另一名捕蛇人一直拿着三股叉站在自己身后五六步远处,死死盯着自己,倒似乎害怕自己跑了一样。   杨宁心知这少女比之赵渊这伙人更难对付,必须早早脱身,可是一直被那捕蛇人盯着,再加上四周都是树木,想要施展逍遥行步法也是不成,寻思着如何才能躲过这几名来历不明的蜀人。   他脖子上被毒蜂所蛰之处先前是一阵刺疼,此刻那种刺痛感减弱不少,却变得痒痒的,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大狼蜂到底有什么毒。   忽见到赵渊浑身剧烈抽搐起来,随即便见赵渊滚倒在地,凄声道:“我要死了.....虫子.....啊......快给我解药,给我解药......!”只见他在地上扭动挣扎,抽搐不已,显然正在经受极深的痛苦。   杨宁想到刚才少女将箭头放进小葫芦里,暗想定是那小葫芦里放有药汁,赵渊被弩箭射中之后,已经中毒。   赵渊痛苦挣扎,少女却是拍手欢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这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喜不喜欢?”扭头看向杨宁,问道:“喂,你瞧我厉害不厉害?”   杨宁握紧手中寒刃,冷笑道:“你年纪轻轻,出手竟如此狠辣,心肠如此歹毒,都是谁教你的?”   少女本来甜美娇笑,听杨宁斥责,立刻冷下来,怒道:“你在骂我?”   “我就是骂你。”杨宁道:“难道我还骂错了?”   少女指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赵渊,道:“他们方才威胁要杀你,我帮了你,你该跪地向我道谢才是,还敢骂我?”   “我和他的恩怨,自有我们自己解决,不用你来管。”杨宁伸出一只手,“你把解药给我,立刻离开这里,我就当一切都没看到。”   少女眨了眨眼睛,双眸清亮,微歪着脑袋,打量杨宁几眼,才道:“你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我帮你,你不谢我,你的性命在我手中,还在对我发号施令,你信不信我也让你变得和他一样?”   ----------------------------------------------------------   ps:感谢带雨梨花1957、沙恒、书友32431976等好朋友的捧场打赏,感谢每一位投下月票的兄弟姐妹,双倍月票期间,有月票的好朋们多支持,拜谢! 第一百章 绑缚   杨宁心想这少女心肠狠毒,倒也加倍小心,便在此刻,却见到赵渊一声吼叫,翻身而起,飞步便跑,只跑出数步之遥,见得一支三股叉已经飞刺而出,正钉在赵渊的一条腿上,赵渊惨叫一声,滚倒在地。   杨宁已经瞥见,那三股叉正是自己身后捕蛇人丢出,他心知若是落在这少女手中,必定不妙,有此良机,也不错过,猛地转身,厉喝道:“闪开!”手中寒刃已经向那捕蛇人刺了过去。   那捕蛇人身材高大,体型强壮,只是终究是血肉之躯,想要挡住削铁如泥的寒刃,几无可能。   捕蛇人见杨宁冲过来,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低吼,不退反进,提起一只拳头,照着杨宁打过来。   忽听那少女脆声道:“小鬼躲开!”   那捕蛇人听到声音,反应极快,拳头立刻收起,身体一转,已经掠到一边,任由杨宁冲过。   杨宁心想这山中地势复杂,到处都是树木古藤,先借助地势躲过这几人再说。   若是单打独斗,虽说两名巨汉身材如同铁塔般魁梧,杨宁却也并不畏惧,不过那少女能够操控毒物,这类毒物让人防不胜防,还是尽早避开的好。   孰知只跑出十来步远,杨宁便觉得眼前一黑,头晕眼花,暗叫不好,踉踉跄跄往前又奔出三四步远,头晕眼花,伸手扶住一棵大树,心知刚才被毒蜂蛰了一口,只怕是毒性发作,深吸一口气,便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一软,已经倒在地上。   他虽然晕倒在地,可是知觉还在,感觉全身上下酥麻一片,想要挣扎起身,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没了气力。   他心下恼怒,就听那少女咯咯笑声响起,近在耳边,只见少女距离自己两三步远蹲下身子,冲着这边笑眯眯道:“跑啊?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跑起来像狼一样,差点以为你真的可以跑掉。”   杨宁知道这时候叫骂发怒都无用处,只能苦笑一声,道:“小姑娘,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这样无缘无故害我,心里难道过意的去?”   少女摇头笑道:“我可没害你,你要是老老实实站着,蜂毒没这么快发作,和我好好说一说,我听着高兴,或许就能给你解毒,可是你自己非要跑,气血流动加速,这才倒下,也怪不得我?”   “那还真是我的错。”杨宁道:“这样吧,你给我解毒,咱们做个朋友,不要互相伤害。”   少女咯咯笑道:“做朋友?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做朋友?”   杨宁心想你这妖女还真是不客气,想要吓唬几句,可是想到刚才赵渊已经试过,根本没有鸟用,这妖女至少不吃硬,故意叹道:“你别害我,我还有家人要照顾,你是不是也有父母?你想想自己父母,再想想我的父母,家人如果没有我照顾,那可怎么办才好。”   少女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我爹爹自然是有的,可是没有母亲。我爹爹从不用我照顾。”   杨宁一愣,道:“每个人都有母亲,你怎可能没有母亲。”   “她早死了。”少女满不在乎道:“你已经中了蜂毒,可是现在还不会死。”   杨宁心下吃惊,却故作镇定问道:“不会死?难道这蜂毒还会毒死人?”   少女嘻嘻笑道:“不死人就不是毒药了,这大狼蜂可是师傅教我养出来的,我不稀罕那些让人立刻就死的毒药,最好的毒药,便是可以看着中毒的人慢慢死去。”   杨宁听她满不在乎,心下恼恨,知道跟这妖女也谈不出什么结果,忍不住破口骂道:“你这小妖女,老子和你有杀父之仇吗?你这样害我,等......等老子缓过来,让你求......!”他本想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赵渊刚才这般威胁少女,少女反倒是让赵渊大吃苦头,当下便没有说下去。   “杀父之仇?”少女不在意杨宁叫她“小妖女”,粉嫩的漂亮脸蛋满是一副不屑之色,道:“就凭你也能杀的了我爹?你本事稀松平常,没有那把刀在手里,连大鬼小鬼你也打不过,要是你能见到我爹,我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你就......!”故意伸出舌头,翻着小白眼珠子,那意思自然是说她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就能让杨宁死的很难看。   她这副样子,娇俏可爱,可是杨宁知道她心肠狠毒,只觉得厌恶,暗想现如今无论年纪大小,都喜欢吹牛皮,这小妖女年纪轻轻,也是牛皮吹的震天响,不过心下倒有些好奇,这小妖女的父亲到底是谁。   见杨宁不说话,少女不悦道:“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   “我和你已经无话可说。”杨宁没好气道,他一面说话,却不动声色使了使气力,看看能否起身,那小妖女离自己不过三步远,两名巨汉则有些距离,如果能够趁机控制住小妖女,解药自然能够到手。   可是他说话没问题,就是全身上下似乎每一处都酸软无力,想要突袭小妖女,实在困难。   少女精乖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道:“你是想起来抓住我,逼我拿出解药?没有解药,你起不来,别做梦了。”往前挪了挪,靠近到杨宁身边,低下头,与杨宁面孔只有一指距离,她肌肤粉嫩,吹弹欲破,笑容也是异常甜美,可杨宁此刻却觉得这张漂亮的脸蛋无比丑陋,只想伸手一把抓住她,怎奈手臂都抬不起来。   “我说你不成,你就是不成。”少女嘻嘻笑道:“你现在一伸手就可以抓住我,只要你有本事,我绝不躲闪,你抓我啊?”   她虽然喜弄那些阴邪毒物,可是身上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少女身体特有的香味。   杨宁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杀我?我不能动弹,你要是乘人之危,现在就可以动手。”   “你说什么也无用,你这招叫做激将法。”少女咯咯笑道:“我才不上你当。不过你这人好像也不算坏,我不杀你,要是你命大,在我们到了山谷找到他之前还没死,他或许可以给你解毒。”   “山谷?”杨宁奇道:“什么山谷?”   少女拿起杨宁手边的寒刃,瞧了瞧,随即顶在杨宁脸颊边上,不答反问:“你说我一刀割下去,是这刀子锋利还是你脸皮厚?”   杨宁心下一沉,暗想这小妖女邪里邪气,可别真的在自己脸上割上一刀,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少女作势在杨宁脸颊边划了划,随即嘻嘻笑道:“你这人胆子好大,你不害怕,就没趣味了。我先不割破你脸,等你毒发死了之后,我把你脸上的皮割下来,到时候你也不知道疼痛,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杨宁听着少女娇声说出如此阴毒的话,心里发毛,心想这小妖女到底是谁的女人,有其女必有其父,看这女子行为阴毒,其父应该也不是个好东西。   少女将寒刃收起,伸出白嫩嫩小手拍了拍杨宁脸颊,道:“你叫我一声小姐姐,我就带你去找人解毒。”   “士可杀不可辱。”杨宁翻着白眼,“你比我还要小两三岁,该叫我大哥哥才是.....,罢了,我可不想有你这样的妹妹,否则我宁可自己杀了自己。”   少女立时咯咯娇笑起来,花枝招展,“你这人说话有趣,我还舍不得你死的太快。”起身过去,做了个手势,就见那个叫小鬼的巨汗走过来,用绳子将杨宁也绑了,杨宁知觉帮助自己的绳子不是普通的麻绳,倒像是古藤一类物事所制。   大鬼也已经从树上拔下三股叉,将那名被钉在大树上的大汉也绑了起来。   小鬼一手拎起杨宁,走过去又拎起已经昏死过去的赵渊。   躺在地上的时候,杨宁只是感觉全身酸软无力,那头晕眼炫之感减弱很多,可是被小鬼拎起来,走动之时,那头晕目眩之感立刻就袭过来,心知那小妖女并无撒谎,一旦动起来,那蜂毒反而会发作,感觉眼前越来越模糊,终是黑漆漆一片,脑中一片空白,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醒来之时,感觉四周一片漆黑,四肢俱都被绑缚,身体上下微微颠动,也不知道身处何方。   他动了动身体,依然软绵绵无力,但还是能动弹,左右动了动,双腿弯曲,想要伸直,脚下却有东西阻隔,很快就明白,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现在很可能是被关在一只木箱子里,后脑往后轻轻撞了撞,发出“咚咚”的声音,正是撞在木板上。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屏住呼吸,仔细聆听,便听到“嘎吱”声响,那正是马车行走的声音。   他微一寻思,知道自己是被关在一只大箱子里,而木箱应该是装在马车上,而马车此刻正往前行走。   他记得小妖女说过,要去往一处山谷,好像要找什么人解毒,却不知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而且小妖女自己下毒,身上有解药,又何必要往山谷去找别人解毒?这小妖女来路不明,神神秘秘,杨宁心下满是疑惑。   -----------------------------------------------------   ps:感谢漂流的孤岛、超级玉仙缘、重叠人生、书友32509758、书友5120715、书友29473300等好朋友的捧场打赏,拜谢! 第一百零一章 九溪毒王   杨宁被困在箱内,也不知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感觉一开始道路还算平坦,后来颠簸的越来越厉害,头晕眼花,又人事不知,等再次醒过来,马车依然在行走,不过颠簸已经好了不少,感觉马车正从高处往低处走。   他不知自己两次昏睡多久,仅清醒时候,就估摸着有一两天的时间,虽然不必行走,但在箱内颠簸,却也是筋疲力尽,而且腹中饥饿,口渴难挡。   小妖女只说要去往山谷,但究竟往哪个山谷去,那山谷又在何方,杨宁一无所知,暗想总不至于要往巴蜀去。   小妖女不管吃喝,若是这般下去,用不了几天,不等毒发,可要被活活饿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感觉马车终于停下来,很快,就听到木箱外传来动静,随即听“嘎吱”一声响,一股光芒照射进来,一直在黑暗的木箱之中,这光芒突然洒射进来,杨宁还真有些不适应,先闭了眼睛,等再睁开眼睛,只见到小妖女正站在木箱边,居高临下瞧着自己。   杨宁一看到那张脸,气不打一处来,那小妖女却是笑靥如花,道:“你还没死?那可好得很,要是你也死了,那可不好玩了。”   杨宁冷哼一声,小妖女道:“前面就是山谷了,没有道路,你先下来跟我走过去。”   杨宁动了动身体,力气倒是恢复了一些,只是双腿发麻,知道是在箱子里坐的久了,稍微适应了一下,才冷冰冰道:“你让我跟你走,我双腿被绑,难道你让我跳着走?”抬头看了看,发现已经是黄昏时分,太阳尚未落山。   小妖女一怔,随即笑道:“跳着走,那也挺好玩的。”却还是伸出一只手,手中拿着杨宁那把寒刃,割开了杨宁腿上的绳子,杨宁这才从木箱中站起来,果然和自己预料一样,木箱是放在马车上,前面还有另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两只大木箱子。   四下瞧了瞧,只见三面环山,竹木荫荫,景色清幽,迎面是一片竹林,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你运气好,能活下来,那人可就撑不住了。”小妖女笑嘻嘻往边上一指,“他也不知道死了多久。”   杨宁从木箱出来,站在马车顺他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边上果然有一人躺在地上,正面朝上,是被大鬼钉在树上的大汉,此时一动不动,脸色白的如同雪一样没有一点血色,身体僵硬,一看就知道已经死了。   赵渊和另一名大汉也都被割开了绑住双腿的绳子,双手却都是被反绑着,那劲装大汉地低着脑袋,赵渊脸色发黄,衣衫不整,狼狈不堪,与之前那个看上去颇显斯文的读书人形象大相径庭,此刻他正一脸阴沉,一双眼睛充满怨毒盯住小妖女。   宛若巨人般的大小双鬼站在一旁,此时天色尚早,不似那夜在峡山般昏暗,杨宁这时候仔细看了看那两人,倒有些吃惊。   大小双鬼若只看背影,倒是身材高大的魁梧巨汉,可是此刻正面看过去,才发现这两人的皮肤极其蜡黄,像在脸上涂了一层黄色的油漆,眉毛极长且乱,搭在眼角边上垂下去,颧骨甚高,嘴巴也是向前凸出,本就蜡黄的脸上长着长长的黄毛,倒像极了猿猴,却又明显不是猿猴,就似乎是猿猴还没有完全进化成人。   夕阳西下,他二人脸上并无任何伤痕,但给杨宁的感觉比之半张脸毁去的黑氅丑汉还要丑陋。   一想到黑氅丑汉,杨宁便即想到顾清菡,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安全。   忽听得空中传来一声怪叫,杨宁觉得叫声十分熟悉,抬头望过去,只见到天空中出现一只大鸟,“呱呱”的叫声立刻让杨宁响起那夜在峡山就听过这宛若野兽般的鸟叫之声,心下有些惊讶,暗想总不至于是在峡山见过的那只大鸟又飞到这里?   却见那大鸟如同一块天外陨石般,忽然俯冲下来,速度极快,杨宁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那大鸟俯冲之时宛若闪电,竟是朝小妖女扑过来,杨宁眉头一紧,见小妖女竟似乎没有发现那俯冲而下的大鸟,更没有闪躲,暗想你这妖女恶有恶报,娇小玲珑的身体又如何能够受住那大鸟的袭击,不过看她年纪尚小,如同美玉雕成的瓷娃娃,若是丧生在大鸟袭击下,也是可惜。   眼见得那大鸟便要碰到小妖女,却见那大鸟一个翻转,随即绕着小妖女转了个圈,尔后落在了小妖女的头上,稳稳站住。   杨宁怔了一下,这时候看清楚,那是一只宛若鹰隼般的大鸟,全身羽毛漆黑油亮,鸟喙如同铁钩一般,虽然只是一只鹰隼,可是那一双眼珠子却带着凌厉的寒意,它体型不小,站在小妖女的头上,整个身体比之小妖女的脑袋要大得多。   小妖女却是咯咯一笑,叫道:“大鬼!”   却只见大鬼已经取了一只皮袋子在手中,伸手从里面掏出东西,抬手丢给那鹰隼,他投的准,鹰隼也是敏捷,鹰喙往前一叼,已经将那物事夹在铁钩一般的鹰喙间,杨宁仔细一看,吃了一惊,却是认得,那明显是蛇肉。   他立时想起,那天在峡山看到也不知是大鬼还是小鬼在山里抓蛇,而且将那大蛇斩成一节一节,当时不知道是要搞什么鬼,现在终于明白,那是给这只鹰隼找食物,如此说来,这凶猛的鹰隼竟是小妖女的宠物。   也难怪听到鹰隼的怪叫声,这小妖女头也不抬,更不在乎它从天而降,这本就是她所养之物,自然不惧。   人家小姑娘养养小猫小狗,这小妖女却是养蛇养鹰,杨宁愈发觉得这小妖女来历不凡。   “喂,你说黑闪漂不漂亮?”小妖女得意洋洋冲着杨宁问道:“她可是我亲手养大的,从小就用蛇虫喂养,还吃过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尸首,道:“待会儿这具尸首就赏给黑闪。”抬手过顶,抚摸叫做黑闪的鹰隼,“黑闪,你要不要吃人肉?我给你留着。”   杨宁心想这尸首只怕是因为毒发而亡,这黑闪吞下人肉,难道不怕中毒?又想这毒本就是小妖女所下,这黑闪是她所养,自然不怕。   小妖女竟要让黑闪吃人肉,杨宁说不出的恶心,心下对这小姑娘更加厌恶。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怨毒瞧着小妖女的赵渊终于开口道:“你可知道,你已经闯下了大祸。”   小妖女眨了眨眼睛,笑嘻嘻道:“我爹说我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惹祸,我天生就喜欢闯祸,那又如何?”   赵渊虽然衣衫凌乱,颇有些狼狈,却还是冷笑道:“你可是姓秋??”   “秋?”小妖女咯咯笑道:“你胡猜一通,我什么时候姓过秋?”   赵渊一愣,但立刻道:“那你可知道秋千易?”   小妖女奇道:“你.....你难道知道我师父?”她这话,自然就已经承认秋千易是她师傅。   杨宁心想这秋千易又是何许人也?赵渊如何知道此人?   他不但对小妖女的来历很是好奇,便是这赵渊的来历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赵渊立刻发出怪笑声,道:“原来你是秋千易的徒弟?难怪,其实我早该猜到你与秋千易有渊源。”   小妖女手拿寒刃,两条粉白的腿儿迈着小步子靠近过去,绕着赵渊走了一圈,狐疑问道:“你认识我师父?你怎么知道他名字?”   “秋千易声名在外,知道的人并不少。”赵渊冷冷道:“九溪毒王算得上是巴蜀第一用毒高手,秋千易被白苗人视若神明,想不到你竟然是他的弟子。”   杨宁闻言,才知道秋千易原来毒王,无论哪行,能被称之为王,那定然是一等一的人物,这秋千易既然被称为毒王,在用毒方面自然是极其了得,小妖女是秋千易弟子,也难怪擅长用毒。   小妖女却是噘着嘴,不满道:“巴蜀第一用毒高手?这可不是,天下绝毒,尽在巴蜀,我师父既然是巴蜀第一用毒高手,那就是天下第一用毒高手,他若知道你说他是巴蜀第一用毒高手,不但不开心,还要让你死的很惨。”   “小妖女,我劝你还是赶紧将我们放了,将齐宁交给我们。”赵渊沉声道:“你若悬崖勒马,我就当你年幼不懂事,可以既往不咎,否则你不但给自己招来灾祸,只怕整个白苗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杨宁忍不住心里叹气,暗想赵渊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都被人折磨成这鸟样,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这小妖女可不是能被三言两语就吓着的,这时候还在威胁她,那可是自讨苦吃。   果然,小妖女冷下脸道:“师傅教我,做事情不能半途而废,我既然抓了你,就绝不会放你。你还在威胁我,我可不怕你。”吹了一个清亮口哨,她头顶上的黑闪忽地振翅而起,杨宁还以为黑山要离开,却见它一个回旋,到了赵渊面前,两只锋利的爪子探出,已经准确无误地抓进赵渊的眼睛里,只听得赵渊一声凄厉的惨叫,黑闪一声长啸,已经展翅而起。   赵渊眼眶鲜血淋漓,却已经被黑闪抓瞎了两只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 白毛猴   赵渊凄声惨叫声中,边上那名大汉已经是双腿发软,跪了下去。   小妖女咯咯娇笑,问那大汉道:“我又不让黑闪弄瞎你眼睛,你怕什么?”   大汉冷汗如雨,颤声道:“姑娘.....姑娘饶我,我.....我.....!”结结巴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是装神弄鬼,又不说真话。”小妖女站在那大汉面前,问道:“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他.....他是判官.....!”大汉已经知道这小妖女毒辣手段,颤声道:“我.....我只是听从他吩咐,姑娘放我走吧。”   “判官又是什么意思?”小妖女问道:“你只要好好听话,也不一定要死的。”   大汉道:“判官.....判官就是地府的判官,掌管生死账目......!”   “生死账目?”   “是......是,九幽地府,生死轮回,有判官判定罪孽,然后.....然后打入十八层地狱......!”大汉脸色苍白,全身发颤,显然已经被这小妖女吓破了胆,“我们.....我们只要跟随判官,就可以.....就可以延年益寿,死后也不用进十八层地狱......!”   杨宁顿时有些愕然,只觉得这大汉是被小妖女吓傻,所以才满嘴胡言。   小妖女显然也觉得大汉在胡说八道,道:“你要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让黑闪抓瞎你眼睛。”   “姑娘,我.....我不敢撒谎,这都是真的。”大汉跪在地上,低着头:“判官在这里,你.....你可以问他的。”   小妖女笑道:“你说只要听他话,你就可以延年益寿?怎不说你可以长生不老,永不会死。”   大汉道:“若是.....若是立下功劳,是.....是可以长生不老的。”   小妖女咯咯娇笑起来,去瞧赵渊,只见赵渊已经被大鬼双手按住肩头,不能动弹,两只眼眶鲜血淋漓,看上去可怖至极。   小妖女冲着赵渊道:“他说听你话就可以长生不老,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能让人长生不老?你是判官,他说你掌管生死,那你现在让我死,有没有那本事?”走过去,讥讽道:“你现在生死在我手中,那我是不是判官?”   赵渊全身颤动,却依旧厉声嘶吼道:“你亵渎幽冥,不会......不会有好结果,幽冥地藏一定不会.....不会放过你。”   小妖女道:“我可不信你,真要有什么幽冥地藏,你让他过来找我就是。”粉白小手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药丸,那赵渊还要破口叫骂,小妖女趁他张口,已经将药丸丢入他口中,大鬼已经伸出一只大手,捂住赵渊的嘴巴,不令他将药丸吐出来。   杨宁看在眼里,暗想这小妖女难道要毒杀赵渊?   赵渊自然也感到被小妖女丢入药丸到口中,拼命挣扎,只是大鬼如同巨兽一般,死死摁住,赵渊根本无法脱身,更无法将口中药丸吐出,只片刻后,大鬼拿开手,赵渊吐了两口,却只吐出两口痰水,并不见药丸。   小妖女咯咯笑道:“药丸入口很快就化,你想吐也吐不出来。”   “妖女,你.....你必将永世不得超生。”赵渊诅咒般骂道,随即念经般道:“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幽冥地藏......啊啊......!”声音忽然嘶哑,只发出“啊啊”声音,已不能说话。   “让你在这里装神弄鬼胡说八道。”小妖女拍手笑道:“你现在变成哑巴,瞧你还能说什么。”   杨宁这才知道,刚才那颗药丸,原来可以令人无法说话。   小妖女只以为赵渊是在满嘴胡言,可杨宁却觉得赵渊这些稀奇古怪的言语之后,大有隐秘。   赵渊带着一群人控制齐家老宅,本就十分诡异,杨宁早猜到其后定是另有靠山,否则以这区区几人之力,绝不敢触犯锦衣侯齐家,现在看来,赵渊背后另有高人并无疑问,可究竟是怎样的人,又为何要对齐家出手?   赵渊几次提到“幽冥地藏”,这“幽冥地藏”又是何方神圣?   不过这赵渊的武功底子实在是登不上台面,他所说的“幽冥地藏”,武功也未必如何,恐怕只擅长阴谋诡计。   只可惜小妖女已经用药物将赵渊变成哑巴,否则未必不能从赵渊口中逼出一些有用的讯息来。   小妖女也不继续滞留,径自往前面竹林过去,大鬼小鬼则是逼迫杨宁几人跟上。   杨宁不动声色想要试试是否能够挣脱双手,前世受训之时,倒也专门受训过如何挣脱绑绳,试了几次,便知道几无可能,绑缚双手的绳子绝非普通绳子,结实坚韧,除非以锋利无比的寒刃割断,否则就是普通兵器,也未必能割开这绳子。   他心里却是寻思着,等体力恢复一些,找准机会,看看是否能以逍遥行步法脱身,这小妖女心狠手毒,绝不能一直任其摆布,若有机会,哪怕是趁机挟持她也无不可,不过这小妖女精怪得很,并不容易对付。   穿过这片竹林,两边就变得窄起来,又走了片刻,前面又变的开阔起来,忽见到前面出现一处池塘,池塘对面,青翠一片,竟是种满了各样花草,杨宁看在眼里,心中惊讶,暗想都已经是这个时节,万物凋零,便是山上的数目也都已经落叶凋谢,怎地还能生出如此青翠的花草来。   不远处是三间茅舍,放眼四处,并无人烟。   “原来这山谷里果然有人住在这里。”杨宁心想:“小妖女让人给我们解毒,应该就是住在这里了。”心下却也不知道这小妖女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绕着池塘转了半圈,到了那片草圃前,杨宁见这些花草整齐有序,沟渠尽有,而且土壤潮湿,似乎刚刚浇了水。   小妖女盯着那几间茅舍,忽然做了个手势,便见大鬼拎着三股叉,照着草圃上的花花草草便即横扫过去,他力气极大,三股叉扫过,花草断折纷飞,一下子便打断了许多的花草,而大鬼并没有停手的意思,来回扫动。   杨宁皱起眉头,心想这小妖女到底是在搞什么鬼,跑到这里,连人也没有见着,就要毁去别人的草圃。   他能够看出来,这些花草绝非平常之物,而且都是有人精心种植出来。   便在此时,忽听得“唧唧”声响,杨宁瞧见一团影子从边上忽然窜出来,照着大鬼便扑过去,速度快极,杨宁还没回瞧清楚是什么东西,就听到大鬼发出低吼声,仔细看过去,却原来是一只全身白毛的猴子正蹲在大鬼肩头,对着大鬼的脑袋一阵乱挠,口中发出“唧唧”之声,看上去十分愤怒。   那白毛猴体型不大,速度极快,猴爪乱挠,已经将大鬼头上缠的的头巾扯下来,露出了大鬼光秃秃的脑袋。   大鬼脸上密布黄毛,可是头顶上却毫无寸发。   大鬼已经丢下三股叉,两只手往肩上去抓白毛猴,白毛猴速度快极,大鬼的手还没到,它已经往下一沉,跑到大鬼背后,对着大鬼的背脊一阵乱挠,眨眼间就将大鬼背后的衣衫挠破,更是在他背上抓出血痕来。   大鬼身材虽高,但动作并不慢,双手在身体前后抓来抓去,只可惜始终赶不上白毛猴的速度,急的上蹦下跳。   便在此时,忽听“呱呱”叫声响起,杨宁抬头,天空阴影出现,一看就知道是黑闪,正风掣雷电般自空中呼啸而来。   小妖女咯咯笑道:“黑闪,把这小猴子的眼睛抓瞎。”   黑闪自空而下,只是转眼之间,两只利爪已经照着大鬼身上的白猴子抓过去,杨宁神色冷峻,黑闪双爪如同利勾,极其锋利,若是真的抓住了白猴子,白猴子必死无疑。   眼见得黑闪利爪距离白猴子不过咫尺之遥,却见白猴子一个潇洒的翻转,已经闪躲过去,黑闪利爪却是抓在了大鬼身上,大鬼低吼一声,背上已经被黑闪利爪抓下两块肉来。   黑闪抓空,却并无停下,绕着大鬼身体扑闪到大鬼身前,又去抓白猴子,白猴子只在大鬼身上窜来窜去,黑闪连抓几次,都是被白猴子轻松闪躲过去,倒是大鬼身上已经被黑闪抓下多块血肉,鲜血淋漓。   杨宁本以为以黑闪的速度,白猴子只怕转瞬间就要丧命其爪,谁知道这白猴子的速度并不在黑闪之下,而且身形比之黑闪更要灵活,猴类本就敏捷,这白猴子比普通的猴子速度显然还要快上许多,而且闪躲的技巧也不是一般猴子所能比。   杨宁对小妖女十分厌恶,对黑闪也是反感,这时候见得白猴子戏弄黑闪,而且导致大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不由觉着十分痛快。   小妖女冷下脸,拿出了那只小竹筒,靠近在嘴边,似乎要趁机偷袭白猴子,杨宁看在眼中,暗想你这小妖女还真是不要脸,大鬼和黑闪联手都无法抓到白猴子,你现在还准备出手,那可是以众欺寡了。   忽听一个清脆声音道:“白灵,过来!”声音却是从杨宁身侧传来。   杨宁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正站着一名身着青布衫子的女子,身材修长,裤腿挽到膝盖处,肤色远及不上小妖女白皙娇嫩,乃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露出的两只小腿结实浑圆,穿着虽然十分简单朴实,打扮甚至像一名村女,但亭亭玉立,自有一股清丽气质。 第一百零三章 银针   白毛猴听到那女子叫声,立刻闪电般飞跑过去,黑闪似乎并不甘心,还要去追,小妖女吹了一声口哨,黑闪才振翅而起。   白猴子跑到那女子身前,坐在地上,抬起一只手,往大鬼指了指,口中发出唧唧声,杨宁看在眼中,只觉得这白猴子着实可爱,也着实聪明,若无意外,那女子应该就是白猴子的主人。   那女子蹲下身子,伸手抚了抚白灵的脑袋,白灵看上去十分温顺,女子随即做了个手势,白灵这才蹦跳而去。   女子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一只小竹篓,轻步走过来,靠近之时,杨宁见得这姑娘也就十七八岁年纪,皮肤虽然是健康的小麦色,但样容却长得十分秀丽,不过面无表情,径自从杨宁等人身前走过,转到草圃中间一条小径上,那条小径直通往那三间茅舍。   小妖女见那姑娘不发一言,立刻双手叉腰,叫道:“你没看到我?”   姑娘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道:“你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这么容易就想我走?”小妖女笑道:“唐诺,我都好多年没见到你了,你也不想我?”   杨宁心想原来这姑娘叫做唐诺,照小妖女这样说,两人却原来早就相熟,应该是故人重逢,只是两人多年不见,唐诺看到小妖女,却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感觉,杨宁心中颇有些疑惑。   唐诺转过身来,扫了被大鬼毁去的花草,蹙眉道:“这些药草,如果提炼出来,可以制成药物,能救不少人,你为何要让人将它毁去?”   “要多少银子,我赔给你就是。”小妖女满不在乎道:“我花了好大的心思才让人找到你们的踪迹,跑了大远的路来找你,你也不请我进去坐一坐?我现在口渴,你给我茶喝。”   杨宁听她说到“你们”,暗想这里应该就不止有唐诺一人了,却不知还有些什么人在这里。   唐诺并不理会,只是道:“中毒的人留下,你现在就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她神色平静,语气平和,但还是透出一丝对小妖女的不喜。   杨宁闻言,只觉得这唐诺果然不简单,一眼就看出有人中毒。   “我知道你不会违背誓言。”小妖女咯咯笑道:“对了,那个老家伙去了哪里?我师父一直记挂着他。”冲着茅舍叫道:“黎老头,你躲在屋里做什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让人将你屋子都烧了。”   杨宁不知那黎老头又是何样人物,又想这小妖女说唐诺不会违背誓言,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誓言,小妖女又如何知道唐诺誓言?却听唐诺冷冷道:“他早已经不在这里,你师傅若想见他,等上一年半载再过来。”   “哦?”小妖女笑道:“我可不信。”竟是跑向那几间茅舍,唐诺也不拦阻,等她跑过去,唐诺也不看她,走过来,扫了两眼,伸出一只手,她手型其实很好看,手指纤细,可见其灵活,不过或许是经常劳作,手上的皮肤有些粗糙甚至有些黝黑,两根手指夹着一颗药丸,对赵渊道:“张口!”   赵渊感觉有人到自己面前,脸上立刻显出戒备之色,紧闭嘴巴,甚至往后退了一步,他对小妖女既恨且怕,又见唐诺与小妖女相熟,也是视唐诺为敌。   唐诺淡淡道:“你快要死了,这颗药丸可以暂时护住你的心脏,可以延长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你撑不了两个时辰。”   赵渊双眼已瞎,口不能言,此时也只能听人说话,唐诺所言他自然是听得清楚,犹豫了一下,终是张开了嘴,唐诺手指轻弹,药丸便进入赵渊口中,杨宁瞧她这一手十分漂亮,心想看来这姑娘只怕也会些武功。   唐诺走到赵渊身旁那名大汉身前,仔细看了看那大汉脸色,然后伸手过去,大汉正要闪躲,唐诺淡淡道:“不要动。”她说得平静,可是却让人不敢违抗,大汉站住,唐诺伸手翻起大汉眼皮,随即蹙眉,微一沉吟,指着前面那处池塘道:“你先跳进水里,没我吩咐,不要上来。”   大汉一怔,便是杨宁也觉古怪,那大汉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我......!”   “你若不想死,现在就跳下去。”唐诺道:“你们中毒在身,我自然会尽力相救,可是若实在救不活,那也怨不得我。”   大汉犹豫一下,终是转身,快步跑到池塘边,也不再犹豫,“扑通”一身跳了下去。   等唐诺走到杨宁面前,杨宁心想自己只是被毒蜂蛰了一口,应该比他二人要轻许多,含笑道:“姑娘帮我也看看。”   唐诺打量一番,秀眉蹙起,问道:“你受伤了?”   “受伤?”杨宁一怔,唐诺已经道:“你中了大狼蜂之毒,也不算要紧,可是......你还受了内伤,随时可以要你性命。”   杨宁暗想我这阵子也没有被人打过,心肝脾肺似乎也没有什么伤势,这姑娘是否看错了,正要解释,猛然想到自己的丹田有劲气囤积,难道唐诺所说的内伤是指自己的丹田?   段沧海武功高强,可是连他也要把过脉之后,才确定自己丹田出现问题,唐诺只是看了一看,难道就能看出自己的丹田有问题?照这样说,难道唐诺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比段沧海还要厉害?   “你的内伤不是三两日就能治好,他中毒最深,只能为他先解毒。”唐诺瞧了赵渊一眼,淡淡道:“你的伤势,回头再细细诊治。”   杨宁忍不住问道:“唐姑娘,你怎知我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为何会替我们解毒治伤?如果我们中间有坏人,难道你也要替坏人解毒?”说完,瞥了赵渊一眼,那意思是说,这赵渊可不是什么好鸟,你还是三思而行。   唐诺不拘言笑,但也不算冷若冰霜,始终显得淡定自若,道:“在我面前,没有好人坏人,只要受伤或者患病,我都会尽力治疗。”   “医者父母心。”杨宁赞叹道:“姑娘宅心仁厚,是一名悬壶救世的好大夫。”   唐诺本来秋水一般平静的眼眸忽然现出冷厉之色,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我不是大夫。”   此时却听到小妖女在那边叫喊道:“黎老头,你是不是怕我师傅?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她却已经在三间茅舍找了个遍,并无找到人迹。   “你们两个随我进屋。”唐诺捡起一根木棍,将其中一端递给赵渊,赵渊握住,唐诺则是拿着另一端,引着赵渊往茅舍去。   杨宁见状,只觉得这唐诺倒是心地善良。   杨宁跟在赵渊身后,到了茅舍外面,小妖女已经坐在门前的木板上,冲着唐诺道:“你要有本事,连他眼睛也治好。”   唐诺根本不理会,推开门,进了屋里,引着赵渊进去,杨宁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了门。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此时太阳早已经落山,天色渐暗,屋内也昏暗起来,唐诺点了灯,将绑缚两人的绳子解开,又倒了两杯水,先给了赵渊一碗,随后递了杨宁一碗,杨宁接过水碗,见清水碧澄,十分清澈,犹豫了一下,还是仰首一饮而尽。   赵渊也是口渴,不作犹豫,一口饮下。   小妖女两手背在后面,贼兮兮进到屋内,冲着杨宁笑道:“你不怕水里有毒?我的毒虽然厉害,可不会立刻发作,你们能活到现在,唐诺也会用毒,可别待会儿就死了。”   杨宁双手松脱,感觉浑身一阵轻松,冷笑道:“你当天下人都像你这样恶毒?你心狠手辣,视人性命如草芥,以后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死法。”   赵渊虽然看不见,此时却也是同仇敌忾,面向小妖女发出声音的方向,脸上满是怒色。   “自己喝水。”唐诺指了指角落的水缸,向小妖女道:“你若是觉得里面有毒,大可以不喝。”   小妖女笑道:“我才不喝你的东西,我知道你一心想要我死,他们喝的水或许没有毒,等我喝的时候,水里一定会有毒。”   “是秋千易这样教你处处提防?”唐诺淡淡道:“除了教你用毒,他还教你些什么?”   小妖女嘻嘻笑着,走到旁边一张竹椅坐下,翘起二郎腿,白嫩嫩的两条粉腿交错在一起,得意洋洋道:“不管教什么,总比黎老头有用得多。”晃动粉腿,问道:“唐诺,你们这些年一直躲在这里?怪不得到处都找寻你们不见。”   唐诺已经走到屋角一处木架前,端起一只木盒子,放到桌上,打开来,杨宁瞧了一眼,却是一排银针,大概有一二十根,火光之下,银光闪闪,杨宁一瞧便知道这唐诺定然会针灸治疗。   说起来简单,单以针灸疗病,其实是一个极为高深的疗法,不但需要精妙的手法,而且还需要日积月累的历练,唐诺年纪轻轻,杨宁倒想不到她也会针灸。   方才他称赞唐诺是个好大夫,唐诺却反应冷漠,更自称不是大夫,这让杨宁心下疑惑,暗想唐诺做的明明是大夫所做之事,却为何不愿意接受大夫的称呼?她与小妖女明显早就相熟,但两人看上去却都显得十分冷淡,却不知这两人到底是何关系? 第一百零四章 百草集   唐诺取了银针,在赵渊脑袋和脖子上扎了十余针,出手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用针的好手。   小妖女坐在竹椅上瞧着,忽地站起身,慢慢靠近过来,唐诺最后取了一根长针,比之先前扎入的那些银针要长出一大截子,针尖顶在赵渊喉咙处,低声道:“不要动弹,我要帮你将毒液引出来。”   赵渊一开始对唐诺心存疑虑,但此刻却显然是相信了不少,微微点头,唐诺长针往前轻轻一扎,扎进赵渊喉头,赵渊身体微微一震,杨宁在旁看得清楚,只见到银针扎入之后,从后头便有血液流出来。   灯火之下,那血液已是紫黑色,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道。   杨宁只觉那味道异常难闻,抬手捂住鼻子,小妖女此时距离唐诺不过几步之遥,眼睛盯着赵渊喉头,杨宁本以为他是在瞧唐诺如何治疗,暗想这小妖女故意对几人施毒,目的是不是借机会偷学唐诺的治疗之法?   忽见的小妖女手臂一杨,正是冲着唐诺,杨宁知道此女心狠手辣,而且出手突然,立刻叫道:“小心!”   果见得几点寒星直往唐诺打过去,速度快极。   杨宁心下恼怒,这小妖女真是无药可救,却见到唐诺脚下一点,整个人已经如同一片叶子般轻飘闪过,落地之后,瞧向小妖女,面无表情,杨宁本以为她定会恼怒,孰知她眼中并无恼色,反倒泛起一丝无奈和同情。   “你武功又高了不少。”小妖女完全没有自责,笑眯眯道:“我不是要害你,就是看看你武功有多长进。”   唐诺淡淡道:“多年不见,你没有一点改变,反倒是变本加厉?秋千易引你走到阴毒之道,那个人难道不闻不问?”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小妖女笑靥如花,“我师父是九溪毒王,他不教我狠毒,又能教我什么?”   唐诺轻叹一声,道:“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知道你不舍得杀我。”小妖女眨着眼睛,道:“你要真想杀我,我早就死了。我好多年没瞧见你,想见你,现在见着了,不会这么快就走。”   唐诺不再理她,回到赵渊身边,将那根银针更是往咽喉里推了推,里面流出的毒血更浓。   杨宁心里却在盘算着,这小妖女此时距离自己不远,自己虽然体力没有恢复,而且寒刃也被小妖女霸占,可此刻却是最好的时机将其控制住,只要能够将小妖女控制,主动权便在自己手中。   他表情虽然淡定,但却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突然出手控制小妖女。   小妖女看上去倒似乎是没有察觉到杨宁的用心,她距离杨宁不过三四步远,此时反倒是后退一步,距离杨宁又近了几分,杨宁心中暗喜,只待小妖女再退一步,便有八九分的把握能够上前擒住她。   他沉得住气,知道不能轻举妄动,若是失手,这小妖女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这条小命说不定就要断送在这妖女手中。   忽听得“唧唧”声响,先前不知跑到哪里去的白毛猴白灵忽然从窗外跳进来,它对茅屋十分熟悉,径自跑到那竹椅上坐下,伶俐精怪,小妖女见状,走过去抬手道:“臭猴子,滚开,这是我坐的地方。”   白灵毫不畏惧小妖女,甚至冲着小妖女“唧唧”叫了几声,根本没有让座的打算,小妖女抬起手,作势要打过去,白灵反应奇快,已经从竹椅上跳下去,小妖女见状,捂起小嘴咯咯娇笑起来,似乎是在嘲笑白灵。   白灵却也似乎通晓人性,见得小妖女嘲笑自己,冲着小妖女“唧唧”又叫了几声,忽地再次跳回椅子上,一副绝不让步的姿态,小妖女又抬起手,白灵这一次却不上当,稳坐竹椅,似乎不相信小妖女真要打下去。   杨宁还以为这小妖女保有孩子气,只是在和白灵逗乐,却见到小妖女手一扬,一片尘粉打在了白灵身上。   白灵从竹椅上暴跳而起,落在地上,伸出猴爪作势要挠小妖女,小妖女却已经迅速往后退开。   白灵准备跟上,杨宁却见到它猛地往后一个翻身,竟是在地上滚动挣扎起来,“唧唧唧唧”直叫,显得异常痛苦,杨宁心下一凛,知道那粉尘必然是毒药,这小妖女竟然对一只猴子也下毒。   看来小妖女根本就不是在故意逗弄白灵,而是藏有机心。   唐诺见到白灵在地上挣扎,她本来平静淡定的脸上终于显出担忧之色,快步走到白灵身边,伸手要去抱起白灵,但似乎意识到什么,从身上取出两只薄薄的手套戴在手上,杨宁只瞧见那手套异常的轻便,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制作而成。   唐诺戴好手套,这才按住白灵,取了一颗药丸放入白灵口中,白灵本来在剧烈挣扎,药丸入口,很快便静了下去。   唐诺站起身,终是向小妖女怒道:“你劣性不改,可知道一直这样,总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   小妖女咯咯笑道:“我又不怕死,谁要能杀死我,我才佩服他呢。”眨了眨眼睛,道:“唐诺,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就是没有跟随我师父学习毒术,我知道你跟随黎老头学了不少本事,解毒疗伤的本领都在我之上,只可惜......!”摇了摇头,口中发出“啧啧”声,道:“你以为能防得住我的毒,可惜你已经中毒了。”   唐诺蹙眉道:“你说什么?”往前走出一步,忽地脚下一软,竟是软倒下去,她脸色骤变,便是杨宁也大吃一惊,便要起身,却感觉体力也是虚弱不少,虽然手脚也还能活动,却也似乎在片刻间就被抽走了大半气力。   小妖女见唐诺摔倒,更是得意,拍手笑道:“唐诺,你说,我们谁厉害?你会解毒又有什么用?你现在连动也动不了,还能给自己解毒吗?”   唐诺秀眉紧蹙,道:“阿瑙,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小妖女笑声忽然发冷,“你不是瞧不上我吗?现在如何?是你本事大还是我本事大?”   杨宁这才知道,这小妖女唤作“阿瑙”。   唐诺叹道:“我何时说瞧不上你?”   “有些话可不必说出来。”小妖女阿瑙冷笑道:“我心里明白就是,黎老头还不出来救你,你可要死了。”抬头看了看,道:“我可要将这屋子都烧掉,将外面的药草都毁掉,咯咯咯,你们越生气,我便越开心。”跑到门前,大声向外道:“大鬼小鬼,把药草全都毁了,然后将这屋子都烧掉。”   杨宁此时心下暗暗叫苦,后悔自己还是太过追求万无一失,错过了大好时机,方才就该出手,此时体力匮乏,想出手也不容易了。   小妖女阿瑙回到屋内,蹲下身子,显然对唐诺还有些忌惮,不敢靠近,隔了三四步远瞧着,道:“你不用怕,我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   “你到底想要什么?”唐诺道:“除了我的性命,这里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阿瑙笑道:“其实我也想学学医术,唐诺,《百草集》是不是在你手里?如果在你手中,将它交给我,我便放你这一回。”   唐诺露出一丝轻笑,道:“原来你是为了《百草集》,我早该想到的,秋千易想得到《百草集》,为何不敢自己前来?”   阿瑙叹道:“师傅其实也想亲自找黎老头切磋,只可惜他和黎老头水火不容,两人一见面,一定会生死相拼。”   “你直接说秋千易胆小怕事就好。”唐诺道:“他知道我们不会杀你,所以才让你找过来。”   阿瑙嘻嘻笑道:“唐诺,你似乎对我师父的成见越来越深,嗯,定是黎老头天天在你耳边说他坏话。师傅只说《百草集》里面记着天下诸多的奇花异草,那可是花了上百年时间积累起来的药草汇集,只要有《百草集》在手中,什么样的药物都可以制作出来。”抬手托着粉腮,一本正经道:“你可别冤枉我师父,他可没有让我来找《百草集》,是我自己想看看一看学一学,你愿不愿意将《百草集》借给我看?”   唐诺摇头道:“不在我手中,而且你这一生也瞧不见。”   阿瑙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一生也瞧不见?”   “你可以去问秋千易,秋千易会告诉你答案。不过他不会告诉你,就算是他,到死也不会看到《百草集》。”唐诺语气生冷:“《百草集》本就不是让你们能看到的。”   阿瑙笑道:“我不担心,黎老头对你那么好,要是用你的性命换取《百草集》,黎老头一定会拿出来。”站起身,道:“我抓住了你,让黎老头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抬手指着白灵,道:“臭猴子差点害死大鬼,弄得大鬼身上都是伤,最是讨厌,我现在就割断它的喉咙。”拿住寒刃,往白灵走过去。   她只走出两步,杨宁就瞧见她忽地停步,身子摇摇晃晃,随即身子一软,“哎哟”叫了一声,摔倒在地。   ------------------------------------------------   ps:感谢楚月婵好朋友升级堂主,感谢神话5268、书友2307893等朋友捧场打赏! 第一百零五章 各显神通   杨宁见阿瑙忽然摔倒,有些诧异,只以为这小妖女是装模作样,只是见她似乎要挣扎起来却不得起身,心想难道这小妖女也是中了毒?   他不知阿瑙是如何让唐诺中毒,此刻却也不知道阿瑙又是如何中毒。   阿瑙挣扎几下,难以起身,向门外叫道:“大鬼小鬼,你们.....你们快来......!”   唐诺道:“你不必叫他们了,他们进不来的。”   “你.....你对我们下毒?”阿瑙怒道:“你是怎么下毒的?”   唐诺淡淡道:“你故意带人过来,让我为他们解毒,本意是要分散我注意力,然后又对白灵下手,让我关心则乱,白灵身上的药粉,即使不去触碰,可是一旦有吸入口腔之中,便能中毒发作。”   阿瑙道:“你现在知道又如何?不还是中了我的妙计。”   杨宁这才明白,阿瑙抓了自己几人过来,却是为了分散唐诺注意力,找机会下手,想想也是,如果是阿瑙独自前来,唐诺对她心存戒备,定是始终防备,也就不会这般容易得手了。   现在看来,阿瑙的最终目的,无非是要从唐诺手上得到《百草集》,那《百草集》乃是一本关于药草的书籍,阿瑙既然处心积虑想得到,想必也是一本极为珍贵的书卷。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唐诺道:“你比几年前又狡猾许多,秋千易将你调教如此,还真是不容易。”   阿瑙笑道:“黎老头也不错,也会教你下毒。他不是最反感毒药吗?还说毒术是下三滥手段,原来那臭老头是口是心非,暗地里也教你施毒。”   唐诺微微动了动,却是软弱无力,连移动一步都是困难,淡淡道:“我劝过你,让你早早离开,是你自己不听劝告。”顿了顿,才缓缓道:“我本已经给你解药,是你自己不要,怪不得别人。”   “解药?”阿瑙奇道:“你什么时候给我解药了?”   唐诺道:“他们两个服下了解药,所以安然无恙。”   阿瑙一怔,她本就伶俐聪明,明白过来,目光敲响屋角的水缸,惊讶道:“你是说,那.....那水缸里的水......!”   杨宁此时也明白过来,唐诺方才给了自己和赵渊一碗水,并非只是为了给自己解渴,而是水中含有解药。   阿瑙自以为聪明,并无饮水,她却不知,越是没有饮水,反倒是越会中毒。   只是既然已经饮过水,为何身体还是这般虚弱?脑中微微一转,便即明白,阿瑙撒开的粉末,自己虽然并无靠近,但那粉末还是在空气中流通,自己多少还是吸入了一些,只是分量很少,所以并不似唐诺那样动弹不得。   想到此处,杨宁立刻抬手捂住自己鼻子,尽可能让毒粉不侵入自己口腔之中。   唐诺道:“外面的药草之中,有两种药草的味道合在一起,便会让人失去气力,你手下那两人中毒比你要深得多。”   阿瑙这才明白,自己中毒,倒不是唐诺下了毒,而是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毒气侵袭,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副可怜兮兮样子,道:“好姐姐,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你.....你快帮我解毒。我不是你对手,解毒之后,我立刻带人离开,再也不来烦你。”   杨宁心中暗骂你是自作自受,先前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中了毒,莫说喊姐姐,就是喊奶奶只怕也没用。   唐诺面无表情道:“你现在求我也没用,我不能动弹,自然无法为你解毒,除非你先帮我解毒。”   “可是我现在也动弹不了。”阿瑙可怜巴巴道:“好姐姐,你这毒药,什么时候可以让我恢复?”   唐诺道:“你没有饮水,毒性只会越来越强,若是不能解毒,全身上下到最后就会变成石头一般。”   阿瑙清亮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惧之色。   便在此时,杨宁却感觉身后有人走过,扭头看过去,却见到赵渊已经起身来,不知何时已经将咽喉上的银针拔了下来,他动作很慢,却一步步往阿瑙走过去。   阿瑙自然也有察觉,见赵渊向自己靠近过来,先是一怔,随即现出冷色,叫道:“你.....你不要过来,你再靠近,我便杀了你。”   赵渊根本不理会,虽然口不能言,但喉咙里却发出阴冷笑声。   唐诺见得赵渊靠近阿瑙,立刻道:“你还在排毒,不可动弹,赶紧坐下。”   赵渊竟不去理会,依旧是往阿瑙靠近过去,阿瑙见赵渊神色冷厉,心下竟有些害怕,威胁道:“你再靠近,我....我要杀你了,你快停下.....!”   杨宁心想赵渊是在依声辨位,你若不出声还好,你这叫出声来,赵渊对你的的位置更是一清二楚。   无论是赵渊还是阿瑙,对杨宁来说,都是敌非友,这两人谁死谁活,他还真是不在意,不过唐诺看起来为人良善,若是她有难,自己说不得也要出手相救了,此刻他捂住鼻子,那种无力感倒也没有加剧,不过气力却也没有多少恢复。   赵渊走路时候,步伐轻浮,杨宁知道这家伙也是吸入了一些毒粉,身体定也是没有多少气力。   走到阿瑙身边,赵渊蹲下身子,不妨脚上触到东西,拿了起来,却正是那把寒刃。   阿瑙见到赵渊手握寒刃,神情狰狞,此时终是一脸惊恐,带着哭腔道:“你要做什么?我.....我要出手了。”   杨宁心想你若是能出手,早便出手,也不用等下去。   唐诺秀眉蹙起,冷声道:“这里不许杀人,你放下刀。”   赵渊喉咙里发出怪笑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已经血液凝结的眼眶,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那意思已经很是明显,阿瑙害了他眼睛和舌头,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伸出手,已经揪住了阿瑙的头巾,摘下头巾甩开,随即抓住了阿瑙头发。   阿瑙厉声道:“你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渊嘿嘿一笑,抬起手,寒刃闪着寒光,便要刺下去,唐诺惊声道:“住手,你不能杀她。”知道这样说无用,又道:“你想不想恢复眼睛,还想不想再说话?我可以帮你治疗,你若杀了她,便永远也看不见。”   赵渊寒刃举在空中,顿了一下。   阿瑙见状,知道赵渊是动了心,忙道:“不错,你眼睛虽然瞎了,可是她能帮你治好,她师傅医术高明,教了她很多本事,只要.....只要你放过我,她就能治好你眼睛。对了,还有.....还有你的舌头,我有解药,可以帮你.....帮你恢复......!”   她额头冒出冷汗,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赵渊似乎有些犹豫,忽地脸色一寒,竟不犹豫,手起刀落,已经往阿瑙刺了下去,阿瑙大叫出声,唐诺也失声惊叫,眼见得阿瑙便要死在赵渊刀下,却见得一件东西飞过来,打在赵渊手臂上,赵渊手中寒刃便即脱手而飞。   赵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却并不犹豫,伸出双手掐住了阿瑙的颈项。   他宛若野兽一般,面色狰狞,喉咙里发出低吼,那是定要致阿瑙于死地,阿瑙拼力挣扎,她皮肤本就白皙,此时更是白的煞人。   “快,救她......!”唐诺一脸焦急。   却只见杨宁已经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过去,并没有立刻去帮阿瑙,而是先从地上捡起了寒刃,转身过去,抬脚踢在赵渊的身上,赵渊顿时被踢翻在地,阿瑙一阵咳嗽,只是赵渊并不甘休,再次翻身起来,还想去掐住阿瑙,杨宁已经到他背后,并不犹豫,寒刃已经刺入了他背脊。   他这一刀是照着要害刺进去,赵渊被刺中,便即一头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唐诺见杨宁杀死赵渊,这才松了口气,阿瑙兀自在不停咳嗽,片刻之后,才看了看赵渊尸首,恨声道:“早就该杀了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忽听一个声音冷冷道:“你是否还想将我碎尸万段?”   阿瑙一怔,却见杨宁手握寒刃,就站在边上,一双眼睛如同寒刀般正瞧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冷颤,勉强笑道:“多谢你.....多谢你救了我,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当然不会害你。”   杨宁在阿瑙身边蹲下身子,冷笑道:“你这种人说的话还会有人相信?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他?”   “你是好人,路见不平,所以......所以拔刀相助。”阿瑙道:“我先前对你不好,我对你说对不起。”   “原来你也知道说对不起。”杨宁冷哼一声,“你的花招我一清二楚,现在你对我花言巧语,等你恢复过来,只怕又要害我。”   “不会的,绝对不会。”阿瑙立誓般道:“从今以后,我绝不害你,你放心就是。”   杨宁摇头道:“对敌人要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我还明白。我杀他,不是为了救你,你这种心狠手辣的小妖女,也不值得我救。赵渊是我的敌人,所以我要亲手杀死他,就像你,也是我的敌人,我不会让别人杀你,只会由我自己亲自动手。”举起手中寒刃,作势便要往阿瑙刺过去。 第一百零六章 咎由自取   阿瑙惊叫出声,闭上眼睛,唐诺这一次却是淡定自若。   “某人不是大言不惭,想要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味道吗?”杨宁冷笑道:“怎地现在也害怕了?”   阿瑙微睁开眼睛,见寒刃距离自己脸颊咫尺之遥,勉强笑道:“你.....你是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不怕别人笑话?”   “你是弱女子?”杨宁冷冷道:“你杀人眼都不眨,只怕连穷凶极恶的悍匪也比不上你。”打量一番,道:“我先在你脸上划上几刀,给你留些记号,也好让你长长记性,你说,是先划左脸还是先划右脸?”   阿瑙可怜巴巴道:“能不能不划?若是在脸上有刀痕,那便不漂亮了。”   “不漂亮?你现在连性命都快没了,还在这里记挂漂亮?”杨宁没好气道:“更何况你长相平平,也算不得漂亮。”晃了晃刀子,道:“也罢,我先戳瞎你两只眼睛,让你也尝尝看不见东西的滋味。”作势便要往她眼睛刺过去。   阿瑙惊呼道:“不要,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戳瞎我眼睛。”   杨宁冷哼一声,才道:“解药在哪里?”   “什么解药?”   “还在装糊涂,毒蜂的解药。”杨宁冷声道:“老子被你的毒蜂蛰了,解药自然在你身上。”   阿瑙忙道:“有解药,在我身上,你帮我去拿碗水,我解毒之后,便帮你解毒。”   “到这个时候还在耍花样?”杨宁抬手在阿瑙头上敲了一下,“你要是恢复过来,谁知道你还会不会害人。”他被毒蜂蛰过,知道解毒是宜早不宜迟,也不多言,伸手往阿瑙腰间摸过去。   阿瑙立刻叫道:“你是男人,不能乱摸。”   杨宁根本不理会,从她腰间扯下了好几只袋子,知道她怀中还有不少东西,伸手往她怀里摸过去,阿瑙闭上眼睛,道:“你小心一些,不要碰到我。”   杨宁伸手到她怀中,探手处便碰到一团柔软,如同小小山丘一般,这小妖女年纪不大,但是发育的确实不错,胸脯已经撑出来,他倒真不是有心想要占这小妖女便宜,只是找寻解药,只能自己动手,刚一碰到阿瑙胸脯,小妖女立刻叫起来:“拿开,你这个淫贼,你要占我便宜。”   杨宁有些尴尬,收回手,皱起眉头,忽听唐诺道:“你先别碰她,我帮你找解药。”   杨宁虽然对小妖女十分厌恶,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自己堂堂男儿,要杀她也便杀了,可是这时候触触碰碰,总有些难堪,起身走过去,见唐诺也不能动弹,问道:“我怎么帮你?你能不能起来?”   唐诺瞧了瞧桌上银针,道:“你先去将银针拿过来。”   杨宁过去拿过盒子,唐诺才问道:“你可知道新识穴和风府穴?”   杨宁点头,这两处穴道俱在后颈处,很容易找到,唐诺道:“你先往风府穴扎入一针,再往新识穴入针,最后在我头维穴再扎入一针。”   杨宁道:“唐姑娘,我没有用过针,穴位可以辨识出来,可是施针的力道不好掌握,只怕.......!”   唐诺道:“并不用你帮我解毒,只是封住这几处穴道,可以让我暂时恢复气力,你不必担心施针力度。”   杨宁不再犹豫,取了银针,按照唐诺所言,连续下了三针,果然,三针扎下之后,唐诺身体便微微动弹,随即已经坐起身来,杨宁心下赞叹,暗想这唐诺年纪虽轻,但本事极高,至少在针灸方面确实了得。   唐诺起身来,向杨宁微微点头,这才走到阿瑙身边,也不多说,从她怀中搜罗出一堆东西来。   “那个黑色的瓶子里是解药。”阿瑙道。   唐诺并不理会,在十几个瓷瓶中找了一遍,这才取出一支瓷瓶子,回头丢给杨宁,道:“里面是解蜂毒的解药,你中毒时间长,要服用三颗。”   杨宁接过瓷瓶子,打开来,里面却有几十颗米粒大的药丸,他也没有犹豫,倒下三颗,服入口中,唐诺见他并不犹豫,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欣慰,却见到杨宁将那瓷瓶子径自塞入自己怀中,唐诺唇边不由划过一丝笑意。   她又取了一只瓷瓶子,走到白灵身边,取了药丸放入白灵口中,随即自己又服用了两颗药丸。   阿瑙这才叫道:“你们都已经服用了解药,还不帮我解毒。”   杨宁走到阿瑙身边,道:“张开嘴!”   阿瑙一怔,却紧闭嘴巴,杨宁拿起刀,凶狠道:“要么割掉你鼻子,要么张开嘴,你自己选。”锋刃已经顶向阿瑙鼻子,阿瑙无可奈何,张开小嘴,杨宁手指一弹,一颗东西落入阿瑙口中,阿瑙正要吐出来,杨宁冷声道:“吞下去,否则立刻割掉鼻子。”   阿瑙眼圈一红,只能吞下去,气恼道:“你.....你让我吞下的是什么?”   杨宁笑道:“你只以为只有你懂得毒药?”收回刀,一本正经道:“你刚才服下了剧毒药物,不过一时半刻还要不了你性命,但若是发作,你全身便要溃烂,变得像怪物一样,慢慢痛苦死去。”   阿瑙骇然道:“你.....你对我下毒?”   “你能对我下毒,我当然也可以对你下毒。”杨宁悠然道:“这种毒药,每隔半年要服用一次解药,你若是老老实实,我倒可以考虑每半年给你一次解药,否则......!”冷笑一声:“你自己等死就好。”   唐诺此刻已经端了一碗水过来,喂阿瑙饮了下去,阿瑙饮完水,才气呼呼道:“姐姐,他....他给我下毒,你快帮我。”   唐诺淡淡道:“你若是还想以前一样无法无天,只能是咎由自取。他的毒药,我也解不了。”   杨宁笑道:“你听清楚了吧?唐姑娘也不会给你解毒。”   阿瑙立时可怜巴巴道:“我以后不再胡来,也不会害人,你把解药给我吧,我以后都听你话。”   “想要解药,就要看你自己表现。”杨宁道:“我说了,你只要老老实实不再害人,解药还是有商量。”扫了一眼,将那只小箭筒拿在手中,又将那只装有大狼蜂的竹筒拿在手中,冷冷道:“这两件东西留不得,免得你继续祸害人,待会儿都一把火烧了。”   “不要。”阿瑙急道:“大狼蜂是我花了好些时间才训练出来,你.....不许烧了,我以后不用它们蜇人就是。”   杨宁根本不理会,将那只射箭的小竹筒放入自己怀中,狼蜂竹筒则是握在手中。   阿瑙一脸气恼,只是片刻后,她身体便可动弹,那边白灵也已经恢复过来,从地上爬起,冲着阿瑙“唧唧”直叫,一脸怒意。   阿瑙起身来,伸手向杨宁道:“还给我。”   杨宁一手拿着寒刃,一手拿竹筒,道:“没得商量,你莫忘了,你已经中了我的毒,我今日不杀你,是给你改过自信的机会,你若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可别怪我心狠手辣。”眸中显出寒意。   阿瑙心知大狼蜂定然是要不回来,恨恨道:“你.....你会后悔的。”   唐诺此时已经将银针从自己穴位取下,又端着银针盒子,从赵渊尸首上将银针一根根取下,头也不抬道:“你还是早些离开,留在这里,对你并无益处。回去告诉秋千易,让他不必再记挂《百草集》,无论他耍什么花招,也不可能得到。”   阿瑙又气又恼,恨恨一跺脚,转身便走,出了门,很快有回转来,拿了两只碗从水缸舀了两碗水出去,杨宁知道她是去解大小双鬼的毒。   唐诺取下银针,起身来,将针盒放好,这才看了杨宁一眼,淡淡道:“你也可以离开了。”   杨宁道:“唐姑娘,那小妖女擅长用毒,我只担心她还会找我麻烦,我看我还是等一等的好。”   “哦?”唐诺道:“她若一直守在外面,难道你一辈子也不离开?”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杨宁笑道:“我体力尚未恢复,等完全恢复过来,自然不用担心她。”犹豫了一下,才道:“唐姑娘,你施针之术了得,据我所知,这可不是一般人会的,乃是颇为高深的手法,你年纪轻轻,怎地针术如此了得?”   唐诺并不回答,反问道:“你刚才真的给她下毒了?”   杨宁笑道:“不过是给她吞下一颗灰尘,毒不死人。”   唐诺一愣,随即淡淡笑道:“其实她也不会真的害怕,秋千易是九溪毒王,普天之下,还没有多少他解不了的毒。”   杨宁“哦”了一声,终于道:“唐姑娘,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不知唐姑娘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唐诺道:“你是让我帮你疗伤?”   “啊?”杨宁笑道:“原来唐姑娘已经猜到。”   “你丹田内真气涣散凌乱,已经十分凶险。”唐诺蹙眉道:“我看你脉象,似乎并无修习吐纳之法,正奇怪你丹田之内缘何会有那么浑厚真气。”顿了顿,才道:“我并无见过此种状况,所以不能轻易出手,否则只怕适得其反,治不得你的伤,还要害了你。” 第一百零七章 血丹   杨宁失望道:“难道连唐姑娘也无法帮我解决这个麻烦?”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要花费不少时间,没有三五个月时间,只怕难以恢复。”   杨宁心想连唐诺这等医道高手都需要花费数月时间,可见自己丹田内的真气确实是天大的麻烦。   不过唐诺若真的可以解决这个麻烦,三五个月时间倒也无妨,只是难不成要让自己呆在这里数月时间?   唐诺此刻已经走出门去,杨宁也跟在后面出了门,天色早已经黑下来,月上东天,四下里幽静一片,已经瞧不见阿瑙等人的身影。   只见到草圃狼藉一片,大半都已经被摧毁,唐诺微蹙秀眉,却没有停步,走到前面的池塘边,杨宁这才想起,池塘里还有一人,靠近过去,只见一具尸体浮在水面上,正是那名大汉。   杨宁皱起眉头,他心中已经猜到,如果不出意外,小妖女阿瑙临走之前,定是一肚子怒火,想来是发泄在此人身上。   唐诺却是叹了口气,杨宁忍不住问道:“唐姑娘,你和那小妖女似乎很熟?”   “她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唐诺幽幽道:“变成今日这副样子,也不能全都怪她。”   “对了,唐姑娘,你深居山谷,这里地处荒僻,你又如何能够提升医术?”杨宁道:“以我之见,读破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只是在这里研习草药,并不亲手为人治病,医术提升的速度不会太快。”   唐诺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说我不应该待在山谷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宁道:“姑娘的医术自然是高明的,如果只是为了个人的爱好,在山谷悠闲自得,那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是......,唐姑娘,恕我直言,你自己也知道,医者父母心,你有这样的医术,就该多为人诊病疗伤,学以致用才是物尽其用,否则就算你是天下第一神医,又有何用?”   唐诺蹙起秀眉,随即慢慢舒展开来,道:“我并无说不为人诊病,见到患病之人,我都会出手诊治。”   “姑娘的心思是好的,今日我也见到,姑娘确实是宅心仁厚,无论来者何人,姑娘不分高低,都会帮忙。”杨宁叹道:“只是姑娘深居山谷之中,只怕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一人过来,如果换个地方,每天就能救治许多病人。”顿了顿,加了一句道:“这样不但可以帮助别人,而且姑娘的医术也会进展神速。”   便在此时,忽感觉后面光芒骤起,两人都扭头看过去,只见那三间茅屋竟都已经燃烧起来,此时火势并不大,但火点众多,屋顶屋内,俱都是火光闪动。   “不好。”杨宁失声道:“是小妖女,他们还没走。”   他握住寒刃,飞奔过去,三间茅屋都是草木搭建,如今又是秋冬交接,干燥无比,最是容易燃烧,杨宁跑过去,几间茅屋的火势都已经迅速蔓延开来。   他心下焦急,这是唐诺居所,若是烧毁,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再搭建起房舍,唐诺只怕要露宿荒郊了,前面虽然有池塘,但是却并无木桶可以取水,他冲进屋内,只见四下里都已经燃烧起来,火焰腾腾,黑烟滚滚,他捂住鼻子,知道仅凭自己和唐诺,绝对无法阻止火势。   瞧见那银针盒就在桌上,也不犹豫,上前去捧住银针盒,迅速出了门,见到唐诺此时正站在门外不远,静静看着燃烧起来的茅舍,显得十分淡定,并无救火的意思,白灵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手扯着唐诺裤腿,一只手往燃烧的房子指着,“唧唧”叫着,似乎正在陈述自己所见。   “唐姑娘。”杨宁将银针盒递给唐诺,“这个你收好,这茅屋.....只怕是救不了了。”冷哼一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次若是见到那小妖女,必不能放过。”   唐诺沉默片刻,终于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我叫.....齐宁!”杨宁道:“姑娘,房子烧了,你也不用太难过,重新再搭建就好。”   唐诺摇头道:“这里不能留了。”   “啊?”杨宁眼睛一亮,立刻道:“唐姑娘是准备离开这里吗?那可是大好事,留在这里,远离人群,太过孤单。”   唐诺道:“我不怕孤单,我在这里已经多年,师傅一年也在这里住不了几日。”想了想,才道:“阿瑙知道我在这里,以后这里就不得安宁。”   “不错不错,小妖女诡计多端,唐姑娘不忍心对她下狠手,可她对唐姑娘却没有什么好心,从一开始你就吃亏。”杨宁道:“你可以防她十次二十次,可是若有一次失误,只怕就要中了她的道儿,还是离开这里为好。”见唐诺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唐姑娘,我请你去一个地方,不知你意下如何?”   唐诺扭头看向杨宁,月光之下,面容秀丽,虽无说话,但眼中却是带着询问之色。   杨宁忙道:“是这样的,我看唐姑娘对医术很感兴趣,不如就往京城去。京城人口众多,患病的百姓也是多如牛毛,唐姑娘到了京城,可以开一间医馆,帮人瞧病,如此便可悬壶济世。此外京城名医众多,姑娘也有机会与那些名医切磋,提高医术......,姑娘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医术不高明,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取长补短,总是没有坏处。”   其实他见唐诺医术高明,还真是另存了心思。   不过这类人隐居山林,搞得像隐士一样,不问红尘之事,要想让这样的人物出山,通常都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只是他看唐诺似乎有些松动,这才煽风点火。   “其实我的医术很普通。”唐诺淡淡道:“距离师傅的医术,还有很大的差距,便是师傅也不敢说自己的医术无人可比。”   “姑娘谦虚了。”杨宁笑道:“不过多学学总没有坏处。”   “你说的没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要长进医术,也不能避而不出。”唐诺幽幽道:“这两年我在医术上进展十分缓慢,师傅劝我别急,可是我心里很清楚,这其中定有缘故。今日听你这样说,或许你说的没错,要多见识,发现更多疑难杂症,才能研习进步。”   果然是个上进的好姑娘。   杨宁心里欢喜,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本正经道:“要说疑难杂症,京城多得是,许多人得了怪病,都往京城去寻找名医。唐姑娘,我在京城还有些人脉,到时候专门派人给你找些患了疑难杂症的病人,送给你做试验。”   唐诺微蹙秀眉,终是道:“你先离开这里吧,我还有些东西要整理,需要些时日,等我准备好,去京城找你。”   杨宁兴奋道:“那姑娘是答应去京城了?苍生有福了。姑娘放心,我回到京城,立刻给你找房子,帮你将医馆开起来。”   “不必。”唐诺摇头道:“我自己会想办法,不能麻烦你太多。”   “不麻烦不麻烦。”杨宁心下欢喜,“姑娘不知道京城水深,想要开个医馆,只你一个弱女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你不用多管,这事儿交给我就好。这一次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要遭小妖女毒手,就当我报答你。”   “你不用一直喊她小妖女。”唐诺道:“你丹田之困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也不必太过开心。”   杨宁一怔,顿时有些尴尬,心想这女子果然是精明过人,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   “唐姑娘,我看还是等我天亮之后再离开。”杨宁抬头看了看天色,“房子烧了,我担心小妖.....担心阿瑙回头又来找你麻烦,有我在这里,也能多一个帮手。”   唐诺摇头道:“她烧了房子,不敢在这里继续留下去,现在应该早已经去的远了。”伸过手来,手中也是拿着一只瓷瓶子,杨宁奇道:“唐姑娘,这是什么?”   “这是血丹。”唐诺道:“这是师傅花了十多年时间才研制出来的丹药,无论中了什么毒,只要服下它,血丹便可封住药性扩散三日。一般的毒药,血丹可以轻易解毒,若是极为厉害的毒药,它也可以阻缓药性,三日之内,丝毫无恙,你既担心阿瑙还会找你麻烦,有这血丹在手,就不必担心了。”   杨宁心想如此宝物那可是千金难求,口中道:“这么宝贵的东西,我如何好意思收下。”口里这样说,手上却已经迫不及待接过,揣进了自己怀中,只是他也知道,唐诺赐予血丹,那等若是下了逐客令,不好继续留下去,拱手道:“唐姑娘,多多保重,我在京城等你,你到了京城,找到锦衣侯府,报我名字就好。”   “锦衣侯府?”唐诺微微颔首,“我记住了。”她听到锦衣侯府四字,并无异样,似乎只是听到寻常人家而已。   杨宁不再耽搁,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回过身,见唐诺依然是在静静看着燃烧的茅舍,犹豫一下,还是道:“唐姑娘,你.....你不会不去吧?”   唐诺头也没转,只是淡淡道:“你不用担心,最迟半个月,我必会赶到京城。”   ------------------------------------------------   ps:感谢俊杰jack、o0无痕@百度、书友10269261、书友25039490等朋友的捧场打赏,破费了! 第一百零八章 舅父   杨宁出了山谷,一路上倒是十分顺畅,留在山谷外的马车也都没了踪迹,知道小妖女已经带着大小鬼离开。   小妖女看来对唐诺还是十分忌惮,烧了人家的房子,自然不敢留下。   他也不知道身处何处,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江陵地面,趁着夜色一路寻摸,终于走到了一条大道上。   无法辨清方向,杨宁也不急着赶路,找了一个林子睡了一晚,次日天亮,终是找到一处村子,一打听,却已经出了江陵,好在身上带了一些碎银子,在附近雇了一辆驴车,走了一天一夜才到了江陵地面。   江陵顾家是世家大族,倒也容易打听,其宅邸在清河城,清河城距离荆州城亦有上百里地,走了两天,驴车终于赶到清河城,杨宁加倍付了车钱,径自入城,心中只担心顾清菡还未回来。   顾家是江陵的大世家,要打听其宅邸轻而易举,到了顾府门外,已是黄昏时分,大门敞开着,杨宁也不客气,径自过去,门外一名家仆立刻拦住,翻着白眼道:“你这人怎么乱闯?也不抬头看看这是哪里?”   “我找顾老爷。”杨宁也不知道谁在顾家当家做主,心想找老爷总是没错的。   家仆立刻道:“我们家老爷要做大事,暂时谁也不见。”   杨宁皱眉道:“锦衣侯府的三夫人可是你们家小姐?”   家仆立刻挺胸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与你何干?”   “三夫人可回府了?”杨宁关切问道:“我有急事要见你们家三夫人。”   家仆上下打量杨宁一番,好笑道:“你说见我们三夫人就能见?三夫人正忙着,没空见你。”   杨宁喜道:“如此说来,三夫人果真回来了?”顿时松了口气,道:“我是齐宁,你禀报......!”   他还没说完,家仆已经变色道:“齐.....你是.....啊......!”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府里跑去,过不了片刻,只听到府里一阵惊乱,随即涌出一大群人来,当先一人正是顾清菡。   “宁儿,是宁儿吗?”顾清菡慌张喊道,泪珠儿顺着脸颊滴落。   杨宁快步上前,见顾清菡梨花带雨,却是安然无恙,一颗石头落地,欢喜道:“三娘,你在这里,那可太好了。”   顾清菡已经迎过来,杨宁心下激动,张开双臂便要抱住,忽地醒悟旁边还有一大群人,顿时有些尴尬,只是张开怀抱,也不好放下,顺手抱住边上一人,那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样貌轮廓倒与顾清菡还真有几分相似。   那人被杨宁抱住,有些发怔,但立刻一脸欢喜之色,也抱住杨宁,道:“世子,我们这几天日夜担心,你可终于到了。”   杨宁已经迅速松开手,看向顾清菡,只见顾清菡一面流泪,一面却是带着欢喜笑容,艳美无双,道:“三娘,我就说我很快就过来与你汇合,你还不相信我吗?”   “世子,妹妹这也不知道哭了多少回,我派人去了峡山,硬是没有找到你踪迹。”那男子道:“吉人自有天相,我就知道你会没事。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可以出发。”   “准备好了?”杨宁一怔。   男子道:“我已经调集了顾家的所有护院壮丁,有上百号人,为了这次行动,我也准备了上百匹马,旗子也准备好了,世子,你说咱们是打着锦衣侯的旗子还是打着大楚的旗子?”挥手道:“拿上来!”   从后面立刻上来两个人,手中都是举着一支旗子,一面绣着殷虹如血的“楚”字,一面则是绣着“齐”字。   杨宁见状,有些哭笑不得,那男子还是兴奋道:“世子可领大军殿后,我亲率十骑做先锋,先杀到齐家老宅。”   “大哥,你......!”顾清菡也有些尴尬,“世子自有安排,你不必......!”   “妹妹,如今齐家出了叛贼,那就是国贼。”男子大义凛然道:“我们顾家和齐家是血脉相连,自然要挺身而出。”   杨宁这才知道,这男子竟是顾清菡的兄长,顾清菡也知道杨宁不认识那男子,解释道:“这是你舅父顾文章!”   文章?难道他文章写的很好?   杨宁只能拱手道:“齐宁见过舅父大人!”   “世子,这些虚礼就不用在意,大事要紧,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动身?”顾文章颇为亢奋,“天色已晚,我看咱们立刻动身,趁夜出击。”从袖中取出一卷东西,打开来,“这是我让人画的地图,世子要不要和我先布置一番?”   杨宁暗想这舅父大人是有多喜欢行军打仗,从这里到齐家老宅也没有多少路途,竟然连地图都准备。   顾清菡有些无奈道:“大哥,你就别添乱了,宁儿......世子刚到,连口水也没有喝,你能不能先歇一歇?”   “不错不错,是我糊涂了。”顾文章一拍脑袋,“来人,设宴给世子接风洗尘,我们边吃饭边谈。”   杨宁心想顾文章虽然看起来有些不着调,不过趁早出发倒也不是没有道理,赵渊虽然死了,可是那个冒充齐澄的家伙还在,如今也不知道那人是否还在老宅,趁早过去,或许还能将其抓住。   “舅父,你说得对,兵贵神速。”杨宁笑道:“既然舅父都已经准备好,咱们越早出发越好,一举将那伙贼人全都拿下。”   顾文章听杨宁对自己的计划赞成,更是欢喜,拍手道:“不愧是锦衣世子,就是有武家风范。来人啊,帮我的甲胄准备好,我要和世子出征了。”又问道:“世子,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对方死守老宅,咱们一时攻不进去,只怕还要耗不少时间,要不要再调一些壮丁,专门给咱们运送粮食?我现在就让府里做些酒菜,作为军粮。”   “不用了,舅父,咱们这是出其不意大偷袭,连夜杀过去,而且对方兵力不如我们,应该很容易就攻下。”杨宁憋住笑,“如果实在打不进去,到时候再准备粮食也来得及。”   顾文章微微点头,道:“世子说的是。”向身后一人道:“许管家,我们今夜出征,你们在家里也做好准备,两天我们回不来,那就是陷入苦战,你立刻让人送粮过去。对了,我们离开之后,你去县里找县老爷,让他调差役过来保护宅邸,免得有人背后偷袭我们老巢。”   杨宁心想这舅父大人虽然有些不着调,可是考虑的倒很周到,向顾清菡柔声道:“三娘,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宁儿,你要小心,那帮人来路不明,不好对付。”顾清菡美眸之中满是担忧之色,“实在不成,去荆州城找太守调兵。”   “妹妹,咱们有上百号人,这可都是厉害角色。”顾文章不满道:“他们平时经常跟我打猎,骑射了得,难道你还信不过大哥?这时候再往荆州城去调兵,若是被那帮贼人的耳目打探到,他们一定全都要跑了,世子都说了,兵贵神速,可不能婆婆妈妈耽搁。”   顾清菡忍不住白了顾文章一眼,道:“就算兵贵神速,也该让世子和大伙儿吃了东西再走吧?”   顾文章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这个我自然晓得。”   顾文章倒还真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聚集了上百号身强力壮的护院壮丁,此外还真的准备了上百匹骏马,他显然早就等着杨宁到来。   众人用过酒菜后,也不耽搁,顾文章换上了一身甲胄,拿了一根铜棍在手,手下一干人俱都是铁叉斧头一类兵器,大楚立国之后,施行了刀狩令,寻常百姓不得私有兵器,便是豪门大户,也不能藏匿刀具,违者以谋反之罪论处。   顾家虽然家大业大,背地里难免存有少量兵器,但却也不敢光明正大亮出来。   虽然夜里关了城门,但是顾家的人出城,自然无人敢拦,顾文章一马当先,率先出城,他对这一片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上百骑倒也是气势汹汹,直往齐家老宅扑过去。   马是快马,马不停蹄,到了半夜时分,已经距离齐家老宅不过数里地,顾文章情绪亢奋,勒马向杨宁道:“世子,老宅那边敌情未明,是否先派人过去打探一番?不如我带几个人先过去瞧一瞧,以火箭为号,只要空中有火箭亮起,你就率人冲过去。”   杨宁道:“舅父,我对那边比较熟悉,不如你率人在这里等候,我带两个人先过去看一看?你精通兵法,成熟稳重,大队人马由你坐镇更好。”   顾文章神情严肃,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言之有理,那好,我们在这里等着,那边一有动静,我立刻带人过去。”   杨宁也不多言,带了两个人,径往老宅过去,夜色之下,只见到老宅那边竟是灯火明亮,顺着大路还未靠近过去,却只见迎面有人拦住,俱都是甲胄在身,有人沉声喝道:“来者何人?快下马!”   杨宁皱起眉头,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我们是荆州太守麾下兵马。”对方有人道:“这里已经被封锁,谁也不得靠近过去,违者杀无赦!” 第一百零九章 地藏六使   杨宁一怔,便在此时,从后面上前一人,瞧见杨宁,吃了一惊,欣喜道:“世子爷!”快步上前,跪倒在地,“世子爷,你可回来了,大伙儿一直都在找你。”   杨宁瞧了一眼,正是从京里跟随自己下来的侍卫之一,那些官兵见状,互相瞧了一眼,随即都跪倒在地,齐声道:“小的拜见世子爷!”   杨宁抬手道:“都起来吧。”又问道:“这边出了何事?”   那随从起身道:“回禀世子爷,我们已经将老宅控制住,一干人俱都抓捕,只等着找到世子爷再行发落。”   杨宁双眉一展,问道:“你们已经抓住了那帮家伙?对了,那个冒充齐澄的家伙可抓到?”   “世子爷放心,已经抓住。”随从兴奋道:“大伙儿都还在着急,毛太守也在这边,小的这就去禀报。”   杨宁摇头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一抖马缰绳,直往老宅过去,到了老宅前,果见到四下里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兵士,少说也有上百之众,门前有随从见到杨宁,惊喜交加,杨宁进了宅内,只见大堂内灯火通明,几个人正凑在一起商议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几人扭过头来,一人欢声道:“世子爷,您.....您回来了!”已经抢上前来,正是齐峰。   其他人听到,纷纷迎过来,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人拱手道:“下官江陵太守毛文寿,见过世子!”   杨宁虽然是锦衣世子,但毕竟不是官身,而且尚未承袭爵位,江陵太守自是不用跪拜,饶是如此,却还是礼敬有加。   杨宁拱手还礼道:“毛太守,辛苦了。”   “世子安然无恙就好。”毛文寿长出一口气,展颜笑道:“我们正在商议张贴告示,重金寻找世子,不过这样一来暴露了世子身在江陵的消息,只怕适得其反,要给世子带来麻烦,所以正在商议。”   “大家先请坐。”杨宁抬手道,其他几人也都是将领的官员,纷纷向杨宁行礼,杨宁示意众人坐下,向齐峰问道:“齐峰,毛大人他们这是......?”   齐峰立刻解释道:“世子,我去了荆州城,找到了齐泓老总管,当时老总管身边只有一人在照顾。”摇头道:“不是照顾,是在看守。”   “看守?”   “正是,老总管不是中风,而是被人下了毒,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也不能说话,是被人下了药,哑了嗓子。”齐峰冷笑道:“一开始我们差点被骗过,可是我看老总管的时候,老总管眼神不对,”   “眼神不对?”   齐峰笑道:“姜是老的辣,老总管虽然不能动弹,却用眼神提醒我其中有诈。世子也知道我精明过人,一看老总管眼神就心领神会,当机立断,当场将那看守老总管的家伙抓住,那家伙是个软蛋,一经拷问,就什么都招了。他招供说老总管不是中风,只是他没有解药。”顿了顿,“老总管既然不是中风,那么其中必有蹊跷,我与毛太守商议,暗中调集了兵马,等派往江夏的兄弟回来,得知齐澄在多年前失踪,下落不明,那么老宅的齐澄必有问题。”   杨宁点头道:“如果老宅的齐澄是真的,江夏那头定然知道齐澄在这里,也就不会有失踪之说。”   齐峰点头道:“所以毛太守这边就做了准备,我们带人去往老宅,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我先到了老宅,得知世子和三夫人同时失踪,就知道其中有鬼,联络上毛太守,三天前就已经趁夜出兵围住了老宅,将假齐澄抓住,当时正好还有几个他的同党也在这里,一并抓了起来。”犹豫一下,才道:“我担心老宅那些人也有关联,所以不管男女老少,暂时全都关押了起来。”   “老宅那些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被齐澄那伙人所蒙蔽控制。”杨宁道:“三夫人也安全得很,不必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毛文寿宽下心来,“得知世子和三夫人失踪,我们派人到处找寻,从假齐澄口中审问,得知世子可能去了峡山,所以派了人在峡山找寻,目下还有不少人在山里。”   杨宁拱手道:“有劳诸位了。”又道:“可从齐澄口中审出其他口供?”   毛文寿和齐峰对视一眼,才道:“下官让人严刑拷问,他只说一切都是判官吩咐,还说什么长生不老的混话。”   “他可提到九幽地藏?”杨宁皱眉问道。   “九幽地藏?”毛文寿一怔,摇头道:“并无说起这个,世子,这九幽地藏又是什么东西?”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密藏,你们可听过这句话?”   毛文寿点头道:“这说的就是地藏王菩萨。据传地藏王菩萨受释迦摩尼嘱托,要在释迦灭度后、弥勒佛降诞前的无佛之世留驻世间,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恶鬼、畜生、阿修罗、人、天诸道中的众生,而且他发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毛太守果然是满腹经纶。”杨宁赞叹道。   毛文寿忙笑道:“不敢,只是下官偶尔会读些佛经,所以知晓一些。据我所知,地藏手下还有地藏六使.......!”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卖弄学识,摆手笑道:“让世子见笑了。”   杨宁正色道:“毛太守,这些我们并不知道,而且我确实想多知道一些其中事情,你说的地藏六使,又如何说?”   “回世子,地藏六使,是协助地藏王菩萨度化六道的使者。”毛文寿解释道:“一为焰摩使者。度化地狱,一为持宝童子,度化恶鬼,还有大力使者度化畜生,大慈天女度化修罗,宝藏天女度化人道,最后是摄天使者,度化天道,这六大使者便是地藏六使。”   杨宁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又道:“假齐澄应该确实是听命于赵渊,这赵渊就是假齐澄所说的判官。”   齐峰忙问道:“世子见到了赵渊?”   “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杨宁淡淡道:“他自称是听命于九幽地藏,只是这地藏王菩萨乃是世人膜拜的菩萨,他所说的九幽地藏,只能是世间人。”问道:“齐峰,你可听过有什么江湖组织与此有关?”   齐峰想了片刻,摇头道:“并无听说江湖上还有九幽地藏这号人物。”身体往前凑了凑,低声道:“世子,还有一件大事,你只怕不知晓。”   “大事?”杨宁问道:“什么大事?”   齐峰看向毛文寿,道:“毛大人,还是你来说吧。”   毛文寿微微颔首,神情变的凝重起来,抬手向其他官员道:“你们先都下去吧。”众人起身向杨宁告退,等众人退下之后,毛文寿才低声问道:“世子可知道圣上驾崩?”   “驾崩?”杨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问道:“什么驾崩?圣上驾崩?”猛地醒悟过来,失声道:“你们是说,皇帝死了?”   毛文寿和齐峰都是微微变色,杨宁也知道自己失言,毛文寿已经抬手示意杨宁小些声音,更是起身走到门前向外面瞧了瞧,这才回来,压低声音道:“世子,下官也是昨天一早刚刚接到的消息,圣上已经驾崩了。”   杨宁脑中却是飞转起来。   锦衣侯过世,皇宫之中迟迟没有动作,甚至到了锦衣侯出殡之日才匆忙派人在半道上宣旨,侯府本来还指望宫中能够按照惯例能有一笔赏赐,也好让侯府度过难关,毕竟堂堂帝国栋梁,锦衣侯为国尽忠,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皇帝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事实上,便是到今日为止,也不见皇帝赐下的一文铜钱。   杨宁有时候还在想,如果真是皇帝吝啬如此,那可说是昏聩至极,锦衣侯对大楚的功绩,少有人及,连这样的人物过世都不加以抚恤,又如何能够得到文武百官和天下子民的人心,便是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摆出姿态来。   且不说皇帝没有赏赐抚恤,甚至在祭丧其间,宫中都不曾派人前往祭奠,这实在是太过反常。   京中防卫调动,负责守卫皇城的皇家羽林营被调出京城,而黑刀营则是入城换防,此外更是京城戒严,一切都预示着京城有变故。   杨宁虽然也觉得京城有事发生,却万没有想到是因为皇帝驾崩之故。   此刻知道这消息,所有的疑云便都豁然开朗,他心里知道,皇帝只怕在黑刀营入京的时候,就可能已经濒临死亡,甚至那时候就已经驾崩,调动防卫,就是为了预防京城有人趁皇帝驾崩图谋不轨。   宫内连皇帝都死了,哪有心思再去管锦衣侯的丧事。   短短时日之内,帝国军中柱梁锦衣侯去世,而帝国的皇帝几乎是在同时驾崩,一君一将先后过世,如此打击,对大楚帝国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接下来的楚国,定然少不了一场风雨,杨宁甚至怀疑如今的京城只怕已经陷入混乱之中。   “圣上一代明君,壮年而崩......!”毛文寿眼圈泛红,长叹道:“我大楚何去何从,实在让人担忧。” 第一一零章 兄终弟及   大楚皇帝驾崩,杨宁虽然感到意外,但内心却也并无多少感触,见得毛文寿一脸愁闷之色,忍不住道:“圣上驾崩,自有太子继位,我看朝廷也做了准备,等新君继位之后,一切应该很快平静下来。”   毛文寿微点头道:“但愿如此。”   齐峰在旁不由道:“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太子没能及时赶回来,搞不好就会发生变故。”   “太子赶不回来?”杨宁奇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太子难道不在京里?”   齐峰低声道:“东齐国主册立太子,举行册立大典,太子率使团前往参加,也没听说已经返京。”   “东齐国?”杨宁有些发懵,“怎地又多出个东齐国来?不是只有个北汉吗?”   齐峰和毛文寿对视一眼,毛文寿故作淡定,齐峰则是神色尴尬,讪讪笑道:“世子说的也没错,照说东齐也算不得一个国家,地窄人稀,不过是.....嘿嘿.....。”却并无说下去,他知道自家这位世子不久前还是浑浑噩噩,只是最近才头脑开窍,许多事情懵然不知倒也并不诧异。   毛文寿见杨宁依旧是一脸懵逼的样子,解释道:“世子,东齐位于山东半岛,幅员狭小,占有青州之地,下辖也不过九郡之地而已,甚至及不上咱们荆南之地广袤。本来无论是我大楚还是北汉,也都不曾真的将东齐当做一个国家,不过他们手里有东海水师,善于水战,所以国力虽然孱弱,倒也能够偏安一隅。”   “原来如此。”杨宁这才知道,在两大强国之间,竟然还存在着小小的东齐国,毛文寿的话,他听得清楚,知道东齐国占据的便是胶东半岛地区,因为胶东半岛三面临海,拥有一支水师力量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此小国,割据一隅,能够在两大强国之间存活下来还真是不容易。   只是既然两大强国都不将东齐当盆菜,怎地大楚却派出本国太子前往参加东齐的册立大典?   但是微微一想,便明白其中的关窍。   南楚和北汉两强对峙,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在此种情况下,谁能够拉拢到东齐,自然就会多出一分力量,毕竟东齐国势虽弱,却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手里还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有这样一支水师力量的存在,足以让北汉和南楚垂涎。   果然,毛文寿道:“太子前往参加东齐的册立大典,那是给了东齐人天大的颜面,若是东齐水师能为我大楚所用,北汉人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此说来,太子如今还在东齐?”杨宁道:“圣上驾崩,太子得到消息,自然会立刻赶回。”   毛文寿却是带有一丝忧色,并不说话。   杨宁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京里会有人趁乱生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毛文寿道:“有忠义侯坐镇,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摆手道:“朝廷自有朝廷的部署,圣上一代明君,驾崩之前,想必也都做了妥善的安排,咱们也只是随便说说,国之大事,还轮不到下官议论。”   “就只怕......!”齐峰话说一半,却没有说下去,只是神情却严峻起来。   杨宁见两人说话都是云山雾罩欲言又止,忍不住道:“你们说话能不能利索一些,我听了半天,也不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指着齐峰道:“你只怕什么?”   齐峰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世子,你有所不知,有些人.....有些人并不觉得太子能够继承大统。”   “什么?”杨宁一怔,“不是太子继承大统,那立太子又是为何?太子不就是储君?”   毛文寿微微颔首道:“世子所言甚是,太子便是储君,子承父业,天经地义,按道理,太子继承大统自然是无可厚非,只是.....只是当初那件事情,一直让一些人心中不甘,下官担心的,就是那伙人会趁机生出变故。”   “哪伙人?”杨宁依然听不明白。   “淮南王!”齐峰终是道:“我们只怕淮南王会趁机生事。”   “淮南王?”杨宁立刻想到锦衣侯齐景出殡当日,宫里派人传旨之前,淮南王率先赶到,就在城门口哭祭锦衣侯,当时甚至感动不少人。   他记得淮南王已经有四十出头年纪,看上去倒也是贵气逼人,只是宫中太监赶到之时,淮南王表现冷淡,甚至在宣读圣旨之前便即带人离开,显得颇有些失礼,杨宁对淮南王的印象倒还颇深,此时听齐峰提到淮南王,大感诧异,问道:“你们是担心淮南王会生事?”皱眉道:“他又能生什么变故?一个王爷,难道还能阻止太子继承大统?”   “别的王爷或许没有这等能耐,可是淮南王却不同。”毛文寿压低声音道:“世子,据下官所知,其实.....其实淮南王是拥有继承帝位的资格。”   杨宁愕然道:“淮南王有资格继承帝位?毛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毛文寿解释道:“我大楚太祖武德皇帝武功灿然,征讨天下,立国大楚,只是.....只是英年早逝,不到四十岁,便即崩逝,太祖皇帝崩逝之前,淮南王尚在襁褓之中,当时天下依然动荡,南方乱贼如云,巴蜀尚未平定,北汉人也是虎视眈眈.....!”   “淮南王是太祖皇帝的儿子?”杨宁问道。   毛文寿点头道:“不单是太祖皇帝的皇子,而且是唯一的皇子。太祖身处乱世,征伐天下,本来诞有一名皇子,却幼年夭折,淮南王是太祖皇帝的次子,但长子夭折,淮南王实际上就是太祖皇帝唯一的皇子。”   杨宁奇道:“淮南王既然是太祖皇帝唯一的子嗣,为何.....为何如今只是王爵?”   “这与当时的情势有关。”毛文寿道:“太祖崩逝,形势危急,内忧外患,当时能够稳住局面的,只有太宗皇帝。太宗皇帝是太祖皇帝的亲兄弟,太祖征伐天下,太宗皇帝自始至终相随身旁,战功无数,乃是太祖皇帝的臂膀......!”   杨宁瞬间明白过来,道:“那是兄终弟及了。”   他知晓皇位继承,大都是两种情势,要么父业子承,要么便是兄终弟及,至若另让贤明,可是说凤毛麟角。   便是兄终弟及,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除非是形势所迫,通常而言,儿子继承老子的江山,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毛文寿一番话说下来,杨宁已经明白其中的缘故。   毫无疑问,楚太祖自然是一代枭雄,打下了半壁江山,但是英年早逝,淮南王当时尚在襁褓之中。   淮南王继承帝位,本是合情合理,可是在那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刚刚建立起来的楚国需要的是一个强势且有威望的人物坐镇,将楚国上下凝聚成一个拳头,否则必将是一盘散沙,而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当然不可能有凝聚人心的能力。   太宗皇帝跟随太祖征战天下,战功赫赫,其威望足以稳住人心,在那种情况下,由太宗继承大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正如所言,太宗继承大业,正是兄终弟及,太祖皇帝以天下为念,将皇位传于了太宗皇帝.....!”毛文寿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只是后来有传言说,太祖皇帝驾崩之前将皇位传于太宗,太宗拒不接受,是太祖皇帝坚持,让太宗皇帝以大业为重,太宗皇帝这才接了玉玺,而且向太祖皇帝承诺,等到淮南王长大成人,便会将皇位传于淮南王。”   杨宁心想,且不说这是真是假,就算太宗皇帝当时真的说了这话,那也不能当真,权势一旦握在手中,只怕没有几个人肯放下。   “淮南王如今依旧是王爵,太宗皇帝自然没有将皇位传于他。”杨宁道。   毛文寿道:“太宗皇帝继承大位之后,担下了太祖皇帝未尽的事业,继续征伐各路乱贼,除了巴蜀之地,淮水以南尽收我大楚囊中。连年征战,太宗皇帝也是病倒,其实在太宗皇帝继位开始,就有不少人上谏太宗皇帝册立储君,太宗皇帝一直都没有理会。直到病倒,终是册立了当今圣上为储君,封了淮南王为王爵。”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说会有人心有不甘。”杨宁这时候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能够理解淮南王的不甘心,但也能体谅太宗皇帝之心,说起来太祖皇帝虽然建国,但是却并未真正确立大楚的版图,大楚的版图是在太宗皇帝手中才大致确定下来,他临终之前,想到的自然是要将自己打下来的江山交给自己的子孙,自然不可能将皇位传到淮南王的手中。   淮南王作为太祖唯一的皇子,在他看来,大楚是由太祖立国,由他继承太祖开创的大楚帝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太宗一系在淮南王眼中,当然是违背约定夺走其皇位的强盗。   “当今圣上文韬武略,任用贤明,而且将巴蜀之地也纳入了我大楚的疆域。”毛文寿道:“圣上对淮南王也始终是礼敬有加,当今之世,淮南王所获殊荣,无有人能出其左右,只可惜......!”摇了摇头,并无说下去。   齐峰一直在旁没说话,此时终于忍不住道:“世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淮南王得逞,要是淮南王做了皇帝,咱们齐家可就......!”双手握拳,神情变的异常冷峻。 第一一一章 眼线   杨宁道:“你好像对淮南王十分忌惮,怎么,他对咱们齐家有意见?”   毛文寿道:“世子有所不知,当年圣上册立太子的时候,朝中就有一番争议,有人甚至直接上书,求圣上传位于淮南王,这自然是淮南王在背后授意,不过册立太子,也确实一度起了风波,甚至惩处了几名官员。”   “哦?”杨宁道:“淮南王对皇位一直念念不忘?”   “如果只是淮南王有这心思,那也不足为惧。”毛文寿道:“可是据下官所知,朝中有不少人是站在淮南王一方,四大侯爵之中的金刀侯,与淮南王的关系便不差。”   “金刀侯?”   毛文寿虽然只是地方太守,但显然对朝中局势也是颇为了解,解释道:“世子,当年太祖征讨天下,麾下云集了一干良臣猛将,金刀侯便是太祖皇帝一手提拔起来,除了金刀侯,朝中如今还有不少是当年太祖皇帝的嫡系,太宗皇帝继位之后,也是提拔了不少人才,锦衣侯齐家,就是太宗皇帝一手提拔。”   杨宁立时便明白过来,照毛文寿这样说,如今的楚国,依然是存在着太祖一系和太宗一系两派人马。   金刀侯为首的许多官员是早年被太祖所提拔,这些人对太祖皇帝自然还存有感念之心,而锦衣侯虽然两代侯爷功勋卓著,却是太宗皇帝所提拔起来,太祖一系的人马,自然还是期冀太祖的直系子孙淮南王能够继承江山,而锦衣侯这些后起之秀,自然是力保太宗皇帝一系,也就是支持当今太子。   “太宗皇帝既然继承了皇位,难道.....难道没有想到后来之事?”杨宁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太祖一系的官员心存异志,难道太宗皇帝看不出端倪?”   “其实这也不用去看端倪,一直以来,对于储君继位,一直都是风雨不歇。”毛文寿叹道:“太宗皇帝传位于当今圣上,那时候就有不少人上书,求圣上立淮南王为太子,而且人数还不在少数,其实一开始也没有多少人说起太宗承诺要传位于淮南王,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许多风声就开始传遍,说太宗皇帝当年接下玉玺的时候,答应过淮南王一旦长大成人,就会归还皇位,是真是假,如今谁也无法确定。可是不少人就是拿着这件事儿说话,非说淮南王才是正统的皇位继承人。”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太宗皇帝封了淮南王为王爵,风波才小了一些。”   “九五之尊,国之根基,淮南王和他手底下那些人野心不死,对皇位始终是个威胁。”杨宁低声道:“太宗皇帝就没想过打扫一下?”   毛文寿道:“其实太宗皇帝一直都在做准备,本来金刀侯是我大楚第一名将,金刀侯一族有不少能征善战之人,金刀侯在军方的威望,当年可说是无人可出其项背。太宗皇帝为了削弱金刀侯在军方的影响,所以重用老侯爷,老侯爷不负圣上期望,战功赫赫,威望与金刀侯不相上下。只是当时国家未稳,外有强敌,太宗皇帝若是出手太狠,只怕咱们大楚便先要乱了。”   杨宁微微点头,倒也能够理解太宗皇帝的心思。   太祖皇帝留下的人马,都是立国的功臣,太宗皇帝虽然对那帮人也有戒备,但正如毛文寿所言,一旦掀起内部清洗,首先受害的就是楚国本身,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团结胜过一切,内乱一生,等于自取灭亡。   “太宗皇帝崩逝之后,圣上继承大统,对淮南王也一直是大加安抚,给其诸多荣耀,此外更是提拔了许多新的官员,太祖一系的官员比及当年,势力也是弱了许多。”毛文寿道:“大将军镇守淮水一线,功勋卓著,圣上也是心安。这些年来,淮南王那边据说也老实许多,并无再惹出太大的风浪来,只在圣上册立太子的时候,有人又上书,被圣上罢免了官职。”   杨宁道:“所以你们觉得这次圣上崩逝,太子远在东齐,淮南王那帮人会趁机生乱?”   “这并不是不可能。”毛文寿道:“如果大将军还在世,手握兵权,淮南王倒也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圣上崩逝,大将军也在这个时候过世,他们就未必不会生出野心了。”   齐峰终于道:“淮南王要是真的得逞,第一个要对付的肯定是我们锦衣侯府。”   杨宁此时对朝中的形势倒有了个大概的了解,按照毛文寿所言,金刀侯应该是淮南王那边的人,而锦衣侯则是太宗皇帝这一系,如果被淮南王真的坐上皇位,自然不可能放过锦衣侯府。   他离京之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幕,此时才知道,实际上这一阵子京城始终处在极为紧张的状况之下,也难怪许多官员在齐景治丧期间,并不上门祭奠,甚至在出殡之日,也并无几个官员相送,恐怕那些官员都看出宫里不正常,而且都知道锦衣侯府是淮南王重点对付的目标,如今齐景已经过世,在他们看来,锦衣侯府就如同秋后的蚂蚁,难有回天之力,所以都拉开了距离,免被锦衣侯牵累。   也难怪齐景刚死,武乡侯不等出殡,就登门退婚,这背后却也都是大有玄机。   他脑中转动,心中却是想着,齐家最近连出怪事,总不会是淮南王那帮人在背后搞鬼吧?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匆忙禀道:“世子,有一队人马忽然向这边杀过来,他们人马不少,不知是何来历。”   杨宁一怔,忽地拍了一下自己脑袋,道:“那是自己人,不要误会。”知道应该是顾文章等得不耐烦,带人杀了过来。   他来到老宅,一时倒忘记顾文章还在等着自己的讯号,道:“那是顾家的人,我不知道你们已经控制了老宅,顾家那边做了准备,趁夜带人过来要抓捕那帮家伙。”   毛文寿笑道:“世子,你先歇着,我认识他们,我去解释。”拱手出门去。   杨宁等他出门,才向齐峰道:“假齐澄被关在哪里?”   齐峰道:“关在柴房内,世子可是要审问?”   杨宁微微点头,齐峰道:“那边派人守着,我们审问过一番,也没审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这就去将他带过来。”   杨宁起身道:“我去柴房!”   两人径自到了拆房,门外有人守卫,齐峰打开了门,杨宁进到柴房内,便见到假齐澄被捆成粽子一般丢在柴房角落里,听到动静,假齐澄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杨宁,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还活着?”   杨宁走过去,笑道:“大总管料定我会死?”   假齐澄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眼中却显出恐惧之色。   “赵渊已经死了,哦,不对,是判官。”杨宁蹲下身子,道:“那个九幽地藏,我也知道了,其实我来见你,不过是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你本就无足轻重,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手中一晃,已经亮出了寒刃。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假齐澄道:“该说的我都对他们说了,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看来你还准备向九幽地藏效忠。”杨宁笑道:“可是那位九幽地藏可在意你的死活?据说你们效忠九幽地藏,死后可以不入地狱,既然如此,我现在一刀割断你喉咙,你大可以试试是否会下地狱?”说完,冰冷寒刃已经顶在假齐澄脖子上。   假齐澄眼角抽搐,道:“你.....你想问什么?”   “税银去了哪里?”杨宁冷声道:“你们将收取的两成税银送到了京城,到底交给了谁?”   假齐澄道:“你该去问你们齐家的人,税银送到了京城,都交给了你们齐家的人。”   “别和我卖关子。”杨宁手中寒刃又往前送了送,已经割破肌肤,鲜血流下来,假齐澄已经叫道:“是.....是你们齐家的三老太爷!”   杨宁一怔,皱眉道:“三老太爷?”   “不错,税银早就送到,是齐家三老太爷派人验收。”假齐澄道:“判官交代,这一次的税银,不必像以前那样送进锦衣侯府,只要送到京城外,自有人接应。”   杨宁神情冷峻,问道:“为何要将税银交给三老太爷?”   “我来齐家老宅,都是判官一手吩咐,我们先挟持了真的齐澄,然后以他威胁齐泓老总管,再找机会下药控制齐泓,然后将整个老宅控制在手里。”生死关头,假齐澄倒也不在乎骨气,供认道:“我控制老宅之后,便找机会让判官也进了老宅,自始至终,我所做的事情,都是听他的。”   “你们与三老太爷一直有联系?”杨宁问道:“还是最近才联系上?你可知道齐玉?”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判官说过,你们齐家有我们的眼线,你们侯府的事情,判官一清二楚。”假齐澄道:“之前判官与三老太爷有没有联系我不清楚,我以前也没听他提到过三老太爷,这边的开支收入,都是判官一手打理,我只是听从吩咐,具体去办事而已。”   “侯府里有你们的眼线?”杨宁眸中一寒,“谁是眼线?” 第一一二章 扑朔迷离   假齐澄道:“我不知道.......!”见杨宁目带杀机,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判官吩咐,就是为何将税银交给你们齐家三老太爷,我也是不知道缘由。”   “你们既然控制了老宅,为何这几年还将税银如数送过去?”杨宁问道:“是为了稳住侯府?”   假齐澄道:“如果税银没能如数按期送过去,你们一定会查过来,我们一切的计划就会白费。只有你们那边稳住,我们才能在江陵动作。”顿了顿,才道:“我们控制齐家老宅之后,就将封邑上的赋税提升了两成,这多出的两成,都入了赵渊的囊中。”   “三年赋税,不在少数,他都用来做什么?”   假齐澄正要说不知道,可是感觉脖子上的寒刃又紧了紧,只能道:“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银子用到哪里,可是.....可是据我所知,应该都运到了巴蜀。”   “运到巴蜀?”杨宁一怔。   假齐澄道:“是,我只是负责控制齐家老宅,并无与其他人联络,一切事宜,都是判官谋划,他在巴蜀应该还有联络,那些银子,每年都会秘密往巴蜀那边运过去,可是具体运到哪里,我.....我并不知道。”   “如此说来,控制齐家老宅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多出的两成赋税?”杨宁冷笑道:“可是据我所知,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你们私下与齐玉还有联系,甚至想要以齐玉取我而代之,这又如何说?”   假齐澄苦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判官究竟想做什么。他只说设下圈套,让你和....和三夫人私下媾和,我们趁机捉奸,以此事可以控制住你,到底为何这样做,我真的不知道。至若那个齐玉,我都不曾听说过这名字。”   杨宁察言观色,心知假齐澄应该没有说谎,问道:“那个九幽地藏,到底是何人,你可见过?”   假齐澄摇头道:“没有,我只知道地藏神通广大,可是不曾见过。”   杨宁冷笑道:“你都没有见过地藏,又如何知道他神通广大?我瞧那判官也并不如何,难道他三两句话就能让你死心塌地?瞧你也是七尺高的男儿,怎地这般容易就做了走狗。”   “我亲眼见过神通。”假齐澄立刻斩钉截铁道:“除了判官以外,我见过地藏的使者,他.....他刀枪不入,而且烈火不侵,我亲眼看见他的手被烈火烧烤,却安然无恙,那绝对是真的。”   杨宁皱眉道:“你见过地藏使者?”   假齐澄道:“是,地藏使者还说,要让你们齐家鸡犬不留......!”   “好大的口气,地藏难道与锦衣侯有仇?”杨宁冷笑道:“还鸡犬不留?要真有本事,何必如此鬼鬼祟祟?”   假齐澄道:“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你说过留我性命。”   杨宁道:“你再想一想,可有忘记没说的?”   “没有了,其他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假齐澄道。   杨宁淡淡一笑,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废物还有什么必要再留下?”手上用力,寒刃划过,已经切断了假齐澄的喉咙。   边上齐峰吃了一惊,他倒没有想到世子杀人却是如此干脆利落。   杨宁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下去,这帮人设下圈套,差点害死自己,甚至害死顾清菡,对于这样的人,杨宁从来不会手软。   他起身收刀,吩咐道:“将尸首处理一下,老宅原来那些人都只是被蒙蔽其中,都放了吧。对了,那些个打手,应该也不知道其中内幕,教训一番,也让他们滚蛋。”   杨宁回到厅中,顾文章正大马金刀坐在厅内,一脸失望,瞧见杨宁,叹息道:“世子,咱们还是来晚了。”   杨宁知道他意思,笑道:“舅父,以后还有机会,不过舅父领兵有方,如果不是毛大人占了先,咱们今夜按照舅父你的安排,那也定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顾文章抬手抚须,神色微缓,笑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手下这些人都是能征善战,不是我说大话,要不是毛大人的兵先到了,今夜我定是要将那帮贼寇杀个片甲不留。对了,世子,大将军过世,这锦衣侯的爵位自然是由你继承,你是齐家的人,日后少不得上阵杀敌,若是需要舅父出马,派个人来传话,我手下这些精锐都会随我前往助阵。”   “那就先谢谢舅父了。”杨宁拱了拱手,看向边上的毛文寿,道:“毛大人,还有一事想要托付给你。”   “世子尽管吩咐。”   杨宁道:“这次老宅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侯府那边却一无所知,任由乱贼在此......!”   他还没说完,毛文寿已经自责道:“是下官照顾不周。”   “与毛大人无关。”杨宁摆手道:“不过以后还请毛大人时时看顾,此外封邑的赋税,按照老侯爷的规定,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超过两成,本来我应该召集封邑的地头,向大家说明,不过时间看来有些仓促,我们还要尽快赶回京城,所以此事还请毛大人派人向各庄地头转达。”   “世子这就要返京吗?”毛文寿忙道:“世子放心,此事我立刻安排。”   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众人在老宅歇了一夜,杨宁回到自己那间屋内,取了那几十张放在床底之下画有剑招的画纸,并无人动弹,收拾好后便带在了身上,他知道顾清菡定是一直在担心,次日一早也不耽搁,天刚蒙蒙亮,便和顾文章一行人赶回清河城。   老宅这边,毛文寿虽然带领兵马撤走,却还是留下了几个人暂时守护。   赶到清河城顾府,已经快到中午时分,顾文章一番大动作,到最后毫无施展之地,心中倒有些郁闷。   进了顾府,杨宁便瞧见黑氅丑汉正坐在正厅门边的墙根下,懒洋洋晒着太阳,看上去倒颇为悠闲。   顾文章倒是怕杨宁误会,在旁解释道:“世子,这人算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所以这几天都是好吃好喝招待着,也给他准备了厢房,可这人十分古怪,并不在房间睡觉,喜欢睡在墙根下,有时候半夜三更还在院子里游荡,实在有些怕人。”   杨宁笑道:“舅父不用害怕,这人并无什么坏心,只要管他吃饱喝足,便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人饭量着实不小,一顿饭三只整鸡下肚还不能吃饱。”顾文章道:“世子,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三娘没有告诉过你?”杨宁奇道。   顾文章叹道:“她回来之后,只是让我派人打听你的消息,日夜牵挂担心的只是你,她没有提这怪人的来历,我也不好多问。”   “舅父,你看他身上这件黑氅,是不是熊皮?”   顾文章颔首道:“这个错不了,定是黑熊皮毛所制,我府上有三张虎皮大氅,还有几件狐皮大氅,却没有一件熊皮大氅。这熊瞎子最是难捕,而且就算真的杀死黑熊,也未必能够做成大氅。”   “是害怕留下伤口?”   顾文章点头道:“正是,无论是刀伤还是箭伤,一旦身上有了伤口,就很难制成大氅,便是手艺最好的师傅修补缺口,却也终究抵不过完好无损。能够制服熊瞎子而且不在它身上留下伤口,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抬手指着黑氅大汉身上的大氅,“他这件大氅虽然黑毛脱落,但我瞧里面的熊皮却完好无损。”   “舅父,你见多识广,在整个江陵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杨宁缓缓道,顾文章微微挺胸,脸上泛着一层淡淡光芒,显然是杨宁这句话很对他胃口,只听杨宁继续道:“你瞧这人有没有可能是江陵人?你看他身上的熊皮大氅,是否能通过这间大氅找到线索?”   顾文章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很奇怪,能有这样的熊皮大氅,出身非富则贵,必定不是普通人家,按理来说,江陵的豪门大户,我们顾家也都有来往,就算没有深交,也会脸熟,这人的年纪应该比我还大上几岁,和我是同辈,如果是江陵士绅,我绝不可能不认识。”   “舅父是说此人很可能并不是江陵人?”   顾文章十分肯定道:“他是不是江陵人我倒不敢肯定,但他绝非出身士绅大家,如果他是江陵人,这间大氅,很有可能是偷来的。不过整个江陵,据我所知,这样的大氅不超过三件,我都认识,他们都将这种大氅视若珍宝,平时都不轻易穿出门,想要偷到手,绝不容易,除非这人会飞檐走壁。”   杨宁本还指望利用顾文章的见识查到黑氅丑汉的来历,现在看来,也是不能,心下对这黑氅大汉的来历更是充满疑惑。   黑氅大汉显然是酒足饭饱,懒洋洋晒着太阳,虽然瞧见了杨宁,却也只是冲杨宁憨憨一笑,并不再找杨宁索要食物。   “世子,三夫人请你过去。”杨宁正沉思间,边上传来声音,是顾府的一名丫鬟。   杨宁一行人返回顾府,自然有人告之了顾清菡,杨宁想着顾清菡这几天日夜为自己担心,心下感激,道:“带我去见三夫人!” 第一一三章 吃里扒外   顾清菡虽然已经出嫁齐家,但顾府却还是留有她的院子,平日里依旧是打理的干干净净,杨宁进屋之后,就见顾清菡正在屋内等待,看到杨宁进来,顾清菡立刻起身来,快步上前。   杨宁正准备说两句话安慰,顾清寒已经抬手起来,照着杨宁的脸颊便打过来,杨宁本可以轻松闪躲,可这一刻却并无闪躲,顾清菡的手落在杨宁脸上,显然是收了力气,并不疼痛,杨宁苦笑一声,顾清菡已经面带怒容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打你?”   “三娘是怪我那天单独离开。”杨宁轻叹道。   顾清菡眼圈一红,道:“你心里还知道?你可知道,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又怎么能活下去?”   “三娘......!”杨宁心下感动,柔声道:“你也知道,那天是情势所迫,否则我又怎能让你单独离开?”   顾清菡眼泪滑落,道:“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该自己冒险。你知道你身系一族的命运,岂能因为我而涉险?还好你能安然无恙,否则......!”抬手蒙住红唇,娇躯颤动,杨宁温言道:“三娘,咱们现在不都是安然无恙,不要再难过了。”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能这般糊涂。”顾清菡美眸如雾。   杨宁笑道:“我不会轻易冒险,不过如果还是这般情况,我依然会那样选择。”   “你......!”顾清菡气急,抬手又要打下来,杨宁已经伸手抓住她粉润玉腕,道:“三娘,你都说我已经长大了,既然已经长大成人,有些事情我心中有数,难道你希望我是一个没有担当没有骨气的男人?”   “你.....你放手!”顾清菡被杨宁抓住手,脸颊微红,挣扎抽回去,转身气呼呼坐了下去,道:“那好,反正你也长大了,以后你的事儿,我也不去多管,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懒得操那份心。”   杨宁走到顾清菡背后,见她郊区依旧微微颤动,柔声道:“我的事情三娘不管,谁又能管?三娘,你可不能撂挑子,你要是不管我,我怕我以后会变成一个坏人。”   顾清菡扭头过来,白了杨宁一眼,风情无限,“你现在不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坏人?”   “我现在是坏人吗?”杨宁摸了摸鼻子,“三娘,你倒是说说,我究竟哪里坏了?”   他也只是随口一问,顾清菡听在耳中,却觉有些轻佻,耳根一热,却故意冷下脸,转变话题问道:“老宅那边如何了?那帮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杨宁伸手拉过一张椅子,要靠近顾清菡身边坐下,顾清菡使了个眼色,道:“坐那边去。”   杨宁一愣,无可奈何,只能到顾清菡对面坐下,道:“那个账房赵渊已经死了,齐澄也是假的,也已经死了。”   “啊?”顾清菡吃惊道:“他们......!”   “他们这几年一直控制着老宅,赋税一直都是按照四成在收缴,其中两成都送到了京里,是为了稳住那边,其他的银子,据说是暗地里送到了巴蜀。”杨宁道:“具体送到什么地方,如今也是不知晓得了。”   “巴蜀?”顾清菡蹙眉道:“他们控制老宅的目的,就是为了那多出的两成银子?”   杨宁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假齐澄临死前招供,在咱们侯府,有他们的眼线,侯府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一清二楚。我相信这不是假话,这一次我们回来江陵,日夜兼程,而且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可是老宅这边却似乎一清二楚,甚至还设下了陷阱,如果不是有人事先向他们通风报信,他们绝没有时间准备的如此充分。”   “你是说侯府那头有内奸?”顾清菡吃惊道。   “不错。”杨宁道:“今次这批税银,他们其实也送到了京城,只是没有交给侯府而已,但确实是交给了齐家。”   “这怎么可能?”顾清菡蹙眉道:“咱们分明没有见到一分税银。”   “都在三老太爷那里。”杨宁冷笑道:“税银早被三老太爷收入囊中,可是他明知道侯府捉襟见肘,却连提也没有提一嘴。”   顾清菡秀眉锁得更紧,微一沉吟,才问道:“难道是三老太爷在背后捣鬼?他就是内奸?”   杨宁摇头道:“三老太爷确实卷入此事,但他并不是假齐澄所说的那个内奸。”顿了顿,才道:“三娘,咱们前来江陵,除了跟随咱们过来的人,侯府那头知道此事的人不超过四个,而三老太爷那边恰恰不知道,看这边设计准备,是我们刚一出京,后脚就有人往江陵这边来报信,绝不可能是三老太爷的人。”   顾清菡此时也听得有些糊涂,问道:“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听越糊涂?”   “三娘,赵渊和三老太爷一定有过接触,甚至与齐玉都有接触。”杨宁肃然道:“他们私下里也一定达成了某种目的,而府中的眼线,另有其人。”身体微微前倾,道:“赵渊至少是和齐家两路人有暗中联系,一路是三老太爷和齐玉,一路就是那只眼线。”   顾清菡道:“三老太爷一直想让齐玉继承爵位,他们暗中与这边勾结,是想控制侯府的进项,说到底,目的就是要与我们为难。”   杨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按照假齐澄的招供,布下陷阱,让我们两个......那个,他们好以此为要挟,将我控制在他们手中......!”说到这里,便即想到那天顾清菡销魂的娇-吟,那荡人心扉的娇-喘似乎依旧在耳边响起,心跳不由加速,顾清菡本来一直盯着杨宁,神情严肃,听到这里,扭过头去,脸颊晕红,酥胸起伏,亦是很不自然。   屋里静了一阵,杨宁有些尴尬,打破沉默道:“我觉得他想借此事控制我,甚至是控制你,绝不仅仅是为了让齐玉继承爵位。赵渊并没有将齐玉看在眼中,齐玉只不过是他要利用的棋子而已,如此大动干戈,仅仅只是为了帮助齐玉夺取爵位,赵渊只怕没有这么好心。”   顾清菡想了一想,才道:“宁儿,有没有可能这帮人一开始没有想过直接能控制你,私下里与齐玉有勾结,是相等齐玉继承爵位之后,利用齐玉做其他事情。只是此番我们来到江陵,他们才想过直接控制你?”   杨宁颔首道:“自然也有这个可能,但他们无论是控制齐玉还是控制我,都只是想让我们当做他们的棋子,其后必然还有更惊人的阴谋,他们究竟想要谋划什么?”想到什么,问道:“三娘,那个赵渊自身并无这样的实力,仅凭这区区几人,当然没有能耐对锦衣侯府下手,我已经得知,这帮人背后的主使,是个唤作九幽地藏的人物,此人似乎和我们齐家有些仇怨,你可听说过此人?”   “九幽地藏?”顾清菡一怔,想了一想,摇头道:“从未听过这个人,这人和咱们有什么仇?”   “我也不知。”杨宁苦笑道:“敌在明,我在暗,虽然解决了老宅的事情,但我担心九幽地藏不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一次他只是派出赵渊这样的小喽啰搞鬼,并没有亲自出面,应该是暂时还没有精力全部放在我们身上,我担心回头他亲自找过来,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顾清菡眼眸之中也微有一丝担忧之色,随即冷笑道:“我一直对齐玉母子忍让,虽然明知他们母子不安好心,可毕竟是齐家血脉,凡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番他们竟然吃里扒外,绝不能轻易饶过。”   “还有一事,三娘或许不知。”杨宁肃然道:“皇帝已经驾崩了!”   “啊?”顾清菡大吃一惊,“你.....你从哪里知道的?”   “千真万确,绝对不假。”杨宁道:“所以我们要尽快赶回京城,如今京城只怕乱成一片,咱们不在京里,我只担心齐家别有居心之辈会将齐家拉下水。咱们如果不在京里控制侯府局面,必然有人趁机搅事。”   顾清菡神情愈加严肃,点头道:“宁儿说得对,这种时候,最是要紧,走错一步,粉身碎骨。”起身道:“咱们收拾一下,尽快回京。”随即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宁儿,京里这么乱,要不......要不你先留在江陵,我独自回去......!”   杨宁知晓她是担心自己这种时候回去,可能卷入纷争之中,让自己留在江陵避开乱局。   凭心而论,即使到现在,杨宁对齐家也没有什么好感,更谈不上他对他们有什么责任感,只是想到一旦齐家失足获罪,顾家作为齐家的姻亲,也定然被牵连进去,顾清菡自然是难免受难,能帮一把也就帮一把,更何况他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对他有恩,他必然报答,可是若有仇怨,他也绝不会网开一面。   此番在江陵差点丧命,与齐玉和三老太爷不无关系,更为重要的是侯府的那只眼线,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揪出来。 第一一四章 耀武扬威   杨宁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天气已经变的颇为寒冷,而京城的气氛也是肃冷萧杀。   京城诸门已经封闭,城头守兵都已经换成了白盔白甲,尚未进城,杨宁便感受到京中一股凝重气氛。   京城禁止出入,只是开了一个门中之门,杨宁这边亮出了身份,虽是如此,却也是经过一番检查,众人才进了城内。   城中大街小巷一片素白,之前锦衣侯齐景过世,几条街被白色素裹,如今是大楚皇帝驾崩,全城都是被白色所笼罩,家家户户门前都飘有白幡,街道上更是行人稀少,一片清冷。   杨宁只觉得颇有些晦气,这是他第二次进入京城,第一次进入京城的时候,碰上锦衣侯的丧事,这第二入京,又碰上大楚皇帝的国丧。   此番回京,日夜兼程,并无耽搁。   在江陵那边顾清菡对老宅略作了一些安排,老总管齐澄已经找了人诊治,老宅那边,暂时由毛文寿派人照应,等到候府这边再选派人手前往打理。   黑氅大汉的来历不明,虽说顾家要养一个吃饭的人轻而易举,但杨宁想到此人终究是救过顾清菡,也就一同带回了京城,锦衣侯府人丁众多,多一张嘴吃饭根本不成任何问题。   一行人赶到锦衣侯府门前,只见到府门紧闭,门前倒也是挂上了白幡,皇帝驾崩,举国同丧。   齐峰下了马,上前敲门去,小半天才有人打开门,那人见到齐峰,怔了一下,抬头看见正翻身下马的杨宁,眼眸之中显出喜悦之色,声音都已经激动得发颤:“世子,你们.....你们都回来了?”   齐峰见他神色不对,皱眉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对劲?怎么这老半天才开门?”   那人低着头,道:“你们.....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杨宁此时已经打开马车门,帮着顾清菡下了马车,走到门前,见那人神色古怪,便知道有事发生,率先进门去。   还没到正厅,就听到前面传来杀猪一样的惨叫声,杨宁皱起眉头,加快步子,远远瞧见一人被摁倒在地上,边上一人正举着手臂粗的棍子,照着那人屁股就是一通乱打,口中还叫道:“让你长着舌头只知道吃干饭,他娘的连人都不会叫了。”   杨宁大是奇怪,见到院子里除了这几人,四下里并无其他人迹,显得颇有些冷清。   他缓步走过去,还没靠近,那几人陡然发现,见到杨宁忽然间就冒出来,顿时都目瞪口呆,举着棍子的那人一根棍子停在半空中,就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几人互相瞧了瞧,那举棍子的已经将木棍丢在地上,转身便要走,杨宁冷冷道:“站住!”   那人不敢违抗,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尴尬笑道:“世子,您.....您回来了?”   “为何见着我要跑?”杨宁冷声道。   “没有.....!”那人堆着笑脸:“是我眼睛不好使,没看到世子,世子您......!”   “你眼睛瞎了?”杨宁冷笑着往前瞅了一眼,却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正堂大门虚掩着,依稀从门缝中看到里面人影晃动,低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世子,我叫田荣。”那人道:“我这就去禀报,告诉大家世子回来了。”转身又要走,杨宁已经伸手抓住搭在他肩头,淡淡道:“我问你,为何要打他?”   田荣神色尴尬,讪讪道:“这个.....这个是.....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杨宁身后响起声音:“奉了谁的命令?谁让在这里打人的?”正是顾清菡过来。   被打的那人已经抬起头,见到杨宁和顾清菡,欢喜交加,颤声道:“世子,三.....三夫人,你们.....你们可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小的可要被打死了.......!”说到这里,竟是流下泪来。   杨宁心知府里定然发生变故,示意众人不要多说,轻步靠近到厅门外,透过门缝隙,却瞧见屋内竟然跪了一大群人,琼姨娘此时竟然高居正座,左边齐玉背负双手,神情冷傲,右边则是邱总管。   杨宁并不立刻进门,背负双手,就站在门外,清晰听到琼姨娘声音传出来:“......就是要让你们长长记性,以后谁要在喊一句小公子,外面就是下场。你们中间许多人都是府里买过来的,和牛马没什么区别,听话顺从,唯主子的话是从,少不了你们一口吃的,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邱总管在旁道:“都听清楚了?三夫人出门在外,府里的事情,暂时就都由琼夫人打理,我再说一句,以后府里没有什么小公子,也没有什么琼姨娘,只有主子和夫人,谁要是再说错话,打一顿是轻的,到时候割了舌头,就不会说错话了。”   一众丫鬟仆从只是跪在地上,俱不敢吭声。   “还有,顾清菡在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有些人依仗着顾清菡在背后撑腰,对本夫人爱理不理。”琼姨娘尖着嗓子道:“这侯府可不是姓顾,齐玉是你们的主子,他说的话,就是侯府的王法,你们都听到了没有?”   众人都“嗯嗯”了一声,琼姨娘尖着嗓子叫道:“都哑巴了?到底听到没有?”   众人这才齐声道:“听到了。”   “原来还有力气。”琼姨娘冷笑道:“那刚才为何没力气回答?好得很,邱总管,今晚这些人都不必吃饭了。”   邱总管咳嗽一声,大声道:“都听到了吧?夫人问话,以后都要大声回答,谁要是有气无力,这饭就别吃了。”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个月的例钱,都扣除一半,算是对你们的惩罚。”   话声刚落,一人道:“邱总管,这.....这不合适吧?一家老小就指着这点银子吃饭,要是再扣除一半......!”   “怎么,不满意?”一直没有吭声的齐玉终于开口道:“六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奴才到处都是,你要是不满意,现在就滚。”冷笑道:“段沧海比你们牛气吧?他在侯府吃了多年的饭,还不是一句话,让他像狗一样滚蛋?你们比他还厉害?不想干的,现在就站出来,有多远滚多远。”   众人面面相觑,可此时却也无人敢反抗。   “不错,有些人有多远就滚多远。”便在此时,屋内众人听到“嘎吱”一声响,大门已经被踢开,一人背负双手站在门前,面带冷笑,虽然身材并不魁梧,却自有一股凛凛气势。   琼姨娘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瞧过来,见到杨宁背负双手站在门前,都是骤然变色,跪在地上的丫鬟和仆从们扭头看过来,看到杨宁,许多人眼中已经显出欢喜之色,更有人叫出声来:“是.....是世子,世子回来了!”   邱总管也是大吃一惊,脸色微变,但瞬间就堆起笑脸,快步上前,恭敬道:“世子,您可回来了。”   杨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似乎有人并不希望我回来。”径自往前走过去,跪在堂上的众人纷纷闪开一条路,杨宁走到主座前,也不要看齐玉,盯着琼姨娘,琼姨娘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眸之中满是怨毒之色,亦是看着杨宁。   “你想干什么?”见杨宁死死盯着自己,眼中满是逼人的寒意,琼姨娘心下有些发虚。   杨宁淡淡道:“都这么大人了,这点眼力界也没有?还不起来滚到一旁去,这个位置,是你一个姨娘能坐的?”   “你......!”琼姨娘气急,“齐宁,你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我终究是你长辈,你还有没有规矩?”   “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你有没有规矩?”杨宁冷冷道:“锦衣侯府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还不滚到一边去。”   “我不要活了......!”琼姨娘叫道:“咱们找人评评理,你这个不孝之子,竟敢......!”   “琼姨娘不想活,不知道想怎么死?”杨宁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道:“是想上吊?还是想自己割断喉咙?还是准备跳楼?”杨宁慢悠悠道:“上吊我给你拿绳子,割喉咙我给你拿刀子,要是准备跳楼,我让人给你找梯子,怎么样,你想怎么选?”   齐玉一直握着双拳,此时终是厉声道:“齐宁,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杨宁冷笑道:“我不在京里的这段日子,想必你们母子欺人太甚的更厉害。”抬手回指跪在屋子里的家仆,“他们到底犯了什么过错,你们有什么资格想让他们跪下就跪下?你们有什么理由相扣工钱就扣工钱?你说他们中有人是买来的牛马,那不过是因为他门家中贫寒,想以此谋生而已,人就是人,与牛马何干?”回头道:“你们都起来。”   杨宁这一番话,顿时让众人欢欣鼓舞,只觉得世子忽然间变的前所未有的高大伟岸,杨宁一声吩咐,众人纷纷起身来,起身道:“谢世子爷!”   琼姨娘见此情景,又急又怒,道:“他们只是下人,都不懂规矩,难道我连管教下人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杨宁干脆直接道:“除了你儿子,你没有资格教训侯府任何一人,连一匹马你也没有资格教训。”目光如刀,淡淡道:“你可听清楚了?” 第一一五章 驱逐   “住口!”齐玉吼道:“这锦衣侯府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没有资格对我娘这样说话。”   “他没有资格,谁有资格?”一个清冷声音传过来,顾清菡已经从门外缓步走进,俏脸带霜,“齐宁是锦衣世子,将军过世,侯府的一切,自然由世子做主,这难道还有疑问?”一双美眸带着冷意盯着琼姨娘,冷笑道:“琼姨娘,那个位置,难道是你能坐的?”   邱总管见顾清菡也出现,忙笑道:“三夫人,一路辛苦,你可回来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些时日你和世子都不在府里,这帮下人就有些松慢,小公子和琼姨娘也是出面帮忙打理一下。”   “哦?”杨宁回头道:“邱总管刚才不是说这府里没有小公子和琼姨娘,只有主子和夫人吗?”   邱总管神色尴尬,却还是勉强笑道:“这只是.....只是一时之计,说到底,还是为了能够打理好侯府。”   “邱总管,府中下人不守规矩,素来由你管教,似乎也用不着旁人。”顾清菡淡淡道:“而且府里的丫鬟仆从们,都是多年历练,已经养成了规矩,我在府里这些年,也没有见他们有什么疏忽,难道短短时日,他们就都变了?”   忽见一人上前道:“三夫人,我们都没有什么疏忽,和你在时一样尽心尽力。你走之后,琼姨娘便说府里由她来管,但凡有人不听她话,她就将人逐出侯府。”指着外面被打之人道:“他只是喊了一声琼姨娘,就被打成那个样子。”   “是啊,三夫人,咱们没有做错事,连段二哥也被他们赶出府了。”   有一人敢开口说话,其他人顿时都向顾清菡诉苦,顾清菡虽然管理侯府颇为严格,但对下人却十分宽厚,众人对顾清菡是又怕又敬,这些时日琼姨娘母子在侯府无法无天,众人都是一肚子的愤怒和委屈,此刻世子和三夫人都回来,众人便不再害怕琼姨娘。   琼姨娘在府里本就没有什么威望,与顾清菡的地位和威望天地之别,这些日子趁顾清菡和杨宁离京,在府中大逞威风,此时听得众人七嘴八舌向顾清菡诉苦,顿时心下更虚,却还强撑着颜面,冷着脸,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忽听杨宁问道:“你是不是还不起来?”   琼姨娘此时已经心虚,可还是强撑着道:“我便不起来,你......你又能把我怎样?”对杨宁还是有些忌惮,加了一句,“我是你庶母,你......你不能对我不敬。”说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底气。   那边邱总管却是连连向琼姨娘使眼色,琼姨娘却装作没看见。   杨宁微微一笑,脸色忽地一沉,道:“来人!”   早有几名魁梧的男丁上前,齐声道:“世子有什么吩咐?”   “将她扯下去。”杨宁淡淡道。   这些人早就对琼姨娘恨之入骨,世子都发话了,哪有不上之理,六七人甚至争抢着上前,齐玉见状,横身在琼姨娘面前,冷喝道:“谁敢动?”   他这一声喝,倒是让堂内顿时静下来。   其余虽然是庶出,但毕竟也是锦衣侯的血脉,与琼姨娘还是有些不同,虽然没有人瞧得上尖酸刻毒的琼姨娘,可是对齐玉还是颇为忌惮,一时那几名男丁却也不敢上前。   齐玉见状,冷笑一声,正自有几分得意,却不妨杨宁在旁一脚踹过来,他根本没有提防,想不到杨宁说踢就踢,再加上杨宁这一脚不但力道十足,而且速度极快,正踹在齐玉的腰眼,齐玉惨叫一声,已经被杨宁踹翻在地。   杨宁这一脚看似突然,但却是早有准备,就是瞅准了位置踹过来,虽然不至于要了齐玉的性命,可是却足以让齐玉半天起不来身。   见齐玉倒地,这一次不用人去扯,琼姨娘自己站起来,急忙走过去扶住,担忧道:“玉儿,你怎样?”   齐玉此时已经是满头冷汗,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杨宁并不客气,这才一屁股坐了下去,看向齐玉,道:“齐玉,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要在我的背后卖弄聪明,更不要在我背后搞鬼,否则你的日子会非常难过,可是我现在发现,你的记性很不好,我不让你做什么,你就偏偏做什么,是在显示自己的骨气吗?”   齐玉忍着疼痛,恨恨看着杨宁。   “今天大家伙儿都在这里,作为锦衣世子,我做了一个慎重的决定。”杨宁缓缓道:“大家听好了,被他们母子逐出府的,即刻返回府里,以前干什么,回来之后还干什么。”又道:“你们是否可以找到他们?”   有人立刻道:“世子,大家伙儿知道您和三夫人回来会主持公道,所以都还留在京里,很容易就找到。”   “那就好。”杨宁笑道:“大伙儿是不是知道本世子心地善良,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不久前这屋内气氛还是压抑得很,此刻却已经变得十分轻松,不少人心里还在想,世子上次被绑架前,浑浑噩噩,和傻子没什么区别,可是经过一遭劫难,如今不但精明干练,甚至对下人也是十分宽厚,这对侯府来说,当然是一大幸事。   众人笑声,更是让琼姨娘母子显得形单影孤。   杨宁看向齐玉,问道:“你们在侯府胡作非为,当然不会没有想过我们一旦回来,你们的心思就会付诸东流。可是明知如此,你们为何还要这样做?”冷笑一声,身体微微侧倾,“难道你们觉得,我和三夫人不能回来?”   琼姨娘和齐玉都是微微变色。   杨宁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淡淡道:“我为何这样说,你们心里有数。今天我不谈过程,只说结果......!”抬手指向大门,“今日开始,本世子将你们母子驱逐出侯府,自今而后,你们与侯府再无半点关系。”   琼姨娘和齐玉这一下都是勃然变色,琼姨娘已经失声道:“你要.....你要逐我们出府?”   不但是琼姨娘母子,便是顾清菡和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   “你听到就好。”杨宁道:“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现在就可以去收拾,我会让人看着你们,该是你们的,你们尽管带走,不过要想从侯府多带走一件东西,那都绝不可能。”   “你凭什么驱逐我们?”齐玉忍着腰间疼痛叫道:“就算你是世子,你.....你也没资格赶我们走?”   杨宁耸耸肩,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别的或许做不了,但是驱逐你们出府的权利还是有的。我上次已经警告过你们,可是你们没长记性,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不知道珍惜,这也怨不得我们。”   琼姨娘站起身,冷笑道:“太夫人还在,还由不得你和顾清菡在侯府兴风作浪,我这就去找太夫人。”抬步便走,只是走出两步,杨宁已经慢悠悠道:“顺便和太夫人说一声,你们在背后干的那些破事。江陵那边的事情,可别说和你们没有关系,就连人我也带来京城,要对质的话,我现在就派人去将他们带来。”   顾清菡一愣,看了杨宁一眼,见杨宁冲自己使了个眼色,顿时心知肚明。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琼姨娘犹豫一下,才凶狠道:“可是你要逐我们出府,那也不是那般容易。”过去扶起齐玉,道:“咱们走!”   齐玉也不多言,跟着琼姨娘出门,到得门前,杨宁已经道:“我再提醒一句,离天黑没有多长时间,今夜子时之前,你们若是还没有收拾好,那就什么也不用收拾了。”抬手指着几个人,“你们现在就去他们的院子,仔细瞧好了,若是他们私带走侯府的一件东西,我唯你们是问。”   众人见杨宁竟然要将琼姨娘母子驱逐出府,都有些吃惊,但心里却是欢喜得紧,这一对母子在府里阴阳怪气,下人们早就看不顺眼,此时都是振奋,那几人已经齐声道:“世子放心,我们现在就去看着。”   杨宁抬手道:“大伙儿先都散了吧,对了,派人去找那些被驱逐出的人,让他们都回来。”又指着门外道:“被打棍子的,找个大夫赶紧瞧瞧,还有那个田荣,立刻赶出府去。”冷笑一声,“狐假虎威,老子最是瞧不上这种人。”   众人这才纷纷出门去,邱总管本也想出门,杨宁已经叫住:“邱总管,你先等一下,有件事情还要和你商量。”   邱总管转身回来,弓着身子笑道:“世子还有什么吩咐?”又向一旁顾清菡自责道:“三夫人,你将侯府交给我打理,我.....我没能管好,请三夫人惩处。还有段沧海,小公子......!”   “可别再称呼什么小公子了。”杨宁淡淡道:“你没听到我刚才已经将他们母子赶出去了?侯府从今以后没什么小公子。”   “是是是......!”邱总管忙道:“是我疏忽了。齐玉以前和段沧海有些不对付,这次硬是找了个由头将他逐出府,我一直苦劝,可.....可齐玉毕竟是侯爷的血脉,他坚持己见,我也实在没有法子。世子和三夫人回来就好了,我亲自去找段沧海,将他请回来!”   顾清菡并不理会,只是在一旁坐下,一言不发。   杨宁盯着邱总管,等他说完,才道:“邱总管,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三夫人也不能回来?” 第一一六章 试探   邱总管身体一震,尴尬笑道:“世子说笑了,我日夜都在盼着世子和三夫人早日回府。”摇头叹道:“说句不该说的话,世子和三夫人要再不回来,侯府可要被琼姨娘折腾得鸡飞狗跳。”   杨宁问道:“邱总管,听说你是子承父业,你父亲当年也是侯府的总管。”   “是啊,我和家父两代人一直都在侯府效命。”邱总管感慨道:“老侯爷和大将军对我们父子恩重如山,此生是难以为报啊。”   杨宁含笑道:“邱总管,你觉得我和齐玉,谁更适合继承爵位?”   邱总管一怔,立刻道:“齐玉怎能与世子相比?世子是大将军选定的继承人,于情于理,都是该由世子继承爵位。”   “邱总管,你这话言不由衷吧?”杨宁笑道:“我问你,你可认识赵渊?”   “赵渊?”邱总管身体一震,“世子,我......我并没有听过此人。”   “赵渊是老宅的账房,老宅那边也一直是你在联络,你连老宅账房也不认识?”顾清菡终于冷冰冰问道。   邱总管闻言,一拍脑袋,道:“是了,三夫人一提醒,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我疏忽,只知道有个赵先生,还真没打听叫什么名字。”   “既然认识赵渊,当然也认识齐澄。”杨宁道:“邱总管,听说齐泓老总管三年前就已经中风,而且被送到荆州城调养,如今在老宅主事的是齐泓老总管的儿子,叫做齐澄,这个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邱总管皱眉道:“竟有此事?”解释道:“世子,三夫人,老宅那头每年都派人送税银过来,我会亲自盘点查验,可并不曾听说老总管中风了?”   “你不认识齐澄,又如何知道赵渊?”杨宁淡淡道:“你莫非不知道,赵渊是齐澄所雇?”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是他们送来税银,我与他们对账,他们提到过老宅的账目是有一个叫做赵先生的账房打理。”邱总管面不改色,道:“三夫人,侯府这头事情本就繁多,老宅那头也就疏忽了一些,这终究是我的错,三夫人和世子尽管责罚。”   杨宁冷笑一声,猛然间厉吼道:“邱总管,你还不老实?”   这一生中气十足,石破天惊,邱总管吓了一大跳,跪倒在地,“世子,我在府里已经多年,忠心耿耿,对世子所言绝无一句欺瞒。”转向顾清菡,道:“三夫人,您知道我这些年对侯府的忠诚,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你们尽管责罚,可是......!”   便在此时,却见齐峰进门来,道:“世子,三夫人,琼姨娘和小公子出门了。”   “他们走了?”杨宁道:“没有去找太夫人?”   齐峰道:“没有,他们也没有带任何东西,我跟了一段,他们好像是往三老太爷那边去了。”   “原来是去找帮手了。”杨宁笑道:“如此也好,我正要去找他,他若是自己过来,倒不用我亲自跑一趟。”又道:“带来的那个人,一定要照顾好。”   齐峰一愣,忙道:“世子放心,我已经.......!”   不等齐峰说完,杨宁挥手示意他退下,等齐峰退下,杨宁才向邱总管问道:“邱总管,你可知道我让齐峰照顾好谁?”   “不.....不知!”   杨宁笑了一笑,慢悠悠道:“你不是没有见过赵渊吗?这次我将他带来了,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顾清菡在旁心下一怔,但她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杨宁的心思。   杨宁让齐峰照顾的明显是黑氅丑汉,但却借此告之邱总管是将赵渊带来,这明显是在试探邱总管。   邱总管果然脸色微变,却还是勉强笑道:“世子带了赵......赵先生回来?”   “可是赵渊招供,他认识你。”杨宁道:“对了,忘记和你说了,我们在江陵遇到了点事,本世子差点死在那里,幸好老天眷顾,让我转危为安。你可知道到底是谁想害我?”   “不.....不知。”邱总管眼角抽搐,“世子吉人天相,不会.....不会有事。”   杨宁笑道:“你可不知道,老宅那边出了怪事,老总管那个儿子,对了,就是那个齐澄,竟然是冒充的,还有那个赵先生,就是赵渊,原来背后是他主使。我躲过一劫,从江陵太守那里调集了人马,将这帮反贼一网打尽。”身体往前倾,皮笑肉不笑道:“严刑拷问之下,赵渊倒是老实招供了不少,你可知道,他们瞒着侯府,在封邑竟然收了四成的税收,可是为了不让侯府起疑心,这几年他们交给侯府的税银分文不少。”   邱总管眼角跳动,道:“那帮人.....那帮人真是可恨,就该.....就该全都杀了。”   “那可不成,要是都杀了,许多真相就问不出来了。”杨宁含笑道:“他们告诉我,其实今年的税银已经送到京城,而且交给了齐家,只是没有交给侯府而已。”   邱总管道:“难道.....难道......!”   “难道什么?”杨宁逼视邱总管。   邱总管忙道:“没什么,世子,那税银如今在哪里?”   “你放心,税银我会一分不少都取回来,只是暂时存在别的地方。”杨宁道:“对了,赵渊还提到了你......!”   邱总管豁然变色,失声道:“世子,你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诬陷好人,我没有.....我绝对没有和他私下联系,世子,这种人就该一刀杀了,绝对留不得。”   “诬陷好人?”顾清菡在旁冷笑一声,“邱总管,你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又怎知他会诬陷你?你觉得他会说些什么?”   邱总管一时怔住,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顾清菡轻叹一声,道:“原来真的是你,原来赵渊在侯府的眼线,竟然是你?”霍然起身,恼怒道:“邱毅,侯府哪里对不住你?除了我,侯府就都是由你打理,你们父子两代人在侯府效命,无论是老侯爷还是大将军,没有半点对不住你们,你为何还要吃里扒外,与那帮人勾结在一起?”   杨宁一番试探,虽然邱总管尚未承认,可是顾清菡已经确认邱总管就是暗中与赵渊勾结的内奸。   此番在江陵遭遇劫难,这背后竟是有邱总管的影子,这让顾清菡心下恼怒不已。   邱总管急忙道:“三夫人,我.....我真的没有与赵渊私下联络,我只是想那帮人丧尽天良,定会.....定会恶意中伤我。”   杨宁叹道:“邱总管,难道要将赵渊带到你面前你才招认?不管怎么说,你在侯府多年,不看在你这么多年为侯府效命的份上,也要瞧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此事尽量低调处理。你若是现在招认,我保证不会伤你,可是要是等赵渊过来对质,我就只有将你们两个交给官府了。”   邱总管低下头,默不作声,杨宁摇了摇头,大声道:“来人,叫齐峰去将那人带过来.....!”   “世子,世子,且慢!”邱总管霍然抬头,一脸惊惧之色,颤声道:“我....我不敢隐瞒,其实.....其实这都是.....这都是三老太爷在背后致使,我.....我也是迫于无奈,求你饶我这一遭。”   “三老太爷?”顾清菡凤目竖起,“邱毅,你可别在这里胡乱咬人。”   邱毅道:“三夫人,真的是三老太爷致使的。”急道:“三老太爷一心想要让齐玉继承爵位,所以.....所以一直针对世子,我确实认识赵渊,也早知道那个叫齐澄的打理老宅,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那边私增赋税。”   “三老太爷为何要让齐玉替代我?”杨宁已经收起笑容,冷声道:“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交易?”   “有,齐玉.....齐玉和琼姨娘答应了三老太爷,只要他继承爵位,将封邑的税收取出一半交给三老太爷。”邱毅道:“三老太爷那边目下只有五百户的税收,等齐玉继承爵位,就会增加到一千五百户,除此之外,江陵那几百顷侯府私田,也会分出一半给三老太爷一房。”   顾清菡此时气的呼吸急促,酥胸起伏,怒道:“你没有说谎?”   “绝不敢欺瞒。”邱毅苦着脸道:“琼姨娘还答应,会单独给我两百户,再送我八百亩田地,我....我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这才被他们拉下水。”   “这些都是在大将军过世之后商量好的?”顾清菡蹙眉道:“否则大将军在世,你们就算玩弄花样,齐玉也继承不了爵位。可是老宅那边你们已经私下联系了三年,不可能是最近才商量好。”   邱毅道:“三夫人明鉴,是三老太爷,三年前北汉人打过来,大将军出征御敌,那时候三老太爷就说,大将军浑身是伤,若是修养个几年,或许还能活下去,可是就那般出征,就算没有战死疆场,日夜操劳,也定然活不长久。”顿了顿,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还不快说出来。”   邱毅忙道:“三老太爷还说,楚国的秦淮军团虽然是大将军为主帅,可也并不是铁板一块,虽然将士们大都对将军十分敬畏,可.....可是难保其中有人对将军心怀不满,将军出征,有去无回,所以在将军出征那一日开始,他就准备让齐玉取世子而代之。” 第一一七章 忘恩负义   杨宁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父亲过世,还有隐情不成?”   邱毅急忙道:“不是那个意思,这是当年将军出征的时候,三老太爷找我私下说的。那次三老太爷找我,就是为了.....为了帮齐玉获得爵位。当时齐玉和琼姨娘都在场,他们亲口答应要给我两百户封邑以及八百亩私田。”   “如此说来,咱们这齐玉公子还真是大方。”杨宁冷哼一声,“可是这与你们私下勾结赵渊那伙人又有什么关系?”   邱毅犹豫了一下,才道:“便是在那时,有一天三老太爷将我找了去,见到了赵渊,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了老宅的账房,老宅那边的变故,三老太爷比我知道的还要早。”   “他见三老太爷是为了什么?”   邱毅回道:“具体商议了一些什么,我到如今也不清楚,不过三老太爷嘱咐我,老宅换了总管,让我隐瞒下去,还说这叫未雨稠缪,齐澄和赵渊都会支持齐玉,有那两个人在老宅,就等若将财权控制在了手中。”   顾清菡蹙眉道:“所以这三年你就一直隐瞒下来?”明白过来:“江陵那边有人到侯府来告状,也是你打发走的?”   “是......!”邱毅低头道:“来了有两三次,我都告诉他们会解决,然后打发他们回了江陵,老宅那边知道这事儿,就.....就在那边处理了。”   “邱毅,你作恶多端,可知道害死了多少人?”顾清菡气急,“这几年封邑增加赋税,封邑上的百姓对我们侯府怨声载道,老侯爷和大将军多年积攒下来的清誉,被你一手败坏。还有什么,都自己招认出来。”   邱毅更是低头道:“其他的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不清楚?邱总管,我劝你还是坦白的好,真要交给官府,可不会像我们这样温和。”杨宁一根手指塞进耳孔里,悠然道:“你可别告诉我,忠陵别院那件事儿,与你没有干系?”   邱毅身体一震,杨宁已经接着道:“我当时就怀疑,刺客对忠陵别院地形那样熟悉,甚至连我在哪间屋里住着都一清二楚,那定然是有内鬼告诉了他信息,我本来还怀疑是齐玉搞的鬼,可是齐玉并没有去过忠陵别院,他也没有资格先进去踩点。那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是你邱总管所为,你是侯府总管,我们前往忠陵别院之前,你是去过别院做了安排,对那里自然十分熟悉,只不过我当时还没有想通你那样做的理由,只能是怀疑。”   “世子,是.....是三老太爷吩咐的。”邱毅冷汗如雨,参与刺杀锦衣世子,这可就是大大的死罪,辩解道:“刺客是三老太爷派人找过来的,三老太爷一开始只是让我去将别院的格局画下来交给他,我.....我并不知道他要派人行刺世子,否则......否则我万不会听从他的吩咐。”   “那老宅故意将税银送到三老太爷那边,让我们误以为税银没有送来,亲自前往江陵,这总是你安排的吧?”杨宁道:“你该不会说这也是三老太爷的安排。”   邱毅苦着脸道:“确实是三老太爷的安排。三老太爷说,只要侯府陷入困境,没了银子,就会指望江陵送来的税银,税银迟迟不到,三夫人一定会着急,我只要.....只要在旁煽风点火,三夫人就会亲自前往江陵,而.....而三夫人也不会丢下世子,定会带着世子一同前往。”   “里外勾结,故意将我们骗过去,然后在那边设下陷阱。”杨宁笑道:“你们觉得万无一失,若是我们死在那里,一切正合你们意,就算活着回来,因为有把柄抓在你们手中,你们想怎样无法无天,我和三夫人也不敢管,是不是这样?”   邱毅低头讪讪道:“三老太爷是.....是这般安排。”   “你把所有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似乎所有的责任都在三老太爷那边。”顾清菡冷声道:“可是你忘恩负义,吃里扒外,难道就没有一丝良心不安?这些年,难道我对你有过亏待?你在府中中饱私囊,贪墨了不少银钱,甚至在外购置了几处院子,我心知肚明,却并没有揭穿,无非是瞧在你父子两代人为侯府效命的份上,可是你得寸进尺,胃口越来越大,为了一己之私,竟然陷害世子,坑害侯府,我顾清菡真是识人不明,信错了你这样的小人。”   邱毅颤声道:“是我糊涂,世子,三夫人,求你们看在我们父子为侯府效命多年的份上,从轻发落。”   “如何发落,先不用着急。”杨宁似笑非笑,“就看你接下来如何表现了。”高声道:“来人啊,将邱总管先带下去,好生看护。”   齐峰从外面进来,扯了邱毅下去。   杨宁见顾清菡神情黯然,劝道:“三娘,你也不用多想,回头再好好收拾他。”   “宁儿,我只是没有想到,邱毅会这样做。”顾清菡苦笑道:“三老太爷是族中长者,可是.....可是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侯爷和大将军泉下有知,又如何能够瞑目。”   “人心难测,三老太爷.......!”杨宁正自说话,忽地感觉胸口一阵抽搐,接着又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疼,难受至极,抬手捂住,顾清菡见杨宁眉宇间带有痛苦之色,急忙起身,上前扶住,担忧道:“宁儿,你.....你怎么了?可别吓我。”   杨宁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稍稍恢复一些,勉强笑道:“不用......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他却感觉到那股抽搐感正是来自丹田,心下有些骇然,暗想总不至于是丹田劲气发作吧?   脑中又想到木神君,被那老怪物枯木手所伤,早先发作过两次,不过此后已经有许久没有发作,杨宁几乎都忘记自己身中枯木手,此时胸口忽然这般刺疼,却不知道究竟是枯木手伤势发作,还是丹田劲气发作。   忍不住想到唐诺,那女子答应半个月就能赶到京城,如今前后也已经十天左右,只盼唐诺能信守诺言,早日过来帮助自己疗伤。   他胸口刺疼一阵一阵,一时还停不下去,额头已经有冷汗冒出,顾清菡焦急万分,便要派人去找大夫,杨宁摇头道:“三娘,不用请大夫,我歇歇就好。”心里很清楚,自己这种伤势,就是唐诺也不能手到病除,更不必说寻常大夫了。   顾清菡扶着杨宁到了偏厅,里面有着软榻,杨宁躺下后,过了一阵,刺疼感才减轻不少。   “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清菡见杨宁眉宇间痛苦,眼圈一红,“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是不是上次那帮人伤了你?”拿了手绢,帮杨宁擦拭额头脸上的冷汗,那手绢是她贴身之物,带着淡淡的女人体香。   杨宁不想让顾清菡太过担心,柔声道:“可能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气息不顺,我已经好多了。”转变话题问道:“三娘,今天我没有和你商量,将齐玉母子逐出门,你会不会怪我?”   “他们都想害死你,只是将他们逐出门,已经算客气了。”一提到齐玉母子,顾清菡便有几分气恼,又道:“宁儿,今天你做的对,果断干练,和大将军越来越像了。”   杨宁心想我做事素来如此,脸上却是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三娘身边,也学会了三娘的干练。”   “还学会掉书文了。”顾清菡见杨宁气色好转,微宽了心,娇柔一笑,“宁儿,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紧?”探手在杨宁额头摸了摸,感觉并不发烫,更是放心了些。   “真的没事。”杨宁道:“对了,三娘,咱们回来,还没去见太夫人,要不要先去见她老人家?今天的事情,也总要向她说一声。”   “你先在这里歇着,我去见太夫人。”顾清菡起身道:“事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我亲自去说。”依然担心道:“宁儿,你真的没事吧?”   “真的没事。”杨宁笑道:“等你回来,我一定活蹦乱跳。”   顾清菡嫣然一笑,明艳娇美,这才转身,扭着腰肢,风姿绰约离开。   杨宁躺在软榻上,心下却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心,今次的发作比之此前颇有些不同,那种刺疼感不但更加严重,而且持续的时间也长了不少,更可恶的是现在还弄不清楚到底是枯木手所致还是丹田劲气所致。   连日赶路,他倒也真有几分疲倦,躺在软榻上,本想眯一会儿,却不知不觉中沉沉睡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人叫喊,睁开眼睛,却见齐峰就站在边上,坐起身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下来,厅里点了灯,见齐峰一脸凝重,不由问道:“怎么了?天塌下来了?”   齐峰苦着脸道:“世子,跟天塌下来也差不多了,小公子和琼姨娘回来了,还带来三老太爷。”   杨宁精神一震,从软榻下来,道:“我正要找他。”   “不止三老太爷。”齐峰道:“齐家的长老们也都来了,有十几个人,齐家在京中的长者,几乎都到了。”   ----------------------------------------------------------------   ps:感谢书友29473300、书友20981118、快乐小百货小等朋友的捧场打赏,诸位破费了! 第一一八章 一刀两断   锦衣侯府正堂之内,此时却是黑压压一片人,堂内左右八张雕花大椅上,俱都坐了一名长者,各人身后,亦有不少人站着,或老或少,济济一堂。   齐家三老太爷坐在左首上方,锦衣裘帽,布满皱纹的苍老脸上,一脸冷色。   三房的五爷并不在场,但六爷却是站在三老太爷背后,一脸戾气,在他身边,齐玉也是一脸寒霜。   堂内左右各有两支灯架,点了四盏油灯,倒也是将堂内照的十分明亮。   杨宁进到正堂之时,堂内还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颇有些哄杂,等到杨宁出现,所有声音立刻停歇下来,无数双眼睛齐齐盯在了杨宁的身上,表情各异,三老太爷瞧了一眼,冷哼一声,抬手抚须,一副老成持重之感。   杨宁扫视一圈,含笑道:“齐家的老少爷们都来了?”拱了拱手,道:“齐宁向诸位长辈见礼了。”   齐家是大族,除了嫡系几房之外,尚有诸多偏方枝叶,根源几乎都是在江陵一带,不过随着老侯爷入京,齐家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栋梁,齐家各支抱着大树好趁凉,也都纷纷迁徙到了京城。   锦衣侯未必会给这些旁系枝蔓多少好处,但毕竟也是同族中人,而且借着是锦衣侯的亲眷,在京城做事,也多少会方便许多,其中亦有不少人在各个衙门担任职务,亦有不少人则是在京城经商。   三老太爷一房倒是以经商为主,相较于锦衣侯府只有两处铺面,三房在京城的铺面却是多出不少。   锦衣侯在世的时候,齐家嫡系旁支男女老幼自然以锦衣侯为主,不过三老太爷在老侯爷过世之后,已然是成为了齐氏家族的族长,族内事务,三老太爷却都会过问插手。   杨宁打了声招呼,却并无人回应,不少人都撇过了头去。   杨宁淡淡一笑,径自往正首主位走过去,刚要坐下,六爷已经冷笑道:“且慢,齐宁,你不睁眼看看,族中老少都在这里,今天开的是族会,你敢坐在主座?”   杨宁根本没有搭理,径自一屁股坐了下去,堂中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都别说了,这是锦衣侯府,我自己的地方,别说坐着,就是躺着,你们也无权干涉。”杨宁靠坐在椅子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悠然道:“各位叔叔伯伯搞这么大阵仗,同时到来,不知意欲何为?侯府的饭口已经过了,有人若是没吃饭,可就对不住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显出恼怒之色,更有人连连摇头。   一名长者咳嗽两声,道:“齐宁,你既然是世子,就该有世子的样子,如此不成体统,被外人知道,咱们齐家......!”   他还没说完,杨宁已经打断道:“劳驾,你又是谁?”   长者一怔,三老太爷终于开口道:“你不用管他是谁,齐家老少爷们今天大都已经在场,你也不会都认识。”   “那倒也是。”杨宁笑道:“三老太爷是族长,族中事务,都是三老太爷一手遮天,认不认识别人也无关紧要。”   六爷闻言,怒道:“齐宁,你说话客气点,还懂不懂规矩?”   他上次被杨宁一顿爆揍,打破了脑袋,心中对杨宁是恨之入骨。   “齐松,你不必多言。”三老太爷神情阴沉,看向杨宁,问道:“我问你,要将齐玉母子逐出侯府,是你的主意?”   杨宁瞥了齐玉一眼,见齐玉正恶恨恨地瞧着自己,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是我的主意。”   堂内一片哄然。   “齐宁,你父亲的丧事刚刚办完,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对自己的骨肉兄弟下手,还有没有天良?”三老太爷愤怒道:“你心胸狭窄,不容他人,锦衣侯的声誉,便要断送在你的手中。”   杨宁晃着二郎腿,问道:“我让他们今晚子时之前滚出侯府,应该剩不下一两个时辰,三老太爷,你领着一大帮子人过来,是不是要为他们母子说情?”   三老太爷冷笑道:“说情?老夫还需要向你说情?”   “哦?”杨宁道:“那三老太爷的意思是什么?”   “你犯下大错,我身为齐家的族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三老太爷冷冷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再向他们母子道歉,念你年轻不懂事,此事就到此为止。”   杨宁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呢?”   三老太爷也不回答,颤巍巍起身来,拄着拐杖,环视一周,道:“齐家的老少爷们,大家今天在这里,有些事情老夫就摆在台面上说。”咳嗽一声,才道:“锦衣侯当年出征之前,找老夫谈了一夜,嘱咐老夫几件事情。”   所有人都瞧着三老太爷,堂内一片肃静。   “锦衣侯当时最为担心的就是齐宁,大家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所以锦衣侯觉着,如果让齐宁继承了爵位,懵懂无知,不但会遭人耻笑,恐怕在他手中,锦衣侯的名声也会彻底败落。”三老太爷叹道:“锦衣侯那时候就有让齐玉继承爵位的想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两兄弟比较,齐玉无论在哪方面都远胜齐宁。”   六爷已经高声道:“不错,齐玉聪明懂事,德才兼备,反观齐宁......!”瞥了齐宁一眼,冷笑道:“他此前做过败坏家风的事情还不多吗?”   杨宁只是带着浅浅笑意,并不说话。   “锦衣侯那时候就托付老夫,如果齐宁改过自新,族中上下自然尽力相助,可是如果齐宁一直懵懂无知,就让老夫主持,帮助齐玉继承爵位。”三老太爷苦笑一声,“齐宁是嫡长子,我不忍轻易破了门风,所以这几年一直都等着他成长起来.....!”摇头道:“可是一番苦心,付诸东流。次子自从锦衣侯过世之后,变本加厉,不但目中无人,而且不敬长不爱幼,如今更是胡作非为,要将齐玉母子驱逐出府,大家心里自由一杆称,掂量掂量,这是对是错?”   众人一阵议论,大都是对齐宁大加指责,除了少数几个人沉默,几乎是一边倒支持三老太爷。   “这种兄弟相残的丑事,绝不能发生在我们齐家。”三老太爷年纪虽大,但声音却还响亮:“而且锦衣侯临行前,嘱咐过老夫,就担心有人欺负齐玉是庶出,会对他们母子不公,让老夫多加照顾,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就不能任由某些人胡作非为。”   杨宁笑道:“三老太爷,你说都是父亲嘱咐你的,不知道当时还有谁能作证?”   “这不需要人作证。”三老太爷语气强硬,“齐宁,老夫说了,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向他们母子道歉,老夫可以暂时不追究,可是......!”   “那就不用多说了。”杨宁脸色也冷下来:“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如今锦衣侯府是我做主,齐玉母子是我驱逐出去,过了子时,他们若还留在府里,我就打断齐玉的腿,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堂内一片哗然。   “你......!”三老太爷气得脸色通红,怒道:“好,齐宁,你既然这样,可别怪老夫不客气。”大声道:“老夫是族长,今天大伙儿都在,老夫要将齐宁逐出齐族,自今而后,齐宁一脉,便不是我齐家的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变了颜色。   谁都知道,这种世家大族,非比寻常,有族中之名,整个族群就是根基,无论好歹,总归是树有根泉有源。   一旦被逐出家族,便是孤家寡人,自今而后,在得不到整个家族的庇护,对于一般世家大族来说,被逐出族,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失去了家族的资源以及庇护,特别是在如今这个世道,几乎是寸步难行。   齐家却又有些不同。   锦衣侯一脉毕竟是有爵位在身,虽然锦衣侯一脉也需要齐氏家族为根基,但是齐氏一族如今能够盛极一时,也确实是依赖两代锦衣侯的地位人脉,如果是在从前,齐氏一族依赖锦衣侯一脉都来不及,更别说要将锦衣侯一脉驱逐出族。   便是如今,锦衣世子虽然看似蛮横,但毕竟是要继承爵位之人,将之逐出族门,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锦衣一脉没了根基,而齐家一族,也等若砍倒了赖以乘凉的大树。   而三老太爷作为齐族族长,确实有权驱逐族中子弟出门。   堂内一时静的可怕。   杨宁缓缓站起身,盯住三老太爷,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要将我逐出齐族?”   三老太爷看似混浊的一双老眼也是盯着杨宁,冷冷道:“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迟早会惹出大祸,齐族已经容不下你,除非你向族中老少低头认错,否则老夫绝不更改决定。”   杨宁神情冷峻,扫视一圈,问道:“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大都是低头,不敢说话。   杨宁忽地取出寒刃在手,逼视三老太爷,问道:“我再问你一句,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不更改?”   三老太爷见杨宁拿出刀子来,不由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又道:“你还敢拿刀威胁老夫?你听仔细了,今日老夫将你驱逐出门,自今而后,你齐宁一脉,不再是齐家的人。”   “喀!”   杨宁手一挥,刀光闪过,已经切断了一只椅把,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见得杨宁目光如刀,在堂内众人身上扫过,一字一句道:“自今而后,就如这一刀,锦衣侯府与齐氏一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贫富各谋其道,生死各安天命!”   --------------------------   ps:感谢lol永恒惟一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一一九章 收归其主   三老太爷似乎也没有想到杨宁会如此决然,怔了一下,整个堂内一时间死无声息,所有人都是呆住。   半晌,三老太爷嘴角抽搐,道:“你能做的了这个主?”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去问问太夫人的意思。”   “不用问了。”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众人将注意力都放在杨宁身上,并未注意,听到声音,目光齐刷刷地冲门外瞧过去。   只见到身材婀娜的顾清菡此时正搀扶一人进来,那人身材矮小,驼背十分严重,满头白发,乍一看去,宛若侏儒一般,可是看到此人,堂内所有人都是神色一凛,站着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子,在椅子上坐着的那几名家老,也都起身来。   锦衣侯府太夫人却是在这个时候亲自出来。   杨宁看到几乎缩成一团的太夫人,不知为何,便感觉背脊有些发毛,犹豫一下,快步上前来,恭敬道:“祖母!”   太夫人只是微微颔首,她双目已盲,不能视物,在顾清菡的搀扶下,走到了主座边上,转身坐下。   她身体瘦弱矮小,坐在椅子上,十分的不协调,甚至有些滑稽可笑,可是在场所有人都是十分敬畏。   “太夫人......!”三老太爷先前盛气凌人,此刻语气却是和缓得很,“齐宁这孩子,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这才说了几句,你看看他.....哎,太夫人,他竟然还嚷着要脱离齐族......!”   堂内许多人心里本来还忐忑不安,听三老太爷语气缓和,微松了口气,暗想真要将锦衣世子逐出齐族,那齐家就没了大靠山,这对大伙儿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锦衣世子虽年轻,甚至有些狂傲,但锦衣侯这个爵位毕竟是朝廷封赐,是齐家的一块金字招牌,有这块招牌,这些年来大伙儿办事都容易许多,真要摘了,齐家各路人马必将利益受损。   只是三老太爷身为族长,在族中势力甚强,谁也不敢为了杨宁而去得罪三老太爷。   此时太夫人出现,事情似乎有了转机,不少人心下满含期望。   太夫人微微抬头,终于开口道:“景儿过世,齐宁是锦衣世子,我这个老太婆已经是形同废人,没有精力过问侯府的事情。今日出来,只是要告诉大家,从今以后,侯府的一应诸事,都由齐宁做主,他的决定,就是侯府的决定。”   众人本来还满含期望,太夫人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   杨宁本还以为这老太婆突然出现,搞不好就要坏事,却没有想到她竟当众偏护自己,大感意外。   “逐出齐玉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既然是齐宁所作决定,齐玉今夜就出府。”太夫人声音苍老,而且十分缓慢,但每一个字都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力,“既然齐族要将齐宁逐出齐族,那以后就没有牵连了。”   三老太爷亦是变色,失声道:“太夫人......!”   太夫人缓缓道:“今日之事,是齐族抛弃齐宁,并非齐宁自绝齐族,你们都在场,也都知道事情缘由,是是非非,各人心里有杆秤就好。”   齐玉此时已经冲上前,跪倒在地,“祖母,齐宁是你的孙子,难道齐玉不是?”   太夫人伸出干枯的手,招了招手,齐玉跪着挪近过去,他万想不到自己竟真的要被逐出侯府,又是愤怒又是害怕,此时只盼太夫人能够开口留住自己。   太夫人那干瘪的手在齐玉脸上轻轻抚摸,轻声道:“你哥哥的决定,我一个老太婆不能反对,你要记住,他是锦衣世子,锦衣侯的衣钵,由他继承。你做错了事,自然要有惩罚,他今日逐你出门,他日你若是能改过自新,未必没有重回门户的机会,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争气,你可明白?”   齐玉眼泪落下,双手握拳,全身发抖。   太夫人轻轻拍了拍齐玉的脸,起身来,道:“清菡,扶我回佛堂。”   顾清菡忙搀扶住太夫人,众目睽睽之下,太夫人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堂内沉寂一阵,杨宁才扫视一圈,道:“诸位还有什么事情吗?大家以后各走各道,我不会再牵累你们,当然,你们若是有什么事情,锦衣侯府的大门对你们也是关闭的。”   三老太爷一脸怒色,一抖衣袖,转身就走,齐玉见状,急忙跑上前,拉住三老太爷衣袖,惊恐道:“三老太爷,您.....您不管了?”   “齐宁已经不是齐家的人,老夫管不了他。”三老太爷恨恨道:“大伙儿都走吧,既然不让我们上门,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瞪住杨宁,道:“你小子好自为之,可莫让锦衣侯府家破人亡。”   其他人见此情状,有人摇头有人叹息,纷纷出门,三老太爷正准备离开,杨宁淡淡道:“三老太爷别急着走,你好像还忘了些事情。”   三老太爷皱起眉头,扭头道:“什么事情?”   “银子。”杨宁重复道:“税银!”   三老太爷身体一震,杨宁淡淡道:“既然都已经没有瓜葛,侯府的税银,当然不能放在你的家中,是我派人去取,还是你们派人送过来?我这边还要仔细对账,少了一文钱,那都不成。”   齐家六爷在旁冷笑道:“税银交给你,岂不被你败光?就是担心你胡作非为,所以才将税银放在那头。”   “侯府的税银,如何折腾,是侯府的事情,不劳外人指手画脚。”杨宁笑道:“据我所知,你们三房每年有五百户赋税,自今而后,当然不可能再有了。”   “你敢!”三老太爷老脸一沉,“这是老侯爷定下的规矩,莫说是你,就算是你的父亲,也没有资格收回去。”   此时不少人已经出门,却还有稀稀落落一些人尚在屋中,听杨宁要收回三房的税银,都留在边上观看,甚至有人幸灾乐祸。   齐族在京中嫡系旁支加起来也有二三十户人家,大都只是借着锦衣侯族人这面旗子做些事情。   侯府本就苛简,这些旁支近亲还真没有多少直接得到侯府的好处,唯独嫡系三房早在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分到了五百户赋税,主要是因为三房人丁众多,一家老小在京中的开销不在少数。   虽然同属一族,但三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其它各支口中不说,心里难免嫉妒,此时听杨宁要收回五百户,有人心中大是痛快。   杨宁道:“老侯爷当年给你们三房五百户,可不知道有朝一日你会将我逐出家族。我如今不是你们齐族的人,当然没有必要再供养你们白吃白喝。你莫忘记,这三千户封邑,是封给锦衣侯府,封邑的税银,自然由侯府支配。祖母刚也说了,侯府以后由我当家做主,那些赋税自然也由我支配,我要收回五百户,天经地义。”   要被这样收走五百户赋税,无疑是用刀挖心,齐家六爷齐松如何受得了,咆哮道:“齐宁,你胡作非为我们管不着,可是你要抢走我们的东西,我们和你拼了。”   “你还要不要脸。”杨宁冷笑道:“你的东西?什么时候侯府的赋税成了你们的东西?”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道:“封邑是朝廷赐封的,如今有人要霸占封邑赋税,不知道朝廷知晓,又会如何决断?你们并无官身,一介布衣,如今竟要欺负到锦衣侯府的头上来,朝廷自然会为侯府做主。”   三老太爷脸色气的发白,顺了顺气,才道:“齐宁,你是真要做绝?”   “做绝?”杨宁脸色一寒,“我再叫你一声三老太爷,把事情做绝的,究竟是谁?你有没有看到邱毅?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他被关在了柴房,还有江陵的赵渊和那个假齐澄,你可认识?对了,忠陵别院,本世子差点被人刺杀,刺客为何会对别院那般熟悉,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勾当?”   他目光如刀,盯着三老太爷眼睛。   三老太爷身体抽动,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声音,嘴巴一时合不上,整个人便往后倒去,好在齐松反应倒快,出手扶住,见三老太爷眼睛翻白,惊道:“爹,爹,你怎么了?”大叫道:“快来人,扶我爹去看大夫,爹,你可别吓我......!”   当下有数人跑过来,七手八脚抬起了三老太爷,匆匆离去,其他人也知道留下无益,纷纷离去,只是片刻间,正堂内外便空寂无声。   杨宁压抑多日的恶气一朝出了,只觉得说不出的通快,回头不见齐玉,知道也是趁乱离开,叫道:“齐峰!”   齐峰就在不远处,小跑过来,一脸笑意:“世子爷,小的在这呢。”伸出大拇指,“世子爷,今天可是真的解恨,他们一直对侯府指手画脚,就想多占侯府的便宜,这下子好了,将他们五百户都收回来.......!”却亦是觉得痛快无比,哈哈笑了起来。   “两件事!”杨宁道:“第一件,子时之前,将那对母子赶出侯府,第二件事,召集人手,明天一早,去那边运回税银,记住,这一次是三千户税银!”   ----------------------------------------------------------   ps:这里再公布一下本书的官方群号:563369419,净沙阁等着兄弟姐妹们进来畅谈,这里有最风骚的奇男子,有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沙漠会在群里与大家一起哈皮吹牛,不定期发放本人性感写真照,欢迎光临! 第一二零章 猛虎归来   杨宁知道顾清菡目下最缺的就是银子,所以打定主意,次日一定要将税银尽数取回来。   只是今天太夫人的态度,倒也出乎杨宁意料,太夫人当众表态将侯府交给杨宁,还真是让杨宁有些措手不及。   虽说齐景死后,侯府迟早是要交给锦衣世子,但太夫人如此痛快,总让杨宁感觉有些怪怪的。   毕竟在此前不久,锦衣世子还只是众人眼中一个近若傻子的家伙,这一点太夫人不可能不知晓,这才短短时日,就将侯府交了下来,换做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会大出意料之外。   不过与齐族断绝关系,倒还真是让杨宁心下畅快。   那帮人趋炎附势各怀鬼胎,若是一直缠在一起,杨宁对齐家只能是越来越反感,可是如今斩断了关系,就只留下了单门独院的侯府一脉,杨宁不但感觉身上轻松下来,亦对锦衣侯府有了新的感受。   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灵魂附身在一个叫做小貂儿的家伙身上,那时候就知道想要再回到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几无可能,既然到了这个时代,要做的便是生存下去。   因为营救小蝶,莫名其妙地成了锦衣侯世子,一开始的时候,杨宁只不过是想借助锦衣侯府的力量找到小蝶,那时候就一直想着找机会溜走,从无打算会在侯府长留下去。   可是这些日子下来,杨宁有时候甚至产生自己本就是侯府一员的错觉,特别是切实感受到的顾清菡对自己的关护,让杨宁时不时心中泛起暖意。   侯府处在危难之时,三老太爷那干齐氏族人心怀鬼胎,齐玉母子鬼鬼祟祟,杨宁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现,那位真正的锦衣世子终究还是难逃毒手,而顾清菡只怕也要落个极为悲惨的下场。   他对锦衣侯府本来没有多少认同感,可是如今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这座庞大且尊贵府邸的最大一根支柱,如果自己撒手不管,这座府邸随时就面临着崩塌的危险。   人心险恶,杨宁实在不想顾清菡甚至侯府那些无辜的人们身陷绝境。   没有了齐氏族人的牵绊,杨宁还是愿意继续留在侯府,至少尽力将锦衣侯府带出低谷,即使不能如愿,到了最危难时候,最不济带着顾清菡离开。   既然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与其换到其他环境,还不如就在这起点极高的地方开始。   虽然这个位置坐上去有些烫屁股,但他明白,人生处处都充满了挑战,也处处都充满了险恶危机,最初在会泽城做一个不起眼的乞丐,都陷入争斗,与其做普通人艰难生存,倒不如就从一名世子开始自己新的生命。   他正自寻思,忽听耳边传来声音:“宁儿,你怎么了?”   杨宁回过神来,才发现顾清菡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夜色幽幽,一丝月光照在顾清菡粉嫩玉颊上,娇美之中带着一种少妇自有的妩媚。   “叫你半天,你也没答应,在想什么呢?”顾清菡轻声问道。   杨宁笑道:“三娘,连日赶路,十分辛苦,你还没有休息呢?我没想什么,只是准备明天一早去那边将税银取回来。”   顾清菡幽幽叹了口气,道:“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以后咱们更要小心,我只担心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三娘,你错了,不会善罢甘休的是我们。”杨宁冷笑道:“那个老东西差点害死我们,我绝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   顾清菡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太夫人似乎......似乎对齐玉还有些怜悯。”   “毕竟也是她的亲孙子,只是太夫人为何也同意我将他们母子逐出侯府?”   “你还不懂太夫人的苦心?”顾清菡道:“说你糊涂吧,你有时候聪明得紧,可要说你聪明,你有时候又糊涂起来。”抬起玉臂,将腮边一绺青丝撩到耳后,风情无限,“太夫人这是要为你立威,当众将侯府交给你,而且由你将齐玉逐出侯府,本就是要让你在侯府一言九鼎。”   “原来如此。”杨宁叹道:“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够担起胆子。”   顾清菡眨了眨眼睛,颇有些俏皮道:“你不是什么都不怕吗?怎么,现在心虚了?”   “才没有心虚。”看到这美艳少妇娇俏模样,杨宁心下一荡,“反正有三娘在旁边帮着,真要出了什么事儿,有你在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了?”顾清菡娇柔一笑,却又微蹙眉道:“只是今天太夫人那句话,你也不能当做没听见。”   “哪句?”   “太夫人对齐玉说过,他要是知错能改,还能有重回侯府的机会,这话既是说给齐玉听,也是说给你听。”顾清菡低声道:“他便再不是,也终究是你的兄弟,你对他也不能太过绝情。”   杨宁皱眉道:“三娘,别人不知,你心里清楚,如果被他得逞,他能放过我?对这种人太过心软,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知道你的心思。”顾清菡轻叹道:“但你也不能不顾及太夫人的感受。齐玉自小锦衣玉食,没有受过苦楚,这般将他们扫地出门,我只担心......!”   “你啊,就是心太软。”杨宁叹道:“别看你平时有时候一副冷若冰霜模样,其实你心肠最软......!”   顾清菡柳眉竖起,瞪着杨宁,“你说什么?冷若冰霜?臭小子,你再说一遍。”作势要伸手去扭杨宁耳朵。   杨宁举手投降道:“是我错了,三娘别生气。”随即问道:“三娘,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样吧,我派人先给他们在外面找个住处先住下,先晾一段时日,瞧瞧他们母子到底有没有改变。”顾清菡轻声道:“若是真的有改过之心,让人先给齐玉谋个差事,总不能让他们饿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宁摇摇头,道:“既然三娘都这样说了,就先这么办吧。”   便在此时,就听到脚步声响,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世子爷,你们回来了。”脚步匆匆,两人抬头瞧过去,只见段沧海和赵无伤一前一后过来。   杨宁发现段沧海走路虎虎生风,赵无伤却软绵绵的,刚柔分明,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段二叔,你们回来了。”   段沧海和赵无伤上前过来行礼,杨宁已经扶住道:“千万别这样,这阵子让你们受委屈了。”   段沧海笑道:“我根本没当回事,只当是出去躲几天清闲。”指了指赵无伤,“倒是这家伙,小公子也没有赶他出府,他也跟着我屁股后面跑出去,陪着我喝了几天酒。”瞪着赵无伤道:“我说老赵,这几天酒钱都是我掏的,你喝的比我还多,我这人也不怕吃亏,回头掏一半酒钱还给我。”   赵无伤面无表情,淡淡道:“要命一条,要银子......没有!”   段沧海骂道:“你这狗东西,这辈子一毛不拔,除了我这冤大头,估摸着也没人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赵无伤看了段沧海一眼,淡淡道:“有你一个朋友,已经足够!”   他这话一说,段沧海怔了一下,随即摸着粗须道:“你觉得这一句话就能躲过酒钱?没门。”   杨宁看到这两人,只觉得心情特别舒畅,问道:“是有人去找你们回来的?”   “不是,我们就在前面那条街上的一家酒馆喝酒,世子爷要回府,肯定要经过那里。”段沧海笑道:“所以我们只是耐心等着世子爷回来。别人不要咱们,我自信世子爷应该还会让我们留下。”   杨宁哈哈大笑,道:“段二叔,从今以后,我还真只能靠你们了。我已经被逐出齐氏家族了,锦衣侯府,从今以后就是单门独户了。”   段沧海一怔,杨宁简略了说了一遍,段沧海微微颔首,道:“世子爷,咱们几个当年留在侯府的时候,就已经立下决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侯府门前。”郑重道:“段沧海定当效忠世子爷,虽死不悔!”单膝跪了下去。   赵无伤也已经单膝跪地,吐字如金:“不悔!”   杨宁白了赵无伤一眼,暗想你这不悔到底是什么意思,话都没说清楚,解释权都他娘的在你嘴里。   他迅速上前,便要扶起两人,可是不动还好,直往前踏出一步,便感觉胸口一阵刺疼,这一阵刺疼来得极其突然,杨宁全身一颤,弯下身,抬手捂住了胸口。   “宁儿......!”顾清菡惊呼一声。   段沧海发现有异,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到杨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满脸痛苦之色,身形摇摇欲倒,一个箭步冲上,扶住杨宁,一只手已经抓住杨宁左手,手指搭在杨宁的手脉处,只触碰了一下,脸色骤变,沉声道:“快扶世子躺下!”   赵无伤也已经上前,两人扶着杨宁躺下,段沧海已经扯开杨宁胸前衣襟,露出胸膛,一掌拍在了杨宁的胸口。   -----------------------------------------------------   ps:今天第四更完成了,风骚无比。   这里再公布一下本书的官方群号:563369419,净沙阁等着兄弟姐妹们进来畅谈,这里有最风骚的奇男子,有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沙漠会在群里与大家一起哈皮吹牛,不定期发放本人性感写真照,欢迎光临!   对了,有不少书友看书甚至在评论区留了言,却忘记收藏,我满怀善意提醒一下,收藏到书架上,更方便阅读,你好我也好。 第一二一章 大光明寺   顾清菡见杨宁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脸上颜色泛白,身体甚至在轻轻抽动,眼泪都流出来。   段沧海手掌拍在杨宁胸口,神情凝重,但很快脸色便即大变,似乎是想收掌,可是手臂一下子却没有提起来。   赵无伤忍不住叫了一声:“二哥......!”   段沧海身体颤动,忽见他身体后仰,手掌脱离胸口,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声道:“好....好厉害!”   “沧海,到底怎么回事?”顾清菡急忙问道。   段沧海神情严峻,道:“三夫人,世子爷的任脉和冲脉出了大问题。”   “什么意思?要不要紧?”顾清菡对经络实在是知之甚少,听不明白,心下焦急万分:“沧海,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杨宁此时躺在地上,呼吸急促,人却已经昏迷过去。   “三夫人,请大夫根本无济于事。”段沧海苦笑道:“这并非疾病,那些大夫根本不懂如何诊治。”   “实在不成,就说是.....是太夫人身体不适,请太医过来,等太医过来,再......!”   段沧海道:“没有用的。三夫人,你有所不知,世子爷丹田内,储存有大量真气,而且这些真气并不纯真,乃是几股真气混合在一起,丹田内的真气加起来,远在我之上。我本想以自身真气压住,可是.....可是刚才一碰上去,连我的真气也被吸纳进去。”   “吸纳真气?”赵无伤骇然道:“这到底是什么功夫?”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段沧海正色道:“其实上次我就发现世子体内真气问题,这些日子也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世子体内真气虽然危险,但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出大问题,可是.....可是如果我没有猜错,世子的任、冲二脉出了变故,这才导致丹田异常。”   “出了什么变故?”顾清菡急问道。   “任脉和冲脉,乃是奇经八脉之中的两支,任脉起于胞中,交于足阳明经,途中经过膻中丹田。”段沧海肃然道:“冲脉亦是与任脉一般,在膻中有交汇,任脉被称为阴脉之海,冲脉则被称为血室,都是关乎生死的大脉。”   顾清菡焦急万分,道:“我听不懂这些,你就说宁儿会怎样。”   “人体是个大阴阳,阴阳调和方能健康,但现下任脉受损,便是损阴,阳脉太甚,世子本就危险,再加上血室受损,更是了不得。”段沧海也是焦急不已,“如果不能迅速修复,世子......世子......!”不敢说下去。   “快说,到底会怎样?”   “轻者瘫痪不能动弹,重则......!”段沧海脸色凝重:“重则性命垂危。”   顾清菡脚下一软,娇躯晃动,便要软倒下去,赵无伤急忙扶住,“三夫人,你要保重。”   “为什么会这样?”顾清菡泪如雨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沧海道:“是我疏忽,我之前只知道世子丹田储有大量真气,可是.....可是现在看来,除此之外,世子只怕另受了伤。”犹豫一下,才道:“我方才感觉任脉和冲脉似乎有枯缩迹象,便是经脉缩小,如此一来,根本无法承受丹田真气的流通。”   “我知道了.....!”顾清菡立刻道:“宁儿在骗我,他.....他受伤了.....!”   她说得没头没脑,段沧海和赵无伤一时还没能听明白。   顾清菡自然不知道杨宁曾被木神君枯木手所伤,她只以为当日杨宁引开赵渊那伙人,虽然死里逃生,但必定有过争斗,现在的伤势,很可能是被赵渊那伙人所伤,一想到杨宁是为了引开敌人保护自己受的伤,心下自责不已,如同刀绞,又是担心又是懊悔。   赵无伤沉声问道:“二哥,世子危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世子的身体现在根本不能碰。”段沧海苦笑道:“我们就算想要以自己的真气强行压服他体内真气也是不能,只要一碰他身体,世子便会不自觉地将外来的真气吸入进去......!”握拳道:“可是他体内真气已经凶险,每多吸纳一分,便更加险峻一分.....!”   顾清菡带着哭腔道:“那怎么办?你们.....你们一定要想办法。”蹲下身子,伸手去摸杨宁额头,感觉已经十分烫手。   段沧海沉默一阵,忽然抬头,神情肃穆:“三夫人,京中卧虎藏龙,也未必没有可以帮助世子的高手,所以这些时日我也在暗中找寻。但诺大京城,真要找起来,其实并不容易。眼下情势危急,再慢慢找下去肯定不行,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个去处了。”   “什么地方?”顾清菡急忙问道:“只要能救宁儿,什么地方都可以去。”   段沧海盯着顾清菡,一字一句道:“大光明寺!”   赵无伤身体一震,顾清菡也是一愣。   “二哥,真的要去大.....大光明寺?”赵无伤沉默一下,终于问道:“你知道,要进大光明寺,其实.....其实也不容易。”   段沧海微微颔首,神色凝重:“我知道,可是现在要救世子,只能去往大光明寺,这是唯一的途径。”看着顾清菡:“三夫人,不知你可知道,当年.....当年老侯爷也曾进过大光明寺。”   顾清菡微微颔首:“我隐约听过,可是......可是具体详情并不知晓。”   “那一次老侯爷也是性命垂危......!”段沧海缓缓道:“唯一可以救下老侯爷的便是大光明寺,事实也确实如此,老侯爷那次能够起死回生,正是因为大光明寺的缘故。”叹道:“如果.....如果不是前线战事耽搁,将军即使伤入膏肓,到了大光明寺,也定然能活下来。”   “二哥,以锦衣侯府世子的身份,要进入大光明寺,自然不会受到阻拦。”赵无伤想了一下,惜字如金的他也难得多说了一些话:“他们也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世子,可是.....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说大光明寺的那条规矩。”段沧海肃然道。   顾清菡蹙眉道:“规矩?沧海,什么规矩?”   段沧海道:“三夫人当然不会对大光明寺陌生。”   “你们说的,自然就是钟山的大光明寺。”顾清菡道:“钟山山顶常年紫云缭绕,所以又被称作紫金山,大光明寺不就只有紫金山那一座吗?”   段沧海点头道:“大光明寺,也是我大楚皇家古寺,皇家庆典祭祀,都是在大光明寺举行,此番圣上龙御归天,宫中也召来了大光明寺的僧侣做法事。”顿了顿,才继续道:“大光明寺是我大楚第一寺,并非谁都有资格进入,更不会轻易出手救治,莫说是世子,就算是太子,到了大光明寺,也要遵守大光明寺的寺规。”   “你说的寺规与宁儿有什么干系?”   段沧海叹道:“如果他们真的出手救治了世子,世子便要出家为僧,成为大光明寺弟子。”   “不可以!”顾清菡先是一怔,随即失声道:“怎能让宁儿去做和尚?这.....这不可以的,锦衣侯府离不开他,他要是做了和尚,锦衣侯岂不是后继无人?”   段沧海点头道:“三夫人所言极是,世子乃是侯府的支柱,若真的出家为僧,那么锦衣侯也便等若断绝了香火。”又道:“可这就是大光明寺的规矩,只要送过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治,可是只要世子安然无恙,那么就没有可能违背大光明寺的寺规,普天之下,谁也不能。”苦笑道:“这还因为世子的身份,若是换做一般人,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顾清菡凡事素来干练清楚,可现在却有些手足无措,“除了这条路,就.....就没有其他的道路?”   段沧海瞧了昏迷过去的杨宁一眼,摇头道:“世子爷的伤势,也不能多耽搁,现在送去大光明寺,一切还来得及,若是再多耽搁......!”却没有说下去。   “可是.....可是你说过,老侯爷当年也去过大光明寺。”顾清菡想到什么,立刻道:“难道那时候还没有定下这条寺规?”   段沧海道:“从大光明寺第一天立寺开始,就定有这条寺规。”   “可是为何老侯爷.....?”   段沧海道:“因为这条规矩并不是死的,得到大光明寺的救助,必然要出家成为大光明寺弟子,这条寺规牢不可破,但是却可以有替身出家。”解释道:“便是说可以找寻一人代替出家。”   顾清菡闻言,脸色微缓,松了口气,道:“你说话怎么只说半截子,可吓死我了。要找一个人代替出家,那也并不难啊。”   “如果是随便找一人就能代替出家,我也不会如此着急。”段沧海道:“我和老赵,都可以随时代替世子爷出家。可事实上,当今之世,唯有一人可以代替世子爷出家,除了此人,其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   顾清菡一愣,她本就是极为聪明,看到段沧海凝重脸色,依稀猜到什么,问道:“你说的......说的是谁?”   “小公子齐玉!”段沧海一字一句道:“只有世子爷这唯一的血亲兄弟,才有资格替代世子爷出家!” 第一二二章 真明   杨宁醒来的时候,一束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落在屋内泛起点点零散光点,他睁开眼睛,左右瞧了瞧,只觉得异常陌生,霍然坐起身来,感觉胸口那种刺疼感早已经荡然无存。   他定了定神,向四周看去,只见这是一间普通的厢房,两扇小窗户,纵横交错窗条,光芒正是透过窗条缝隙洒射进来。   屋内陈设十分干净简洁,除了自己睡的床铺,中间隔了一段,对面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床铺,十分简单,两张床铺中间,只有一张松木桌子和几张小松木凳子,桌上还放着茶杯茶壶。   对面那张床铺上的被褥和床单都是灰白色,再无其他色彩,折叠的方方正正。   对面是一面墙壁,正中间则是挂着一张横幅,上面简简单单写着一个字:清!   杨宁皱起眉头,从床上站起身来,他只记得自己在侯府突然胸口疼痛,似针扎如刀绞,昏迷过去,便人事不知。   醒来却在这地方,一切都十分陌生,明显不是侯府。   屋门半掩着,杨宁走了两步,感觉脚下轻飘飘的,身体竟有些发虚,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谁过去多久。   出了门来,温暖和煦的阳光照落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暖意。   门外是个小小的庭院,有松柏几棵,草木几丛,一条青石小道直通到院门处,杨宁顺着青石小道往前走,出了院门,迎面便是一阵清风吹来,往前走出几步,却见到前方竟是一处如同刀尖般的山崖,靠近崖边,竟然有一尊巨型吊钟。   他左右看了看,院墙外面,左右都是一条仅能通过一人的小道,一边是院墙,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唯有那刀尖般的山崖向前突出。   杨宁心下吃惊,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身处一处悬崖上。   他缓步走过去,到了吊钟边上,巨钟下有一块大石墩,上面有一张石板,石板光滑,上面有线条纵横交错,杨宁只看一眼,便认出这是一张围棋棋盘,左右各有一个小石墩,平日里显然有人时常在这里对弈。   他居高临下,抬头眺望,景色尽收眼底,只见得山峦起伏,山势略呈弧形,蜿蜒如龙,山峦之间,却依稀看到众多古殿大院,亦可见许多险峻处架设有临空悬桥,有些殿宇看上去古色古香,古朴肃穆,却也有些地方金碧辉煌,在阳光之下颇为显眼。   杨宁大是惊讶,实不知怎地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暗想难不成自己又他娘的穿越了一回?   正自诧异,忽听得后面传来声音道:“咦,你醒了吗?这可真是太好了。”   杨宁听那声音稚嫩,回过头去,只见是个身着僧衣的小和尚,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样容清秀,手里提着一只篮子,正欢喜看着自己。   杨宁怔了一下,奇怪道:“你.....你是说我吗?”左右看了看,并无他人,那只能是说自己了,疑惑道:“你认识我吗?”   小和尚道:“你在这里已经两天了,小僧真明,还不知道您法号!”   “真明?”杨宁道:“你叫真明?”   “正是。”小和尚单掌竖起,“这是主持赐下的法名!”   杨宁忙上前,问道:“真明,我问你,我怎么在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小和尚真明疑惑道:“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大光明寺,噢,你是问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咱们这是在天堡山峰,乃是紫金山三宝峰最小的一座山峰。不过是晨钟所在处。”   “紫金山?大光明寺?”杨宁糊涂道:“大光明寺又是什么地方?”   真明抬手摸了摸光秃秃脑袋,为难道:“大光明寺就是大光明寺,我.....我们现在就在大光明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问道:“师傅说你受伤,要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你是不是大光明寺的弟子?还没有剃度吗?”   “大光明寺弟子?”杨宁立刻摇头道:“我才不做和尚。”   真明奇怪道:“不做和尚?可是.....可是在大光明寺,不都是和尚吗?你不是和尚,寺里为何能帮你疗伤?”   杨宁立时想到自己在侯府时伤势发作,脑中想了想,倒也理清了一些头绪,道:“你是说大光明寺里有人帮我治疗了伤势?”   真明点头道:“是啊,是两位师叔同时出手帮你疗伤,你现在感觉如何?师傅说你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还要花一些时间,暂时就先住在这里。”   “你师父又是谁?”   真明道:“师傅法号净纯,你不知道吗?”   杨宁摇了摇头,瞥见真明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有两颗香疤,奇道:“小和尚,你头顶怎地只有两颗香疤?不都是九颗吗?”   真明一愣,忙摇头道:“不敢不敢,这是戒疤,不可乱点。这戒疤有一、二、三、六、八、九、十二,十二点是菩萨戒,大光明寺里,只有主持师伯才有九戒,师傅也才只有八点戒疤,我是乐福戒,已经心满意足。”   杨宁这才知道在大光明寺里,戒疤还有这许多讲究。   “那你师父去哪了?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天?”杨宁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道:“帮我治伤的那两个和尚,还要不要帮我?”   真明道:“不可这样说两位师叔的,不过他们和师傅现在都已经下山去了,并不在寺中。”   “什么?”杨宁停下脚步,“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却是想着,如今侯府那边一堆事情,自己这突然离开,也不知道状况如何,再说和唐诺约定好了,半个月之内那姑娘就要进京找寻自己,听这小和尚说自己已经在大光明寺呆了两天,照时间算起来,如果唐诺遵守诺言,这两天也该到京城了,若是找到侯府,自己却不在,唐诺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会往哪里去。   他感觉身上并无不适,倒想着若是伤势治好,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真明老实回道:“他们是下山去做法事,师傅说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回来。”   “三天?”杨宁皱眉道:“我瞧这大光明寺楼阁殿宇众多,也不是个小寺庙,香客一定不会少,怎么还要出去做法事挣钱?寺里很缺银子吗?”   真明一愣,奇道:“挣钱?为何挣钱?皇帝过世了,大光明寺除了主持师伯要坐空禅,十三僧去了十位,就是为了做场水陆法会,那是最大的法师,必须十僧在位方可圆满。师傅是光明十三僧之一,一定要去的。”   “你说的十三僧是什么意思?”杨宁奇道:“这么大一座寺院,总不至于只有十三个僧人吧?”   真明忙道:“不是不是,寺里上上下下有四五百人,光明十三僧是指加上主持师伯在内的净字辈十三位高僧。”问道:“你对大光明寺不了解吗?清净真如海,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还真不知道。”杨宁叹道:“我本来在京城,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真明一拍脑袋,“是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才刚刚入寺。哎,师傅走的匆忙,也没有说清楚。”拎着篮子走进屋内,放到桌上,道:“快来吃饭吧。”   杨宁这才感觉真的饿了,进到屋内,真明已经将蓝内的饭菜拿出摆在了桌子上,一小碟豆腐,一小碟青菜,两碗米饭。   “这.....这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杨宁忍不住问道,这点饭菜,莫说两个人,便是他自己一个人也只能吃个半饱。   真明虽然老实,却也并不笨,看出杨宁意思,道:“小僧不饿,你都吃了吧。”   杨宁虽然肚中饥饿,但让真明在边上看着,那还真不好意思,推过去一碗米饭,道:“一起吃吧。”忍不住问道:“大光明寺是不是真的很穷?怎地只有这些饭菜?”   真明解释道:“五谷堂的师兄说要修心就要少进食,还说小僧年纪不大,不该暴食,那是业罪。”   “别人也都这样?”杨宁皱眉道。   真明摇头道:“那倒不是。”问道:“对了,师......师弟你可有法名?”   杨宁拿起筷子正准备吃饭,听真明这样问,放下筷子,认真道:“小和尚,你听清楚了,我不是和尚,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这一生与佛门无缘,也不可能成为一名光荣的和尚,所以也不会有法名。”指着自己胸口,道:“你以后叫我.....宁大哥!”   “宁大哥?”真明双手合十:“寺内向来都是师兄师弟称呼,你.....你入寺不久,小僧只能称呼你为宁师弟,不知可否?”   “随便随便,懒得跟你费力气。”杨宁端起饭碗,三两口就将一碗饭扒拉下去,抬头见真明呆呆看着自己,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   “宁师弟,你看起来饿得很,这碗你也吃了吧。”真明将面前那碗米饭推过来,“我一顿不吃饭,可以忍受。”   杨宁问道:“你说的五谷堂离这里有多远?要不咱们再去弄些饭菜。”   真明摆手道:“不成不成,五谷堂每日开斋都有时辰,现在已经关门了。咱们现在过去,走到五谷堂最少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就算到了,五谷堂的师兄也不会给咱们的。”   杨宁一拍桌子,怒道:“那是什么师兄,这么牛逼,连饭都不给吃饱,他们想要干什么?”   --------------------------------   ps:新一个月到了,大家手里的保底月票还望能够赏给沙漠,我必以更风骚的姿势回报! 第一二三章 你不是我对手   杨宁突然发怒,真明愣了一下,才道:“宁师弟,他们是师兄,既然说少食可以修心,那自然有道理,你为何要发怒?”   “我说小和尚,你这脑袋是不是傻啊?”杨宁没好气道:“他这分明你是欺负你小,你还真以为他们说的有狗屁道理?”   “阿弥陀佛。”真明急忙合十道:“宁师弟不可妄语。”   他只有十三四岁年纪,但行为举止,却显得少年老成,只是杨宁被这小破和尚称呼自己为师弟,总觉得有些别扭,问道:“对了,咱们这叫什么峰?”   “天堡山峰的峰巅。”真明倒是知无不答:“紫金山三峰,北高峰、小茅峰和天堡山峰就像一个笔架......!”   杨宁抬手止住道:“不用解释的这么详细,我问你,这院子里是不是只剩下咱们两个人?”   “师傅不在,确实只剩下咱们两个人。”真明道。   “你说的晨钟又是什么意思?”杨宁抬手向外指了指,“你说的可是悬崖边上那口大笨钟?”   真明对这位新来的师弟实在有些无奈,此人说话毫无忌讳,只能劝道:“宁师弟,寺内说话还要小心分寸,这里只有你和小僧,那也罢了,可是若被寺内其它人听见,一定会被送到净能师叔那里。”   “净能师叔?”   真明道:“净能师叔是戒堂首座,掌管大光明寺的戒律,无论谁触犯了寺内戒律,都要交给戒堂惩处。”   杨宁道:“咱们在这里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别扯太远,那晨钟是什么意思?”   “哦,紫金山三峰,都有一座巨钟,咱们这里是晨钟,每日寅时一刻,便需要敲响晨钟,寺中上下听到晨钟,便都会起来做早课。”真明解释道:“小茅峰的钟声响起,便要做午课,等到北高峰的钟声响起,便是晚课了,到晚上亥时一刻,三钟齐响,便要熄灯入寝了。”   “这样说来,你这边每天早上第一响起钟声,晚上还要敲响最后一道钟声,然后吃饭还这么少?”杨宁不满道:“你不是说你师父是光明十三僧之一吗?在这寺内的地位应该不低吧?”   真明忙道:“寺中上下,都尊敬师傅。”   “那我就奇怪了,这么一位高僧,怎么不到更好的地方?”杨宁道:“为何偏偏选在这里?我看你瘦弱得很,外面那巨钟自然不是你可以敲响的,一定是你师父每天起早摸黑敲钟,这事儿他也愿意干?”   真明摇头道:“小僧自八岁开始,就可以独自敲钟了,早晚两次,都是小僧去敲。”   杨宁一愣,不由仔细打量真明一番,这小和尚眉清目秀,身形瘦弱,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和尚可以敲响那巨型大钟。   不过这小和尚看起来挺老实,不像吹牛。   “那就好。”杨宁松了口气,“我只担心留在这里,你师傅又不在,每天都让我去敲钟。”   真明奇道:“你不愿意吗?”   “自然不愿意。”杨宁道:“是了,这样说来,你难道从八岁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大光明寺一天?每天早晚两次,若是你不在了怎么办?”   真明道:“小僧只要留在这里就好,也不用去其他地方。”   杨宁暗想这小和尚倒也敦厚,不过这么多年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怕憋出病来,换成自己,那是万万不成。   “宁师弟,师父临走时候交代,等你醒过来,便可以传授你清经,你现在感觉如何?”真明认真道:“若是可以的话,今日开始小僧便将清经口诀教给你。”   “清经?”杨宁疑惑道:“那是什么,是佛经吗?”   真明点头道:“小僧六岁的时候,师傅便教小僧清经口诀,那是小僧知道的第一部佛经。”   杨宁皱眉道:“我又没打算做和尚,这佛经倒也不必学了。”   “宁师弟,那可不成,师傅既然嘱咐下来,就要按照师傅的嘱咐去做。”真明十分认真道:“小僧看你能吃能走,已经达到师傅所说的要求,马上就是午课时辰......!”他话声未落,杨宁便听到一阵低沉的钟声传过来。   钟声低沉,在宁静的山峦之间回荡,虽然身在天堡山峰,却依然听得十分清楚。   连续八下钟声响过,真名立刻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道:“宁师弟,午课时辰到了,咱们过去.....!”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宁并不动弹,愣了一下,问道:“宁师弟为何不起身?”   杨宁抬手道:“你先去做午课吧,我不是和尚,用不着做那些。”指着桌上饭菜道:“你既然不吃,我刚好将它们都解决掉,小和尚,你不用管我。”   真明何时走过来,看着杨宁,道:“宁师弟,午课时辰,绝不可进食,难道你不知道这寺规?唔,你刚上山,确实不知道,是小僧错了。不过小僧会慢慢教你寺规,你不用担心。”见杨宁并不理会自己,伸手去拿筷子,手臂一探,已经抓住杨宁手腕,严肃道:“宁师弟,小僧已经说过寺规,你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杨宁皱眉道:“真明小师兄,你是不是天天窝在这里,连我说的话也听不懂?”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看我口型,我不想学,我也不是大光明寺的和尚,不用守你们的寺规。”   真明摇头道:“只要上山入寺,就要遵守寺规,这是净能师叔亲口对我们所说,只要触犯了任何一条寺规,都要送到戒堂受罚。师傅临走时候说,你刚刚上山,许多规矩不懂,不用对你太苛刻,也不用将你送去戒堂,可是....可是你一定要学习净经。”   “别废话。”一个小破和尚给自己定规矩,杨宁当然满不在乎,甚至有些厌烦,抬手将真明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抖开,“小和尚,大光明寺里可没人能够管得住我。你个小家伙,也要在这里给我定规矩?去去去.....!”又去拿筷子,还没碰到筷子,又被真明抓住了手腕。   杨宁脸色一沉,怒道:“小和尚,你要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脾气可不怎么好,别看你小,我照样不客气。”   “你要去做午课。”真明盯住杨宁眼睛,并不退让,“否则小僧只能拉你出去。”   “哟呵,口气不小。”杨宁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要和我动手?”   他只觉得这小和尚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   虽说杨宁也不会有多轻视这小和尚,但这小和尚不过十余岁,身形还瘦弱,他好歹也是经过特训出来的精英,便是三五个大汉靠近他也占不了便宜,莫说一个小和尚。   真明不再说话,手上用力,便要拉起杨宁,杨宁手一抖,这一次却没能抖开真明的手,那小和尚反倒是更加用力,别看他小小年纪,这力量倒是不弱,杨宁只觉得自己手腕被紧紧箍住,翻脸道:“小和尚,你可别再惹我了啊,我可真要翻脸了。我数三声,你到底放不放?”   “宁师弟,你到底做不做午课?”真明小和尚问道:“你若是拒不去做午课,小僧也只能按照师傅的嘱咐,对你施以小惩。”   杨宁闻言,失声笑出来,“施以小惩?你对我,小和尚,你没有说错吧?哈哈哈.....来来来,我看你如何对我施以小惩。”眨了两下眼睛,骚骚道:“我可喜欢别人惩罚我了,我都等不及了,你来啊.....!”   他话声未落,感觉自己手臂一紧,随即便感觉自己整个身体竟然轻飘飘飞起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砰”的一声,已经飞出门,重重摔落在门外地面上。   这一下子突如其来,杨宁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落地之后,感觉全身一阵生疼,心下骇然,抬头看过去,只见真明已经站在门前,双手合十,一脸歉然道:“宁师弟,小僧出手重了一些,你无碍吧?”   杨宁爬起身来,他自己突然就被甩出来,甚至没搞明白这小和尚是如何将自己甩出来,更是怀疑这小和尚怎可能有如此本事?   他冷笑一声,环顾一周,冷声道:“是哪位高人在此,何不现身?”   他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小和尚有能力将自己甩出门,只觉得这暗中必然有人捣鬼,可是却并无一声回应。   “宁师弟,没有别人。”真明一脸诚挚道:“三百步之内,只要有任何人靠近,小僧应该都能发现的。”   杨宁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真明上前两步,到了杨宁身前,道:“宁师弟,可以开始午课了吗?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杨宁眼珠子一转,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和你学一学吧。”   真明露出一丝微笑:“宁师弟放心,小僧一定会按照师傅的嘱咐,好好教你。”往院外走去,只走出两步,杨宁如同恶狼一样,跟在后面,一只手已经搭在真明肩头,冷笑道:“小和尚,你敢对老子动手?真是找死。”脚下横扫,只想让真明摔个狗啃泥,一雪刚才之耻。   脚下还未扫到,却见到真明已经腾身而起,一跳老高,动作轻盈如一片云彩,一个后翻,已经翻到杨宁身后,顺势将杨宁一只手臂也带到后面,随即杨宁便感觉腰眼一麻,似乎被膝盖顶了一下,双腿一软,已经瘫坐在地。   真明小和尚合十道:“宁师弟,你.....你武功好像很差劲,不是小僧对手。”   杨宁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   ps:新的一个月了,有保底月票的好兄弟帮忙投下,求捧场求月票啊,高温天气,写书不易,大伙儿支持一下,我好买个电风扇扇一下:) 第一二四章 清经   杨宁心下既是恼怒,更多的却是骇然。   他知道,真明小和尚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刚才那一个后翻,轻盈若云,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他本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小和尚,却想不到自己竟然看走了眼,这小和尚的武功竟是如此厉害。   小和尚不但身法轻盈,力道十足,而且速度也是惊人,杨宁的格斗技术绝对不弱,但是在这小和尚手底下,却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宁师弟,可否去做午课?”真明小和尚再一次问道。   杨宁知道自己真是遇到了厉害角色,这小和尚武功不弱,而且脑子还是一根筋,将他师父的话当作了圣旨一般。   这时候若是再要强硬,只怕还要吃亏。   杨宁自然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更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爬起身来,拍了拍衣衫,问道:“我说小.....小师兄,你这本事从哪里学来的?”   “是师傅所教。”真明小和尚道。   杨宁竖起拇指道:“看来你师父一定是个厉害人物,你看来也是很有天赋,武功比我好像还要高出一点。”   “宁师弟,你以前可否学过武功?”真明小和尚问道:“你武功好像不是很好。”   杨宁心下一阵咒骂,暗想你他娘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就是武功高一些吗,在这里瞎说什么实话,但脸上还是带笑道:“小师兄说的是,我武功练得少.....,对了,小师兄是天生神力吗?我看你刚才力气很大啊。”   真明小和尚疑惑道:“小僧力气很大吗?那小僧倒不知道,小僧自幼被师傅带上山,一直跟随师父住在这里,记得六岁的时候,师傅开始传授小僧清经,按照清经口诀修行,此后力气一天天大起来,而且身轻如燕......!”   “等一等!”杨宁立刻抬手止住,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你力气大,会翻跟斗,是.....是因为修炼清经?”   真明小和尚道:“是啊,宁师弟为何这样问?”   杨宁一把抓住真明小和尚手臂,笑道:“你这小师兄,说话怎么治说半截子,你早该说清经是可以练武的不就好了。”   杨宁本以为清经只是一部普通的佛经,哪有心思去学什么佛经,可是听真明小和尚这般说,便知道这清经只怕不一般。   他心知这个世界奇人异士众多,高手如云,自己格斗技巧虽然纯熟,可要是以格斗术去和这些高手对阵,那会死的非常难看,刚才这十多岁的小和尚就能轻易将自己玩弄于鼓掌之中,亦可见自己的身手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微不足道。   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必然要让自己变得更强。   如果这清经真的可以让自己武功大有长进,当然要好生学习。   真明小和尚却是呆呆道:“清经可以练武?这小僧也不知道啊。”又道:“不过修炼清经,确实可以让习武事半功倍。师傅说过,清经不但可以明心修气,而且还能让经脉畅通,师傅还说这清经绝不可传授给别人,这一次不知为何却要小僧传授于你。”   杨宁怔了一下,心下却想,这清经能够畅通经脉,难不成传授自己这部经书口诀,可以帮助自己疗伤?   真明小和尚合十走出院子,回头看过来,这一次杨宁倒是乖乖跟了过去,小和尚走到巨钟边上,就盘膝坐在崖边的一块石头上,那块岩石已经光滑如镜,显然是长年累月有人在上面盘坐所致。   在这块岩石对面,亦有一块岩石,上面也是光滑的很,杨宁想到这小和尚还有师傅,看来这师徒二人是常年在这里盘坐修行。   他也不客气,在真明小和尚对面坐了下去,笑道:“小师兄,你们都在这里修炼吗?”   “这里气息纯净,对修行大有裨益。”真明小和尚老实回答道:“我从六岁开始,就随师傅在这里开始修行。”   “难怪你武功如此厉害。”杨宁挑起大拇指,“小师兄,我看你的武功在这大光明寺定是一等一的。”   真明小和尚立刻摇头道:“没有没有,寺中师兄弟众多,他们都比我厉害。”   杨宁闻言,心下骇然,暗想这小和尚说过,这大光明寺有四五百僧众,如果说其他人武功都比小和尚还要厉害,这大光明寺又是何等样一个恐怖的存在,忍不住问道:“你和他们都打过,还是和他们都比试过?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武功都比你高?”   小和尚一愣,才道:“小僧并无与人动过手,平时只和师傅对练过武功,大光明寺修佛第一,习武第二,入寺弟子,都要习练武艺的。”   杨宁这才松了口气,道:“你都没和人比试过,又怎知他们武功都比你厉害?”   小和尚抬手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道:“小僧脑子愚钝,武功长进很慢,而且习武时间不算太长,师兄弟们的武功应该都在小僧之上的。”   “我说小师兄,你自己还说不要妄语,原来这都只是你在猜测。”杨宁叹道:“都没交过手,无法评论高低,你说你愚钝可能不假,可是或许还有比你更愚钝的,他们的进步也许比你还慢,你以后可不要胡说所有人武功都比你高,这要是真信了你的话,岂不吓死人?”   “为何要吓死人?”小和尚纳闷道:“不过小僧确实是猜测,那是小僧错了。大光明寺内,应该.....应该没有比小僧还愚钝的人。”顿了顿,又道:“每年寺里都会有武法会,全寺声中都要到场,小僧看过师兄弟们比武,他们的武功着实精妙,小僧自愧不如。”   “那你怎没有参加?”杨宁道:“你要上场,也不见得输给他们。”   他倒不是拍真明小和尚的马屁,只是刚才被真明小和尚轻易打倒,如果说大光明内这小和尚的武功还是最差的,那全寺上下,岂不是谁都可以踩自己两脚,想想都他娘的郁闷,只有力证真明小和尚的武功了得,胜过寺中大多数人,杨宁心中的郁闷才会有所排解。   只是这小和尚不解风情,还在一个劲地谦虚,杨宁心下窝火,恨不得拿起一块石头,把那光瓢一转头砸个稀巴烂。   小和尚自然不知道杨宁心中的委屈,火上浇油道:“武法会能出场切磋的,都是武功练得极好的师兄弟,小僧武功不成,那是上不了场,而且师傅只有小僧一个徒弟,告诫小僧不要与人争执,更不要与寺内的师兄弟争执,所以师傅也一直没让小僧上场。”   “不是你武功不行,说到底,是你师父不让你上场。”杨宁立刻断定,随即愕然道:“你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弟?”   小和尚点头道:“是啊,除了主持师伯,净字辈高僧都有自己的弟子,其他师叔伯少说也有二三十名弟子,唯有师傅,只收了小僧一人为徒。”看着杨宁,道:“不过师傅既然让小僧传授你清经,应该是准备收你为徒了。”   杨宁想了一下,又问道:“小师兄,你可知道少林寺?”   他最熟悉的寺庙,自然就是少林寺,许多的书里,一提到江湖武林,少林寺都是泰山北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少林寺的存在。   “少林寺?”小和尚奇道:“那又是什么所在?”   杨宁心想你不可能连少林寺也不知道吧,解释道:“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大寺,也和你们大光明寺一样,有许多的武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天下武功出少林,你听过没有?”   小和尚摇头道:“没有听说过。不过据小僧所知,天下第一寺一直都是我们大光明寺。”   杨宁笑道:“可能是你下山太少,没有听说过而已,你这大光明寺才几百号人,其实也谈不上是什么大寺,真正的大寺庙,成千上万人,大光明寺和它们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   “那是小曾孤陋寡闻了。”小和尚十分认真道:“师傅并无和小僧说起过少林寺,所以小僧并不知道。”又喃喃道:“可是如果少林寺是天下第一寺,师傅也不会不告诉小僧啊,天下有名的寺庙,师傅和小僧说起过数十座,小僧记得一清二楚,就是不曾听过少林寺。”唯一沉默,终于道:“等师父回来,小僧再向师傅请教。宁师弟,你可知道如何运气?”   “运气?”杨宁皱眉道:“你是说呼吸吗?”   小和尚想了一下,道:“也如呼吸一般,只是.....只是也大为不同,运气便是修炼武功的根基,只有气运全身,方可以手脚自如,气息充沛......!”顿了顿,才道:“清净口诀,可以教授如何吐纳运气。”   杨宁更加肯定这清经必定是一门练气武经。   前番段沧海就说过,自己受困的根源,就是体内的真气囤积太多,却又根本不通运气法门,无法自行引导体内真气为己用。   现在可真是天刚下雨就有人来送伞,缺什么来什么,这小和尚竟然要传授自己运气法门,那可真是来的恰到好处。   ---------------------------------------------------------------------------------   ps:感谢镜中影舞、鼎力水平仪、o0无痕@百度、成宇彬、playmoonhw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朋友们,真的发自己内心的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只有用最好的文字和最精彩的故事来回馈你们! 第一二五章 五谷堂   杨宁眉开眼笑让真明小和尚传经,小和尚倒也实在,将清经传之于杨宁,杨宁只觉得清净口诀十分拗口,口诀字数倒是不多,真明小和尚连续说了数遍,又让杨宁背诵,如此这般,不到一个时辰,杨宁倒也已经勉强记下。   这清经正如杨宁所料,乃是一门真气心法,杨宁本以为这门心法要学起来,绝非轻易之事,孰知真明小和尚等杨宁记清楚清经心法之后,并不耽搁,立刻依照清经将吐纳运气法门传授给杨宁,而杨宁不到一个时辰,竟已经知晓如何按照清经法门去运气。   他懂得六合神功,虽然之前有些懵懂,但毕竟在危难时刻利用六合神功吸取过别人的能力,亲身体验过真气在经脉流通的感觉,并非没有丝毫的功底,如今真明小和尚传授的运气法门,也是吸气入体,然后在几处脉络之中流转。   按照真明小和尚所言,净纯老和尚虽然嘱咐不可将清经外传,但清经本身并不难学,乃是练气的基本武经。   杨宁如今倒也知道,体无真气,就等若武功没有灵魂。   如果说武学招式好比是形,那么真气便是魂,没有魂魄的武学,如同行尸走肉,即使再高明,也是僵硬无比。   可是有了魂魄,那么无论学习什么武功,真气与武学招式相融,就等若是形魂一体,威力大大提升。   依照真明小和尚所言,清经和大多数的真气心法一样,都可以将天地之间的气息,经过修炼化为人体之真气,淬炼出的真气,将储存于人体丹田之中,可是要想将天地之间的气息淬炼成纯正的真气,却并非容易事情。   杨宁虽然短时间内学会了清经的运气法门,在真明小和尚的指点下,也确实引入了一丝气息进入体内,但是进入的气息在脉络之中仅仅渗入一小段,便即消失的无影无踪,距离丹田遥不可及。   “宁师弟不要着急。”真明小和尚看出杨宁有些沮丧,劝慰道:“你今日初学,能够懂得如何运气就已经很不容易,清经的要义,在一个‘清’字,要做到心静如水,清净平和,持之以恒,方能逐渐感受到气息入体,假以时日,便可以屯气于身,这个是急不得的。”   他一本正经,年纪虽小,但说话却是老气横秋。   杨宁忍不住问道:“你花了多长时间才能够囤积真气?”   真明小和尚想了想,老实道:“小僧花了三个多月,那是十分愚笨的。”   “原来你也花了三个月。”杨宁道:“如此看来,没有十天八天,我恐怕也不成。”   真明小和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宁师弟,已经到了晚饭时候,小僧去五谷堂打饭,你......!”   杨宁起身道:“我随你一起去,你要是还和中午一样,带那么点饭来,恐怕等你师父回来,咱们两个都饿死在这里。”   真明小和尚犹豫道:“只是你去了,五谷堂的师兄也未必会多给。”又道:“师傅很快就回来,小僧饿上几天,应该也不会死。”   杨宁心想你这小秃驴还真是没有幽默感。   真明小和尚倒也没有阻止,只是让杨宁换上了一身僧袍,这是事先就准备好的,杨宁虽然觉得穿上僧袍不伦不类,可是真明小和尚却说这是寺内规矩,再三劝说,杨宁只怕和这小和尚闹僵,小和尚又要“小惩”自己,只能先换上僧袍,穿上之后,倒也合身。   两人顺着那狭窄的道路往下走,道路扭曲盘旋,杨宁远眺四周,只见得山脉形如巨龙,山势险峻,蜿蜒起伏,群山之中,亦有诸多湖泊山泉,山、水、寺庙浑然一体,雄伟壮丽,气势磅礴,夕阳西下,照射在山岩之上,那是紫色页岩,阳光一照,便会反射出金色光芒。   大光明寺并非一个整体寺庙,各处阁楼殿厦零星分散,许多地方都有浮桥悬空,真明小和尚知道杨宁是初来乍到,倒也耐心解释,杨宁很快便即知道,这大光明共有三阁、五楼、七殿和十八堂,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巧妙。   五谷堂便是十八堂之一,座落在北高峰和天堡山峰之间。   走了许久,杨宁心下倒是有些烦闷,暗想在大光明寺做和尚还真是不容易,吃上一顿饭,来回就要好些时辰。   五谷堂是全寺僧众就餐之所,所以面积甚大,两人赶到之时,只见五谷堂外的空地之上,已经有上百人排了长长的几条队伍,真明小和尚带着杨宁在其中一队后面排上,杨宁本以为像自己这样留有头发却身着僧袍必会惹人注目,到了这里,才发现像自己这样的却并非一人,队伍之中,已经看到有五六人如自己一般虽然穿着僧袍,却都留着长发,而众僧也都并不在意。   前面尚有二三十人,一时也轮不着杨宁,杨宁忍不住想起当年的学校生活,也是排队打饭,不想时隔多年,自己如今还挂着锦衣世子的名义,却还要在这里排队。   便在此时,却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便见到四五名身着僧衣的和尚每人手里拎着一只木桶,正快步走过来。   这几名和尚与其他僧众明显不同,大光明寺内大多数僧众都是灰白色的僧袍,可是这几名和尚的僧袍却略带黄色,而且腰间还缠着黄带子,无论是手臂还是脚踝上,都用带子系住,行走速度极快,其实也是与一般僧众大不相同。   只见那几名和尚拎着木桶,并不排队,直往五谷堂内进去,杨宁见状,心想看来这几个和尚是在这五谷堂做事,专门负责大光明寺的后勤。   等了片刻,前面尚有十多人,在后面又有不少人排上来,五谷堂前的广场内,人数虽众,却并无人说话,显得十分寂静。   便在此时,杨宁却见到那几名黄带和尚从五谷堂出来,木桶之中腾腾冒热气,其中一人恰好从杨宁身边走过,杨宁瞥了一眼,只见到木桶内盛有大半桶炒笋,手艺倒是不错,笋香飘过来,让中午本就没有吃饱的杨宁食欲大振。   那黄带和尚见杨宁探头看木桶,瞥了杨宁一眼,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杨宁一怔,已经见到那黄带和尚跟随同伴匆匆而去。   瞧那黄带和尚刚才一脸傲然模样,似乎高人一等,杨宁心下大是不爽,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前面真明小和尚肩头,问道:“小师兄,那帮家伙是干什么的?怎地不和大家一起排队?”   真明小和尚摇摇头,并不说话。   杨宁心下没趣,又等了片刻,这才轮到真明小和尚,只见打饭的是个胖胖的大和尚,满脸横肉,抬头看了真明小和尚一眼,拿了大勺,只在真明小和尚的碗里添了小半碗,又随意放了几根青菜,便示意杨宁上前。   杨宁皱起眉头,冲那胖和尚道:“我说.....师兄,你这饭菜是不是太少点了?还让不让他吃饭了?”   他声音不算大,却还是引起不少人注意,有人抬头看过来。   真明小和尚却是十分的谨慎,扯了扯杨宁衣袖,低声道:“足够了!”示意杨宁不要多说。   杨宁脸色不好,上前去,将饭碗放在窗台上,他专门挑了一个稍大的碗过来,那胖和尚舀了极小一块饭团,上面打了两根青菜,挥了挥大勺,示意杨宁离开。   杨宁双臂环保胸前,并不拿碗,只是直直看着那胖和尚。   胖和尚见状,粗声道:“还不闪开,后面的人还要不要吃了?”   “后面的人吃不吃先不急,我问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杨宁伸手指了指饭碗,“刚才我看其他人,有的满满一碗,碗里都堆成山了,我这里饭菜加起来,连小半碗都没有,我饭量大,你再加点。”   胖和尚冷笑道:“你不要吃?”   杨宁道:“自然是要吃的,可是这点不够,多添一点。”   胖和尚放下大勺,也横抱双臂,上下打量杨宁几眼,问道:“你是刚上山的?”   “我什么时候上山,与你好像没什么关系。”杨宁道:“我是过来吃饭的,这饭吃不饱。”   “五谷堂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胖和尚冷冷道:“爱吃不吃,不吃现在就滚。”   杨宁怒道:“你是出家人,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既然是你们掌管五谷堂,就该让人吃饱饭。”   “少废话。”胖和尚抬手指着杨宁:“你走不走?五谷堂到如今,还没有谁敢在这里撒野。”   “对不住得很,以前没人敢说话,是不愿意和你计较,可是我脾气不好。”杨宁冷笑道:“佛说众生平等,你是佛门弟子,又是怎么干事儿?有人碗里堆积如山吃不完,有人连肚皮都填不饱,这是众生平等?”   真明小和尚见状,急忙过来,向那胖和尚道:“师兄,这是刚上山的宁师弟,还不知道寺规,你......!”   “到了五谷堂,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胖和尚打断道:“他是你师弟?哦,那是净纯师伯新收的徒弟?你们两个听好了,别说今天,从今以后,每一顿饭都是这个样子,你们要是不服,尽管去说。”   便在此时,听边上有人道:“谁在这里喧哗?”声音之中,一名年过三旬的高大和尚走过来,瘦长脸,目光冷然。   “真壁师兄!”真明小和尚忙道:“这是宁师弟,他......!”   那真壁师兄抬手止住真明小和尚话头,打量杨宁两眼,问道:“是你在这里闹事?”   “闹事?”杨宁也是盯着真壁师兄,“你误会了,我来吃饭,有人不公,所以我要说话,就是这么简单,我不知道这也算闹事。”   却见那真壁师兄瞥了杨宁饭碗一眼,冷笑一声,手一挥,那晚饭已经摔落在地,摔成数片,里面不多的饭菜也洒了一地。 第一二六章 上下有别   僧众们有人略显错愕之色,但大多数人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真壁师兄盯着杨宁,冷笑道:“现在是不是闹事?你嫌弃饭菜太少,竟敢将饭碗摔在地上,你可知道五谷堂如何处置这样的人?”   杨宁怔了一下,才叹道:“我本以为这是佛门圣地,原来也是一个江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这大光明寺规矩多吗?”杨宁冷冷道:“原来可以随意妄语,倚强凌弱也是司空见惯。”问道:“你说这碗饭是我摔碎的?”   “谁都看见了。”真壁师兄道:“按照寺规,接下来三日,你不得再来到五谷堂,三天之后,你才会知道方才这碗饭有多宝贵。”   杨宁微微一笑,忽地往五谷堂内进去,真壁师兄皱起眉头,却见杨宁进屋后,走到那胖和尚面前,二话不说,抬脚便将那一大盆白米饭踹翻在地,那胖和尚大惊失色,厉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杨宁指着地上的白米饭,“许多人都吃不饱饭,你却将一大盆米饭倒在地上,按照寺规,你是不是三年不能吃饭?”   真壁师兄已经走到杨宁身后,见此情景,怒声道:“好大胆子,敢在五谷堂撒野。”伸手搭在杨宁肩头,杨宁也不犹豫,反手抓住真壁师兄的手,低吼一声,一个弯身,已经将真壁师兄反甩过顶,随即重重地摔在那堆白米饭上。   杨宁一开始还以为这真壁师兄不好对付,倒也不敢怠慢,使了全力,只是这真壁师兄远没有他想的那般厉害,被摔倒在地,叫了几声。   五谷堂内顿时涌过来六七人,七手八脚扶起真壁师兄,更有人已经拎着棍子,将杨宁围住。   真明小和尚已经进来,慌张道:“各位师兄,是....是宁师弟.....是宁师弟错了,小僧在这里向你们道歉,他初来乍到......!”   此刻本在耐心排队的声中顿时都聚拢过来。   真壁师兄全身上下沾着米粒,好不狼狈,盯住杨宁,恼怒至极:“你.....你敢在五谷堂撒野?”   “真壁师兄,这些米饭都被你糟蹋了,你是不是最少也要一年不能吃饭?”杨宁冷笑道:“一个管食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主持,可威风得紧啊。”   “抓住他。”真壁师兄怒吼道:“将他送到戒堂......!”   便有两名五谷堂的和尚抡起手中的木棍,照着杨宁便打过来,下手毫不留情。   杨宁一个扭身,踏出一步,轻松闪躲过,几步之间,已经冲出了饭堂,到了门外的广场之上。   外面的僧众显然都不想多惹事,纷纷躲开,五谷堂的和尚一涌而出,追了上来,真明小和尚焦急万分,跟在后面叫道:“诸位师兄,不要追了,他....!”   他还没说完,真壁和尚抬手指着真明小和尚,厉声喝问道:“他是你带过来的?”   “是是是,他是小僧带来......!”   “真明,你是存心带着家伙来闹事,对不对?”真壁恼怒道:“我知道你们师徒对我们五谷堂心存不满,今日是特地带人来找茬,真明,这次你跑不了的,一定要将你们送到戒堂,交给净能师伯。”   此刻五谷堂数名僧众正在广场上追拿杨宁,他们的武功看上去却都是稀松平常,杨宁在人群之中窜来窜去,几人一时间根本追不上。   那胖和尚追了几步,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停下脚步,忽地感觉身边人影一闪,只见到杨宁已经跑到他身边,胖和尚伸手去抓,叫道:“在这里,在这里。”   杨宁轻松闪过,就在胖和尚身前晃动,胖和尚怪叫一声,照准杨宁扑上去,却只见到杨宁身形一晃,胖和尚只感觉脚下一个拌蒜,整个人已经扑倒在地,“哎哟”叫了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四周众僧有人忍住笑,有人更是故意放杨宁通过,却在闪躲间故意挡住后面追来的那几个五谷堂和尚。   本来寂然一片的五谷堂前,此时却是嘈杂一片,鸡飞狗跳。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冷喝:“都站住!”   这声音雄浑刚猛,中气十足,场中虽是嘈杂,但这一声厉喝却将其他声音俱都压住,杨宁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紫黄相间僧袍的老和尚,年过五旬,身材高大,颌下黑须飘动,正冷着脸瞧着这边。   四下里顿时都静下来,五谷堂那几名和尚也都迅速将手中棍子放下,跪倒在地,真壁和尚匆忙上前,跪倒在地,恭敬道:“净能师伯!”   杨宁一愣,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几个家伙喊着要将自己送到戒堂,想不到这戒堂首座净能和尚突然间就冒出来。   其他僧众显然对净能十分的畏惧,都是低着头,静默无声。   净能扫视一番,沉声道:“为何在此喧闹?”   真壁和尚忙道:“回禀师伯,有一名新上山的带发弟子,嫌弃饭菜不好,在这里生事,还请师伯做主。”   净能瞧向杨宁,道:“你过来!”   他气势威严,声音冷峻,有一股让人难以违抗的气质,杨宁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本想抱拳,但想到这里是寺院,合十道:“晚辈齐宁,见过前辈。”   他并没有剃度,亦没有拜师,也不好称呼净能为师伯。   净能似乎也不在意称呼,问道:“是你嫌弃饭菜不好?”   杨宁道:“前辈,寺规森严,不知道口出妄语是否触犯了寺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要问问这位真壁师兄了。”杨宁道:“他自称管着五谷堂,可是打饭时候,有多有少,五谷堂的饭菜好不好,我并不评论,可是处事不公,我心里就是不服气。”   净能问道:“你就是上山疗伤的齐宁?”   杨宁点头,心想原来这净能也知道我,如此看来,他应该也知道我锦衣世子的身份,却不知道会不会给几分面子。   “五谷堂有五谷堂的寺规。”净能神情冷峻,“你初来乍到,就在此生事,搅乱寺规,不可轻饶。”沉声道:“来人,将他带去戒堂。”   从后面立刻上来两名僧众。   杨宁皱眉道:“等一下。”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惩罚我?”   “触犯寺规,自然要罚。”   杨宁笑道:“可是前辈还没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闹明白,就如此武断?你为何不问问五谷堂的人都做了些什么?”   “我只知道是你在这里引起喧闹。”净能道:“其他事情,随后再行调查。”   杨宁忽地大笑起来,笑声十分刺耳,不少僧众都显出惊骇之色,暗想大光明寺内的僧众,在这位净能师伯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这里如此放肆,看来是要倒大霉了。   “你笑什么?”净能冷声问道。   杨宁淡淡道:“我本以为既然大光明寺号称天下第一寺,势必不同凡响,现在看来,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净能脸色一寒,厉声道:“你说什么?”   真壁在旁道:“师伯,你听他说的,这人狂妄无知,绝不能让他败坏大光明寺的清誉......!”   “你休要说话。”净能瞪了真壁一眼。   杨宁指着真壁道:“管理五谷堂的这位,趋炎附势,色厉内荏,还有其他几个,欺软怕硬,本来我以为你这老和尚能够主持公道,现在看来,也是不辨是非,从上到下都是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大光明寺有什么资格敢自称是天下第一寺!”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变色,真明小和尚急道:“宁师弟,可不是这样的......!”   “小师兄,难道你现在还不明白,五谷堂这几个人,就是看你敦厚,又看你年纪小,所以才在你面前嚣张跋扈,你没瞧见他给别人打饭是多少?”杨宁冷哼一声,“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有些人可以直接进入五谷堂内,拎着大木桶打饭菜,且不说饭菜比你们要好得多,仅他们不用排队便可以随意进出五谷堂,这大光明寺还有什么众生平等?”   有人听到,顿时都显出戏虐之色,更有人发出嘲讽笑声。   真壁师兄也冷笑道:“你说的是空明阁的那几位师兄?”   “我不在乎是哪里的师兄,既然要讲众生平等,就该从大光明寺开始。”杨宁朗声道:“连自己都不守这个要义,凭什么宣扬众生平等?”   “你入寺才几天,也配说佛义?”真壁师兄嘲讽道:“你是在嫉妒空明阁的那些师兄?嘿嘿,你能和他们相提并论?你在他们眼里,连根小指头也算不上。”   杨宁哈哈笑道:“果然如我所言,大光明寺等级森严,根本没有什么众生平等。你真壁觉得自己不能和他们相提并论,我可没觉得他们有多特别。”瞥了真壁师兄一眼,“连自己也瞧不上自己,实在不知道你有什么底气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   净能冷冷看着杨宁,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觉得大光明寺不公?”   “其实上下有序也没什么错,只是别挂着羊头卖狗肉。”杨宁道:“既然寺内上下有别,就不必对外宣扬什么众生平等。一碗饭都端不平,其他的事情更不必说了。”又道:“是了,前辈要让我去戒堂接受惩处?对不住得很,我可不是大光明寺的人,所以也用不着前辈教训。”   --------------------------------------------------------------   ps:感谢爱知源、书友28017785、鹿哥金牛座、镜中影舞等兄弟的捧场打赏! 第一二七章 贵客   净能只是冷着脸,不改颜色,他的面相看起来倒像个脾气火爆之人,但却有耐心听杨宁说完,等杨宁一番话说完,净能终于道:“你说完了?”   杨宁也不知道自己体内的伤势是否已经完全治疗,否则早就掉头便走。   “你说错了两句话。”净能道:“第一,任何人进入大光明寺,无论是否寺内弟子,都要遵守大光明的寺规,无论你在山门之外何等威武何等尊贵,到了大光明寺,便要抛去山门外的一切身份。”顿了顿,才道:“第二,从大光明寺立寺至今,大光明寺的僧众并无一人云游山外,也并无一人在外传扬众生平等,你可听清楚?”   杨宁一怔。   “云游四方,传扬佛法,普天下有无数僧众寺庙再做,可大光明寺却偏偏不在其中。”净能缓缓道:“你说众生平等,可又真的能够明白众生平等是何意?大光明寺的佛义,乃是修本心,并无人说什么众生平等,所以你这套说辞,在大光明寺并无用处。”   杨宁大是意外,他只知道佛家宣扬众生平等,本以为大光明寺既然是佛门一员,这一点应该没什么不同,可是净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这般说,却是让杨宁大感惊讶。   净能又道:“空明阁的弟子前来取饭,不必排队,也是寺规,你若想和他们一般,只要能够进入空明阁,自然也能如此,所以每人都有机会,可是没有达到那个份上,就只能在这里规矩排队,你可听明白?”   杨宁本还想以众生平等辩驳一番,却不想这大光明寺古怪得很,根本不和你讲究什么人人平等,一时间反倒不知如何争辩。   “带他去戒堂!”净能并不再废话,一抚袍袖,转身便走,两名僧众上前来,便要架住杨宁。   杨宁心中窝火,冷笑一声,不等两人靠近,后退两步,冷声道:“谁敢动我?”   那两人并不多言,齐齐出手,一左一右往杨宁的肩头搭过来,这两人出自戒堂,一出手杨宁便知道武功不弱,比之真壁那几个五谷堂的和尚要高明的多,可是这般被带到戒堂,他心下如何甘心,冷笑一声,也不多想,脚下侧跨一步,身形便即掠开过去,轻松闪过那两名戒僧的出手。   两名戒僧都是一愣,但反应也快,身形分开,再次往杨宁扑过去。   杨宁一步踏开,第二步跟上,滑到一旁,正是逍遥行步,那两名戒僧再次扑空,都是微微变色。   四周众僧大部分只看到两名戒僧忽左忽右,而杨宁却幻成一道影子,一时间根本看不清楚他步法如何,真明小和尚见到杨宁身法如鬼魅一般,在两名戒僧的追拿下宛若穿花蝴蝶一般,大是惊讶。   在场众僧都知道,这两名戒僧乃是净能坐下弟子,武功也算了得,可此刻合两人之力,竟然沾不得杨宁一片衣襟,都是愕然,真壁等五谷堂弟子更是惊骇,本以为只是个上山来的普通小子,孰知此人的武功却如此了得。   他们自然不知,论及武功,杨宁还真是不怎么样,可是这套逍遥行步法,杨宁却已经是纯熟无比,行走出来,早已经没有一开始时候的僵硬呆滞,虽然还达不到飘逸如仙的境界,但走起来已经是有模有样。   他本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而且悟性不低,最开始走这个步子,只知闷头去走,但现在却也已经能够抬头观察身边的状况。   这套步法前所未见,两名戒僧几乎每次都是要抓住杨宁,可总是差那么分毫,便被杨宁掠开过去。   忽听得一声低喝,随即感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杨宁只觉得那阵劲风犀利,竟是让人一时透不过气来,脚下不由慢了一些,眼睛瞧见一片黑云往自己临头罩过来,杨宁心下微微吃惊,却慌而不乱,侧步往左走,只走出一步,却感觉眼前那片黑云竟然在瞬间飘荡到自己的左侧。   对方速度之快,远远在自己之上,杨宁吃了一惊,随即感到肩头被拍了一掌,一股巨力推来,整个人已经向后飘过去,随即重重落在了地上。   他感觉胸口一阵恶心,气血翻滚,抬头看过去,只见到净能如同一片云彩,轻飘飘落在自己身前,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刚才是什么步法?”净能皱眉问道。   杨宁深吸一口气,等胸口那种翻滚感渐渐消失,才抬头冷笑道:“怎么,我学了什么功夫,进了大光明寺,也要教给你们?”   净能一怔,随即一声冷笑,沉声道:“带走!”   两名戒僧上前,架起杨宁,杨宁懊恼不已,冷笑道:“前辈武功果然是了得,我区区一个无名之辈,也要劳驾你亲自出手,大光明寺果然是天下第一寺!”   他对这净能十分反感,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是锦衣世子,这帮和尚对自己再是恼怒,也不敢真的对自己怎样。   本来他对大光明寺出手相救还有几分感激,可是今日在五谷堂看到的一切,这些人根本没有出家人的仁善慈悲,反倒有些是非不分,这让杨宁对整个大光明寺也没了多少好感。   便在此时,却听到镗镗之声骤然响起,正是巨钟之声,声音自北高峰方向传来,声音极为急促,连续不断。   杨宁心下奇怪,真明小和尚说过,大光明寺内一日四钟,前三次钟声已经敲过,第四次钟声则是三钟齐响,那是熄灯入寝的钟声,但现在刚刚在晚饭口,日头也才刚刚落山,天色还没有黑下来,怎可能在这个时候就让人睡觉。   却见到净能脸色骤变,沉声道:“去光明殿!”竟是不再管杨宁,转身就走,那两名戒僧也是神情肃然,放开杨宁,跟在净能身后匆匆而去。   此刻不但是净能,在场的众僧却都是纷纷跟在净能身后,往北高峰方向去。   真明小和尚此时已经过来,问道:“宁师弟,你没事吧?”   杨宁虽然被净能拍了一掌,胸口方才一阵憋闷,但此时已经舒畅,也并无大碍,忍不住问道:“小师兄,出了何事?”见众僧如同潮水般往北高峰方向涌过去,奇道:“这些人都要去哪里?”   “你听到的钟声,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真明小和尚解释道:“大家都往光明殿去,除非遇到大事,一年难得响起几次。”小和尚微皱眉头:“恐怕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召集大家,宁师弟,咱们快些过去,不要耽搁。”   杨宁见五谷堂的众僧也丢下饭堂不管,心下纳闷,见真明小和尚已经跟着人群往前走,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脚下十分迅速,中间经过一座悬空浮桥的时候,浮桥摇晃,但众僧却如履平地,杨宁知道这些人都是习以为常。   走了小半天,终是跟着众人到了光明殿。   光明殿是大光明寺的正殿,巍峨宏阔,大殿之上此时已经聚集了两三百人,在大殿两边站立,杨宁跟着真明小和尚站在下首,这光明殿太过宏阔,数百人居于其中,却依然是空阔得很。   只见到光明殿大佛像之下,有一排金黄色的蒲团,杨宁数了一数,竟然有十三只金色蒲团,顿时便想到光明十三僧,暗想平日僧众聚集,这十三只金色蒲团便是光明十三僧的座位?   不过此刻十三只蒲团除了净能在左首一张蒲团落座,其他蒲团俱都是空着。   他知道光明十三僧之中,有十人因为大楚皇帝驾崩,去往皇宫举行水陆法会,光明十三僧留在寺中的并不多。   门外依然有僧人络绎不绝进入,到最后竟有四五百之众,济济一堂,却都是井然有序,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偌大光明殿,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似乎都能听见。   忽见到从殿外又有一人进来,身后跟着四名僧众,杨宁瞧了一眼,只见那四名僧众腰系黄带,与之前用木桶打饭的和尚一样,知道这四名僧众很可能就是空明阁的和尚。   空明阁的弟子在大光明寺似乎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先前在五谷堂前,从各人的反应可以看出,他们对空明阁的弟子十分的敬畏。   当先那一僧约莫六十岁上下年纪,身上的僧袍也是紫黄相间,倒与杨宁印象中那些僧袍很不一样。   这老僧颌下白须飘荡,慈眉善目,身形偏瘦,年纪虽然不小,但脚步轻健,进到殿内,戒堂首座净能已经起身来,双手合十,等老僧靠近过去,净能已经道:“净空师兄!”   老僧净空也是双手合十,道:“有贵客驾临,支主持师兄尚在坐空禅,无法出关,其他师兄弟也未能返寺,今日就由你我来接待贵客!”   他中气甚足,再加上大殿之内十分安静,杨宁虽然距离颇远,却也是听得很清楚,暗想原来是有人拜寺,看这阵势,前来大光明寺的贵客身份应该不一般,否则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   净空径自过去在一张蒲团上坐下,杨宁见他所坐蒲团是正中一只蒲团的左首第一位,看其座次,在这大光明寺内的地位必然不一般。   “有请东齐白云岛贵客!”净空声若洪钟,远远传了出去。 第一二八章 赤媚白羽   杨宁看到净空话声刚落,不少僧众脸色微变,便是自己身边的真明小和尚,身子也是一震,似乎这些人都知道对方来头。   白云岛他并未听说,可是东齐他却知道。   东齐是北汉与南楚之间的小国,生于夹缝之中,国小人稀,但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南楚太子据说就是前往参加东齐立储大殿,皇帝驾崩,太子却耽搁在外。   忽听得一身清鸣,便见到从殿外飞进一物,色彩斑斓,形似孔雀,却比孔雀又要小上许多,入殿之后,众僧纷纷抬头,那彩鸟在殿内盘旋一周,却是落在一根横梁上,俯瞰大殿,颇有气势。   就见从殿外率先走进一人来,却是一身官服,其后却又跟着数人,杨宁只见其中两人十分的显眼。   一人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身材修长,不过三十岁上下年纪,乌黑长发用一根带子系住,垂在身后,样容清俊,双手环抱,左臂之下却是抱着一把长剑,面无表情,整个人给人一种出尘脱俗的感觉,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与他并肩而行的,却是一身红妆的女子,年纪也在三十岁上下,如同一团火焰般。   这女子样貌极美,身形婀娜,前凸后翘,浓妆艳抹,甚为妖艳,虽是入冬,可此女穿着却颇为清凉,红裙侧边开叉,走动之间,裙裾摆动,雪白的粉腿若隐若现,欺霜赛雪,更加上腰肢扭动,性感诱人。   白衣男子相貌俊秀,而红衣女子样容艳美,这一对组合无论哪一个人本就十分显眼,两人齐出,更是吸人眼球。   有些僧众看到摆动腰肢款步而入的红衣女,神情都变得不自在,有人低下头不敢多看,有人虽然看似目视前方,但眼角却还是瞟向那红衣女。   此女媚骨无双,放在任何地方都会让人垂涎,更何况大光明寺终年难见女客,却也怪不得这帮和尚往她身上看。   在两人身后,则是四名身穿麻衣的大汉,看他们行走步法,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   走到殿内,当先那名官员已经停下脚步,向上座的净空和净能合十道:“两位大师,下官礼部侍郎苏洛,带同东齐白云岛主座下两位弟子前来拜寺,两位贵客是随东齐使团前来祭奠圣上,特意提出拜寺,期盼能得大师指点,还请多多关照!”   他言辞对大光明寺众僧十分客气,甚至在净空面前自称“下官”,堂堂礼部侍郎如此,杨宁大是惊讶,此时却也明白,这大光明寺在南楚国的地位显然是非同一般。   红衣女扭动杨柳枝般的腰肢上前两步,面带笑容,娇艳无双,娇声道:“白云岛主座下弟子赤丹媚,见过诸位大师!”   她本就娇艳无双,声音却又嗲的出水,嗲哩嗲气,说出来就宛若在你耳边轻语情话,不少人听到,便感觉身上一阵发酥,魂魄飘荡。   杨宁也不禁心头一荡,心想这女人的名字果然没有取错,那个“媚”字,还真是恰如其分。   她虽然声音妖媚,却像天生如此,并非做作,不过正因如此,更是让人心神悸动。   白衣男子声音没有半丝感情,冰冷的如同一块石头:“东海白羽鹤!”   杨宁听他语气,倒和自己手下的赵无伤有些相仿,都是惜字如金,不过论起气势,赵无伤自然不可与白羽鹤相提并论。   “久闻白云岛主是为东齐国师,却居于东海白云岛,闲云野鹤,不问世事,淡泊尘世。”净空声音慈和:“贫僧虽久仰白云岛主之名,但却始终没有机缘一见,今日能得见岛主座下两大弟子,也算幸甚!”抬手道:“上座!”   便见有底子送上蒲团,摆放在地上。   礼部侍郎苏洛抬手向白云鹤二人道:“几位请坐!”   白云鹤如同一根柱子一样静静站立,并不说话,更不动弹,苏洛有些尴尬,倒是赤丹媚妩媚笑道:“苏大人,我师兄便是睡觉也这般,不用对他客气。”上前双腿跪坐在一张蒲团上,她娇躯挺直,酥胸茁挺,更显峰峦凸起。   “两位施主远道而来,却不知有何贵干?”净能见殿内不少弟子盯着赤丹媚看,眼也不移,而且不在少数,心下恼怒,大光明寺弟子平日里精研佛学,寺规森严,但此番众多僧人盯着赤丹媚,少不得要折损大光明寺的声誉与威严,心下对妖媚入骨的赤丹媚便颇有些反感,声音也颇有些生冷。   赤丹媚笑靥如花,嗲声道:“这次奉家师之命,随东齐使团前来贵国,有两桩事情要做。第一桩自然是祭拜贵国的皇帝,另一桩事情,却是完成家师二十多年前的夙愿。”她声音娇嗲,荡人心魄。   这女子风情魅惑,但细皮粉肉,跪坐地上,两条雪白玉腿便即显露出不少雪润肌肤来,红白相间,红如烈火,白若冬雪,身子性感惹火,婀娜火辣,乍一看去倒像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女一般,有着少女的容颜,却又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哦?”净空合十道:“二十年前的夙愿?莫非白云岛主的夙愿与我大光明寺有干系?”   赤丹媚笑道:“大师的年纪,应该知道二十年前发生在贵寺的一桩往事。”   “还请赤施主指教!”   “二十三年前,家师长途跋涉,赶来贵寺。”赤丹媚道:“大光明寺是当今第一寺,更是南楚皇家寺院,高手如云,家师对贵寺十分仰慕,化名拜山,希望能够在贵寺求缘,却被贵寺所拒。”   众僧俱都微微变色,净能失声道:“你是说,二十多年前,白云岛主竟然来过鄙寺?这.....这怎么可能?”   赤丹媚娇声道:“家师当年化名吴动,不知大师可还记得?”   “吴动?”净空微一沉吟,并无说话,净能本就对赤丹媚没有什么好感,此刻见她一脸风骚,更是反感,冷笑道:“白云岛主既然要入寺,何不光明正大,为何要化名而入?想进山入寺成为大光明寺弟子的人,不计其数,我大光明寺择徒甚严,可不是谁都有资格入门的。”   白羽鹤此时却是微闭着眼睛,抱着长剑,八风不动,就如同睡着了一般。   杨宁此时却只能从侧后方看到白羽鹤,见他始终抱着长剑,心想这家伙只怕是个剑客,看那一副高冷模样,剑术应该也不差。   他此时却也知道,那白云岛主却是东齐国的国师。   从侧后方看赤丹媚,发现这般看过去,赤丹媚的身形倒像个葫芦,腰直纤细,线条向下却向两边扩张,形成滚圆的臀部线条,因为是跪坐在地,那红裙被丰满翘臀绷的紧直,浑圆臀部被紧紧裹在红裙之中,形状完美饱满,这让杨宁很担心裙子会被丰满的臀部撑破。   忽听净空道:“你说当年白云岛主化名.....吴动?”   “看来大师是记起来了。”赤丹媚腻声道:“大师可还记得当年是如何拒绝家师?”   净空叹道:“据贫僧所知,那时候白云岛主尚未居于白云岛,两位应该也不曾在白云岛主座下。”   “不错,家师正式被贵寺拒绝之后,回到东齐,登上了白云岛。”赤丹媚幽幽道:“家师当年要入山门,在紫金山下等了足足五天五夜,滴米未进,差点死在这里,可是贵寺毫无恻隐之心......!”   净能似乎也想起来,看向净空,问道:“师兄,他们说的是当年那个......!”   净空微微颔首,道:“不错,正是那人,原来他就是白云岛主。”   “哼,原来他就是白云岛主。”与净空的感慨不同,净能语气带着不屑,看向赤丹媚,冷声道:“当年白云岛主化名来拜,竟然指名要拜在家师门下.....,家师那时候正是大光明寺主持,他还要求家师传授他大光明寺的《光明真经》,当真是异想天开。”一脸冷峻:“《光明真经》乃是大光明寺镇寺之宝,只有历代主持方能修习,连我们都不得见过,一个外人直接就要传授《光明真经》,难道他是想要做大光明寺的主持不成?”   赤丹媚不骄不躁,也不气恼,依然是媚笑道:“但是家师当年答应过,只要贵寺传授《光明真经》,定会让大光明寺成为天下第一宗派,你们没有接受条件,到如今大光明寺也只能称霸一隅而已。”   杨宁听到这里,明白了什么,心想看来这白云岛弟子前来,心存不善,应该是来一雪二十多前的仇怨。   这白云岛主既然是东齐国师,如今自然不好亲自出面,所以派了两大弟子前来。   不过这大光明寺既然是天下第一寺,而且又是南楚皇家寺院,底蕴自然不浅,白云岛主派了两名弟子前来就想一雪前耻,颇有些目中无人了。   净空依然是淡定自若,合十道:“鄙寺并无称雄之心,亦没有想过什么成为天下第一宗派。白云岛主之志愿,与我大光明寺的志愿大相径庭,难以相融。而且当年令师的要求颇为过分,也难免会被拒绝。”   “家师在山下等了五天五夜,贵寺始终没有答复,所以家师只能在山下的石碑上留下了一句话。”赤丹媚笑道:“大师可还记得当年在石碑上的那句话是什么?”   净空平静道:“终归!”   赤丹媚吃吃娇笑道:“不错,终归,终会归来,这就是家师夙愿,我们今日便是为了完成家师夙愿而来!” 第一二九章 净心阁   净空合十道:“赤施主,白云岛主当年前来,未能入山,自是机缘未到,诸位也不必太过在意。”   净能却是冷笑道:“怎么,你们是要为他复仇而来?白云岛主武功非凡,贫僧也是听说过,据说座下三大弟子,也都是顶尖高手,不过要到大光明寺寻衅找事,那可也由不得你们放肆。”   “大师放心,我们若是故意挑事,也不会正大光明由苏大人带着我们上山。”赤丹媚笑道:“大光明虽然守卫森严,可是我们要想悄无声息上山,贵寺山门前的僧众只怕是拦我们不住的。”   净能还要说话,净空已经道:“净能师弟!”转过头来,示意净能不要多说。   净能对净空显然还是十分的忌惮,虽然一脸恼怒,却终是没有说话,此刻大殿之内已经有执事僧点起灯火来,庄严肃穆的光明殿在灯火照耀下,却也是明亮非常。   “赤施主说要完成白云岛主的夙愿,却不知岛主的夙愿是什么?”净空气定神和,语气温和:“如果是想观摩大光明寺的三阁六楼十八堂,老僧倒是愿意亲自陪同。”   他此时已经将自称由“贫僧”变成“老僧”,看似不动声色,但这一声自称,却也显示大光明寺由不得外人胡来。   赤丹媚微挺酥胸,峰峦茁挺,撑衣欲裂,腻声道:“贵寺雄阔浩大,若是要将三阁六楼十八堂一一观遍,也非一时半刻,我们此番前来贵国,并无太多时间,所以倒也不必观摩这么多地方。”妩媚一笑,道:“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若是贵寺允许,我们倒是希望能在贵寺净心阁观摩一番。”   她口诵佛经,本是庄严之事,但那酥媚妖腻之声说出,却让人感觉十分奇怪,不过她轻易说出净心阁的佛法由来,自是对净心阁十分了解。   净空微笑道:“赤施主想要观摩净心阁?”   “还请贵寺通融。”赤丹媚娇笑道:“家师夙愿,要么能够得到贵寺《光明真经》传授,要么可以让我们进入净心阁观阅三日,贵寺的《光明真经》并不外传,若是强迫贵寺传经,未免强人所难,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贵寺净心阁盘阅几日。”   “休想!”净能还是忍不住冷笑道:“你们难道不知,净心阁乃是我大光明寺禁地,里面珍藏有大光明寺诸般武经,岂能让你们进入?”   赤丹媚美眸流盼,轻笑道:“家师知道若是直接要求,贵寺定不会答应,但是家师的夙愿,也不可不顾。”顿了顿,才媚声道:“贵国与我东齐交好,我们也不愿意破坏两国友善,所以今次要进净心阁,自然不会强行而入。”   净能冷哼一声,道:“你们倒是想,就怕你们没有那等本事。”   赤丹媚凤目微斜,道:“大师是说我们东海白云岛没有这样的实力?”瞥了边上白羽鹤一眼,笑道:“师兄,你可听见?”   白云鹤眼睛依然是闭着,只淡淡道:“我们走!”   他意简言骇,但净空何其精明,心知这些人一旦掉头便走,大光明寺就等若是和东海白云岛撕破了脸。   他深知东海白云岛的厉害,如果今日这些人扭头就走,对大光明寺来说,便是后患无穷。   “赤施主,你既说不想强行进入净心阁,可是鄙寺净心阁乃是禁地,莫说几位是东海白云岛弟子,便是本寺僧众,也不可轻易进入。”净空依然十分沉着,“赤施主是否已经有了法子,能够让双方都不要太为难?”   赤丹媚合十道:“大光明寺有今日之声名,看来也并非偶然,大师修为高深,小女子十分钦佩。”   有人闻言,心中禁不住便想,你这风骚形态,也不知跟了多少男人上床,此时竟然大言不惭自称是小女子,可是她粉面如玉,娇美异常,却又令人心神荡漾。   “据小女子所知,贵寺的武学,有三样名扬天下。”赤丹媚缓缓道:“阵法,拳脚,还有剑术!”   净空微笑道:“佛门子弟,修心为先,赤施主所说的,只是鄙寺僧众强身健体之术而已。”   赤丹媚道:“今日我东海白云岛,便向贵寺请教这三样功夫,三局两胜,若是贵寺获胜,我们立刻离开,自今而后,白云岛弟子再不踏进大光明寺一步,而且无论何时遇到,白云岛弟子也不会与大光明寺弟子发生冲突。”妩媚一笑,美艳不可方物:“若是我们侥幸得胜,还望贵寺能大开方便之门,让我们进阁参悟。”   净能冷笑道:“若是我们不答应,你们就要与我大光明寺为难?”   赤丹媚咯咯娇笑,花枝招展,酥胸乱颤,道:“这位大师性情刚烈,人家真的好害怕。”抬手轻拍酥胸,丰满胸脯上下颠动,“只是家师从小教训,凡事都要迎难而上,决不可退缩。我们是江湖人,许多事情就以江湖之道解决,是非恩怨,本就是江湖永不消失的话题。”她面带媚笑,但一双秋水般的迷人眼眸却显出一丝寒意:“我们自幼受家师恩惠,若是连这点小事都不能为家师办好,那实在没有脸面回到白云岛。”娇声乞求道:“大师,你就行行好,可别让我们太为难了,总要让我们能给家师一个交代。”   她虽然嗲声乞求,但言辞之中,却是充满了威胁。   一直没有吭声的礼部侍郎苏洛终于道:“两位大师,东齐使团此番前来,也是为了两国的交好,两位大师看在朝廷的面上,还请多多关照。”   净能冷笑道:“寺中诸位师兄弟大都去了宫中,你们却挑在这个时候前来,还真是会选时候。”   赤丹媚立刻道:“小女子听闻大光明寺高手如云,莫非走了一些人,大光明寺就无人能够撑起局面?大光明寺号称天下第一寺,白云岛两名小小弟子过来,贵寺就心存退却,倒是小女子想不到的。”吃吃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是我们高看了贵寺,今日大可不用比试,等贵寺所有人都到齐,我们再来拜会。”   净能脸色发黑,双手握拳,冷声道:“好,你们要打,我们奉陪......!”他快人快语,净空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   杨宁看在眼里,心想这净能平日里只怕是疏于佛法,性格竟是这般火爆,赤丹媚明显是在激将,这老和尚竟然瞬间就中招。   赤丹媚不等净空说话,美眸一亮,笑道:“这位大师说话可能做主?小女子看还是请这位大师决定吧。”说完,美眸看向净空。   杨宁心中感慨,这性感媚女并不是胸大无脑,反倒是狡黠得很,她显然是看破了净能的性情,出言激将,等到净能恼怒之下脱口答应,又往前送出一刀,这一句话说出,以净能的脾气,断不可能改变主意,却又将净空架住。   净空若是不答应,净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扫地,大光明寺两大净字辈高僧之间就必然产生隔阂,大敌当前,一生内乱,那便是雪上加霜。   若是净空答应,则正顺了白云岛弟子的心思。   杨宁此时亦觉得赤丹媚等人此番前来,定是早有计划,光明十三僧之中,有十位去往京城皇宫举行水陆大法,而大光明寺的主持正在坐空禅,杨宁不知道空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便是主持此时此刻肯定是无法出面,否则今日也不必这两位净字辈高僧迎客。   赤丹媚挑选的时间,可说是恰到好处,这当然不会是巧合,而是有意安排。   由此亦可知,赤丹媚等人此番是成竹在胸,势在必得,而大光明寺这边,则是凶多吉少。   净空气定神闲,缓缓道:“出家人并无竟胜争强之心,赤施主说我大光明寺心存退却,也无不可,方外之人,但求息事宁人以和为贵而已。”   净能闻言,皱起眉头,脸色顿时更加难看,殿内僧众亦有人脸色难看,他们只以为净空退缩不前,心下有些不满,暗想大光明寺作为天下第一寺,如今只不过是几名白云岛弟子前来,全寺数百之众齐聚于此,竟然甘拜下风,实在是大大折损了声威,日后定会让人瞧不起。   “不过大光明寺素来同心齐德,净能师弟既然答允你们,那么大光明寺便无退却之理。”净空声音平和:“赤施主,你和你的同门既然要在大光明寺切磋较量,远来是客,鄙寺若是推拒,反倒不是待客之道了。”   净能眉头舒展开来,大声道:“净空师兄所言极是,白云岛既然找上了门,大光明寺绝无退却的道理。”   赤丹媚立时咯咯娇笑起来,拍手道:“果然是天下第一寺的气派,终究没有让人失望。”又问道:“两位大师,三局两胜的约定,你们自然也是答应的?”   净能与净空对视一眼,微一沉吟,净空才道:“既然是要完成岛主夙愿,若是你们取胜,鄙寺自然打开净心阁,不过......净心阁乃是鄙寺禁地,即使你们胜了,也只能让一人入阁,期限为三日,三日一过,便请下山。”   赤丹媚尚未说话,白羽鹤却睁开眼睛,点头道:“好!”   ---------------------------------------------------   ps:感谢lingday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书友33306727、爱知源、深度布局、镜中影舞诸位兄弟的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诸位兄弟姐妹,鞠躬! 第一三零章 无相四极   净空道:“两位施主既然以三战为定,非我大光明寺主动求战,只是贵客远来,提出此议,鄙寺也只能奉陪。不过白云岛与我大光明寺虽然有当年的小隙,但却并无仇怨,三战切磋,还是点到为止,尽量不要伤人。”   赤丹媚笑道:“大师放心,我们此来,只求切磋,不为结怨。”   净空心中却也是有盘算,近日对方提出的要求十分明确,乃是要比拼阵法、拳脚以及剑术。   他年过半百,见识自然非凡,早就瞧出白羽鹤的剑术定然了得。   大光明寺虽然不乏剑道好手,但寺内第一剑术高手净通却是去往皇宫参与水陆大会,并不在寺中,若是净通尚在寺中,大可以与白羽鹤一决雌雄,可是此番放眼寺中群僧,恐怕无一人能与白羽鹤匹敌。   剑术一道,未比先败。   净空深知净心阁乃是大光明寺第一重地,内藏历代武经,可说是大光明寺心脏之地,平日里不但时刻派人守卫,而且内设机关。   若是被外人进入净心阁,得窥其中武经,就等若是被人用刀子顶入了心脏。   如果今日来访的是别人,大光明寺断然不会答应对方的要求,即使胜券在握,也不会给对方丝毫可以接近净心阁的机会。   但来者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却又大是不同。   大光明寺并非普通寺院,乃是皇家寺院,自大楚立国至今,在大楚国内,一直都拥有崇高的地位。   大光明寺不需要像一般的寺院那般需要依靠香客的香油钱生存下去,而是有着自己的封邑,寺院的开销,封邑足够保证,而且绰绰有余。   佛法在大楚国十分昌盛,百姓也多是信奉佛法,佛门在百姓心中有着极高的地位,作为天下第一寺,大光明寺更是南楚佛门翘首,虽然并没有弟子外出宣扬佛法,但因为它在佛门的超然地位,在南楚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   南楚朝廷给予大光明寺极高的待遇,而大光明寺实际上也成为南楚朝廷的一张王牌,如果说南楚朝廷控制着世俗政权,那么大光明寺便以宗教护卫着世俗政权,两者互相契合,亦是相互保护。   如果是一般的寺院,自然不会在意南楚的朝事,但大光明寺却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净空深知,南楚与北汉对峙,东齐国一直都是飘然世外,并无参与其中,但是随着两国的纷争愈加激烈,东齐国想要在夹缝之中独善其身,实在是困难至极,无论是北汉还是南楚,都是极力想要拉拢东齐。   东齐此番派出使团前来南楚祭奠驾崩的皇帝,这对南楚来说,当然是极好的机关,南楚朝廷对于东齐使团自然也是极为看重,否则也不会派出礼部侍郎领着赤丹媚等人上山前来。   赤丹媚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弟子,而白云岛主却是东齐国师。   净空知道,白云岛主闲云野鹤,远居东海白云岛,平时并不过问东齐国事,但他在东齐国的地位超然,随意一句话,都会影响着东齐国策。   赤丹媚等人身为白云岛主的弟子,大光明寺为了南楚国考虑,却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一旦与白云岛撕破脸,就等若是与东齐国撕破脸,两国的关系,势必受到极大的影响。   对方既然提出三战要求,净空深思熟虑,知道不好拒绝,如今大光明寺以他为长,由不得拖泥带水,必须要当机立断。   既不能让对方进入净心阁,却又不能拒绝对方提出的条件,唯一的途径,就只能是在三战之中取得两胜。   剑道已经是未比先败,那么要想阻止对方进入净心阁,就必须在另外两项取胜。   净空刚才便在盘算,心下权衡,只觉得大光明寺倒也不是没有机会,虽说剑道先失,可在另外两项,反倒有极大的机会。   净能此时却已经站起身来,道:“久闻白云岛主武功出神入化,已达化境,诸位既然是来自白云岛,武功自然是非同凡响,贫僧便在拳脚上讨教一番,不知哪位先赐教?”   净空沉声道:“净能师弟,你先退下!”他语气虽然平静,却有一股不可违抗的威严。   净能一怔,迅即明白,合十道:“是!”   他对这几名白云岛弟子心存反感,倒真想出手好好教训一番,可是他也明白,既然是白云岛主的弟子,那就绝不是泛泛之辈。   光明十三僧之中,若论武功,大光明寺主持自然是首屈一指,其他十二僧不可相提并论,除了主持之外,净能知道自己的武功也只是居中而已,而净空的武功,在大光明寺内绝对列属前三。   既然已经定下三战之议,那就不能意气用事,必然要从大局着想,拳脚功夫,自然是由当下武功第一的净空出阵。   赤丹媚微微扭动丰满娇躯,咯咯笑道:“两位大师不必争,远来是客,既然大师待我们是客人,如何比试,是否该由我们来选?”   净空知道赤丹媚狡黠多端,只是含笑问道:“不知赤施主有何计较?”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答应任由对方提条件。   赤丹媚道:“双方由谁出阵,自然是由各自挑选。不过今日我们这边只有六人,比试剑术,自然是由我师兄出阵,而阵法,则是我身后这四人出阵,至若拳脚,小女子献丑,只能由小女子出阵了。”   净空点头道:“如此甚好。却不知赤施主想要先切磋什么?鄙寺精修佛法,疏于武学,只是贵客远来,只能奉陪。”   杨宁此时倒是悠哉乐哉,大光明寺和白云岛谁胜谁败,对他来说并不在乎,他本就对大光明寺没有什么好感,对白云岛也没有什么感觉,双方要在这光明殿比试武功,正好借此机会看一场好戏。   赤丹媚道:“小女子听闻贵寺有大小阵法十数种,最强的便是由三十六名僧众组成的伏魔阵,白云岛弟子倒也不会狂妄到以四人之力去挑战伏魔阵。”妩媚一笑:“不过贵寺的无相阵,据说正是四人结阵,不知是否如此?”   “赤施主看来对我大光明寺着实了解,竟也知道无相阵。”净空语气平和,微笑道:“不错,鄙寺无相阵,正是四人结阵。”   赤丹媚抬起玉臂,纤纤玉指往前一挑,她身后那四名麻衣弟子却都上前去,叉开双腿,背负双手,神情冷漠。   “家师偶有兴致,创下了一套四极阵,想与贵寺的无相阵切磋一番。”赤丹媚道:“不知可否?”   净空合十道:“以四人之阵对四人之阵,合情合理,公平公道,老僧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声音一沉:“真虚、真照、真慧、真寂,结无相阵!”   话声落后,便见的人影闪动,从人群之中飘出四人,杨宁见这四人清一色都是黄带在腰,正是空明阁内的弟子。   四名真字辈弟子齐齐合十,站在那四名麻衣人对面。   赤丹媚娇笑道:“你们四个听着,点到为止,不可伤人性命,今日切磋,是为完成岛主夙愿,你们四人若是输了,下山之后,立刻自刎于山下,我们会带你们的人头回去见岛主!”   她说话之时,笑靥如花,声音酥软,可是一番话却是让人心中生寒。   净空微微皱眉,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请教了!”四名真字辈弟子之中,一人沉声道,随即沉声道:“结阵!”便见的四僧身形飘忽,已经将四名麻衣人围在当中。   四名麻衣人不发一声,却都是各自动作,瞬间便形成一个方形小阵。   杨宁从未真正见过高手布阵,此时远远瞧过去,只觉得颇为新鲜。   只是见到双方站定,并未立刻动手,有些奇怪,他却不知,这阵法与单打独斗不同,双方要想取胜,便需要破除对方的阵法,否则即使对方有人被伤,但阵法不破,也很难取胜。   无论是大光明寺还是白云岛,那都是一等一的门派,此番亮出来的阵法,也非普通阵法,阵法之中暗含玄奇变幻,稍有疏忽,后果不堪设想。   大光明寺四僧和四名麻衣人都是不动未动,先观对方阵法的特点,再行配合破解,外行之人只看到八人随意站定,但内行之人却知道这时候恰恰是阵法对决的关键之时。   此时的光明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殿当中那八人身上,这光明殿空阔宏伟,八人布阵,轻而易举。   猛听得一声低喝,便见到四僧身形忽地同时前欺,这四僧出手几乎没有先后之分,肉眼看去,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出手,宛若心灵相通,配合极其默契。   四名麻衣人身形也瞬间动起来,只是瞬间,八人的身影就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影翻滚。   杨宁见到四僧主攻,而四名麻衣人倒似乎是主守,相较而言,四僧的位置飘忽,而四名麻衣人的位置却颇为固定,虽然四人也是闪动,但却始终形成一个四极方形,快而不乱,一开始的时候,倒还能够分清楚谁是僧人谁是麻衣人,但是片刻之后,杨宁只看到人影交错,眼花缭乱,已经难辨真身。 第一三一章 斗阵   杨宁在天堡山峰被真明小和尚打得没有脾气,本来对大光明寺还是颇为敬畏,可是在五谷堂出手,将五谷堂那几名和尚戏弄得找不着北,本来对大光明寺的敬畏便即烟消云散,只觉得大光明寺也不过如此。   可是此刻看到空明阁四僧布阵出手,便知道自己还是太过武断,大光明寺既然被尊为天下第一寺,却也并非虚有其名。   这四僧身形飘忽,配合默契,出手如同闪电,杨宁此刻根本看不清楚场内究竟发生何事,这才知道空明阁的武僧果然是非同小可。   也难怪空明阁弟子在大光明寺享受特殊的待遇,不但可以随意进入五谷堂,而且饭多菜好,仅以这四僧的武功来看,确实不是一般弟子可以相提并论。   杨宁看的眼花,而大殿众僧大多也如杨宁一般,只瞧见身影纷飞,却看不清楚阵法变化。   杨宁瞧了身边真明小和尚一眼,见小和尚目不转睛瞧着那边,心中暗想:“这小和尚难道还能看出门道来?”不过想到这小和尚身手确实不错,或许真的能够看出端倪也未可知,忍不住凑近真明耳边,低声问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到底谁占上风?”   其实此刻大殿之内,确实有一些僧众交头接耳。   真明小和尚压低声音道:“几位师兄武功了得,变化多端,而且阵法变化玄妙,不过白云岛弟子紧守四极,师兄们一时破不了他们的阵法......,目下还是几位师兄占了上风。”   杨宁心想这小和尚还真看得明白。   他抬头瞧过去,只见净空盘膝而坐,双手合十,不动如钟,显得异常的沉稳,而净能虽然也是坐着,但身体却是时不时地左右晃动,显然对战局异常的关心,完全没有净空那种八风不动心境。   白羽鹤自始至终,身体没有挪动一步,挺立如枪,赤丹媚倒是时不时地扭动身体,她身材惹火,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子风骚-媚态。   忽听得“啊”的一声,殿内诸人吃了一惊,循声看去,却是在边上观战的僧众人群之中,竟有一人往前栽倒,幸亏身边同伴出手迅速,在他倒地之前,探手抓住了他腰间僧袍,只见那人脚步虚浮,已经是昏迷过去。   杨宁心下奇怪,净能却是一脸恼怒,不好出声,只是挥手,示意将那人扶下去。   “怎么回事?”杨宁不禁向真明低声问道。   真明想了一下,才道:“小僧也是不知,或许.....或许是那位师兄修为不深,看不得这样的阵法.....。”   杨宁心想你这小和尚还真是会吹牛逼,不知道就不知道,却将责任丢到阵法身上。   别人打架,观战的先倒下,还能去怪阵法?   他抬头扫视,说来也怪,瞧见有不少僧众都是低着头,双手合十,目光并不再往场内看,杨宁心下惊异,往那对阵的八人瞧过去,只见到八人宛若幻影一般,隐隐看到几道身影如同漩涡一般直转圈子。   他盯着瞧了一阵,竟也感觉头晕目眩,有一种天旋地转之感,那区区八人,竟似乎幻化成数百身影,杨宁亦觉得脚下有些发虚,他急忙扭过头,心中暗叫厉害,看来这小和尚所说的真不假,虽然未参与其中,但这双方斗阵,却能影响观战之人。   他对阵法一无所知,此时才知道其中厉害。   观战之人都经受不住头晕目眩,试想身在阵中那几人又是何等厉害,心下对空明阁弟子又高看了几分。   随即心下却有些郁闷。   他本以为自己一身纯熟的搏斗术,足以应对强敌,再加上学会了逍遥行步法,有时候想想,以逍遥行配上格斗术,自己就算不是顶尖高手,总也能算一等一的好手,走在大街应该可以横着走。   现在他才明白,自己那点本事,在这个世界还真是登不上台面。   对付一般的地痞流氓,三五人自然是不成问题,可是真正遇上武道高手,根本不够人家尿一壶的。   现在双方斗阵,自己连看都不看不清楚,就不用说上阵比拼了,看来想要在这个世界活得更好,日后还要勤练武功,否则别说去保护别人,连自己都保不住自己。   “不好......!”忽听真明小和尚轻呼一声,杨宁急忙问道:“怎么了?”   真明低声道:“有位师兄被打了一掌,无相阵差点乱了阵脚,好在.....好在那位师兄应该练有金刚护身一类功夫,并未被打伤,真是凶险......!”他目中寒光,压低声音道:“空明阁的师兄们果然是了得,这四位师兄修炼这阵法应该千百回,否则绝不会有如此配合。”   杨宁知道这小和尚虽然年纪小,但却不乱说话,他既这样说,显见空明阁的底子确实厉害,低声问道:“我说小师兄,你看到底谁能赢?这都打了半天,大家是不是都累了?”   真明小和尚低声道:“小僧不敢断言,只是.....只是方才那一掌,如果师兄被伤,无相阵或许已经输了,无相阵的变化,并非四极阵可比。”他盯着场内,轻声道:“四极阵以守为攻,变化不如无相阵,但固守保本却也是难觅破绽,无相阵形散神不散,看似时常显露破绽,可以小僧去看,似乎每一处破绽都是在让对手失算。”   “小师兄果然厉害。”杨宁此时对这小和尚还真是生出了佩服之心,“照你的意思,无相阵的胜面自然要大一些。”   真明小和尚道:“小僧觉得......!”   他话声未落,却听得几声佛号响起,杨宁急忙瞧过去,只见到四道身影已经飘然散开,飘落在地,却正是空明阁四僧,而四名麻衣人则是居中而立,阵型与出手之前似乎并无什么变化。   四僧双手合十,低头不语,那四名麻衣人却都是面露惊怒不甘之色。   只看脸色,杨宁便知道胜负已分。   八人全身上下都是汗水渍渍,冒着热气,汗水都是顺着几人的额头往下流淌,可见这一阵双方打的是惊心动魄。   净空唱了声佛号,道:“赤施主,白云岛四极阵变化莫测,老僧甚是钦佩。”   赤丹媚笑道:“大光明寺不愧是久沐佛法,底蕴深厚,这一阵是你们胜了,家师倒是没有猜错,贵寺的无相阵传承近百年,深奥玄妙,并非轻易可以破解。”媚笑一声,娇滴滴道:“不过小女子不得不说,如果这几位武僧没有修炼过护体神功,四极阵未必会败。”   净能立刻道:“练阵先修身,无相阵四弟子本就是先练铜身,再练阵法,这本就是阵法的一部分,赤施主莫非还要辩解?”   杨宁心里明白,无相阵取胜,却并非以绝对实力取胜,而是无相阵四僧都练有护体铜身的功夫,也难怪真明刚才说有一名武僧被打中了一掌却无受伤,他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明白,可是猜知四极阵的麻衣人寻觅到破绽之后出手,却不妨未能一击制敌,这才满盘皆输。   未能一击制敌的关窍,自然是因为有铜身护体,也难怪四名麻衣人心有不甘。   不过这也倒不能说无相阵四僧是胜之不武,毕竟阵法是人催动,而任何一门阵法,对于布阵之人自然都有要求,无相阵既然要攻守兼备,先练铜身,增加防御,那也并非投机取巧的事情。   赤丹媚笑道:“大师误会了,胜败已分,小女子又怎会辩解不承认?不错,这第一阵,是我们输了。”   净能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对方比剑出阵的是白羽鹤,而刀剑俱为刀兵凶器,佛门之中修炼刀剑之人并不多,即使是寺内第一剑术高手净通,其剑术放眼天下,也未必能够进入前十,这本就是大光明寺的短处,今日若是净通在场,倒是可以勉强与白羽鹤一战,就算是这样,胜算也只是五五分而已。   净通如今不在,剑术取胜的机会渺茫。   今日三战两胜,大光明寺指望的就是在阵法和拳脚之上能够取胜,其中最为关键的却又是阵法。   拳脚由净空出阵,以净空的修为,虽说赤丹媚是白云岛主座下三大弟子之一,但毕竟年纪尚轻,净空取胜的可能倒是在七八成,在众僧看来,阵法比试,其实已经决定了整局的胜负。   眼下无相阵取胜,白云岛弟子想要进入净心阁的企图几乎破灭。   赤丹媚娇躯如蛇,站起身来,腰肢扭动,款款上前,宛若一团火焰般,嗲声道:“净空大师,这第二阵,便由小女子献丑,向大师讨教,还望大师慈悲为怀,不要伤了人家。”说完,一阵娇笑,花枝招摇。   净空缓缓起身,面含微笑,合十道:“阿弥陀佛,老僧功夫荒疏,多年不曾与人切磋,亦不曾有与人争强斗狠之心。不过今日白云岛主的弟子光临,老僧只能是以几根老骨头与赤施主切磋一番。”双掌合拢,微微向前一拜,谦逊有礼,可是寺中众僧却都知道,这是大光明寺大部分武学的起手式,固然有礼敬对手的意思,却也是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净空双手拜下,僧袍微微鼓起,真气流动,已是护住了全身。   ------------------------------------------------   ps:感谢luoxin@百度、镜中影舞、书友32358923、深度布局等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一三二章 阴手   杨宁看到净空僧袍鼓起,便知道这老和尚的真气浑厚,武功定然是非同小可。   赤丹媚娇笑一声,娇躯一扭,却已经轻若云彩般飘向净空,宛若一团火焰席卷过去,却又如同一只蝴蝶翩翩而起。   她双手成掌,五指纤细,指甲却是颇长,上面蘸着殷红凤汁,十分夺目。   净空见得赤丹媚掌到,斜身略避,双手推出,动作不紧不慢,招式也是平平无奇,但所含力道却十分雄浑。   赤丹媚身法柔弱,轻盈如柳,净空双掌拍来,赤丹媚也不闪躲,化掌为爪,竟是往净空手腕上扣过去。   净空双臂在身前交叉挥动,劲风呼呼,赤丹媚只感觉面前宛若形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不敢接近,身形飘忽,竟是在眨眼之间便即绕到了净空侧旁,又是探爪往净空的肩头抓过去。   先前双方斗阵,杨宁没看明白到底是怎么个打法,这一次两大高手过招,他倒是看得明白,双方的招式并不求快。   他不知赤丹媚武功深浅,可是看到净空气定神闲,即使出手,也依然是稳若泰山,隐隐觉得净空的胜面颇大。   大光明寺绝非徒有虚名,方才空明阁的武僧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知道净空既然主动出战,那么武功当然在净能之上。   这老和尚年纪大了,须发皆白,可也正因如此,其武功修为定然不深。   那个白云岛主想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其座下弟子敢上山挑战,当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只不过赤丹媚年纪还轻,即使武功不弱,杨宁亦觉得她的武学修为还不足以与净空相提并论。   杨宁如今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他却明白一个道理,拳脚功夫,那绝非能够速成的武功,无论何门何派拳脚招式,都是要一步步打下根基,稳打稳扎,循序渐进才能有进步,特别是大光明寺的僧人,坐禅习武,禅武相融,更注重自身修为的积累。   赤丹媚的招式或许会花俏一些,但论及武功的底蕴,比之净空定然还是有些差距。   此时两人的对阵,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净空僧袍翻滚,下盘如同扎根在地面,双掌连续不绝,而赤丹媚身法轻盈,如同蝴蝶般绕在净空四周,她每一次出手,俱都被净空轻易化解,便是不通武学之人,此时也能看出来净空是大大占了上风。   净能盘坐在蒲团上,死死盯住,眼镜也不眨,先前脸色十分难看,这会儿已经缓和许多,眉宇之间,甚至有了一丝欢喜之色。   忽见到赤丹媚出手渐渐快了起来,杨宁一开始还能看到赤丹媚的身影,但是片刻之后,便只看到赤丹媚如同化作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而净空则是被这团火焰包围在当中。   杨宁心下顿时有些扫兴。   本还想着好好观赏一番,谁知道这种高手说快就快,一旦快起来,自己什么也都看不着。   不得不承认,赤丹媚武功即使比不上净空,但是她出手的速度和身法的巧妙,那也是一等一的身手。   白羽鹤竟似乎根本不在意赤丹媚会不会输,此刻依旧是闭着眼睛。   杨宁见他动也不动,心想这哥们倒是沉的住气,不过这一阵看来净空取胜的机会极大,只要赤丹媚落败,大光明寺便即取得了两连胜,那么第三阵比剑也就失去了意义,大光明寺自然也不会再派人出来比剑。   白羽鹤在这里摆了半天的破斯,一心想要比剑,只怕这一次不能如愿。   杨宁正自寻思,忽听到一声娇-吟,急忙瞧过去,只见到那火红的影子已经飘开,摔落在地上,边上众僧有人情不自禁惊呼一声,更多的人却都已经欢呼出声来。   杨宁心想难道这么快就分出了胜负?   见到净空双手合十,不动如钟,赤丹媚却是身姿妖娆斜躺在地上,心想看来赤丹媚还真是败在了净空之手,不过这场比试也太快了,这赤丹媚好歹也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先前还以为就算落败至少也要打上一阵子,可却没有想到如此快速就会被击败。   净能已经起身叫道:“三局两胜,我大光明寺......!”   不等他说完,赤丹媚就已经咯咯娇笑起来,她斜躺在地上,倒也不像是受伤,娇媚的笑声之中,娇躯颤动,一手枕在螓首下面,道:“这位大师是不是太急了?谁说小女子已经败了?”   净能一怔,赤丹媚已经扭着身子要起来,却听“嗞”一声响,随即便有人瞧见赤丹媚肩头衣裳被撕扯下去,露出了圆润如同刀削般的香肩来。   她肌肤如玉,嫩的似乎一碰就要挤出水来,非但露出相见,便是胸口也露出一片,雪白-粉嫩,里面一条紫色的抹胸被酥胸高高撑起,隆成一团,两团柔软之间形成的雪白深壑,深不见底,令人炫目。   不少年轻的弟子急忙合十,可是目光却还是忍不住落在赤丹媚身上。   杨宁看在眼里,暗想这娘们的身材确实火辣到没话说,是个男人就要动心,不过这衣衫突然被撕落,绝不是偶然。   赤丹媚扭着娇躯起身来,幽怨道:“人家这件衣衫可是花了好些心思才做成,却被撕成这个样子.....!”伸手要拉起衣衫遮住香肩,可是那边已经被撕开,根本遮挡不住,红色的衣襟只能软软垂下去。   净空合十道:“赤施主可以换一件衣衫再行比过,老僧可以等!”   “那倒不必了。”赤丹媚吃吃一笑,“大师武功了得,小女子只怕不是敌手,不到十招,小女子可能就会败了,也用不着耽搁。”她话声柔媚,可是只一瞬间,身形前欺,如同魅影一般,已经欺身到净空身前。   杨宁心下暗笑,暗想赤丹媚只怕真的知道不是净空敌手,所以才会使出这样一招来。   须知高手过招,有时候胜负往往就在一瞬之间,必须时刻集中精力,赤丹媚故意撕开半边衣衫,莫说连里面的紫色抹胸都已经露出来,显出鼓囊囊两团丰满胸脯,便是只露出一截香肩,只怕也能让男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这般做,自然是想借此让净空分神。   可是杨宁却想,这寺中那些年纪尚轻修为尚浅的和尚固然很难挡住赤丹媚这种最为直接的诱惑,但净空何等样人,这位老僧本就是佛学深厚,而且年纪甚大,岂会被这雕虫伎俩所影响。   莫说赤丹媚很难取胜,就算真的用这样的招数取胜,也定不会让人心服。   不过又想白云弟子前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进入净心阁,第一阵即输,若这一阵再输了,有约在先,自此之后,白云岛是连净心阁的大门也摸不着,事已如此,赤丹媚耍些手段,倒也是不足为奇。   忽听得“砰砰砰”之声不绝,却只见到赤丹媚与净空四手交缠,双方似乎都是想扣住对方的手腕,却都无法得逞,一时之间,两人四掌交错变化,只转眼之间,已经是交手了十几个回合。   净能先前还信心十足,瞧见赤丹媚的武功似乎远远及不上净空,本还暗自欢喜,可是此刻却陡然发现,赤丹媚这一阵子出手,竟变得犀利的多,手法变化之精妙,比之先前更是令人惊叹。   殿内看懂门道的不在少数,也是越看越惊异。   若说赤丹媚开始的时候,出手还算柔和,招式变化虽巧却还在意料之中,那么现在赤丹媚招数的变化就有些匪夷所思了,虽说两人这一刻只是比斗手上功夫,但赤丹媚出手之狠辣无情,比之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有些人甚至已经看出,赤丹媚已经不仅仅是要扣住净空手脉,其中一些古怪招式,竟然是要直取净空心口甚至是咽喉。   净能双手握拳,脸色又变的冷峻起来,内行看门道,净空的出手阳刚正气,每一招都是想要制敌之招,而赤丹媚的出手却是越来越阴毒,招招取要害,那可是要制敌于死地的招数,最可怕的是她招数变化之匪夷所思,确实是净能之前所未见。   大光明寺武学典藏丰厚,净能在寺中多年,武功不及净空,固然是在武学修为上的底蕴不及净空,更关键的却是净能修炼的武学比较杂乱,他作为光明十三僧之一,大光明寺珍藏的大部分武学都可以任由他去习练,寺内能够保留下来的这些武学,亦都是前人所遗珍珠,每一门对习武者都有极大的吸引力,正因如此,净能一身修炼大光明寺十多门高深武学。   若问知晓套路之繁,净字辈高僧中首推净能,可也正因如此,净能学的太杂,反倒是每一门都无法达到巅峰。   可此刻他却看出来,赤丹媚招式之离奇怪诡,与自己熟知的武学套路大相径庭,竟是前所未见,心下骇然,暗想先前还真是小瞧了这女人,白云岛主座下弟子,果然是不能等闲视之,如果此刻赤丹媚的对手换做是自己,自己很可能已经命丧在这女人的阴毒之手。 第一三三章 绝境   眼花缭乱的对掌让人目不暇接,杨宁心下赞叹,这才知道自己先前还是小瞧了赤丹媚,这风骚-女子并没有一上手便即亮出绝招来,明显是先试探净空的底子。   忽见到净空低喝一声,便见到他双手忽地微微摇晃,杨宁一愣之间,只见到净空的双掌陡然间幻化开来,双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只是短短瞬间,在他身前便是一片掌影,掌影交错,变幻万千。   听到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道:“大慈悲手!”   赤丹媚轻叫一声,身形后退,翩翩如蝶,净空一直原地不动,此刻却欺身上前,连续出掌往赤丹媚身上拍过来,那掌影幻化,就似乎有无数的手掌往赤丹媚全身上下拍过来,赤丹媚连连后退,显然是颇有不敌。   杨宁脸上显出兴奋之色。   这时候净空也是使出绝招,杨宁虽然对掌法并不精通,可是只觉得净空打出的招式异常的精彩,心下暗笑,这老和尚看来也不似表面那样老实,原来也是深藏不露,到最后关头才使出绝招来。   此刻场中任谁都看得出来净空是占了上风,赤丹媚被净空掌风压制,只是凭借着轻灵的身法闪躲,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忽见到净空身形一段,出手已经慢下来,他虽然真气雄浑,武功精妙,奈何赤丹媚存心闪躲,一时间净空甚至沾不到赤丹媚片缕,又过片刻,只见到那幻化出来的掌影渐渐消失,净空动作不但更慢,甚至有些呆滞。   殿内众僧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情古怪,净空明显大占上风,虽然赤丹媚轻灵闪躲,但一直都被净空掌风所笼罩,任谁都看得出来,赤丹媚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片刻,净空定能取胜。   谁也料不到净空忽然收掌,这便等若是给了赤丹媚喘息之机。   有人更想难不成净空年事已高,体力不支?可是以净空体内真气之浑厚,即使年事已高,但是其真气足可以让他再支撑一段时间。   猛见到赤丹媚忽然一个扭身,本来在闪躲之间的她,就如同回马枪一样,骤然间就欺身到净空身前,净空勉强出掌,赤丹媚上身后仰,饱满酥胸顿时绷紧,抹胸如同峰峦般高耸,双腿屈跪而下,借力已经滑到净空身下,探出两指,已经点在了净空的腰间。   净空闷哼一声,身体连退数步,站稳身形,猛然间一口鲜血喷出,随即双腿一软,软倒在地。   赤丹媚却已经翻身而起,任由衣襟挂在肩下,妩媚一笑,道:“大师武功精妙,小女子差点便输了,幸得大师慈悲为怀,谦让有礼,竟是让小女子侥幸胜了一局。”   净能此时已经飞身上前,扶住了净空,惊声道:“净空师兄,你......!”   净空勉强坐起身,苦笑叹道:“赤施主智慧过人,老僧....老僧认输了!”   光明殿内,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谁都没有想到,武功仅次于主持的净空大师,竟然输在这样一个年轻的风骚-女人手下。   明明净空自始至终都不处下风,众人实在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杨宁也是皱着眉头,他和众人一般,心下也是大为惊讶,可是却想到,两人比斗的转折点就发生在刚才那一瞬,净空本来以大慈悲手明显压制住赤丹媚,可是突然收掌,对于这样级别的高手来说,净空不可能不知道胜负只在片刻间,可他为何却突然收掌?   赤丹媚双腿前滑,这一招看起来美感十足,可是还真算不上有多高明,以净空的实力,绝不可能被赤丹媚用这样的招数接近,继而被赤丹媚出手击伤,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净空却分明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使诈!”猛听得净能厉声喝道,拿起净空一只手,“净空师兄手上这道划痕,可是你所为?”   赤丹媚吃吃笑道:“大师,你说话真是好没道理,比武切磋,虽然我们有约在先,尽可能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可是难道连一点伤痕也不能有?比武之中,莫说一点小伤,便是伤经断骨,那也是常事吧?”   净能争辩道:“净空师兄本来占了上风,可是突然掌力难济,难道与你无关?”   “是与我有关。”赤丹媚笑道:“比斗之中,无论发生什么,不都是与比斗之人有关吗?大师,第一阵我们认输,痛痛快快,也不去计较你们大光明寺的武僧练了护体之功,如今小女子侥幸胜一场,你便要耍赖不认?”美眸流盼,看向净空道:“净空大师亲口承认已经输了,可比你更有高僧风范。”   净能怒道:“你手上的指甲一定有问题,我们......!”   “净能师弟,不要再争了。”净空叹了口气,“是老僧防备不周,本事不济,赤施主这场是胜了。”   “师兄,你常年居于寺内,不知道人心险恶,他们心术不正,阴招迭出,你只想和她光明正大比武,可她......!”净能还要争辩,净空只是摆摆手,示意净能不必再说下去。   “哟,这位大师说话就难听了。”赤丹媚吃吃娇笑,酥胸乱抖,波涛汹涌,嗲声道:“你这话是说小女子不正派?出家之人,哪有这般说人家的,你今日与小女子初见,并没有与人家单独相处,又如何知道人家不正派了?”   净空被净能搀扶着到蒲团坐下,合十道:“赤施主,师弟并非那个意思,你不必误会。”   忽见到如同树桩一般的白羽鹤终于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清冷:“请赐教!”   这三个字一出,光明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眼下的局面,大光明寺已经是陷入了绝境。   斗阵取胜,大光明寺从上到下没有一人怀疑这场比试将以两连胜而结束,根本轮不上白羽鹤出场。   谁都知道,若真的要进行第三场比剑,大光明寺就等若败了。   无论是净空还是净能,从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比剑,可是两场过后,偏偏打了个平手,这第三场还要非比不可。   净能武功涉猎颇多,却偏偏从来没有剑术,非但如此,他甚至从来没有拿过剑,这时候就算想奋力一搏,那也没有一搏的根基。   大光明寺五百之众,练剑的不超过二十人,而这些人俱都是净通的座下弟子,净通就算此时在场,也未必能够取胜,他手下那帮弟子,就更不必说。   “请赐教!”白羽鹤再一次重复。   虽未开战,但白羽鹤此刻已经是气势占先。   寺内众僧都是面面相觑,眼见得白羽鹤气势凛人,而堂堂的大光明寺此刻竟然无兵可用,众僧都大是沮丧。   有人心下窝火,很想冲出来拼上一拼,可是看到白羽鹤平静如水的表面之下寒气逼人,那股气势自有一股让人不可冒犯的威严,硬是无人敢站出来。   净空叹了口气,与净能对视一眼,两人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有言在先,白云岛弟子可以派一人进入净心阁呆上三天,堂堂大光明寺,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可净心阁对大光明寺来说就是心脏所在,白云岛弟子进入,就等若是心脏上被刺了一刀,对大光明寺来说简直是致命。   净心阁内遍藏大光明寺历代武经,三天时间,自然不可能将武经全部翻看,就算日夜不歇,三天下来,最多也就翻阅极小一部分而已。   可是白云岛弟子有备而来,而且直接指名要进入净心阁,可见他们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再加上大光明寺声名在外,白云岛自然知道大光明寺最强的武学有哪些。   白云岛弟子只需在净心阁翻看一小部分高深武学,将之记在心中带出紫金山,那么大光明寺的命脉就等若是掌握在了对方的手里。   今日答应比武,一来确实是不想与白云岛撕破脸,导致以后白云岛与大光明寺成为仇敌,让大光明寺后患无穷,而且两派结怨,自然会影响东齐与南楚两国的关系,这对大局大是不利,二来也是因为净空对击退白云岛的挑衅颇有信心。   如果能取胜,不但可以让白云岛找不出其他的借口,而且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白云岛对大光明寺的威胁,另外亦可以让两国关系不受影响。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净空却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狡黠的赤丹媚所败。   此时再多说也是无益,净空微一沉吟,终于道:“白施主的声名,老僧虽然久闭寺中,却也略有耳闻。听闻当今剑术的后起之秀之中,放眼天下,白施主的剑术定然能够名列前三.....!”   白羽鹤听到这里,眼角微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却不说话。   杨宁心下暗想怪怪了不得,原来这酷哥的剑术竟然如此厉害,先前还以为白羽鹤是故作高深,原来净空对此人早已经了解,甚至知道他剑术能在当今剑术后起之秀中居于前三甲。   “鄙寺的净通师弟,在剑术之上也略有窥径......,不过净通师弟如今不在寺内,所以这最后一场就不用......!”净空无可奈何,正要承认失败,却听到一声动静响起,抬头瞧过去,却见到一人忽然从人群之中踉跄冲出来。   所有人目光顿时都齐刷刷地瞧过去,有人心中激动起来:“原来咱们寺里还有个有种的,却不知道是哪位师兄如此英雄了得?”   随即众人却是瞧见,冲出来那人虽然一身僧衣,却留有长发,顿时都皱起眉头,亦有人一下子就认出,这突然冒出来的,正是之前在五谷堂生事的家伙。   净能看了一眼,也认了出来,皱眉道:“齐宁,你要做什么?”   从人群之中冲出来的,正是齐宁。   齐宁却是冷着脸,回过头,冲着身后人群骂道:“他奶奶的,是谁从后面踹老子出来?有种的给老子滚出来!” 第一三四章 众望所归   杨宁看的清楚,在他身后站着的正是五谷堂那帮人,真壁也在其中,他注意力放在场中,却不妨有人敢在后面踹自己,心下颇有些恼怒。   五谷堂那几人都是扭过脸,也不看杨宁,一个个装模作样,杨宁一时间还真判断不出到底是谁在背后踹了自己这一脚。   “又是你在这里生事。”净能心下本就不痛快,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候看到杨宁,怒道:“谁让你进殿的?”   杨宁暗想老子还真不愿意进来,刚才不是钟声响起,全寺僧众都跑过来,自己这才跟着一起进来。   却听到赤丹媚那风骚笑声:“小女子还以为有哪位英雄敢于出阵,原来是个......!”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双媚眼儿上下打量杨宁一番,一脸妩媚笑容。   “是个什麽?”杨宁听得赤丹媚言语之中似乎有讽刺之意,没好气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不必在这里冷嘲热讽。”   “哟,这位小师傅说话真是不客气,小女子可没有冷嘲热讽。”赤丹媚笑盈盈道:“只是你这样出来,总会让人误会的,小女子还以为你是要出来比剑。”   “你贱法了得,我可比不了。”杨宁嘿嘿一笑,道:“我就是个看客,和你们说不上。”   白羽鹤瞥了杨宁一眼,冷冷道:“跳梁小丑,还不退下!”   杨宁本来要退下,可是白羽鹤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杨宁不由皱起眉头,道:“这里是你家,你让我退就退?看你模样还以为有些素质,说话怎地这般没礼貌?”   白羽鹤并不理会,赤丹媚却是笑道:“我师兄脾气很怪,若是遇见有本事的人,师兄自然会以礼相待,可是......!”吃吃笑道:“可是遇到你这样的,他可没有耐心。”   杨宁翻着白眼道:“你把话说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在这里卖弄风骚,我都没说你,你还敢说我不是,真当你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啊?”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不少人都是微微变色,净能厉声叱道:“齐宁住口,还不滚出光明殿。”   赤丹媚却并不生气,反是笑问道:“小师傅,你说我卖弄风骚,可是人家天生如此,难道你不喜欢人家这样?”   杨宁也不理会净能,道:“别以为这样卖弄风骚就会让所有男人失魂落魄,青楼里像你这样的一抓一大把。”这赤丹媚言辞之中明显对杨宁充满鄙夷,杨宁可不是吃亏的人,反唇相讥,心想这里是大光明寺,赤丹媚总不敢在这里出手伤人。   众僧有些惊骇,有些暗暗发笑,净空直摇头,净能脸色铁青,忍不住骂道:“佛门清净地,怎容许你在这里满嘴胡言,你还不滚下去。齐宁,这里是大光明寺,你锦衣世子那一套,在这里大可以收起来。”   他见杨宁在大殿之上口不择言,甚至提及青楼,全然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心下大是着恼,又担心白云岛的人误以为杨宁也是大光明寺弟子,有辱大光明寺的声誉,所以直接点名杨宁的身份。   白羽鹤听到“锦衣世子”四字,眉角一紧,他本来正眼也没看杨宁,此刻却扭头过来,上下打量了杨宁一番,问道:“你姓齐?”   “废话,你不是听到了吗?”白羽鹤刚才出口骂杨宁是跳梁小丑,这是对杨宁人格的侮辱,杨宁对此人的傲慢大是反感,心想一个剑客,剑术也不过是剑术新秀前三,还没有成为天下第一,这眼睛却已经长到头顶上,真要是成了天下第一,那还不要飞起来啊。   白羽鹤微微颔首,这一次语气却没有先前那般冷傲,道:“东海白羽鹤,请阁下赐教!”说完,微微欠了一个身,竟是变得颇有礼数。   杨宁心想这人还是能够知错就改,笑着摆手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要和你比剑,真要上阵,只有逃跑的份儿了。”   “阁下不必自谦。”白羽鹤道:“请赐教!”   说完,转过身面对杨宁,后退几步,手腕一转,已经将手中长剑横起。   杨宁见白羽鹤一脸认真,根本不像开玩笑,有些着急,道:“我说.....我说白剑客,你真的误会了,我.....我可没有想过和你比剑,而且......对了,你也听到了,我不是大光明寺弟子,就算和你比,那也不算数的。”   白羽鹤立刻道:“只要阁下赐教,若是我输了,就算是大光明寺比剑取胜。”再次道:“请赐教!”   妈拉个巴子,这姓白的是不是傻子,怎地缠着自己不放?   说了不要和他比剑,可是这白傻子就像认准了自己一样,杨宁知道自己的斤两,要和这家伙比剑,那和送死没有区别,翻了个白眼,道:“不比就不比,你另找高明吧。”   净空和净能对视一眼,随即都看向杨宁,净空的眼神变的意味深长起来,道:“齐宁,你上山疗伤,在这一段时间,都可算是大光明寺的弟子。”又解释道:“你或许不知,你的伤势十分严重,当日送到山上,已经是命悬一线,是本寺数位师兄弟合力才将你救下。”   杨宁知道净空所言自然不虚,他虽然对净能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净空还是存有一丝敬意,拱手道:“净空大师,晚辈在此谢过,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过.....不过你说晚辈是大光明寺弟子,这个......!”笑了一笑,那意思是我可不承认。   净空瞧了净能一眼,净能已经道:“大光明寺的寺规,若是上山求医,我寺出手相助,你便要出家成为我大光明寺的弟子。”   杨宁心下一惊,暗想还他娘的有这样狗屁的规矩,不是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吗,怎么救了自己,还要逼良为僧?   “当然,锦衣侯府已经答应会派人替你出家,不过在他抵达之前,你确确实实是本门弟子。”净能道:“你若真的出阵,完全可以代表我大光明寺。”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杨宁感觉头皮发痒,“我刚才是不小心被人踹出来,可不是想要出风头,你们都别误会,我连剑都没有碰过,这时候让我和他比剑,那.....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回头指着五谷堂那几人道:“一定是他们中间有人踹我出来,还请严加彻查,给我一个公道。”   净空却是含笑道:“齐宁,白施主剑术精妙,你自然不是敌手,本来你也没有资格与白施主动手过招,不过他们远道而来,老僧瞧白施主也是诚心要与你比剑,你大可以请白施主指点几招。先前有约在先,点到为止,不伤人命,以白施主的剑术修为,收发自如,在这大光明寺,他也绝不会伤你。”   杨宁怔了一怔,心想白羽鹤逼着自己比剑,和傻子无疑,怎地你净空大师也要自己出阵比剑?难道这病还会传染?   他心下实在有些想不通。   猛听得有人高叫一声:“齐宁,齐宁!”   他循声看去,叫出声的正是五谷堂的真壁,真壁一叫,边上五谷堂弟子立时都举起手臂,兴奋大喊:“齐宁,齐宁!”   这种场合,所有人都是紧绷着弦,有人高举手臂叫喊“齐宁”,其他人根本不犹豫,纷纷举臂高呼,一时间光明殿内叫声如雷,气势磅礴,远远传散开去。   杨宁瞧见真壁一脸贱笑,恨不得上前对着那张脸抽个十天半个月。   他心里知道,真壁这是没存什么好心,那是要让自己有进无退,但大殿内其他的弟子,或许真的存了支持之心,毕竟这时候无人可战,只能抬出杨宁。   赤丹媚花枝招展娇笑起来,冲着杨宁道:“小师傅,看来你是众望所归啊,你若是再不答应,恐怕再也没有人瞧得上你。”   杨宁猛然举起双臂,殿内众僧见状,顿时都静下来。   杨宁神情严峻,变得甚有气势,缓缓转身,与白羽鹤正面相对,白羽鹤静静看着杨宁,他那一双本来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中,此时竟然显出难以掩饰的期盼之色。   杨宁看在眼里,心想你这是有虐菜的兴奋,微一沉吟,终于问道:“既然是大家推举,看来不比不行了。”   白羽鹤闻言,目中显出一丝喜色,道:“请赐教!”   “那.....我认输行不行?”杨宁一脸冷峻问道。   白羽鹤一怔,随即摇头道:“尚未比过,胜负难分。”   光明殿内此时一片寂静,杨宁心知此事已无退路,叹了口气,道:“好,比就比,不过.....不过我能不能提几个条件?”   “请讲!”   “咱们是比剑,不是比内功,所以咱们能不能比划几下剑招就成?”杨宁道:“就不要动真格的,免得伤了和气。”   白羽鹤点头道:“好,我不会使用真气。”   杨宁心下微宽,暗想若是以真气比剑,一个不小心,自己恐怕真要受伤,对方既然答应不用真气,那可是再好不过了。   “还有,那个.....那个点到为止。”杨宁又道:“白剑客,你说咱们如果旗鼓相当,不分胜负,难道一直打下去?总要有个限制吧,例如十招或者二十招不分胜负,该当如何?”   白羽鹤微一沉吟,终于道:“换做别人,如果三招之内我未能取胜,便算败了,可是对你,十招之内若是不分胜负,便算我败了,不知可否?”   “这可是你说的。”杨宁先不去想白羽鹤为何对自己会有如此特例,惊喜道:“你说十招不分胜负,就是你败,可不许反悔?”   白羽鹤正色道:“白某言出如山,绝不会更改。”   ------------------------------------------------------------   ps:感谢brown尧好朋友的舵主捧场,感谢jinhol兄弟的捧场! 第一三五章 比剑   杨宁骑虎难下,无奈出阵,心里却是盘算着,白羽鹤既说十招之内无法取胜,就等若是大光明寺获胜,也便是说,自己只要能撑过十招,便胜过了白羽鹤。   白羽鹤剑术了得,杨宁当然不会与他真的正面比剑,可是如果借着自己的逍遥行步法,躲过白羽鹤十招,未必没有机会。   逍遥行的玄妙杨宁已经体会到,而且他对这套步法也是日益娴熟。   虽说颇有希望挺过十招,但是杨宁却也没有十足把握,想着能挺就挺,实在挺不过也就罢了,说好了点到为止,看这白羽鹤变得礼貌起来,应该不至于对自己下狠手,反正这第三阵已经没有人站出来,自己是好是歹,就当是做善事了。   却看到白羽鹤已经缓缓拔出长剑,附近之人立刻便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寒气扑面而来,那剑身在光明殿的灯火之下,泛着一层幽亮光芒,剑神颜色却有些发乌,可是杨宁虽然距离有数步之遥,却明显感觉到那把剑的锐利。   “等一等!”杨宁忽然抬手。   白羽鹤微皱眉头,杨宁抬手翻了翻手掌,大声道:“比剑比剑,我手中连根棍子也没有,让我赤手空拳去打啊?”   净能一改之前对杨宁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态度,已经起身道:“莫急,我这就派人去取剑。”正要叫人去取剑,杨宁翻了个白眼,道:“白剑客这把剑,一看就是好剑,我说净能大师,你能不能找把好剑过来,可别破铜烂铁凑合着,生死攸关,不能儿戏。”   净能微皱眉头,沉声道:“真性,你去......!”   “净能大师,依我看,还是你亲自去取。”杨宁对净能没有一点好感,其实他也不明白这老和尚为何会突然态度有些转变,不过既然有机会,他也不客气:“别人的眼力我信不过。”   净能脸色一沉,他身为大光明寺刑堂首座,寺内净字辈以下的僧众,哪一个不是对他敬畏有加,便是净字辈师兄弟,也没有几人敢对他指手画脚,此刻杨宁竟然当众支使他去取剑,他心下大是恼怒,正要发作,杨宁已经大声道:“怎么了?白剑客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咱们总不能一直让他等下去。”冲着白羽鹤温和一笑,转脸对着净能皱眉道:“净能大师,还要不要我比剑了?若是不要我现在先退下。”   净空转视净能,道:“净能师弟,你就去一趟!”   净能憋着火,心想先让你在这里放肆,等比剑过后,咱们再慢慢算账,起身来,快步而去。   赤丹媚何等聪明,瞧在眼里,明白什么,噗嗤一笑,道:“小师傅,你这是不是假公济私啊?”   “你少说话。”杨宁白了赤丹媚一眼,“没看见我和白剑客正在酝酿吗?你以为比剑像你撕衣服那么容易啊?剑客是要意境的,此刻剑是剑,人是人,可是真要比起来,那就要人既是剑,剑既是人,人剑合一......说了你也不懂,白剑客,你说是吧?”   白羽鹤一怔,随即情不自禁点头道:“人剑合一,果然是一针见血,世子在剑术上的造诣,果然是非同小可。”   他此时已经称呼杨宁为“世子”,自是带有敬意。   “别误会。”杨宁忙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白羽鹤只是微微点头,并不多言。   赤丹媚想不到竟被杨宁呛了一番,妩媚一笑,道:“小师傅,比剑谁胜谁负尚未可知,可是今日要比嘴皮子谁厉害,你定可所向无敌。”   “多谢多谢。”杨宁嘿嘿一笑,“我说你是不是先找件衣服披上,这是寺院,不是.....不是那种地方,你裸着个肩,成何体统?”双手合十,叫了一声“阿弥陀佛”,不过眼珠子还是禁不住在赤丹媚高耸的胸脯上扫过。   赤丹媚白了杨宁一眼,并不理会。   并没有等太久,净能已经返回大殿,手中握着一把长剑,走到杨宁身前,将那把剑递过来,道:“这是大光明寺内珍藏的毗卢剑,你就用此剑!”   白羽鹤眉角微抬,盯住杨宁接过的剑,道:“这便是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   “哦,你听说过这把剑?”杨宁笑问道:“原来这还是十大名剑之一。”拔出剑来,只见到剑身雪亮一片,灯火一照,光芒四射,心叫这果然是一把好剑,看来净能倒算是讲究。没有拿把破铜烂铁来糊弄。   “白某早闻大光明寺之中珍藏有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今日是得见真颜了,果然是好剑。”白羽鹤目光之中带着兴奋之色,赞叹道:“毗卢剑名列十大名剑之四,果然是名不虚传。”   杨宁瞥了净能一眼,见他已经转身离去,心想这倒怪了,让自己出阵,不过是凑个数,明知绝无希望,大光明寺似乎也没有必要将寺中珍藏的名剑拿出来吧?   “白剑客,我这样是不是占了你便宜啊?”杨宁看了看白羽鹤那把剑,剑身发乌,虽是寒气逼人,但看上去并不如何起眼。   白羽鹤眸中显出一丝傲然之色,摇头道:“那倒没有,白某手中这把是乌曜剑,位列第三!”   我靠!   杨宁憋住想骂人的冲动,这下子倒好,人家剑术本来就高,自己好不容易搞了把毗卢剑,位列十大名剑第四,本来还以为可以臭屁一下,谁知道白羽鹤手里的乌曜剑竟然位列第三,高过自己手中的毗卢剑。   殿内众僧的目光此时都是盯在杨宁和白羽鹤身上,便是赤丹媚和手下那四名麻衣人也退到一边,目不斜视。   本来最后一阵,许多人心中很是忐忑,事关净心阁的安危,不少人很是紧张,谁知道杨宁上阵之后,叽里呱啦啰嗦半天,到现在也不动手,性急的已经有些不耐烦,不过正是杨宁这般说了小半天,殿内气氛不似之前那般压抑。   真明小和尚眼睛始终盯在杨宁身上,他也没有想到,杨宁被人一脚踹出,竟然稀里糊涂被迫与白羽鹤比剑,他心下颇有些担心,之前试过杨宁武功,确实不怎样,想要胜过白羽鹤,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请赐教!”白羽鹤再不啰嗦,右手横持乌曜剑,左手一甩,剑鞘已经丢到一名麻衣人面前,麻衣人探出双手接住,小心翼翼捧着。   杨宁也是将毗卢剑鞘向后一甩,真明小和尚倒也机灵,欺身上前接住。   白羽鹤伸出左手食指,在乌曜剑剑身轻轻滑过,温柔至极,似乎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当他的手指滑到剑锋之时,指尖忽地在剑锋上轻轻一点,长剑斜而向前,剑身微微下倾,指向杨宁腹间。   杨宁见白羽鹤一脸肃穆,并无任何轻视之色,竟似乎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可以较量的对手。   他深吸一口气,手握毗卢剑,忽地一脚踏出,身形往左前方移动过去,正是逍遥行的起步,别人看不出来,只以为杨宁是率先出手,殿内一部分人顿时肃然起敬,暗想明知不敌却还挺身而出,杨宁倒也算是一条好汉。   白羽鹤见得杨宁身形闪动,也以为杨宁出手。   他虽然和杨宁约定十招为限,因为某种原因,对杨宁也是颇有一丝忌惮,但是能够一招解决,自然不想使出第二招。   对方既然出手,白羽鹤身形亦是一动,他剑尖本来朝下,此刻却是轻灵一挑,照着杨宁便即刺了过去。   一剑刺出,却发现杨宁虽然身形移动,可是并未出剑。   他浸淫剑道,大有所悟,一旦出手,便即完全沉浸其中,若是换作大光明寺其他任何一人,对方没有先出剑,白羽鹤也不会轻易出剑,可是对杨宁却颇有些不同,虽然杨宁只是移动身体,但白羽鹤这一剑还是刺出。   杨宁身形一动,只踏出两步,就感觉到一股寒气向自己直逼过来。   他心叫这白羽鹤的出手果然是迅疾,这时候也不多想,一门心思循着逍遥行步法鬼魅飘移。   白羽鹤一剑刺出,眼见得便要刺中杨宁,不过尺寸之遥,可杨宁竟依然没有出剑的迹象,似乎是要毫无抵抗经受自己这一剑,心下倒有些吃惊,手上不由微微顿了一下,可就是在这瞬间,却发现杨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陡然消失。   他再不犹豫,长剑斜向一拉,已是向眼角余光处的身影再次出手。   杨宁步伐轻灵,飘忽不定,躲过白羽鹤第一剑,赤丹媚看在眼里,迷人的眼眸之中显出惊诧之色。   白羽鹤一剑失手,又是连续三剑刺出,在场众僧擅长剑术的寥寥无几,只看到白羽鹤身形轻灵,出剑如电,却并无几人看出他这连刺的三剑变幻莫测,那着实是顶尖的剑术,如果对手换做哪怕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剑客,也未必能够避开这连续三剑,可今日他的对手却偏偏是杨宁,而杨宁偏偏施展出了神鬼莫测的逍遥行步,鬼使神差之间,竟是匪夷所思躲过了白羽鹤这三剑。   逍遥行步,看似散乱没有章法,但其中却又偏偏有规则可循,杨宁如今还只是依葫芦画瓢走出这套步法,并未进入到随心所欲变幻莫测的地步,但即使如此,这一套诡异玄妙的步法走出来,白羽鹤还真是找摸不到套路,四招过后,竟然连杨宁一片衣襟都没碰到。 第一三六章 诡异一剑   白羽鹤前后四剑俱都失手,赤丹媚媚脸之上更是大为惊骇。   她对白羽鹤的剑术自然颇为了解,心知白羽鹤在剑道之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在白云岛主的指点下,剑术造诣更是突飞猛进。   白羽鹤早年为了修炼剑术,倒是经常找寻剑术名家比武较量,但近几年来,已经不轻易出剑,一旦出手,往往都在三招之内便即击败对手。   他剑法凌厉,赤丹媚也深信,用不了几年,白羽鹤的剑术未必不能笑傲天下。   可是此刻白羽鹤已经连出四剑,非但没有击败杨宁,甚至连杨宁一片衣襟也未能碰到,又如何能让赤丹媚不吃惊?   而杨宁那鬼神莫测的皈依步法,亦是赤丹媚前所未见。   净空和净能对视一眼,两人也都微显诧异之色,随即净空的神情变的严峻起来,若有所思。   白羽鹤四剑失手,第五剑却没有轻易击出。   身在其中,他自然知道杨宁的步法当真是玄妙莫测,自己的剑术并无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杨宁的步法。   他知道如果随着杨宁的步法去追,固然可以给杨宁造成极大的压力,甚至未必不能在十招之内击中对手,可这种情况下即使出手取胜,却已经带有侥幸的成分了,以侥幸取胜,绝非白羽鹤所追求的剑道。   他身形顿住,手持乌曜剑,剑尖下指,竟然闭上眼睛,任由杨宁鬼魅飘忽,却不再动弹。   光明殿内一片死寂,此时的气氛又开始凝重起来,所有人都只看到杨宁幻化成一团影子,在殿内飘荡,他到底如何走步,大部分人已经完全看不清楚。   杨宁此时却也不知道众人正自惊骇,他此刻非但没有想过能击败白羽鹤,甚至希望白羽鹤剑术真的超凡脱俗,只有如此,白羽鹤才能收发自如,掌控火候,点到即止,不至于伤到了自己。   那一阵阵凛冽的寒气让杨宁确实是心下紧揪。   忽然之间感觉到那股子凌厉剑意消失,杨宁有些疑惑,也不停步,看向白羽鹤,见到白羽鹤竟然站立不动,却不知这白剑客到底要搞什么鬼。   杨宁一套步子走完,就只能重新循环,整套步法走下来已经是越来越纯熟,也算得上是行云流水,可是走出最后一步,便要调整到逍遥行的起步,从头再来一遍,杨宁的体力倒足以让他走上几遍,整套步子也走得十分流畅,但就是这重新循环的一步,却有些滞绊。   也便是在此时,白羽鹤骤然睁开眼睛,轻啸一声,他本来站立如山,但这一瞬间却如同爆射出去的利箭,长剑前指,乌曜剑和他的身体连成一线,直往杨宁刺了过去。   杨宁就是这一步微缓,就感觉到眼前乌光闪动,剑未到,乌曜剑上带有的寒气却似乎已经浸透入自己的身体。   杨宁心下骇然,想不到白羽鹤会突然出手,更想不到这家伙的出手竟然是如此之快。   他脑中顿时一懵,条件反射般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绊,已经向后摔倒在地。   白羽鹤目光犀利,一剑逼倒杨宁,却并未收剑,剑尖十分写意地向下一压,冲着杨宁心口直刺过去。   杨宁见到长剑刺来,面色骤变,心叫这家伙看来是不想守规矩了,这时候也不管白羽鹤会不会停手,闭上眼睛,右臂抬起,手中的毗卢剑光芒骤起,划出了一道极其诡异的剑光。   也便在此时,却听到惊呼声起,杨宁心想定是自己要死了,心下大是痛恨大光明寺这般大小和尚,便是死了,也要找这帮秃驴报仇。   忽地感觉一切都静止下来,随即听到“叮”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接下来又是死一般的寂静,静的可怕。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什么都听不见了?   可是怎地胸口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在光明殿中,殿内的灯火依旧明亮,随即看到自己的右臂抬起,手腕子微微向右翻,手中的毗卢剑斜而向上,往右前方指着。   他移动目光,瞧见白羽鹤就站在距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这位剑道高手此时脸色惨白,神情僵硬,他右手向前抬着,十指却已经张开,那把乌曜剑竟然已经不在手中,更骇人的是,在白羽鹤的手腕子处,似乎有鲜血正滴落下来。   杨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抬起左手摸了摸自己胸口,安然无恙,白羽鹤那一剑显然并没有刺中自己心脏。   杨宁这才松了口气,坐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只见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数百之众,竟然都是一个表情,便是风骚入骨的赤丹媚,此刻也是一脸的惊骇,神情僵住,似乎瞧见了匪夷所思的事情。   杨宁皱起眉头,忽然意识到什么,目光往地上瞅过去,才发现那把乌曜剑竟然已经落在地上,距离白羽鹤有四五步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   杨宁站起身,感觉身上微微发凉,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满是冷汗,汗水已经浸透了衣衫。   “怎么.....怎么回事?”杨宁扫了一圈,终于开口道:“你们.....你们都怎么了?”看向白羽鹤,正要询问,猛地身躯一震,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你的剑.....你的剑是我....是我击飞?”   此刻白羽鹤手脉滴血,长剑脱手,这当然不可能是白羽鹤自己伤了自己,如果不是有其他高人暗中相助,只能是自己刚才胡乱挥出的一剑击中了白羽鹤。   可这也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白羽鹤乃是剑术名家,自己此前甚至连剑都没有碰过,怎可能一招便能击败剑术超群的白羽鹤?   白羽鹤却已经缓缓收回手臂,竟不顾手脉滴血,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乌曜剑,随即将目光移回到杨宁身上,竟然深深一礼,道:“今日得蒙阁下赐教,三生有幸,阁下剑术超凡脱俗,已入化境,白羽鹤输得心服口服!”   “白.....白剑客,等一等,你.....你说什么?”杨宁睁大眼睛,“你说.....你说你输了?”   白羽鹤叹道:“白某今日才真正明白,剑术之道就在一个悟字,阁下年未满二十,可是出手已然是宗师境界,白羽鹤相距甚远,难以企及。”   开什么玩笑!   可是杨宁从白羽鹤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嘲讽,反倒是听出发自肺腑的崇敬,一时有些发懵,兀自不敢相信自己一招就击败了这位剑客。   赤丹媚幽幽叹道:“世子以拙藏巧,步步为营,最后一击制敌,师兄既然服输,我们也会遵照先前的约定,自今而后,白云岛弟子再也不会踏足大光明寺。”她转身面向净空,道:“净空大师,今次冒昧打扰,比武切磋,胜负有凭,以后白云岛弟子若是遇上贵寺僧众,定当礼敬!”   殿内大多数人根本还没有回过神来,净空已经合十道:“阿弥陀佛,几位白云岛的贵客信守承诺,足可见岛主人品之高贵。鄙寺僧众少有下山,可日后若是有弟子与贵岛弟子相遇,也定会视为善客!”   赤丹媚娇柔一笑,转身使了个眼色,一名麻衣弟子上前拾起了乌曜剑,收剑入鞘,奉送到白羽鹤面前。   白羽鹤皱起眉头,摇头道:“右手手脉已废,今生再也不必碰剑了。”向杨宁微一点头,也不接剑,转身便走。   杨宁这才回过神来,心知白羽鹤手脉被自己所伤,对于顶尖的剑客来说,手脉受伤,就算治愈,却也无法再与从前完好无损相提并论,势必对用剑大有影响,而高手对决,胜败往往就在分毫之间。   白羽鹤今日一败,却也是信心尽失。   杨宁本来对白羽鹤并没有什么好感,可是见到此人输了之后,光明磊落,干脆认输,而且手脉被伤,也并不追究杨宁并无点到即止,至少在剑道之上,白羽鹤倒还真是有绅士之风,心内增了几分好感,见白羽鹤转身要走,急道:“白剑客,且慢!”   白羽鹤停下步子,也没有回头,只是问道:“阁下还有何指教?”   “你说你此生再不用剑?”杨宁皱眉道:“这话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今日是我不好,没有.....没有掌握好火候,伤了你的手,我向你道歉,不过.....不过你苦练剑术多年,有今日之成就,并不容易,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白羽鹤并无说话。   杨宁叹道:“我看得出来,你对剑术十分痴迷,喜欢一件事情,而且愿意为之付出心血,坚持到底,绝不可能没有成就。”顿了顿,问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练剑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白羽鹤一怔,转身过来,看着杨宁,道:“练剑自然是要将剑术达到化境,天下无与争锋。”   杨宁摇头道:“错了错了,你如果是以这样的心思去练剑,我只怕你永远都达不到你所想的境界,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什么叫做无与争锋?练剑的目的,以我之见,绝不是为了追寻击败所有的对手。”   白羽鹤神情严肃起来,他手脉滴血,手腕处殷虹一片,却浑然不觉,拱手道:“还请阁下赐教!”   杨宁心想我懂个屁,怎能赐教你,只是不想因为自己伤了人家,让这人自此意志消沉,只能道:“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比如一个人读书写字,如果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文采出众,超越所有人,那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是如果一个人读书写字是为了找寻其中的乐趣,那才会真正地享受其中,才能发现其中的意境,这个.....这个你能明白?”   白羽鹤微闭双目,沉吟良久,忽地再一次躬身行礼,目中带了一丝光彩,道:“受教了!”转身再次要离开,走出几步,忽然回头,问道:“白某有一个问题,不知阁下能否赐教?”   “什么问题?”   “刚才那一剑,可是......可是那位传授?”白羽鹤道:“如果是那位所授,败在此招之下,此生无憾!”   “那位?”杨宁一怔,有些莫名其妙,只能笑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取胜,就是......就是随手使了一剑。”   白羽鹤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转身便走,这一次再没回头。   赤丹媚亦是妩媚一笑,带着手下四名麻衣弟子转身便走,经过杨宁身边,扭头看了杨宁一眼,微微凑近,幽香扑鼻,压低声音嗲声道:“世子经常去青楼吗?她们撕衣服有没有人家好看?”   -------------------------------------------------------------------   ps:感谢书友13228519、鼎力水平仪、镜中影舞、山下学子、鹿哥金牛座诸位好兄弟的捧场打赏,沙漠会更努力,不辜负诸位的支持! 第一三七章 剑神   杨宁此时距离赤丹媚极近,赤丹媚身上异香钻入鼻中,让人心神悸动,这妖媚女人肌肤雪嫩,似笑非笑看着杨宁,杨宁斜眼瞅了一下,目光还是禁不住往下扫了一眼,见得雪白沟壑深不见底,心想这身材还真是够劲爆,也是似笑非笑道:“你想和她们比一比?那倒好办,哪天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你也和她们比比。”   “哦?”赤丹媚妖媚一笑,声音酥软:“咱们可说好了,等哪天我空了,就去找你。”   杨宁这才觉得自己失言,心想这女子虽然妖娆性感,可却是武功奇高,而且还是东齐国人,接近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并不多言。   赤丹媚吃吃一笑,再不多言,身姿妖娆,如同一团火焰般离去,那四名麻衣人也飞步跟出。   见得白云岛弟子远去,殿内众僧这才松了口气,想到如果不是杨宁取胜,大光明寺的净心阁已经成为别人随意进出之地,都是心下后怕,不管怎么说,杨宁确实是为大光明寺立下了不世奇功,众僧看杨宁的眼神便即大不相同。   只是兀自有些人还在寻思着,杨宁那一剑是如何击败了白羽鹤,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搞清楚。   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礼部侍郎苏洛终于出来道:“净空大师,今日真是凶险,幸亏贵寺出手,这才让东齐人铩羽而归。”   净能皱眉道:“苏大人,今日形势,委实凶险,白云岛居心叵测,你实在不该将他们带来。”   他说话并不客气,苏洛虽然是礼部侍郎,朝廷重臣,净能的语气之中却也并无丝毫敬畏。   倒是苏洛陪着笑脸道:“大师有所不知,如今忠义老侯爷暂时主理国事,我们大楚有意要与东齐人结盟,他们此番也派了人来,也算是有了个极好的开始。白云岛主是东齐国师,他手下弟子跟随东齐使团而来,咱们也不好失礼。他们再三要求朝廷派人领他们前来大光明寺,老侯爷思虑再三,派下官带他们前来,心里也是觉着大光明寺定能让他们无功而返。”   净能还要说话,净空已经道:“众弟子各回本处,净心阁那边,不可疏忽,都先下去吧。”   众僧俱都合十,唱了一声佛号,秩序井然向殿外走去,杨宁手中拿剑,正要交还过去再离开,净空已经道:“齐宁,你先留下!”   杨宁一怔,随即点头。   包括真明小和尚在内,众僧列队离开,不过片刻间,大殿之内只剩下寥寥数人而已。   “苏大人,楚国若有难,大光明寺势必出山相助。”净能等众僧离开之后,才道:“可是此番答允白云岛弟子的要求,轻易带他们上山,实在不妥,贫僧只盼以后不要再有此事发生。”   杨宁闻言,心想这大光明寺果然够厉害的,按理说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大光明寺不过是南楚境内的一处寺院,如今朝廷带人前来,净能竟然直言下不为例,而且他还只是刑堂首座,甚至不是主持。   苏洛没有丝毫不悦,只是笑道:“除了白云岛弟子,也无人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上前一步,道:“两位大师,下官此来,还有另一桩事,贵寺还要早做准备。”   “何事?”   “圣上驾崩,举国悲痛,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国丧过后,太子殿下便要登基,到时候势必要登山祭天,举行祭天大典。”苏洛正色道:“里不少不得要操持此事,到时候还请贵司与我礼部协同配合,不日礼部也会派出官员来,在贵寺做准备。”   净空与净能对视一眼,齐齐合十道:“阿弥陀佛。”二人的脸上,俱都显出欣慰之色来。   杨宁在旁听的清楚,身体微震,心想之前不是听说楚国太子出使东齐,尚未返回建邺,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原来那位太子竟然已经回到了京城,甚至准备登基。   他知道楚国的朝堂风云暗涌,淮南王对皇位虎视眈眈,朝中更有不少官员支持淮南王,这种时候,朝局实际上凶险异常。   古往今来夺嫡争位引出的血腥残杀数不胜数,兄弟相残,甚至是父子相杀,那都是不计其数。   杨宁一直都在担心,如果淮南王真的趁机纠集势力图谋皇位,无论谁最终胜出,南楚定然躲不过一场腥风血雨。   此时听说太子已经准备登基,看来也是担心夜长梦多,皇位空置一天,就多了一分凶险。   锦衣侯府是与太子一系休戚相关,所以如果太子能够顺利登基,对锦衣侯府来说绝对是好事。   “苏大人回去告之忠义老侯爷,大光明寺即日起开始准备祭天之礼。”净空肃然道:“鄙寺上下,定当恭迎新君登基!”   苏洛含笑拱手,道:“下官不敢多扰大师清净,过两日便会前来叨扰。”当下辞别离去。   等苏洛离开,净空才向杨宁道:“齐宁,你上前来!”   真明离开之前,已经将剑鞘交给了杨宁,杨宁收剑入鞘,捧着毗卢剑上前去,双手奉上,道:“净空大师,多谢你们借剑!”   净空并没有立刻收回毗卢剑,抚须含笑道:“齐宁,老僧该当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出手击败白羽鹤,后果不堪设想。”笑问道:“你心里是否还在埋怨老僧让你出阵比剑?”   杨宁暗想原来你也明白,但还是笑道:“不敢。”   “齐宁,你刚才那一剑,到底是如何出手?”净能在旁疑惑问道:“白羽鹤剑术高超,你怎能一招便击败他?”   原来你这老和尚也没看明白。   杨宁心下冷笑,此时却已经回忆起方才的情状,忽地明白了什么,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他却是记起,刚才生死攸关的那一瞬间,自己躺在地上,随手使出的那一剑,却并非没有来由。   他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出手那一剑,不知不觉竟是仿照了剑图上的招式。   他在江陵老宅的鬼院之中,意外获得了一沓子剑图,曾经一度以外那些招式只是用来表演所用的剑舞。   毕竟那些匪夷所思的离奇招式,与正常的剑术完全不同。   其中有一招正是身体躺在地上,剑图上的招式不少,杨宁其实也还没能完全记住,到是躺在地上出剑的那一招他自己亲身试验过几次,算是记得最深,今日上阵比剑,其实还真没有想过用剑图上的招式来较量,毕竟白羽鹤乃是剑道高手,拿几招剑图上的招式来与这等剑客比剑,实在儿戏。   只是他倒地之后,情急之中,下意识地便使出了那一招,他现在甚至不记得自己当时究竟有没有使对,但条件反射下出手的招式,还真是潜意识中的剑图招式,在出手之时,他当然不可能想到,条件反射下使出的那一剑,竟然重创白羽鹤。   此时回过神来,心下没有惊喜,反倒是骇然,暗想难不成那些剑图竟真的有如此厉害,连白羽鹤这等高手都敌不过其中一招?   净能见杨宁沉默,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见他眉头皱起,还以为是不想回答,也不好多问。   净空道:“齐宁,你虽然并未剃度,不过现在却算是我大光明寺的弟子,不知你可愿意进入空明阁?”   净能看了净空一眼,欲言又止。   杨宁立时头疼,道:“大师,我.....哎,我真的与佛无缘,也从没有想过出家,你们不会真的强迫我出家吧?”暗想你让我进空明阁,目的不还是逼良为僧,管你什么空明阁空暗阁,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次,可不要出家做和尚过一生。   “其实留在大光明寺,对你有极大的益处。”净空循循善诱:“远离尘世纷争,在此修身养性,亦可在空明阁习武强身健体......!”   杨宁打断道:“不说了不说了,大师,你看外面天都黑了,瞧在我帮你们打胜一场的份上,你放我先回去,让我好好歇息可不可以?你们不是说过,有人会代替我出家吗?他什么时候来?是不是他来了我才能下山?要不你们派人去侯府催一催,我事情多得很,不能在这里耽搁的。”   净能皱起眉头,终是道:“你先回去吧!”   杨宁心想今天在五谷堂那边,你不还要将我带去邢堂吗?老子帮你们解了围,看你们还好意思找我麻烦。   他将毗卢剑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道:“两位大师晚安,我先回去歇息了。”转身便走,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回头道:“净空大师,我能不能提个小建议?”   “你说!”   杨宁道:“是这么回事,我看五谷堂那些人实在是不成样子,你们真的要好好管管,真要是大光明寺饿死了人,传扬出去,好说不好听啊。”挥挥手,道:“我先走了,两位晚安!”   眼看着杨宁走出殿门,净能才轻声问道:“师兄,为何不追问那人的踪迹?”   “他既不想说,我们就不好多问。”净空肃然道:“齐宁从一开始便深藏不露,那是有心要隐瞒,只是迫于无奈,这才出手。”感叹道:“不过齐宁的根基似乎并不深厚,想来正是如此,那人才会传授他一套步法。”   净能立刻问道:“师兄是说,齐宁那套玄妙莫测的步法也是.....也是那人所传?”   “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净空轻声道:“齐宁的剑招虽然精妙,可是使出来却也算不得纯熟,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剑术应该修习不久,那人如今很可能就在京城。”   净能神情凝重,问道:“那人是想将自己的本事传给齐宁?”   “那倒未必,或许只是传授几招,让齐宁可以自保。”净空若有所思,缓缓道:“就算他真的倾囊相授,齐宁也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那几个人的境界,都已经超出肉身所限,近似于妖了,绝非常人可以相提并论。”叹了口气,道:“白羽鹤的剑术在当今之世,绝不会下于前五,他知道齐宁来历,所以要与齐宁比剑,自然不是为了齐宁,而是为了齐宁身后那人。白羽鹤一心想要与那人比剑,可是那人不必亲自出手,可说是借齐宁之手,仅出一招,就能击败白羽鹤,可见那人的剑术已不只是宗师境界,而是随心所欲,近乎于神,剑神之名,果然是名不虚传!” 第一三八章 御厨   杨宁出了光明殿,真明小和尚竟然还在殿外等候,天气已经颇为寒冷,道路也不是十分的清楚,不过真明小和尚对路径十分熟悉,在前带路,领着杨宁回到了天堡山峰的院里,一路之上,真明小和尚却是一言不发。   进了屋内,点起灯火,真明小和尚才道:“宁师弟,原来.....原来你武功那般高,先前你只是.....只是让着小僧。”   能够在大光明寺危难之时出手,保住了净心阁不为外人所涉,对以寺为家的真明来说,对杨宁充满了感激,而杨宁能够一招便即击败白羽鹤,更是让真明心存敬畏,只以为杨宁深藏不露。   杨宁哈哈一笑,他知道这小和尚老实巴交,此刻对自己定然是心存敬畏,问道:“小和尚,你以前听过白云岛?”   真明诚实道:“师傅和小僧提起过,但是说的不多,师傅只是说,现今天下的有几位武功匪夷所思的大宗师,白云岛主便是其中之一,那位岛主常年居于东海的白云岛上,很少离岛......。”   “大宗师?”杨宁奇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真明小和尚道:“大宗师便是武功已经超凡脱俗的厉害人物,师傅私下和小僧说,那些人便是拿一片树叶在手中,也无人可敌。师傅说主持师伯的武功也已经十分了得,可是比那几个大宗师还差不少。”   “还有几个?”杨宁愕然道:“你是说,除了白云岛主,还有.....还有其他的大宗师?”   真明小和尚点点头,道:“师傅说至少不下三四个,除了白云岛主,还有青藏大雪山的逐日法王,其他人师傅并无说过名字,不过一定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杨宁皱眉道:“青藏大雪山逐日法王?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小僧也是不知。”真明小和尚道:“不过师傅说起他们,就说这些人本不该出现在凡世的。”   杨宁笑道:“这倒怪了,是不是你师傅武功不及他们,所以妒忌?”   “阿弥陀佛,宁师弟万不能这样说。”真明小和尚立刻道:“师傅并无争强好胜之心,这么多年,小僧跟随师父居于此处,师傅清心寡欲,只是闲时偶尔和小僧提及一些外面的事情。师傅对那些人绝无妒忌之心,他只是说一个人的武功如果超出了肉身极限,那就不是常人,而是怪物了,这样的怪物,存于世间,害处大于益处。”   便在此时,却见真明小和尚眉头一紧,低声道:“外面有人!”已经起身来。   杨宁问道:“是不是你师父回来了?”   “如果是师傅,小僧根本察觉不到动静。”真明老实道:“这里很少来人,小僧出去看看。”   他出门而去,杨宁这才伸手到怀中仔细找寻一番,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今日在光明殿大出风头,归根结底,便是在老宅得到的剑图起了作用,杨宁记得那几十张剑图被自己整理一番后,贴身携带,回到京城,还没找地方藏好就碰上了齐玉母子在侯府大逞威风。   之后驱逐齐玉母子,又和齐氏一族分道扬镳,没来得及收好剑图,便即内伤发作,人事不知。   他记得那沓子剑图应该是在自己的怀里贴身携带,醒来之后,就在大光明寺这间屋子里,当时还真没有想起那沓子剑图,此刻想起,竟发现剑图已经不在怀中,失去了踪迹。   他心下一沉。   正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道:“齐师弟,还没歇着呢?正好,我们做了一点夜宵,送来让师弟填填肚子。”便见到真壁一脸堆笑进来,身后跟着五谷堂的那名胖和尚,胖和尚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微弓着腰,也是一脸笑容。   杨宁瞥了一眼,倒是没有想到会是五谷堂的人,也没有起身,只是淡淡道:“这不是五谷堂的师兄吗?怎么,还没休息呢?”   “没有没有。”真壁笑容可掬,“齐师弟,今日你仗剑除凶,全寺上下都是欢喜不已,我们只怕几天几夜都睡不着哩。”扭头示意胖和尚将饭盒送上来,自己在杨宁对面的凳子挨着一边屁股坐下,还没说话,见杨宁已经皱眉,急忙起身来,笑道:“齐师弟,你看看我们给你送了什么?”   胖和尚正要打开食盒,杨宁已经抬手道:“且慢!”打量真壁一番,才道:“我说真壁师兄,你们这又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齐师弟,你千万别误会。”真壁道:“今天在五谷堂,我们多有得罪,思来想去,是我们做得不对,这才特地过来向齐师弟道歉。齐师弟是锦衣世子,见多识广,心胸宽阔,定不会与我们一般见识的。”   “哦!”杨宁似笑非笑,“你们是来道歉?这倒让人意想不到。”   真壁笑道:“齐师弟,你先看看做了什么。”瞅了胖和尚一眼,胖和尚已经一盘一盘向外拿出菜肴来,“这是翡翠豆腐,这是紫衣青笋,齐师弟,你看,这是香菌盅,还有还有,这是神仙豆,五宝木耳,如意猴菇,这最后一道,叫做三彩玉卷!”   杨宁只见到菜肴摆上桌后,菜香飘荡,虽然俱都是一碟碟素材,可是不得不承认,每一道菜都是色香俱全,也难得他们从五谷堂送过来,摆设的菜样竟然没有颠乱。   一旁真明看到,竟是睁大眼睛,忍不住问道:“真壁师兄,这......这都是寺内的菜肴吗?小僧怎么从未见过?”   胖和尚在旁嘿嘿笑道:“这可是真壁师兄亲自下厨,你要知道,便是那些师叔伯,平日里也没有这口福,除非闭关参禅,真壁师兄才会下厨给他们单独做出来。主持师伯这阵子坐空禅,每日里的斋饭就是真壁师兄亲自所做。你才到庙里几年,还能吃到真壁师兄做的菜?”   杨宁咳嗽一声,真壁立刻脸色一沉,冲着胖和尚骂道:“真痴,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真明师弟怎么就不能吃到我做的菜?现在不就送过来了吗?”向真明和颜悦色道:“真明师弟,你要是喜欢,以后师兄经常给你做。”   真壁前倨后恭,杨宁心知什么原因,似笑非笑道:“真壁师兄,你给我们开小灶,这恐怕不好吧,空明阁的师兄们都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我们有岂敢享受?”   “齐师弟,可别这样说。”真壁立刻一本正经道:“你要是想进空明阁,只要向净空师伯说一声,净空师伯一定会答应,他管着空明阁,能不能进去,还不是净空师伯一句话。不过你今天一招就打败了那个姓白的,武功可比空明阁的师兄们还要高,我估摸着住持师伯一定会对你另有重用。”   胖和尚真痴也笑呵呵道:“齐师弟,以后可还要你多照应着我们。”   “原来你们是这样打算的。”杨宁笑道:“如果住持不重用我,你们这一次岂不是白花心思?既然如此,我劝你们还是将这些东西拿走吧,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师弟,你又误会了。”真壁立刻道:“我们只是感激你为大光明寺解围,特意表示一番心意,绝没有其他心思。”瞪了真痴一眼,骂道:“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照应不照应,齐师弟心胸宽阔,真要有地方可以照应我们,还要你说?”   真痴抬手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巴掌,自责道:“是我嘴笨,齐师弟,你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真壁已经拿起筷子,双手呈给杨宁,小心翼翼道:“齐师弟,你先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合不合你口味,要是喜欢,自今以后,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每天派人给你送来,你也不必来回辛苦了。”   杨宁见真壁满脸笑容,其实他倒还真没有心思和他计较太多,这种见风使舵之人他见过太多,没必要太放在心上,常言道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两人屁颠屁颠送来菜肴赔礼道歉,不管用心如何,表面上也不必太让他们难堪,接过筷子,扫了满满一桌子菜肴,随意夹了一筷子,吃了几口。   菜肴入口,倒是出乎杨宁意料之外,这几道菜色香俱全,连味道口感也是极好,连吃几口,问道:“真壁师兄,这真的都是你亲自下厨?”   真壁立刻肃然道:“每一道菜都是我亲自下厨,绝没有加,齐师弟,味道如何?”   “这就怪了,你们离开光明殿也只比我早一会儿,我出了殿就回来,这中间也没有多长时间,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出这么多菜?”杨宁怀疑道:“说实话,这几道菜味道都不错,火候把握得很好,应该不可能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吧?”   真壁脸上却微显得色,笑道:“齐师弟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可以一次炒四样菜,同时烧四口锅,根本不耽搁。”   真痴在旁道:“齐师弟,你还不知道真壁师兄出家之前是做什么的吧?”瞧了真壁一眼,眸中含着钦佩之色,道:“真壁师兄出家之前,可是正宗的御厨,那是为宫里做菜的,后来还服侍过淮南王!” 第一三九章 阴鬼附身   杨宁听到“淮南王”三字,心下微惊,问道:“你服侍过淮南王?”   真壁道:“我在淮南王府待过两年,其实主要是服侍淮南王世子。”   “淮南王世子?”杨宁奇道:“你既然是御厨,怎么会到淮南王府去?既然到了淮南王府,又怎地跑到大光明寺来?”   真壁脸上显出唏嘘之色,叹道:“如果不是师傅,我只怕早已经死了。”   “师傅?”   真明小和尚知道杨宁对寺中许多事情不知道,解释道:“真壁师兄是净善师叔的弟子,净善师叔主管五观堂和寺庙内的各处仓房采购。”   “原来如此。”杨宁道:“真壁师兄,你说你没有进大光明寺就早死了,这又从何说起?”   真壁道:“齐师弟有所不知,我本来是在宫中的御膳房当差,对厨艺倒是颇有天赋,御膳房的大师傅看我天赋不差,所以亲自教我,对我也十分关照。我记得那次圣上在宫中赐宴,我做了一道群芳斋,都是素食,淮南王尝过之后,便说我做的好,非要见见我。”   “我明白了。”杨宁道:“淮南王定是觉着你做菜很好,所依从圣上那里将你要过去。”   “齐师弟果然聪明。”真壁叹道:“不是吹牛,如果留在宫里,我也不是今日这番模样,就算不是御膳房大师傅,最少也是二师父。淮南王对我的手艺大加夸赞,圣上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没等他开口,就让我去淮南王府当差,我.....我自然不能抗旨。”   杨宁微微点头。   皇帝本来就一直在安抚淮南王,对淮南王隆恩浩荡,在皇帝的眼里,御膳房里一个厨子和一只苍蝇也没什么区别,既然淮南王看上,送出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到了淮南王府,王府的厨房上下可也有不少人。”真壁道:“我虽然是宫中御厨,可到了王府就是后辈......!”显出愤怒之色:“那帮家伙看我不顺眼,处处找我茬子,我那时候也才知道,淮南王看上我,正是因为我擅长素菜,王府里的那位世子,一日三顿,只吃素食,不沾丝毫荤腥。”   杨宁奇道:“堂堂淮南王世子,锦衣玉食,竟然不沾荤腥?”   真壁压低声音道:“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可是后来才知道,那位世子可能是被脏东西缠上,为求佛宗保佑,祛除身上的阴鬼,自幼就开始以素食为餐,我擅长素食,所以淮南王才让我进了王府,专门为世子负责一日三餐。”   “阴鬼缠身?”杨宁笑道:“这怎么可能,且不说世间有没有阴鬼,就算真的有阴魂,王府又是什么地方?他们是皇亲贵胄,王府自有王气,也不是阴鬼敢进去的。”   “话是这样说,可事实真的如此。”真壁做着手势,轻声道:“我亲眼见过,淮南王世子有时候被阴鬼附身,就会在王府里疯疯癫癫跑来跑去,而且满嘴胡言,有时候手里还拿着刀剑,有一次我亲眼看他发疯的时候,差点一刀砍死一名王府的下人......!”虽然事过境迁,可是真壁脸上兀自显出一丝恐惧来。   杨宁看他表情,知道这家伙所言只怕是真,皱眉道:“淮南王世子是个疯子?”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真壁十分肯定道:“只有阴鬼附身的时候,他才疯疯癫癫,世子平时是个谦谦君子,为人和蔼,对下人也很好,可是个大好人。”苦笑道:“若是世子不被附身,一直伺候他,倒也不是什么苦差。他虽然是王爷世子,可是并不挑三拣四,就算下人有些疏忽,他也一笑而过,并不在意。”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大光明寺?”   真壁又露出恼怒之色,道:“还不是厨房里的那些人,我在王府呆了两年,王爷和世子对我都很满意,后来提拔我做了厨房的二师傅。我记得那次世子突然又开始被阴鬼附身,淮南王不知如何请到了师傅.....就是我现在的师傅净善大师,师傅到王府诵经为世子驱鬼......!”   杨宁笑道:“原来大光明寺的大师们也还会做法驱鬼。”   真壁有些尴尬,道:“那天我做了素餐送过去,可是.....可是素餐里面竟然出现一只鸡头......!”看着杨宁,解释道:“就是大公鸡被活活剁下头来,放在餐盒里,血淋淋的,打开的时候,世子受了惊吓,王爷大是恼怒,下令要将我活活打死。”   杨宁道:“那自然是厨房里有人故意要害你。”   “不错,就是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真壁不忿道:“淮南王聪明得很,应该知道我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餐盒里放鸡头,可是他当时恼怒不已,非要治我的罪,幸好师傅在场,对淮南王说看我有佛缘,想要带到大光明寺礼佛参禅,淮南王不好不给师傅面子,答应让我离开,我这才捡了一条命来。”   杨宁道:“若真要这么说,净善大师对你还真是有救命之恩。”   “是啊。”真壁感慨道:“所以我跟随师傅进了山,师傅知道我擅长厨艺,问我愿不愿意到五谷堂做事,我这条命都是师傅救的,师傅既这样问,我自然愿意。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五谷堂做事,直到今日......!”   杨宁倒想不到真壁以前有这番经历,竖起拇指道:“难怪你做的菜味道确实不差,原来是在御膳房待过。”   真壁眼眸之中微显几分得色,道:“齐师弟,不是吹牛,这些年我在五谷堂历练,日夜都是与素菜接触,厨艺大大精进,真要让御膳房的那些御厨来和我比素餐,我未必会输给他们。”   “这个我信。”杨宁道:“不过真壁师兄,你既然和我敞开说话,我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杨宁道:“你以前也是被人排挤过,也被人欺负过,甚至差点丢了性命,既然有了切身体会,在这大光明寺内,又何必欺负其他师兄弟?都是入山修行,凑在一起,也都是缘分,其实也没有必要分彼此。”看了真明小和尚一眼,道:“我很奇怪,你们为何要针对真明?”   真壁更是尴尬,与真痴对视一眼,才讪讪道:“齐师弟,这个.....这个是我们不对,以后.....以后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话。”杨宁道:“我是问你们,为何要针对真明,是因为他年纪小?”   真壁犹豫一下,终于道:“其实.....其实是我师傅和.....和净纯师伯有些矛盾,我听人说,年青的时候,净纯师伯几次让我师傅难堪,所以......!”   杨宁道:“我就猜到是这么回事。我说真壁师兄,这里是大光明寺,号称天下第一寺,佛法普照,咱们就算是做饭的,也该有空读两本佛经吧。净纯大师和净.....和你师父的恩怨,他们自己只怕早已经都忘记了,亏你们还记在心里,出家人还有争强斗胜之心,那可真是不该啊。”   真壁抬手抓了抓脑门子,道:“齐师弟说的是,是我们的不是,以后.....以后不会了。今天的事情,齐师弟就不要放在心上,是了,齐师弟是要留在山上修行,还是只在这里短修?”   杨宁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从明天开始,我会派人给你们送饭菜过来。”真壁笑道:“齐师弟不是在山上养伤吗?身体不便,我专门给你做病号饭,你就不必来回辛苦了。”   杨宁心想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笑道:“这.....这样不大好吧?是不是搞特殊啊?”   “没事。”真壁立刻道:“我来安排,我来安排。”向真明小和尚道:“真明小师弟,以前师兄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莫放在心上,以后的饭菜,保证你吃饱吃好。”向杨宁笑眯眯道:“齐师弟,你们慢慢用,天黑了,不好在这里打扰,回头找机会再聊。”   他倒也恨识趣,领着真痴出了门去,临走时甚至连院门也小心翼翼带上。   真明小和尚到杨宁对面坐下,道:“原来他们给我饭菜很少,是因为师傅当年和净善师叔有嫌隙。”   “有其果必有其因。”杨宁道:“什么事情发生,总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过你师父当年看来老是给他们师傅难看,也算很牛了。”压低声音问道:“小师兄,我到这里,一直都是你照顾的吗?”   真明小和尚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哦,我记得我醒过来就躺在那张床上。”杨宁回头指了指身后那张床,“你好像说过,我在这里躺了两天两夜。”   “是啊。”真明小和尚道:“你是师傅亲自领人带过来的,当时师叔伯已经帮你疗伤,你还没醒过来,就先在床上休养,师傅当天夜里就下山去了皇宫,临走时嘱咐小僧好好照顾你,另外等你起来传授你清经......,小僧都按照师傅的嘱咐做的。”   “那.....那你可发现我身上的一只包裹?”杨宁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用黑布包着,里面是图纸,你可见到?”   真明小和尚摇头道:“没有,宁师弟,你丢了东西吗?这里并无外人,小僧也没有碰过你的东西。”   杨宁知道这小和尚应该不会撒谎,心下更是郁闷,暗想那些剑图到底被谁拿走,该不会是被给自己治伤的老和尚拿走了吧? 第一四零章 下山   接下来两日,真壁还真是信守诺言,每日里都会派人送来饭菜,不但管饱,而且菜式也是变着花样,真明小和尚在寺里十多年,却是从来没有享受过如此丰盛的食物,也算是跟着杨宁沾了些口福。   不过真明自制力极强,虽然每顿送来的饭菜丰盛可口,他也只是比平日里稍微多吃一些,并不贪食,杨宁倒是乐得自己独享。   不得不承认,真壁的人品虽然不咋地,可是厨艺还真是了得,大光明寺乃是佛门重地,自然容不得荤腥,可是每天做出来的素餐,依然让人食欲大振,也难怪当年这家伙能够在宫中当差,还被淮南王要了去。   这两日倒是没有停下功课,每天到了时辰,真明都会带着杨宁在悬崖边静坐,按照清经的方法练气。   这一日三次,每次最少也要一个多时辰,若换做平时,每天十二个时辰要花上三四个时辰静坐,杨宁指定是耐不住,可是在这天堡山峰之上,也并无他人,真明小和尚亦是个无趣之人,杨宁百无聊懒,只能练气打发时间。   他既知大光明寺已经为自己疗伤,只等有人代替自己出家就可以下山,却不知道代替自己出家的人何时才能过来。   不过他却是自信,顾清菡那边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不管,也定然不可能让锦衣侯府的继承人跑到山里当和尚,又想到如果按照约定,唐诺此刻应该已经到了京城,却也不知道她是否往侯府去找寻自己,自己事先并无安排,也不知道侯府会如何安置。   他本以为那位净纯大师做完水陆大法的法事就会回山,可是却迟迟不见净纯大师回来,每天五谷堂有人送饭过来,杨宁顺便打听,非但净纯没有回来,前往皇宫的光明十僧,并无一人返回,倒是为了准备太子的登基大典,礼部已经派了不少人进山,开始在北高峰做准备。   连续等了三天,杨宁对清经运气法门已经是十分娴熟,只会却并无太大的进展,气息每每进入体内,还没开始流转,便即消失,倒是丹田内他依旧能够到一股充盈的劲气在流荡,却不似以前那般难受。   他知道这清经是佛门的心法,佛门武功讲究的就是循序渐进,一步步打下深厚的底子,这需要长年累月的慢慢积累,自己想要在几日之内就立竿见影,那也是痴人说梦。   不过想到太子登基渐近,杨宁心之如今的京城必定是阴云密布,在太子正式登基之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锦衣侯府被席卷其中,若是在与齐氏家族分道扬镳之前,杨宁或许还只是牵挂顾清菡的安危,但如今心情却不相同,齐氏家族是生是死与他无感,不过锦衣侯府的沉沦起伏,他却是关心起来。   到得第四日一大早,一名武僧来到山上,传杨宁去见净空,杨宁也不知道发生何事,跟随武僧到了光明殿附近的一处院落里,进院到了一处佛堂便即见到了盘膝而坐双手合十的净空。   净空一如既往慈眉善目,见到杨宁过来,微笑道:“这几日在山上可还适应?”   “还行,大师,你今天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杨宁问道:“不会是让我下山吧?”   净空笑道:“你不想留在大光明寺?”   “那倒也不是。”杨宁道:“不过我尘缘未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所以在这里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净空慈和一笑,扭头道:“拿上来吧!”   杨宁瞧过去,只见从旁走出一名武僧,上前来,双手横捧一把长剑,正是之前与白羽鹤比武所用的毗卢剑。   “齐宁,老僧已经见过住持师兄,将你的事情禀报了师兄。”净空微笑道:“住持师兄将这把毗卢剑赠送与你,望你能够善加对待。你既然练剑,自然知道有些剑具有灵性,这毗卢剑自然也有灵性,你可知道毗卢剑的名字是何意思?”   杨宁吃了一惊,心想这毗卢剑乃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位列其四,可说是珍贵至极,想不到大光明寺出手竟然如此大方,大感惊讶,听得净空询问,摇头道:“请大师赐教!”   “毗卢二字,就是佛光普照的意思。”净空道:“当日你在光明殿说过,练剑的目的,并非为了争强好胜,而是体会练剑的意蕴,这实乃大智慧之言。这毗卢剑既是佛光普照之剑,如何使用此剑,你大可以仔细体会。”   杨宁兀自有些不相信,问道:“净空大师,你....你是说真的?这毗卢剑真的送给我?”   “出家人不打诳语。”净空道:“住持师兄亲口答允,这把剑自然就归你所有。”示意那武僧上前,武僧上前双手奉上,杨宁犹豫一下,接剑在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师,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条件?这毗卢剑的主人以后真的是我?”   “如果说有什么条件,确实有条件。”净空含笑道。   杨宁心想就知道你们这帮老和尚不是吃素的,这把名贵的宝剑,可遇不可求,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你们如此轻易送出,开出的条件必定不轻,老子可不会因为一把剑任由你们摆布,嘿嘿一笑,正要将毗卢剑送回去,净空已经道:“大光明寺的条件便是,每年你都要抽出几天时间,前来大光明寺听法,特别是住持师兄每年都会坐-台讲法,是为光明法会,不但本寺僧众会参加法会,还有不少寺庙的高僧也会入寺参加法会,你也要前来听法。”笑道:“这对你有利无害,你不必多心。”   杨宁问道:“那其他的条件呢?”   “只此一条。”净空笑道:“大光明寺自此之后,你可随时进山,对你大开方便之门。”   杨宁想不到对方提出的条件竟然如此简单,本已经送出毗卢剑的手不动声色缩回来,笑道:“净空大师,你放心,我每年都会上山听法,我觉着有时候我的情绪很烦躁,是要来听法修身养性,这个条件我答应。”小心翼翼问道:“真的没有其他条件?”   净空道:“你体内的几股劲气,已经被几位师兄弟联手化为纯真之气,如今就储存在你丹田之内,等你练好运气法门,丹田之气大可以为你所用。”微微一笑,问道:“是了,净纯师弟可传授你什么运气法门?”   杨宁记得真明小和尚说过,传授清经的事情绝不可对其他人提及,不过又想净纯既然传授自己清经以作运气法门,净空老和尚不至于不知道,他念如电闪,却还是道:“净纯大师在我醒来之后,便已经下山去了,小和尚......哦,就是真明小师兄每天带着我诵经,说是可以让心神安宁,我也听不懂,至于运气法门,又该怎么做?”往前走出一步,笑呵呵道:“净空大师,你人好,武功也高,要不你传授我一些运气法门,也好让我长进长进。”   净空似笑非笑道:“你太过谦虚了,你有名师传剑,他自然也会教你运气法门,有那位高人传你武功,已经绰绰有余了。”   “高人?什么高人?”杨宁忽然间记起,白羽鹤比剑落败之后,临走之时,也曾问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杨宁依稀记得白羽鹤似乎是误会自己的剑术是有某人传授,而白羽鹤对那人似乎也十分的敬畏,此刻听净空也说出这般莫名其妙的话,大是疑惑。   净空却没有回答,抬手道:“锦衣侯府的人已经在山下等候,你可以下山了,莫要忘记,要时常进山听法。”   杨宁听说侯府的人已经在山下等候,顿时振奋,拱手道:“净空大师,谢谢你们这几日的照顾,晚辈不敢忘记!”   净空也不说话,双手合十,默默诵经。   那武僧已经抬手道:“小僧带你下山!”也不多言,在前带路,杨宁看了净空一眼,见净空并不言语,八风不动,对着净空微微躬了躬身,这才转身跟出了门,出门之后,瞧了瞧手中的毗卢剑,不想在大光明寺得到这把宝剑,倒也颇有几分欢喜。   他其实倒也没有想过真的能练成不世剑术,不过这把毗卢剑极其名贵,而且已经归属自己所有,真要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这把宝剑少不得能卖出一大笔银子来,完全可以让自己丰衣足食。   他心里的这般打算自然不能显露分毫,否则净空要知道他存了这心思,只怕当场就要将宝剑抢回去。   “这位师兄,要不你先等一等,咱们去一趟天堡山峰,这走的太突然,我要和真明小师兄道个别。”   武僧头也不回,“不必了,他在山中,你在红尘,还是不要太过牵绊。”   “师兄,这话可不对,净空大师都答应我可以在随时可以进山。”杨宁道:“我现在去道个别也不成?”   “既然还要入山,就不是离别,又何必道别?”武僧道。   杨宁一怔,心想你这秃驴口才倒是不错,不过想想也是,既然下次还有机会入山,也就不必道别了。   武僧一路引着杨宁下山,途中到偶尔遇到僧众,看到杨宁手中拿着那把毗卢剑,一个个都显出敬服之色,每见到一人,那人便即站在一旁,合十行礼。   过了一块牌楼,便是一条通往山下的青石台阶,两边青竹匆匆,杨宁正要辞别,却见那武僧眼睛盯着台阶下面,杨宁顺他目光瞧过去,只见到从山下正有两人拾阶而上,前面一人一身灰僧袍,是普通的僧众,跟在那和尚后面的却是一名身着锦衣的少年,手里拎着一只包裹,杨宁仔细一瞧,皱起眉头,他却是认出来,跟着那和尚上山来的正是齐玉。 第一四一章 浮沉不定   齐玉身上的衣衫干净而崭新,似乎是第一次穿上,他低着头,只是盯着脚下的石阶看,似乎是在细数自己走过的台阶数量。   杨宁不必去看他的脸,只要看他的身形轮廓以及行走动作,便确认那是齐玉。   一瞬间,杨宁终于明白,代替自己出家为僧的,竟然是齐玉。   他颇有些诧异,本以为是随意找一个人代替出家,对锦衣侯府来说,找一个人代替出家并不困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代替出家的竟然是齐玉。   “怎么会是他?”杨宁轻声道,似乎是在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身边的武僧。   武僧道:“大光明寺出手疗伤,你若不出家,便需要你一位嫡系血亲出家代替。”   齐玉此时距离杨宁不过十余阶,听到声音,抬头望过来,一眼便瞧见居高临下正看着自己的杨宁。   齐玉怔了一下,停下脚步,只是瞬间,便即低下头,跟着那和尚上来,到了牌楼之前,武僧问齐玉道:“你便是代替齐宁出家的施主吗?”   齐玉抬起头,也不看杨宁,点头道:“我就是!”   “进了这道门,自此之后,便是方外之人,远离红尘俗世。”武僧指了身后的牌楼,“你替身出家,上山之后,便是大光明寺的僧人,你可能了断尘缘?”   齐玉道:“我已了断尘缘,自此甘心成为大光明寺的一名僧人,绝无反悔。”   “即是如此,你这只包裹就不必带入山门。”武僧道:“寺内一应具有,尘世之物,不必携入。”看向杨宁,道:“齐宁,你可以自己下山了!”转身往山上去,那名带路的和尚向齐玉道:“你随贫僧上山。”   齐玉皱眉道:“这里面是家母准备的一些东西,难道......。!”   “了断尘缘,就不必留恋尘世方物。”和尚道:“你跟我来吧!”也转身进了牌楼。   齐玉闭上眼睛,随即一声冷笑,终于看向身边的杨宁,眸中带着怨毒之色,丢下手中的包裹,与杨宁擦肩而过,进了牌楼,再不回头,跟着僧人上山去。   杨宁看着齐玉背影,很是意外,见到齐玉代替自己出家,本来还有一丝怜悯,可是齐玉上山之时那怨毒的眼神,顿时让杨宁本就不多的怜悯瞬间烟消云散。   齐玉心胸狭窄,生性阴毒,对这种人的怜悯,便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只是杨宁倒是不明白,这齐玉被自己逐出了侯府,又怎愿意代替自己出家?   此人一心想要争夺锦衣侯爵位,如今出家,就等若没有任何机会。   不过这样的人送入大光明寺,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来可以让自己少些麻烦,自此之后不用担心此人会在背后使绊子,二来大光明寺既然是天下第一寺,佛光普照,大可以让寺内的佛法感染一下齐玉,让他的性子稍微改一改,来日方长,他在寺内受熏陶的机会还多的是,性子未必不能被稍加驯化。   手持毗卢剑,下了山来,还没到山脚,远远就瞧见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几个身影正在等候,杨宁一眼便瞧见段沧海,叫道:“诸位,都在干嘛呢?本世子下山了,也没人搭理啊?”   段沧海等人听到声音,瞧过来,看到杨宁正摇摇摆摆下山来,都是显出兴奋之色,齐齐冲上来,段沧海虎背熊腰,脚下却快,尚有几步远,已经拱手笑道:“世子爷,你可下山了,咱们正在讨论世子爷有没有被剃了头发,看到世子爷头发依然亮丽柔顺,我们就放心了。”   杨宁抬脚便踢过去,段沧海知道他是开玩笑,轻轻闪过,听得杨宁骂道:“我要是真的出家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全都跟着我进山里做和尚。”   几人都是笑起来,段沧海道:“世子爷,你这把剑......!”段沧海终于发现了杨宁手中宝剑,顿起疑惑。   “这叫做毗卢剑,佛光普照之剑。”杨宁拔出剑来,“你们都瞧瞧,这剑怎么样?”   齐峰就在边上,闻言吃惊道:“毗卢剑?”看向段沧海,问道:“段二哥,毗卢剑好像是......!”   段沧海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点头道:“不错,毗卢剑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早年有个玲珑阁,玲珑阁阁主评品天下名剑,这毗卢剑位居其四。”疑惑道:“世子爷,据我所知,毗卢剑确实一直收藏在大光明寺,是当年大光明寺清松大师的佩剑。”   “清松大师?”杨宁倒是知道,大光明寺的法号辈序,是按照清净真如海排列,这位大师既然是清字辈,那比净字辈老僧还要高出一辈来。   段沧海解释道:“大光明寺是佛门之地,素来很少出剑客刀手,偶尔有练剑的,几乎也都算不得多有名。不过清松大师是大光明寺百年里剑术最强的高手,光明十三僧之中,有一位叫做.....!”想了想,道:“我不记得名姓了,不过他如今是大光明寺第一剑僧......!”   “你说的是净通?”   “对,不错,就是净通大师。”段沧海立刻道:“他便是清松大师的弟子.....!”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不过我听人说,这位净通大师剑术虽然也算不差,可是比起当年的清松大师,那可是差了不少,清松大师当年的剑术,足可以在天下位居前三。”   杨宁收剑入鞘,道:“这把剑是清松大师的剑?”   “是啊,毗卢剑在清松大师之前,也没有人知道,知道清松大师名动天下,他手中的毗卢剑也才被世人知晓。”段沧海道:“玲珑阁当初将毗卢剑评为十大名剑之四,也许顾及了清松大师的名气,不过这把剑,绝对是一等一的名剑。”问道:“世子爷,这把剑怎么在你手中?”   杨宁神秘一笑,道:“从今以后,这把毗卢剑的主人便是你们的世子爷了。”   段沧海和几名护卫都是一怔,齐峰惊道:“世子爷,你.....你从大光明寺把这把剑偷出来了?这可了不得,那些和尚一定会追来的,咱们要不要送回去,还是.....还是赶紧跑?”   杨宁白了齐峰一眼,道:“你能不能用你那猪脑子想一想,我要是偷了他们的宝剑,还能走下山?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大光明寺偷东西,也真亏你想的出来。”嘿嘿笑道:“是他们送给我的。”   “世子爷,你说他们将毗卢剑送给你?”段沧海一怔,奇道:“这是为何?”   杨宁道:“先不说这些了,对了,刚才我看到齐玉上山了,我听说是要替我出家,这倒怪了,他怎么会有这般好心?”说话时,已经往山下走去,众人簇拥在边上,段沧海解释道:“世子爷现在应该知道了,大光明寺给你疗伤......!”想到什么,道:“世子爷,请借手一用。”   杨宁知道段沧海想做什么,将毗卢剑递给齐峰拿着,撸起袖子,伸手过去,段沧海探手搭在杨宁手脉上,神情肃然,片刻之后,眉宇间舒展开来,收回手,笑道:“大光明寺的高僧果然就是不同凡响,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是用大光明寺的纯元功帮世子爷调理了内息。”   杨宁放下衣袖,问道:“段二叔,你看我的伤势怎么样?”   “世子爷放心,已经没有大碍。”段沧海道:“丹田内的数股真气,已经混为一体,并无冲突,不会对世子爷产生太大的影响。而且这些真气如今就变成了存在世子体内的宝贝,等日后世子爷练气畅顺,可以将这些真气化为己有,世子爷,这可是因祸得福,要是自己修炼真气,你体内这些真气少说也要十年之功才能积攒起来,那还要天赋异禀,换成普通人,没个二三十年根本不可能积攒如此深厚内力。”   杨宁心想看来净空所言不虚,此时对大光明寺还真是有些感激。   他体内之前汇集了木神君和数位忠陵别院护卫的内力,特别是木神君,那老怪物内力深厚,内里却都被杨宁吸取出来,段沧海说这些内力真要修炼起来,也要几十年的功夫,杨宁知道这也并非夸张。   “大光明寺能使出纯元功为世子疗伤,那可不容易。”段沧海道:“世子也瞧见了,这大光明寺可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善堂,普通人莫说在这里疗伤,就是连山门也进不去。世子爷是栋梁之后,所以才有这个机会,不过大光明寺也不会白白施救,按照寺规,本是要世子爷留在寺里剃度出家,不过如今又齐玉替代,世子爷也就不用亲自出家了。”   说话之间,众人已经到了马车边上。   杨宁不去坐马车,径自翻身上了一匹马,这才向段沧海问道:“那齐玉又如何同意了?他对我恨之入骨,很不得砍我几刀,怎么还会帮我这么大的忙?”   “其实一开始他根本不同意。”齐峰在旁道:“三夫人亲自去找他,还被他们母子说了一通,说什么既然被驱逐出府,他们与侯府便无任何干系,齐玉也和世子不是什么血脉兄弟,他没有替世子出家的责任。”   杨宁皱眉道:“三娘为我去求他们了?”   段沧海叹道:“世子当时情势危急,三夫人只能先派我们将世子送到大光明寺。不过世子是侯爵继承人,如果齐玉不上山,大光明寺便不可能让世子离开,三夫人这两天去找他们几次,根本无济于事。世子,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可是把三夫人急的连饭也没吃,晚上也睡不着觉......!”   杨宁心下感慨,如果说目下还有一个人对自己关心到骨子里,就只能是顾清菡了。   “实在没有法子,太夫人昨天派我们去将齐玉叫到了府里,单独和齐玉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出来之后,齐玉便答应上山。”段沧海道:“也不知道太夫人是如何说服齐玉,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如今齐玉上山,世子能够回府,这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四二章 八卦三娘   杨宁笑道:“这倒不是什么坏事,齐玉那种人,本就该出家改改性子。”   段沧海等人虽然对齐玉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毕竟齐玉是齐景的血脉,杨宁可以这般说,其他人倒也不好接腔。   “对了,差点忘记了。”杨宁忽然想到唐诺,问道:“段二哥,我离开这几日,可有人去侯府找我?”   段沧海一拍脑袋,道:“不是世子提醒,我也差点忘记了。”似笑非笑,“世子,你说的是不是那位姓唐的姑娘?”   “不错!”杨宁松了口气,“就是唐姑娘,她已经到京城了吗?现在在哪里?”   段沧海笑道:“唐姑娘找到侯府的时候,我们还在奇怪,她说与世子有约定,其他的也没多说什么,三夫人已经暂时将她安排在侯府里,照顾的十分周到,世子爷不必担心。”   齐峰笑眯眯道:“世子爷,您是怎么认识那位姑娘的?”   “这个我需要向你解释?”杨宁瞥了齐峰一眼,心想唐诺信守承诺,人品倒真是不差。   一行人并不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往京城过去。   紫金山大光明寺地处建邺京城以北,距离京城其实也并不是很远,不到黄昏,便已经赶回了京城。   到了侯府,杨宁径自进去,府中众人看到杨宁回来,都是欢喜,早有人去报顾清菡,顾清菡得知杨宁回来,更是欢喜,见到杨宁问长问短,杨宁也只能大略说了一些,不过在大光明寺击败白羽鹤之事自然不好提及。   段沧海告之杨宁已经没有大碍,顾清菡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知道杨宁这阵子待在寺院里,只怕是清茶淡饭,所以早就让人在暖厅准备了一桌丰盛佳肴。   已经入冬,天气也寒,侯府上下也都更换了冬装,顾清菡一身绛紫色的长裙,绣着富贵的牡丹,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丰腴完美的身段儿立显无疑,上身套了一件狐毛暖裘,雪白的狐毛非但没有压住她粉嫩肌肤,反倒让她脸蛋儿更显水嫩,皮肤细腻,娇艳若滴,腮边两绺发丝轻抚雪面,更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杨宁在大光明寺虽然也颇有口福,连续几天真壁和尚都亲自为他做菜,色香味俱全,不过毕竟连续几天不沾荤腥,这时候满桌子佳肴,菜香扑鼻,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要开吃,顾清菡却已经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道:“急什么,等一等!”   杨宁放下筷子,道:“三娘,怎么了?这一桌子菜总不会是用来看的吧?”   “别油嘴滑舌。”顾清菡笑盈盈道:“你当这一桌子菜都是为你准备的?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等一等唐姑娘。”   “哦哦!”杨宁笑道:“三娘做的菜,一看就让人有食欲。”问道:“已经让人去叫她了吗?”   顾清菡道:“等一等就好。”轻声问道:“宁儿,你见着四老太爷了?”   “四老太爷?”杨宁一愣,先前可从不曾听人提及什么四老太爷,奇道:“三娘,你说的是谁?”   顾清菡倒有些意外道:“难道你没见到四老太爷?四老太爷也在大光明寺的,我以为你这次过去会见到他,不知他老人家现在可好。”   杨宁挠了挠头,有些发懵,问道:“三娘,你说的四老太爷是咱们家的人?”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道:“在寺里住了几天,又变糊涂了?四老太爷是老侯爷的血脉兄弟,当年老侯爷重伤,是大光明寺的高僧起死回生,按照寺规,老侯爷要出家,是四老太爷主动提出代替老侯爷出家,那时候老侯爷还年轻,四老太爷也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幽幽道:“那是的情形,就和这次一般。”   杨宁这才知道,原来齐家竟然还有个四老太爷在大光明寺,按照年龄,四老太爷在大光明应该也是清字辈僧人了,却不知法号是什么,先前不知道有这号人,竟然没有留心。   “三娘,四老太爷的法号叫什么?”杨宁忙问道:“反正大光明寺答应,以后我可以虽是上山,到时候去找四老太爷就好。”   顾清菡笑道:“我记得四老太爷出家的法号叫做净纯,上山都已经好几十年了,老侯爷后来几次上山去见,四老太爷都没有相见。我听说四老太爷当初上山的时候,便说老侯爷常年征战沙场,虽然立下战功,可却也杀伐无算,欠下了许多的人命债,所以他代替出家,也是为老侯爷减轻杀业。”   杨宁吃惊道:“是净纯?”心想原来净纯便是齐家四老太爷,他将自己接到天堡山峰调养,却原来个中大有前缘。   只可惜在山上并没有见到净纯。   忽然想到,净纯让真明小和尚传授自己清经,而且不让被外人知道,是不是也存有私心?   见杨宁吃惊模样,顾清菡忙问道:“你见过?”   “没有见过,四老太爷如今在宫里。”杨宁道:“听说宫里要为皇帝做水陆大法,大光明寺派了不少僧人前来,四老太爷也在其中。”   顾清菡微点螓首:“原来四老太爷也进宫了,听说从大光明寺来了好几十名僧人。”   杨宁叹道:“四老太爷兄弟情深,咱们这位齐玉二公子可就大大不同了,三娘,听说是太夫人劝说,齐玉才愿意上山?”   “宁儿,不管齐玉以前做过什么,此番如果不是他上山,你恐怕还被困在寺里。”顾清菡轻叹道:“太夫人说了,既然他愿意替你出家,就依然还算是齐家的子孙,对琼姨娘也要好生照顾。”   杨宁皱眉道:“琼姨娘回来了?”   顾清菡道:“你都将她逐了出去,没你答允,太夫人也不会让她回来。太夫人让侯府单独给她买了一处小院子,买了两个丫头伺候,以后每年给她一笔银子生活,不还是顾着你的面子。”   杨宁微微点头,问道:“咱们的税银是不是已经拿回来了?”   顾清菡蹙眉道:“沧海带人去拿了一些回来,不过有五百户的税银他们说绝不会交还。三老太爷的意思,那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由不得你说了算,非但这一次,以后每年五百户的封邑待遇依照往例,不能少了一分。”   “这老家伙还真是脸皮厚。”杨宁冷笑道:“咱们已经和齐氏一族没有瓜葛,他有什么资格还享受锦衣侯的食邑?不行,别说五百户,就是一户,我也要拿回来。”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宁儿,虽说已经分道扬镳,但打断骨头连着筋,也不用太让他们难堪。要不......!”   “三娘,我说过,你这人就是心软。”杨宁道:“他是怎么对咱们,你心里还不清楚?他们在京城多年,以前也是借了锦衣侯的光,得了不少便宜,前番明知道侯府这边财务捉襟见肘,他将税银私藏在手,吭也不吭一声,那本就是包藏祸心,对这种人,还真不能心软。”   顾清菡幽幽叹道:“反正侯府由你当家做主,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杨宁忙道:“三娘,别这么说啊,我是挂名的,这侯府真要打理,哪还能少得了你?我只是这样想,你要觉得不妥,按照你意思办就是。”   顾清菡瞟了杨宁一眼,轻柔一笑,道:“侯府这些年都是我在打理,都变成老太婆了,以后还是让你来打理,你要是实在不想管,找别人帮忙打理也成,我总不能一直操劳,也该让我这个老太婆歇歇了。”   “老太婆?”杨宁哈哈笑道:“三娘,你这话要是被别人听见,都要笑掉大牙!”   “笑什么?”顾清菡脸一沉,瞪了杨宁一眼,“他们笑什么?”   杨宁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老太婆,这天下岂不没有少女?你照镜子看看,左看右看,最多也就二十岁嘛,哪有这么年轻这么漂亮的老太婆?别人听到,岂不笑话?”   顾清菡这次倒没生气,只是道:“你这般说,无非是让我多帮你做事而已,莫以为你哄我,我便不知道。”   “天地良心啊。”杨宁道:“三娘,我可真没哄你,你瞧起来本就年轻得很,不信咱们出去找人问问?”   “不和你胡说。”顾清菡笑道:“宁儿,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让你找个人帮你打理侯府。”   杨宁道:“哪里还能找到三娘这么聪慧的人,就算能找到,我也不要,还是三娘好。”   “哎呀,你怎么就是听不明白呢。”顾清菡有些着急:“我是让你赶紧找个媳妇娶过门来,那时候岂不可以帮你?”竟是微微凑近,似笑非笑问道:“宁儿,那位唐姑娘说,你们是偶遇,约定好在京城见面,也没有说清楚,我也不好多问,来来,你告诉三娘,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她笑脸盈盈,娇美如花,一脸八卦的表情。   杨宁立刻明白过来,急忙道:“三娘,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唐姑娘和我可没什么,我和她最多也就算朋友,我看她很有本事,是准备帮他发展事业的,而且之前也存了让她帮我疗伤的打算。”   “你着急什么哟?”顾清菡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是不打自招吗?宁儿,和三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来,三娘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她?”   她八卦模样,看上去颇有些娇蛮可爱,一个满是少妇风韵的美丽少妇,与这情状结合起来,倒是让人心神一荡。 第一四二章 开源节流   杨宁头皮发痒,反问道:“三娘,你告诉我,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喜欢她?”   “你当三娘还是小孩子呢?”顾清菡笑眯眯道:“如果是萍水相逢,人家姑娘凭什么要到京城来,还要在侯府等着你?”很有把握道:“她什么都不说,恰恰说明中间有事。宁儿,你也别怕,就算你真的喜欢唐姑娘,三娘也不会多说什么,这可是大好事。”   “大好事?”杨宁一本正经请教道:“这从何说起?”   顾清菡抿嘴一笑,娇美艳丽,轻声道:“三娘知道你长大了,如果不是苏禎那边反悔了婚约,三娘都已经准备给你办婚事了。你是锦衣世子,不出意外的话,等新君登基,你的爵位也就下来了,你年纪也不算小,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太夫人不问外事,如今咱们侯府又和齐氏一族断了门户,你的婚事只能三娘来操心了。”   “三娘,你就这么急着给我娶媳妇?”杨宁叹了口气,他对这个话题当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冒充锦衣世子到什么时候连他自己心里都没底,说不定哪天就突然消失,若真的办了一门亲事,那可就不是说走就走的事情了。   顾清菡秀眉一紧,严肃起来,道:“什么急着给你娶媳妇?你是锦衣世子,给齐家传续香火,那是你的责任,可不是随你的意思。宁儿,其他事情我可以由着你,就是这桩事情,你都要听我的。”   “那好,三娘,你让我娶亲,总不会是让我娶唐姑娘吧?”杨宁无奈道:“你连状况都没搞清楚,就这样胡乱张罗亲事?”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其实你真要娶唐姑娘,她出身不是很好,太夫人未必同意,不过.....不过如果你当真喜欢,我会说服太夫人,让唐姑娘先给你做个妾室,你看如何?”   杨宁心想这个时代人的心思果然与后世不同,顾清菡这般说,显然对男人三妻四妾也觉得很平常。   “三娘,先不说我喜不喜欢唐姑娘,我问你,如果唐姑娘不想做妾,甚至根本不想嫁入侯府,那又如何?”杨宁笑道:“你总不能绑了她和我成亲吧?”   “我就知道你喜欢,现在承认了吧?”顾清菡笑道:“你不就是担心唐姑娘不愿意嫁吗?三娘觉着这应该不会,我家宁儿长相又好,人又聪明,性子又好,还是锦衣世子,多少姑娘想进门都不成,唐姑娘不会不愿意。”   “长相好,人聪明,性子好......,三娘,看来你对我评价很高啊。”杨宁哈哈笑道:“你说我这样的是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欢?”   顾清菡立刻道:“那当然,谁会不喜欢我家宁儿,那她定是没眼光?”   杨宁看着顾清菡娇美如玉的脸庞,水汪汪的明眸慧黠地微微转动,媚而不俗,脱口问道:“三娘,那你也喜欢我这样的?”   顾清菡本来还颇为兴奋,听杨宁这般说,先是一怔,随即竖眉道:“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再胡说,三娘可要家法伺候了。”拿起一只筷子,抬手往杨宁手臂上打了一下,力量不大,责怪道:“我和你说正经事,不要乱打岔。”   杨宁知道有些话碰些皮毛倒也无妨,却不能说得太过,只能道:“三娘,到了该成亲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准备的。唐姑娘你还是算了吧,我再说一遍,我和她最多算朋友,甚至她不一定将我当朋友.....,你说要讲正经事,我还真有正经事情要问你。”   “什么?”顾清菡见杨宁一本正经,问道:“你要说什么正经事?”   “银子!”杨宁道:“拉回来的税银,可够府里的开销?咱们烧了人家那么多店铺,赔偿可不少。”   顾清菡蹙眉道:“说起这事,差点忘记告诉了你。”顿了顿,才道:“宁儿,你记得上次你说过,在烧毁的当铺之内,发现了油迹?”   杨宁点头道:“不错,所以当铺一定有内鬼。本来我是准备找出内鬼,不过后来连番事情,被耽搁下来。”   “你不要找了,内鬼已经查出来了。”顾清菡娇美俏脸布上寒霜,“你那次提醒我之后,我就和你一样,觉着其中有异,让赵无伤一直在调查此事。”   “有结果了?”   “当铺那些人俱都细细调查,并无不对之处,唯有当铺着火那天,邱毅去了一趟当铺,而且进了当库。”顾清菡冷笑道:“赵无伤最后将目标锁在邱毅身上,又去审问了一番,他开始还不承认,被赵无伤吓唬住,才道出了真相。”   杨宁皱眉道:“难道是三老头那边的主意?”摇摇头,道:“不对,这事儿卷入了窦连忠,应该和窦连忠脱不了干系。”   顾清菡道:“不错,当铺被烧,和三老太爷倒没什么干系,是窦连忠在背后搞的鬼。”   杨宁握拳道:“果然是那狗东西,老子饶不了他。”   “你知道窦连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顾清菡问道。   杨宁道:“听说那位户部尚书窦馗和咱们锦衣侯府有仇隙,窦连忠是要想趁机为他老子报仇?”   顾清菡道:“这是原因之一,他的目的,是为了咱们家的药铺。”   “药铺?”杨宁奇道:“三娘,窦家应该不缺银子,为何想着谋划咱们的药铺?”   顾清菡轻叹一声,道:“你有所不知,前番侯府一时缺了银钱,我让邱毅在钱庄借了银子,前两天税银取回来,我派人去偿还借银,沧海打听到,那钱庄背后的主人,就是邱毅,他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不好露面招摇,所以没有几个人知道那钱庄也是他的产业。”   杨宁瞬间就明白过来:“我明白了,邱毅和窦连忠合谋,在窦家的钱庄借银,他们早就谋划好,知道我们不能如期偿还借银,到时候便可以逼我们拿药铺抵债。”   “就是这个心思了。”顾清菡现在想想,也感觉一阵后怕,抬手轻拍胸脯,“他们连番出手,就是要让我们侯府陷入绝境,任人宰割。”恨恨道:“邱毅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和三老太爷合伙害我们,私底下还成了窦家的走狗,背地里暗算我们。”   杨宁此时却也感觉背脊一阵发寒。   给予致命一击的往往不是站在对面的敌人,而是站在自己身后的自己人,如果不是逮住了窦连忠的把柄,以一尊琉璃马死死摁住他,如进侯府面临的境况定将是更为艰难。   顾清菡果然道:“宁儿,要不是你想了法子,就算税银拿回来,恐怕也无济于事。好在你逮住了窦连忠的把柄,钱庄那边心里有数,后来倒也不曾上门讨要,自是怕惹恼了我们,反倒给他们自己找不自在。”   “是了,现在情况如何?”   “当铺损失不小,有不少货物被毁,是要加倍赔付的。”顾清菡道:“钱庄虽然没找来,但该偿还的银子咱们也不能少了。”   “咱们剩下的银子,还能维持多久?”杨宁知道堂堂锦衣侯府,就算不花钱,一府上下吃喝拉撒每天也要花不少银子。   不说其他,就齐景的丧事和当铺被烧后的赔付,无论哪一件都是要花费大笔银子,而没了当铺,侯府就少了一个进项,虽然眼前的难关度过了,但接下来侯府的日子只怕还会出现捉襟见肘的状况。   “我这两天也都洗洗清算了一下,省下的银子,按照平日的开销,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撑上不到两个月。”顾清菡苦笑道:“本来这些税银是要撑半年,现在倒有好几个月的亏空。”摇头道:“只能想想其他法子了。”   “还能想什么法子?”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实在不成,派人去江陵,找顾家......!”   杨宁立刻道:“三娘是准备从你娘家那边借银子?”   “为今之计,只能如此。”顾清菡无奈道:“府里上下还要吃喝,保不准还有其他的事情,缺了银子,什么都不成。”   杨宁肃然道:“这个万万不成。三娘,找顾家借银子,这话好说,可不好听,外人若是知道,会怎么看侯府?而且顾家那头又如何看你?再说侯府只靠借银子也不成,必须想办法开源。”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顾清菡苦笑道:“我也知道开源节流,节流倒也罢了,可是想要开源,谈何容易。”   杨宁道:“银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奶奶既然将侯府交给我,保证府里上下吃饱饭,那就是我的责任了。”心里却是寻思着,接下来重要的任务之一,却是开始发挥自己的强项,出手弄银子,“对了,邱毅如何处置的?还关在侯府里?”   “沧海他们要将邱毅送到衙门里,可是我想他父子两代在侯府多年,若真将他交到京都府,他此生只怕都要在大狱里过了。”顾清菡有几分忐忑,美眸儿瞅着杨宁,“本来想等你回来再说,可我也知道你脾气,真要等你回来,指不定就将他丢到大牢里了,所以.....所以我便做主,将他逐出了府去,不过.....不过他在侯府贪墨置办的几处宅子,他为求保命,都主动交出来了,宁儿,你.....你不会怪我吧?”   杨宁叹道:“三娘心好,我又怎会怪你。既然逐出去了,我便饶他一次,只要日后不招惹我们,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   顾清菡松了口气,嫣然笑道:“我便知道你不会计较。”整个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风的艳艳碧桃,十分娇艳。   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三夫人,唐姑娘到了!”   顾清菡答应一声,杨宁起身来,房门被推开,只见一人身着玫瑰红滚金丝云锦小袄,领口处绣一朵怒放的冰莲,下身着玫瑰紫色长裙,裙摆下衬着一圈孔雀蓝碎花缎内裙,纤纤素手自然交叠放于腹前,脚步十分轻盈进了屋内。   杨宁呆了一下,细细看了一番,才认出正是唐诺,只不过和上次相见装扮大异,冷不丁还认不出来。 第一四三章 琼林书院   顾清菡见到唐诺进屋,早已经起身,扭着腰肢上前去,拉着唐诺手臂,笑盈盈道:“我和你说过,宁儿这两天就回来,这不刚刚回府,宁儿知道你来了,特地让厨房准备了这一桌酒菜,是要为你接风。”   杨宁暗想顾清菡还是精明人,这番话说的倒是滴水不漏,不过听这话的意思,还是乱点鸳鸯。   唐诺只是浅浅一笑,也不多言,被顾清菡牵着手到了桌边。   “宁儿,你看唐姑娘这身衣裳如何?”顾清菡笑道:“这可是三娘我亲自为唐姑娘挑选的,特别适合。”   “三娘挑选的,自然不会有错。”杨宁倒是十分洒脱,抬手道:“唐姑娘,请坐!”   唐诺也没有太客气,正要坐下,顾清菡却拉着她到杨宁身边,道:“唐姑娘,你们之前认识,有些日子没见,坐在一起说话方便。”硬是将唐诺按在杨宁身边坐下。   唐诺似乎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妥,在杨宁边上坐下,打量杨宁几眼,道:“你伸手出来,我帮你把脉瞧瞧。”   杨宁之前已经被段沧海确认过,但唐诺的医术远不是段沧海可以相提并论,有她确认,自然更能心安。   伸手过去,唐诺探出两根手指搭在杨宁手脉上,顾清菡在一边笑盈盈瞧着,很快,唐诺收手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了,只是丹田在劲气冲击下,略有损伤......!”她话没说完,顾清菡已经满是担忧之色,急问道:“唐姑娘,你是说宁儿伤势还没好?”   “夫人不用担心。”唐诺淡定自若,“只是丹田受损,问题不大,我配上两副药,十天左右应该就能痊愈。”   顾清菡这才松了口气,轻拍胸脯道:“这就好,这就好。”又道:“来来,菜都凉了,宁儿,快让唐姑娘吃菜啊。”   唐诺倒是落落大方,道:“夫人不必客气。”又向杨宁道:“我答应你会来京城,也是看看能否帮你疗伤,现在看来,你用不上我。”   “唐姑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杨宁立刻道:“京城你也到了,感觉这边如何?”   唐诺道:“人很多,也很热闹,我并不是很习惯。”   “这就对了。”杨宁笑道:“就是因为人多,所以病人也多,那些稀奇古怪的杂病更是层出不穷。唐姑娘,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这里只怕有许多你闻所未闻的病症,或许会让你很棘手。”   唐诺若有所思道:“如果真是那样,也如我所愿了。”   杨宁拿起筷子道:“来,先吃东西,边谈边说。”向顾清菡道:“三娘,唐姑娘医术高明,你可能不知道,妙手回春都不足以形容。唐姑娘这次到京城,是我对她有过承诺,要在京城帮她开间医馆,治病救人,唐姑娘,是这么回事吧?”   唐诺也是十分干脆道:“不错,我可以先在京城呆上一年半载,看看是否真的能遇见什么疑难杂症。”顿了顿,才道:“我知道在京城开间医馆,应该很费银子,我手上银两不多,不过给我一些时间,应该可以挣一些银子,到时候我可以偿还你们。”   此前唐诺显然没有将此事告之顾清菡,顾清菡倒有些吃惊,问道:“唐姑娘,你.....你要开医馆?”禁不住打量顾清菡几眼,这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实在难以相信她竟有如此想法。   顾清菡掌管府中事务多年,而且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药铺,药铺虽然并不治病,但里面还是请了一位老郎中坐镇。   她知道,行医治病那是关乎生死的大事,那可不能有丝毫的马虎,京城中开馆行医的大夫当然也不在少数,建邺城是楚国的都城,亦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巨城,人口有六七十万之众,纵横交错的京城街道,开馆行医的也有不下百家。   这些医馆有大有小,但要开一间医馆,首先需要的就是一名可以坐镇医馆让人信赖的大夫,如果妙手回春,名声在外,瞧病的人自然多,症费也自然很高,财源广进,不想发财那也不成。   可是如果医术平平,那在京城开馆混下去就十分困难。   顾清菡晓得在开医馆是个不错的门路,但是京城内因为支撑不住关门大吉的医馆每年也是不在少数。   莫说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再顾清菡的心里,医术精湛的大夫必然是须发花白,年岁很高,经验十足的老者,如此才让人放心。   可唐诺不到二十对年纪,看上去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她要在京城开医馆,顾清菡担心用不了几个月就要关门大吉。   可是这话当然不好说出来,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道:“唐姑娘,开医馆其实也不难,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情,不过你可真想好了,真要开医馆?”   “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能够碰到更多的病症,如此才能提升医术。”唐诺很干脆道:“开医馆是与患者最好的接触方法。”   “如果是这样,你看这样成不成。”顾清菡想了一想,才柔声道:“我们侯府在京城也有一家药铺永安堂,经营多年,也算是老字号了,虽然算不得京城最好的药铺,但多年下来,还是有些名气,平日里生意也还凑合。唐姑娘如果愿意的话,不如先在药铺试一试,我们药铺不算小,有一间专门给人看病的地方,你可以先在那里给人看病,不知意下如何?”   杨宁不是笨人,顾清菡这般一说,她就明白顾清菡的心意,心知顾清菡是在担心唐诺冒然就在京城开馆,到时候无人登门,可能会受打击,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坐镇医馆,就算真有本事,可是病人进了医馆看一眼,就算免费,别人也未必敢尝试。   顾清菡这个提议,那是让唐诺先借用永安堂的名气积攒点医名,却也是十分稳重的法子。   唐诺已经点头道:“只要可以看到病人,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多谢夫人安排!”   永安堂本就有坐镇的大夫,让唐诺前往,绝不可能说一过去就将之前的大夫踢开,然后让唐诺替代,只能是让唐诺先在永安堂搭把手。   顾清菡的提议虽然稳重,让唐诺循序渐进,但杨宁本以为唐诺不会答应,毕竟他见识过唐诺的医术,如此手段,岂会甘于屈居忍下?却料不到唐诺答应的如此痛快,心下倒是有些意外。   之前见到唐诺,一直隐于山谷中,终年见不到几个人,他一番话,却是让唐诺改变生活方式,果真出山进京,其实这就已经让杨宁有些意外。   今日见她并无犹豫,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在医道上十分的痴迷,为了多接触病人,竟也甘愿先在人下,以这样的态度精研医道,杨宁很难想象如果再过十几二十年,这姑娘的医术将是如何恐怖的一个存在。   顾清菡见唐诺答应,倒也欢喜,道:“不能再说了,菜真的凉了,我让人去热一热......!”真要去叫人,杨宁已经道:“没事,我瞧还冒着热气,这屋子里烧了炭火,很暖和,菜还没有那么凉,再要等下去,我都要饿死了。”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不过杨宁只当没瞧见,拿起筷子狼吞虎噎起来。   还没吃个半饱,就听到外面传来段沧海声音:“三夫人,卓先生来了,正在大堂等候,您看......!”   “我马上过去。”顾清菡起身来,道:“宁儿,你陪唐姑娘先吃菜,卓先生过来了,不能怠慢,我去看一看。”   “卓先生?”杨宁奇道:“哪位卓先生?”   “琼林书院的卓先生。”顾清菡道:“定是过来要银子了,这阵子事情太多,都忘记这茬了,人家卓先生亲自登门,定是恼了,可得去看看。”向唐诺含笑道:“唐姑娘,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客气。”转身扭着腰肢,婀娜多姿去了。   杨宁想了一下,依稀记得不久之前邱毅似乎还提到过这位卓先生,好像书院那边等着侯府送银子过去,看来银子一直也没送过去,此番琼林书院的卓先生亲自过来,他对侯府以前的事情知道的不算多,也不知道侯府和琼林书院有什么关系,   “原来你们家和琼林书院也有渊源。”唐诺忽然道:“那位卓先生,是否就是卓青阳?”   杨宁吃了一惊,失声道:“你知道琼林书院?”   唐诺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   杨宁有些错愕,他万没有想到唐诺竟然知道琼林书院,略有些尴尬,道:“我不大爱读书,也没进过琼林书院。”   唐诺沉吟片刻,才道:“你是男子,自然不容易进琼林书院。”   “这又怎么说?”杨宁好奇道。   唐诺讶然道:“如此看来,你真的对琼林书院一无所知。”微蹙眉道:“琼林书院是天下第一女子书院,莫非你不知道?”   “天下第一女子学院?”杨宁这次是真的惊了,按照他的历史知识,古人的观点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很少听说有专门为女人开办的书院,这琼林书院竟然是一所女子书院,实在让人吃惊。 第一四四章 四艺絶士   唐诺显然对堂堂锦衣世子竟然不知道琼林书院的存在感到颇为诧异,却也并无多说什么。   杨宁却有些纳闷,问道:“唐姑娘,你对琼林书院似乎很了解,那位卓先生叫做卓青阳吗?”   唐诺微点螓首,道:“他是一代大儒,据我所知,琼林书院是他一手经办起来,他是琼林书院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位院长。”若有所思,轻声道:“他曾经游历天下,不单是在琼林书院,便是在其他地方,也有不少学生。”   “原来如此,看来这位卓先生倒还真是了不起。”杨宁笑道:“他如今年纪应该不小了吧?”   “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近七十岁了吧。”唐诺道:“看来卓先生的身体还行,如今还在为书院奔波。”   “你见过他?”见唐诺对卓青阳十分了解,杨宁不禁问道。   唐诺道:“我没有见过。”顿了顿,才轻声道:“我母亲见过,而且得到过卓先生的教诲。”   “哦?”杨宁诧异道:“原来你们家和卓青阳也有渊源。”   “卓先生当初游历天下的时候,指教过家母的书法。”唐诺道:“琴棋书画,天下四绝,卓先生的书法便是其中之一,与其他三人并成为四艺絶士!”   “四艺絶士?”杨宁一怔,想不到唐诺不但艺术了得,对这些事情也是了若指掌,这才知道唐诺年纪轻轻,但肚子里的真材实料不少,请教道:“唐姑娘,这四艺絶士又是些什么高人?”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卓先生被人称为书圣,书法超群,自不必说,还有画绝,也在南楚国内,你自然不会不知道西门神侯!”   杨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杯子,尴尬道:“唐姑娘,如果我说我不认识西门神侯,也不曾听过,你.....你相不相信?”   唐诺很干脆道:“不信!”   这就他娘的尴尬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认识。”杨宁甚至觉得老脸有些发烧,“唐姑娘,西门神侯究竟是什么人?”   唐诺诧异地打量杨宁一番,忽然问道:“你真的是锦衣世子?”   杨宁心想难道这丫头看出什么来,心下一惊,但还是镇定自若道:“我不是锦衣世子,怎么可能坐在这里吃饭?”   “如果你不是坐在这里吃饭,我绝不会相信你是锦衣世子。”唐诺十分直白道:“你身在京城,而且是楚国锦衣侯世子,不可能不知道西门神侯的名字。西门神侯就是西门无痕,西门无痕是神侯府的领袖。”   “神侯府?”杨宁依稀感觉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却记不得这神侯府到底是什么所在。   “除了书圣卓青阳和画艺超群的西门无痕,北汉长陵侯北堂庆也在四絶士之中,他琴艺非凡,早在很多年前,北堂庆的琴艺几乎就无人可及。”唐诺缓缓道:“多年过去,他琴艺应该更有进展,只是已经多年没有北堂庆的消息。”   杨宁坐直身体,双眉舒展,笑道:“北堂庆我知道,他是北汉的长陵侯,听说很会打仗,麾下有一支......唔,血.....血什么军来着,十分厉害,和我们楚国的黑鳞营曾经血战沙场。”他对长陵侯北堂庆的名字还是十分熟悉,段沧海曾经就对他提及过北堂庆。   “血兰军!”唐诺道:“黑鳞营应该是你们锦衣侯一手打造出来的军队,但已经全军覆没,就是败在了血兰军的手里。”   杨宁摆手道:“也不能说败了,黑鳞营是被血兰军埋伏偷袭,两败俱伤。”   “可是据我所知,黑鳞营已经不存在,但北汉血兰军还存在。”唐诺道:“出刀见血,收刀抚琴,说的就是北堂庆。”   “还有最后一个呢?”杨宁问道:“四絶士最后一位自然是棋艺精湛,那又是谁?”   “北堂幻夜!”   “北堂幻夜?”杨宁一怔,皱眉道:“这名字听起来也是北汉人。”   “他是北汉牧云侯。”   “哦,如此说来,是北堂庆的兄弟?”   唐诺摇头道:“不是,牧云侯和长陵侯都是北汉皇族,不过两人却是叔侄关系。”   “叔侄?”   “长陵侯与现在的北汉皇帝是亲兄弟,牧云侯是当今北汉皇叔。”唐诺对两国风云人物竟然是如数家珍,“天下人都知道长陵侯,可是知道牧云侯的并不多。牧云侯为人低调,据说连北汉高官重臣也是常年见不到牧云侯一面,最近这些年,甚至有传言说牧云侯已经过世了,只是北汉皇室不对外公开而已。”   “这是为何?”   唐诺瞟了杨宁一眼,问道:“你可知道九天楼?”   “自然知道。”杨宁笑道:“九天楼是北汉收纳奇人异士的地方,目的是为了帮助北汉打探情报,楚国这边,就有不少九天楼的探子。”   他对九天楼自然是颇为熟悉,九天楼的木神君与他有过亲密接触,想忘记也忘记不了。   唐诺道:“九天楼的楼主,就是牧云侯,世人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看来北汉皇室倒很出人才,一个北堂庆琴艺了得,这牧云侯北堂幻夜棋艺了得。”杨宁叹道:“北汉皇室成员似乎很风雅啊?”   便在此时,听到呀的一声,顾清菡推门进来,见两人相谈甚欢,立时笑容满面,扭腰走过来,道:“怎么只顾着说话,快吃东西。”又向唐诺道:“唐姑娘,我派人已经去了永安堂,跟那边打声招呼,你随时都可以过去。”   唐诺道:“多谢夫人安排,如果可以,那我明日便过去看看。”   “明天?”顾清菡道:“那倒不急,你先歇息几天,宁儿回来了,让他陪你在京城转一转。”   唐诺摇头道:“我到京城,是为了看看疑难杂症,不是为了看这座城。”   “哦,既然如此,明天让宁儿送你过去。”顾清寒依然是笑面如风,看向杨宁:“宁儿,你明天陪唐姑娘过去。”   唐诺却已经起身道:“夫人,我已经吃好了,明天要去永安堂,我先去准备收拾一下。”   “你没吃几口啊。”杨宁道:“再吃一些吧。”   唐诺只是微微摇头,并不多言,转身而去。   等唐诺离开,顾清菡才压低声音道:“宁儿,我看你们聊得很好啊,是不是我不该进来?”   “三娘,卓先生过来做什么?”杨宁不接茬,直接转变话题道:“他过来要什么银子?”   顾清菡道:“卓先生和咱们侯府的渊源很深,你父亲和你三叔小的时候,老侯爷就是请了卓先生到府里来授教,他们两个在卓先生门下学了三年诗书,后来卓先生要开办琼林书院,老侯爷是极力支持。”   “原来他教过父亲和三叔。”杨宁诧异道:“我听说琼林书院都是姑娘上学,怎地卓先生想到为女子开办书院?”   “莫说是你,当时开办书院的时候,石破天惊,说什么的都有,风言风语。”顾清菡笑道:“一开始的时候,没有姑娘入书院,你可知道第一个进书院的是谁?”   “谁?”   “你娘!”顾清菡道:“你娘是第一个进书院的姑娘,后来.......!”   杨宁进入侯府之后,几乎是没人提及锦衣世子的母亲,这似乎是禁忌话题,此前顾清菡也是并不提及,此时听到顾清菡忽然提起,竖起耳朵,想要多知道一些,可顾清菡只说了一句,似乎就意识到这个话题不宜多说,笑了一笑,道:“后来陆续有王公贵族将家中女子送过去,人数也越来越多,最多的时候,琼林书院有上百人。”   “我......我母亲是在琼林书院读书?这样说来,卓先生也是母亲的老师?”杨宁问道。   顾清菡微一沉吟才道:“我听说她在琼林书院读过几年书,而且文采很好......罢了,不说这些了。”顿了顿,才道:“进入书院读书,不用花费分文,只要卓先生认为天资尚可,就可以入书院。书院里除了卓先生,还有好些个先生,朝廷下过旨意,琼林书院自立门户,没有卓先生的应允,无论是谁,哪怕是太子也不可擅自进入。书院每年花销不少,主要是靠几个府里的资助,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立下规矩,锦衣侯府每年向书院资助五百两银子,雷打不动,此外忠义侯府每年也是五百两,另有几家多少不一,不过都已经形成惯例,每年书院也能得到几千两银子。”   杨宁心想几千两银子可不算少数,一个书院每年几千两,吃喝拉撒甚至是给其他先生发薪水,那也是绰绰有余。   “可别觉得有多少。”顾清菡似乎看出杨宁心思,“琼林书院每年都会有一些活动,花费不低,此外还会挑选书院里出众的诗词歌赋编撰成册,那也要花费不少银子的。本来我们早该将书院的银子送过去,因为将军过世,事儿耽搁下来,我也差点将这事儿忘记了。”   “银子已经给了?”杨宁问道。   顾清菡摇头道:“卓先生上门来,说是看看太夫人,自然不能把话说明白了,我这边要是现在把银子送上,岂不是说卓先生是为了要银子而来?卓先生为人清高,那只会得罪了他。只能先等几日再将银子送过去。”   杨宁心想顾清菡做事还是十分周全,笑道:“我看过两天我亲自送过去,也算是对卓先生表示歉意吧。” 第一四五章 吸血鬼魅   次日一大早,杨宁领着唐诺前往永安堂,他不知永安堂所在,让段沧海一起陪着。   永安堂在夫子庙文德桥附近,这一条街不算很长,却有三家药铺,看医馆门头,也都是经营多年的老字号。   杨宁到的永安堂前,才发现永安堂果然不小,三家药铺之中,永安堂的面积独占鳌头,药堂内十分的开阔,从左到右一共四间,左手三间打通,想成一个空阔的药铺,右手最后一间则是顾清菡所说的医馆,里面布置的十分简洁。   还没有进药堂,就从里面散发出一股子药草味道,杨宁往里面瞅了一眼,见到柜上有两三个伙计,正有几个客人在抓药。   他也不急着先进药铺,而是到了最后一间屋前,往里面瞧过去,虽然只是一间房,却也并不显拥挤,此时却见到三四人凑在一起,正窃窃私语一些什么。   杨宁率先进去,段沧海跟在后面,唐诺进来之后,也是四下里打量,那几人竟说的正入神,竟没有人察觉到有人进来。   段沧海故意咳嗽一声,他中气足,又故意放着嗓子咳嗽,便有两人抬头看过来,其中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看到段沧海,立刻起身来,含笑道:“你怎么来了?”瞥见杨宁,立刻收起笑容,快步上前,拱手道:“世子爷!”   段沧海笑道:“宋先生,世子爷带唐姑娘过来看一看,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宋先生笑着看向正在四处打量的唐诺,道:“这位就是唐姑娘吧?”上下打量一番,虽然脸上还堆着笑,但眼眸子却还是显出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屑。   杨宁笑道:“几位都在说话呢?不打扰吧?”   其他几人也都已经起身来,知道了杨宁身份,纷纷拱手道:“见过世子。”   宋先生道:“世子爷,这都是附近的同行,平时里大伙儿都喜欢在一起探讨医术。”   杨宁心想闲聊就闲聊,倒也不用说什么探头医术,你们既然是同行,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竞争对手,谁也不可能将自己真正的本事拿出来说,却还是笑道:“探讨医术,互通有无,这是好事,难怪几位说的那么入神。”   宋先生和其他几人互相瞅了瞅,才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咱们是在说一桩怪事儿。”   “怪事儿?什么怪事儿?”   宋先生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世子爷有所不知,京城里出现了怪事,好像.....好像有鬼魅作祟。”   杨宁一怔,心想你们几个好歹是医生,怎么张口闭口也来说起鬼魅,段沧海在旁已经问道:“什么鬼魅?”   “吸血的鬼魅。”边上一人小心翼翼道:“有人死在巷子里,全身的血几乎都被吸干净,只剩下骨皮了,真是吓人。”青天白日,这话说出来,边上几人似乎都有一股寒意,甚至忍不住四下里瞅了瞅,就似乎有鬼魅在身边。   唐诺本来还在观察四周,听到此言,也不禁瞧过来。   段沧海皱眉道:“吸血的鬼魅?你们都见过?怎会有这种怪事。”   “我们是没有见过,可是京都府的仵作兰先生见过。”边上立刻有人道:“兰先生和我同出一门,是师兄弟,平日里总在一起喝酒。这些日子找他喝酒,总是有事推脱,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告诉了我这桩怪事。”   杨宁道:“他见过鬼魅?”   “那倒没有。”那人摇头道:“不过被鬼魅吸过血的尸首,可是兰师兄亲手检验,他说看到那尸首,这一辈子都要做噩梦。咱们行医的,什么死人没见过,见多了尸首,也没什么好怕的。兰师兄是京都府里的仵作,见得比我们更要多得多,他既这样说,定是十分可怖的。”   “尸首现在在京都府?”段沧海皱着眉头,显然也认识这大夫,问道:“黄大夫,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狐疑道:“若京里发生此等怪事,我怎会一无所知?”   段沧海为人豪爽,他又是锦衣侯府护卫总管,虽说锦衣侯府如今有日暮西山的情势,但多少年来,锦衣侯府却是风光无限的存在,他也因此在京城有着极广的人脉,三教九流黑白两道其实也都有接触。   说的直白一些,段沧海甚至就是锦衣侯府在京城的耳朵,京城但凡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很快就能传进到段沧海的耳朵里,如果有此等怪事,段沧海却一无所知,这对段沧海来说实在难以接受。   那黄大夫解释道:“其实这事儿到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京都府里将此事严密封锁,不让外人知道,如果不是我那师兄多喝了几杯,恐怕也不会透漏半丝风声。”   杨宁微微颔首,如果真有此事,京都府尹莫铮自然是要将其严密封锁起来,毕竟如今正是非常之时,皇帝驾崩,太子也即将登基,京中本就暗流涌动,这时候当然不能因为其他变故让京城人心不稳。   “这么说来,此事发生也没有几天?”段沧海问道。   黄大夫压低声音道:“其实这事儿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发生了,最近一次就在三天前。”伸出手来,竖起三根手指,“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三个人,都是被吸光了身上的血,只留皮包骨头,像干尸一样,其中有两个是京都府的衙差,还有一个已经无法辨识身份。”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听说那些尸体根本无法辨认,还要靠衣裳去辨识,有两个穿着京都府衙差的衣衫所以才能认出来,剩下一个就认不出来了。”   宋先生在旁道:“最近京城戒严,晚上不许百姓上街,每天酉时一过,无论什么店铺都要打烊闭门,街上除了巡逻的衙差和官兵,也没有闲人游逛。”   杨宁皱眉道:“如果真是吸血鬼魅,为何只在街上找寻目标,不进家门?”   “应该是孤魂野鬼,只在街上游荡。”黄大夫一副心有余悸样子:“也正是因为京城宵禁,所以那几具尸体都是京都府的人先发现,这才瞒了下来。我听师兄说,那个莫铁断莫大人为这事儿头疼不止,他是京都府尹,京城接二连三有人被害,他要是找不到凶手,朝廷定会拿他是问。可是这次不是一般人做的,是鬼魂作祟,你说莫铁断就算再厉害,还能和鬼魂争斗?”   段沧海沉声道:“这事儿哪说哪了,既然莫府尹下令京都府严守消息,就不宜向外扩散。”看着那黄大夫,冷冷道:“黄大夫,说句话你别不痛快,事儿到底是怎么样,你没有亲眼瞧见,也是道听途说,就不该在外张扬。你自己都说了,京都府的仵作兰先生是醉后失言,他就已经违背了莫府尹的命令,你如今在这里宣扬,一旦真的传扬开来,京都府调查起来,你固然脱不了干系,连你那位师兄也要被你害了。”   黄先生身体一震,苦着脸道:“我......我也只是在这里闲聊说说,并无......并无故意宣扬。”   段沧海道:“到此为止就好。”向其他几人道:“你们也都不要再谈及此事了,就算是在家人那里,也不要透风。”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口中“喀”了一声,才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心里都有数,真要是惹出事来,一个都跑不了。”   几人都是变了颜色,俱都道:“不敢说,不敢说。”   杨宁见段沧海三言两语将包括宋先生在内的几个大夫都吓得魂不附体,笑道:“你们也别怕,只要不张扬,什么事情都没有。”转向唐诺,问道:“唐姑娘,你看这里如何?”又向宋先生道:“宋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医术了得,妙手回春,想在这里先待一阵子,你帮忙介绍一些,以后也多照顾一番。”   宋先生已经笑道:“不敢不敢。”其他几人本来已经准备离开,听杨宁这样说,不由将目光都投到唐诺身上,见唐诺是个女子,立时便轻视几分,看她不到二十岁年纪,更是心下不屑,听得杨宁夸赞什么“妙手回春”,虽然嘴上都不敢说什么,心下却都觉得可笑。   “唐姑娘,这里是前堂,平日里有病人过来,大都是在这里看病。”宋先生看在杨宁的面子上,心下虽然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大是不屑,但面上却还是十分热情,抬手往后指,有一扇两米来宽的大屏风,将屋内隔开前后两处,“那后面是内堂,如果有些不方便的病症,又或者是妇人,大都是在那内堂瞧病。这条街靠近夫子庙,所以人流不算少,而且咱们永安堂也是老字号,上门瞧病的也不在少数,我年岁大了,虽然是坐堂大夫,但时间一长也有些经受不住,正好三夫人派人过来,说是唐姑娘来帮忙,那可是太好了。”   他口中虽然说好,脸上也一脸笑,但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并不如何欢喜。   杨宁扫了一眼,非但是宋先生,其他几名过来串门的大夫也都是狐疑的打量着唐诺,眼中都是含着难以掩饰的轻视,杨宁心知肚明,晓得其中缘故,这些老先生在这行当都是老手,自然瞧不上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也是人之常情。   杨宁暗想还是顾清菡考虑周到,否则冷不定给唐诺单门立馆,定是门庭冷落鞍马稀。 第一四六章 灵丹妙药   忽听得外面传来匆忙脚步声,甚至还有一丝哭腔传过来:“大夫,宋大夫,快救救我家孩子......!”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已经从门外匆匆进来几人,当先是个三十出头的大汉,身后跟着三四个人,其中有一名粗布衩裙的妇人正泪流满面,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   杨宁见到那大汉手里抱着一个孩童,身上被一条粗布毯子盖着,整个人被盖在其中,一时间也看不出是多大的孩子,那大汉双目泛红,进屋之后,立刻问道:“哪位是宋大夫?”   宋先生立刻上前,问道:“我就是,出了什么事?”   那大汉颤声道:“宋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他.......!”   宋大夫已经伸手掀起毯子,只瞧了一眼,“啊”的轻叫了一声,杨宁在旁却已经瞧见,大汉怀中的孩子不过五六岁年纪,此时半张脸红肿一片,孩童此时尚在那大汉怀中抽搐。   “这是被滚油淋了?”边上那黄大夫此时也凑上前瞧了一眼,皱起眉头道:“从头到肩,半边都已经起了水泡,皮肤也已经烫坏,这是滚油所淋。”   那大汉道:“是我们没看好,孩子将灶上的热油罐扯了下来,从头上直淋下来,大夫,快救救他吧......!”他身后那几人显然也是亲属家眷,都是哭道:“宋大夫,你医术高明,快帮看看。”   宋大夫神情严肃,道:“快放到内室。”转身往后面过去,那大汉急忙抱着孩童跟过去,黄大夫等人却并无跟过去,这是行规,大夫行医看诊,那都是自家的隐私,没有允许,是不好在旁观看。   那几名家人也要跟进去,段沧海拦住道道:“你们先别急,宋先生在帮着瞧病,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莫要打扰。”   杨宁却已经到了屏风后面,见到后面摆了一张木床,那孩童已经被放到木床之上,宋大夫正伸手搭在孩童手脉上,大汉在一旁焦急万分。   唐诺跟在杨宁边上,似乎也想看个究竟,见到那孩童兀自在抽搐,宋大夫还在把脉,蹙起秀眉,摇头道:“这样不成!”   屋内很静,唐诺说话十分直接,宋先生听得清楚,霍然扭头过来,皱眉道:“唐姑娘说什么?”   唐诺并不在意宋先生脸色,道:“这孩子被滚油所淋,现在不但要处理烫伤,而且很容易造成再次感染,耽搁一分,就会多一分危险,这个时候不必把脉。   宋先生先是一怔,随即眼眸中显出一丝怒色,冷笑道:“唐姑娘觉得我该怎么做?”   他毕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锦衣侯府请他坐堂,他在医术上自然也颇有些本事。   本来他对唐诺就有几分轻视,如果不是看在杨宁这位锦衣世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对唐诺那般客气,可是此刻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把脉是在耽搁时间,宋大夫心下自是十分恼怒,如果不是因为杨宁在旁,只怕立时便要发作。   唐诺似乎并不在乎宋先生的恼怒,道:“药铺里应该有三霁草,用三霁草配水立刻清洗烫伤处,然后再敷上伤药,他被烫伤的时间不长,速度快的话,不会留下丝毫的痕迹。可是如果处理不善,只怕适得其反,落下伤痕。”   宋先生皱起眉头,沉声道:“孩子被滚油所汤,吉凶未卜,怎可不先把脉看看情状?药铺就在隔壁,你说的三霁草随时都可以取来,可是如果没有把握好症状,擅自动药,后果不堪设想。我们治病救人,手下可是事关生死,容不得半点马虎。还有,你说的三霁草,那可不是治疗烫伤草药。”   “三霁草不是治疗烫伤草药,却有驱毒效用。”唐诺道:“在深山寂野居住的人,都喜欢在屋内放些三霁草,就是为了祛除毒虫鼠蚁。我说过,不但要治烫伤,还要提防感染,三霁草清洗烫伤处,不但可以减轻一些痛楚,也可以防止伤处受感染。”   “这又是哪里的行脚大夫告诉你的?”宋先生一副不以为然之色,满不在乎道:“我诊病多年,见识过的药材不计其数,这三霁草最是寻常,荒郊野外随处可寻,也最是便宜,配置药物的时候,都很少用到它,可不曾听说还可以驱毒。”   唐诺并不再争论,她此番前来永安堂,随身携带着自己的小药箱,此刻转身将药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打开药箱,干脆利落取了两根银针,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径自过去,一针刺入那孩童的肩头,一阵则是扎入孩童的眉眼间。   宋先生见她出针干脆利落,手法娴熟,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自己虽然施针技巧平平,却也看出唐诺的施针术颇为高明,本来心下愤怒此时便即减弱几分,皱眉问道:“唐姑娘,你这是......?”   “可以让孩子减轻痛楚,也会减缓血液压入心肺,不会出现其他意外。”唐诺简单明了道。   宋先生见唐诺施针之后,退到一旁,再不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把脉的手,向唐诺问道:“唐姑娘,你觉得应该先用三霁草给孩子清洗伤处?”   唐诺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宋先生想了一下,才道:“既是如此,那就按唐姑娘的法子试一试。”向那大汉道:“你去隔壁,让他们用三霁草泡一盆清水过来,越快越好。”   大汉立刻快步而去。   杨宁心想这两人头一天就有些不对付,这日后还能如何相处?   这宋先生是永安堂的坐堂大夫,换做是谁,被人当众说两句,那心里都不痛快。   而唐诺显然在病症面前,也不讲什么面子不面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如何处理病症而已。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宋先生诊病的年头,远远超过唐诺,可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说时间长就更出色。   他知道唐诺的医术十分了得,宋先生的医术肯定是大为不及。   那些真正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的高明大夫,往往都是被达官贵人请去诊病,这类大夫出诊的费用极高,根本不愁银钱,而且名气极大,也不会愁没有人请他去看病,所以这类人还真的很少坐馆行医。   能够被人花重金请去诊病,又怎会闲来无聊坐在医馆天天等病人上门?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精研医书配些草药来得更实在。   坐馆的大夫,往往都是能够诊断一些常见的病症,若是遇上了真正的疑难杂症,其实许多人就会束手无策。   杨宁知道宋先生愿意按照唐诺说的法子先试试,定然是看出唐诺施针的技术不弱,不过这老大夫却也绝不会因为唐诺懂得施针便会心下敬服,要让这个老大夫真正佩服,唐诺还真要亮出一手来。   那大汉到了隔壁的药铺,很快就端了一盆水进来,里面漂浮着几十根有些发紫的干草枝,杨宁也不曾见过,心知这就是唐诺所说的三霁草。   宋先生看到大汉端水进来,也不着急,抬手向唐诺道:“唐姑娘,不如你来亲手试一试,你说的法子我并无试过,还真不知道怎么弄。”   杨宁微皱眉头,心知这宋先生是在赌气,故意挤兑唐诺。   病人就在边上,宋先生此时却还想着置气,这让杨宁顿时低看了几分,倒是唐诺根本没有犹豫,上前去,在众人注视之下,先为那孩童清洗了伤处,随即起身从药箱内取了一只瓷瓶子,过去打开瓷瓶子,从里面倒了一些浅黄色的粉末在孩童的伤处,连洒了几处,这才伸手按在孩童的手脉处。   宋先生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唐姑娘,你这瓶子里是什么?确定可以用药?”   唐诺也不看宋先生,伸手在那孩童心口处按了按,道:“这药是我自己配的,如果不出意外,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十二个时辰之内,这孩子被烫伤的地方就会完好如初,不会留下痕迹。”   “这怎么可能?”宋先生立刻笑道:“唐姑娘,难道你这是什么灵丹妙药,会如此管用?莫说是被热油烫伤,就是被开水烫伤,用最好的药,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便即痊愈。”抬手抚须道:“咱们这一行,什么都可能发生,所以万不能把话说满了。”   唐诺不骄不躁,道:“这是最平常的疗伤药物,我用过很多次,并无问题。”见那抱来孩子的大汉怔怔瞧着自己,对那大汉道:“先让他在这里歇上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伤药会融入皮肉之中,然后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他的伤处再沾水,十二个时辰过后,就不会有事了。”   她语气淡定自若,可是由不得人不信。   那大汉已经感激道:“多谢姑娘,多谢姑娘,明儿要是好了,我一家老小都来谢你。”   杨宁却已经盯着唐诺手中的瓷瓶子靠近过去,吞了吞口水,问道:“唐姑娘,这.....这药很名贵吧?”   “很普通。”唐诺道:“配起来也不复杂,怎么,你喜欢?”   “如果真有这样神奇,不只是我喜欢了。”杨宁眼中放光,“我敢肯定,天下人都喜欢,实在是出门旅游居家必备的宝贝。” 第一四七章 电光火石   唐诺“哦”了一声,并无多说,只是收拾好药箱,道:“我想到药铺看一看,瞧瞧药铺有哪些药材,以后也好开药。”   杨宁立刻抬手道:“唐姑娘请!”   两人出了门去,宋大夫才拉着段沧海到一旁,压低声音道:“这里以后到底是谁说了算?一个黄毛丫头,胡乱用药,真要闹出事情来,我丑话说在前头,可不能怪老夫。”   “宋先生,这里当然是听你的。”段沧海笑道:“唐姑娘过来,也只是暂时帮你一把手。”   宋大夫皱眉道:“可是方才你也看见了,这丫头只怕不会听我的。你要知道,诊病救人,不可儿戏,以后她若是胡来,有世子的面子在,我又怎好多说?再说了,昨天三夫人派人来,告知会有个丫头过来帮忙,若一切都按照医馆的规矩办事,那倒也罢了,可是以后若一直这样,老夫只怕......!”   “宋先生,你也别急。”段沧海笑呵呵道:“世子对唐姑娘十分看重,我看唐姑娘的手段也不差,刚才用针,也是十分娴熟,以后应该是个好帮手。”往屏风后面指了指,低声道:“唐姑娘说了,十二个时辰之内,这孩子的伤处就能完好如初,如果当真如此,唐姑娘的医术自然没得说,你老以后就轻松许多。可是如果事实并非如此,唐姑娘以后想必也不会固执己见的。”   宋先生微一沉吟,微微颔首道:“这话倒是不差,就看明天到底是个什么情状了。老夫诊病这么多年,还没见过一天就能让伤处完好如初的灵丹妙药,这次到要开开眼,瞧瞧是真是假。”   段沧海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真有这种灵丹妙药也未可知,若果真如此,嘿嘿......!”往门外瞅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以后永安堂必将财源广进了。”   杨宁此时已经陪着唐诺到了隔壁的药铺,早有药铺的伙计在里面等候接待。   “唐姑娘,你这药可有什么名字?”杨宁跟在唐诺身边,笑如春风:“这么厉害的妙药,名字一定很响亮。”   唐诺摇头道:“书里只说了这药的配炼方法,并无取名。”   “书里?”杨宁忙问道:“哪本书里?”   他前世经商,在商场也是历练多年,对商机有着极为敏锐的捕捉力,当初在山谷遇上唐诺,见识过唐诺的医术,便知道这是一个亟待开发的宝藏。   今日看到唐诺手中的伤药,已经是蠢蠢欲动。   宋先生虽然怀疑唐诺手里的伤药是否真的那么灵验,可杨宁却对唐诺的话深信不疑,他心里很清楚,唐诺随手拿出来的这只瓷瓶子内,可是装着无价之宝,最为紧要的是,唐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唐诺此刻已经走了药柜前,药铺右侧,整整一面墙壁都是药柜,分门别类,最高处还要搭把椅子才能够得着,少说也有百来味药材。   唐诺缓步走过,偶尔停下来,拉开药屉,用准备好的小钳子夹起药材观察一番,听杨宁动问,回答道:“百草集里面。”   杨宁立时便想到,前番那个小妖女阿瑙使尽手段,就是要从唐诺手里得到《百草集》。   “百草集真的在你手里?”   唐诺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只是师傅教过我配炼药材,今日的这味药,是配炼较为简单的一种,应该也算不上真正的灵丹妙药。”   杨宁心下有些吃惊,如果连这都算不得灵丹妙药,那百草集之中记载的药物可就非同小可了,也难怪阿瑙会花心思想要弄到手。   “唐姑娘,不如咱们给这味药取个名字?”杨宁笑容可亲,“如此珍贵的药材,如果连名字也没有,实在有些可惜。”   “你想取什么名字?”   杨宁想了一下,道:“不如就叫永安春,永安堂妙手回春之药,你看如何?”   唐诺淡定自若,一边用夹子夹起一味药材,一边从容自若问道:“你是不是想将这味药变成永安堂的药材?”   杨宁有些尴尬,但还是厚着脸皮道:“其实也不是为了永安堂,只是为了济世救人而已。唐姑娘,你想想,你这味药可以让烫伤完好如初,那么普通的皮肉之伤,自然也能够药到病除,如果能够将这味药材推广,功德无量啊。”   唐诺没有回答,而是向边上的伙计问道:“永安堂卖得最好的是什么药?”   伙计看向杨宁,杨宁脸一沉,道:“看我做什么?唐姑娘问你话,你没听见?有什么说什么,唐姑娘是自己人,不用隐瞒。”   伙计这才道:“回姑娘话,药铺里卖的最多的是清露丸和化痛散,清露丸可以治疗伤寒,化痛散可以止疼活淤。”   “我能不能看一看?”   伙计忙道:“我给你拿。”取了两味药过来,道:“这是永安堂自创的两种药物,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卖得很好。”看唐诺十分年轻,应该不曾在医馆待过,解释道:“每家药铺要想存活下去,成为老字号,少不得有独创的秘方,否则撑不了多久。”   唐诺微点螓首,拿了清露丸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又用钳子夹碎,细细观察一番,才道:“你这清露丸是为了治疗伤寒?”   “头疼脑热,伤风着寒,服用这药丸两天,就能看出药效。”伙计道:“京城药铺不下百家,咱们永安堂这颗药丸谁也比不上。”   唐诺摇头道:“这清露丸总共使用了七味药材融合而成,如你所说,确实可以一时减轻头疼脑热,甚至可以治疗伤风着寒,可是服用此药过后,对肠胃颇有坏处,而且服用此药治疗过后,病人下一次复发,便要加大药量,时间一长,肠胃必受损伤,甚至会引起其他的病症。”   那伙计皱起眉头,道:“姑娘是不是说的危言耸听了?咱们永安堂已经几十年了,这清露丸也卖了几十年,可没听说有人吃了永安堂的药,吃出问题来。”   唐诺认真道:“这清露丸的配方之中,多了两味药,却少了一味药材。”看向杨宁,道:“药物乃是入口之物,治病救人,莫说错了几味药,便是错了一味,药效就完全不同。”   “唐姑娘说的是。”杨宁严肃道:“唐姑娘,那你说应该怎么改变?”   唐诺想了想,才道:“回头我给你写个方子吧,你让他们按照方子重新配药,应该就不至于出差错了。”   她语气淡定,似乎要更改永安堂几十年的药方是轻描淡写天经地义之事,旁边几名伙计脸色也都难看起来,心下自然都是在想唐诺实在有些狂妄,年纪轻轻,刚一进门,屁股还没热,就对永安堂的镇铺之宝挑三拣四,不知道的还以为神医降世。   不过杨宁却从唐诺的言谈举止之中看出了超人的自信。   “你说给疗治烫伤的药粉取名永安春?”唐诺终于瞧向杨宁,“这名字不好,你再想想其他的名字,如果好听,我倒也不会吝惜。”   杨宁双眉舒展开来,拍手笑道:“唐姑娘果然是菩萨心肠,我先代天下百姓谢过。”   唐诺摇头道:“倒也不用谢我,师傅也曾对我说过,若是有机会,这样的药物倒可以广为流传,能救不少人。”   唐诺要留在药铺细看药材,杨宁也没有耐心在这边陪上一整天,唐诺既然答应将方子送出来,却是让杨宁心下欢喜。   药铺里的伙计都是住在店里,但唐诺是个姑娘家,自然不好留在这里住宿,好在顾清菡想的周到,早在侯府安排了住宿,锦衣侯府庭院众多,要安排一个人住进去实在是轻而易举。   顾清菡有心要凑合杨宁和唐诺,所以对唐诺十分照顾,黄昏时候,会派人专门来接。   杨宁本想着次日一早陪顾清菡再去一趟药铺,瞧瞧那孩童十分真的会恢复如初,虽然他对顾清菡信心十足,但若能亲见,自是更好,毕竟他已经准备在这种药物上面大作文章,自然想亲眼看一看效果。   孰知这天入夜之后,京城的大街小巷便马蹄声声,城中的人们都紧闭屋门,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闹腾了整整一夜,天还没亮,杨宁才从段沧海口中得知,京城的各条道路俱都被封锁,虎神营和京都府衙差尽数出动,严禁全城百姓上街。   到天亮之后,杨宁才从消息灵通的段沧海口中得知,楚国太子天还没有亮,便即在黑刀营的护卫下,前往大光明寺,准备祭天登基,而且六部主事以上的官员,连夜被黑刀营的人马请到了皇城前,太子出宫之后,还没来得及反应的官员们只能跟随去往大光明寺。   这一次太子祭天登基,事先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听到风声,杨宁在大光明寺的时候就已经从礼部尚书侍郎苏洛口中知晓,可是却并无几人猜到太子会连夜出城,甚至为此派出黑刀营的兵马将六部官员一一从府里请出来。   京城完全封锁,太子出城之后,虎神营立刻关闭城门,只待太子返城之后才能打开,而且城中的道路都已经有兵马封住,杨宁想要去往药铺也是不能。   建邺京城一片肃杀之气。   虽然京城被封锁,但锦衣侯府的消息却没有被切断,事关安危,侯府自然要时刻掌握京城的动向,段沧海就怕有变故,召集了侯府的家丁护卫,严密戒备,而他和齐峰则是亲自外出打探消息,赵无伤则负责在府中指挥侯府的护卫,以防有变。   到正午时分,段沧海终于带回来一条消息,让众人微微松了口气。   此番跟随太子前往大光明寺的不但有六部官员朝廷重臣,而且也令黑刀营连夜请出了淮南王父子,随同太子一同前往。   杨宁心下倒是暗暗赞叹,看来这位太子倒算是个厉害人物,突然出手,连夜出城,而且动用黑刀营,在第一时间将六部官员掌控在手中,最容易出现变故的淮南王父子也被带走,这便是说,眼下淮南王父子已经在太子的控制之下。   虽然此番陪同前往的只是朝堂要员,京中尚有众多官员留守,但在此种情况之下,也只能不要去太顾及场面了。   淮南王父子既然在太子的控制之下,群龙无首,就算想反也反不起来,而淮南王的亲信党羽,投鼠忌器,这种时候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切都发生的十分突兀,电光火石般,但杨宁很清楚,这突兀的一夜发生的电光火石,可准备这一夜却必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第一四八章 赐爵   这一日京城始终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之中,除了段沧海和齐峰在外打探消息,侯府上下倒也是足不出户。   杨宁既然不能出门,少不得在府中修炼清经,他如今对武学已经有了接触,亦知道自己虽然因为锦衣世子的身份吃穿无忧,可也正因如此,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虽说侯府也有不少护卫,武功也都不弱,但总不能将这帮人每天十二个时辰带在身边,碰上一般的敌手倒也罢了,若是遇上真正的高手,还是要靠自己的实力来保护自己。   他既然存了这个心思,便用心修炼清经,真明小和尚小小年纪,武功便即不弱,不显山不漏水,虽然未必都是因为清经的缘故,但清经的作用必然也是功不可没,而且杨宁既然知道那位还未曾谋面的净纯是齐家四老太爷,他传下清经,当然不会是没有缘故,所以但有空闲,便会抽时间修炼。   清经是佛家心法,不可能立竿见影,这一点杨宁心知肚明,晓得要循序渐进慢慢打底子,所以虽然连续修炼,气息依然无法流通起来,却也并不心焦气躁。   连续两日,大街小巷始终没能通行,从段沧海打探的消息得知,太子已经在大光明寺举行了祭天大典,而且正式登基为帝,只待返京之后,立刻昭告天下。   杨宁心想太子虽然已经登基,但却并不能保证大局已定。   这天正午时分,赵无伤匆匆过来,道:“世子爷,宫里来人了,是太子.....不,是皇上的圣旨到了,范公公已经进府了,世子爷赶紧去接旨吧。”   杨宁问道:“太子.....哦,新皇帝已经回京了?”   “还没听说皇上已经回京。”赵无伤道。   杨宁匆匆到了侯府正堂,侯府上下都已经匆匆赶过来,在正堂院子内跪了满满一地,杨宁上前去,见到顾清菡和段沧海也都在其中,只是不见齐峰,想来齐峰还在外面打探消息,此外唐诺自然不在,反倒是自己从江陵带回来的黑氅丑汉在人群最后面,别人都是跪着,他却是坐在地上,瞧着众人傻笑。   边上有人向他使眼色,那黑氅丑汉视而不见,似乎也看不懂意思,抬头看天。   杨宁见到过来宣旨的太监正是上次齐景出殡时候的范公公,是个熟脸,后面跟着几名小太监,有两人还捧着做工精致的盒子。   看到杨宁出现,范公公已经和颜悦色笑道:“世子,圣上有旨,先接旨吧!”   杨宁拱了拱手,这才在最前面跪下,范公公已经打开圣旨,尖着嗓子宣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忠孝之家,庭训早膺乎,节义绳武之胤堂,谕切凛乎纲常,光前无沗,贴后有方,爰申疏爵之荣,用章式谷之报。尔齐宁,乃老侯义公之孙,先侯齐景之嫡长子,英资俊爽,目光如电,惠族睦宗,类晏婴之贷众,解衣推食同范纯之好,仁笃启齐氏之嗣,茂显体国之忠,兹以覃恩,赐尔继承锦衣候位,锡之敕命于戏,麟趾超群,青锁彰义方之训,班衣焕采,紫宸表余庆之光。钦此!”   范公公声音阴阳顿挫,一道旨意宣读下来,红光满面,杨宁却是听得晕头巴脑,整篇圣旨,能听懂的不过一成,但赐封锦衣侯爵这句话却是听得十分清楚,他虽然知道锦衣侯爵之位迟早要赐下来,却没有想到会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敕赐,大感意外。   “小侯爷,快接旨吧!”范公公堆着笑脸道:“杂家可恭喜小侯爷了!”已经合起圣旨,往前踏出两步,将圣旨递了过来。   杨宁见到圣旨递过来,回过神来,忙道:“谢主隆恩!”双手接过,范公公已经亲自过来扶起杨宁,语气温和:“小侯爷,圣上对小侯爷可是器重得很,心里念着小侯爷呢。”   “公公,圣上......圣上已经回京了吗?”杨宁问道。   范公公神秘莫测一笑,顾清菡却已经起身上前来道:“宁儿,快请公公进堂喝茶。”   杨宁立时反应过来,深知官场不同于江湖,时刻都不能掉以轻心,立刻笑道:“公公快请进,来人,看茶!”   范公公笑道:“不烦劳了,不烦劳了,杂家旨意送到,就不......!”   “公公辛苦传旨,难道连口茶也不能喝?”杨宁拉着范公公手臂,“走走走,进去喝茶。”他扫了一眼,只见到侯府上下俱都是一脸喜色,便是段沧海也是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他了解这些人的心情,只是微微笑了一笑。   范公公眉开眼笑,道:“如此只能叨扰了。”   进了正厅,杨宁十分乖巧地让范公公在上首坐了,虽然一个太监总管的身份远不能与侯爵相提并论,但是人家在宫里办事,皇帝身边的人,就绝不能怠慢。   早有人第一时间将沏好的茶水送上来,便是两名跟着进来的太监也没怠慢。   “公公先尝一尝,这茶如何?”杨宁深知顾清菡做事周全,既然是招待宫里人的茶水,自然不会差。   范公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竖起拇指道:“果然是好茶!”又道:“是了,圣上还专门赐下了两件珍品!”回头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太监捧着盒子过去,放在杨宁旁边的案上。   杨宁不好当面打开,也不知道皇帝赐下什么,却听到范公公含笑道:“小侯爷,圣上如今尚在大光明寺,先帝圣体今日已经前往皇陵安歇,圣上祭天之后,这两天在大光明寺为先帝祈福,随后会亲往皇陵,所以这几日一时还回不了京城。”   杨宁一怔,心想宫里这几天做事都是出人意料,太子半夜出城,而先帝的遗体也是今日突然运走,段沧海消息灵通,但这几天却都算是后知后觉。   便在此时,却见段沧海已经从侧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杨宁瞟了一眼,见托盘上竟然放着四只金锭,一只金锭少说也有十两重,范公公看到金锭,只是随意扫了一眼,随即端起茶,气定神闲。   段沧海附耳向杨宁说了两句,杨宁微微点头,含笑向范公公道:“其实早听说公公平日里也没什么喜好,就喜欢品几口茶,这里备了点茶水银,公公请笑纳!”   段沧海端着托盘过去,范公公立刻道:“小侯爷,这万万使不得,哪能让您如此破费。”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杨宁道:“公公也知道,今天对侯府来说,算是大喜的日子,请公公喝杯茶,公公也不给面子?”   “这......!”范公公笑道:“小侯爷要是这样说,那就却之不恭了。”回头看了一眼,早有一名小太监上前去,接过了托盘,范公公又使了个眼色,两名小太监便要退下,段沧海跟着一起送出去,又给两名太监一人塞了一只银锭。   范公公看在眼里,笑意更浓,道:“小侯爷实在是太客气了,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小侯爷要多加关照才是。”   “应该是公公多加关照才是。”杨宁见范公公将小太监指使出去,自然是有话说,不动声色,抬手道:“公公,喝茶!”   范公公含笑点头,才微压低声音道:“小侯爷,你对杂家推心置腹,杂家也不瞒你,这一次小侯爷受爵,可并不简单,背后可有不少人对此并不赞同。”   “哦?”杨宁一副虚心模样,“公公,这话从何说起?莫非我得罪了什么人?”   “有人上折子,说了小侯爷一些不好听的话,还说小侯爷没有先侯之风,反倒是贵府小公子有先侯的脾性。”范公公低声道:“折子上谏言要让贵府小公子继承侯爵之位,甚至.....!”左右瞧了瞧,才更是压低声音道:“甚至你们齐家也有人在背后说您的不是。”   杨宁心知肚明,淡淡一笑,道:“公公,我和你说句心窝子的话,先父走的匆忙,有人想要图谋不轨,这也是我意料中事。”   范公公道:“圣上的处境,其实和小侯爷也是颇为相似......!”顿了顿,才笑道:“圣上对小侯爷十分的器重,祭天大典之后,立刻下了旨意,赐封小侯爷爵位,那是念着锦衣侯几代人对大楚的忠义。”   杨宁抱拳往左肩之上拱了拱,感叹道:“圣上隆恩,锦衣侯府只能誓死效忠,绝不辜负圣上一片苦心。”   范公公笑道:“圣上说了,等返京之后,再找小侯爷好好说话,小侯爷也可以先做准备,到时候也好面圣。”   杨宁心想也不知道这老太监说的是客气话,还是那新皇帝真的对锦衣侯府如此看重,面上却是笑道:“多谢公公提醒,我一定好生准备。”   范公公却已经起身来,道:“小侯爷,杂家还要赶回去,就不多留了。”   “公公是要去大光明寺?”   范公公点头道:“正是,杂家是奉了圣上的旨意,专门回京颁下这道旨意,这就要回圣上身边去伺候了。”   杨宁倒有些吃惊,心想原来这老太监是专门赶回京城来宣读这道圣旨,看来新皇帝对此事还真是十分的重视。   送走范公公等人,侯府上下都已经是挤在院子里,一个个欢欣鼓舞,顾清菡似乎是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下,激动道:“宁儿,圣上颁下了旨意,以后你就是锦衣侯,老侯爷和将军泉下有知,定是欣慰了。”说到此处,竟是不自禁留下泪水来。   杨宁心下却是感叹世事无常,两个月前,自己还只是会泽城的一个小乞丐,如今却已经阴差阳错,摇身一变,却成了堂堂锦衣侯,这人生还真是玄妙莫测。 第一四九章 蛇毒   皇帝赐下了爵位,侯府上下一片欢腾,顾清菡也是早有准备,让账房给每人封了一份赏钱。   回到大堂内,杨宁看到皇帝赐下的两只盒子还在桌上,向顾清菡笑道:“三娘,你说这里面是什么?那老太监说是珍品,应该价格不菲,咱们真要缺银子,把这两件东西卖出去,定能卖个大价钱。”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没好气道:“这是圣上刚刚赐下的东西,你还想着将它们卖掉?莫说侯府不会落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即使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圣上赐下的东西也不能卖出去。有人正盯着你犯错,找你的把柄,你把圣上所赐之物售卖,岂不是将把柄往人家手里送?”   杨宁哈哈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又道:“我说这皇帝也真是,送什么珍品,还不能变成现银,真要有心,赏个几万两黄金才实在。”   顾清菡抬手轻轻拍在杨宁手背上,责怪道:“宁儿,你已经是侯爷了,以后说话更要小心,不要说这些大不敬的话,隔墙有耳,要被人听见,少不得又有麻烦。”   杨宁见到这两只盒子一大一小,有制作精巧的机关,开关倒也十分的显眼,打开了大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泛出一片淡淡幽光,顾清菡瞧了一眼,只见木盒里面却是放着一把剑形玉器。   杨宁小心翼翼取出来,只见材质确实是上好的白玉,但却做成了一把宝剑的形状。   “这是什么意思?”杨宁疑惑道:“玉剑?这倒是少见。”   顾清菡美眸微微一转,笑道:“圣上的意思,应该是说锦衣侯武勋卓著,这把玉剑,是提醒咱们侯府依然是大楚的一把宝剑,又或者说,希望你成为大楚的一把护国宝剑。”   “三娘说得有理。”杨宁微微点头,他本以为是什么稀罕宝物,却原来只是一件玉器。   这玉质虽然不差,可其实真要作假,也卖不了什么大价钱。   他将玉剑放进盒内,打开了小盒子,本以为这皇帝既然赐下东西,总不能太过小气,玉剑算不得多名贵,应该只是个象征意义,真正的佳品,应该在小盒内,孰知打开之后,竟发现盒内空空如也,不由一怔,顾清菡也有些疑惑。   “这是搞什么名堂?”杨宁有些恼火,“送东西哪有送空盒的?”   “宁儿,里面.....里面有张纸。”顾清菡伸手进去,拿起一张纸,本以为上面会写些什么,两面仔细看了看,竟然是一张白纸,秀眉微蹙,更是疑惑。   杨宁本来还对小盒中的物事有些期盼,谁知道非但没有什么珍品,连件玉器都没有,心下颇有些不爽,忍不住道:“三娘,看来咱们这位新皇帝抠门的很。”   “莫要乱说。”顾清菡细细观察一番,在白纸上实在发现不了什么端倪,疑惑道:“圣上既然赐下此物,绝不会没有缘由,只是......只是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有,那又是什么意思?”   “三娘,你可千万别说皇帝是要我像这张白纸一样纯洁无暇。”杨宁一屁股坐下,“我还以为今天能挣一笔,现在倒好,送那几个太监就花了不少银子,就算将这玉剑卖了,也抵不上咱们送出的银子,这笔买卖可是亏大了。”   顾清菡也是在边上坐下,看着白纸若有所思。   “对了。”杨宁忽然双眉一展,想到什么,冲着堂外喊道:“段二哥,段沧海,你赶紧过来。”   段沧海此时就在外面,听到叫声,兴冲冲进来,笑道:“侯爷还要赏我什么吗?不用了,三夫人已经给过赏钱了,不过......!”   他正眉开眼笑,杨宁白了他一眼,指着顾清菡手里的白纸,道:“这是皇上赐下的宝物,你看看珍贵在什么地方?”   顾清菡递了过来,段沧海双手接过,细细看了看,皱眉道:“侯爷,这是圣上赐下的东西?”一脸狐疑之色。   杨宁道:“你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吧?我叫你进来,是因为你见多识广。”   “不敢当,不敢当。”段沧海谦虚起来,笑呵呵道:“侯爷看得起,侯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问?”   “知道就好。”杨宁靠在椅子上,懒洋洋道:“我听说有些纸张,乍一看什么都看不出来,非要在水里浸泡又或者经过火烤,就能显出字迹来,你说这个是不是?”   段沧海摇头道:“不是。侯爷说的那种法子,确实有人使用,不过像那样的纸张,都有一个特征,便是纸张成旧,如此才能做手脚。这张白纸是崭新的,我一眼就能看出并没有做过手脚,侯爷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试验一下。”   杨宁本也只是突发奇想,但对段沧海的话还是十分相信,他既这样说,那么这张白纸就确实没有做什么手脚。   “算了,先收着吧,皇帝让咱们猜谜语,咱们猜不着,总有一天皇帝会告诉咱们。”杨宁虽然受位封爵,可是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寒酸,先前那一丝兴奋烟消云散。   不过对侯府来说,这当然是大事,也是必须要庆贺之事。   京城正在非常时期,张灯结彩大摆酒宴自然是不成,但顾清菡却还是让府里张罗了一番,就在府中庆贺。   酒桌之上,一开始杨宁只是随意喝几口,但他为人随和,也没什么架子,侯府的下人一个跟一个上前来恭贺祝酒,杨宁虽然尽力控制,但是喝到半夜,却还是喝的醉醺醺的,有些头晕眼花,被段沧海扶回了房中歇息。   段沧海自己也是喝的不少,派了一人在杨宁屋外伺候便即回屋歇息。   杨宁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却感觉大腿上一阵刺疼,随即感觉有一个黏糊糊的东西在大腿上蠕动,他吃了一惊,此时天还没有亮,屋内已经熄灯,看不清楚是什么,杨宁探手过去,一把抓住,入手湿湿一片,随即有东西迅速缠在自己手臂上,他瞬间就明白,自己抓住的是一条蛇。   杨宁浑身冷汗涔涔,两手抓住那条蛇,又感觉自己手背上一阵刺疼,竟是又被咬了一口。   “妈拉个巴子,这次要完蛋了。”杨宁此时酒意早已经荡然无存,被咬之后,昏暗之中,已经看清楚那蛇头位置,既然都被咬了两口,也不再有顾忌,伸手过去,速度极快,已经抓住了蛇头,准确地掐住了蛇的七寸。   这条蛇并不粗,杨宁力气本就不小,用力捏住七寸,感觉那蛇缠绕自己手臂收缩,猛地低喝一声,用力一扯,他这一下子使足了全力,将那条蛇生生扯开,随即猛地将蛇扔了出去。   他这一叫,外面听到动静,早有人在门外道:“侯爷,侯爷,怎么了?”   “有蛇!”杨宁感觉自己眼前已经有些发花,天旋地转,而且自己奋力一扯后,全身的气力似乎在瞬间就被抽光,他知道这绝不是酒意所致,定是蛇毒已经发作,若是无声无息,只怕死在里面也无人知道,扯着喉咙叫道:“快.....快叫人.......!”   那人知道事情不妙,也顾不得其他,用力踹开了门,见到杨宁已经从床上滚下来,正在地上挣扎,冲过去扶住,急道:“侯爷,你怎么了?”   “叫......叫唐姑娘......!”杨宁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都看不见,而且胸口憋闷,呼吸都已经十分困难,“我.....我中毒了......!”   那人知道不能耽搁,转身跑出去,扯起嗓子叫道:“快来人,不好了,快来人.....!”   很快,便有数人冲进院子,今夜虽然侯府上下设宴欢庆,但却没有疏于守卫,听到动静,附近的护卫已经迅速赶来。   “赶紧找唐姑娘过来,侯爷中毒了......!”   “什么?快,找唐姑娘!”   “快去通禀三夫人,是了,你赶紧去和段二哥说一声,其他人赶紧在四下里搜找,有刺客入府。”   一阵嘈杂,没过多久,府内到处都是声音。   杨宁躺在地上,感觉身上似乎所有的地方都已经变得没有了感觉,此时唯有脑子还十分清楚。   他心下骇然。   他很清楚,普通的毒蛇,即使毒性再强,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时间内毒性就发作得如此厉害,而且这毒性蔓延之迅速,也是匪夷所思。   而且侯府之内,每天都有人打扫各处,自己所住的这个院子更是干净无比,绝不可能有毒蛇进入房内。   半夜三更,一条蛇出现在自己床上,而且是毒性极强,这绝非偶然。   有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杨宁平时许多事情满不在乎,可是遇上大事的时候,特别是危急时候,却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他此时已经想到,定是有人想要借这条毒蛇取自己性命,可是对方究竟是什么人?侯府内一直守卫森严,特别是最近这几日,更是守备严密,谁能够潜入到侯府来对自己下毒手?如果无人能够潜入,难不成侯府之中竟然有人要对自己下手?   如果齐玉母子和邱总管尚在,杨宁定会想到他们,但这几人都已经被逐出侯府,自然不可能是他们所为,而且他们也没有这般本事。   听到屋内脚步声响,边上有人焦急叫喊,可是他只能清晰听到身边的动静,却什么也看不见,身体也如同木头一样,没有任何知觉。 第一五零章 洗血   没过多久,听到屋内的声音静下来,感觉有什么东西放入自己口中,这时候连味蕾都出现了问题,感觉不出酸甜苦辣。   只觉得脑中开始有些迷糊,变得极度困乏,不知不觉中,便即睡了过去。   等他醒转过来,感觉身上有些酸软,但那种麻木僵硬之感倒已经消失不见,睁开眼睛,便瞧见顾清菡泪眼婆娑正坐在边上,看到自己睁开眼睛,顾清菡梨花带雨的俏脸上立刻显出欢喜之色,叫道:“宁儿,你.....你醒了么?”   杨宁挣扎着要起身,顾清菡忙按住他胸口,道:“先不要动。”回头道:“唐姑娘,你快来瞧瞧。”   只见到唐诺已经走过来,伸手按在杨宁手脉上,很快便收回去,道:“没什么大碍了。”   “三娘,我睡了多久?”杨宁感觉头脑有些发沉,便即想到那条蛇,“对了,你们可找到那条蛇?”   顾清菡道:“你已经混迷了整整一天,如果不是唐姑娘,后果......后果不堪设想。”眼眸之中显出后怕之色。   “唐姑娘,多.....多谢你了。”杨宁想到自己是中了蛇毒,那毒性极强,如果不是唐诺出手,自己现在恐怕已经死了。   唐诺微微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该向你道歉。”   “向我道歉?”杨宁奇道:“唐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唐诺秀眉微蹙,神色微有些凝重,道:“是阿瑙!”   “阿瑙?”杨宁身体一震,很快就皱起眉头,问道:“是那个小妖女?你是说,她......她到了京城来?”   顾清菡不明白两人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小妖女又是何人,有些疑惑。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她了。”唐诺道:“你中的毒是七芯蕊,并非蛇毒,但是可以植入蛇体之内,不但是蛇,像毒蜂、蝎子体内都能够植入这种毒,时间长了,就能融入一体,那些毒虫蛇蚁身上就会携带这种毒性。”   杨宁握起拳头,问道:“她是要害死我?”   “应该不是想害死你。”唐诺道:“七芯蕊并非致命毒药,阿瑙是九溪毒王的弟子,擅长毒术,她若想取你性命,手中多得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七芯蕊不能立时取人性命,如果我没有猜错,她是故意留出时间来,让我解毒。”   杨宁皱眉道:“这又有什么意思?明知道你能解毒,她下毒又有何益处?”   唐诺道:“七芯蕊只是一类毒药的名字,这类毒药都是以七种毒草配制而成,但是配制毒药的七种毒草各有不同,到目下为止,至少有二十三种配制方法,每一种因为配制的药草不同,所以解毒方法不同,但是毒发的症状,却又大体相同,如果判断失误,用错了解毒方法,不但无法解毒,而且会耽搁时间,致人死命。”   杨宁后背发寒,问道:“也就是说,这一次你幸亏判断准确,否则......否则我活不成?”   顾清菡忍不住问道:“宁儿,你们说的小妖女又是谁?”   “是个无法无天心肠歹毒的妖女。”杨宁恨恨道:“我要是找到她,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唐诺微一沉吟,才道:“她的性子我很清楚,这一次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开始?”杨宁一怔,“你是说,她......她还要对我下手?”   唐诺神情严肃:“她是要利用你的身体作为工具,和我比拼毒术,这一次解了毒,她不会善罢甘休。”   杨宁心下有些发寒。   小妖女性情歹毒,不将别人的性命当回事,杨宁对她很是厌恶,对这样的小毒物,只盼永远不要再见到。   可是小妖女竟然像幽灵一样,阴魂不散跟到了京城来。   今夜她既然出手下毒,也便证明她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在侯府的严密守卫下,竟然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到侯府之内,这实在是个大大的威胁。   杨宁不害怕光明正大明刀明枪,可是这种幽魂一样的暗箭伤人,却让人防不胜防。   顾清菡更是心惊肉跳,急道:“唐姑娘,那可怎么办?”   “实在不行,只能在侯府布下陷阱,引诱她入网,将她一举擒获。”杨宁恨恨道:“抓到了小妖女,扒了她的皮。”   唐诺道:“你莫小瞧她,我只怕你抓不住她,反要被她所害。如今她只是利用你作为工具,与我斗毒,可是真要激怒了她,我只担心她对你下死手,到时候连我都来不及救治了。”   “唐姑娘,你对她这么了解,一定和她很熟悉。”顾清菡心下担忧无比,“你能不能找到她,和她说一说,这一次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但从今以后,她不许再暗害宁儿。”   唐诺摇头道:“她不会听我的话,如果有机会,她甚至连我的性命也会取走。”   顾清菡又急又恼:“那可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着她害咱们?”   唐诺沉默片刻,终于道:“倒不是没有法子,可是.....可是我只担心齐宁经受不住。”   “什么法子?”顾清菡眼眸亮起来。   唐诺一字一句道:“洗血!”   “洗血?”杨宁奇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唐诺道:“便是将体内的血液用药草洗上一遍,一旦洗血成功,如无意外,也算得上是百毒不侵了。”   杨宁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顾清菡亦觉得这法子有些匪夷所思,蹙眉道:“唐姑娘,你.....你是说要将宁儿身体里的血液用药草清洗?这.....这怎么可能?”   唐诺道:“其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且洗血之时,要经受极大的痛苦,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顿了顿,又道:“不过洗血如果成功,那么以阿瑙的手段,应该不至于对齐宁再有什么危害。”   杨宁将信将疑,问道:“我记得上次在山谷里,你好像也中了她的毒,你可洗过血?”   唐诺摇头道:“并非谁都有机会洗血,需要依照体质而行。目下阴体洗血还无法做到,你是男子,是阳体之身,而且......你的经脉比之普通人要略粗一些,正是可以洗血的体质,换作普通人,并不能做到。”   “我的经脉比别人粗?”杨宁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脉,问道:“我怎么看不出来?”   唐诺道:“这也是我现在想到的唯一办法,不过是否要洗血,你自己可以想一想。”   “唐姑娘,在我之前,可有别人洗过血?”杨宁问道:“你是否帮别人洗过?”   唐诺道:“师傅便洗过血,他如今确实是百毒不侵之身,当初师傅也曾想帮我洗血,可我是阴体,所以师傅一直在找寻如何帮阴体洗血的方法。”顿了顿,才道:“我并无帮别人洗过血,师傅教我洗血方法时,以山猴作为对象,洗过血的山猴,也都有了毒药难侵的身体。”   杨宁只觉得这事儿实在是太过玄乎。   凭心而论,如果真的可以能够让身体百毒不侵,那当然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血液乃人之根本,以草药清洗血液,莫说这个时代,便是在后世也不曾听说有如此玄妙的医术,虽说对唐诺的医术颇为佩服,但是对洗血,杨宁还是半信半疑。   最为紧要的是,唐诺虽然有洗血之法,可是此前竟然没有在人的身体上试验过,实验的只是山猴子,谁能保证在山猴子身上可以成功,在人的身体上也一定可以成功?万一失手,且不说性命岌岌可危,如果发生什么变故,自己有没有可能变成一个变异的怪物?   顾清菡显然对唐诺这个提议也不以为然,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宁儿,实在不行,不如派人去找神侯府,那个阿瑙既然想害你,那就是反贼,可以让神侯府出手,他们或能抓到她。”   唐诺收拾好药箱,向杨宁道:“你可以考虑一下,如果愿意,便要准备洗血的药材,而且要花费三天的时间洗血。”顿了顿,加了一句道:“你记得我给你的血丹,下一次如果中毒,尽快服下血丹,可以争取时间。”   杨宁微微点头,唐诺也不多说,转身出门去。   “宁儿,你现在没事吧?”顾清菡心有余悸,“这一次幸亏是唐姑娘,你......你可万不能出事。”说到这里,不禁抓住了杨宁一只手。   杨宁笑道:“三娘,你别担心了,唐姑娘不还在这边吗?只要唐姑娘在,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唐姑娘总不能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顾清菡叹道:“那个小妖女为何偏偏要找到你身上?”   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段沧海声音传进来,“侯爷,是我!”   杨宁让段沧海进来,段沧海进来之后,看了看杨宁气色,才道:“侯爷,我们将侯府找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刺客。”   杨宁示意段沧海在旁坐下,问道:“段二哥,你可听过九溪毒王?”   “九溪毒王秋千易?”段沧海脸色微变,“侯爷,你.....你怎么提到那老毒物?难道......!”眼眸之中已经显出骇然之色。 第一五一章 人外有人   杨宁一看段沧海表情,就知道秋千易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看来你真的知道九溪毒王。”杨宁叹道:“这一次下毒害我的,应该就是九溪毒王的徒弟。”   段沧海骇然道:“侯爷,你当真确定是九溪毒王的人?”皱眉道:“这事情可就难办了。”   顾清菡蹙眉道:“沧海,那九溪毒王又是什么人物?”   “九溪毒王是巴蜀白苗人。”段沧海解释道:“三夫人知道,巴蜀之地,蛮人诸多,诸多蛮族之中,又以苗人的势力最强,常说的苗人七十二洞,便是盘踞在巴蜀群山众水之间,蜀王李弘信在西川实力强大,但对苗人却也是安抚为主,不敢轻易得罪。”   顾清菡点头道:“我知道西川苗人众多,听说苗人之间也互相争斗。”   “不错。”段沧海道:“苗人七十二洞,又分为生苗和熟苗,生苗是指那些深居群山之中,与世隔绝,未曾开化的苗人,青苗和红苗便都是生苗人。还有一类熟苗,他们能说汉话,与汉人交流贸易,黑苗、白苗和花苗都属于熟苗人。九溪毒王便是白苗人,白苗人的实力仅次于黑苗人,黑苗善蛊,白苗善毒,九溪毒王便是白苗第一用毒高手,也可说是西川第一用毒高手。”   “既然是苗人,为何要找到京城,与我们结怨?”顾清菡蹙眉道:“秋千易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汉人。”   “这是九溪毒王的化名。”段沧海道:“熟苗之中,有不少人都有汉名。秋千易当年尚未成名之前,天下用毒第一高手是西川的唐氏一族,唐家是汉人,秋千易找上唐家,与唐家家主比拼毒术,那时候唐家又怎能瞧得上区区一个白苗人,所以并没有给秋千易机会。据我所知,只过了不到半个月,唐家就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被毒死,短短半个月之内,唐家上下两百七十多口人,到最后只剩下不到区区数人而已。”   顾清菡微微变色,杨宁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他自然听得出来,下此毒手的肯定是九溪毒王秋千易,此人心狠手辣,也难怪会有阿瑙那样的徒弟。   “唐家身为西川第一用毒世家,硬是无可奈何,唐家家主眼睁睁地看着全族上下被一个个毒死。”段沧海神情严峻,“唐家用毒出身,江湖之上也无人招惹他们,所以他们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朋友,危难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出手帮他们。”   “那唐家如今是个什么情状?”杨宁问道。   段沧海苦笑道:“唐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鸡犬不留,唐家家主被人发现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肉都已经干枯,唐家大门上,挂着一面旗子,写着九溪秋千易五个字,从那以后,秋千易的名声响彻天下,江湖之上,谈之色变。”   顾清菡俏脸此时有些苍白。   “秋千易素来都是在西川活动,很少出川。”段沧海神情严峻,“侯爷,你说此番下毒手的是秋千易的徒弟,难道你曾得罪过九溪毒王?”   杨宁知道事关重大,犹豫了一下,终于将当初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段沧海吃惊道:“原来如此,若真是这样,此番下毒的应该就是那个叫阿瑙的小妖女了。”   “唐姑娘说,那个小妖女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来。”顾清菡忧心忡忡,“沧海,他们阴魂不散盯住了宁儿,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段沧海皱眉道:“侯爷,依我来看,这一次那小妖女下毒害人,未必是九溪毒王的意思。九溪毒王虽然毒术无双,但他毕竟还要顾着白苗人,如果他的徒弟害死了侯爷,那就是明目张胆的造反,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白苗人也必将大难临头。”   “你是说这是小妖女自己的意思?”顾清菡问道。   段沧海点头道:“九溪毒王与我们侯府并无仇怨,他也不可能轻易与朝廷结仇。这小妖女定是自作主张。如果是这样,倒也用不着太过担心,如果是九溪毒王亲自出手,咱们只能向大光明寺求援,九溪毒王也不得不顾忌大光明寺。如今只是九溪毒王一个徒弟,咱们还有唐姑娘相助,未必不能对付那小妖女。”压低声音道:“咱们大可以在侯府里设下圈套,如果那小妖女贼心不死,咱们可以引君入瓮。”   顾清菡摇头道:“宁儿也是这个意思,可唐姑娘说了,那小妖女十分狡猾,若是察觉,恐怕要对宁儿下死手。她在暗,我们在明,不得不防备。”   段沧海皱眉道:“这种人神出鬼没,很难搞清楚她的踪迹,而且谁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法下毒,防不胜防。”   “你可听过洗血?”杨宁沉默片刻,终于问道:“用药草将血液清洗一遍,便能百毒不侵。”   段沧海愕然道:“还有这等手段?我还真是从无听说过。”   杨宁这才将唐诺的提议说了出来,半信半疑道:“唐姑娘的医术自不必说,可是我也不曾听说还有洗血这种医术。”   “宁儿,我看还是小心为是。”顾清菡低声道:“我倒也不是怀疑唐姑娘,可是据你刚才所说,唐姑娘的来历也是不清不楚,而且和小妖女有渊源......!”顿了顿,才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段沧海微微颔首道:“侯爷,三夫人说得有理。”想了一想,才缓缓道:“不过话说回来,西川之地,奇人异士众多,有秋千易那般用毒到化境的高手,自然也有不少其它的奇人异士。唐姑娘既说能洗血,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却也未必不是真的,毕竟咱们没有亲眼瞧过,不敢肯定,却也不能断然否定。”   杨宁笑道:“段二叔的意思是可以洗血?”   “没有没有。”段沧海急忙摆手道:“侯爷莫误会,我只是和侯爷据实而言。如果真的可以百毒不侵,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只是也不知道唐姑娘是否另有目的。”压低声音道:“不过唐姑娘看起来并不像坏人,也不像要害侯爷的样子,否则此番侯爷中了毒,她只要不出手,侯爷.....侯爷就回天无术了。”   顾清菡幽幽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先不要急着让她洗血,等等再说吧。”   接下来几日,侯府的守卫更加严密,段沧海更是时刻在杨宁附近,为了提防小妖女再次下毒,杨宁甚至悄无声息换了一处院子。   幸许是因为侯府加强了守备,阿瑙没有机会潜入进来,再加上杨宁既然存了戒心,自然不能让人轻易得手,连续几日,倒是相安无事。   唐诺此后倒也在没有提及洗血之事。   又过两日,封锁的大街小巷开始恢复畅通,杨宁却也已经得知,新登基的皇帝已经率领着众多官员返回了京城,而先帝也已经入住皇陵之内。   虽然在此之前,不少人隐隐觉得这一次的皇位继承一定不简单,甚至会出现流血激变,但最终却还是有惊无险安然过渡,京城里虽然一度暗流涌动,却终究没有演变成一场血腥的厮杀。   接下来便是有诏书传示天下,新帝登基,改年号为隆泰,大赦天下。   最近一段时日笼罩在京城的紧张压抑,只有身处京城的人们才能切实感受到,如今大局已定,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少数人知道这一段时日是关乎国运的艰难时刻,但终究还是挺过来。   朝中有多少调动,普通的百姓自然不清楚,不过黑刀营终究还是调出了城去,依旧驻扎在城郊军营,虎神营依旧镇守京城诸门,被调出京城的皇家羽林营则是重新返回了皇城,卫戍皇宫。   不过有人私下里传言,皇家羽林营被调出城后,经过了一番极大的人事调动,许多高中层将领都被提拔封赏调离了羽林营,实际上是明升暗降,虽然有不少人甚至因此获得爵位,而且俸禄大大提升,可是却被剥夺了实权。   是真是假,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不知道,而杨宁也没有时间去关心。   虽然阿瑙带给他的阴影还没有消失,但他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唐诺手里的灵丹妙药。   虽然皇帝颁下了圣旨,赐封杨宁为候,可是却并没有赐下黄金白银,目下侯府的财务已经是捉襟见肘,按照顾清菡的估算,撑不了两个月时间。   锦衣侯府不似其他王公贵族,除了食邑和两家店铺,并无其他经济来源,如今当铺被烧,只剩下一家药铺,仅靠一家药铺维持侯府数百人的花销,无疑是痴人说梦,这种情况下,只能另觅良途。   唐诺的药物,当然是潜力极大的经济来源,如果药物真的那般神奇,当然可以扩大生产,到时候必然是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两人一大早赶到永安堂的时候,药铺也是刚刚打开门做生意,宋先生瞧见两人进屋,立刻迎上来,拱手道:“小人见过侯爷!”已经是跪倒在地。   锦衣世子与锦衣侯当然少两个不同的概念。   锦衣世子只是侯爵的继承人,并无爵位,而锦衣侯却是货真价实的侯爵,宋先生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轻慢。   杨宁知道自己袭爵的消息已经传开,拉起宋先生,笑道:“不用如此,以前怎样,现在还怎样。宋先生,你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那孩子是否回来过?”   宋先生看向边上的唐诺,整了整衣裳,一躬到底,感慨道:“唐姑娘,请恕老朽眼拙,有眼不识高人,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多多包涵,这一次老朽真是大开眼界了,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第一五二章 传染   宋先生今日的态度与前几日判若两人,杨宁不用多问,就知道唐诺上次的药粉定是起了作用。   “宋先生不必如此。”唐诺依旧是平静如常,“那孩子没事了?”   “岂止没事,恢复的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被滚油烫过。”宋先生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唐姑娘,这次老朽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宋先生,现在知道什么叫做高人了吧?”杨宁哈哈一笑,“我给你找了这样一个助手,你觉得如何?”   “不敢不敢。”宋先生立刻道:“侯爷,唐姑娘妙手回春,不是我能相提并论。”叹了口气,道:“我年事已高,其实.....其实有些时候也太过自以为是,还请侯爷准许我辞去差事,这里......!”   “宋先生,你可别误会。”杨宁立刻道:“你以为我让唐姑娘到这里,是为了替代你?实话和你说,唐姑娘哪天走我也不知道,她只是暂时在这里熟悉一下,也许哪天就自己开设医馆了。”   “哦?”宋先生一愣,随即道:“唐姑娘医术高明,侯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这家小庙,还真显不出唐姑娘的高明。”   唐诺摇头道:“京城人口众多,我只是希望能多看看,能够学到更多的医术。”   宋先生道:“唐姑娘,你既然是个中高手,自然也知道,医术这一行,也是分宗立派的。”顿了顿,才问道:“唐姑娘可参加过杏林会?”   “杏林会?”   宋先生看唐诺表情,便知道唐诺对此并不了解,笑着解释道:“杏林会是每隔三年举行的医术大会,开办之地就是在京城。负责举办杏林会的是太医院,由太医院的院使大人亲自主持,天下名医妙手俱都会齐聚京城,互相交流......其实说到底,最后还是比拼医术,公推医术最好的三人,院使大人都会将他们招进太医院当差。”感慨道:“能够进入太医院,自然是光耀门楣的荣耀之事。”   唐诺淡淡道:“学习医术,只是为了救人,与光耀门楣有何干系?”   宋先生一怔,想不到唐诺说话如此直率,有些尴尬,只能笑道:“唐姑娘淡泊名利,自然不在乎这些的。老朽的意思是,唐姑娘如果想要学习更多的医术,杏林会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杏林会谁都可以参加?”杨宁问道。   宋先生道:“只要是杏林中人,不分男女老幼,俱都可以参会。是了,等到明年二月开春时候,就会举办杏林会,也没有多久了。”   杨宁笑道:“唐姑娘,这倒是个好机会。”   唐诺不置可否,却是问道:“你可想好名字?”   杨宁立刻明白,笑道:“我想来想去,能不能叫回春散?”   “回春散?”唐诺想了一下,才道:“这名字比之前的要好一些。”从身上取了一张折叠好的纸递过来,“这是配方,如何使用,你自己去想。”   杨宁倒想不到唐诺如此痛快,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也看不懂,先收好,才向宋先生问道:“宋先生,你说这回春散会不会大受欢迎?”   宋先生立刻道:“侯爷,不是我奉承,只要真的摆上药柜,我只怕到时候是供不应求。”   杨宁哈哈笑道:“如此甚好,这回春散,咱们可要好好研究研究。”   便在此时,却听到隐隐有吵闹之声传来,杨宁忍不住出门,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东边不远处正零零散散围住一群人,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杨宁心下好奇,径自走过去,却见到这边也是一家药铺,唤作济世堂,门前正有几人推搡着。   边上围了十来个闲人,指指点点,三四个伙计模样的家伙正推搡着一名破衣烂衫的乞丐,那乞丐口中叫嚷着什么。   杨宁挤上前去,看到在门前地上亦躺着一名破衣烂衫的叫花子,蓬头垢面,一动不动,此时已经听到一名伙计一根手指指着被推搡的叫花子喝骂道:“你要再在这里胡闹,可别怪我们手狠,快滚。”   那叫花子乞求道:“他快要死了,你们这里是药铺,有大夫,求求你们行行好,救一救他,我一定会将诊金送过来。”   “休要废话。”伙计骂道:“你们这种游手好闲的东西我们见多了,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转身寻了一根棍子出来,握在手中,骂道:“你滚不滚?再不滚,老子可真动手了?”   那叫花子依旧道:“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弄到银子,你们再不救他,他真的要死了。”   “弄到银子?”那伙计冷笑道:“去偷去抢?”挥起木棍,照着叫花子便打下来。   叫花子双手抱住头,那伙计棍子尚未打落,杨宁已经沉声喝道:“住手!”   他中气甚足,众人都被声音吸引过来,几名伙计也瞧过来,那手拿木棍的伙计看到杨宁穿着讲究,倒也不敢得罪,只是问道:“这位.....这位少爷想做什么?”   杨宁上前去,皱眉道:“有话就好好说,干嘛动手打人?你们这么多人,就欺负他一人?”   “少爷有所不知,这一大早刚开门,这狗东西就堵在门口,非要咱们给他看病。”那伙计解释道:“我们不答应,他还要往屋里硬闯,这种人自然不能对他客气。”   “既然是病人,为何不给瞧病?”杨宁此时才发现,那躺在地上的乞丐年过四旬,身形瘦弱,此时躺在地上并不动弹,他满是污渍的脸上,竟然布满了红斑,如同铜钱般大小,血红一片,有几处红斑已经肿起,泛起水泡,十分可怖。   伙计冷笑道:“他们身无分文,如何给他们瞧病?”   “你们这里叫济世堂,济世为怀,怎地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杨宁皱眉道:“难道要见死不救?”   “这位少爷说的不错。”伙计冷笑道:“我们也想救济世人,可是咱们这里只是一个药铺,不是善堂,要真是谁都可以免费诊病,这药铺也就不必开下去了。”   “他说了,会想办法找到银子。”杨宁见那伙计冷漠表情,心下大是不爽,“你们可以特殊对待,先通融一下,给他时间去找银子,人嘛,你们先救着。”   “这条家有好几家药铺。”伙计道:“可也没听说谁家会免费看诊,别人家若可以,让他们自去,我们济世堂可没有这本事。”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乞丐,“你们瞧瞧,他这病一瞧就不一般,搞不好还会传染,你们自己都要小心了。”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话,都是不自禁往后退,拉开了距离。   便在此时,却听到咳嗽声响,从屋内又走出一人,杨宁瞧过去,只见一名身着长袍的中年人走出来,那人看到杨宁,立刻露出笑脸,加快步子,拱手道:“这不是.....这不是锦衣侯爷吗?快请进,快请进!”   杨宁也已经认出,那人正是几天前见过的那位黄大夫,此人的师兄如今在京都府担任仵作。   “哦,原来黄先生是在这里坐诊。”杨宁笑道:“黄先生,你来看看,有病人躺在你们屋门前,不但没人抬进去医治,反倒是因为缺少银钱拒之门外,却不知这是不是你们济世堂的医德?”   黄先生冷着脸,叱道:“还不抬病人进去,救人要紧,这种时候谈什么银钱?”   几名伙计都是一怔,那乞丐已经感激道:“多谢大夫,多谢大夫!”见那几名伙计没有抬人的打算,只能自己过去抱起了那中年乞丐。   杨宁见到那中年乞丐被抱起的时候,喉咙里发出一声十分痛苦的呻吟,微皱眉头,黄先生似乎并不着急救人,而是笑眯眯向杨宁道:“刚听说侯爷承袭锦衣侯爵,当真是可喜可贺,侯爷,平日里连请都请不到,今日赶巧,还请侯爷进去喝杯茶,不知侯爷能否赏光?”   杨宁知道黄先生能让乞丐进去,无非是瞧在自己面上,他为人比较随和,并不在意身份,对方既然给了自己面子,自己过门不入倒也有些轻慢对方,笑了一笑,进门去,那几名伙计此时才知道杨宁乃是锦衣侯,自然不敢怠慢,早有人沏上茶来。   济世堂比永安堂要小上许多,也没有单独一间看病的房子,就在药铺的角落里有出地方,那中年乞丐被抱过去躺在一桩木板床上,黄先生这才缓步走过去,杨宁闲来无事,也随步走过去,虽说大夫诊病忌讳同行在旁观看,但杨宁并非杏林中人,那黄大夫并不在意。   黄大夫让人将那中年乞丐的袖子扯上去,想要把脉,谁知道衣袖拉上去之后,只见到那乞丐的手臂上也都布满铜钱大小的红斑水泡,有几处水泡已经破裂,从里面流出红红的血水来,十分恶心。   黄大夫皱起眉头,拿了一张黑丝巾盖在乞丐手脉上,这才探指搭上去,只片刻间,脸色便凝重起来,收回手,道:“脉象紊乱,五脏六腑似乎都有损伤。”问站在一旁的那名乞丐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红斑的?”   乞丐道:“有十来天了,一开始只是细细的小斑,五六天前开始泛红,又开始变大,到前天的时候,就开始出现了血泡,一开始都以为会自己消去,可是从昨天早上开始,他就起不来身,而且身上发烫,到昨晚的时候,连说话也不成。”   黄大夫若有所思,忽地向那乞丐道:“扯起袖子。”   那乞丐正要去扯中年乞丐衣袖,黄大夫皱眉道:“拉起你自己的袖子。”   那乞丐一愣,马上拉起自己的衣袖,黄大夫瞧了一眼,皱眉道:“你也被传染了,你可知道?”   杨宁此时看的清楚,那乞丐的手臂上,果然也出现了红斑,不过红斑尚小,稀稀落落,远比不得中年乞丐严重。 第一五三章 十里烟花   那乞丐急问道:“大夫,这......这能不能治?”   “这个......!”黄先生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给你开几服药,你抓药之后,回去先试一试,如果三日之内没有好转,再找其他的大夫瞧一瞧。”转身过去开了药方过来,递给那乞丐,道:“去抓药吧。”   乞丐拿着药方,呆了一下,随即可怜巴巴道:“大夫,这些药......要多少银子?”   “有外敷的药,而且内脏损伤,还要内服之药,大概要二两银子吧。”黄先生道:“我这边帮你瞧病,便不收诊金了,看样子你们也拿不出来。不过只药铺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抓药,我可管不着了。”   乞丐无奈道:“先生,您.....您能不能帮我先拿药,等我......!”   黄先生抬手道:“别说了,我都说的很清楚了,抓药的事情可不归我管,你去和柜上的伙计说说。”又道:“说了也没用,他们一个月的工钱也没有二两银子,真要给你抓了药,他们自己就得填补上。”   乞丐一脸无奈,忽听杨宁道:“你去抓药吧,救人要紧。”取了一块碎银子,也就二两左右丢了过去。   那乞丐急忙接住,感激涕零:“多谢大爷,小人.....小人一定会还给你。”   杨宁笑道:“别多说了,救人要紧,先试试看成不成。”   黄先生在旁道:“这是锦衣侯爷,今天算你运气,遇上了侯爷这样的大善人。”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乞丐感激不已,过去抓了药,这才回来,又是千恩万谢,背着那中年乞丐离去。   “黄先生,这病是不是传染病,要不要紧?”杨宁问道。   黄先生左右瞧了瞧,才皱眉压低声音道:“不敢欺瞒侯爷,我行医多年,瞧得病也不少,今天这病有些古怪,以前不曾见过。这病定然是传染的,你瞧刚才那年轻些的,手臂上已经出斑,只盼那几服药有些效用。”   杨宁微微颔首,也不久留,片刻之后便即告辞离开。   回到侯府,齐峰已经找上来,道:“侯爷,袁公子刚才派了人来,说是侯爷受爵,乃是大喜事,要为侯爷设宴庆贺。”   “袁公子?”   “袁荣袁公子。”齐峰笑道:“侯爷总不会连他都忘记了吧。”   杨宁这才想起来,前番拉着袁荣去了武乡侯府,让那小子成了见证人,此后一直也没有瞧见。   他却想起袁荣还欠自己一千两银子,忠义山庄遇刺的真相如今已经搞清楚,幕后黑手是三老太爷和邱毅那伙人,倒与忠陵别院的吴管事没什么关系,吴管事和别院的几名护卫为了保住前程,暗地里托袁荣找上了杨宁,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平息此事。   银子还没到手,今日正好去将那一千两银子拿到手,现在侯府最缺的就是银子,有了那一千两银子,大可以解燃眉之急。   而且杨宁已经准备开始生产回春散,自然少不得下成本。   到黄昏时分,袁荣派了马车专门来接杨宁,杨宁也不知道袁荣在何处设宴,段沧海却因为杨宁刚刚被下毒行刺,心下戒备,亲自带了两名护卫跟随。   马车一路到了秦淮河边。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夜泊秦淮河,就算不近酒家,但闻香风十里,听莺莺燕燕,让人置身其中,已然微醺。   杨宁这才知道,袁荣竟然是在秦淮河上为自己设宴庆贺,想想这也不出意料,毕竟袁荣以风流公子自居,在这种地方也是如鱼得水。   靠河边有一叶小舟,段沧海跟着杨宁上了小舟,荡在河面,往河中过去。   杨宁望着河面上穿梭如鲤的画舫,各有特色,装点精美,灯火辉煌,听着笙歌漫漫,感觉着旖旎风光,眼中却也是带了几分烟水沙月的朦胧。   他本以为先帝驾崩不久,京城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难见风月,却不想短短时日,秦淮河上便恢复了往日的歌舞升平。   或许在许多人的眼中,坐在龙椅上的究竟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京城的繁花似锦却需要一直延续下去。   没过多久,小船已经靠近了一艘画舫,那画舫规模不小,上面有纱灯悬挂,彩巾缠绕,颇为绚丽,只是船上也并不如何热闹,偶尔响起几声泉水叮咚般的琴声。   小舟靠近,画舫上早有人接应,放了绳梯下来,杨宁顺着绳梯上去,段沧海也不敢怠慢,时刻警戒,跟着上了画舫。   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正在画舫上等候,眉目清秀,灯影笼罩,晚风吹拂,姿色看起来倒也不错,迎上前来,脆生生道:“侯爷,袁公子在里面等候!”   杨宁微微点头,那丫鬟在前带路,走到船头,有楼梯往上,丫鬟道:“侯爷,袁公子在楼上。”   杨宁顺着楼梯往上去,段沧海要跟着上去,那丫鬟拦住道:“这位大爷,姑娘正在弹琴,你要带刀上去吗?”   段沧海淡淡道:“这把刀和我形影不离,你要留下刀,除非能留下我的人。”   丫鬟妩媚一笑,道:“大爷如果要留下来喝酒,我也能陪几杯的。”她瞧着段沧海,眼荡秋波,杨宁看在眼中,心想果然不愧是秦淮风月地,这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已经有了勾引男人的本钱。   段沧海冷笑一声,并没有怜香惜玉之情,径自跟着杨宁上了去。   到了画舫顶上,只见到一名女子正坐在一具古琴前抚手弄琴,边上摆着一张小桌,桌上酒菜俱全,袁荣正斜倚在酒桌边,手里拎着一块玉佩轻轻晃悠,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领略琴音缈缈。   杨宁看他样子,便知道这家伙是此中老手,走近过去,段沧海并无跟上,站在楼梯口,眼光四路,全神戒备。   “这就是你为我设的宴席?”杨宁一屁股在桌边坐下,先不看袁荣,瞥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坐在那里,慵慵懒懒,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仿佛有说不尽的情感。   她长相极为美艳,但旁人看她的第一眼,看到她的并非她的美艳,而是她的一双眼睛。   她的眼睛半开半闭,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之中,又似乎是三更将梦,那双眼睛里没有秦淮河粉红的繁华,而是略有一丝落寞。   而她此刻正看向杨宁。   杨宁微微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这才看向袁荣,只见袁荣已经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杨宁不要说话。   一曲弹罢,那女子才走过来,跪在桌边,拿起酒壶,为两只酒杯斟满了酒。   袁荣终于坐起身来,端起酒杯,笑道:“侯爷,这一杯酒敬你承袭爵位,锦衣不灭!”   这话有些古怪,但杨宁还是端起酒杯,两人一饮而尽,那女子又为两人斟满了酒。   “你不要急。”袁荣笑道:“这只是开胃菜,今晚还有大宴等你。”   “别的我管不着,银子带来没有?”杨宁伸出手,“一千两银子,赶紧交货。”   袁荣一怔,随即笑道:“我说侯爷,这里气氛如此清新脱俗,这种时候提银子,岂不是大煞风景?”   “在我看来,什么都没有银子好。”杨宁道:“可别告诉我你没有带银子过来。”   “你放心,我袁荣说话难道还能不算数?”袁荣笑眯眯道:“来,先为你介绍这位美人,珍珠,这就是锦衣侯爷,你可要好好伺候。”   那女子妩媚一笑,道:“珍珠见过侯爷!”   杨宁微微点头,袁荣道:“秦淮河上,只有这一颗珍珠,其他都是庸脂俗粉。”   杨宁看到珍珠又是一笑,心下忽地想到了小蝶。   他前来京城的初衷,就是为了找寻小蝶,可是镖局失事,半道上被人所劫,小蝶也没了音讯。   他不知道小蝶如今身在何方,是被人所救恢复了自由身,又或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甚至如今就在京城?   他本想利用锦衣侯府的势力,找寻小蝶下落,可是最近一段时间,锦衣侯府困境重重,连自身都是麻烦不断,又哪里能抽出精力来帮自己找寻小蝶。   如果小蝶果真还在京城,很有可能便沦落在风月场所,一想到这里,杨宁心上就如同有石头压住。   “珍珠姑娘在京城很久了吗?”杨宁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他忽然想到,如果小蝶真的沦落烟尘,就只能深入其中去找寻,这位珍珠姑娘身在风月场中,却也不知道能否依靠她帮忙找寻线索。   珍珠轻柔一笑,她虽然身在烟花场,可是却并无多少风尘气,柔声道:“十一岁时候就到了京城,如今已经整整十年。”   “哦!”杨宁微笑道:“那珍珠姑娘对京城一定很熟悉了?”   “侯爷是想问我对这行是不是很熟?”珍珠眼眸一转,轻笑道:“我十一岁便开始在这行讨生活,十年下来,也算是十分熟悉了。”她说得十分平静,可是杨宁却敏锐地感觉出她语气之中带着一丝疲累。   便在此时,却听得远处传来“镗镗”一阵敲锣声响,转瞬又有鼓声雷动,杨宁正诧异间,却听到一声刺耳响声划破天际,有烟花飞天入云,灿烂夺目,有如祥瑞麒麟,有如花团锦簇,只是片刻间,秦淮河上,天上人间,犹如仙境般。   杨宁颇有些惊讶,暗想原来这个时代竟然已经发明了烟花。 第一五四章 珍珠   秦淮河上千灯点起,灯火如星,有如那天上的银河也眷恋起红尘繁华,汇入到这秦淮河中,驱赶着千古明月的寂寞。   袁荣也已经站起身,走到船舷边上,杨宁禁不住也跟着走到船舷边,见到袁荣往东边眺望过去,顺着他目光瞧过去,只见到远处有一处灯火璀璨,那是一艘极大的画舫,竟是罕见的有五层之高,围绕着花房四周,灯火如昼,富丽堂皇。   “那是舫王。”袁荣笑道:“这才是今夜请你的大餐!”   “舫王?”   此时珍珠也已经走近过来,解释道:“每年春节之前,都会举行花后评选,这是秦淮河上一年一度的盛事。”   “花后评选?”   “不错,公选出的八名姑娘,都会在这条最大的画舫之上,最后会评选出一后二妃,一旦能够获得花后头冠,身价便会立涨百倍,不要说金银财宝,而且还有机会被王孙贵族看中,成为豪门妾姬。”珍珠解释道:“所以每年的这一天,都是秦淮河上最热闹的一日。”   袁荣笑道:“如此盛会,你若是窝在家里错过,实在是后悔莫及。更何况今年的花后评选,和往年又大不相同。”   “哦?”杨宁奇道:“有什么不同?”   袁荣道:“今年参选的姑娘,可说是历年来才貌最为出众的一届。”瞥了珍珠一眼,笑道:“或许只有四年前那一届可以相提并论。”   珍珠妩媚一笑,道:“公子是在害怕珍珠吃醋吗?”   袁荣哈哈一笑,向杨宁道:“珍珠是四年前那一届花后评选的花后,那可是历来年最出色的一位。”   “原来珍珠姑娘就是花后。”杨宁笑道:“倒也是名副其实。”   珍珠轻笑道:“人老珠黄,早已不复当年的芳华了。”   “芳华依旧。”杨宁微笑道,其实他心里明白,十里秦淮,风月无边,年轻貌美的姑娘日月更替,珍珠年过二十,对于这行来说,已经算是老人。   珍珠只是浅浅一笑,道:“侯爷和公子先在这里吃酒,珍珠去看看糕点是否准备好。”盈盈一礼,先退了下去。   “侯爷是否在奇怪,她既然是花后,为何还会在秦淮河上?”袁荣叹道。   杨宁微微点头,道:“确实有此疑惑。不过她有这条画舫,应该过得还算不错。”   “画舫自然不是她的。”袁荣道:“四年前,珍珠在百宝楼薛少爷的支持下,成为了花后,而且薛少爷对珍珠一往情深,花费了重金,将她娶过了门去。说起薛大少,是个情种,而且重情重义,当年与我的交情也是不浅。”   杨宁皱眉道:“百宝楼?”   “百宝楼经营古董玉器,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商贾。”袁荣感慨道:“薛大少对珍珠实在很够意思,是用六抬大轿将珍珠娶进了门。”   “既然如此,为何珍珠如今还在秦淮河?”   袁荣淡淡道:“百宝楼不复存在,薛大少家破人亡,珍珠又能如何?”   杨宁怔了一下。   “当年珍珠在候选花后之前,就已经名声在外。”袁荣解释道:“不但是薛大少,还有一人也是看中了珍珠,那人与薛大少一起抬起了珍珠,可是在珍珠夺得花后之后,薛大少与那人又因为珍珠,一掷千金,薛大少家赀万贯,终是得到了珍珠。”   “后来如何?”   “其实薛大少心里也很清楚,那人他本不该得罪,但是为了珍珠,他却并不在乎。”袁荣叹了口气,“他想到那人事后定会视他为仇,可是却想不到那人出手狠辣,短短一年时间,就将百宝楼整的破落下去,而薛大少最终也被那人整的家破人亡。珍珠过上不到一年的好日子,又被那人抢夺过去,一年之后,便被打发回到秦淮河。”   杨宁想不到珍珠竟然有此遭遇,皱眉道:“那人是谁?”   “其实你也认识。”袁荣道:“户部尚书的大公子窦连忠!”   “是他!”杨宁身体一震。   袁荣冷笑道:“此人巧取豪夺的事情做的太多了,害死的人命也不在少数,薛大少只是他欠下的血债之一。”抬手指着莺歌燕舞繁星点点的秦淮河,“十里秦淮河上,画舫如梭,这其中有不少都是窦连忠在背后操作,每年依靠这些,他就日进斗金了。”   “如此说来,珍珠姑娘如今也在他的控制之下?”杨宁皱眉问道。   袁荣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声叫道:“珍珠姑娘,我家主人让你过去一趟,快些准备。”   杨宁循声看去,只见到在画舫边上,有一条小船正停在那边,其中一人正仰头冲着画舫叫喊,语气颇为嚣张。   随即便听到先前那丫鬟的声音道:“我家姑娘今天不见客!”   “不见客?”那人冷笑道:“告诉你们珍珠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请她过去,是给她面子,可不要不识好歹。”   “我家姑娘不见客,谁都不见。”丫鬟道:“什么敬酒罚酒,我们都不吃。”   那小舟上的人冷笑道:“好,她可莫要后悔。”调转小舟,迅速离开。   袁荣却皱起眉头,道:“看来有麻烦了。”   “这能有什么麻烦?”杨宁淡淡道:“既然不想见客,不见就是,难道还有人敢强迫不成?”   “秦淮河上,什么人没有?”袁荣道:“江湖豪客,王公贵族,风雅俊士,哪一个不是有些来头。”   杨宁瞟了袁荣一眼,道:“你和薛大少交情不错,我很想知道,薛大少落难的时候,你又是如何帮助?他家破人亡,珍珠姑娘沦落在外,你没有帮她照顾?”背负双手,“如今在这里,可是因为对薛大少心存愧疚,偶尔过来照顾一下?”   袁荣眼角微微抽动,扭头看着杨宁,见到杨宁气定神闲,叹了口气,道:“侯爷,其实我一直在怀疑,当初那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装傻充愣?”   此时听到脚步声响,珍珠已经从后面过来,手里端着精致的点心,笑道:“侯爷,公子,珍珠知道公子今天回来,所以今天一早上就制作了点心,你们尝尝看味道如何。”   杨宁和袁荣回到桌边,只见到盘上摆放着数种面点,都是刚刚蒸好,冒着热气,面点造型美观,十分精致。   “珍珠姑娘倒是一手好厨艺。”杨宁笑道:“只看这几种面点,那可不是三两天的功夫。”   珍珠笑了笑,幽幽道:“当年有人喜欢我做的面点,所以我就花了心思去学,等我学成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杨宁知道她说的人应该就是那位薛大少。   忽听得下面传来惊呼声,又听到有姑娘大叫道:“你们想干嘛?”一阵嘈杂过后,便听到楼梯传来咚咚之声,显然是有人正往楼上冲来。   袁荣皱起眉头,珍珠花容微微变色,杨宁却是气定神闲,夹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酥软可口,赞叹道:“好手艺!”   话声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厉声音道:“不是说不见客吗?这里又是谁?婊子就是婊子,做的事情永远是偷偷摸摸。”   袁荣霍然起身,冷声道:“谁让你们闯进来的?还不快滚。”   “这不是袁公子吗?”那人笑道:“袁公子,你出身书香门第,要找婊子也该找些新鲜的,这种残花败柳的烂货你也看得上?”   他显然认识袁荣,可是对袁荣却并无一丝畏惧,甚至连一丝敬意也没有,出言粗鲁,满是讥嘲。   杨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是三四个大汉冲上来,都是人高马大,当先一人满脸横肉,高鼻阔口,胡须如针,两手还握着拳头。   袁荣厉声道:“你放尊重些。”   “我们不像袁公子出身书香门第,我们都是粗人,也不懂得文绉绉的那一套。”那高鼻汉子冷笑一声,转视珍珠,沉声道:“让你过去一趟,你没听明白?你是不是想找死?”   “谁敢动她一根毫毛?”袁荣虽然文秀,却还是握拳道:“赶快滚下去。”   高鼻汉子哈哈笑道:“动她一根毫毛?袁公子,整条秦淮河上的男人,只怕也就你没碰过她,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婊子就是婊子,人尽可夫,莫说一根毫毛,她身上有几根毛,我们兄弟都是数的一清二楚,要不要我们告诉你?”   他说话粗鲁至极,身后那几人却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气焰十分嚣张。   杨宁本以为袁荣虽然儒雅文弱,但毕竟是礼部尚书的亲孙子,那也是高-干子弟,一般人也至于敢得罪这位少爷,可是万没有想到那些人根本不将袁荣当回事。   袁荣咬牙切齿,白净的脸上涨的有些发红,可他毕竟一介文人,想动手也是不成。   “还在等什么?”高鼻汉子向珍珠吼道:“主人陪客人在那边等着,你可莫影响了他们的兴致,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不跟我们走。”   珍珠脸色微有些惨白,凄然一笑,向袁荣道:“公子,你们先在这里赏玩,珍珠先去一趟,尽快赶回来。”   “我看不用等了。”高鼻汉子嘿嘿一笑,“你今晚要伺候的人多,只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第一五五章 旭日   珍珠眼眸之中微带恐惧之色,却还是缓步走过去,只是走出两步,却感觉手腕上一紧,微一吃惊,低头一看,才发现竟是杨宁抓住了她手腕。   珍珠正要说话,杨宁已经笑问道:“珍珠姑娘,我想请教,这块点心是如何制作?味道真是不错,而且样式也好看,如果可以,你告诉我制作方法,我回头自己也去试一试。”   珍珠一怔,想不到这种时候,杨宁却会关心糕点的做法,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高鼻汉子皱起眉头,打量杨宁一番,才冷笑道:“哟呵,臭婊子还养了小白脸?怪不得这半天也不动身。”   杨宁却已经转过头来,看着那高鼻汉子,招招手,笑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想问你。”   高鼻汉子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让我过去我便过去?废话少说,珍珠,快跟我们走。”   话声刚落,却见到杨宁如同猎豹般忽然窜过来,高鼻汉子一怔,他看杨宁年纪轻轻,而且和袁荣在一起,本以为是一个评风论月的公子哥儿,这种人说起话来都是震天响,但是提起手来没有三两重,万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如此身手。   只是微一吃惊,杨宁已经欺身到他面前,高鼻汉子倒也反应过来,挥拳便打过去,不想腰间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又感觉小腹一阵剧痛,就似乎是被坚硬的石头狠狠砸在腹间,随即身体一歪,竟是被杨宁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身后三名大汉都是一惊,慌忙上前,就要挥拳,却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人随即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凌空飞起来,如同皮球般飞出了船舷,“啪”的一声,落到了河中,水花四溅,吸引附近不少目光过来。   剩下两人怔了一下,杨宁根本没有犹豫,抬起一脚,趁那两人分神之际,已经一脚踹到其中一人的腹间,那人惨叫一声,身体后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甲板上,挣扎两下,一时间竟然是起不来身。   剩下那人心下一阵发寒,见杨宁此时正背负双手站在自己面前,一只脚踏在那高鼻汉子胸口,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此时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甚至略显单薄的年轻人,竟然比金刚还要难惹。   “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想要找珍珠姑娘,让他自己过来一趟。”杨宁淡淡道:“我在这里等他。”   那人见杨宁几乎是在瞬间就已经先后打倒三人,心知自己万万不是他的对手,转身便要走,杨宁皱眉叫住:“且慢!”   那人停下脚步,转身惊恐道:“你.....你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去通传,可不是让你这样走下去。”杨宁叹道:“如果强闯上来的人,能够平安无事离开,这以后岂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肆无忌惮?”往船舷边指了指,“跳下去吧!”   那人一呆,杨宁皱眉道:“要我帮忙?”   那人见杨宁眼眸之中寒意笼罩,无可奈何,走到船舷边,犹豫了一下,终是翻上去,猛地一跳,听得水声响起,四周又有人瞧过来。   杨宁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踩在地上的高鼻大汉,笑道:“你先躺在这里等一等,有人来带你走,或许你有机会离开,否则我只怕你无法活着离开这条船。”   “你.....你敢杀我?”高鼻大汉有些不服气。   杨宁叹道:“你可以试一试的。”转身走回去,见袁荣和珍珠都呆呆瞧着自己,笑道:“怎么了?”   袁荣终是叹道:“齐宁,你身上流着齐家的血,果然不同凡响。”   珍珠却苦笑道:“侯爷,其实......其实你没必要因为我而招惹他们,这会给你带来麻烦。”   “珍珠姑娘别多心,我不算是为你,是为我自己。”杨宁道:“这几人对我太不礼貌,我要教他们如何做人。”见珍珠眼眸之中依旧有掩饰不住的惊惧,安慰道:“珍珠姑娘是担心我出手打了他们,会让事情变的更麻烦,甚至会牵连到你?”   珍珠摇头道:“侯爷多虑了,落叶薄命,算不得什么的,我只是担心给侯爷添麻烦。”   杨宁坐了下去,道:“我吃了你的糕点,多少还是要有些回报的。你放心,我不是一个惹了事情不擦屁股的人,今天这事情既然被我碰上,我总会要一个结果。”心中暗想,老子本就是个看不惯倚强凌弱的人,更何况老子现在已经受了爵位,小小秦淮河,难道还要受窝囊气不成。   袁荣也坐了下去,杨宁才问道:“你认识这几个人?”   “他们我不认识,但是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我却很清楚。”袁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珍珠为他斟上酒。   “是哪位达官贵人如此嚣张?”   袁荣摇头道:“不是朝廷官员,这几人都是旭日镖局的人。”   “旭日镖局?”杨宁皱起眉头。   他对镖局异常敏感,从段沧海口中也早已经知道,京城的三大镖局,是旭日、四海和长平镖局。   会泽县城捕头萧易水私下里勾结黑白两道,贩卖人口,利用的途径,就是镖局,而小蝶亦是被镖局从会泽县带走。   至今杨宁无法确定萧易水究竟勾结的是四海镖局还是旭日镖局,而这两家镖局此前都是出了大事,各有一支镖队被劫杀。   他也知道,四海镖局的组成主要是江湖中人,而旭日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不少都是从军中出来,从某种角度来说,四海镖局与江湖人关系颇近,而旭日镖局却有着军方的背景。   能够被称为大楚三大镖局,这三家镖局自然与普通走镖的大不相同,其势力也绝对不弱,人脉关系更是盆根错节,并不好对付,杨宁想过要寻根追底,将那条贩卖人口的通道彻底摸清楚,不过之前势单力孤,想要揭开这样一层身后的黑幕并不容易。   不过进入锦衣侯府,他倒是已经准备利用侯府的势力,展开对那条黑幕的调查。   只是万没有想到,他还没有开始对那几个镖局动手,今天旭日镖局的人竟然率先惹到自己头上来。   三大镖局之中,涉及贩卖人口最大的可能就是旭日镖局。   袁荣点头道:“京城三大镖局,实力最强的,便是旭日镖局,你应该也多少知道一些。”   “听说旭日镖局与军方有些干系。”杨宁轻声道:“这是真是假?”   “其实这事儿有不少人心里都很清楚。”袁荣道:“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当年可是秦淮军团的一名副将。”   “秦淮军团?”   袁荣点头道:“秦淮军团从创立开始,就一直是你们齐家统帅,锦衣老侯爷和你的父亲,是秦淮军团的两代统兵大帅,丁易图当年正是你父亲麾下的一员副将。”   “他是秦淮军团的副将,又如何成了镖局的总镖头?”杨宁皱眉道。   袁荣四下里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丁易图当年在军中触犯了军规,差点被砍了脑袋,是有人为他请求,而且此人确实立下了赫赫战功,朝里也有人为他说话,这才拣了一条性命,不过却也被逐出了军中。”   “你是说,他被逐出后,开设了镖局?”杨宁皱眉道:“他的家境很好吗?”   袁荣道:“家境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当年是被征召入伍,并无什么背景,也不是出身什么名门望族,虽说在军中也有些饷银,但此人好赌成性,根本存不了几个银子。”顿了顿,才道:“至少绝没有开设一家镖局的银子。”   “既然如此,他为何能够开设镖局,而且还成为大楚三大镖局之一?”   袁荣莫测高深道:“如果有人背后提供银子,要开设一家镖局并不困难,更何况令尊治军严谨,每年都有因为触犯军法被处置的军人,砍头的虽然不算太多,但被逐出军中的却不在少数。”端起酒杯,却并没有饮下,晃着酒杯道:“那些被逐出军队,尚有一身武艺的人,自然就成了旭日镖局最欢迎的人才。”   杨宁若有所思,此时才知道,旭日镖局似乎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强大,它绝非仅仅是一家镖局。   “短短不到十年时间,旭日镖局从一名不文,变成了如今大楚实力最强的镖局,这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袁荣道:“只是这背后到底有多少名堂,我也不清楚。”淡淡一笑,“不过旭日镖局和户部走得近,这是朝中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是说窦馗?”   袁荣道:“户部掌管全国的财赋,每年里物资调运不计其数,可是有时候户部人手不够用,兵部也不会多派人,就只能利用镖局,而旭日镖局每年里为户部运送物资就占了镖局的庞大进项,旭日镖局这些年势力扩张如此迅速,至少户部是帮了大忙的。”笑了笑,轻咗一口酒,道:“该当说,是窦家帮了他们大忙。”   “丁易图!”杨宁轻轻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锦衣侯曾经固然是风光无限,但是结下的仇怨似乎也不少,此前他已经知道户部窦馗与齐景关系不睦,如今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却也是被齐景逐出军中,这两伙人却偏偏凑在了一起,而这股势力,自然对锦衣侯府视若眼中钉肉中刺。   忽听到楼梯口忽然传来脚步声,这次脚步声很缓慢,但每一步走出,都是力道十足,十分沉重。   杨宁却已经发现,珍珠眸中满是惊恐,那张艳美的脸上已经是惨白一片。 第一五六章 总镖头   楼梯口走出来的那人,身形倒也不如何魁梧,甚至有些偏瘦,可是他步伐稳重,杨宁只瞧了一眼,就知道此人的武功不弱。   那人四十五六岁年纪,一身黑色棉袍,头戴一顶狐皮帽,站在楼梯口,扫了一眼,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高鼻汉子见到来人,已经爬起身来,迎上前去,叫道:“总镖头,这小子动手打人......!”   “啪!”   高鼻汉子话声未落,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极大,只瞬间,高鼻汉子的半张脸便即肿起来。   “总镖头......!”高鼻汉子有些骇然,似乎也没闹明白他为何出手掌掴自己。   中年人冷冷道:“我让你来请珍珠姑娘,你们是如何做的?既然这里有客人,该当好好商量,为何要冒犯?”   “总镖头......!”   “住口!”中年人厉声呵斥道:“你们的所为,难道我还能不清楚?定然是在这里无礼放肆,才会被人出手教训。袁大公子在这里,他是知书达理之人,物以类聚,他的朋友当然也是很讲道理的人,如果不是你们胡作非为,他们岂会动手?”   高鼻汉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中年人这才大步向前,拱手笑道:“袁公子,这些不成器的东西打扰了你们的雅兴,我在这里向两位道歉。”抬起手,一只钱袋子已经丢到袁荣身边,“这里是一点小意思,秦淮河上的姑娘不计其数,这点银子,足够袁公子你们今夜的花销。”   袁荣皱眉道:“丁总镖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正是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微笑道:“收下几个不成器的东西给两位添了麻烦,所以这就当是赔礼。而且丁某今天有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他来京城不多,今次前来,正赶上了今夜的花后之选,我这朋友喜欢听琴弄乐,听说珍珠姑娘的琴艺不错,所以想请珍珠姑娘过去弹上一曲。”   杨宁瞥了珍珠一眼,只见到珍珠低着头,娇躯微微发颤,竟是不敢看丁易图,甚至对丁易图充满了极深的畏惧。   袁荣皱眉道:“可是我今日来此,也是想听珍珠姑娘抚琴。”   丁易图笑道:“袁公子书香门第,琴棋书画样样俱精,欣赏珍珠姑娘的琴技,自然是无可厚非,而且袁公子比我早,先登了珍珠姑娘的船,丁某本不该夺人所爱,只不过我那位朋友在京城呆不了几天,也只有今晚有些空闲,明日可能就要离开,所以......。”往前踏出一步,神色真挚,“还请袁公子给丁某一点面子,让珍珠姑娘过去一趟。今夜袁公子和这位朋友的花销,都由丁某承担,如果袁公子能给丁某这个面子,改日定当重谢。”   袁荣微有些犹豫,瞧了杨宁一眼,只见杨宁正端着酒杯,气定神闲,似乎没有当丁易图的存在,看也没看丁易图。   “珍珠姑娘,能不能给丁某这个面子?”丁易图看向低头不语的珍珠,“若能前往,必有重谢。”   珍珠终是抬起头,看了袁荣一眼,苦笑道:“袁公子,珍珠失礼,今夜就不能侍奉你们二位.......!”   丁易图嘴角微微泛起一丝弧线。   “珍珠姑娘,你先去收拾一番,打扮的漂亮一些。”丁易图倒似乎已经确定珍珠会和他走,嘱咐道:“我那位朋友是个极为风雅之人,不要怠慢了,我让人在下面等你。。”说完,向袁荣拱手道:“袁公子,改日再谢!”转身便走。   只走出两步,就听到身后一个平静声音道:“这位就是旭日镖局的丁总镖头吧?”   丁易图脚下一顿,停了下来,回转身,瞧向杨宁,只见到杨宁端着酒杯正自摇晃,十分悠闲,笑道:“不错,旭日丁易图,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他显然并不认识杨宁,只是既然和袁荣在一起,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我是谁不重要。”杨宁淡淡道:“我让人找你过来,不是让你带走珍珠姑娘,而是让你过来道歉。你的态度还算不错,也主动认错,所以我既往不咎,你可以带你手下的人离开,记得回去多教育教育,免得下回还要劳烦别人帮你管教。”   丁易图微皱眉头,但语气还算温和:“这位公子说得是。”顿了顿,才道:“不过珍珠姑娘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她似乎愿意和我离开。”   “对不住,且不说珍珠姑娘是否真的愿意跟你走,就算她真的愿意,你只怕也带不走人。”杨宁探手捻起一块糕点,悠然道:“我也要听珍珠姑娘弹琴,所以你现在已经可以走了。”   丁易图微微一怔,随即笑道:“这位公子是在说笑?”   “你看我的样子,是在和你说笑?”杨宁忽地扭头看向丁易图,目光犀利,“我没有空闲和你多说。”转视珍珠,笑道:“珍珠姑娘,你可以开始了。”   珍珠秀眉微蹙,站在当地,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丁易图脸色微冷,淡淡道:“我说过,改日会重谢,而且今晚两位的花销我全包,秦淮河上的姑娘多如牛毛,你们可以随便挑选。”   “秦淮河上的珍珠只有这一颗。”杨宁道:“既然秦淮河上的姑娘多如牛毛,你也可以随意挑选,不要在此搅了我的雅兴。”   丁易图忽地大笑起来,问道:“如果我非要带她走呢?”   杨宁也是笑道:“刚才你那几个手下也是这般说的,不过他们的下场你也看见了。”   “你是在威胁我?”丁易图笑道:“你觉得丁某会被人威胁?阁下的胆识我很佩服,不过年轻人太过气盛,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气盛还是年轻人吗?”杨宁也是笑道:“你说你有客人,这与我们有何干系?你说让我们给你面子,你的面子当真就那么大,我若是不给,你又会如何?”   丁易图眼角微微跳动,转视袁荣,淡淡道:“袁公子,我给了你面子,你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袁荣坐了下去,端起酒杯,道:“丁总镖头,别人我或许还能劝说几句,可是这个人的脾气太怪,他想怎么做,也不是我能劝说的。”   丁易图仔细打量杨宁几眼,微皱眉头,袁荣本以为他要发作,却见丁易图只是拱了拱手,竟然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他手下那两人也是跟了下去。   袁荣有些意外,轻声道:“这倒不像是丁易图的脾气。”   杨宁似乎也有一丝意外,轻笑道:“他比你想的要聪明,也更沉的住气......!”心中却是知道,丁易图并鲁莽勇夫,此人颇有心计,也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珍珠幽幽叹了口气,在旁坐下。   “你似乎很怕他。”杨宁问道:“你为何要那么畏惧?他伤害过你?”   珍珠犹豫了一下,才勉强笑道:“侯爷喝酒吧,到了秦淮河,你们开心就好,其实不用理会其他。”   袁荣也是看着珍珠,皱眉问道:“珍珠,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没.....没有!”珍珠目光闪绰,低下头:“公子,你就不要多问了。”   杨宁叹道:“你在没有看到他之前,就已经心生恐惧,见到丁易图之后,甚至都不敢看他,这当然不会是因为他是旭日镖局的总镖头,背后自然还有其他原因。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求。”   “珍珠,当年薛大少嘱咐我对你多加照顾,可是这两年我......!”袁荣神情黯然,“我虽然答应过他,可是并无做到,我一直想帮你,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珍珠眼眸之中却显出一丝感激之色,道:“公子,其实你已经照顾了很多,珍珠感激不尽。”   “我知道这两年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可是你从没有主动对我提过什么要求。”袁荣叹道:“我知道你的心意,知道你是不想太多牵累我,可是如果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我的帮助,无论怎样,你都要告诉我。”声音一冷:“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何事?”   珍珠娇躯一颤,眼圈却是一红,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拉起了自己的衣袖,她肌肤甚白,手腕处晶莹如玉,可是衣袖卷上去,本来雪白的肌肤之上,竟然出现数道伤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   袁荣脸色大变,杨宁也是皱起眉头。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袁荣霍然站起身,“你手上哪里来的伤疤?”   珍珠苦笑道:“不单是手臂上,我身上的伤疤比这个还要多,能见人的地方瞧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都是疤痕。”   杨宁眼中寒光一闪,问道:“你这些伤疤,都是丁易图所伤?这就是你害怕他的真正原因?”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告诉我。”袁荣平日里是个极其斯文儒雅的人,此时却已经是怒不可遏,表情狰狞。   珍珠轻声道:“丁易图就是个畜生,他.....他以虐待人取乐,每个月他都会派人接我过去,然后.....!”却并无说下去,这伤心之事无人可诉,此时说出来,悲从中来,眼泪已经从眼眶中夺目而出。 第一五七章 秦淮八艳   袁荣双手握拳,怒声道:“那个畜生,我.....我去找他。”起身便要走,还没走出两步,杨宁便已经淡淡道:“你去找谁?丁易图?是准备和他动武还是和他论理?”   “我......!”   杨宁冷笑道:“你可是堂堂礼部尚书府的少公子,要去和旭日镖局的总镖头动武,先不说你是否有那个能耐,你就算打赢了,又能如何?”   袁荣一怔。   “丁易图的实力,你比我更清楚。”杨宁缓缓道:“这不是一场架就能分出胜负的斗争。”淡淡一笑,道:“袁荣,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要真比及实力,你礼部尚书府的少公子,未必比得过人家旭日镖局的总镖头。”   袁荣虽然眼眸中恼怒,但神情却黯然下来。   就在此时,却听到远处传来声音道:“袁兄,那边可是袁兄?”   袁荣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到不知何时有一艘画舫靠近这边,两艘画舫之间距离极近,那边的画舫上灯火辉煌,在船楼上的舷边,正有几人站在那里,向这边挥手。   袁荣往那边靠近一些,扫了两眼,冲着那边拱手道:“是朱兄弟吗?”   “正是朱雨辰。”那边有人笑道:“袁兄,我们几个正在说起你,这么大的日子,你袁大公子绝不会闭门不出。这边有酒菜,要不要过来喝上两杯?”   袁荣心情不好,但却还是彬彬有礼道:“几位自便吧,我这边已经不胜酒力了。”   “袁大公子的酒量,别人不知,我朱雨辰难道不知道?”那人笑道:“你在那边等着,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袁荣无可奈何,走回桌边,杨宁笑道:“看来你还真是交友满天下。”   “朱雨辰是杭州府朱家布庄的大公子,杭州府的富户众多,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朱家的布庄。”袁荣解释道:“朱家财大气粗,是杭州府富贾之首,他有一个族叔就在礼部当差,每年都会到京里来住上一些时日,以前也有些交情。”   说话之间,只听到下面传来声响,很快就见数人上了楼梯来,当先一人锦衣玉带,衣着华贵,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脸笑容快步过来,拱手道:“袁兄,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一向可好。”   袁荣笑道:“朱大少遍游天下,风花雪月,哪有时间来见我,可不是有许久不见。”   朱雨辰哈哈一笑,指着身边几人介绍道:“这位是邱昉,这是江城,还有这一位,是魏塘的陈牧宽!”   “魏塘陈牧宽?”袁荣微拱手,问道:“可是魏塘陈氏?”   朱雨辰笑道:“正是魏塘瓷器的陈氏,陈牧宽是陈家的大少爷!”   “果然是陈家的人。”袁荣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位江城江兄应该就是松江茶庄的江氏族人了。”   朱雨辰竖起大拇指,“袁兄好眼力。”向其他几人道:“这就是我常提起的袁大公子,袁大公子的祖父,曾经可是给先帝做过老师的。”   几人都是纷纷拱手。   朱雨辰瞧见边上坐着杨宁,问道:“袁兄,这位是......?”   袁荣正要解释,却听杨宁轻轻咳嗽一声,袁荣心知肚明,笑道:“这也是我的一位朋友,你们叫他.....宁公子就好!”   杨宁起身来,抱拳道:“诸位远道而来,就让袁兄好好招待,天色已晚,我先告辞。”   朱雨辰奇道:“宁兄要走?这倒怪了,花后之选马上就要开始,这时候走了岂不可惜?”   其他几人心里也清楚,能和袁荣坐在一起喝酒,这年轻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他们都是出自商贾豪族,自然懂得多条朋友多条路的道理,更何况在京城地面,能够多结识几个朋友那是求之不得,有心要结交杨宁,都是劝说杨宁留下观看。   松江茶庄的江城外表看起来不像个商人,也就二十五六岁年纪,满脸的书卷气息,倒像个书生,向杨宁含笑道:“宁兄是袁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初次相见,还望大家一起喝杯水酒,不知意下如何?”   不等杨宁说话,魏塘陈家大少爷陈牧宽已经粗着嗓子道:“宁兄,马上就有好戏看,咱们兄弟几个好不容易聚到秦淮河,今晚谁是花后,就咱们兄弟几个说了算。我听说舫王上面有八个姑娘,待会儿都要见人.....,你要是愿意,待会儿你看上谁,咱们就力捧她做花后,你看如何?”   他说话粗声粗气,口气也不小,身形颇有些胖硕,但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娇生惯养,佩金带玉,比之其他几人显得张扬许多。   杨宁笑道:“陈兄倒是大方。”瞥见叫邱昉的那人,袁荣对其他几人的来历似乎都很清楚,却并没有提及邱昉的来历,只见邱昉却已经有三十出头年纪,比之其他几人都要大上几岁,看上去也显得颇为老成,背负双手,面带微笑,相貌倒也颇为俊朗,并不轻易言语。   袁荣也是笑道:“陈公子,你们几位都是大富之族,一掷千金也不在话下,若是几人联手起来,今夜还真无人可比。”看向邱昉,问道:“这位邱兄也是杭州府人吗?”   朱雨辰摇头道:“邱兄来自辽东。”   “辽东?”袁荣眉头微紧,“那好像是北汉人的地面。”   邱昉含笑解释道:“在下确实是北汉人,不过袁公子千万别将我看作是敌人。我是北汉人不假,可是对贵国并无任何敌意,早在许多年前,我们邱家就和朱兄几位朋友都有往来,我们是做生意的,想的是平平安安做生意,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两国的刀兵之争。”   朱雨辰道:“邱兄是辽东参王邱家的人,袁兄可听说过?”   “辽东参王自然是听说过。”袁荣道:“辽东盛产人参鹿茸,这都是极为贵重之物,要得极品山参,就需要进深山找寻采挖,对不懂行的人来说,山里挖参似乎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是真正内行的人,却知道那绝非容易的事情。”   邱昉笑道:“袁公子知道如何采参?”   “要采参,就要先找参。”袁荣道:“那些寻常的山参,有些经验的参客都能找到,可是极品老山参,那非但要一流的经验,还要加上一点运气,我听说辽东有位厉害的人物,年青的时候每次进深山,都能够找到极品山参,让人羡慕不已,而那人后来就被称为参王。”   “那正是在下的祖父。”邱昉笑道:“他老人家几年前已经过世,不过采参的手艺却传了下来,如今还是依靠这些手艺吃饭。”   袁荣叹道:“原来邱兄才是真正的大财主,辽东参王虽说以采参闻名天下,真正的极品山参只能从你们邱家得到,可据我所知,你们邱家如今却是以经营药材为主,许多名贵的药材,无处可得,可是只要找到你们邱家,无论什么珍稀药材,应有尽有。”   朱雨辰哈哈笑道:“就是那些富贵至极的人,家中存有一两棵那些珍稀药材,都如获至宝,可是那些药材对邱兄来说,那是堆积如山都要发霉的枯枝败叶。”   邱昉立刻摆手道:“朱兄言重了,哪有如此离奇,不过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而已。当年祖父靠山参起家,后来也想过如果一直依靠挖参,那就是断绝了山参的根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留有余地,所以祖父后来专门召集了辽东的采参客,立下了规矩,每年规定了采参的数量,不可多取,也算是为后人留些根脉吧。大伙儿都要吃饭,山参采不得,就只能做些药材生意。”   “不断根脉。”杨宁赞道:“这是大智慧!”   邱昉笑道:“过奖了。”   朱雨辰问道:“两位心中是否有人选了?参加花后之选的八人,被唤作秦淮八艳,那都是才貌双全的绝色佳人。”   此时那艘巨大的舫王已经在秦淮河中央停下,包括珍珠这艘画舫,有大小二三十条画舫环绕在舫王四周,那舫王就如同被众星捧月一般,此时色彩绚丽,璀璨夺目,乃是秦淮河上真正的明珠。   没等袁荣多说,就听到一阵悠扬的丝竹声传出来,又有幽幽管弦声响起,本来舫王四周热闹喧哗,这声音一出,四下里迅速就归于沉静,很快,就听到有女儿家轻启朱唇漫唱,一时间水波柔静,那声线柔细,自带媚骨,秦淮河上的旖旎风情,更胜往昔。   “这应该就是吴银儿吧?”朱雨辰轻声道。   江城微笑道:“今年这秦淮八艳,据说若论相貌,该当是董巧巧,可是其歌喉却比不上吴银儿,吴银儿歌喉虽好,可是太媚,过犹不及,气质及不上洛凝温婉如水,不过洛凝的才气又远及不上玉霜......!”叹了口气,道:“只不过玉霜太冷,而且相较而言,琴艺比之卓仙儿还是略逊一筹......!”   几人都是看向江城,杨宁心想这家伙对秦淮八艳如数家珍,而且知晓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名字,就连她们的优缺点也是一清二楚,看来还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袁荣含笑问道:“江兄觉得这秦淮八艳之中,谁最有可能夺得花后?”   江城笑道:“我今天过来,是受朱兄的邀请,今天你们觉着谁该当选花后,我跟着你们就是,不过真要说起来,那个叫沈娇奴的应该不错。”   -----------------------------------------------   ps:特别鸣谢lingday好朋友捧场为宗师,感谢爱知源好朋友的捧场! 第一五八章 一掷千金   袁荣笑道:“原来你们是准备捧场沈娇奴,几位都是身家倾城,莫说四人联手,就是任何一个,想要捧出一位花后来,应该也不是难事。”   陈牧宽粗声笑道:“其实我倒希望真有人出来和咱们争一争,赢得太简单,反倒没有趣味了。”   袁荣四下里扫了一圈,此时在舫王四周,画舫众多,画舫上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则贵,河面虽宽,但此时众舫环绕在一起,真要行驶已经极不方便。   秦淮河岸边,也都是人头攒动,灯火明亮。   花后之选固然是秦淮风月每年一度的盛事,可是真正能够参与其中的却只能是少数人,有人亦曾说过,秦淮花后之选,其实比拼的根本不是那些才貌双全的佳人,而是那些手握万金的大财主。   这些人一掷千金,豪阔奢靡,在秦淮河上,正是彰显富贵的好时机。   杨宁站在船舷边上,看着河面上的富丽堂皇,心下却是颇有些感慨。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龙椅之上做的究竟是谁似乎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只是自己的生活,即使是大楚先皇帝那样算得上颇有作为的皇帝,驾崩之后不过短短时日,似乎就已经被人所遗忘,也没有几个人为他的逝去而悲伤。   就在此时,秦淮河上掌声雷动,喝彩连连,原来吴银儿一曲已经唱罢,众人喝彩不休,此时已经有小船穿梭过去,送去彩头。   环绕四周众星捧月的众多画舫,距离舫王都有些距离,每艘花舫都配有小舟,按照规矩,秦淮八艳献技完毕,捧场的豪客们都会出手捧场,而小舟就是送去彩头的工具,最终谁得到的彩头最多,自然是当之无愧的花后,依照彩头多少,还会选出两名花妃。   参加评选的秦淮八艳,虽然都是色艺双全,但却都是保有完璧之身,乃是清倌人。   秦淮八艳比拼高低之后,还要比拼恩客的出手。   就比如最终的花后,若是有数名恩客出手捧场,最终哪位恩客的出手最豪阔,就可以得到连续三天的侍奉,此后是被人带走还是继续留在秦淮河,那又是另说。   吴银儿一曲完毕,数条画舫就有恩客送出彩头,几条小舟也在中间穿梭。   “轮到卓仙儿了吧?”朱雨辰轻声道,却原来是亲生已经响起,本来有些喧闹的河面顿时又安静下来。   舫王之上,一名绝色佳丽正端坐抚琴,距离有些远,杨宁也看不清楚形貌,不过看那女子体态婀娜,自然是身姿曼妙的美丽佳人。   卓仙儿轻舒玉腕,在这灯火如星的河面之上,奏起了天籁之音。   冬夜颇寒,琴声漫起,却又带了几分萧瑟和惆怅。   那惆怅满怀,萧瑟入骨,闻音之人,哪怕是颇有些粗豪的陈牧宽,脸上竟然也显出了些许落寞。   繁华过后,自然落寞,繁华红尘,纵酒狂欢的本身岂不就是另外一种落寞?   那种夜深人静无眠的酒醒,那种漫漫长夜独自咀嚼的寂寞......。   纵是千古风流,纵是走马章台,但黄粱梦枕,庄生迷蝶,酒醒时,不过是杨柳岸,晓风残月。   琴声错落,便是杨宁的眼眸之中,却也是带着几分萧索的意味。   就在众人沉静在寂寞之中,琴声陡转,变得慷慨激扬起来,肃杀厉然,只是瞬间又将众人带入到剑阁纵马、夜雨洗兵之境。   铁马金戈,风雨如兵!   旖旎的秦淮河上,竟然被这一曲感染,本该莺歌燕舞风月无边的秦淮河,有了西风残冷,汉家陵阙的壮怀激烈,这截然相反的意蕴,一曲连接,浑然天成,早让人如痴如醉,如歌如泣。   众人心随琴动,时而萧瑟,时而激扬,忽进寒冬飘雪,又入暖春飞絮,壮怀金戈铁马,又心含江南秋月,百转千回,多情多感,愁肠百结之中,却是千古风霜。   一曲终了,秦淮河上却是出奇的没有喝彩之声,可这偏偏是最好的褒奖和赞许,众人显是还沉浸在曲声曼妙之中,半晌过后,才有人带动起如潮的喝彩声来,而穿梭往来的小舟,明显比前面的吴银儿要多出许多。   松江茶庄的少东家江城拍手赞叹道:“就此一曲,也不虚此行,这卓仙儿果然是琴技高超,今日就算不是花后,也必成花妃。”   陈牧宽哈哈笑道:“江兄,看来你对这个卓仙儿有些好感,这花后咱们必定要捧起来,可也不是说捧不得花妃。江兄何不捧捧这卓仙儿,说不定还能成为这卓仙儿的入幕之宾。”   江城微微一笑,冲着下面的一艘小舟道:“将那件霓云裳送去给卓仙儿!”   小舟立刻出发过去,朱雨辰拍手笑道:“江兄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听说那件霓云裳有人以五百金求-购,江兄眼也不眨便拒绝。”   杨宁心下倒是有些吃惊,暗想这帮人果然是财大气粗,本以为一件衣裳而已,能值多少银子,却不想竟然值五百金,那可是天文数字。   堂堂锦衣侯府,前番为了几千两银子烦恼,可是这江城一出手就是五百金,这大楚的商贾,果然是一掷千金的气派。   很快,就听到舫王那边传来声音:“松江茶庄少东家江公子赐卓仙儿霓云裳一件,作价五百金!”   随即看到不少人往这边瞧过来,显然江城的出手也是让不少人惊了一些。   虽然在场的都非富则贵,可五百金实在不是小数目,只见到那卓仙儿到了船舷边,似乎向这边微微行了一礼,江城抬手挥了挥,并无说话。   杨宁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到段沧海站在船边的一处角落里,他跟随杨宁上来之后,一直站在那边,悄无声息,如果不仔细瞧,甚至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杨宁心里很清楚,平日里虽然他待人随和,与段沧海等人的关系十分融洽,甚至偶尔会开些玩笑,但是如今自己承袭爵位,出门在外,段沧海就是一个随行的护卫,不到危险时候,绝不会干涉自己的行动。   先前旭日镖局几个喽啰上来,是杨宁先动手,否则段沧海必然已经出手,段沧海军人出身,有足够的耐心和极强的自我控制力。   杨宁又瞥见珍珠并无站在船舷边,而是坐在酒桌边上,抬头望着夜色苍穹,神色黯然,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花后之选上。   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当年珍珠在薛大少的捧场下,当选为花后,那也曾是风光一时,短短几年时光,却已经无人再关注这位昔日的花后。   今夜的秦淮八艳,自然也会选出一位新的花后,却不知道再过两年,今夜之花后又是何样一番境遇,或许也如今日之珍珠一般,历史在轮回重演而已。   杨宁忽然觉得这些披红挂绿绚丽多彩的姑娘却是那般的可悲,她们或许从未做过自己,自始至终,也只是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而已。   秦淮八艳轮番献技,秦淮河上时而热闹纷呈,事儿静怡清冷。   杨宁若有所思间,便听得朱雨辰大声道:“沈娇奴出来了!”   杨宁先前听这几人有意要捧沈娇奴,抬眼望过去,只见到在舫王的顶棚之上,一名女子如仙女凌云,似要踏波而去,虽然相隔有些距离,可是灯火辉煌之下,任谁都能看到那宛若云彩般的优美舞姿。   舫王四周,一片宁静。   听得一阵婉转歌喉响起,婉转细腻,如愁如叹。   “苍穹明月茫茫无言   笛音魂绕奴颜   媚影闪现水涟   仙霞之绮秀云满巅   还魂幽草谁怜   剑魂等待千年   萱叶红几许寂寞无人撷   飘絮染野花蕊风中潜   室韦远麓疆乡遣   琉璃碎箜篌断弦   朱砂点眉菱花黯退娇颜   轻叹宿缘断红颜青衣袂形如飞逍遥难解。”   那歌声悠悠荡荡,在河面上飘着,如深闺怨女,满腹哀愁,更有一番让人怜惜的味道。   听到这歌声之人,都是如痴如醉,错以为这首歌仿佛是沈娇奴对自己而唱。   歌声方罢,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叫了一声好,叫好之声随即如同排山倒海般涌出,竟是比方才卓仙儿的叫好声还要响亮出三分。   袁荣笑道:“江兄,看来英雄所见略同,似乎很多人都对沈娇奴感兴趣。”   朱雨辰皱眉道:“看来这沈娇奴果然是出类拔萃,听这叫好声,看来不少人想要捧她,只怕有些难对付了。”   陈牧宽立刻道:“咱们还没有出手,怎知难对付?朱兄,你可不要打退堂鼓。”   朱雨辰哈哈笑道:“陈兄多虑了,既然弟兄们在这里找乐子,我总要舍命陪君子的。”冲着下面叫道:“先送去三百金!”   陈牧宽笑道:“这才像是朱家布庄大大公子。”也是叫道:“帮我也送三百金。”转视邱昉,问道:“邱兄准备出多少?”   邱昉背负双手,含笑道:“既然是凑趣,我也先拿三百金就是。”   江城叹道:“几位兄弟既然出手,我也只能跟三百金了。”   只是几句话之间,这几位富家大少便已经送出一千二百金,袁荣虽然出身富贵之家,却也是微显惊色。   杨宁却已经知道,这帮人出手豪阔,实际上这几百金对他们来说肯定只是九牛一毛,这几位可是真正的土豪。   此刻往来的小舟如同过江鲤鱼般,只瞧那场面,就知道有许多人捧场沈娇奴,而花后最终花落谁家,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据我所知的历届花后,属七年前的瑶月姑娘为最多,当时总共有四千金彩头。”袁荣叹道:“出价最高者,有两千金,看今天这架势,这个沈娇奴似乎要打破瑶月的彩头了。”   舫王叫声连续不绝。   “陈家布庄大公子赐金三百!”   “魏塘瓷器的陈公子赐金三百!”   ......   “白家药行的白少爷赐金三百!”   “天河马场的顾大少爷金佛一尊,作假三百五十金!”   ......   “东海江大公子赠送珍珠一代,夜明珠一颗,金叶子八片,作价一千五百金!”   四下里顿时都静下来。   杨宁分明瞧见,朱雨辰等人的脸色都是微变。   虽然赐金人数众多,可是那位东海江大公子的出价,一下子就冠绝当场,压过了所有人的风头。   ------------------------------------------   ps:有江南才子沙漠,要选花帝,大家可以出彩头捧场我,让我得遂心愿,出价高者,我可以伺候三天! 第一五九章 斗富   夜是静的,灯火是柔和的,可是许多人的心却已经紧绷起来。   陈牧宽冷哼一声,粗声道:“原来他也到了,几位兄弟,你们看咱们是俯首认输,还是和他玩一玩。”   江城微皱眉头道:“江随云看来是势在必得。”   “江随云?”杨宁转视袁荣,问道:“这又是何方神圣?”   那几人听杨宁询问,禁不住都瞧过来,脸上都显出诧异之色,似乎认识江随云应该是天经地义之事,杨宁这句话问的很奇怪。   袁荣解释道:“东海江大公子江随云,他是东海江氏的人,东海江氏做的是海上买卖,进行海上贸易,家主江笑卿手里有一支数十条船组成的船队,如果说大楚真的有富可敌国之人,那就非江家莫属了。”   “富可敌国......!”陈牧宽冷笑道:“我们这几家,如果单打独斗,倒也承认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咱们几家联手,他江随云又算什么东西。”看向朱雨辰,道:“朱兄,既然他要玩,咱们就陪他玩玩,咱们就以你的名义和他拼上一拼,你看如何?”转视邱昉和江城,问道:“你们不会想打退堂鼓吧?”   江城微有些犹豫,邱昉却是气定神闲笑道:“陈兄若想逗逗乐子,邱某不会无动于衷。”冲着下面道:“用朱公子的名义,将我那两棵老参送过去吧。”   陈牧宽立刻兴奋起来,叫道:“用朱公子的名义,将我带来的那套茶具送过去。”   江城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也以朱公子的名义,再送五百金。”   朱雨辰笑道:“几位弟兄如此捧场,我自然也不能落了下风。”沉声道:“再送八百金!”   小舟很快就荡悠过去。   杨宁心想这些土豪的世界自己真是不懂,就为了与那江随云斗气,这瞬间出手就是让人惊骇。   很快,就听舫王那边传来声音:“朱家布庄朱公子,赐送沈娇奴一千三百金,极品老山参两棵,作价八百金,古茶具一副,作价六百斤,合计两千七百斤,目下朱公子总共赏彩头三千金,位居第一!”   四下里一阵哗然。   袁荣虽然与这几人相识,可是看到这几人的出手,却也是颇为吃惊,这一会儿已经丢出四千金,那足够五百户普通人家最少一年之用,只是为了一个颜面,在一个风月女子身上耗费巨资,心下暗自摇头,只骂这几人钱多人傻,愚不可及。   这一出手,四下里再无人捧彩头。   这些王公贵族富贾豪绅心里都是清楚,眼下是东海江家与杭州朱家的对阵,这两家都是大楚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先前众人大赏彩头,一来也是为了凑趣,二来也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是否有机会拥沈娇奴入怀。   此刻这两位爷出来,也就没有再出手的必要,便是再大方,也不可能拼过这两人,沈娇奴的入幕之宾,最终只能是这两人的其中之一。   舫王上的话事人报了三遍,却再无人出金,江随云似乎也偃旗息鼓。   陈牧宽见状,十分兴奋,搓手笑道:“看来江随云也不过如此,朱兄,那小子也算是个知难而退的聪明人了。”   按照规则,报过三遍之后,再无人出彩头,就可以宣布结果,这沈娇奴是最后一位出场的,秦淮八艳的彩头也都已经确定,大可以宣布花后和花妃之名,然后宣告恩客的名字。   可是等了片刻,舫王之上却并无声息。   杨宁虽然并无参与,可却敏锐地感觉事情似乎有些变故。   就在此时,却听到下面传来脚步声,随即听到有人惊呼道:“你们要做什么,不得硬闯。”   又听一个冷厉的声音道:“都闪开,谁敢拦路,杀无赦。”   听到声音,朱雨辰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听到船舷边脚步声响,很快楼梯也传来声音,不过片刻,就见一群人从楼梯口冲出来,当先一人一身黑衫,身后跟着五六人,清一色都是青衫在身,每人都上都系了一根青色的头带。   那黑衫男子上来之后,站在那边,扫了一眼,如同融入到黑夜的幽灵般,神秘带着冷漠的味道,他一双眼眸,泛着死灰的颜色。   朱雨辰等人都是富贵至极的豪富大少,看时那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否认识,眼眸之中竟然显出轻蔑之色。   他缓步走上来,杨宁却感觉身边忽然有人靠近,微转头,却瞥见段沧海不知何时已经凑近到自己身边来,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   “谁是朱雨辰?”黑衫人的目光如同刀锋般在几人身上划过,声音冰冷刺骨。   朱雨辰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是往前踏出一步,拱手道:“我就是朱雨辰,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他自然知道来者不善,所以言辞倒也颇为小心。   “你们几个,应该就是松江茶庄的江城,魏塘瓷器的陈牧宽......!”黑衫人目光转动,“我家主人让你们过去一趟。”   他声音颇为冷淡,而且很不客气。   陈牧宽忍不住道:“你是谁,你的主人又是谁?你让我们过去,我们就要过去,凭什么?你家主人要想见我们,让他自己过来就是,我们没空过去。”   黑衫人淡淡道:“现在不过去,你们就没有机会再过去。”   “你在威胁我们?”朱雨辰沉声道。   黑衫人冷哼一声,道:“几个跳梁小丑,还轮不到我来威胁。”抬手道:“船已经在下面等候,现在就走......!”加了一句:“在场的人,全都要去。”   段沧海往前踏出一步,杨宁却已经抬手拦住,笑道:“既然有人邀请我们喝酒,不去白不去,走,大伙儿都去瞧瞧,看看是何方神圣这么大的排场。”   那黑衫人盯住杨宁,又瞥了段沧海一眼,微顿了顿,却并不多言,走到船舷边,双臂一震,腾身而起,如同鹰隼般从船舷边跳下去,稳稳落在了下面的小舟之上,那小舟连晃也没有晃一下。   跟随黑衫人上来的那几人立刻分成两列站在楼梯口,一人沉声道:“走吧!”   朱雨辰犹豫了一下,终是率先走过去,其他人也只能跟随,袁荣看向杨宁,正要说话,杨宁已经微笑摇头,示意袁荣不必多说,跟了上去。   画舫下早有数只小舟等候,几人上了小舟,很快就到了一艘十分华丽的画舫边上,这艘画舫比之珍珠所在的那艘画舫要精美华丽得多,虽然没有舫王那般庞大,但装点的似乎比舫王还要精美奢华。   刚一上船,便瞧见船舷边每隔几步远就有一名佩刀的青衣男子,环绕船舷的一圈,也不知道有多少人。   这些青衣男子都是单刀在身,神色冷然肃穆,每个人都如同石雕一般,动也不动。   这艘画舫,倒像是一艘军舰,杀气森然。   朱雨辰等人一上船,瞧见这阵势,就知道那黑衫人的主人一定来头极大,就感觉浑身泛寒,颇有些心惊胆战,便是袁荣也皱着眉头,只有杨宁气定神闲云淡风轻,背负双手,四下打量,似乎在观赏这艘画舫的装潢,段沧海佩刀跟在杨宁身后,神情肃然。   “交出兵器。”一行人在一名青衣人的带领下,走到楼梯口,其他几人上去过后,段沧海刚准备上楼梯,便被一人拦住。   段沧海淡淡道:“你自己来拿!”   那青衣人脸色一冷,伸手就往段沧海腰间的佩刀抓过去,指尖还未碰到刀鞘,却感觉一股凌厉劲风已经照着自己的脑门子袭过来,此人反应倒快,急忙后退一步,抬头时,却发现一只铁拳就在自己的眼前几寸处,对方只要再往前打出一些,便可击中他面门。   “呛呛呛!”   拔刀之声顿起,边上数名青衣人已经欺身上来,速度极快,已经将段沧海围在当中,刀锋俱都对着段沧海。   杨宁回头看了一眼,淡淡笑道:“他们要夺你的刀,除非你死,否则能杀几个是几个,杀死人后我来负责。”   朱雨辰等人听到身后动静,都停下来转身俯瞰,瞧见数人拿刀围住段沧海,都是大惊失色,可是听到杨宁所言,更是瞠目结舌,此时的情状,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一看就知道后台很强,占尽优势,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势下,杨宁竟还敢这般说。   他们到现在也只是知道杨宁是袁荣的朋友,或许身份也不会低,可毕竟不知道杨宁真正底细。   段沧海得到杨宁的吩咐,本来严峻的表情却是舒展一些,笑道:“这几个小崽子,倒也不难对付。”   那几名青衣人都是脸色厉色,有人喝道:“先拿下了!”   便有人挥刀要上,忽听得一个冰冷声音道:“住手,让他上来!”   杨宁抬头,瞧见先前那黑衫人正站在楼梯口,这群青衣人对他显然十分的敬畏,一声令下后,几名青衣人立刻退散开去。   杨宁缓步上梯,心中却是想着,在这秦淮河上,怎会出现这般声势的画舫?他本怀疑叫朱雨辰几人过来的就是那江随云,可江随云即使富甲天下,却也不可能有胆子在京城的秦淮河上如此招摇,炫富可以,但是带领大批带刀护卫,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第一六零章 污蔑   船楼上的甲板上,放着一张十分考究的大桌子,桌子四周有十多名姿色秀丽的侍女服侍,此时桌上有三人正觥筹交错,等到朱雨辰等人到了船楼的时候,三人这才将目光扫过来。   杨宁此刻亦是扫了那三人一眼。   只见正对自己的却是老熟人,正是户部尚书之子窦连忠,左首那人先前也刚见过,却是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右首那人一身紫色锦裘,头戴白狐皮帽,三十岁上下年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富贵气息。   窦连忠本是带着冷笑扫过朱雨辰几人,瞧见杨宁,怔了一下,脸色微变。   杨宁的目光此时却并没有盯着桌上三人,而是透过这三人,瞧见不远处的船舷边,有一人面向河面,背对众人,黑发如墨,并无戴有帽冠,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不过看那人个子不高,船舷已经到了他胸口处,似乎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朱雨辰等人互相瞧了一眼,终是往前踏出一步,拱手道:“不知是哪位要见我们几个?”   窦连忠冷笑一声,道:“你就是朱雨辰?”   “在下正是朱雨辰。”朱雨辰瞥了那身着紫色锦裘的男子一眼,笑道:“这不是江大公子吗?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杨宁心想这男子果然就是东海江随云。   朱雨辰和江随云都是大楚的豪商,两人相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江随云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显然是并不将江随云放在眼中。   陈牧宽忍不住道:“姓江的,你倒是好大架子,将我们几个找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随云淡淡一笑,道:“陈牧宽,好多年不见,你的脾气还没改,还是这么冒冒失失急不可耐,谁告诉你是江某找你们过来?”   “不是你的主意,那又是谁?”陈牧宽大声道:“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朱兄捧了花后,如今出的彩头最多,我们不急,朱兄还急着去做沈娇奴的入幕之宾呢,哈哈哈.....!”   “我只怕入幕之宾做不了,会做一具入棺之尸。”窦连忠沉声道:“你们几个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京城逞威风,究竟是仗了谁的势?”   朱雨辰皱眉道:“这位公子的话,我们不懂,花后之选,各凭所愿,又需要仗谁的势?”   窦连忠目光如刀,淡淡道:“不愧是杭州府首屈一指的朱家,胆子倒还真不小,敢和我这样说话。”   江随云端起酒盏,悠然道:“几位只怕还不认识,这位是窦公子,窦公子的父亲,乃是户部尚书窦大人!”   此言一出,朱雨辰等几人如同五雷轰顶,瞬间便面无人色。   户部掌管天下财赋,朱雨辰等人都是商贾出身,虽然都是富甲一方的豪贾,可在户部面前,那却绝对是孙子一般。   对这些富甲一方的土绅来说,每年都会往京城跑一跑,主要就是找到户部的官员,暗中孝敬一番,找到的官员,也都只是户部中低层官员,很难有机会接触到户部高层官员,至若户部堂官,便是朱家这等豪富其实也很难攀附上。   他们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竟然会是户部尚书之子。   陈牧宽先前还有几分强硬,此刻脸上也已经是惨白一片,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   朱雨辰勉强笑道:“原来是......原来是窦公子,在下.....在下失敬了。”心中却是后悔,暗想早知道江随云已经和窦家搅合在一起,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趟这淌浑水,弄得现在都无法收拾。   窦连忠见得朱雨辰等人服软,瞥了杨宁一眼,眼眸之中露出得意之色,缓步起身过来,背负双手,在几人面前走过,淡淡道:“你们刚才一掷千金,究竟是什么意思?显示你们的财富?我大楚曾经一度抵御外侵,钱粮兵马消耗无数,却不见你们为国出力,难道你们心里根本没有大楚?”   朱雨辰等人心中忍不住想,江随云方才岂不也是一掷千金,而且这场斗富也是江随云先发起来,国家有难之时,也没听说江家慷慨解囊,为何不去说江家?只是这种时候,哪敢与这位户部尚书的公子争论,都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哟,袁兄也在这里?”窦连忠走到袁荣面前,装作似乎刚看见一样,笑道:“你怎么也和这帮人混在一起?”   袁荣淡淡一笑,道:“这几位远道而来,与我相熟,所以在一起喝几杯酒,窦公子,所谓不知者不罪,我看还是让他们几个离开,不要太过计较了。”   “袁兄这话就错了。”窦连忠冷笑道:“这几人凑在一起,而且公然在秦淮河上炫弄,此风不可长,我也要查查,他们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没有。”目光落在邱昉身上,问道:“你又是何人?”   邱昉此时倒也颇为淡定,拱手道:“在下邱昉!”   “邱昉?”窦连忠道:“这名字我倒不曾听过。听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杭州府的人。”   却见到江随云笑道:“窦公子,此人的口音,是辽东口音,邱昉......如果我没有记错,辽东参王也姓邱,这邱昉应该与辽东参王有些渊源!”   窦连忠就像抓到什么把柄一样,兴奋起来,叫道:“你.....你是辽东人?那就是.....那就是北汉人!”   邱昉知道隐瞒不住,点头道:“辽东参王正是在下的祖父。”   “是了,刚才朱雨辰送上的彩头里,有两根极品老山参,那自然是你借着朱雨辰的名义送出去。”窦连忠像老鼠被踩着尾巴一样晃动起来,眼角余光瞥了杨宁一眼,继续道:“朱雨辰,我就觉着你们不对劲,原来你们是要勾结北汉人造反。”   这一顶大帽子实在是重逾千斤,朱雨辰等人都是脸色惨白,已经争辩道:“窦公子,绝非如此,邱兄虽然是北汉人,可只是一个生意人,两国一直以来也没有禁止民间的生意往来,我们只是生意伙伴,绝没有谋反之心。”   “没有谋反之心?”窦连忠冷笑道:“没有谋反之心,为何要与北汉人勾结在一起?嘿嘿,这姓邱的一定是北汉人的密探,只是以商人的身份作为掩护,你们就是他的同党。”大叫道:“来人啊,将他们都抓起来。”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身长叹,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窦连忠,你累不累?上蹦下蹿,想要做什么?”   话声之中,杨宁已经走出来。   窦连忠脸色微变,却马上抬手指着杨宁道:“齐宁,你不要嚣张,你也是他们的同党。”   “你是谁?”杨宁盯着窦连忠问道。   窦连忠一怔,此时江随云已经背负双手过来,他显然也不认识杨宁,只是笑道:“难道你没有听清楚,这位是户部尚书的公子!”   “原来是户部尚书的公子。”杨宁看向江随云,“你又是谁?”   江随云皱起眉头,并无说话。   窦连忠其实也不知道杨宁葫芦里卖什么药,皱眉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不玩什么花样。”杨宁道:“你在这里大呼小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刑部堂官呢,窦公子,我当然知道你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我是想问,除了这个身份,你还有什么身份?是刑部尚书?刑部侍郎?京都府尹?哦,对了,还是神侯府的人?都不是?那你是什么官身?”   窦连忠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你,江随云,你是江家大公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身份?”杨宁盯住江随云,目光如刀,“你是几品官?”   江随云皱起眉头,道:“我没有官身。”   “原来你也只是一个富家公子。”杨宁哈哈一笑,“窦连忠,你并无官身,有何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是借着你父亲的身份,在外招摇卖弄?那好,咱们现在就去见圣上,问一问清楚,一个没有任何官身的户部尚书之子,有没有资格在大街上随意拉人过来审讯。”   窦连忠被杨宁几句话一说,心下顿时有些虚,冷笑道:“我是大楚子民,发现奸细,自然.....自然有资格询问,不但是我,任何一个大楚的子民,都有保护本国的资格。”   “你说他们是反贼,是奸细,那好,证据在哪里?”杨宁伸出手,“把证据给我看,如果是真的,我第一个就将这几个家伙抓起来。”   窦连忠被杨宁刀锋般的眼光盯住,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还是道:“他......他是北汉人,当然是......!”   “放屁!”杨宁立刻打断,“只要是北汉人,就是奸细?这是你自己说的,还是别人教你的?我也不曾听说两国禁止贸易往来,邱昉确实是北汉人,可如果北汉商人和我们大楚做生意就都是奸细,你是不是想要断绝两国贸易?连朝廷都不曾禁止,你却在这里祸乱国策,姓窦的,你可知罪?”   杨宁声音冷厉异常,窦连忠被连番质问,禁不住后退一步,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第一六一章 绍宗   江随云见窦连忠十分被动,冷笑一声,淡淡道:“巧舌如簧,你是在包庇他们?”   “住口!”杨宁立刻看向江随云,冷笑道:“倒是你,江随云,你胆大包天,见到我竟敢不跪,你要造反吗?”   “我......!”江随云一脸诧异,“我为何要跪你?”   段沧海一直不动声色,此时终于上前两步,淡淡道:“你一介布衣,见到锦衣侯爷,安敢不跪?”   江随云一怔,旭日镖局总镖头丁易图一直没有过来,只是坐在桌边端杯饮酒,听到段沧海之言,手上微微一抖,扭头看过来,一双眼睛变得异常犀利。   朱雨辰等人卷入争斗,知道窦连忠身份过后,一个个失魂落魄,杨宁上前斥责窦连忠,几人更是心惊肉跳,暗想这人也实在是太过胆大包天。   此时忽听段沧海说到“锦衣侯爷”四字,几人不由都是将目光移向杨宁,俱都显出惊骇之色。   锦衣侯的名声,天下皆知,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国的军中栋梁,亦都是精忠报国的一代名将,几人又怎能想到,这个看外形倒也不如何显眼的年轻人,竟然是锦衣侯。   江随云嘴唇动了动,段沧海已经厉声喝道:“你要造反吗?”   江随云的家族虽然富甲天下,可毕竟只是一介布衣,被段沧海一声喝,他微皱一下眉头,却并没有跪下,只是淡淡道:“在下虽然是布衣,不过已经被举贤德,所以暂时也还用不着向侯爷下跪。”   杨宁一愣,不明白举贤德是什么意思,这时候也不好多问,看向窦连忠,道:“窦公子,你是不是也被举贤德了?”   窦连忠心叫不妙。   他在外人眼中,是户部尚书之子,威风八面,走在人前,没有几人敢对他失礼,可是真要论起来,他也仅仅只是户部尚书之子,一无官身,二没有被举贤德,不久之前,杨宁只是锦衣世子,那倒也罢了,可今日的杨宁,已经贵为锦衣侯,两人的身份已然是完全不同。   杨宁此时明显是要他下跪行礼,按照大楚的礼制,窦连忠却是不可拒绝。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要让自己对杨宁下跪,窦连忠又如何能够甘心。   便在此时,却听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一个温和声音道:“齐宁,都是自己人,玩笑开开就好,都不要伤了和气。”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正背负双手缓步走过来,正是先前站在船舷边那孩童。   杨宁听到此人的声音,便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刚才从背后看到此人的背影,也就十二三岁孩童般高矮,这时候听到他声音虽然清朗,但绝非十多岁的孩童。   此人个头不高,却又不像侏儒般矮小,走路的时候,自有一股儒雅之气。   听到那人声音,窦连忠似乎松了口气,转过身拱手道:“世子!”   那人却已经走到桌边,坐在桌上的丁易图也起身来,显得十分恭敬,却见那人已经跳上椅子,竟是蹲在椅子上,向这边招招手,笑道:“齐宁,你过来坐一坐。”加了一句,“你可能还不认识我,我叫萧绍宗!”   却只见到段沧海和袁荣几乎是在同时拱手道:“见过世子殿下!”段沧海扭头向杨宁道:“侯爷,这是淮南王世子!”   这一次倒是让杨宁大出意外。   他在大光明寺的时候,倒是从真壁口中略微听说了一些关于淮南王世子的事情,按照真壁所言,淮南王世子为人倒也和蔼,不过在他身上却有一桩怪事,说是被阴鬼附身,时常发作,疯疯癫癫,一旦发作起来,六亲不认。   只是此刻的淮南王世子,看上却确实斯文儒雅。   杨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缓步走过去,拱手道:“见过世子!”   虽说他是锦衣侯,爵位比之萧绍宗要高,但萧绍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身上流淌着皇族的血液,这样的血脉,就不是以爵位来论了。   萧绍宗蹲在椅子上的姿势很古怪,抬手道:“坐下说话!”   杨宁想了一下,还是在萧绍宗对面坐下。   朱雨辰等人这时候才为缓过神来,心下却也都是惊诧不已,他们没有想到锦衣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更没有想到淮南王世子竟然会在这条船上。   “我身体不好。”萧绍宗伸手从桌上抓了一把花生,边剥花生边道:“父王很少让我出门,我也不喜欢出门,所以经常闷在王府里,很少出门。”扭头看了窦连忠一眼,笑道:“连忠是好意,让我今天出来散散心,恰好随云也从东海过来,我幼年的时候跟随父王去过东海,那时候就认识随云,这次随云过来,也算是故人相逢了。”   杨宁只是笑了笑,他忽然发现,萧绍宗说话的时候,速度不快不慢,节奏掌握得很好,而且语气温和,让人听起来十分的舒服,而且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淡淡微笑,那种浅笑总会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争风吃醋,那也是秦淮河上常有的事情。”萧绍宗微笑道:“连忠他们将朱雨辰等人找过来,其实就是因为争风吃醋,人都有个傲气,总是担心别人踩着自己出风头,这些事情,我也没有兴趣去多管。”   杨宁含笑道:“世子说的是。争风吃醋,无伤大雅,只是如果借势压人,那就未免太过分。秦淮河上,花后之选,本就是各凭财力,如果像这样带人威胁报复,秦淮花后之选也就没有必要举办,谁的人多,谁的身份高,就让谁做主就好。”   “哈哈哈......!”萧绍宗一阵爽朗笑,道:“锦衣侯齐家的人,就是刚正直率,这是你们齐家的家风。”扭头看向窦连忠,道:“连忠,你可听到了?”   窦连忠对萧绍宗十分敬畏,拱手道:“连忠听见!”   “锦衣侯说的没错,什么事情都有规矩,今天不比武不论文,比的就是谁舍得掏银子。”萧绍宗含笑道:“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因为今天的事情,闹的大家心里都不舒畅。”抬手道:“给朱雨辰他们上酒!”   很快,便有侍女上前,给了朱雨辰等人每人一杯酒,包括袁荣和段沧海,也都得了一杯酒。   萧绍宗自己则是拿起酒壶,令人拿了新的酒杯,为杨宁面前的酒杯斟上酒,给自己也斟上,这才抬手举杯,向朱雨辰等人道:“到秦淮河上,本就是为了找寻快乐,连忠做得不对,虽然不是我指使,但毕竟我在这边也没有阻止,就当是我的错,来,满饮此杯,之前的不快一笔勾销。”   朱雨辰等人可不是傻子,萧绍宗主动敬酒,这是做梦也梦不到的事情,可见萧绍宗的气度确实不小,可是几人也清楚,萧绍宗这定然是看在杨宁的面子上,否则堂堂淮南王世子,又怎可能向几名富贾子弟敬酒?   几人心中既是钦佩萧绍宗的气度,却也感激杨宁的维护,纷纷举杯,一饮而尽。   杨宁建萧绍宗一饮而尽,当下也将杯中酒饮了下去。   窦连忠看上去颇有些不甘,但萧绍宗都这般说,他却不敢多说什么。   杨宁放下酒杯,转视边上的丁易图,只见到丁易图背负双手站在一旁,一双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当下微微一笑,问道:“丁总镖头在看什么?”   “我在看侯爷的长相。”丁易图微微一笑。   “哦?”杨宁笑道:“我的长相如何了?”   丁易图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侯爷有所不知,丁某当年曾在大将军的麾下当过兵,效命朝廷,征战沙场,对大将军一直心存感激,大将军虽然过世,但他的音容笑貌,丁某一直铭记于心。”   “你是想从我身上找到家父的影子?”   丁易图叹道:“侯爷,我不敢直说。”   “哦?”杨宁淡然一笑,“还有你丁总镖头不敢说的话?”   丁易图道:“侯爷说笑了,丁某只是一个跑镖的,一分跑腿,九分小心,不敢说的话多的去了。”   萧绍宗笑道:“丁易图,你也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就算说错了话,锦衣侯难道还会和你一般计较?”   丁易图终于道:“侯爷,恕我直言,其实丁某在侯爷身上,看不到一丁点儿大将军的影子。”   杨宁心下一动,但神情淡定,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易图道:“侯爷的长相,应该与大将军夫人更像一些。”   “丁总镖头说这些,是否想说你对我们锦衣侯府很了解?”杨宁淡淡道:“丁总镖头,其实有一件事情,我还真想向你请教。”   “请教不敢当!”丁易图道:“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杨宁盯住丁易图眼睛,问道:“会泽县有个叫做萧易水的捕头,说是与丁总镖头关系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他问话之时,眼也不眨,见到丁易图眼眸之中划过一丝惊异之色,那眼神一闪而过,瞬间消失,但终究没有瞒过杨宁的眼睛。   杨宁这时候已经断定,会泽县城的人口贩卖,旭日镖局正是元凶之一。 第一六二章 欠债还钱   丁易图没有说话,倒是窦连忠已经走过来,淡淡道:“丁总镖头行镖天下,靠的就是人脉关系,结识的人不计其数。不过依我看,认识丁总镖头的人不少,可是丁总镖头却未必记得所有人。”   杨宁也不争辩,只是含笑道:“窦公子,听说这秦淮河上,有不少画舫就是你窦公子所有,不知是真是假?”   “那又如何?”窦连忠反问道。   杨宁笑道:“也没有如何。”扭头向袁荣问道:“袁荣,珍珠姑娘那艘画舫,是否也是窦公子所有?”   袁荣还没有回答,窦连忠已经道:“不错,那艘画舫就是我的,当年百宝楼姓薛的经营不善,欠下我一大笔银子,那小子妄想一死就能逃避债务,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珍珠既然是他的侍妾,当然也可以抵债。”   “原来珍珠是被你当做抵债。”杨宁道:“如此说来,珍珠如今的卖身契在你手中?”   窦连忠似乎有意要刺激杨宁和袁荣,笑道:“不错,卖身契就在我手中。按照我大楚律,珍珠是我所有,就像牛马一般,刚才她不听话,回头我自然要好好调教一番。”瞥了袁荣一眼,眸中不无得色,道:“袁公子,听说你当年和姓薛的关系不错,据说你还答应过要照顾珍珠,怎么样,想不想为珍珠赎身?”   袁荣白皙的脸上微有些发红,沉声道:“窦公子,凡事不要做得太过。”   “哈哈哈,袁荣,你出身书香门第,怜香惜玉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窦连忠得意道:“可是我只担心,你要为一个婊子赎身,你们府里可能拿得出那么多银子?就算真的拿出银子来,为她赎了身,难道一个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婊子还能进你们的家门?我只担心袁老尚书到时候会打断你的腿。”   袁荣怒道:“你.....!”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雨辰见状,犹豫了一下,终是小心翼翼问道:“窦公子,不知......不知为珍珠姑娘赎身,要多少银子?”   今日杨宁为他们解围,朱雨辰心下感激,见杨宁和袁荣似乎有为珍珠赎身的意思,便想投桃报李,表示一番。   他心里自然也清楚,秦淮河上花后之选虽然都是丢出重金,可是真要说起来,为秦淮河上的姑娘赎身,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就算是正当红的姑娘,以朱家的财力,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如今秦淮河上最值钱的姑娘,也就是舫王上的秦淮八艳,珍珠不在这八人之中,再昂贵也不会要多少银子。   “怎么,财大气粗的朱公子想要为珍珠赎身?”窦连忠哈哈笑道:“本公子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真的能够将赎身的银子拿出来,本公子也不会在意一个婊子的去留。不过珍珠是作为抵债之用,你要为她赎身,便要将败百宝楼当年欠我的债务全都还清。”抬起手,用大拇指刮了刮下巴,“朱家布庄的产业全都抵押过来,大概足够了。”   朱雨辰立时微微变色,心知窦连忠这是狮子大开口,心中知道要为珍珠赎身几无可能。   萧绍宗也不说话,只是剥花生,他似乎很喜欢吃花生,更喜欢享受剥花生的过程。   杨宁冷眼旁观,淡淡一笑,向萧绍宗道:“世子殿下,本来今天不打算扯旧账,不过既然窦公子先说起旧账,我也只能在这里算一算了。”   萧绍宗气定神闲,微笑道:“锦衣侯要和谁算账?”   杨宁冲着窦连忠招招手,道:“你过来。”   他这个动作十分的不客气,窦连忠十分恼怒,道:“你让我过去就过去?”   “我要和你算账,当然要你过来。”杨宁从身上取出一件东西,笑呵呵道:“我这个人最怕缺银子用,所以将这压箱底的宝贝时刻随身携带。”轻轻一抖,却是一张纸,萧绍宗略带狐疑看着那张纸,窦连忠瞧了一眼,已经变色。   “世子殿下,这是京都府尹莫大人堂审过后,窦公子签字画押的欠据。”杨宁微笑道:“窦公子刚才也说过了,欠债还钱,现在刚好可以算一算。”   窦连忠忍不住道:“齐宁,那是你使诈,我.......!”   “我什么?”杨宁脸色一沉,“你不想认账?”冷笑道:“世子殿下在这里,京都府代表的是帝国的王法,你不认账,那就是无视我大楚的王法,连我大楚的王法都不认,世子殿下,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反?”   萧绍宗笑道:“无论是谁,都要遵守王法!”   “世子殿下说得好。”杨宁哈哈一笑,“窦公子砸毁了我们锦衣侯府的传家之宝,本来碍于窦尚书的面子,我不好登门要账,心想窦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户,绝不至于欠账不还,像市井泼皮那样耍赖,可是我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窦公子主动偿还债务,今日世子殿下刚好在这里,我看这笔账咱们就在这里了了。”   窦连忠愠怒道:“什么传家之宝,不过是你设下的圈套,一尊劣质琉璃马被你说成传家之宝......!”   杨宁冷笑道:“窦公子,这么说,你还在耍赖?你要真是这样,我只能上告到圣上那里,从京都府调出审讯的卷宗,瞧瞧堂上是怎么审的,你看如何?”   窦连忠脸色微变。   其实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当日的审案卷宗被公之于世,当日在堂上,窦连忠口不择言,几次说了大逆不道之言,虽然只是情急所言,可是那些话,说小可小,说大却也大,真要纠缠起来,窦家绝对讨不了什么好。   杨宁自然知道窦连忠心思,呵呵一笑,道:“窦公子,怎么样,要不要算一算?”   江随云见窦连忠表情不自然,在旁笑道:“侯爷,一尊极品琉璃马,最多也不过几百两银子,这样,窦公子这笔债务,我来偿还,不知道一千两银子是否可以?”   杨宁皱眉道:“江大公子,我知道你们江家富可敌国,可是你代替窦公子偿还债务,又是什么意思?你是商人,窦公子虽然没有什么官身,但终究是户部尚书的公子,一个商人替户部尚书的儿子偿还债务,这个......!”   江随云顿时变色。   萧绍宗笑道:“锦衣侯,随云和连忠相识多年,一直以兄弟相称,无关身份,而且随云素来急公好义,可能是担心连忠,一时说错了话。”转视窦连忠,道:“连忠,这是你和侯爷的债,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别人都不要插手。”   杨宁笑道:“还是世子殿下英明。”将欠据放在桌子上,道:“窦公子,说吧,你准备怎么还债。”   “这.....!”窦连忠被杨宁抓住这个死穴,却偏偏无可奈何,恨恨道:“你说吧,到底要多少银子,怎么一次解决。”   “你要知道,我们侯府的传家之宝,那是御赐之物,无价之宝。”杨宁悠然道:“这样吧,珍珠的卖身契,你先给我,对了,既然那艘画舫珍珠姑娘住了两年,也就一并送给珍珠姑娘。”   窦连忠皱眉道:“这样就一笔勾销?”   “你做梦。”杨宁毫不客气道:“这算是你第一笔赔付的银子,后面的帐,咱们慢慢算。”   窦连忠冷笑道:“你这是在敲诈,难不成就这一张欠据,你还能在我身上随意讹诈?”   “我不和你废话。”杨宁道:“你要不同意,现在就去京都府拿案卷,然后去见圣上。”叹道:“御赐的传家之宝,被你砸毁,你还在这里讨价还价,亵渎御物,这事儿一定要说清楚的。”   窦连忠最怕杨宁提到案卷,顿时有些丧气,勉强道:“你......你不能乘人之危!”   “乘人之危?”杨宁失笑道:“窦大公子,你读没有读过书?你结识了富可敌国的江家,还有旭日镖局总镖头为你保驾护航,穿金戴银,倚红偎翠,这还叫危?”起身来,向萧绍宗拱手道:“世子殿下,窦连忠胡搅蛮缠,看来是真的想要耍赖,他不将御赐之物放在眼里,我锦衣侯府可是视若珍宝,只能上告到圣上那里。”抬步便走,沉声道:“段沧海,咱们现在就去京都府,找到莫大人,让莫大人取了审案的卷宗,连夜到宫门外等候。”   段沧海立刻道:“属下遵命!”   窦连忠见杨宁气势汹汹,急道:“你.....你等一等,我.....我答应你就是。”   “哦?”杨宁转过身,盯住窦连忠,“窦公子,世子殿下在这里,有殿下作证,可不能信口雌黄。你说答应我什么?”   窦连忠瞥了萧绍宗一眼,只见萧绍宗正在剥花生,也不看自己,无可奈何,只能道:“我.....我给你珍珠的卖身契,从今以后,珍珠就是你的人,那艘画舫.....那艘画舫也归你了。”   “大伙儿可都听到了。”杨宁笑道:“窦公子,卖身契在哪里?可否现在就交给我。”   窦连忠道:“我们府里下人多得是,总不能所有的卖身契都带在身上,回头我让人去取。”   “好事不过夜。”杨宁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子时还早,你派人现在快马回去取,来回应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子时之前,将卖身契和画舫都交到我手中。”   窦连忠眼中恼怒不已,冷哼一声,走过去吩咐随从去取,随从领命而去,窦连忠这才回来,没好气道:“你等着吧。”   “窦公子,你也别怪我,你这个人嘛,我始终信不过。”杨宁笑道:“现在你先写一份东西,说明已经将珍珠姑娘和那艘画舫转给我,要写的清清楚楚......!”想了一下,道:“还是我来帮你写,来人,取笔墨!”   四下里并无人动作,杨宁皱眉道:“怎么,没人理会?”   窦连忠怒道:“给他拿笔墨!”   这才有人取来笔墨,杨宁当下写了东西,让窦连忠签字画押,窦连忠此时恨不得将杨宁碎尸万段,他今夜找朱雨辰等人过来,本是想好好教训这几人一番,谁知道将这个活阎王引了过来,心里后悔莫及。   他现在对杨宁是提防有加,知道这小子狡诈多端,只怕又在上面设下圈套,细细看了几遍,为以防万一,甚至让江随云也看了一遍,这才在上面签字画押,交给了杨宁,杨宁接过,叠好收起,笑道:“那好,就不多扰诸位,我在那边等卖身契。”向萧绍宗拱手道:“世子殿下,在下先告辞!”   萧绍宗这才扭头过来,含笑道:“秦淮河上,风月无边,锦衣侯可要好好享受这一夜!” 第一六三章 恩惠   杨宁等人毫发无伤回到珍珠的画舫上,朱雨辰等人这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便要下跪行礼,杨宁已经笑道:“我若要你们下跪,岂不早就亮明身份?今天是花后盛会,无非是在这里找些乐子,既然坐在一起,也就是缘分,不用拘礼了。”   朱雨辰感激道:“侯爷仗义出手,今天如果不是侯爷,咱们几个......!”   “你们也别谢我。”杨宁道:“是他们连我也一起抓过去,否则我也未必会插手此事。”   其实几人心里都清楚,淮南王世子虽然地位尊崇,但是锦衣侯的身份也是非同小可,至少淮南王世子是绝对不敢轻易对锦衣侯出手。   先前杨宁故意隐瞒身份,而且是主动前往去那条画舫,朱雨辰几个虽然未必是绝顶聪明的人,但却也都不笨,心知那时候杨宁也许就料定对方的来头不小,所以亲自出马,目的其实也是回护几人。   现在杨宁云淡风轻,居功不傲,更让几人心下感激钦佩。   杨宁转视袁荣,将窦连忠立下的字据递了过去,道:“窦连忠应该很快就会让人将卖身契送过来,送到之后,你将卖身契交给珍珠姑娘,还他自由之身吧。”   珍珠此时就在一旁,听到此言,娇躯一颤。   袁荣此时却也是满脸感激,道:“侯爷,我......!”向珍珠道:“珍珠,你快过来,侯爷已经帮你从窦连忠手里要回卖身契,从今以后,你就是自由之身,再不用听人胁迫,还不快过来谢过侯爷。”   珍珠眼圈一红,娇躯颤动,上前来便要跪下,杨宁已经抬手止道:“千万别,我受不了这个。”看向袁荣,皱眉道:“袁荣,我有几句话可能不中听,不过如果憋在心里,只怕要难受好几天。”   “你想说什么?”   “薛大少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可是当初你答应过薛大少,要照顾珍珠姑娘,事实上你并没有做到。”杨宁淡淡道:“男人一诺千金,既然承诺了别人,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竭力做到。”   珍珠忙道:“侯爷,其实这怪不得袁公子,他对我一直很照顾,我......!”   “珍珠,你先别说话。”杨宁道:“袁荣,我知道你忌惮窦家的实力,你出身书香门第,做事情谨慎有余魄力不足,瞻前顾后,这是我不喜欢你的地方。我和你交往,只因为你这人还算正派,能辨是非。珍珠姑娘这两年的遭遇,你并不知晓,就说明你对她的关照还是太少。”   袁荣苦笑道:“侯爷教训的是,我风花雪月,可是真要遇上事情,却又瞻前顾后,害怕得罪这个得罪那个......!”摇头叹了口气。   杨宁道:“做事谨慎当然没有错,可是一味地退让,只能适得其反。你读的书比我多,应该知道,有时候一味的退让,非但让人瞧不起,而且更会让对方得寸进尺。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无关大局,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笑而过,可是有些事情,容不得丝毫退让。”   陈牧宽忍不住拍手道:“侯爷说的好!”话一出口,其他几人都看向他,陈牧宽顿时有些尴尬。   袁荣叹道:“珍珠,是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薛大少。”   “公子,你......!”珍珠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杨宁笑道:“好了,话说出来,就没那么憋得难受了。袁荣,我和几句话,你听着不舒服,大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   “侯爷,如果你不是将我当成朋友,也不会如此推心置腹。”袁荣道:“若是连这点道理也不懂,我也枉自称出自书香门第了。”   杨宁转视朱雨辰几人,道:“我知道你们心里现在也很忐忑,今天不经意得罪了户部尚书的公子,你们是否担心窦家以后会找你们的麻烦?”   除了邱昉是辽东人,并不在意大楚国的户部尚书,朱雨辰等人心里却正是有此担心,此时被杨宁一语道破心思,都是面带苦笑。   “其实你们也不必担心。”杨宁笑道:“你们只要遵纪守法,老老实实做生意,我想窦家也不敢太过分。”嘿嘿一笑,道:“你们莫忘记,我手里还有窦家的欠据,他们要是太过分,本侯随时都要上门去讨债的。”   杨宁当然不会如此急公好义,他与朱雨辰等人初次见面,在一起不过几个时辰,了解不深,当然不会一时意气就为他们做靠山。   只是他却隐隐感觉到,这几个杭州地面上的豪富,如果能够打下良好的关系,日后很可能对自己有极大的帮助。   锦衣侯威名远播天下,前面两代锦衣侯都是武名赫赫的一代名将,这样的声名和威势,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便即消失,杨宁虽然只是第三代锦衣侯,而且年纪尚轻,但前两代锦衣侯打下的基础,却还是让这些人对杨宁十分敬畏。   而且今日杨宁当着淮南王世子的面,将窦连忠甚至是江随云整治的毫无脾气,几人心下对杨宁更是钦佩。   “有侯爷这句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朱雨辰拱手道:“日后还要请侯爷多多关照。”   杨宁微微一笑,向袁荣道:“卖身契送过来,这条画舫也归珍珠姑娘,一条画舫应该能值不少银子,如何处置,就由珍珠姑娘安排。以后怎么走,你和珍珠姑娘商量着办,我也不好多插手,不过珍珠姑娘以后的安危,你袁荣当然要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来。”   袁荣目光坚定起来,道:“侯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杨宁这才向珍珠道:“珍珠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珍珠立刻道:“侯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杨宁背负双手,径自走到船头,其他人都是心领神会,远远拉开距离,并不靠近过去。   秦淮河上依然是灯火辉煌,杨宁此时却发现,淮南王世子所在的那条画舫,已经荡漾开去,远离舫王这边。   “珍珠姑娘,我问的话,你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你如果知道,愿意告诉我,就告诉我,如果不方便说,我也不强求。”杨宁缓缓道:“我知道这两年你受了很多苦,我想问你,你对丁易图这人是否很了解?”   珍珠娇躯一震,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侯爷,丁易图在外人面前,装扮的豪爽大度,而且慷慨大方,可是......可是私下里,这人心胸狭窄,而且.....而且心狠手辣。”   “他和窦连忠交往很密切?”   “是。”珍珠道:“窦家在京城有很多的产业,秦淮河上有许多画舫都是窦家所有,除此之外,窦家还有许多的店铺,亦有多处乐坊。窦连忠有时候会三更半夜派人将丁易图找过去,有时候也会亲自找窦连忠,两人说话的时候,从不让外人在场。”   杨宁微微颔首,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窦连忠手里有许多乐坊,而且秦淮河上有许多的姑娘被他操控,你可知道,乐坊里和画舫上的姑娘,大都是从何而来?”   珍珠怔了一下,低下头,并没有说话。   “不方便说,我不勉强。”杨宁温言道。   珍珠四下里看了看,靠近杨宁一些,轻声道:“侯爷,珍珠只是一个弱女子,有些话.....有些话本不该说,可是....可是侯爷对珍珠有再造之恩,珍珠怎敢隐瞒。侯爷,你询问这些,是不是.....是不是想要对付那帮畜生?”   “哦?”杨宁笑道:“你觉得我会与他们为敌?”   珍珠苦笑道:“侯爷,珍珠今日虽然与你初见,可是侯爷嫉恶如仇,为人义气,珍珠是看在眼里的。那帮畜生无恶不作,丧尽天良,侯爷一定是想要对付他们。侯爷,恕我直言,这帮人势力太强,侯爷还是......!”   “你是担心我斗不过他们?”杨宁微笑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想知道多一些事情。”   珍珠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侯爷,珍珠十二岁的时候,父亲患了重疾,无钱医治,我只有卖了自己给父亲治病。被人买了之后,就被送到京城,然后被关在屋子里,学习琴棋书画,直到四年前的花后之选,才第一次到了秦淮河。”   “如此说来,他手下的姑娘,大部分都是如此而来?”   珍珠压低声音道:“丁易图虽然表面上是镖局,可是借着镖局的幌子,做了许多坏事。半年前,丁易图将我找过去,那天他喝的酩酊大醉,一直在折磨我,还说.....还说他就喜欢看我遍体鳞伤的样子,别人想让他折磨他都没兴趣。他还说每年他从外地带到京城的姑娘不计其数,秦淮河上有一半的姑娘都是他带过来的......!”   杨宁目光冷厉,冷笑一声。   “他喝多了酒,和平时就完全不一样,就像一条疯狗。”珍珠恨恨道:“他说这些女人在他眼里和猪狗没什么两样,想让谁生就生,想让谁死就死,反正每年都有新人过来,死上几个人就像死了几只臭虫,没有谁会关心。”   杨宁微微颔首,轻声道:“也就是说,窦连忠经营的乐坊还有秦淮河上的画舫,那些姑娘都是旭日镖局提供。”顿了顿,问道:“珍珠,你可听说最近有新的姑娘送过来?从北边会泽县那边过来的?”   珍珠摇摇头,道:“他每个月都会派人找我过去,多时两三次,少时也就一次,每次喝完酒就折磨我,说的话也都是一样,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顿了顿,才道:“不过上次他找我去,凶神恶煞,说有一批从北边送来的姑娘被人半道劫走,坏了他的大生意......!”看着杨宁,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被劫走的那些姑娘是不是从会泽县过来。他虽然喝醉酒后口不择言,但是.....但是却从未说过那些姑娘是从哪里运来。”   “你可知道他通常会多久运一次人过来?”杨宁看着珍珠眼镜。   珍珠立刻道:“这个我知道,通常两三个月会从外地借着镖队暗地里带一次姑娘,最短间隔也要两个月。”   杨宁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这是至关重要的信息,有这条信息就可以完全确定,旭日镖局被劫走的那次,按照时间上推算,正是小蝶那群人,如果珍珠提供的消息没有错误,小蝶确实是被人半道劫走,并无进京,如今是下落不明。   ------------------------------------------------------------------------   ps:感谢“零的xb开始”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o0无痕@百度、爱知源、冷苦倒地、黎意黎等兄弟的捧场,大家破费了! 第一六肆章 仙儿   忽听得一通锣声响起,只听到舫王上传来一个声音:“现在宣布,秦淮河花国论后已经有了结果......!”   四周顿时便静下来。   先前杨宁和淮南王世子两艘画舫发生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是一无所知,只是奇怪为何结果迟迟没有揭晓,此时听得要揭晓,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今日选出来的秦淮四妃,是卓仙儿、洛凝、董巧巧以及吴银儿!”那声音十分响亮,远远传开:“花国之后是.......!”   不等那人说话,四下里无数声音齐声道:“沈娇奴!”   今日包括东海江随云在内的数位豪公子出手,沈娇奴不想做花后,那也是不成的。   “一后四妃,皆承诸位恩客捧场。”那声音继续道:“现在宣布各位姑娘的恩客......!”   那人一一宣布,朱雨辰自然是无可争议成为沈娇奴的最大恩客,按照秦淮河上的规矩,沈娇奴接下来三日,也就要服侍朱雨辰,而朱雨辰也成为沈娇奴的第一位入幕之宾。   让人意外的是,卓仙儿虽然有近两千金的彩头,可是出价最高的却是江城的三百金。   结果宣布完毕,四周一片轰然,有叫骂之声,亦有喝彩之声。   秦淮八艳都有恩客,尘埃落定,该散的也就散去,事先在秦淮河上准备了五艘崭新的画舫,一后四妃各得其一,舫王先是派人将五位姑娘送到了五艘画舫之上,然后派出装扮精美的花船迎候各自恩客。   灯火依稀风依旧,两艘花船已经靠过来,每艘花船各有一名丫鬟上了画舫来迎客。   杨宁见得夜色已深,担心府中上下担心,也不想多留,便要告辞先回府,朱雨辰几人却已经上前来,拱手道:“侯爷,幸夺花后沈娇奴,侯爷若是不嫌弃,还请去观赏一番沈姑娘的舞姿。”   杨宁一怔,瞬间就明白,朱雨辰这话的意思,那是要让自己去做花后的入幕之宾。   他今日过来,初衷是想找袁荣讨要那一千两银子,谁知道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虽说秦淮河上风月无边,美色醉人,可杨宁倒还真没有打算流连在秦淮河上。   朱雨辰的意思,杨宁心知肚明,对这几位富家子弟来说,沈娇奴是耗费巨资争夺而下,完璧之身,在他们眼中,无疑是一件颇为珍贵的宝物,今夜杨宁为他们解了危难,几人是想以此来表达对自己的感谢。   此时的沈娇奴,无非是一件礼物而已。   杨宁哈哈笑道:“秦淮花后,如今已经是声名远播,且不说我对她没什么兴趣,就算真的有兴趣,今夜也是绝不能登船的。”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杨宁意思。   袁荣毕竟是书香门第出身,上前道:“大将军过世不久,侯爷一旦登上沈姑娘的船,树大招风,很快就会传遍京城,这对侯爷的声誉大有影响。”   “怪我怪我。”朱雨辰幡然醒悟,自责道:“侯爷,是我们考虑不周。”   杨宁笑道:“你们也是好意,我怎会怪责你们。你们来一次京城也不容易,今夜就好好在此赏玩,我先告辞。”   “侯爷,花后确实惹眼。”江城忽然道:“可是花妃就暗淡的多,先前卓仙儿弹琴之时,侯爷似乎沉浸其中,看来对卓仙儿的琴音十分的赞赏。”抬手道:“侯爷,我们不敢有别的要求,只盼侯爷能够再去听卓姑娘弹上一曲。”   杨宁微皱眉头,袁荣在旁劝道:“侯爷,只是听一首曲子,无伤大雅。你若再拒绝,我只怕他们会一直心里不安。”   朱雨辰急道:“正是,侯爷,虽然.....虽然咱们只是几个商人,可是....可是还望侯爷给我们这个面子。”   几人目光之中都带着期盼之色。   杨宁心知在这几人看来,登上卓仙儿的画舫,已经不是什么寻花问柳,那是一份厚礼,大礼送上来,杨宁拒而不受,这自然会让几人心中不安。   “侯爷,小姐已经在收拾等候,还请侯爷过去一叙。”过来迎候的姑娘甜甜笑道。   十里秦淮弄灯影,柳梢依依话相思。   如此风月,如此氛围,任何一个男子都很难拒绝这样的邀请。   杨宁心中其实倒也有新和这几人打好关系,这时候一再拒绝,反倒有些矫情,而且听上一曲,倒也无伤大雅,犹豫了一下,终是微微颔首。   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花国论后已经结束,河岸边上的人们已经散去,夜色颇深,诸多画舫也都散开而去,曲终人散,繁华的秦淮河上的灯火点点如同星落,但多少带了分清冷的味道。   杨宁跟着那姑娘登上了花船,段沧海寸步不离,跟随同去,小舟荡漾,没过多久,见到前方一艘画舫在灯火之下,有碧绿的栏杆,朱顶红盖,灯火几点照在海蓝的船舱上,少了几分胭脂的靡靡,却多了分胸襟豁达的开阔。   小花船划到画舫的边上,杨宁十分眼见,瞧见船舱雕花格子的窗内,有宫灯明亮,一位佳人正站在窗边,瞧见杨宁目光投过来,那窗子立刻便关上。   等到了画舫上,引路的姑娘领着杨宁走到船舱边,掀开湘妃竹帘,十分客气道:“侯爷,仙儿小姐就在里面等候!”   这姑娘本不识得杨宁,不过刚才听朱雨辰等人称呼杨宁为侯爷,知道这年轻人身份不一般,不过秦淮河上的恩客非富则贵,姑娘习以为常,也不为怪。   舱门前悬挂着两盏纱帐绢灯,上面似乎绣着人物图,不过杨宁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即举步进入舱内,而段沧海十分识趣地待在甲板上。   湘妃竹冷,那秀丽精致、如梦如幻的的船舱内,却弥漫着柔情的香气。   飞凤铜制香炉内,燃着令人心醉的瑞脑香,香气弥漫,让这入梦的画舫上,更添了分倦懒醉人的味道。   舱内几只红烛高燃,竟然有小孩胳膊粗细,看起来就算一个晚上也不见的燃尽。   幔帐束在一边,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出氤氲的香气,让人闻到神志为之一清,案几上摆着一具瑶琴,古色古香,却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先前所弹奏的古琴。   杨宁四下里看了一眼,并无瞧见卓仙儿,忽听到轻步声响,从对面的一扇屏风后面,一个窈窕身影轻步而出,那屏风上勾勒着仕女图,风姿婀娜,可是比这走出来的佳人,图上的仕女却也是黯然失色。   那身影是个紫色极美的女子,她似乎是刚刚沐浴过,秀发低垂,脸蛋晕红,美眸之中闪烁着微微笑意,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清香,这番素雅的打扮,更显的她美丽异常。   她微抬头,向杨宁望过来,那翦水秋瞳只是轻轻一转,杨宁便似乎是被射中了一箭,箭带惊艳!   惊艳得让杨宁都有些讶然。   杨宁两世为人,灯红酒绿的生活自然也没少,见过的漂亮女人自然也是多如牛毛,若说五官精美,比之眼前这女子出色的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论起整体的艳美,那却是极其罕见。   不说前生,只说今世。   其实小妖女阿瑙的相貌也是极美,但是和眼前这女子想比,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顾清菡样容娇美,风姿出众,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可是又显得太过成熟沧桑,顾清菡自带风情,让人心荡,可是这女子似乎用不上什么风情,只用一双水波惊艳、黑白分明的眼眸,就让人沉湎其中,忘记一切。   那女子轻柔一笑,也不显得如何妩媚,或许是刚刚出道,暂时还没有被风尘所染,笑容带着清澈。   杨宁看在眼里,心下却有些感慨,暗想这么美丽的女人却沦落风尘之中,颇有些惋惜。   转念一想,却也觉得这也正常,秦淮河是大楚风月的宝地,能够参选花后之选,当然不是普通的庸脂俗粉。   “仙儿见过侯爷!”那女子上前盈盈一礼,浅浅笑道:“仙儿第一次能够服侍侯爷,是仙儿的福气。”   舱内十分温暖,卓仙儿衣裳并不多,走过去,将舱门拴上,红烛之下,香肌玉肤,身姿婀娜。   杨宁虽然算不上花场老手,却也绝非情场初哥,只是在这种古色古香的氛围之下,而且面对的是一个完璧之身的烟尘女子,这种感觉竟是从未体验过,走到古琴边上,伸出一指,轻轻撩拨了一下,发出一声琴音。   “侯爷也喜欢弹琴吗?”卓仙儿走到杨宁身后,柔声道:“侯爷,我伺候你先脱下外套!”   杨宁犹豫一下,“嗯”了一声,卓仙儿帮着将外套脱下,小心叠好,放在一旁,十分周到。   “侯爷可想听仙儿弹奏一曲?正好让侯爷指点一番。”卓仙儿走到古琴边上,缓缓坐了下去。   杨宁笑道:“仙儿姑娘不要客气,我哪里懂得什么音律,更谈不上指点了。”   卓仙儿雪白的脸颊顿时红晕上涌,红烛之下,更显娇美,素手放在案几上,轻咬贝齿,垂下螓首,低声道:“那.....那侯爷是准备安歇吧?”说话时,呼吸微促,酥胸起伏,荡人心魄。   ------------------------------------------------------   ps:感谢巅天丨i紫风好朋友的捧场打赏,感谢投下月票的好朋友们,感激不尽! 第一六五章 美人如玉   仙儿不但人美,声音也很甜。   她话里已经带着邀请之意,可是杨宁只是淡淡笑道:“现在还早!”   仙儿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向外看了一眼,随即关上窗户,回眸浅笑道:“那仙儿为侯爷沐浴更衣!”   卓仙儿一言一行,并非做作,却更有一种撩人的姿态。   她的仪容举止显然是培养多年,脱不了烙印。   便在此时,却听到声音响起,边上一道小门打开,两名丫鬟已经捧进一个大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内,两人望了杨宁一眼,掩嘴轻笑,退了出去。   “这是做什么?”杨宁一愣,随即明白什么。   很快,那两名丫鬟再次进来,都是拎着水壶水桶,往水桶里注水,两人似乎是想看清楚自家姑娘的第一位恩客究竟是怎样一位男子,所以注水之时,时不时地打量,杨宁虽然脸皮不薄,却还是有些尴尬,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还不想洗澡。”   两个丫鬟向木桶内注了大半热水,试探下水温,放下洗换用品,已经转身出去。   “卓姑娘,这......!”   杨宁还没说完,却见到一个女童已经拿着花篮进来,花篮里满是各色花瓣,已经是冬季,杨宁很奇怪这些花瓣是从何处得来。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数落到了水桶之中,少数飘到木桶四周,五彩斑斓,暗香流动,落英缤纷,让人心旷森一。   木桶之中的热水水汽一熏,空气中弥漫着除了处子的幽香,还有花瓣的香气,一时间让人宛然在梦中。   女童撒花完毕,这才鞠身退出,轻轻带上了房门,杨宁看在眼里,心想一分钱一分货,江城花了三百金夺了卓仙儿,可是现在看来,也不算太冤枉,卓仙儿这样的美人儿本就不必用金钱衡量,而这里的服务和排场,也确实罕见。   他目送那女童离开,等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脸色骤变,差点跳起来。   只见到卓仙儿不知何时已经宽衣解带,身着亵衣,白里透红的冰肌玉肤在烛光之下,尤为的炫人眼目。   “仙儿姑娘,你这......!”杨宁感觉喉咙有些干。   他不是登徒子,可是却也可以用人格保证绝不是柳下惠,朦朦胧胧的东西最是动人心魄,爱情如此,女人更是如此。   只穿着亵衣的卓仙儿立在那里,更是让任何一个男人泛起冲动,杨宁觉得自己的目光已经有些移不开。   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确实已经美得触目惊心。   刚才初见卓仙儿,虽然觉得卓仙儿确实长得十分美丽,但也并无太深的冲动,可是不知为何,这女人就像珍藏了多年的美酒,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就感觉她越发的有人,似乎没多看一眼,她的魅力就会迅速递增。   杨宁没有看到沈娇奴,可是此刻却感觉,卓仙儿没能成为花后,或许是没人能够近距离地体会到卓仙儿的这股子魅力。   她不需要说话,可是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是在向男人诉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卓仙儿的表情并不生动,甚至有些木然,可是她站在那里,没有哪个男人不会产生征服之心,杨宁甚至也如此。   “侯爷不想听仙儿弹琴,也不想沐浴,显然是觉得春宵一刻值千金。”仙儿如同一片云彩般,轻飘飘地走到木桶边上,声音如梦似幻:“可是仙儿要伺候侯爷,总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侯爷等一下好不好?”   她肌肤光泽白皙,羊脂玉般光滑的身子若隐若现,胸前丰软颤颤巍巍,虽然有亵衣遮盖,却难以掩饰那两点樱桃凸起。   她夺了花妃,但也从这一刻起,她的全部也被人所买,已经不属于自己。   她虽然美丽动人,气质优雅,但她现在只是秦淮河上的一名歌舞伎,多年的训练让她知道,即使她夺得了花妃,在很多普通人眼中风光无限,但她终究也只是某些人的摇钱树,也只是男人的玩偶而已。   水声轻响,卓仙儿已经连带着衣衫进了木桶,捧起带着花瓣的清水,当头浇了下来,微微闭上了眼睛。   水气弥漫室内,缭绕不绝,朦胧一片。   杨宁喉头动了一下,叹了口气,卓仙儿看过来,问道:“侯爷为何叹气?是仙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不是。”杨宁在椅上坐下,凝视着如同水莲花般的卓仙儿,问道:“仙儿姑娘,我能不能知道,你是哪里人士?”   卓仙儿不经意地撩着水花,唇边泛起一丝浅浅微笑,“侯爷看起来像个.....!”掩齿一笑,并没有说下去。   “像什么?”杨宁好奇问道。   卓仙儿娇笑道:“像个先生,斯斯文文的。她们说,我第一次接待客人,这个时候,一般的男人都会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可是侯爷一直没有动。”   杨宁含笑问道:“你希望我扑上去?”   卓仙儿脸颊微红,低下头,轻声道:“仙儿从今天开始,就要进入这行,以此为生。仙儿先前一直在想,第一次......第一次会交给谁,看到侯爷之前,仙儿心里一直很害怕,可是看到侯爷进来,仙儿.....仙儿就不怕了。”   杨宁一怔,心下感慨。   “侯爷,你可知道,这木桶是为两人设计,侯爷不喜欢和女人一起沐浴吗?”卓仙儿眨了眨眼睛,“侯爷要是.....要是喜欢,也可以一起的。”   杨宁心下还真想过去,不过却还是按住了心头的冲动,想了一下,才道:“今天听到仙儿姑娘的琴音,确实是音律高手。”   “哦?”卓仙儿美眸之中带着一丝光彩,“侯爷喜欢听仙儿弹琴?您觉得仙儿弹的如何?”   “出类拔萃。”杨宁道:“应该是我目下见过弹琴技艺最高的。”   卓仙儿娇美一笑,娇躯往前,带动水响,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半个身子趴在木桶边上,饱满丰弹的酥胸压在木桶边缘,亵衣带水,胸脯被挤压在一起,“侯爷刚才还说不通音律,原来是在骗人。”   杨宁笑道:“会吃猪肉,难道一定要会杀猪?”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   果然,卓仙儿娇嗔道:“侯爷又在取笑仙儿了,你说仙儿会杀猪,仙儿连刀子都没碰过。”   杨宁知道卓仙儿看起来十分清澈,不带风尘气,但毕竟是在风月场中久经训练出来,自然懂得撒娇发嗔的套路,这些小手段对这样的女子来说娴熟无比,可恰恰是这样的小手段,却让大多数男人魂销色授。   “仙儿姑娘的琴技虽高,可是......!”杨宁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道:“姑娘的琴音透着落寞萧瑟,还有金戈铁马的杀伐,如果不是瞧见当时确实是姑娘的弹奏,我恐怕不会相信会是出自仙儿姑娘之手。”   卓仙儿此时的姿势异常诱人,她趴在木桶上,身线起伏,饱满滚圆的翘臀将衣衫紧紧绷住,在纤细腰肢的映衬下,宛若葫芦般的身段让那臀儿的形状宛若蜜-桃一般,充满了质感,被水浸湿的衣裳紧贴在娇嫩的肌肤上,光滑弹润。   “侯爷是在夸赞仙儿吗?”卓仙儿带着浅笑问道。   杨宁刚进舱的时候,卓仙儿明显有点紧张,但此刻发现杨宁十分随和,也放开了许多。   杨宁笑了一笑,道:“我只是奇怪,如果没有经历过那些,如何能够将其中的意境表现的那般淋漓尽致。仙儿姑娘年纪轻轻,我很难想象姑娘会经历那么多的故事。”   卓仙儿微微一怔,美眸之中划过一丝异色,却也是一闪而过,幽幽道:“仙儿只是身不由己的女人,或许在音律之上,真的有些天赋吧。”   杨宁微微颔首,可心里却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其实他之前就一直心存疑问,音由心生,琴技再高明,可是如果不随心发,很难引起人的共鸣。   卓仙儿先前表演的琴技,曲调之中带着苍茫寂寥,又有铿锵激扬的沙场之音,将人带入到剑阁纵马、夜雨洗兵之境,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心中有着深切的烙印,而且将之融入曲调之中,很难让众人沉浸其中。   杨宁不知道别人是否发现这一点,可是他却敏感地察觉,这其中颇有些蹊跷。   见卓仙儿似乎不愿多谈这个,只能道:“仙儿姑娘准备一直在这行做下去?”   卓仙儿幽幽叹道:“侯爷,你觉得仙儿还有别的选择?”   杨宁一怔。   “其实像我这样的女人,早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仙儿唇边带着一丝讥嘲,“他们在我身上花费了太多的本钱,当然想要连本带利都收回来。今天我还是完璧之身,能够参加花后之选,而且侥幸得了花妃,处子之身自然要卖得贵一些,等到以后,自然会跌价。”水声再次响起,仙儿已经坐回水中,轻声道:“迎来送往,价钱会越来越便宜,用不了几年,在秦淮河上,就算是人老珠黄,如果有好心的达官贵人一时心好,收为小妾,或许还能过此一生.....!”说到这里,似有若无瞧了杨宁一眼,“可是如果时运不济,我想最后流落街头也是有的。”   杨宁知道她说的虽然残酷,却是实话。   卓仙儿显然很清醒,对自己的道路甚至是下场一清二楚,说起来也是异常的平静。   或许像这些姑娘,除了培养舞技琴艺,也许都在筹划着以后的出路,可一个弱女子,在这样的时代,除了指望能有个好结局,又能做什么?   杨宁多少有些黯然,这个时代,这种女人的结局注定不会是喜剧,就算如何出色,也是逃不了注定的命运。   他脑中也划过赎身之念,毕竟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就此沦落,实在让人惋惜,可是且不说他还没有多余的财力为卓仙儿赎身,即使真的有此财力,区区秦淮河上像这样的姑娘就数以百计,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幸,难不成自己还要一个一个地去救助?   他叹了口气,忽见的卓仙儿从木桶中站起来,伸出一只雪白玉臂,轻声道:“侯爷,你帮我出去......!”   杨宁见得卓仙儿那美玉般玲珑剔透曲线起伏的娇躯,心下微动,往前踏出一步,还没有伸手,却见到卓仙儿本来略带娇涩的俏脸忽地变色,随即一件东西从自己耳边飞过,正打在卓仙儿的心口处,卓仙儿轻哼一声,娇躯已经软倒下去。   杨宁心知不妙,握起拳头,正要回身,感觉身后一阵清风飘动,随即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点了一下,接着后脊椎也是一麻,瞬间被人点了穴位。   杨宁眼前发黑,身子发软,倒下去之前,心中却已经暗骂:“段沧海你个狗日的,在外面看风景吗?被人闯进来也没察觉。”   -------------------------------------------------------------------   ps:感谢lingday好朋友升级为宗师,多谢您的支持,感谢楚月婵好朋友升级为护法,感谢lol永恒惟一、书友33851175、黎意黎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谢谢大家了。   另外通知一下,明天是九月一号,本书明天开始正式上架了,按照要求,是必须要爆发一下的,所以明天最低会有个五六更,最高也可能有个十更,但最可能的还是五六更,所以争取是十更,保底是五六更,还是希望新老读者能够多支持一下。诸位是沙漠的衣食父母,养家糊口全靠诸位,所以在此鞠躬向大家恳切请求能够支持一下正版。   如果可能,下个月也争一争月票,在此拜托诸位了! 第一六六章 连城   正式上架,盼大家多支持,正版订阅!   ---------------------------------   杨宁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似乎是化成了长着翅膀的天使,在白云之间飘荡,勉强睁开眼睛,立刻发现了红木色的地板。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着,两条腿也被绑着,腰间勒紧,竟然是被人悬空吊挂着。   这他娘的就尴尬了。   头脑有些迷糊,抬头四下看了看,依然是在卓仙儿的船舱之中,四下里幽静异常,红烛的灯火依然在闪烁,一条绳子挂在舱顶上,自己距离地面有一人之高,微一挣扎,绳子就晃晃悠悠,整个人也悬空飘荡着。   他心下吃惊,第一个念头便是窦连忠那帮人的报复。   忽听的一个柔美的女子声音笑起,一个嗲嗲的声音道:“锦衣侯爷,人家可是赴约来了!”   杨宁身体一震,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不远处的一张软榻上,斜躺着一名娇美如花的女子,一身火红色的衣裳,一手侧托着螓首,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看。   这女子妖媚入骨,性感非常,杨宁一眼便即认出,竟然是在大光明寺见过的赤丹媚。   “是......是你?”杨宁微微变色。   他实在没有想到,偷袭自己的竟然会是东齐白云岛主座下弟子赤丹媚。   赤丹媚咯咯娇笑起来,胸前峰峦波涛颤动,划出一道道美妙的波浪,似有无尽的热力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她那诱人的发嗲声音让人心动:“哟,看来侯爷对人家有些不满意啊?你不想再见到我吗?”   杨宁一时间摸不透这艳女的目的,但是这艳女的胆子显然是极大,否则身在楚国京城,竟然敢对锦衣侯动手,那可是重大事件。   不过杨宁知道这女子狡猾多端,和她来硬的根本不会起任何作用,这时候既然被她控制,就只能相机行事,故意叹了口气,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这样的大美人儿,见过你的男人只怕每天做梦都想着你,又有谁不想见到你?”   “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一直想见到人家?”赤丹媚吃吃笑道:“人家还以为你早把人家忘记了呢。”   杨宁叹道:“赤姑娘,你要找我,随时都可以,可是.....可是咱们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似乎有些不礼貌吧?”   “咱们在大光明寺都说好的,等有机会,我会到秦淮河上,和其他的姑娘比一比。”赤丹媚从软榻上起身来,火红色的衣衫在灯火之下,仿佛让赤丹媚周身笼罩着火焰,衬得她的肌肤更是白皙的刺眼,那精美的五官,亦是魅惑至极,“小女子说话算话,今日就是要来赴约。”   “赤姑娘言而有信,我很佩服。”杨宁道:“姑娘,这样说话有些累,不如你先把我放下来,现在还只是半夜,时间还很长,我还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说完,冲着赤丹媚眨了眨眼睛。   赤丹媚噗嗤一笑,娇声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见一个爱一个。先前不还和那位姑娘如胶似漆吗?怎么,现在又想和我谈情说爱了?”   杨宁此时却已经瞧见,卓仙儿此时正靠坐在角落的一张椅子上,不省人事。   杨宁哈哈一笑,道:“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真正想的只是赤姑娘,赤姑娘,你可能还不大了解我,我这个人其实很单纯,并不花心,上次在大光明寺见过你,就一直想着还能再见一面,说说心里话,不过当时在大光明寺,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说,你也没有给我单独机会,今天见到你,我心里很激动。”   赤丹媚扭着腰肢走过来,她走过来之时,带来一阵香风,到了杨宁面前,伸出右手,探出一根手指,挑起了杨宁的下巴,与杨宁四目对视,这种姿势,让杨宁更是尴尬,可是此时靠的近,愈发觉得这女人的肌肤水嫩白皙,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似乎只要吹口气,便能让那水嫩的肌肤破裂。   赤丹媚那双迷人的眼眸似笑非笑,紧盯着杨宁眼睛,杨宁一看那眼睛,就觉着这女人似乎是在勾引自己,不好盯着看,移过目光,赤丹媚已经幽幽叹道:“一个人是不是说谎,看眼睛就知道真假,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人家又怎能相信你?”   杨宁心想你这废话还真是多,老子被吊着手臂都麻了,可是这时候不能发作,只能道:“赤姑娘,你今天来找我,该不会是找我玩绑缚吧?其实我对这个还真是有些研究,要不你放我下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哈哈哈,锦衣侯,你这性子,让人家真的对你动心了呢。”赤丹媚妩媚一笑,身体轻扭,丰腴的娇躯就如同火一般热情,她脸上泛起一丝羞红,眼中射过丝丝点点的媚意,将那成熟妩媚的风韵演绎得淋漓尽致。   杨宁心下微跳,不过他倒也有自知之明,这女人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看上自己,他甚至怀疑这个女人那媚人的眼神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媚术,按理说自己也算是意志坚韧,应该不会如此容易心神悸动。   “既然动心了,就要听话嘛。”杨宁见赤丹媚根本没有帮自己解绳子的准备,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   赤丹媚成熟惹火的身体随着笑声一阵颤动,嗔道:“人家就不听话,你又怎么样?”   杨宁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能怎样,只是这样说话,影响你我两人的关系。”   “关系?”赤丹媚似笑非笑道:“侯爷,人家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了?”   “半夜三更,你为了找我,偷偷跑到这船上来,你说没有关系别人也不信的。”杨宁道:“赤姑娘,咱们都是成年人了,我觉着还是坦诚相对的好,我知道你除了想看看我,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事情找我,你说你这样待我,我要是不高兴,接下来咱们岂不是很难合作?”   赤丹媚美眸一转,顾盼流兮,轻笑道:“看来你脑子倒也不笨。那好,人家就随便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老实回答,人家不但解开你绳子,还.....还能给你一些好处。”说到这里,故意咬着红唇,微挺了挺本就高耸的胸脯。   我擦,真当我没有见过美女?别以为挺几下大胸我就任你摆布,失去了理智,你说随便问几个问题,那是糊弄鬼呢?   杨宁却故意盯着赤丹媚高耸胸脯狠狠看了几眼,才道:“你想问什么?”   “侯爷当日在大光明寺击败了白师兄,威风八面,人家好生佩服。”赤丹媚站在杨宁边上,吐气如兰,身上更是散发着让人荷尔蒙上升的幽淡体香,“侯爷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剑术,究竟是谁传授?”   杨宁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准备,料定赤丹媚找上自己,很可能就与当日在大光明寺发生的事情,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他自然不可能将那套剑图的事情说出来,却是笑着反问道:“怎么,赤姑娘也喜欢剑术?是那位白大侠让你来问的?”   “才不是呢。”赤丹媚嘻嘻一笑,“人家就是好奇嘛,侯爷,你就告诉人家,是谁传授你剑术?”   杨宁记得很清楚,当日白羽鹤对自己的剑术来源似乎就有猜测,好像他们是在怀疑有一位高人暗中传授自己剑术,而白羽鹤对那位高人似乎很是敬畏。   “赤姑娘不是在明知故问?”杨宁轻笑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谁传授的剑术,白大侠可是一清二楚。”   赤丹媚眼眸之中显出一丝光彩,道:“你是说,你的剑术当真是他所授?”   杨宁神秘一笑,并不说话。   “哎呀,急死人了。”赤丹媚更是凑近一些,兰花香般的气息吐在杨宁的脸上,嗲声道:“你快说嘛。”   杨宁故意装作高深莫测样子,道:“你让我说什么?”   “你就说你的剑术是不是他所传授?”赤丹媚盯着杨宁眼睛,“人家就想听你的真话。”   杨宁眼睛一转,反问道:“你这话我真不好回答,你说的‘他’,指的又是谁?”   赤丹媚轻笑道:“你这坏人,还在故弄玄虚,难道你不知道人家说的是谁?”   杨宁叹道:“你不说清楚,我当然不知道!”   赤丹媚叹了口气,道:“除了北宫连城,人家说的还能是谁。”她说到“北宫连城”四字的时候,眼眸之中明显带着一丝异色,十分复杂,似乎是恐惧,似乎是敬畏,又似乎是憎恨,混杂在一起。   这是杨宁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陌生无比,微皱眉头,反问道:“你说的北宫连城是哪路神仙?”   赤丹媚先是一怔,随即咯咯娇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酥胸乱颤,她一条手臂横在胸前,似乎是担心胸脯颤动的太厉害,这个艳美性感的女人似乎都要将眼泪笑出来,边笑边指着杨宁道:“齐宁,你说的没错,他是神仙,知道他的人,都觉得他是神仙,剑神,当然是神仙!”   “北宫连城?剑神?北宫连城是剑神?”杨宁有些懵,“你说有人传授我剑术,是.....是剑神北宫连城?”   ---------------------------------------------------------------------   ps:上架了,也不多说其他,看我表现吧,今天保底最少六更,尽量多更,反正会一直坐在电脑前,苦战一天。   新书上架,大家也多支持一下,老朋友们都知道自动订阅的,然后有月票的也帮忙顶一下,经济条件好的捧场一二,算是捧个人场,在外靠朋友,新书靠读者,沙漠在这里给大家鞠躬了。   另外本书的群再公布一下:563369419,有兴趣的朋友进群一起哈皮,和以前一样,有些隐秘的东西就在群里发布吧! 第一六七章 觅踪   赤丹媚笑道:“除了北宫连城,天底之下还能找出第二个人的徒弟可以在三招之内击败白师兄?”   杨宁盯着赤丹媚,眼也不眨,十分认真问道:“赤姑娘,在咱们继续交流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想问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我这人长的怎么样?”杨宁一本正经问道。   赤丹媚显然想不到杨宁会突兀地问这样的问题,她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心知杨宁这样问必有缘故,妖娆一笑,道:“我若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你自己都不会相信,不过至少不让人讨厌。”   杨宁知道赤丹媚说的是实话,但心里还是有些烦恼,又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否很聪明?”   “应该不笨,否则先前发现自己是被我抓起来悬吊,早就破口大骂了。”赤丹媚吃吃笑道:“你能耐下性子和我虚与委蛇,也算挺聪明的,不过真正比你聪明的人,也不在少数。”   说话太直总是会让人丢面子。   杨宁叹了口气,道:“那你为什么觉得北宫连城会传授我剑术?他既然是剑神,就像你说的,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我不久前还只是锦衣世子,不瞒你说,楚国京城别的不多,这世子多如牛毛,你随便扔个石头在大街上,都能砸死两个,所以这样的身份也不如何牛叉,你也说了,我不算最英俊的,也不是最聪明的,人家牛叉哄哄的剑神为什么会看上我?”   他心里却已经在想,赤丹媚说天底之下只有剑神北宫连城的弟子能在三招之内击败白羽鹤,如果此言不虚,难道自己在老宅找到的那些剑图,竟是北宫连城的东西?   赤丹媚三言两语之间,已经让杨宁很强烈地感受到北宫连城的强大。   一个人被称为神,当然不是因为他真的可以成仙成神,而是表明他在某一方面达到了正常人无法逾越的高度。   北宫连城既然被称为剑神,那就说明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已经是超凡脱俗,达到了世人仰望的高度。   如此人物,怎会出现在齐家老宅?   赤丹媚幽幽叹道:“我本以为你虽然不老实,却没有想到你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满嘴谎话,面不改色,如果我不是知道你底细,都要被你所骗。”   她声音虽然还是十分娇媚,但语气显然已经不善。   杨宁皱眉道:“我骗你什么了?我看你长得也还可以,怎么说话颠三倒四?”   “你说我说话颠三倒四?”赤丹媚有些气恼,伸手捏住杨宁耳朵,怒道:“北宫连城是你们锦衣侯齐家的人,你剑术是他所授,现在还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是什么?”   赤丹媚捏的力气不重,可是被一个女人捏住耳朵,实在是好没面子,杨宁心里恼火,干脆道:“好,你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不错,我的剑术就是剑神所授,那天击败白羽鹤,只是最简单的一招。赤丹媚,我也不怕告诉你,剑神教我的剑术总共有九九八十一招,每一招都是所向披靡,那天我要是用厉害一些的招数,白羽鹤就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了。”   赤丹媚狐疑道:“他教给你八十一招剑术?”   “不信啊?”杨宁冷笑道:“你要不信,先放我下来,我一招一招比划给你看。”心中却是想着,只要放老子下来,老子大可以利用逍遥行闪躲,只要冲出这船舱,惊动其他人,赤丹媚总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锦衣侯下手。   他知道赤丹媚虽然性感诱人,是个让男人一看就心神荡漾的大美人儿,可是这女人可是东海岛主的弟子,杨宁从真明小和尚口中已经了解到,当今之世有几个本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被人称之为大宗师,这些人都是超越了人之极限,武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东海白云岛主便是其中之一。   赤丹媚既然是白云岛主的弟子,武功自然是非同小可,当日在大光明寺,甚至击败了大光明寺高僧净空大师,虽然有使诈的嫌疑,但其武功也确实是了得,自己与她在武功上还是有很远的差距,单打独斗,那只会死的很难看,唯一的优势,就是自己那套玄妙的逍遥行。   赤丹媚咯咯一笑,道:“只要知道你真的学了他的剑术,其他的就不重要了,你也不用比划给我看。”   “嘿嘿,你不就是害怕我的剑术了得,担心不是我对手?”杨宁故作得意,意欲激将。   只可惜赤丹媚不但人美,更是狡黠得很,娇滴滴道:“侯爷,你就不要在人家面前耍花招,你那些伎俩,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或许有些用,用在人家身上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杨宁故作凶恶之色,恐吓道:“赤丹媚,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开。别怪我没提醒你,剑神神出鬼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找我,他都穿我剑术了,你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有多密切,如果被他见到你这样对我,你觉得你下场会怎样?剑神呐,随便一剑就要你的命,你不害怕?”   赤丹媚虽然明知道杨宁是虚张声势,可却还是四下里瞧了瞧,杨宁见她只是听到一个名字就如此忌惮,心下对那位剑神更是心向往之。   忽听得咯咯娇笑声响,赤丹媚已经腻声道:“北宫连城既然到了剑神的地步,如果还轻易出剑杀人,那也就对不住剑神的称号了。小侯爷,你说北宫连城随时会来,莫非他现在就在京城?”   “你说呢?”杨宁故作高深。   赤丹媚伸手抚在杨宁脸庞上,问道:“那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在哪里?”   杨宁感觉她手掌光滑温润,幽香四溢,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   他心里却也举得奇怪,段沧海应该就在舱外守着,以段沧海的警觉,这船舱内都闹了这小半天,自己有时候故意将声音放大,段沧海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可是那家伙始终没有进来,也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情。   不过他也知道,段沧海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比起赤丹媚,也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怎么?”见杨宁不说话,赤丹媚轻笑道:“你不想说?”   杨宁看了她一眼,道:“我告诉你,我的脾气很怪,愿意说的,别人不问,我也会说,我不想说的,你就算想着法子折磨我蹂躏我,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讲。我本想和你客客气气,大家坐下来好好交流,你非要这样没礼貌,我实在没什么好对你说的。你要动手,现在可以了,皮鞭滴蜡,就算要我性命,赶快来!”   赤丹媚又是一阵笑,花枝招展,风姿妖娆,“这样才像个男人。”媚眼儿一转,娇躯忽地飘荡而起,宛若一团火焰喷薄而出,杨宁随即感觉身子一沉,却是上面的绳子已经被割断,整个人已经向下坠落,他双手双腿被绑,而且身悬半空,无处借力,眼见得便要正面摔在地板上,赤丹媚却已经落在他边上,一掌拍在杨宁身侧,杨宁整个人就轻飘飘地飞到了那张柔软温香的大床上。   赤丹媚的力度和手法掌握的恰到好处,杨宁飘出之后,她火辣的娇躯如影随形,飘荡过去,等杨宁落在床上,赤丹媚也已经侧躺在大床上,一手托着螓首,似笑非笑看着杨宁。   杨宁躺在床上,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小侯爷,人家可没想过要杀你。”赤丹媚伸出一只手,探入到杨宁的衣襟之中,咬着粉润的红唇,眼波流动,嗲声道:“你看这样好不好?”   杨宁只觉得一只光滑如玉的手儿已经贴在自己的胸膛处,肌肤相接,一根手指头竟是在自己的胸口画着圈圈,虽然动作不大,可是这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是让杨宁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他呼吸微微急促,转头看赤丹媚,见得赤丹媚那种魅惑众生的俏脸近在眼前,媚眼流波,琼鼻润唇,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线,美艳至极。   “北宫连城在哪里?”赤丹媚对着杨宁耳朵吹了一口如兰似麝的香气,轻声道:“小侯爷,你要是告诉我,我还可以答应你别的事情。”   杨宁叹道:“你为何想见他?”   “这就与你无关了。”赤丹媚道:“你只要告诉人家,他现在在哪里,人家保证绝不伤害你,还能.....还能让你舒服一些。”她贝齿如雪,咬着红唇,似乎都要咬出血来。   杨宁苦笑道:“你准备对我用美人计?”   赤丹媚指尖划过杨宁胸口,杨宁身体一颤,赤丹媚娇嗲嗲道:“人家就是用美人计,你不喜欢吗?”   “赤丹媚,你要找北宫连城,是否就是你此行大楚的目的?”杨宁道:“前往大光明寺,想要得到《光明真经》,只是你们的目的之一,你们还想打探北宫连城的下落,而这一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白云岛主差遣。”淡淡一笑:“我就奇怪,白云岛主虽然是东齐国师,可是他们说白云岛主常年居于白云岛,不问国事,怎会因为楚帝驾崩,会派出手下两大弟子前来大楚吊唁?原来背后的目的是为了北宫连城。”   赤丹媚媚眼如丝,轻笑道:“小侯爷比我想的还要聪明,可是人家在和你调情,你却说这些煞风景的话,真是不解风情。”   -----------------------------------------------------   ps:第二更,求月票,求捧场! 第一六八章 两把刀   第三更,求订阅,拜谢了!   -----------------------------   红烛幽香,旖旎风光,有佳人如玉近在咫尺,这本是极为美好的光景,更是调情弄爱的最好时光,只可惜杨宁现在根本没有这个雅兴。   赤丹媚娇媚如花,玲珑浮凸的娇躯曲线起伏,特别是她对着自己侧身而躺,丰满的胸脯宛若山峦一样被包裹在红裳之中,沉甸甸的十分壮观。   这媚女此刻微含着笑意,朦胧而妩媚的一双美眸,泛着氤氲雾气,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一根涂着凤仙红汁的纤纤葱指搭在粉润的红唇边上,更增添了几分妖冶诱惑的风情。   “怎么皱着眉头?”赤丹媚又往里凑了凑,饱满酥胸已经挤在杨宁肩头,杨宁瞬间感到这媚女软绵的酥胸弹性惊人,虽然知道这是条美女蛇,心头却还是一荡,叹道:“赤丹媚,看来你真的很想知道北宫连城在什么地方,和你说句良心话,严刑拷打我不怕,我最害怕的就是美人计,特别是你这样的美人儿,这招使出来,我一点防御力都没有。”   赤丹媚咯咯娇笑,身体亦是微微扭动,那丰满软弹的酥胸便在杨宁肩头摩擦,她一根手指伸过去搭在杨宁嘴唇上,媚声道:“人家现在不是使美人计吗?那你还不老实交代,北宫连城到底在不在京城?他什么时候开始传授你剑术?白师兄说你的剑术虽然玄妙,可看起来却像个生手,似乎练剑不久,难道他是最近才传授你剑术?”媚眼儿一转,不等杨宁说话,继续问道:“还有,你那天走出来的诡异步法,又是什么本事?是否也是北宫连城所授?”   杨宁笑道:“你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还有,你是要使美人计,可不是严刑逼供,我瞧你现在也根本不像使美人计的样子?一根手指在我身上划来划去,你要觉得这就是美人计,我实在无话可说。”   赤丹媚咯咯一笑,抬手在杨宁胸口轻轻拍了一下,嗔道:“你这小坏蛋,你还要怎样?”媚眼一转,娇艳欲滴,“难道.....难道你还想......?”她没有说下去,可是她显然知道,有时候语言和穿着衣裳的女人一样,半遮半掩更能让人心动。   “先不说我想怎样,你既然要使美人计,总要让我中计得点甜头?”杨宁叹道:“就算不能真的发生些什么,抱一抱亲一亲总是要的吧?否则岂不愧对美人计这个词?”   “哟,你还想抱一抱亲一亲?”赤丹媚眼儿更媚,似乎都要滴出水来,“你就这样不怕羞?”   “美人计诶,怕羞还有个鬼的美人计?”杨宁嘿嘿一笑。   赤丹媚叹了口气,道:“你非要占人家便宜,才和人家说实话?小侯爷,人家可比你大上很多,你也不嫌弃人家?”   “你这样的女人,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还会让男人想入非非。”杨宁道:“更何况本侯爷其实不喜欢那种年纪轻轻的女人,太青涩,没有什么味道,反倒是你这样的女人,知道怎么疼人,韵味十足,水多活好.......!”   “大胆!”赤丹媚凤目一冷,眸显寒意,“你再胡说,我可不客气了。”   杨宁忽地脸色微变,失声道:“那......那是谁?”   赤丹媚一怔,不由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在此时,杨宁整个人已经一个翻转,极其灵活,等赤丹媚反应过来,杨宁竟已经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寒光如冰,寒刃竟已经顶在了赤丹媚咽喉处。   杨宁被捆绑的双手,此时竟然已经解脱。   赤丹媚这时候才知道上了当,却并无慌乱之色,只是媚眼如丝嗔道:“你这坏东西,原来自己解了绳子?”   杨宁双手虽然松脱,可是两条腿却还是被绑着,此时整个人已经完全压在赤丹媚的娇躯上。   先前只是看到赤丹媚身材火辣,此时压上去,才发现这女人的身子软绵绵的宛若无骨,香软娇躯微微扭动,实践出真知,看来女人还是丰腴带一些肉感才好,不说别的,就压在上面感觉也十分舒服。   “你绑绳子的技术实在很一般。”杨宁反客为主,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赤丹媚那张娇媚如花的脸,“怎么样,还要不要在我面前放肆?”   杨宁前世经过特训,不但格斗技能十分出色,对于一些捆绑之术,也是十分精熟,后世的捆绑术五花八门,杨宁接触极多,赤丹媚本以为吃定了杨宁,绑缚起来并无花哨,杨宁一边虚与委蛇,但暗中却已经自行解开了绑住双手的绳子。   赤丹媚委屈道:“人家也没对你怎样,你现在拿刀顶着人家又算怎么回事?小侯爷,你还懂不懂怜香惜玉?”她呼吸微促,如山峦一般撑起的胸脯上下起伏,杨宁想不看也是不成,心下暗想要是能够摸一把只怕很舒服,不过这时候也不是占便宜的时候,冷笑道:“怜香惜玉?老子要不是这样,今天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你觉得我要杀你?”赤丹媚更是委屈,噘着嘴道:“人家只是和你开玩笑,问你几个问题,谁说要杀你了?你是锦衣侯,真要杀了你,岂不要出大事?人家有那么笨吗?”咬着红唇,娇嗔道:“你能不能先从人家身上下去,你太重,人家.....人家柔软之躯,禁不住的......!”   “少废话。”杨宁道:“我问你,白云岛主为什么要让你们找寻北宫连城的下落?你和白羽鹤此行楚国,到底居心何在?”   赤丹媚可怜兮兮道:“岛主只是仰慕北宫连城,许多年都不曾有北宫连城的消息,不知是死是活,所以这次我们到楚国,岛主让我们顺便打听一下北宫连城是否安好,如果有机会,希望请他老人家去白云岛做客。”媚眼如丝,娇声道:“小侯爷,人家真的没有恶意,你不要误会。”   杨宁对赤丹媚的话九分不相信,剩下的一分还有怀疑,冷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赤丹媚轻轻扭动了一下娇躯,“你们家那位剑神,和岛主是故交,两人年轻的时候关系极好,都是称兄论弟的,你要是不信,去问北宫连城就知道。哎呀,小侯爷,你一把刀子就够了,干嘛还要拿两把刀?”   “两把刀?”杨宁皱眉道:“什么意思?”   “你一把刀顶着人家喉咙,下面还有一把刀......!”赤丹媚闭上眼睛,白皙脸蛋微泛红潮,略有一丝羞涩:“你.....你顶着人家.....人家那里......!”   杨宁一怔,随即一阵尴尬。   赤丹媚性感惹火,有着让任何男人垂涎的惹火身材,前凸后翘,这样的身材,只要是个男人,看一眼就会有冲动。   杨宁压在她身上,香软弹性,随着赤丹媚时不时地扭动一下,杨宁血气方刚,早就起了一些反应。   “对不起,你狡猾多端,不可不防,必须用两把刀子对付。”杨宁虽然有些尴尬,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其实他心里明白,赤丹媚只是故意这般说,这女人要是不知道下面被什么顶着,那还真是见了鬼。   “人家害怕......!”赤丹媚声音酥腻,呼吸微促,这勾魂的呻吟又让杨宁坚韧几分。   只是这样硬邦邦顶在人家的小腹处,终究有些尴尬,杨宁微微提臀,想要拉开一些,可是双腿被绑,活动不便,微提了一下臀,力气跟不上,又重重下压下去,便是这一瞬间,听到赤丹媚喉咙里发出一声销魂的轻吟,那娇躯也是剧烈颤动了一下。   杨宁臀部下落那一刹那,只觉得顶在柔软至极的地方,深陷下去,虽然两人都有衣物阻隔,可是这一下猛顶,却让杨宁浑身一酥,说不出的舒畅,恨不得再这样来几次。   “你......你这个小坏蛋.......!”赤丹媚眼波滴水,面泛红潮,声音娇腻:“你.....你又拿刀顶人家,人家好......好害怕.......!”   杨宁咳嗽一声,道:“你要是不老实,今天我就用那把刀捅死你。”   赤丹媚眸带委屈之色,娇滴滴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先前.....先前就不该对你客气......!”轻声道:“你下面有把刀,就.....就把我脖子上的刀拿开,人家不舒服的......!”她又扭动一下身体,似乎是想摆脱下面那把锋利的“刀刃”,可是她不扭动还好,那腰肢一扭动起来,带动臀儿摇晃,反倒是更加摩擦刺激杨宁,杨宁忍不住再次提臀,又重重往下压过去,凶狠道:“不要乱动!”   赤丹媚喉咙里又是发出一声销魂轻吟,恨恨道:“坏东西,你敢这样欺负我,不怕我杀了你?”   “刀子在我手里,你还敢威胁我?”杨宁嘿嘿一笑,“你说找寻北宫连城只是为了请他去白云岛做客,我当然不会相信,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没阴谋,就是没阴谋。”赤丹媚娇嗔道:“你不要相信,现在就杀了人家......!”她撅起嘴唇,红润的嘴唇湿湿的,在红烛之下,似乎还闪着光泽,“你说,他到底在哪里?你都占了人家这么大便宜,压也压了,还......还顶人家那里,你再不说,人家真要生气了。”   杨宁笑道:“生气又如何?你还别说,你生气的样子,比你笑的时候还要漂亮一些。”   赤丹媚眨了眨眼睛,睫毛闪动,盯着杨宁眼睛,叹道:“你真的不怕我生气?我生气很凶的,只怕你受不了。”   “哦?”杨宁道:“我这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生气给我瞧瞧,我看你能怎样?”   ------------------------------------------------------------------   ps:今天的第三更,感谢楚月婵、lingday两位老朋友的大力捧场,感谢luoxin@百度、紫宇1、青色西红柿、沙恒、太上栎阳、书友5336372诸位好朋友的破费捧场。   九月一号,系统会给大家保底月票,大家看看自己有没有月票,丢给沙漠,有些朋友可能看几本书,月票可能有其他去处,但是沙漠真心希望这个月大家能将月票丢给沙漠支持一下,写书七年,就当大家给我个老脸捧一下,多谢了。   群号:563369419,欢迎入群。   更新持续中,今天还会有多更! 第一六九章 缥缈之音   赤丹媚妩媚一笑,腻声道:“你真不害怕?”   杨宁故意将腰部往下压了压,两人身体更加贴紧,挑衅般道:“我又顶你了,你能怎样?”心想只可惜这女人心怀不轨,如果真是在这里调情,和她大战三百回合绝对是欲仙欲死的快事。   还没等他多想,却感觉全身一紧,随即便感觉似乎有一股气浪从赤丹媚娇躯上迸发出来,杨宁心知不妙,正要做出反应,可是身体却已经被那股气浪冲开,两人本来紧密相贴的身体瞬间就被扯开,杨宁被那气浪弹起悬空,却见到赤丹媚已经撩起一条美腿。   她抬腿之际,红裙滑下,大半条玉腿便即显露出来,雪白耀眼,欺霜赛雪,腿型修长圆润,肌肤紧致弹性,毫无瑕疵,那白皙的肌肤结实透着力量感,杨宁还没看清这条白生生的美腿,就被赤丹媚一脚踢在腰侧,整个人已经飞了出去,随即重重摔在船舱的地板上。   也幸好下面是地板,并不坚硬,可即使如此,这重重一摔,还是让杨宁感觉浑身的骨头如同散架了一般。   他心下骇然,知道赤丹媚是动了内功,心下即使惊骇又是恼怒。   赤丹媚身若红云,已经轻飘飘落在杨宁身边,蹲下身子,眼波流荡,依旧嗲声道:“小侯爷,我说了要是生气就很凶的,你怕不怕?”   “赤丹媚,你......你这是投机取巧。”杨宁怒道:“不用内功你能赢我?”   赤丹媚吃吃笑道:“这倒奇怪了,你自己本事不够,没有好好练功,还怪人家本事比你高?人家本来早就可以让你躺下,可是你说要好好说话,人家就让你占些便宜,随你欺负,可你就是不说实话,人家的耐心又不好,只能生气了。”   杨宁挣扎想要起身,赤丹媚已经道:“你可千万别动,你再动一下,我可还要生气了。”   杨宁怒道:“大不了杀了我。”翻转身来,就要坐起,赤丹媚柳眉一紧,玉手探出,已经抓住杨宁脖子,这葱葱玉手纤细好看,可此时却是致命的武器,赤丹媚美眸之中微带厉色,淡淡道:“我已经没兴趣陪你玩下去了,北宫连城到底在哪里?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妙目一转,笑道:“牡丹花下死,你做鬼也风流。”   杨宁见她一改先前风骚妩媚之状,美眸带寒,心下微紧,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传进耳朵:“东海小妖,进我山岳,不想活了吗?”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然,杨宁一怔,赤丹媚亦是花容微微变色,四下里看了看。   船舱之内,除了卓仙儿依旧靠在椅子上昏睡,并无其他人,可是杨宁却对那人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那声音仿若就在耳边,近在咫尺,却又似乎缥缈在天边。   赤丹媚脸上再无妖媚之色,秀眉蹙起,冷声道:“阁下藏头露尾,既然来了,何不出面相见?”   “我武功比你高,我出来,你不怕吗?”那声音依然清晰地钻入杨宁的耳朵里。   杨宁听出那声音略带一丝嘶哑,似乎是年岁已高,但古怪的是,他却听不出那声音究竟是男是女。   那声音嘶哑之中带着一丝尖细,语气却又很低沉,老气横秋。   赤丹媚却已是全神戒备,但故作轻松道:“怕不怕,总要见识你的手段才成。”   “莫澜沧的徒子徒孙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他的目空一切。”那声音发出怪笑,“你想见识我的手段,为何不看看自己的手掌?”   赤丹媚一怔,情不自禁抬起手,杨宁也是禁不住瞧过去,只看了一眼,便即变色。   只见赤丹媚的一根手指正在流血,她肌肤白皙,小手如玉,殷虹的鲜血在洁白的肌肤映衬下更是触目惊心。   赤丹媚花容失色,失声道:“你.....你是谁?”一只手轻轻一拔,灯火之下,只见到她两指夹着一根细细的银针。   杨宁见那银针细弱毫毛,如果不是眼力好,根本瞧不清楚。   对方无声无息之间,竟然已经打出了银针,最可怖的是,以赤丹媚的身手,被人以银针刺中手指,甚至流出血来都不曾察觉。   “莫澜沧虽然不是东西,但我给他一次面子,你若再纠缠,我现在就让他少一个徒弟,你信不信?”那声音嘶哑低沉,可是说出的话,却让人由不得不相信。   赤丹媚贝齿咬着红唇,美眸四转,终是轻叹道:“前辈的传音功夫果然了得,晚辈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见谅。”瞥了杨宁一眼,恨恨瞪了一眼,轻声道:“你等着,我总不会放过你。”娇躯一扭,如同一团火焰飘到窗边,打开窗户,身手轻盈从窗户飘了出去。   杨宁见赤丹媚离开,这才松了口气,坐起身来,将绑着双腿的绳子解开,站起身来,拱手道:“是哪位前辈相救,晚辈齐宁,在此谢过!”   四下里却并无声音回答。   杨宁皱起眉头,声音微微抬高,“前辈在哪里?能不能出来让晚辈当面道谢?”心下一动,问道:“前辈可是北宫前辈?”   让赤丹媚这等高手落荒而逃,对方当然是顶尖高手,甚至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负责赤丹媚绝不至于如此恐惧。   他和赤丹媚一直在说北宫连城,难道说曹操曹操就到,真的是剑神北宫连城大驾光临?   只是这也未免太过巧合,天下之大,难道北宫连城却偏偏在今夜跑到这里来?   赤丹媚说对方是用了传音功夫,那么对方应该很可能就不在船上,若是如此,对方又如何对船舱内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而且对赤丹媚如此了解?可若说他不在船上,赤丹媚手指被银针所刺,难道还能对方还能百里之外杀人于无形?那就有些贵扯了。   不过对方在最要紧的时候忽然出声,似乎是在为自己解围,看来对自己并无恶意。   “前辈能否出来相见?”杨宁又重复一句。   只是四下里幽静一片,那人似乎也早已经离去。   杨宁皱起眉头,想了一下,也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在船舷甲板上,左右看了看,莫说那位高人,就连赤丹媚的影子也是瞧不见。   秦淮河上,依旧是灯火点点,时不时地有琴乐之声在河面飘荡,三三两两的画舫在河面上飘荡着。   杨宁心下很是疑惑,绕着船舱走到前面的甲板上,只见到过道里有两名丫鬟躺在地上,伸手探鼻息,呼吸均匀,似在深睡,杨宁心知这是赤丹媚搞的鬼,快步走到前舱,却发现段沧海竟然也是坐在船舷边,靠着船舷,一只手抬起,手中握着刀,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杨宁急忙过去,蹲下身子瞧了两眼,只见段沧海双目紧闭,鼻息均匀,显然也是被点了穴道。   杨宁熟知学位,瞧段沧海定是被点了睡穴,探手解开,果然,段沧海很快就悠悠醒转,但身体还不能动弹,睁开眼睛,见杨宁盯着自己看,急道:“侯爷,你......你没事吧?”   “我没事。”杨宁知道段沧海倒也不是懈怠,他武功本就不及赤丹媚,而赤丹媚出手偷袭,段沧海更不可能抵挡住,“还有哪些穴位被点?”   段沧海说了两个穴位,杨宁找到,好在赤丹媚倒也没有用古怪手段点穴,十分轻松解开,段沧海穴道被解,立刻跳起来,握刀道:“侯爷,刺客是女的,应该还在船上没走远。”   杨宁心想人家只怕都已经上岸了,笑道:“不用找了,她已经走了。”   “走了?”段沧海一怔,皱眉道:“那妖女武功极高,背后偷袭,不是正人君子所为。”颇有些懊恼。   杨宁心想人家一个女人,本就不吃你什么正人君子这一套。   他先不管段沧海,回到船舱内,见卓仙儿还在沉睡中,当下小心翼翼抱起卓仙儿,将她放到床上,见她沉睡之时,脸颊晕红,红唇欲滴,一副慵懒的睡美人之姿,微微一笑,轻声道:“仙儿姑娘,今天是我连累你,实在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你哪处穴道被点,不好在你身上乱碰,你也累了,先好好睡一觉,穴道用不了多久会自动解开的,等你醒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等有机会,再来看你。”拉过锦被,小心翼翼为卓仙儿盖上。   卓仙儿睡梦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杨宁的话,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杨宁出了船舱,抬头看看天色,少说也已经过了子时,段沧海正在等候,上前轻声道:“侯爷,晚上是否在这里过夜?不知道三夫人是不是在担心。”   杨宁白了他一眼,道:“我就想听听弹琴,过什么夜?咱们回府。”   段沧海忙点头,又皱眉道:“侯爷,那刺客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她到底想做什么?看来以后还要加派人手保护。”   杨宁道:“也没怎么样。人家是高手,你自己也瞧见了,就算再多带几个人,照样没戏。”问道:“是了,你可知道北宫连城?”   -------------------------------------------------------   ps:第四更献上,看到月票和捧场里有许多熟悉的名字,看到订阅榜单许多老朋友,心中十分激动,感谢你们的不离不弃! 第一七零章 长夜惊魂   第五更先送上!   -----------------------   段沧海一怔,皱眉问道:“侯爷,你忽然问起......难道那刺客出现,与北宫二爷有关系?”   “北宫二爷?”杨宁也是一怔,段沧海称呼北宫连城为“二爷”,这就很不寻常,急问道:“你果然认识北宫连城,他到底是谁?听说他和咱们侯府有渊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赤丹媚说过,北宫连城是锦衣侯齐家的人,杨宁到现在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段沧海四下里看了看,才轻声道:“侯爷,你不该直呼北宫二爷的名讳,他是你的二祖父!”   “二......二祖父?”杨宁吃了一惊。   段沧海解释道:“老侯爷有兄弟四人,三老太爷您是见过的,四老太爷当年代替老侯爷出家,如今在大光明寺修佛,北宫二爷在四兄弟之中,排行第二。”   杨宁这时候才明白,进入剑术大宗师境界的北宫连城,竟然是齐家的二老太爷。   只是他随即皱眉,疑惑道:“不对吧,咱们姓齐,北宫连城复姓北宫,他既然与.....与祖父是亲兄弟,怎会同族不同姓?”   段沧海叹了口气,道:“这是老一辈的恩怨,其实.....其实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老侯爷还在世的时候,府里上下就没人敢提及北宫二爷。”随即眼眸中泛起光彩,问道:“侯爷,你提到北宫二爷,难道.....难道他还活着?”   他死死盯着杨宁眼睛,目光中带着期待之色。   “活着?”杨宁奇道:“难道你以为他不在人世了?”   段沧海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在你出生的时候,北宫二爷就已经音讯全无,老侯爷也曾派人四处找寻,可始终没有北宫二爷的任何消息。老侯爷过世的时候,按理说北宫二爷如果在世,一定会回来吊唁,可是那次北宫二爷并没有出现。”   杨宁微皱眉头,心想既然是兄弟,长兄为父,老侯爷过世,北宫连城得到消息,绝不至于连自己兄长的丧礼都不出现,在这个时代,对这种人伦礼仪十分的注重,北宫连城若活着却不出席,有违礼道。   “自那以后,府里就怀疑北宫二爷可能已经过世。”段沧海叹道:“这么多年过去,北宫二爷不但从没有回来过,甚至江湖上都已经没有了他任何消息。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也是派人找寻过,都是不了了之,这一次大将军过世,北宫二爷依旧不曾现身,如果不出意外,他老人家恐怕早已经仙去了。”   杨宁微微颔首,这才明白过来。   “侯爷,我有一句话,不知......不知该不该问。”段沧海有些犹豫,却还是问道:“侯爷吸人内力的武功,可是......可是北宫二爷所授?”   杨宁心想原来你们一直怀疑自己的武功是北宫连城所授。   他的六合神功是阴差阳错从九天楼的木神君手中得到,其中曲折自然不能对段沧海解释,否则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要被曝漏出来。   “传授我武功的是个高人。”杨宁倒也早就想好了说辞,故作神秘道:“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做人要言而有信,我自然是不能泄露的。”   段沧海点头道:“侯爷说的是。”   杨宁此时却在想,按照段沧海的说法,难道北宫连城真的已经过世?既然如此,赤丹媚此行楚国,是否就是为了打探北宫连城的生死?   赤丹媚见过杨宁的剑术,显然已经认为北宫连城还活着,可北宫连城是死是活,连杨宁也是不清楚。   那么老宅中的那叠剑图,也是北宫连城遗留下来?   如果北宫连城死了,那么今夜那个缥缈声音又是何人所发?那人显然也是顶尖高手,他为何要为自己解围?   杨宁心中满是疑惑,两人下了画舫,坐上小花船,也没有返回珍珠的船上,夜色已深,径自上岸。   回到之前上船的地方,两名随从还在那边等候,都是坐在树下,见杨宁回来,急忙起身,马车也停在一旁。   杨宁上了马车,车行辚辚,京城的夜禁虽然已经取消,不过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大街小巷也都是冷冷清清。   穿过两条街,杨宁还在寻思着北宫连城为何与奇齐家同族不同姓,忽听到一声怪叫声响起,杨宁拉开马车窗帘,只见此刻走在一条空旷大街上,冷冷清清,段沧海已经催马到窗边,神情凝重:“侯爷,你听到声音没有?”   杨宁微微点头,皱眉道:“那是什么声音?”   “从前面传过来......!”段沧海往前一指,忽地脸色一变,道:“有人!”   杨宁心想大街之上,忽然出现个把人又有什么大惊小怪,却听段沧海沉声道:“保护侯爷!”一抖马缰绳,催马而出。   杨宁有些惊讶,不知道段沧海在搞什么鬼。   马蹄声声,段沧海似乎去的远了,小片刻后,并不见段沧海返回,杨宁皱起眉头下了马车,四下里幽静一片,两名随从已经握刀在手,下马靠近过来,低声道:“侯爷,您先回马车。”   杨宁往前瞧了瞧,问道:“段沧海看到什么了?为何追过去?”   “有.....有人像鸟一样从街上飞过去。”一名随从眸中微带一丝惊骇,“速度很快,就像......就像长了翅膀。”抬手往前面指过去,“段二哥追到那条巷子里去了。”   “多管闲事。”杨宁没好气地道,“你怎么看出是个人?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只鸟?”   随从忙道:“侯爷,那人虽然看起来想长着翅膀,可是.....可是两条腿在地上奔行,轻功极好,看起来像飞。”   “原来如此。”杨宁微微点头,忽地想到什么,皱眉问道:“你说那人长着翅膀?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像蝙蝠?”   “蝙蝠?”两名随从互视一眼,几乎同时点头:“不错不错,侯爷,你料事如神,那人.....那人看起来真的像蝙蝠。”   杨宁心下一沉,脑中立刻想起当日在官道酒铺发生的事情。   他从会泽城离开之后,本想一路追赶镖队找到小蝶,但中途遭遇变故,在酒铺遇上了萧光师徒,而萧光师徒当时正被一群飞蝉密忍,杨宁依然清晰记得,那群密忍的首领,便是一个蝙蝠打扮的蝙蝠人。   那蝙蝠人打扮太过怪异,杨宁至今都记忆犹新。   此时听说段沧海追踪的那人形似蝙蝠,杨宁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飞蝉密忍的首领,心下暗暗吃惊,难道那群密忍竟然跑到了京城来。   正自寻思,忽听得一身怪叫传来,随即听到一声骏马的悲嘶声。   “不好!”杨宁双眉一紧,迅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两名随从抽刀在手,紧跟而上。   三人跑到巷子口,向里面瞧过去,只见到巷内一片漆黑,杨宁将寒刃拿在手中,缓步往里面摸了过去。   他心下有些埋怨段沧海不知轻重去追那鸟人,可又一想,段沧海江湖经验很足,虽然平时有些大大咧咧,可真遇上事情的时候,却冷静老练,以他的性格,不至于见到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便即追过去,其中必有蹊跷。   巷子很是狭窄,昏暗一片,眼力不好的人甚至看不清任何东西。   杨宁视力很好,却也只能看到前面几步远的地方,刚才那一声之后,再无声息,巷内死一般寂静。   “侯爷,您.....您看那里......!”一名随从忽地惊声道,抬手指向前面。   前面已经是巷子出口,杨宁却已经看到,一匹骏马正躺在巷口处,还在微微挣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杨宁吃了一惊,三人摸近过去,发现那匹骏马正是先前段沧海所乘,此时倒在血泊之中,马头似乎想抬起来,可是绵软无力,很快,那骏马脑袋往下一沉,便不再动弹,一名随从全神戒备,护在杨宁身边,另一人则快步上前,检查两下,骇然道:“侯爷,这匹马的喉咙断了!”   “喉咙断了?”杨宁凑近过去,借着微光,瞧见骏马喉咙处一片血污,此时还在泊泊向外淌血,皱眉问道:“能看出是什么武器所伤?”   随从仔细瞧了瞧,才轻声道:“侯爷,看起来好像是.....好像是刚爪撕开,可是......很古怪,刚爪的伤痕很有规律,伤痕齐整,可是这里的伤口错乱,又不像是刚爪,倒像......倒像是人用手活活扯开。”   杨宁身体一震,身边那名护卫已经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谁能够徒手扯烂马的脖子,那得多大的力气?”   杨宁皱眉道:“先不要管马,找一找段沧海,他人在哪里?”   两名护卫立时惊觉,段沧海骑马追赶,现在骏马倒毙在地,段沧海却没有踪迹,实在蹊跷。   三人出了巷子,左右瞧了瞧,一条小街空空荡荡,街道两边的门户都已经关闭,看不到一丝灯火,亦看不到半个人影。   “段二哥往那边去了?”一名随从左右都看了看,皱眉道。   杨宁想了一下,才向一名护卫道:“你往那边去找,我和他往这边,记住,对方来头诡异,若是发现,绝不要和他正面相对,安全第一。”   那护卫拱了拱手,猫着腰离开。   杨宁带着剩下那名护卫往另一边找寻,长街冷清,夜色深沉,行了好一阵子,依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忽地发现边上又是一条小巷子,杨宁停下步子,往里面瞅了瞅,忽地听到巷内传来古怪声音,低声道:“里面有问题,小心戒备。”握紧寒刃,贴着墙壁往巷内摸索过去。 第一七一章 青铜将军   第六更献上!   ------------------------   小巷幽深,比先前那条巷子稍微宽一些,往前走了十来步远,声音便愈发清晰,隐隐看见一团黑影趴在地上,一时也看不清楚是什么状况。   护卫见到那团黑影,立刻护在杨宁身前,刀锋向前,沉声道:“什么人?”   只见到那团黑影忽地一动,杨宁依稀看到那人忽地转过身来,夜色之中,只瞧见两只绿油油的眼睛,竟如同野兽的眼睛般。   可那团黑影的身形,明显是一个人。   护卫还待再说,只听一声怪叫,那团黑影已经飞扑过来,速度奇快,杨宁吃了一惊,低喝道:“小心。”握紧了寒刃。   锦衣侯府的护卫,那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悍勇忠诚,见得那团黑影扑过来,护卫毫不犹豫挺身上前,叫道:“侯爷快退!”挥刀已经照着那团袭来的黑影砍了过去。   杨宁还没看清楚什么状况,听到“砰”一声响,那护卫本来向前的身体忽然倒飞过来,直往杨宁身上撞过来。   杨宁反应极快,迅速后退,却还是探出手,却接住那护卫。   虽然尽力接住了那护卫,但一股巨大的冲力撞过来,杨宁虽然已经后退削减这股撞击的势头,但还是蹭蹭蹭往后退了五六步这才站定。   那团黑影却已经腾身而起,身法轻盈,跳到了巷子边上的屋顶上,杨宁抬头瞧过去,只见到黑袍飘飘,那人却是身套黑色的披风,身材修长,看那人脸庞,杨宁吃了一惊,只见那人脸上泛着冰冷的寒光,竟是戴了青铜面具。   杨宁视力颇好,见得那人的青铜面具造型古怪,两边还伸出两只如同牛角般的青铜触角来,站在屋檐边上,居高临下看着,虽然十分诡异,但气势凛然,那黑袍飘动,整个人倒想一位在沙场上指点方遒的将军。   便在此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啸,那青铜将军一卷黑袍,转身便走,杨宁瞬间便即看不到。   他心下诧异,随即低头看那护卫,只见护卫嘴角流血,人已经昏迷了过去。   杨宁知道锦衣侯府的护卫武功都还算不赖,那青铜将军一招便将护卫打得晕厥过去,可见其武功之高,只方才腾身而起,能轻易跳上屋顶,那等轻功,也是极其罕见。   他此时确信,段沧海追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青铜将军。   先前只以为形似蝙蝠的家伙是自己所见过的飞蝉密忍,现在看来,自己猜测有误,虽说飞蝉密忍的蝙蝠人轻功也是极其了得,但他还记得那飞蝉密忍身形矮小,十分猥琐,而刚才这青铜将军虽然看不清楚面容,但身形修长,很有气势,绝非蝙蝠人所能相提并论。   正要背起护卫离开,忽地感觉鼻尖的血腥味依然是浓郁非常,微眯起眼睛,往前瞧过去,刚才没有仔细看,此时才赫然发现,在前面的地面上,竟然还躺着一个人。   杨宁心下一沉,急忙放那护卫靠墙坐好,握刀缓步靠近过去,见到地上那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心下只担心那就是段沧海。   几步靠近过去,那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让人作呕,只见到地上仰躺着一人,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杨宁捂着鼻子蹲下去,只见到这人身上的衣衫似乎是京都府差役的制服,他去过京都府,见过京都府差役的服侍,与这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扫了一眼,杨宁瞳孔收缩,只觉得肠胃翻滚,实在忍不住,扭头一口突出一股酸水来。   只见这人的咽喉处竟已是一片稀烂,比刚才那匹骏马的喉咙还要惨不忍睹,更可怖的是,这人脸上骨骼凸起,瘦如干尸,眼眶深陷,可两只眼珠子却暴突出来,毫无光泽,就如同死鱼眼睛一般灰暗。   杨宁虽然心下一阵发寒,可是见此人不是段沧海,微微松了口气。   看到这人的胸口凹下去,就像在胸膛多出一个洞来,杨宁伸手扯开这人衣裳,才发现这人胸口凹陷下去,明显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胸骨碎裂,此时身上也是皮包骨头,骨架看得一清二楚。   杨宁皱起眉头,他此时却是不知,这差役究竟是死于胸口这一拳,还是因为喉咙被撕烂。   猛然间,杨宁身体一震,想到那天在永安堂听到的事情。   永安堂隔壁几家是济世堂,济世堂的坐堂大夫黄先生那天偷偷在永安堂提及到京中发生的一桩怪事。   按他所说,京中有吸血鬼出现,专门吸人鲜血,死者都是全身发干,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眼前这人,虽然还大致可以辨识出相貌,但却也已经如同干尸,这是因为自己恰好撞见,如果再晚些时候,这人肯定也会成为一具彻彻底底的干尸,等明天被人发现,也不可能辨识出外貌。   如此说来,那黄先生所言并非信口雌黄,而是确有其事,刚才那位青铜将军,就是黄先生口中的吸血鬼?   幽深小巷,阴气森森。   杨宁越想越觉得浑身发毛,人体内的血液存量可是不少,他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将另一个人身体内的血液全部都吸干,即使这世上真有嗜好吸血之人,可是他的胃部岂能容纳一个人身体内的所有血液?   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现在所见,虽然这差役的血液在地上流淌不少,可大半都被青铜将军吸走,刚才看那将军,腹部甚至没有丝毫凸起,那么多血液,他是如何在体内消化?   杨宁后背发凉,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既然这差役不是段沧海,也就与自己无关,正要起身离开,忽听得劲风忽起,一道犀利的劲风已经临头之下。   杨宁只以为是那青铜将军去而复返,根本不作犹豫,就地一滚,滚了开去,随即一个漂亮的侧起,已经站起身来,握刀向前,这时候看清楚,一道身影从半空中飘落下来,正站在自己面前。   依稀看见那人身披大氅,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右手握着一条长鞭,帽檐下垂,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样容。   那人站在尸首边上,瞧了一眼,微微抬头,杨宁这才隐隐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小巷虽然昏暗,但那人的下巴却是十分的白皙,只听得那人冷冷道:“你跑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清脆,却十分的清冷,显然是个颇为年轻的女子。   “束手就擒?”杨宁皱起眉头,反问道:“我为何要束手就擒?你又是何人?”   “我们追拿你很久,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谁?”那女子冷笑道:“吸人鲜血,丧尽天良,岂能让你这畜生活着离开。”   杨宁一怔,随即明白,这女子竟是误会那衙差是自己所杀,忙道:“姑娘,你只怕是误会了,这人.....这人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我可不会吸人血。”   “休要狡辩。”女子厉声道:“看鞭!”身子前欺,手臂一挥,手中长鞭已经向杨宁直卷过来。   杨宁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知道这女子的鞭法不赖,他逍遥行步法虽然玄妙,可是担心在这小巷子里施展不开,这女子也不说清楚,似乎认定是自己杀人吸血,而且三句话没说完便即动手,和她实在难以分辨,当机立断,转身就跑。   那女子厉声喝道:“贼子休走!”在后面追上来。   杨宁脚步轻快,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等出了这条巷子,咱们再看看究竟谁厉害,拼了气力往前跑,只跑出十来步,却瞧见迎面站着一道人影,那人手中握着一把大刀,刀锋斜而向地下,挡住了去路。   杨宁只能停下脚步,见那人的打扮和那女子几乎一样,回转身,只见那女子也已经从后面追上来,这两人已是一前一后将自己堵住。   杨宁暗想这两个家伙既然是在追拿吸血鬼,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能道:“两位别急着动手,听我解释。”   “你要如何解释?”那女子距离杨宁不过三四步远,此时抬头,一双锐利如刀的目光盯在杨宁身上。   杨宁苦笑道:“你们真的误会了,杀人的不是我,吸血的更不是我,你们仔细瞧一瞧,我像吸血的人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披着人皮干尽丧尽天良之事的人不在少数。”那女子冷冷道:“你是想让我们将你击杀在此,还是要跟我们回去受审?”   却听挡住去路的那人道:“小师妹,不用和他啰嗦,这畜生凶恶至极,咱们现在就杀了他。”   杨宁怒道:“你们既然追拿吸血鬼,应该不是什么匪徒,为何事情还没搞明白,就要杀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且不说人不是我杀的,就算真的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杀人,岂不也是凶恶至极?”   “对你这种人,也用不着客气。”那男子冷冷道:“你想知道我们是谁,那也容易,让你知道死在谁的手上,我们是神侯府的人,就是要追拿你们这种败类,怎么样,现在该满意了吧?”说完,手臂一抬,已经提起刀来。 第一七二章 神侯府   杨宁皱起眉头,神侯府这名字他已经听过数次,以他得到的信息,神侯府是一个十分特别的衙门,主要是代表朝廷处理江湖事务,这样的衙门与众不同,也显得特立独行,颇为神秘。   只是想不到今夜竟然会碰上神侯府的人。   不过想想,京城出现如此诡异之事,京都府当然会将此事告之神侯府,神侯府派人调查此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位既然是神侯府的人,自然也是查案的能手。”杨宁却是收起刀,淡淡道:“我早就听说神侯府里颇有些高手,今日一见,倒是让人大失所望。”   男子冷笑道:“你也不用使手段,今晚你是逃不了的。”   “我问你们,你们说我杀人,从哪里判断出来?”杨宁瞥了那女子一眼,“神侯府虽然处理江湖事务,但毕竟是朝廷的衙门,我想也应该有一套法规,没有证据,又怎能轻易定人之罪?”   “证据?”女子冷哼一声,“人不是你杀的,为何你会在案发现场?你身上带有血污,而且方才看到我就准备跑,如果不是心里虚,为何会跑?”   杨宁皱眉道:“姑娘,你三句话没说完,就断定我是杀人凶手,还要对我动手,我不跑难道还等着被你杀?”冷哼一声,道:“因为我在案发现场,所以我就是凶手,你不觉得这个逻辑很荒谬吗?难道我说我途径此地,发现古怪,进到巷子看到尸体,就不能算是自辩的证词吗?”   那女子道:“你说你是途径此地?三更半夜途经此地?”   杨宁摆手道:“罢了,我也不和你们说了,既然你们不相信,大可以先带我去神侯府,找两个老练的来调查。”   “你愿意束手就擒?”   “别说得那么难听。”杨宁叹道:“我说姑娘,你是不是新手啊?我怎么发现你办案很生疏啊?”   那姑娘恼道:“少废话,把刀交出来,跟我们回衙门。”   杨宁见到这两个家伙冷着脸,心知和他们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道理,本想亮明自己锦衣侯的身份,可是看这样子,就算亮出身份,这两个家伙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跟他们去神侯府。   神侯府既然替朝廷处理江湖事务,那自然不是一般的衙门,其中少不得一些精明干练之人,最起码神侯府的首领西门无痕总不会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和这两个家伙说不清楚,还不如去神侯府找其他人说清楚。   他将寒刃丢了过去,那女子探手接住,杨宁冷笑道:“你要小心,这把刀价值千金,若有一丝损伤,只怕你赔不起。”   女子也不说话,收起寒刃。   杨宁想到那名护卫,道:“对了,那边还有我一个同伴,不能丢在这里,既然我要去神侯府,他也要带过去。”   “原来还有同伙。”那男子道:“小师妹,他的同伙在哪里,一起抓回去。”他的语气虽然还很淡定,但杨宁却敏锐地察觉其中却隐隐带着无法掩饰的兴奋。   杨宁心下明镜儿似地,神侯府最近肯定一直在追拿吸血的青铜将军,可是始终没能抓获,今晚这两个家伙自以为抓到了真凶,若果真如此,那定然是立下了极大的功劳,也难怪这男子如此兴奋。   由此却也可以看出,这两人都不是老手。   杨宁跟着两人走回去,那男子看到尸首,上前蹲下,检查了一番,杨宁看他检查的时候倒也十分利索,心知这家伙也确实是经过训练,等他站起身,杨宁忽然盯住他道:“你是凶手!”   那男子一怔,随即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才是杀人凶手。”杨宁淡淡笑道:“你现在也在案发现场,而且手上也沾了血,所以你当然也是凶手。”   男子握起拳头,上前两步,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杨宁此时才看清楚,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长相倒也算清秀,只是年轻气盛,火气十足。   “七师哥,不要和他啰嗦。”那女子转过头来,看向杨宁,指着不远靠着墙根的护卫道:“你去背他走!”   杨宁摇头道:“不行!”   那七师哥又怒道:“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啰嗦什么,还不快去。”   杨宁淡淡道:“我答应跟你们回去受审,在得出结果之前,我不是罪犯,顶多是嫌疑人而已。你们不是我的上司,我也不是你们的奴隶,你们当然无权对我发号施令。”   七师哥一怔,回头去看那女子。   小师妹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不背他,难道让我们背他走?”   “你们也说了,他是我的同伙,既然我被你们认为是嫌疑犯,我的同伙当然也逃不了。”杨宁道:“你们丢下他不管,那就是包庇罪犯,既然要抓人,当然是你们想办法带回去,有什么理由让我帮你们抓人回去?”   七师哥被杨宁一番话说的有些懵,竟是情不自禁道:“小师妹,他.....他说的好像有道理。”   小师妹冷哼一声,道:“既然有道理,你背他回去。”   “我?”七师哥一怔,“可是.......!”   小师妹道:“怎么?你不愿意?”   七师哥竟似乎很忌惮小师妹,无可奈何,收起刀,上前背起了那护卫。   七师哥在前,小师妹让杨宁跟在了七师哥身后,自己则是手拿长鞭跟在杨宁身后,死死盯住,提防杨宁耍花样。   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到了一处幽静的长街上,沿着一条灰白色的院墙走到正门,只见门前有两尊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漆黑的大门在夜里看上去泛着黝黑暗光,门前左右各站着一名与小师妹一样打扮的守卫,门头上挂着一块匾额,写着“神侯府”三个鎏金大字。   杨宁瞧见这神侯府,心想此前只以为神侯府有多气派,现在看来,也是很为普通。   进到府内,小师妹已经道:“七师哥,你先将那人关起来,我带这个去审讯。”也不多言,在身后催着杨宁在府内东拐西拐,这神侯府夜里也没点几盏灯,所以显得十分清冷昏暗,进到一处偏院内,屋内倒是亮着灯火,小师妹让杨宁进了屋内,刚一进屋,便有一股子怪味从屋内弥漫到鼻中。   杨宁四下里瞧了瞧,只见这屋里倒是十分宽敞,可是所见处,竟然都是各类刑具,触目惊心。   在屋内正中间,有一张颇为成旧的木桌,桌上点着一盏灯,两名汉子趴在桌上睡觉,小师妹咳嗽一声,其中一人立时惊醒过来,抬头看到小师妹,急忙推醒同伴,站起身来,齐声道:“小师妹回来了?”随即都将目光投向杨宁,见到杨宁锦衣玉带,甚至还背负双手,正四周张望,不由十分好奇,也不知道杨宁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师妹走上前,摘下斗笠,又解下了紫色大氅,这才转身向杨宁道:“你过来!”   杨宁面带微笑走过,灯火之下,这时候才看清,只见小师妹身穿青色开襟云纹织锦袍,脚下是黑色薄底长靴,肌肤嫩白,相貌甚美,虽然是女子,但双眉却不似一般女子那样细若柳叶,反倒是有些浓密,而且斜插入鬓,一双明亮的眼眸却是寒如秋水,整个人给人一种英姿飒爽干净利落之感。   这小师妹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但神态却显得颇为成熟。   “坐下!”小师妹指了指对面,示意杨宁在对面的一张小凳子坐下,自己却是在一张大椅子上坐下,等杨宁在对面坐下之后,小师妹才冷冷道:“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若敢欺瞒,这里有多少刑具你也看见了。你既然知道神侯府,当然也知道,对耍弄花招之人,神侯府从来不会客气。”   杨宁淡淡一笑,道:“审讯之前,我能不能提个要求。”   “要求?”小师妹蹙起眉头,“这是神侯府,你现在是在受审,不是你提要求的地方。”   杨宁叹道:“你要审问我,我总要回答问题,可是我现在口干舌燥,让我怎么老实交代?”   小师妹想了一下,才向边上一人道:“给他拿点水。”   一人去取水,剩下一人走到小师妹边上,盯着杨宁,疑惑问道:“小师妹,这是什么案子?这人犯了什么事?”   “他就是吸血的家伙。”小师妹恨恨道:“已经有数条人命断送在他手中,幸好今夜抓住,否则这种时候传扬出去,一定会让京城人心惶惶。”   那人一怔,打量杨宁几眼,诧异道:“小师妹,你......你说的是真的?这......这家伙就是那吸血怪人?”一脸狐疑,显然并不相信。   杨宁哈哈一笑,道:“我就说了,神侯府总不会全都是糊涂人,还是有些明白人。”冲着那人笑眯眯道:“我说这位兄弟,你看我像杀人吸血的罪犯吗?”   那人还没有回答,小师妹已经冷声道:“这里是神侯府,不是你嬉皮笑脸的地方,不许笑。”   她脸带愠怒,可是杨宁看在眼里,却觉得这冷秀的女子发怒起来,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   ps:虽然过了十二点,但还是算第七更吧,精疲力尽了。   首先还是要说一下更新活动,首页有详细介绍。有一个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大家在微信公众号搜索“举个瓜子”四字,关注之后,可以看到码字大赛的选项,进去就可以看到参加比赛的写手,沙漠也是其中之一,沙漠在这里希望大家能够过去给我投上一票,票数越多,更新就会越多。没有别的依靠,就只能靠你们这些新老兄弟支持一下了,操作起来十分简单,但对我还是很有意义的,在此拜谢诸位出手相助了。   其次感谢lingday好朋友的大力捧场,实在是破费良多了,感谢nara、镜中影舞、鬼葬曲、葱花27、紫宇1、太上栎阳、ciderel、相爱一生到老、书友29473300、woshenlong6、书友2572842、爱我别走吗、书友28587841、书友5336372诸位兄弟的捧场,大家破费了,捧场是情分,大家这份情分沙漠会铭记于心! 第一七三章 夜审   杨宁整理了一下衣衫,此时取水之人回来,手里端着搪瓷碗,盛了半碗水,很是不客气地放在杨宁面前桌上,凶狠道:“到了这里,就老老实实不要耍花样,小师妹亲自审讯,你要是耍花招,老子定要好好招待你。”   杨宁也不理他,端起搪瓷碗,见搪瓷碗边缘有些发黄,皱起眉头,放了下去,道:“换一碗茶!”   “哟呵,你以为你是谁?”那人撸起袖子,“老子给你倒水,这已经是破例,你还挑三拣四,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死你。”   杨宁瞥了那人一眼,淡淡道:“神侯府的衙差,都是自称老子吗?话还没说两句,就要动手打人,这也是神侯府的规矩?”   “他奶奶的,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人怒道:“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神侯府究竟是什么地方。”挥拳便要打,那女子已经冷声道:“陈奇,住手!”   陈奇年纪虽然比小师妹大很多,但显然对小师妹还是十分的忌惮,收回拳头,冲着杨宁恶狠狠道:“不想喝就别喝,这里可不是你放肆的地方。”走到小师妹身边,问道:“小师妹,这小子犯了什么事情?”   小师妹道:“他是那个吸血妖怪!”   “啊?”陈奇微微变色,显然神侯府都知道吸血妖怪的存在,惊骇道:“小师妹,这......这家伙就是咱们追拿了好久的狗东西?”盯住杨宁,道:“这种家伙,杀一百次也不够。小师妹,你当真厉害,这一次立下大功,神侯一定十分欢喜。”   忽听脚步声向,只见那七师兄已经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卷宗,走到桌边,拉过一张椅子在小师妹边上坐下,打开卷宗,又让人取了笔墨,这才盯着杨宁道:“说吧,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士?”   杨宁坐在凳子上,想靠也没法靠,摸了摸鼻子,道:“姓齐名宁,京城人士!”   “齐宁......京城人士.......!”七师兄提笔在卷宗下了下来,抬起头,忽听陈奇道:“齐宁?你叫齐宁?”   杨宁点头道:“不错,有什么问题?”   陈奇冷笑道:“你怎么可能叫齐宁?齐宁也是你能叫的?”   “这就怪了,我叫齐宁又有什么不能?”杨宁淡淡道:“难道叫阿猫阿狗就可以?”   那七师兄似乎也反应过来,瞧向身边的小师妹,轻声道:“小师妹,你可听过齐宁这名字?这......这好像和锦衣侯同名!”   “锦衣侯?”小师妹眉头一紧。   七师兄道:“朝廷几天才颁下的诏令,赐封齐大将军的世子承袭爵位,锦衣侯好像也叫齐宁。”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得很。”小师妹始终没有笑过,“难道叫齐宁就与锦衣侯有关系?”   陈奇笑道:“小师妹说的是,锦衣侯何等人物,一定是威风凛凛,这小子和锦衣侯天地之别。”嘿嘿一笑,道:“前些日子,听说锦衣侯和窦连忠在京都府打了一场官司,窦连忠狼狈不堪,那锦衣侯自然是英明神武,可这小子看上去猥琐的很,怎么配和锦衣侯同名。”   杨宁本来对陈奇十分厌恶,可是听他对锦衣侯十分夸赞,心里的厌恶倒是削减几分。   “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杨宁盯着小师妹那双明亮却泛寒的眼眸,微笑问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名字。”   七师兄冷着脸道:“小师妹的名字是你能问的?你小子现在是蹬鼻子上脸,你莫要忘记,你是罪犯。”   杨宁笑道:“我现在是嫌疑人,你们还不能确定我是罪犯。你们要审问我,我当然要知道你们的名字,如果到时候你们冤枉了我,我要讨还清白,总不能连是谁冤枉我也不知道。”冲着小师妹一笑,道:“姑娘,你说我说的对吧?”   小师妹见杨宁这时候还嬉皮笑脸,冷哼一声道:“贼性不改。明人不说暗话,我叫西门战缨,你可记好了!”   “哦哦,请教一下,名字是哪两个字?”   “战争的战,红缨的缨,满意了?”小师妹西门战缨冷冷道。   杨宁奇道:“姑娘这名字虽然英气勃勃,可是却带着杀气,一个姑娘家,怎么名字里带着一个‘战’字,这好像不大妥吧?”   “砰!”   七师兄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住口,你再胡言乱语,我一刀便砍杀你。”冷声问道:“老实交代,你为何要杀人吸血?第一桩命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在京城作案,还在哪些地方杀过人?”   杨宁摇头道:“我已经说过,我没杀人,更没有吸人血,是你们欲加之罪。”   “你说你是恰好经过那条巷子,然后进去,那你解释,为何在半夜三更,会经过那条巷子?”西门战缨盯住杨宁眼睛,“你身上还带着刀......!”将杨宁那把寒刃取出晃了晃,“如果是好人,为何还会三更半夜带刀在街上?”   杨宁道:“听说京城最近不是很安全,我这人胆子小,出门在外,带把刀防身难道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西门战缨冷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大楚早已经颁下刀狩令,普通百姓,不允许携带藏匿兵器,否则以谋反之罪论处。先不说人是不是你杀的,仅你带刀这一条,我们就可以治你死罪。”   杨宁笑道:“不对吧,我听说你们神侯府只管江湖之事,我不是江湖人,就算携带兵器,也该是京都府衙门来管,难道你们神侯府可以越权滥用?还有,你说携带兵器就是造反,我想请教一下,江湖上有几个人不带兵刃?按你所说,他们都是反贼,你们为何不将他们都抓起来?对了,京城的几大镖局,他们的镖师都携带兵刃,你们还不去抓人?”   七师兄怒道:“你......你在强词夺理,他们与你当然不同。”   “这位师兄,那我想请教,有什么不同?”杨宁一副虚心请教模样。   七师兄正要说话,西门战缨已经道:“七师兄,他是故意转变话题,不要和他争辩。”也是一拍桌子,道:“齐宁,现在是我们在审讯你,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不错不错,我都被这小子气糊涂了。”七师兄有些懊恼,怒道:“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有什么证据?”   “要证据很简单,等我的同伙醒来,你问他,不就什么都明白了?”杨宁很轻松道。   西门战缨冷笑道:“他既然是你的同伙,你觉得他的证词有用?”   杨宁叹道:“我说两位,如果我真的是吸血鬼怪,你觉得就凭你们两个就能制服我?我要真杀了人,还能这么老实陪你们来神侯府?”   “你当然想跑,只可惜被我们当场抓住。”七师兄道:“已经很晚了,我们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着。老实交代,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另一名半天没说话的衙差此时终是忍不住道:“小师妹,七师兄,你们是否亲眼看到此人杀人行凶?”   杨宁见这衙差也有三十出头年纪,七师兄不过二十出头,两人年纪相差十岁都不止,却不知为何这中年衙差也称呼这年轻人为“师兄”,难道他们的排序是按照入门先后?   莫非这些人都是神侯西门无痕的弟子?又或者神侯府衙差之间,本就是以师兄弟来相称?毕竟神侯府管着江湖事,这帮衙差以师兄弟相称,倒也是很合江湖规矩。   七师兄道:“我们看到他在尸首边上,手上带血,除了他,别无别人。”   “那他的同伙又是怎么回事?”中年衙差微皱眉头:“他说要等同伙醒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他的同伙当时昏倒在巷子里.......!”七师兄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竟是忍不住道:“对了,你那同伙是怎么昏过去的?”   “你说巷子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一人,那只能是我打昏的。”杨宁叹了口气,“我将我的同伙打昏,才好杀人吸血嘛。”   七师兄当然听得出杨宁话中的讽刺,可是却也知道,既然是同伙,对自己同伙下手当然蹊跷。   他毕竟也是神侯府的人,虽然处事青涩,但却也知道如果一个案子里存在十分明显的疑点,那就不能轻下断言。   西门战缨淡淡道:“他说那人是他的同伙,可是谁又能证明他的话?”   七师兄倒也聪明,瞬间明白西门战缨话中意思,一拍桌子,叫道:“好啊,你这小子还在撒谎,那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同伙,而是受害者。你今夜是准备连杀两人,我说的对不对?”   杨宁拍手笑道:“果然是神探,这位师兄这么快就明白过来,让人钦佩。”他脸上带着并不掩饰的戏虐之色,语气也是充满嘲讽。   “太狂妄了,太狂妄了!”陈奇叫道:“七师兄,小师妹,还没有哪个罪犯敢在神侯府如此嚣张放肆,看来咱们要动用刑具,这小子才能老实下来。”   ------------------------------------------------------------   ps:关注微信公众号“举个瓜子”,里面有码字大赛活动,可以为参赛的二十名作者投票,大家花一分钟时间,帮沙漠投个票,拜谢了,票数越多,更新越多! 第一七四章 北斗七星   七师兄也是冷笑道:“不错,不给点苦头,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沉声道:“先打他三十鞭子再说。”   杨宁神情淡定,眼角微微上瞟,淡淡道:“谁敢?”他声音十分平淡,可是目光犀利,此刻却是不怒自威。   那中年衙差却显然处事谨慎不少,向杨宁问道:“你说你是京城人士,那你住在何处?”   “琵琶街!”   中年衙差微微变色,西门战缨也是紧缩眉头,问道:“你住琵琶街?”   “自己的家门,不会记错。”杨宁淡淡道:“我还可以给你们详细地址,你们要不要去搜查一番?或许还能在我家里找到几具干尸也说不定。”   陈奇皱眉道:“琵琶街上不都是官员的府邸吗?”   “原来你也知道。”杨宁道。   七师兄微微变色,冷声道:“不可能,你......你怎么能住在琵琶街?”   杨宁并不理会,向门外瞧了瞧,道:“看这天色,也快天亮了,我的家人应该很快就来找我吧。”   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众人抬头瞧过去,只见从门外走进一名身着青色开襟云纹织锦府的男子走进来,他身形不高,矮矮胖胖,眼睛细小,灯火之下,就像是眯成了一条缝隙,不过面相看起来十分和善,还带着一丝笑。   见到来人,七师兄立马站了起来,西门战缨犹豫了一下,也站了起来,等那胖子走近,几人一齐拱手道:“二师兄!”   杨宁心想原来这胖子是二师兄,听这排行,在这神侯府内的地位应该不低。   胖子瞧了杨宁一眼,随即扫了扫其他几人,看向七师兄,问道:“老七,这是怎么回事?”   七师兄看了杨宁一眼,这才上前凑近到胖子耳边嘀咕了几句,胖子皱起眉头,他眉毛很淡,眉头一皱起来,眉中便是一堆肉挤在一起,但很快脸上就露出笑容,走上前去,坐在杨宁对面,含笑道:“我是神侯府北斗七星的贪狼校尉曲小苍,你叫齐宁?”   杨宁心想神侯府北斗七星又是个什么玩意?却还是微微点头。   “最近京城有人半夜在城中游荡,杀人吸血,此事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胖子语气和善,“齐宁,你能不能抬起双手让我看一看?”   杨宁不知他想做什么,犹豫一下,还是抬起双手,张开五指亮在了曲小苍面前。   曲小苍眼睛虽小,但是目光极其锐利,迅速扫过,面上依然带笑道:“其实很多人并不知道,神侯府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是每天办理的案子却是不少,神侯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十分辛劳。就说最近这杀人吸血事件,一直都是严锁消息,京城的人们并不知道,为了找到凶手,我们神侯府日夜不眠。”   杨宁笑道:“现在你们找到了。”   “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我们都不会放过,这是神侯府办事的原则,也是为了保证国泰民安。”胖子微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杨宁甚至已经看不到他的眼珠子,只听得他语气一直保持着温和:“不过嫌疑人从来都不等于就是真正的罪犯,神侯府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名罪犯,却也不会诬陷一个好人。”   杨宁抬手竖起拇指,点头道:“这才是做事的人。”   曲小苍拿过桌上的案卷,扫了一眼,提起笔,问道:“你说你当时出现在现场是因为恰巧路过?”   “是!”   曲小苍点点头,在卷宗上写了几个字,不再多问,而是关上卷宗,抬头笑道:“好,审讯到此为止,你可以先走了。”   杨宁却并不动弹,笑问道:“审完了?”   曲小苍道:“审完了!”   七师兄有些着急,急忙上前来叫道:“二师兄,他.......!”   曲小苍霍然转头,一改温和语气,厉声道:“严凌岘,你可知罪?”   七师兄一愣,不解道:“二师兄,我.......!”   曲小苍站起身来,瞥了西门战缨一眼,冷冷道:“是谁让你们擅自行动?”   “二师兄,我......!”   曲小苍不等他说话,已经打断道:“住口,神侯有令,神侯府全力追拿杀人吸血的凶手,可是你们两个恰恰被排除在外。严凌岘,你上次犯了过错,神侯处罚你三个月不能出门,你怎敢擅自离开?还有你,战缨,你擅自行动,可得到神侯的允许?”   西门战缨一咬红唇,正要说话,曲小苍沉声道:“你还想说什么?你到如今还没有正式成为神侯府的吏员,怎敢打着神侯府的旗号在外行动?”抬手指着七师兄严凌岘,“还有你,知法犯法,罪不可赦,还不下去自行领罪。”   严凌岘和西门战缨对视一眼,看上去都有些发懵。   “还不走?”曲小苍冷喝一声。   严凌岘无可奈何,向曲小苍拱了拱手,转身要走,却听杨宁声音道:“先别急着走啊。”   严凌岘脚步一顿,回过身,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急着走。”杨宁站起身来,扫了几人一眼,微笑道:“你叫严凌岘?他们叫你七师兄,你难道也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   “是又如何?”严凌岘没好气地道:“这里还有你说话的地方?”   “放肆。”曲小苍喝道:“还不快滚。”   “曲校尉,先别急着让他走。”杨宁似笑非笑道:“还有些事情没说清楚,这时候让他走了,误会岂不是更大?”   曲小苍转过身来,胖胖的脸上再次泛起笑容,道:“误会?没有误会,案子已经审完,你可以先回去,严凌岘触犯神侯府的规矩,神侯府要从重发落。”   “你是说,这两人带我回来,并不是神侯府的意思?”杨宁问道。   曲小苍点头道:“小师妹还没有正式成为神侯府的吏员,所以不能算是神侯府的人。严凌岘目下正处在禁闭时期,神侯府也不会派任务给他,他的行动,也只是代表他本人。”顿了顿,笑道:“当然,虽然不是神侯府所派,但他二人确实是神侯府的人,所以我们也一定会从重惩处,绝不姑息。”   严凌岘只觉得曲小苍的反应极其古怪。   神侯府北斗七星,七大校尉之中,最为和善的便是排行第二的贪狼校尉曲小苍,平日里对任何人都是十分和善,也是深得神侯府上下喜欢。   他平日里很少发怒,可是今日却大反常态,更让严凌岘惊讶的是,曲小苍对齐宁竟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虽然曲小苍素来与人为善,但毕竟是神侯府的校尉,对待罪犯却从来是十分冷漠,也正因为他对同门十分关护,对罪犯却又十分冷酷,所以让神侯府众人既喜欢又敬畏。   今日曲小苍对这个罪犯却显得颇为客气,与以前的曲小苍判若两人,而且他还当着罪犯的面斥责同门,甚至很有耐心地向罪犯解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严凌岘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   他虽然年纪尚轻,经验尚浅,但毕竟是在神侯府内混,曲小苍的举止反常,让他瞬间就想到什么。   只听得杨宁叹道:“如此说来,这两人在外面做错了事,甚至是冤枉了人,和你们神侯府并无关系?”   曲小苍点头道:“道理上来说,确实如此。”   杨宁走过来,竟是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道:“如果他们害了人,别人对他们进行报复,不知道神侯府还管不管?”   “他们做错了事情,神侯府会对他们严加惩处,所以如果真的有人要报复他们,神侯府当然也不能坐视不理。”曲小苍笑呵呵道:“神侯府所有人都是血肉相连,当然不能眼看着同门受难而不闻不问。”   杨宁拍手笑道:“妙妙妙,原来这就是神侯府。”   陈奇见杨宁竟然坐在大椅子上如此放肆,沉声喝道:“大胆,在二师兄面前,竟敢如此放肆。”猛地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盯住自己,却是曲小苍向自己看过来,不敢多言,低下头去。   正在此时,却听到外面匆匆进来一人,径自到了曲小苍面前,拱手道:“二师兄,有人求见!”   “哦?”曲小苍向门外瞧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问道:“这才什么时候,是谁来找?”   那人道:“对方说......说是锦衣侯府的人!”   他话一出口,西门战缨和严凌岘都是微微变色,西门战缨更是娇躯一颤,立时看向了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杨宁。   曲小苍一整衣衫,立时道:“锦衣侯府是我们神侯府的朋友,老侯爷和齐大将军也都是我们神侯府钦慕至极的人物,既然是锦衣侯府的人前来,还不快去请进来。”他一脸肃穆,看上去似乎是对锦衣侯府真的十分钦慕。   杨宁唇边翘起一丝弧线,他自然知道,这曲小苍所言所行,只是让自己看到而已。   ------------------------------------------------------------------------   ps:关注微信公众号“举个瓜子”,里面有码字大赛活动,可以为参赛的二十名作者投票,大家花一分钟时间,帮沙漠投个票,拜谢了,票数越多,更新越多!   感谢闵仁、咯啯唔、wangdaj83、书友35672094、半步登天等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继续向大家求月票,我会给力的。 第一七五章 秋后算账   曲小苍转身看向杨宁,笑道:“你家在何处?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可以派人送你回去。”向陈奇道:“去备马车,按照这位公子的指示,送他回去。”   “不急不急。”杨宁慢悠悠道:“曲校尉,能不能让我也见见锦衣侯府的来人?说不定我也认识。”   其他人都是默不作声。   神侯府这些人都不是傻子,在场这几人也都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曲小苍到了这个时候,却只能硬顶着,还是一本正经道:“你认识锦衣侯府的人?难不成你与锦衣侯府有交情?”   “有些交情。”杨宁跟着他演戏,“我和锦衣侯府的很多人都是老朋友,他们应该也不会忘记我。”   曲小苍哈哈一笑,道:“京城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若你真认识锦衣侯府的人,倒也可以见一见。”   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人心急火燎地进到门内,脚还没踏进,声音已经传进来:“神侯府哪位校尉在此?”   曲小苍已经迎上前去,只见到一个粗壮身影进来,曲小苍已经笑道:“这不是段二爷吗?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来人竟赫然是段沧海。   段沧海一把抓住曲小苍手臂,急道:“曲校尉,赶紧......赶紧派人追拿吸血怪,他又出现了。还有,我们家小侯爷只怕也落在了那吸血怪的手里......!”   “别急别急。”曲小苍道:“段二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急,小侯爷出了何事?”   却只见段沧海眼睛忽然发直,盯着曲小苍身后看,随即绕到曲小苍身后,几步上前,惊喜交加:“小侯爷,您......您在这里?这可真是太好了。”眼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长出一口气,道:“你安然无恙这可太好了。”   杨宁见段沧海看起来颇有些狼狈,问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没事没事。”段沧海本来焦急凝重的脸已经舒缓开来,四下里看了看,见几名神侯府的衙差都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目光瞧着自己,当即抱拳道:“想来是神侯府的诸位兄弟救了我家小侯爷,段沧海在这里向诸位道谢了。”   几人都是神色尴尬,低下头去,就连西门战缨也是低下螓首,俱都是不发一言。   曲小苍却已经走过来,故作惊讶道:“段二爷,这位......这位难道就是锦衣侯爷?”   段沧海笑道:“不错,这就是我们家小侯爷,曲校尉,你们神侯府果然是神通广大,竟然救了我家小侯爷,是了,那吸血怪是否已经被你们所擒?我在巷子里瞧见了被吸血怪杀害的尸首,惨不忍睹,那里留有我家小侯爷的足印,我还以为小侯爷被......!”却没有说下去。   “卑职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见过侯爷!”曲小苍神情一敛,变得十分肃穆,恭敬向杨宁深深一躬。   杨宁知道曲小苍先前就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此时也不揭破,笑道:“曲校尉客气了,不用如此多礼。”   曲小苍扭过头,冷着脸对其他几人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这是锦衣侯爷,还不过来拜见。”   锦衣侯乃是大楚四大世袭侯爵之一,大楚的四大侯爵,比之一般的侯爵地位更要尊崇,盖因这四大侯爵都为大楚的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侯爵虽然只是一个爵位,但在大楚,这四名侯爵所代表的却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爵位,而是代表着荣耀与威严。   神侯府的西门神侯虽然也是封为侯爵之位,但并非世袭候,而且侯爵本身也有高低之分,神侯虽然也算是大楚的高等候,但比之四大侯爵还是略逊一筹。   而曲小苍虽然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但只是一个校尉,地位较之杨宁还差得远,至若其他几人,自然更不能与杨宁相提并论。   那行事颇为谨慎的中年衙差第一个走上来,单膝跪倒,恭敬道:“神侯府刑事侯君武拜见侯爷。”   陈奇见状,也急忙过来,单膝跪地,“神侯府刑事陈奇,拜见侯爷!”   杨宁并不说话,看向西门战缨,只见西门战缨咬着红唇,并没有立刻上前来,而严凌岘犹豫了一下,终是硬着头皮走过来,单膝跪倒:“神侯府破军校尉严凌岘,拜见侯爷!”   “哦?”杨宁笑道:“原来你还真的是北斗校尉之一,破军校尉,这名字威风的紧。”   严凌岘知道今天是出门踩狗屎,撞了大霉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阴差阳错竟然将堂堂锦衣侯给抓了回来。   先前杨宁报出自己的名字,几人还都觉得这名字与锦衣侯相同,可是谁能够想到,这位就是真正的正主。   严凌岘刚才见到曲小苍态度反常,就感觉大有蹊跷,想到对方的名字,心中也是忐忑,此时确定这人就是锦衣侯,一颗心已经悬空而起,想到先前对这位小侯爷凶神恶煞般,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是普通的侯爵,严凌岘倒也不会太过紧张,可是大楚四大侯爵,那都不是普通的达官贵人。   杨宁此时调侃,严凌岘只能低着头,哪敢多说一句话。   曲小苍见西门战缨还没有动作,皱眉道:“小师妹,还不过来拜见!”   西门战缨无可奈何,只能走过来,她也没跪,只是行礼道:“西门战缨拜见侯爷!”   “战缨啊,你还没报自己的身份,不如说来听听?”杨宁重新坐下去,用一种长辈对晚辈说话的语气笑呵呵道:“你也是神侯府的刑事?”   西门战缨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曲小苍已经笑道:“回侯爷话,小师妹是神侯的女儿,也是神侯唯一的女儿,从小生养在神侯府,暂时还只是在锻炼,算是神侯府的侦事!”   “侦事?”   曲小苍解释道:“神侯府有四大处,侦事处、刑事处、武禁处和丹器处,侦事是侦事处的吏员。”   杨宁微微点头,问道:“那侦事处是否负责抓人?”   曲小苍心知杨宁是要开始秋后算账,只能道:“通常情况下,侦事处只负责情报追踪和搜集,并不直接参与抓人。不过特殊情况下,神侯府四处的每一处吏员,都有铲除奸恶的职责。”   “如此说来,今夜将我抓过来,是特殊情况?”杨宁摸着鼻子道。   段沧海见杨宁安然无恙,脸色本来还很轻松,听到杨宁此言,脸色骤变,眉头立刻锁起,问道:“抓起来?侯爷,这是怎么回事?”   “严凌岘,你说说吧,今晚都发生了什么。”杨宁靠在椅子上,“我口有些干,嗓子难受,不好多说。”   曲小苍立刻道:“陈奇,还不去给侯爷沏茶,用最好的茶叶,快去!”   陈奇立刻爬起身,飞奔而去。   严凌岘额头冒汗,欲哭无泪,只能将晚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到了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段沧海听完后,冷笑一声,问道:“如此说来,你们神侯府是将侯爷当成了杀人嗜血的凶手抓来?”握起拳头,厉声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曲小苍无奈道:“段二爷,稍安勿躁。他二人犯下了过错,神侯府一定从重惩处。”   “曲校尉,我段沧海对你们神侯府一直十分敬畏,只因为西门神侯明察秋毫,神侯府的人也素来都是精明干练。”段沧海声音泛冷:“段某实在没有想到,神侯府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莫非你们已经不在乎神侯府的声誉,为了破案,可以诬陷好人?”   西门战缨本来一直低着头,听得段沧海之言,忽地抬起头,道:“他是锦衣侯没错,可是.......可是难道就因为是锦衣侯,就不能怀疑他是杀人犯?”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静了一下,但很快,曲小苍就厉声喝道:“战缨,你胡说什么,谁说侯爷是杀人犯?”   “二师兄,你刚才是不是早就猜到他是锦衣侯,所以才会对他那样客气?”西门战缨倔强道:“你只问了他一句话,就说已经审完,还说他可以离开,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神侯府不是没有抓过官员,为什么你知道他是锦衣侯,就不好好审案?难道......难道你是害怕他的权势?”   她那张冷秀的俏脸满是一副不甘,杨宁甚至瞧见她眼圈都有些泛红。   今夜发生如此误会,曲小苍只希望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可能地息事宁人,可是这小妮子非但不帮忙,反倒要火上浇油,让他颇为恼怒,沉声道:“你说够了没有?这里不需要你,你给我先退下。”   “我就不退。”西门战缨站直身子,微扬起脖子,“不能因为他是锦衣侯,咱们就不敢审他。锦衣侯怎么了?难道就不会犯错犯法?他也是人,有了嫌疑,我们就要调查。你以前不是说过,在神侯府的眼中,没有什么达官贵人,也没有什么贩夫走卒,只有罪犯和好人。”   杨宁却是来了兴趣,这小妮子性情倔强刚硬,虽然有些固执,而且查案也不如何高明,可是不畏权贵的风骨,倒还真是让人赞赏。   -------------------------------------------------------   ps:感谢秦卫丶孤月捧场为护法,感谢lyx2013t2016、蔡糗、发给刚才缘分等朋友的捧场! 第一七六章 老气横秋   曲小苍本来和善的脸上此时满是怒容,杨宁却已经抬起手,笑道:“曲校尉,先不用急着责怪她。”看向西门战缨,道:“战缨啊,我知道你为何会这样不听话,说到底,还是有私心的。”   “你.......!”西门战缨明亮的眼眸带着怒色:“你不许叫我名字。”   “战缨啊,这就是你不对了。”杨宁故意调侃道:“不叫你名字,难道要喊你西门侦事,这喊起来你不觉得别扭?”   西门战缨见杨宁笑容满面,更是可恼,扭过头去,并不理会。   “你说的很高大很正义,铲除奸恶,连我听了都很激动。”杨宁含笑道:“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和严凌岘今夜抓我回来的目的究竟是为什么?”   西门战缨别着脸,也不看他,只是冷笑道:“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不放过一个伤天害理的恶贼!”   “这也许是原因之一。”杨宁淡淡道:“可是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心存正念,恰恰相反,你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已。”   西门战缨娇躯一震,扭过头来,明眸寒光,冷笑道:“你是什么意思?”   “和我说话,还是客气点的好。”杨宁也是冷下脸来,“你莫忘记你的身份,也莫忘记我的身份,在我面前,还轮不到你和我耍大小姐的脾气。”   西门战缨一咬牙,却终是没说什么。   陈奇此时已经端着一只大托盘进来,弓着身子,走到杨宁身边,先将托盘里的几碟点心放在桌上,笑容满面道:“侯爷,都一晚上了,您一定饿了,这是卑职找到的一点小点心,您先填填肚子。”然后双手捧起茶杯,茶杯十分讲究,而且干干净净,送到杨宁面前,笑眯眯道:“侯爷,这是新出的茶叶,您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杨宁接过,见到叶尖嫩嫩,茶水清澈,带着微微碧色,一股茶香扑面而来,便知道确实是上等好茶,笑道:“陈奇,你这人,很懂事!”   陈奇听得杨宁夸赞,微松口气,忙道:“不敢!”   “是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这神侯府没有给犯人倒茶的规矩,不能挑三拣四。”杨宁吹着茶末,“我记得你还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对了,‘他奶奶的’,好像是这句吧?”   陈奇脸色瞬间发白,几乎软倒下去。   “你要知道,我的奶奶,是侯府的太夫人。”杨宁叹道:“她老人家已经七八十岁了,不知道和你有什么恩怨,陈大刑事,我能不能在这里说个情,你就给我个面子,以后别和她老人家为难......!”   陈奇额头冷汗直冒,身体晃了晃。   锦衣侯太夫人是被朝廷封为诰命夫人,身份尊贵,虽然杨宁是抓住了自己一句口头禅强词夺理,可真要追究起来,这脑袋只怕是保不住。   曲小苍瞪了陈奇一眼,冷声道:“跪到院子里去,自扇嘴巴,侯爷什么时候说停,你再停下来。”   陈奇只能出了门去,跪在院子里对着自己的脸左右抽嘴巴子。   “战缨啊,咱们的话还没说完。”杨宁轻咗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说到你抓我回来是为了证明自己。”咳嗽一声,才道:“你和这位破军校尉之前应该很少执行任务,所以经验很浅,也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年轻人嘛,争强好胜,不知道外面的水有多深,可偏偏自以为是,目空一切,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想着要建功立业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他说话的时候,老气横秋样子,西门战缨银牙咬着红唇,双手甚至已经握起拳头。   “一个女孩子家,不要总是这样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像要吃人一样。”杨宁叹了口气,“我说你,都是为你好,让你以后长点教训。你和严凌岘不就是像立下功劳,让神侯府上下对你们刮目相看吗?你是神侯的女儿,还有这位,破军校尉,如果我没有猜错,破军校尉你年纪轻轻就成为北斗七星之一,只怕并不是神侯府所有的人都服气,所以一个想着得到自己父亲的肯定,一个想着得到同门的尊重,刚好最近京城又发生吸血怪事件,于是两个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就想着借这件事情立下大功劳。”   西门战缨和严凌岘都是显出吃惊之色,曲小苍两条缝隙之内的眼眸也是显出一丝异色。   “你们求功心切,今夜正好被你们碰上了机会,而且发现我在案发现场,我想当时你们的心情一定很激动。”杨宁端起茶杯,又轻咗了一口,才继续道:“于是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在疑点重重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之前,就急匆匆将我抓回来,说到底,你们是因为求功之心,忽略了那些疑点,甚至已经发现却也弃之不顾......,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当然,你们一定不会承认的。”   严凌岘额头冷汗直冒,嘴唇微动。   西门战缨盯着杨宁,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依然倔强道:“你怎么能证明那人不是你所杀?”   “我说过,你们的经验太浅,还要好好历练,没个三年五载,你们还成不了气候。”杨宁看向曲小苍,笑道:“曲校尉刚才已经给了你们证据,可是你们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体察到曲校尉的苦心,实在让人感叹。”   西门战缨和严凌岘对视一眼,随即都看向曲小苍,神色都有些茫然。   曲小苍带着一丝微笑,问道:“侯爷指的是什么?”   “当然是我的一双手。”杨宁很惬意地靠在椅子上,看向西门战缨,问道:“我问你,被吸血的那些人,都是怎样一个死法?”   西门战缨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都是胸口被重击,喉咙被扯烂。”   “好,我再问你,喉咙的伤口你可亲眼瞧过?”杨宁盯着西门战缨问道:“是被何种兵器所伤?”   西门战缨低下头,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冰冷,“我......我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不让我看,可是.....可是我听说是被人用手生生扯烂。”   “我还以为你看过。”杨宁叹道:“你可知道,作为一个刑侦人士,有个最要紧的本事,就是学会看尸首,对于刑侦人士来说,死人的供词有时候比活人更真实更详细,你连尸首都没有看过,又如何断定杀人凶手是用什么手法杀人?你连杀人手法都不知道,又凭什么断定谁是杀人凶手?”   此刻不但是曲小苍,便是杨宁身旁的段沧海也是显出诧异之色。   “曲校尉让我亮出双手,就是想看看我这两只手有没有能力扯烂别人的喉咙。”杨宁放下茶杯,抬起双手,五指张开晃了晃,笑道:“你们也许看不出什么,可是曲校尉一眼就看出来,我这双手还没有到能够扯烂人喉咙的火候,所以他瞬间就能断定人不可能是我所杀,这就是你们和他的差距。”   曲小苍长叹一声,道:“侯爷见微知著,心里都是明镜儿似的,卑职当真钦佩。恕卑职斗胆说一句,侯爷如此年轻,可见是如此非凡,心思缜密,在年轻人中,那是极其罕见的。”看向段沧海,道:“段二爷,锦衣侯如此睿智,实在是我们大楚之福!”   西门战缨本来对杨宁还颇为怀疑,可是杨宁这番话说完,就如同利箭般刺穿她的心思,声音微颤:“那人......那人当真不是你杀的?”   “小师妹,这些时日被吸血的尸首,如你所说,都是喉咙被徒手撕扯开,那怪物就是从喉咙处将人的血液吸干净。”曲小苍肃然道:“能够徒手扯烂脖子,凶手的武功可见一斑,今夜你们庆幸是遇上了侯爷,如果真的被你们遇上那凶手,我只怕你们两个根本无法活着回来。”   西门战缨怔了一下,瞧了杨宁一眼,见他正悠闲品茶,低下螓首,眼角却已经微微发红。   “破军校尉,你既然是神侯府的北斗七星之一,就该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责任十分重大,像今夜发生的事情,说得好听点,就经验不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愚蠢透顶。”杨宁不客气道:“我劝你在本事还没有学成之前,尽可能不要再出门了,免得给神侯府丢人。”站起身来,道:“先都起来吧。”   严凌岘和侯君武都是单膝跪在地上半天,听得杨宁之言,这才起身来,严凌岘低着头,看上去十分沮丧懊恼,也不敢抬头再看杨宁。   “我也不为难你们。”杨宁道:“今夜你们两个犯了错,神侯府如何惩处,我管不着,不过现在你们要给我道个歉,这事情我就算到此为止。”   曲小苍立刻道:“侯爷大度。”沉声道:“还不向侯爷道歉。”   严凌岘犹豫了一下,终是硬着头皮道:“侯爷,卑职.....卑职无能,失礼冒犯,还.....还望侯爷恕罪。”   杨宁笑了一笑,道:“不用急功近利,你既然被神侯点入北斗七星,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好好跟着你的师兄们学,总会有所成就。”转头看向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见杨宁看向自己,立刻转过脸,犹豫一下,才道:“是.....是我不好.......!”却并不多言。   杨宁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些人对自己颇为敬畏,无非还是因为锦衣侯府的缘故,但神侯府毕竟也不是一般的地方,自己差不多也就得了,不能太过得寸进尺,毕竟和神侯府结怨,绝非什么好事情。   段沧海此时也已经道:“曲校尉,你回头去和西门神侯说一声,这神侯府,也确实要整顿一番了,免得以后再弄出冤假错案来。”   曲小苍肃然道:“侯爷和段二爷放心,此事我自然要禀报神侯,侯爷那边,回头再去道歉。”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那杀人吸血的凶手我今晚见到过,我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惊动了他,我手底下的那名弟兄就是被那人所伤,不过他没有太过纠缠,可能是发现有人靠近,所以逃离。”   “侯爷见过?”曲小苍神情一凛,“侯爷能不能多提供一些线索?”   “那人的轻功很高,飞檐走壁如履平地,武功一定很厉害。”杨宁想到那幽灵般的青铜将军,神情凝重起来,“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吸血,披着一件黑色的长袍,是了,面具,他戴着一张青铜面具,面具张有两个牛角一样的东西,身材修长,气质看上去.....看上去像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一样。”   “将军?”曲小苍眯起眼睛,几乎又看不到眼珠子:“带着青铜面具的将军?”微微颔首:“侯爷,这些线索对我们十分重要,我们必会全力以赴捉拿真凶。”   杨宁也不逗留,回头看了西门战缨一眼,只见她背对自己,从后面看过去,身形苗条,身材倒是很好。   出了门,只见到陈奇跪在院子里,还在抽打自己的脸,两边都已经发肿,嘴角也溢出血来,看到杨宁出门,陈奇抽打的速度又加快起来。   杨宁哈哈一笑,道:“陈大刑事,你很会做人,再来五十下。”领着段沧海,由曲小苍亲自送出了神侯府。   ---------------------------------------------   ps:感谢jugend9、锦衣公子、阳光的小青松三位好兄弟的破费捧场。今天至少三更,保三争四。   还要啰嗦一下,请大家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举个瓜子”,里面有码字大赛活动,可以为参赛的二十名作者投票,大家花一分钟时间,帮沙漠投个票,拜谢了,票数越多,更新越多! 第一七七章 均衡之势   曲小苍安排了马车,又让人将受伤的护卫抬出来,放进了马车内。   那护卫兀自在昏睡中,可见青铜将军那一击确实厉害,段沧海检查了一番,好在虽然受了伤,却并无性命之忧,对方是攻击护卫的胸口,这护卫反应急速,应该是用刀在胸前格挡了一下,这才避免被青铜将军直接击中胸口,否则定然是胸骨断裂,可即使如此,那一击还是让护卫受伤不轻。   “侯爷,我.......!”段沧海颇有些愧疚道:“是我护卫不周,才让侯爷身陷险境,请侯爷责罚。”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内,神侯府安排的这辆马车倒也十分宽阔,丝毫不显拥挤。   杨宁皱眉道:“我知道你是个谨慎的人,那种情况下,你突然离开,必有缘故。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侯爷有所不知,今夜我瞧见那身影,错以为是从前见过的一名刺客,所以这才追了上去。”   “刺客?”   段沧海皱眉道:“三年前,秦淮之战还没有打起来,大将军在府里养伤,我记得那次去忠义侯府赴宴,回来的半道上,突然遭遇行刺,当时那刺客从天而降,形似蝙蝠,轻功十分了得,当时大将军身体不好,刺客是要趁大将军最虚弱的时候意图行刺。”   “行刺......行刺父亲?”   段沧海点头道:“正是。他从天而降,从马车顶部直刺下来,我们几个随在大将军身边护卫,都是反应不及,好在大将军虽然身体不好,但依然是躲过了刺客的一击,那刺客一击不中,并不停留,立刻逃走,我们尾随追拿,那.....那刺客就像一只蝙蝠一样,我们根本追赶不上。”说到这里,苦笑摇头:“都怪我们无能。”   “你是说,今夜看到的那人影,和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相似?”杨宁皱眉道。   段沧海神情凝重:“我看那人从长街飞过,轻功极其了得,而且打扮和当年那刺客十分相似,所以.....所以情急之下,立刻就追了过去。那刺客当年行刺过将军,事后神侯府都派人出动调查,却根本没有找到那人丝毫的踪迹,那刺客就像根本不曾出现过,从此再无消息。”   “难道那吸血的青铜将军和当年刺杀父亲的刺客是同一个人?”杨宁问道:“为何时隔多年,他再次出现,而且连犯命案,作案的手法也是如此匪夷所思?”   段沧海摇头道:“本来我怀疑今夜出现的就是当年的刺客,不过听侯爷在神侯府的描述,看来是我猜错了。”   “哦?”   段沧海解释道:“侯爷看见的那个青铜面具人气质像个领兵打仗的将军,但是当年行刺大将军的刺客,我还清晰记得,身形颇为矮小,虽然看不清长相,但看上去像个猴子.....。”想了一下,才道:“我今夜看到的那人,应该就是侯爷所见的青铜将军,只是打扮与那刺客相似而已,但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身形矮小,像个猴子?”杨宁皱眉道:“而且轻功极高?”   段沧海点头道:“不错,若是有朝一日被我抓到那刺客,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握起拳头,神情冷峻。   “父亲经常遇刺吗?”   段沧海叹道:“不但是大将军,老侯爷当年也是至少被行刺过十多回,不过都是吉人天相,都没有被刺客得逞。侯爷,两代锦衣侯都是帝国的柱石,有他们在,敌国就无法打进我们大楚,在北汉人眼中,一直都将锦衣侯视作如鲠之刺,当年可是想尽办法也要杀死锦衣侯。”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不但是北汉人,还有东齐人,那也不是没有贼心,除此之外,就算是我大楚之内,锦衣侯挡了不少人的路,那些人也都是心怀叵测。”   杨宁微微颔首,倒是能够理解这一点,此时也更加明白,为何顾清菡和段沧海会对自己的安危看的如此之重,毕竟之前两代锦衣侯都是连番遇刺,第三代锦衣侯只怕以后也是享受同等待遇。   “段二叔,你可听过飞蝉密忍?”杨宁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   段沧海一怔,皱眉道:“飞蝉密忍?”   “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甲贺幻万象,伊贺水火养.......!”杨宁低声吟诵,这是当初他自随同萧光的褐袍长者口中听到的四句话,到如今也还是记得十分清楚,“我听人说起东瀛有诸多流派,其中叶隐、飞蝉、甲贺、伊贺四大流派声名最为响亮,不过其中的飞蝉密忍被其他流派剿杀,所以无法在东瀛继续混下去。”   段沧海虽然人脉颇广,而且晓得不少江湖之事,但毕竟当年是军人出身,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人,杨宁看他神色有些懵逼,就知道这家伙对飞蝉密忍只怕是根本不了解,只能道:“听说飞蝉密忍的残部从东瀛逃脱后,到了东海上的一些岛屿活动,他们不擅长其他的谋生手段,最擅长的,还是刺杀。”   段沧海有些吃惊道:“侯爷,这些......这些你是从何得知?”   杨宁自然早就想好了应答的说辞,道:“是在大光明寺和人闲聊的时候,那里的和尚偶然提及过。”   大光明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却介于朝廷和江湖之间,作为天下第一寺,对于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是了若指掌。   而且杨宁倒并不担心段沧海会去求证,毕竟大光明寺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上山的。   段沧海显然是深信不疑,道:“侯爷为何会突然提及飞......飞蝉密忍?”   “因为飞蝉密忍之中,有顶尖的轻功高手。”杨宁道:“而且你说当年那刺客身形矮小,长得像猴子一样,而飞蝉密忍出自东瀛,东瀛人都是身材矮小,那些飞蝉密忍最擅长的就是刺杀,所以......我想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有没有可能与飞蝉密忍有关系?”   段沧海身体一震,皱眉道:“侯爷,你是说,当年行刺父亲的刺客,可能是.....可能是白云岛主派过来?”   “你为何会怀疑白云岛主?”杨宁问道。   段沧海道:“你不是说飞蝉密忍流落在东海诸岛吗?据我所知,白云岛主常年居住在白云岛,而白云岛也正是东海诸岛之一。白云岛主所在的地方,自然是他的势力范围,那帮飞蝉密忍是否都是由白云岛主控制?”   杨宁听段沧海这样一说,心下一紧,还真觉得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你觉得白云岛主是为了东齐,所以派刺客行刺父亲?”杨宁问道,随即摇头道:“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侯爷为何这样说?”   杨宁道:“东齐国现在的国策,肯定是左右平衡,它能生存下来,并不是因为他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说句老实话,无论是北汉还是咱们南楚,任何一国真要全力对付东齐国,都可以将东齐国打得连渣也不剩。”   段沧海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东齐地小人稀,真要打起来,最多半年,我大楚便可以尽收东齐国土。”   “这就是了,为何我们大楚和北汉都不对它动手?不就是因为北汉和我们针锋相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这种情况下,谁敢轻易将兵力用在对付东齐国身上?”杨宁淡淡笑道:“除非有朝一日,北汉或者我们大楚其中有一方能够吞并对方,到时候不用打,东齐人就会乖乖称臣。可是东齐人当然不会让这种状况出现,在他们看来,北汉和我大楚势均力敌谁也吃不了谁,这才是他们最安全的状况。”   段沧海微微颔首,道:“侯爷说的和大将军一模一样,大将军当初也说过,我大楚真要强盛起来,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吞灭北汉,因为到时候东齐人一定会靠向北汉人那边,反之亦然,总之东齐人只要看谁弱一些,就会往谁那边靠。”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大楚足以和北汉人争庭抗礼。”杨宁叹道:“秦淮之战,也证明了两国确实是势均力敌。东齐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选边站,否则能够脱身事外就绝不会掺合进来。他们知道父亲活着,对三国都意味着什么,一旦父亲过世,两国的均势很有可能就会被打破,白云岛主莫澜沧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他是东齐国师,当然会从大局出发,派人行刺父亲,对东齐国绝没有半点好处,你觉得一个都已经成为大宗师的人物,会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段沧海神情肃然,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你说的没错,白云岛主从大局出发,绝不会犯下如此错误。”   “所以如果当年刺杀父亲的真是飞蝉密忍,那么飞蝉密忍背后必定另有其人。”杨宁淡淡笑道:“飞蝉密忍和我们并无仇怨,无非是受雇于人,真正想要父亲性命的,就是在背后雇佣飞蝉密忍的真凶。”   段沧海一拍脑袋,懊恼道:“如果不是侯爷今日提醒,我到现在都找不到一点线索。侯爷睿智非凡,能够想到飞蝉密忍,也算是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冷笑道:“虽然时过境迁,大将军也不在了,可是任何一个伤害过大将军的敌人,我们都不能放过。”   “你人脉那么广,大可以暗中调查一下飞蝉密忍的情况。”杨宁拉开车窗帘子,发现外面天色已经亮起来,打了个哈欠,“等查到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我也想知道那群矮猴子背后的真凶究竟是谁。”   -------------------------------------------------------------   ps:感谢吉时雨兄弟成为宗师,这是锦衣打赏榜第五个宗师了,特此感谢您的破费。感谢葱花27、书友35762263、chenkuan2012、书友35672094、诺少轻柏、风中求静dyd、阳光的小青松等好朋友的打赏!   大家有月票,尽管砸过来! 第一七八章 谎言   车行辚辚,眼见得再过一条街便要回到侯府,段沧海看到那名护卫并未醒来,轻声道:“侯爷,可不能就这样回去,三夫人看到,只怕又要担惊受怕了。”   杨宁立时便想到,最近锦衣侯府连番遇困,顾清菡也已经是筋疲力尽,这些时日都是担惊受怕,如果今夜的事情被顾清菡知晓,就算已经转危为安,顾清菡也会因此事而后怕,既是如此,自然还是不要让顾清菡知晓。   “你找个地方让他先养伤。”杨宁道:“今晚的事情,绝不能让三娘知道。”想到什么,问道:“对了,还有一个兄弟去了哪里?还有那匹马,你的坐骑被杀,又是怎么回事?”   段沧海握拳道:“侯爷说的那青铜将军,看起来颇为狡猾,我骑马追赶,他就跳到了屋顶上,轻功委实不弱,我只能弃马追拿,可是那家伙转眼就消失。我听到马匹的叫声,急忙返回,发现那匹马已经被杀,那人......那人的武功当真歹毒。”   “段二叔,你见多识广,能不能瞧出那青铜将军到底用的是什么武功?”杨宁皱眉道:“这人十分诡异,出手凶残,如果不尽早铲除,害死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匹马的伤口我看过,侯爷见到的那具尸首我也是检查过。”段沧海道:“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人出拳极重,手腕上的气力十足,乍一看去,会让人误以为他练的是纯刚功夫,可是只要仔细检查,就能发现那吸血怪其实练的是极为阴柔的内力。”   “阴柔的内力?”   “不错。”段沧海解释道:“修炼内功的方法各不相同,所以修炼出来的内力,也都是大不相同。有些内力极为刚猛,有些内力则是极为阴柔,而刚柔并济的内力,自然是最强的内功,这种内力打出来的招式也是最为厉害。不过想要刚柔兼得,就要得到修炼此门内力的方法,可普天之下,能够修出刚柔相济的内力方法,其实并不算多,大光明寺的内功却正是如此。”   杨宁顿时便想,不知道四老太爷净纯传授给自己的清经,是否能够修炼出刚柔相济的内功。   “那人拳头打出去,看似刚猛,实际上却致人身体里面的经脉尽数断裂,十分歹毒。”段沧海神情凝重,“而且他扯烂脖子的手法,定是练过手爪上的功夫,一般的武功,绝不可能将喉咙撕扯成那般模样。”皱起眉头:“侯爷,这吸血怪的武功实在是厉害,曲小苍说的没错,神侯府那两个年轻人幸好是没碰上,如果真的遇上,动起手来,那两人绝非吸血怪的对手。”   杨宁皱眉道:“你看不出那吸血怪功夫的来路?”   “看不出来。”段沧海摇摇头,叹道:“侯爷,其实我对江湖上许多的事情一知半解,你刚才说的飞蝉密忍,我此前便不曾听说过。不过神侯府掌管江湖事务,各门各派的功夫,神侯府的人应该都很清楚,西门神侯被人称为百事通,对江湖诸事更是如数家珍,这吸血怪已经连杀数人,尸首身上的伤口他们自然十分清楚,到现在他们还没有抓到凶手,只能说明连他们也不知道那吸血怪使得是哪门路数的功夫,否则顺藤摸瓜,很容易就揪出真凶。”   “一个来路不明的吸血怪。”杨宁若有所思,“段二叔,你说滥杀无辜,那就已经十分变态,为何还要吸人血?”   “我也不知。”段沧海摇头道,想了一下,才道:“这等诡异的案子,就发生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到现在也没查出来,神侯只怕要亲自出马了。侯爷,你给了他们那吸血怪的线索,对他们应该有用。对了,我在那尸首边上发现了侯爷的足迹,还以为你被吸血怪抓走,恰好又和另一名弟兄碰上,我害怕三夫人在府里担心,所以派他先回来禀报,就说侯爷一直和袁公子饮酒,晚上未必能回去。”   此时马车已经从胡同穿过,到了琵琶街,段沧海这才抱着那昏睡的护卫下车,道:“侯爷,我先带他去安置,尽快赶回。”   “嗯。”杨宁点头,马车这才继续到了侯府门前,杨宁下了马车,径自回到府中,一夜未眠,只觉得有些困倦,天色已经亮起来,曙光初现,杨宁伸了个懒腰,瞧见府里的几名仆人已经在打扫庭院,含笑打了个招呼,正要回屋睡觉,还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顾清菡声音:“你先站住!”   杨宁一顿,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只见顾清菡正从后面走过来。   顾清菡穿着一件淡紫色的云烟锦袄,一条素雪云绢千水裙,梳着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施粉黛,晨光之下,却是明艳动人,轻扭腰肢走上前来,杨宁已经笑眯眯道:“三娘,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确实很早。”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绕着杨宁走了一圈,打量一番,随即凑近到杨宁身边,挺着琼玉般的鼻子嗅了嗅,蹙起秀眉,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味道?”杨宁抬起衣袖,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啊?三娘,你闻到了什么味道?”   他昨夜触碰过尸首,手上确实沾过血迹,但在马车之上就已经清理干净,就是担心顾清菡发现痕迹。   “你昨晚去哪里了?”顾清菡问道。   杨宁笑道:“段沧海不是派人回来禀报了吗?昨天是袁荣请客,那臭小子非拉着我要一醉方休,说是要庆贺我.......!”发现顾清菡微歪着螓首,美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自己,不知为何,杨宁虽然不是一个喜欢撒谎的人,但是以前说起谎话来,倒也是气定神闲面不改色,但此刻被顾清菡盯着,竟然感觉心下有些发虚,尴尬笑了笑,摸了摸脸,道:“以后还是不能在外喝酒。”   顾清菡淡淡问道:“昨天你出门,我当然知道你是和袁荣在一起喝酒,男人喝酒,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老侯爷和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也会饮酒,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饮酒?”   “这个......!”杨宁摸了摸脑袋,道:“在一个酒楼,我也没记住是什么地方。”故意打了个哈欠,“三娘,我先去歇息一下。”   “别急着走。”顾清菡俏脸不带笑容,“你们从昨天黄昏饮酒,一直饮到现在?”   “这个......喝到半中间,有些醉了,就在酒楼躺了一会儿。”被顾清菡一双妙目瞧着,杨宁心下越来越虚。   顾清菡微点螓首,“段沧海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他怎么没有回来?”   “他也喝多了,晚一点就回来。三娘,我真的很困了,你看.......!”   “他跟你前往,是你的随身护卫,那些人凭什么让一个护卫同桌饮酒?”顾清菡道:“就算别人给他点面子,真的让他喝几杯,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职责,竟敢喝醉在那里?宁儿,这样的护卫,你觉得侯府还能留下?”   她之前本就是管理一府的主事,对杨宁虽然关爱,可是一旦冷峻起来,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   杨宁心知顾清菡聪慧机智,任何一丝破绽必会被她看穿,自己的瞎话显然已经被看穿,可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又不想让他担惊受怕,只能硬着头皮道:“三娘,是我允许他多喝几杯,你就别责怪他了。”   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咬了一下嘴唇,道:“你......你现在连我都敢骗。”转身便走。   杨娘见顾清菡转身,愣了一下,忙追过去,道:“三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生气了?”   顾清菡加快步子,也不看他,走进大堂,在一张椅子上气呼呼坐下,杨宁靠近过去,顾清菡别过脸去。   “好三娘,真的生气了?”杨宁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了扯顾清菡衣袖,顾清菡恼怒道:“别碰我。”将杨宁的手甩开。   杨宁苦笑摇头,柔声道:“三娘,这一大早,就别气了,我要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骂我就是。你看外面都瞅着呢,我以后外出,早些回来就是。”   顾清菡转过头来,气呼呼道:“我是因为你饮酒怪你吗?我是因为你晚上没能回来怪你吗?你......你可气死我了。你这臭小子,承袭爵位才几天,现在就开始对我撒谎,你以前不这样的。”   “三娘,我......!”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出去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顾清菡恼怒道:“你身上还有她们的味道。”   杨宁这才明白,敢情顾清菡是从自己身上嗅到了香味,所以才会如此恼怒。   昨夜他和赤丹媚身体相贴,虽然已经过去几个时辰,本以为留在身上的香味已经散尽,谁知道顾清菡嗅觉竟然是如此灵敏,还能从自己身上嗅到残留的香味。   “三娘,你真的误会我了。”杨宁单掌竖起,“我对天发誓,昨晚绝对没有和别的女人鬼混,如果说假话,教我.......!”   “不许胡乱发誓。”杨宁还没说完,顾清菡便斥道:“谁让你乱发誓了?”轻哼一声,道:“你如今是锦衣侯,和哪个女人在一起我也管不着,你爱怎样就怎样,只是我最恨别人骗我。”   杨宁在边上坐下,道:“三娘,昨晚喝酒的时候,听姑娘弹琴,可能是那时候沾上的,可是我绝对没有碰她一根汗毛。”心想我这可不是撒谎,昨晚我确实没有碰过卓仙儿。   顾清菡狐疑瞧着杨宁,将信将疑。   便在此时,却见一人匆匆到了门外,禀道:“侯爷,有人求见!”   “哦?”杨宁起身来,“这一大早,是谁要见我?”   “他说是仙儿姑娘派他来的,一提仙儿姑娘的名字,侯爷你一定知道。”仆人老老实实禀道:“那人说仙儿姑娘让他过来向侯爷道歉,昨晚没有好好伺候侯爷,仙儿姑娘十分内疚,觉得对不住侯爷......!”   后面的话,杨宁却没有听进去,他只感到顾清菡的目光如同两支冰箭一般,正射在自己的背后,背后发寒,一时间不敢回头去瞧顾清菡眼睛。   ------------------------------------------------------------------------------------------------------------------------------------   ps:关注微信公众号“举个瓜子”,里面有码字大赛活动,可以为参赛的二十名作者投票,大家花一分钟时间,帮沙漠投个票,拜谢了,票数越多,更新越多! 第一七九章 知恩图报   堂内一时死一般寂静,杨宁本是个胆大包天的性子,可是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背心出冷汗。   那仆人不明所以,见杨宁半天没说话,小心翼翼问道:“侯爷,要不要让他进来?”   杨宁正要说话,就听顾清菡声音淡淡道:“有客登门,而且是要找侯爷,怎能将客人拒之门外?快去请进来吧。”   那仆人答应一声退下。   杨宁转过身,只见顾清菡拿起桌上的一只茶杯,也不看杨宁,竟是饶有兴趣地将那只茶杯翻来覆去地看,那茶杯制作倒也精巧,还描有水墨画,古色古香,顾清菡倒像是在欣赏杯子上的水墨画。   杨宁顿时很为尴尬,试探地叫了一声:“三......三娘?”   顾清菡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侯爷别着急,有客人到来,你先接待客人,免得让人家说你不热情。”   仆人很快就领来一名三十出头的汉子,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道:“小人王祥,拜见侯爷!”   杨宁只能道:“起来说话吧。”等那人起来,才问道:“你来找本侯做什么?”   那人躬着身子,从怀里取出一份名刺呈给杨宁,恭敬道:“侯爷,这是仙儿姑娘送来的名刺,仙儿姑娘说,昨晚没有让侯爷尽兴,都是她的错,所以要备下薄酒给侯爷赔罪,还请侯爷这两天务必赏光。”   杨宁打开名刺,一阵幽香扑鼻而来,卓仙儿那娇美可人的面容似乎就在眼前,这名刺十分的精美,上面竟然画着一对鸳鸯,下缀一行娟秀的小字:“昨夜失礼,轻待侯爷,甘愿赔罪,念及念及!”   下面的落款,正是卓仙儿。   字迹娟秀,明显是出自女儿家的手笔,只看卓仙儿墨宝,却也是写的一手好字。   杨宁咳嗽一声,故作肃然道:“本侯与仙儿姑娘只是萍水相逢,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那个,你先回去吧。”   那人一愣,也不知道杨宁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还是壮着胆子问道:“不知侯爷何时有空,仙儿姑娘那边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杨宁恨不得抽这家伙几巴掌,顾清菡就在自己身后,这家伙就那么没有眼力界,硬是没有发现气氛不对。   “回头再说。”杨宁将一只手放在胸前,避开顾清菡眼睛扇了扇,眨了眨眼睛,示意那家伙赶紧离开。   那人倒也还算机灵,看出名堂,此时也瞧见了杨宁身后的顾清菡,知道事情又些不妙,干脆利落拱手道:“小人先告退!”弯着身子,也不等杨宁说话,便急匆匆退走。   杨宁冲着王祥背影嘟囔道:“都不怎么熟,送什么名刺,搞得和熟人一样。不就是听她弹了一首曲子吗,什么不尽兴,真是胡说八道。”他这自然是故意说给身后的顾清菡听,调整了一些脸上的表情,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带着笑:“三娘,这帮人说话没头没脑,真是......!”   却见顾清菡放下茶杯,不等杨宁说完,已经冲着门外喊道:“韩寿!”   很快就听外面有人答应了一声,一名五十多岁的半老老头儿进来,先是向杨宁拱了拱手,然后走到顾清菡面前,恭敬道:“三夫人有什么吩咐?”   “邱毅走了之后,府里这阵子也没个总管。”顾清菡语气倒也是十分淡定:“你是侯府里的老人,做事也算干练,这些年对侯府也是忠心耿耿,而且兢兢业业,从今天开始,你就把担子先挑起来吧,帮着侯爷处理一些杂务。”   韩寿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激动道:“三夫人,我......!”正要拜谢,顾清菡摇头道:“你先别急,问问侯爷,看他同不同意你做总管。太夫人将侯府交给了他,府中大小诸事,都由他做主。”   她语气十分平静,可越是如此,杨宁便越感觉这美少妇是真的动怒了。   “三夫人既然说你能行,那你自然可以。”杨宁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侯府的总管了。”努了一下嘴,示意韩寿赶紧退下,韩寿十分识趣,谢了一声,忙退了下去。   “书院那边的银子,明天可以送过去了。”顾清菡道:“账房那边已经说过,只要直接去拿银子就成。”   说完,顾清菡便要出门,杨宁忙拦住,苦笑道:“三娘,你听我解释。”   “让开。”顾清菡冷冰冰道。   杨宁还要说话,顾清菡恼道:“你再不让开,我可对你不客气。”抬起手,推在杨宁胸口,她气力也不是很大,但杨宁知道她是真的动怒,这时候不能硬顶,只能闪到一边,顾清菡看也不要看他一眼,扭着腰肢,快步而去。   杨宁看着顾清菡背影消失,叹了口气。   他没有将昨晚事情告诉顾清菡,本是害怕顾清菡担心,谁知道事情却变成这个样子,只觉得女人实在是不好对付。   他知道这时候是顾清菡最恼怒的时候,这种时候去劝说,无疑是自讨没趣,只能碰冷钉子,现在只有等顾清菡先消消气,然后再去哄一哄。   他此时也确实十分困乏,回到自己屋里,倒下便睡,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时分才起来,洗刷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出了院子,想着这都快一天了,顾清菡的火气应该削减了一些,便要过去哄哄顾清菡。   顺着小石径走出一段,到得一处石拱门前,却见到一人正斜靠在墙根下,夕阳西照,阳光洒设在那人身上,一团黑色。   “丑汉,你怎么在这里?”杨宁见到那人,露出一丝笑容,走过去蹲下,道:“怎么样,最近吃的可饱?”   这人却正是杨宁从江陵带回来的黑氅丑汉。   黑氅丑汉在危难时刻,救过顾清菡,那也算是顾清菡的救命恩人,从江陵回来时,杨宁便将他也一同带了回来,临行时倒也嘱咐那位舅父顾文章帮忙查查是否能找到黑氅丑汉的家人,若有消息,再将他送回去。   侯府上下几百口子,自然也不差黑氅丑汉一碗饭。   这黑氅丑汉到了侯府,一日三餐自然是管饱,府里有什么力气活缺人手,也会让黑氅丑汉跟着一起搭搭手,有顾清菡的嘱咐,府中上下倒也不因为此人智商有问题而欺负他。   这家伙闲来无事,便会在府中随便找个地方晒晒太阳睡上一觉,反正侯府庞大得很,什么地方都够他美美睡上一觉,侯府本来给他专门安排了住处,可这家伙并不喜欢在屋内睡觉,半夜三更,总喜欢猫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开始的时候,冷不丁地总是吓人一跳,以为是府里闹鬼,这些时日下来,侯府上下倒也已经习惯了有这么个人。   侯府也早为他更换了新的衣裳,入冬后,也同样为他配备了棉服,可这家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会在外面披上他的熊皮黑氅。   杨宁瞧见他黑氅下面穿着棉袍,棉袍是新近配发的,但穿在他身上,短短时日,已经是沾满了污渍油腻。   黑氅丑汉本是靠着墙根悠闲晒太阳,听到杨宁声音,睁开眼睛瞧过来,见到是杨宁,坐起身子,咧嘴笑了起来。   他右边半张脸满是肉疙瘩,十分丑陋,一笑起来,那半张脸更是难看,可杨宁能够看出,这丑汉的笑却是十分的憨厚。   忽见那丑汉想到什么,伸手到怀中,很快就拿了一个馒头在手中,用满是污渍的手递了过来,甚至晃了晃,似乎是示意杨宁接过来。   杨宁笑着摇摇头,丑汉将那馒头收回怀里,又摸索了几下,从怀里掏出一只鸡腿来,天色已经颇为寒冷,那鸡腿上裹着一层冻油,杨宁愣了一下,丑汉却又将那鸡腿递过来,憨笑道:“吃,吃!”   杨宁心想你这家伙不放弃黑氅,难不成就是为了好藏东西?这黑氅倒似乎成了他的食库。   顾清菡知道这黑氅丑汉唯一的要求就是吃东西,所以吩咐府里在食物上任其食用,这丑汉吃饭的时候往身上藏点东西,大家都是看的一清二楚,却也没有人说他。   杨宁知道一个人对食物如此渴求,肯定不是因为这黑氅丑汉天性贪吃,无非是因为他曾经经受过饥饿的折磨,只有切身体会过什么是饥饿,才能对食物充满着无穷的欲望。   对这黑氅丑汉来说,什么黄金白银,什么美女佳人,显然都不如一块馒头来的实在,而食物在他的眼中,那自然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他能够将自己藏起来的食物拿出来送给自己,就等若是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分享出来。   “我知道你的意思。”杨宁伸手推回去,温言道:“我现在不饿,你自己留着吃,如果太凉,找人帮你热一热。你不用将食物藏在身上,有我在,你以后不会挨饿。”起身来,轻轻拍了拍黑氅丑汉的肩头,“你知恩图报,比许多人要强出许多,仅此一点,就要太多人比不上你。”叹了口气,望向夕阳落日,喃喃道:“可是你到底是谁?你来自何方?”   --------------------------------------------------------------------------------------   ps:第一更,今日三更,还有两更! 第一八零章 厚礼   杨宁受爵之后,顾清菡已经让人将东苑收拾,所以杨宁的住处便在侯府的东苑一处庭院里,而顾清菡的院子,则是在侯府西苑。   夕阳西下,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寒冷,要到西苑,自然要穿过中庭,顺着中庭的石板道经过时,就听到有人喊道:“侯爷!”   杨宁扭头看过去,只见是刚刚升职为总管的韩寿正小跑过来,这小老头虽然已经五十岁,但身体却也还精神。   “哦,韩总管,三夫人现在怎么样?”杨宁左右瞧了瞧,并无其他人,主动迎过来,想向韩寿先探个底。   韩寿苦着脸道:“侯爷,三夫人从早上回到院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一步,今儿个有几桩事情去找三夫人拿主意,三夫人只让我来找你,说侯爷既然当家,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找她。”叹道:“侯爷,三夫人可是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她日夜操劳,这样可不行,那是要伤身子的。”   杨宁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你去准备点吃的,我亲自给三夫人送过去。”顿了一下,又问道:“是了,段沧海可回来了?”   韩寿点头道:“上午就回来了,不过回府之后,见侯爷在休息,就没有打扰,说是要出去打探一些消息,对了,他说侯爷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是不是找他有事?齐峰和赵无伤还在府里,要不要找他们过来?”   “不用了。”杨宁摇摇头,心知段沧海应该是出去打听关于飞蝉密忍的情报。   韩寿这才道:“侯爷,是这么回事,您今天歇息的时候,袁荣袁公子来了一趟,老奴本来是要通禀侯爷,可袁公子听说侯爷还在休息,就没让我打扰。”   “他来做什么?”   韩寿笑道:“他让我告诉侯爷,窦连忠将东西送过去了,让侯爷不必挂心,另外送了一些礼物过来,让侯爷品鉴。”   杨宁知道袁荣说的东西自然就是卖身契,看来窦连忠对自己还是颇有些忌惮,并不敢耍赖。   “送东西过来?”杨宁问道:“什么东西?”   韩寿道:“侯爷自己去看看,有几只盒子呢。”   杨宁不知道袁荣送来什么,跟着韩寿到了侧厅,只见雕花木桌上已经摆放着好几只礼品盒,他上前去,随手打开其中一只,只见里面放着茶碗,色泽淡绿,仿若玉器,看上去甚至有些成就,最不可思议的却是茶碗内侧竟有几条仿若破裂的痕迹一般。   “这是袁荣送来的礼物?”杨宁将那只茶碗随手翻看了一番,皱眉道:“这家伙,怎么送这样一个破玩意过来?”   韩寿却已经圆睁着眼睛,盯着那有些破旧的茶碗眼也不眨。   杨宁见状,笑道:“怎么,韩总管喜欢这茶碗?”递过去,“要不你拿去喝茶?”   韩寿回过神来,急忙摆手道:“侯爷,老奴什么身份,哪配用这样的好东西,就算再修几世,也是没资格的。”   “哦?”杨宁很是诧异,暗想这只是一个茶碗,怎么韩寿却表现的如此吃惊。   “侯爷,老奴......老奴能不能拿着看一看?”韩寿小心翼翼问道。   杨宁伸手过来,韩寿却先是在衣衫上擦了擦手,这才小心翼翼接过,仔细看了看,眼中带光:“没错,没错,一定是它。”   “什么?什么是它?”杨宁奇怪道:“韩总管,你看出什么名堂来?”   韩寿双手将茶碗送回来,杨宁接过之后,韩寿才道:“侯爷,你拿在手中,可有感觉这茶碗有什么不同?”   杨宁见韩寿的反应,隐隐觉得这看起来很不起眼的茶碗一定有名堂,拿在手中感受了一些,很快就皱眉道:“咦,这茶碗......现在是冬天,大部分的器皿都是发凉,可是这茶碗拿在手中时间长了,似乎发烫。”   韩寿笑道:“侯爷,老奴平时的爱好,就是喜欢喝茶,对茶具也是略有涉猎,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蚂蝗绊!”   “蚂蝗绊?”杨宁不解道:“那是什么意思?”   “侯爷,只要懂得茶道的人,一定知道蚂蝗绊。”韩寿道:“侯爷可能没有听说过茶圣陆鹤,那是茶道中的绝顶高人,在他之前,饮茶十分随意,是他开创了茶道,专门写了一本《茶典》,如今还有的买。传说陆鹤搜罗天下茶具,最后收藏了四大名具,这蚂蝗绊就是其中之一。”   杨宁对茶道一窍不通,可是知道术业有专攻,自己瞧不出这茶碗有什么好,但真正的茶道中人却能够看得出来。   “如此说来,这蚂蝗绊还值些银子?”杨宁笑眯眯问道。   韩寿一怔,茶道和琴棋书画一样,都是风雅之道,可这位小侯爷倒好,刚知道这茶碗是好东西,就开始询问价钱。   “这个......!”韩寿犹豫一下,才道:“不懂茶道的人,也许在他们眼中值不了几个银子,但凡懂些的,都知道这宝贝不是以银子来定价,可说是有市无价,如果真要说价格,价值千金应该不为过。”   “价值千金?”杨宁吃了一惊,拿着手中的茶碗瞧了瞧,兀自有些不相信,“一只茶碗,能值千金?”   “侯爷如果要出手,开价千金,想买的人绝不在少数。”韩寿道:“不过这样的宝贝,足可以作为传家之宝,侯爷......侯爷还是收藏起来。”   价值千金,按照大楚如今的兑率,那少说也是一万两银子,或许对某些达官豪绅来说,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天价,但对眼下的杨宁甚至是锦衣侯府来说,一万两银子那绝对不是小数目。   知道了蚂蝗绊的价值,杨宁又看了看其他几只礼盒,一只礼盒里面装着两根山参,韩寿在侯府多年,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只说这两根山参都是万里挑一的极品老参,两根老山参加起来,应该也要值近千金,此外还有两盒茶叶,不用韩寿说,杨宁也知道这两盒茶叶价值也绝对不菲。   杨宁此时已经明白,这些东西,绝非袁荣送出,袁荣虽然出身礼部尚书府,但礼部尚书府也不算有多豪阔,袁荣绝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笔,否则他只怕早就为珍珠赎了身,也用不着让自己出手从窦连忠手中拿回卖身契。   看这几样东西,人参当然就是那位辽东邱昉所送,茶叶应该是江城所送,至若茶碗,杨宁本以为是江城出手,但有茶叶在这里,那么茶碗很有可能是魏塘陈牧宽送上来,毕竟陈牧宽性格爽快,出手也很大方。   打开最后一只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手镯,那手镯做工十分精巧,呈深绿色,通透温润,细腻圆融,手镯下面,还压着一份书函,韩寿见杨宁已经拿出书函,忙解释道:“侯爷,这是袁公子见少爷休息,让老奴取了笔墨临时写下来的。”   杨宁打开书函,只见里面竟然放着一张银票,瞅了一眼,只见是一张一千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眼珠子一转,唇角泛起笑容,立时就明白,这张银票自然是袁荣所出,其中的一千两银子,应该是为了摆平忠陵别院的事情,剩下的五百两,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袁荣自掏腰包。   毕竟昨夜帮珍珠拿回了卖身契,甚至连画舫也一并送给了珍珠,一艘画舫价值也是不菲,在袁荣看来,自己出手帮助珍珠,就等若是帮了他袁荣,拿出这五百了银子,自然是表示谢意。   袁荣比不得那几个豪富巨子,能够掏出五百了银子,只怕还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对自己也算是很够意思了。   书函之上,写的倒是十分的简洁,“只羡鸳鸯不羡仙,诸兄弟送上薄礼,庆贺侯爷与卓仙儿喜结良缘。”   其中自然有些调侃之意,但却也清晰表明,这些礼物是昨夜几人一起敬送。   无功不受禄,虽说杨宁昨夜确实为这些人解了围,但这些礼物却也实在是太过厚重,全都加在一起,至少在两三万两银子,这实在不是小数目。   虽然那几位豪商巨子一掷千金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可是杨宁心里却清楚,这些厚礼送来背后的真正意图。   昨夜的争执,让朱雨辰等人已经意识到与窦连忠结下了仇怨,与窦连忠结仇,实际上和户部尚书结仇没什么区别。   户部可是这些豪商们的阎王爷,掌管全国财税户赋的户部,真要为难起商人,便是再豪阔的商贾,那也是要遭殃。   朱雨辰等人显然意识到其中的严峻,这才要竭力攀上锦衣侯府这棵大树。   虽说齐景过世后,锦衣侯府明显虚弱不少,但是大楚的人们却只知道锦衣侯是帝国的柱梁,在军方有着极深的势力,这样一棵大树,一个户部尚书当然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既然得罪了户部尚书,与其耗费无数金银去向窦家讨饶,还不如靠上锦衣侯这棵大树,至少在朱雨辰等人的眼中,有了锦衣侯的庇护,窦家绝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亲眼所见,连淮南王世子对锦衣侯都是客气有加,就不必说一个户部尚书了。   他们终究只是地方上的豪绅,对于京城这淌浑水下面的纷争,自然是无法洞若观火。   “这镯子你觉得怎样?”杨宁收起银票,将玉镯子递给韩寿,“你看看值不值钱?”   韩寿心下几乎无言,暗想小侯爷以前对银子从来都是不在乎,今次怎地却对银子如此上心?接过镯子,细细瞧了瞧,才道:“侯爷,袁公子这次送来的都是极贵重的厚礼,那只蚂蝗绊且不说,这只镯子,是用极品的岫玉制作而成,侯爷瞧瞧这成色,越好的岫玉,颜色就越深,这岫玉镯子已经是极深的绿色,而且通透无瑕,极其难得,而且这上面还有雕花......!”仔细看了看,赞叹道:“真是好手艺,如果只是岫玉镯,可能值个一千多两银子,但是配上上面的雕花,没两千两银子很难入手。”忍不住问道:“侯爷,难道您准备将它卖掉?”   “卖掉?”杨宁将玉镯子小心翼翼放回那精美的小礼盒里,笑道:“我只是问问贵不贵重,否则不好送给三娘。韩总管,这里的东西,你先都放到我屋里去,小心一些,都是好东西,可别弄坏了。”   今日收到如此重礼,杨宁心下却还是颇有几分欢喜。   虽然他知道锦衣侯府不与朝官有金钱上的往来,而且不受贿赂,但朱雨辰等人并非官员,这些礼物说贿赂也成,但自己昨夜保他们安然无恙,既然出了力气,回馈一些礼物倒也未尝不可,至少杨宁心安理得,心里没有丝毫的忐忑。   --------------------------------------------------------------------------------------   ps:继续求月票,弟兄们给力点哈,晚上还有更! 第一八一章 外冷内热   杨宁让韩寿准备了饭菜,自己亲自拎着饭盒到了顾清菡院子外面。   院门关着,杨宁伸手推门,竟然推不开,从里面反锁着,心知顾清菡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大怒,可要好好哄哄才成。   他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院内传来一个声音道:“是谁?三夫人说了,谁也不见。”声音清脆,显然是顾清菡身边的丫鬟。   杨宁咳嗽一声,道:“是我,你家侯爷!”   “是侯爷啊?”那丫鬟也不如何热情,“侯爷,三夫人说不要见任何人,侯爷先回去吧。”   “我怎么能回去?”杨宁道:“三娘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做了点小菜送过来,快点开门,否则我可要批评你了?”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奴婢不敢开门。”   杨宁重重捶了几下,叫唤两声,那丫鬟却不再说话。   杨宁有些恼火,心想这丫鬟怎地如此没有礼貌,本侯爷亲自过来,竟然不开门,虽然是顾清菡吩咐,但回头找个理由要好好收拾一下。   大门关闭,无法进入,杨宁摇摇头,回头走了两步,随即停步,抬起头,瞧见这庭院的院墙也不算高,眼珠子一转,走了过去,双手高举,却刚好可以将饭盒放到墙头上,随即掰住院墙,一个腾身,十分轻松地翻到了墙头上。   攀越障碍物是他前世受训的科目之一,技巧自然是记忆犹新,他如今这幅身体虽然比不得前世那般强壮,却更为轻盈,翻上院墙后,向下瞧过去,只瞧见那丫鬟正将耳朵贴着门,显然是偷听外面的动静。   这丫鬟也有二十多岁,长相倒也清秀。   杨宁嘿嘿一笑,已经从墙头跳下来,正落在那丫鬟身后,那丫鬟听到身后动静,吓了一跳,回过身,见到杨宁就在身后,大吃一惊,还没说话,杨宁已经露出凶恶之色,压低声音道:“你不许说话,站在这里更不许动,否则本侯立刻将你驱赶出府。”   丫鬟张了张嘴,终是不敢说话。   杨宁嘿嘿一笑,道:“这才听话,你可别忘记,我是锦衣侯,这侯府可是我做主。”四下里看了看,见得院内布置的十分雅致,不但有一颗金丝菩提树,还有一座假山。   “三娘在屋里?”杨宁从墙头拿下饭盒,低声问道。   丫鬟忙点头,正要张嘴,杨宁已经指着她嘴巴道:“我从这院子离开之前,你就站在这里,一句话也不许说,否则立刻卷铺盖滚蛋,还有,我进屋之后,三夫人叫你,你也老实站在这里不许动。”顿了顿,威胁道:“邱总管你知道吧?齐玉你也知道吧?我可都将他们赶出去了。”   这是府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丫鬟低下头,再不敢多言。   杨宁这才拎着饭盒,轻手轻脚进了屋内,堂内幽静一片,杨宁第一次过来,见到左右各有一间房,想着顾清菡的身份,应该是住在左首边,当下蹑手蹑脚靠近过去,靠近房门,便闻到一股子幽香从里面散发出来,那淡淡的幽香钻入鼻腔,让人心神一荡。   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杨宁轻轻推开门,轻步进到屋内,时当黄昏,夕阳透过窗棂投射下来,在房内洒下了点点光斑。   顾清菡的房间并不奢贵,倒显得十分素雅,而且摆设也不是很多,层次有序,看上去十分的舒心,中间摆着一张床,挂着粉红色的轻纱帐,尚未入夜,所以帐子没有合上,都是被鹤嘴铜勾撩起来,而顾清菡此时正背对外面,侧躺在床上。   她身形微有些丰腴,可是身段线条却是极美,这时候看她,清晰看到她的腰部微微下陷,到得胯部的时候,便曲线而起,丰满浑圆的臀儿饱满高翘,被裙子紧紧裹住,显得异常滚圆紧绷。   那两条修长的美腿搭在一起,半曲着,这样的姿势,便更让她的身段丰腴性感,曲线妖娆。   杨宁怔了一下,迅速将目光从她的臀儿上移开,将放有饭菜的竹篮子放在了边上的圆木桌上。   顾清菡却并无睡着,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问道:“那小混蛋走了?”   她显然以为进来的是贴身丫鬟。   杨宁往那边走近几步,让脸上洋溢着最和善的笑容,轻声道:“还生我气呢?”   顾清菡身体一震,随即扭过螓首,看到杨宁正笑眯眯站在自己床边,吃了一惊,翻身坐起,柳眉蹙起,怒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杨宁往门口一指,道:“从外面走进来的啊。”   “你.......!”顾清菡又气又急,“你给我滚出去,谁让你跑进我屋里?”   杨宁无辜道:“三娘,你先消消气,听我解释好不?”   “解释什么?”顾清菡瞪了杨宁一眼,没好气道:“那位仙儿姑娘不是要给你赔罪吗?天快黑了,你再不赶过去,人家姑娘可等着急了。”   杨宁只觉着顾清菡这语气有些古怪,脱口道:“三娘,你.....你是不是吃醋啊?”   “什么?”顾清菡一愣,随即俏脸一红,美眸含怒,厉声道:“你.....你说我什么?齐宁,你现在......你现在无法无天,什么话都敢说。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烟花女子争风吃醋?她配么?”但立刻感觉这句话有问题,急道:“我什么时候吃醋,我......!”她本是一个遇事极为冷静的女人,可是不知为何,杨宁这句话却让她十分慌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手拉过一只枕头,照着杨宁二话不说就砸过来。   杨宁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探手接过,便感觉从枕头上都有一股香风扑鼻而来。   “你出不出去?”顾清菡一改从前的温婉,纤纤玉指指着房门,“走,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见杨宁没有离开的意思,更是气恼,起身来,道:“好,你现在是锦衣侯,我管不了你了,我去找太夫人,看她老人家怎么说。”咬着红唇,瞪了杨宁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过去。   杨宁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顾清菡手腕,入手温润光滑,苦笑道:“三娘,你就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将事情好好向你汇报,到时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顾清菡挣脱杨宁手,她本就是吓唬杨宁,自然不会真的去找太夫人,转过身来,冷着俏脸,抬手将腮边乱发撩到后面,道:“你要说什么?”   “三娘,我向你坦白,其实昨天晚上袁荣派人将我接到了秦淮河......!”杨宁刚说一句,顾清菡就冷哼一声,道:“你到哪里,我可管不着。”   杨宁叹道:“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去那里,到了才知道,那里要举办什么花后大会,我本想离开,可是除了袁荣,还有几个朋友也在那里,我就想着先陪他们坐一坐.....!”   “这一坐就坐到了今天早上。”顾清菡扭过脸去,不看杨宁。   “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杨宁端过边上的椅子放到顾清菡身边,“三娘,你先坐,等我给你详细汇报。”   顾清菡白了杨宁一眼,却也还是坐了下去。   “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是窦连忠和旭日镖局一个叫做丁......咦,丁什么图的在一起。”杨宁故作忘记,顾清菡已经道:“叫丁易图,他是旭日镖局总镖头,以前是你父亲的部下,后来触犯军规,被你父亲逐出了军队,你见到他了?”   “是是,三娘果然是见多识广,就是叫丁易图。”杨宁一边笑,一边拉过一张椅子在自己屁股后面,不动声色坐下,屁股还没碰着,顾清菡就瞪了他一眼,道:“这是我屋,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锦衣侯,我没让你坐,你就不许坐。”   “好好,我不坐。”杨宁看顾清菡这美少妇似乎有些赌气,而且她冷着脸赌气的样子,却更有一股子别样的风韵,陪笑道:“丁易图和窦连忠那伙人在花后大会上,与袁荣带来的那几个朋友为一个姑娘争了起来......!”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清菡轻啐了一口,厌恶道:“正事不做,成天只知道.....只知道做坏事,没有一个好东西。”见杨宁瞧着自己,白了一眼,风情无限,没好气地道:“你和那些人混在一起,那也学不了什么好。”   杨宁故作委屈道:“三娘,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没有想和他们学。本来我是要离开,可是两边争起来,我总不好掉头就走。到后来窦连忠那伙人还直接找过来,放言说一定要争到那姑娘,而且争到手后,还要让那姑娘求生不能求死不成。”   他知道对顾清菡解释起来,固然不能全说真话,但也不能全说假话,必须要好生应对。   顾清菡本是一脸厌恶之色,听到这里,蹙起秀眉,道:“你说的那姑娘,该不会就是今天派人来的那个仙儿姑娘吧?”   “谁说不是她。”杨宁苦笑道:“本来那姑娘还真是无辜的,可是却无缘无故卷进两边人的争斗。”   顾清菡虽然面冷,可听说窦连忠那帮人争到仙儿姑娘要折磨她,不由关心起来,问道:“那后来怎样?那个叫仙儿的被窦连忠他们带走了?”   “三娘,如果换做是你,你会不会让那帮人带走卓仙儿?”杨宁问道。   顾清菡道:“自然不能,要真落在他们手里,卓......卓仙儿还能有好?宁儿,后来到底怎样?”不知不觉中,之前的怒气已经被紧张取代,竟是操心起卓仙儿的安危来。   杨宁心中感叹,顾清菡毕竟是外冷内热,心肠极好,一分钟前对卓仙儿还没有丝毫好感,这片刻间心态就发生了大逆转,显然是听不得卓仙儿被人折磨。   ------------------------------------------------------------------------------------------------------   ps:lingday好朋友成为本书第三位宗师,特别特别感谢,还要感谢书友8687879、沙恒、chenkuan2012、书友35825719、wjllxqh、书友3534147、chenbingde、清水满缸@百度等朋友的捧场,谢谢你们! 第一八二章 玉美人更美【求收藏,求订阅。】}   杨宁摇头叹了口气,一脸唏嘘模样,又是屁股往下一沉坐了下去,这一次顾清菡只是微瞥了一下椅子,倒也没有说话。   “三娘不想让卓仙儿落入那帮家伙手里,我当然也不忍看见。好在袁荣那几个朋友倒也是仗义,硬是赢了下来。”杨宁道:“可是三娘知道,窦连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本想离开,可他们说如果我就这般走了,只怕窦连忠会不甘心,继续惹事。”   “所以.....所以你留在那边?”顾清菡蹙眉道。   杨宁苦笑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三娘你在家里等我回来,我一夜不归,你一定十分担心。可是......哎,可是我如果就那样走了,那边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多少还是要担些责任的。”顿了顿,才道:“所以我思前想后,就留在了那里,窦连忠对我毕竟还有几分忌惮,我留在那边,窦连忠自然就不敢轻易惹事。”   顾清菡美眸微转,问道:“当真是这样?”   “三娘可以去问段沧海。”杨宁肃然道:“三娘,我对天保证,绝对没有做其他事情,连那个卓仙儿的手也没有碰一下。”   顾清菡脸颊微红,啐道:“我管你这些做什么,你爱怎样就怎样。”想了一下,才道:“你不怕回来之后,窦连忠还要去找麻烦?”   “我总不能守着她一辈子,除了三娘我会保护一辈子,别人我也只能尽一份心。”杨宁故意长叹一声:“不过我在那边呆了大半夜,窦连忠看到,应该不至于和我完全撕破脸,我手里还有那小子的欠据,他要真乱来,我饶不了他。”   顾清菡脸色已经和缓许多,不似先前那般冰冷,白了杨宁一眼,道:“谁要你保护一辈子,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可是眼眸深处,却是闪过一丝欢喜,不过却还是没有丝毫笑容,轻声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是有空闲,抽空也可以去瞧一瞧,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听说过秦淮河那些姑娘其实出身都十分悲苦,她们有今日,也不是自愿的,你若一直不去,只怕有些人还会存坏心。”   她见过窦连忠,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那家伙肚子坏得流油,顾清菡对那等货色是极其厌恶反感。   “三娘,其实我昨晚不是一直在秦淮河,半夜本是准备回来,可是......!”杨宁既然将顾清菡哄得情绪好转过来,干脆就将后面的事情也说了,纸包不住火,谁知道被神侯府带去的事情会不会又教顾清菡知晓,到时候若是晓得,难免又是一场风波。   顾清菡已是惊怕道:“还有这种事,宁儿,你没事吧?”起身绕着杨宁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定杨宁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微怒道:“段沧海随你护卫,竟然丢下你不管,我可要好好教训他。”   “三娘,我刚说了,他也是认错了人,想要为父亲报仇,还真是不能怪他。”杨宁皱眉道:“不过那吸血怪尚未抓捕归案,如今还在京城,确实是个不小的祸害。”   顾清菡担心道:“宁儿,那你以后晚上尽量不要出府,等那凶手被抓了再说。就算真的晚上有事情不得不出去,也要多带护卫在身边。”又蹙眉道:“神侯府的人怎地这样不辨是非,都说西门神侯管教极严,想不到他的手下还是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杨宁见顾清菡又恢复成平日那个关爱自己的三娘,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想着自己编了这样一套说辞来哄顾清菡,回头可要及时找段沧海串供,起身来,笑道:“三娘,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快来吃些,我刚好也饿了,陪你一起用餐。”   “你要想吃东西,自己去找人,这里是我房间,你.....你乱闯进来,要是被别人晓得,那可不好。”顾清菡瞟了杨宁一眼,努努红润粉唇,“快出去,不许再留在这里,还有,下次你再进来,我可对你不客气。”   杨宁其实也明白,这里毕竟是她闺房,自己一直留在这里,就算没做什么,被人知道,总是不好。   他微微一笑,道:“三娘,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送我东西?”顾清菡有些意外,“怎么忽然想到送我东西?”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又不缺什么,只要你安然无恙就什么都好。”   杨宁手腕一转,就如同表演魔术一样,手里已经多了一只手镯,正是那岫玉镯,绿光油油,晶莹温润。   顾清菡毕竟出自大户,只瞧了一眼,就有些吃惊道:“这是岫玉手镯?”   “三娘见多识广,佩服佩服。”杨宁哈哈一笑,“韩寿说这是上等的岫玉,很是难得,还说这上面的雕花也是做工极好。”   顾清菡接过岫玉镯,仔细瞧了瞧,微点螓首:“这确实是极品岫玉,像这样的极品岫玉确实不多见,而且这上面的雕花也不是出自普通匠人的手艺。”却递还回来,摇头道:“我不要。”   杨宁一怔,道:“为什么?”   “不要便是不要,没有为什么。”顾清菡道:“你从哪里来的这岫玉镯?”   杨宁也不隐瞒,将实情说了,顾清菡立时蹙眉,语气微冷:“如此说来,你是收了那些人的贿赂?你难道不知,老侯爷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从不收人贿赂,清正廉明,否则要是收取贿赂,我们锦衣侯府早已经是金银成堆。”将手往前更送近一些,看了那岫玉镯一眼,道:“这种东西,我不要。”   “贿赂?”杨宁笑道:“三娘,你来告诉我,什么叫做贿赂?”   顾清菡一怔,杨宁叹道:“在我看来,有人求你办事,送上金银财宝,甚至是美女字画,为了达到目的而送上的东西,那叫做贿赂。可是这些东西,是因为我昨夜帮那几个家伙解了危局,他们这是表达谢意敬送上来。三娘,不瞒你说,那几人很仗义,我和他们倒也谈得来,算是朋友,朋友之间礼尚往来,你总不能说连这也不可以吧?出门靠朋友,我若是不结交一些朋友,那以后如何做事?”   顾清菡虽然觉得杨宁有些强词夺理,可是却也知道杨宁所言不无道理,轻叹道:“宁儿,你继承了锦衣侯爵,无论什么时候,可不要毁了两代锦衣侯积累下来的清誉。”   “三娘,这个我心里晓得。”杨宁道:“你放心,不该收的银子,我一分不要,可是我该拥有的,我也不会舍弃。东西我已经收下了,这岫玉镯就是我的。三娘,说句实在话,这岫玉镯精美温润,就和你的人一样,除了你,别人也配不上它,我瞧见它第一眼,就知道它一定属于你!”   顾清菡美眸微转,问道:“我人又是怎么样?”   “这个......!”杨宁顿了一下,才看着顾清菡眼睛道:“三娘长得美,性子又好,温婉贤淑,就和这岫玉镯一样是宝贝.......!”   “油嘴滑舌,你越来越不学好了。”顾清菡风情无限白了杨宁一眼,虽然是斥责的言语,但语气却并无丝毫不满,“岫玉镯是宝贝,我可不是。”   “我说三娘是宝贝就是。”夕阳已经落山,屋内也开始有些昏暗,可是在这环境下,杨宁看眼前这美少妇更有一种朦胧之美,不自禁伸过手去,抓住顾清菡手腕,道:“三娘,我给你戴上。”   “啊!”顾清菡被握住手,娇躯一震,随即向窗外瞧了一眼,似乎是怕被人看见,然后扯回手,羞恼道:“我自己会戴,不用你动手。”犹豫一下,似乎在想什么,终是小心翼翼将那岫玉镯戴在了手上,抬头问道:“好看吗?”举起手,她本是一个成熟美艳的少妇人,可此时却像个小姑娘穿上新衣服般,眼眸之中竟微带一丝期盼,似乎是想得到别人的赞赏。   杨宁赞叹道:“绝配,三娘,我就说这是绝配,美人配美玉,玉美人更美!”   顾清菡脸上一热,却立刻沉下脸,道:“宁儿,以后不许再说这些疯话,你要是.....你要是再说,我便再也不理你。”   “可是我说实话也不成啊?”杨宁无辜道:“三娘本就比美玉漂亮。”   “不许说就是不许说。”顾清菡瞪着杨宁,挥手道:“快走快走。”   杨宁知道毕竟府中人多眼杂,自己在顾清菡房里待久了,真要被人瞧着,自己倒也无所谓,但对顾清菡多少还是不利,起身来,道:“别忘了吃东西,可别饿坏了。”   “我还用你提醒?”顾清菡也是起身来,催促道:“别废话,快出去。”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琼林书院那头,你上次说过,要亲自去一趟,那样也好,咱们这次耽搁了不少时日,你去见卓先生,倒也不用多说什么,只要你人到了,卓先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杨宁道:“那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见到卓先生,一定要谨慎,不要胡乱说话。”顾清菡仍是放心不下,“卓先生门徒遍天下,而且是当代大贤,博古通今,在他面前说错了话可是了不得。”   “知道了,我保证做个乖孩子,绝不乱说话。”杨宁哈哈一笑,大步走到房门前,停下步子,回头看着顾清菡。   顾清菡以为还有什么事情,问道:“怎么了?”   杨宁看着顾清菡,认真道:“三娘,我刚才没说错,你真的很美!”   “你......!”顾清菡一愣,随即抬手娇叱道:“现在,立刻,赶紧,滚!”转身又去找枕头,杨宁却已经一溜烟跑开。   顾清菡走到窗口,瞧着杨宁身影,咬牙道:“油嘴滑舌,就是不学好。”却感觉脸上有些发烫,心中一颤,竟是不由摸了摸自己脸颊,肌肤依然光滑娇嫩,紧致弹手,喃喃道:“小混蛋无法无天,以后不能对他假以辞色,免得他得寸进尺。”   --------------------------------------------   ps:第一更,今天保底三更,保三争四哈。沙漠一直是蜗牛手速,写字慢,我写一章的时间够许多同行写两章,所以这些天其实我是很努力很努力地,大家也再给力再给力! 第一八三章 少女如云   次日一早,杨宁让账房取了五百两银子的银票,由段沧海带着两人亲自护送,径自往琼林书院去。   虽然尚未下雪,但是已经打了一层寒霜,杨宁穿了锦缎棉袍,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却也是十分的暖和。   不得不说,侯府就算经济上有些捉襟见肘,但是比之普通人家却还是要强得多,至少衣食无忧。   杨宁禁不住在想,若是没有那次偷梁换柱的巧合,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究竟混成什么样子,虽然以自己的能耐,倒不至于受冻挨饿,但却也绝对不会比当一个侯爷更好。   一行四人都是骑马而行,并不乘坐马车,径往城东而去,杨宁不知道琼林书院所在,段沧海却是十分熟悉,走了小半个时辰,拐到一条长街上,行了没多久,就见到前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立门,青砖红柱,立门正上方,写着四个朱红大字。   琼林书院!   立门左右,都竖有一块白色的木板,上面却个从上到下写着一句话,乃是一副对联。   左首写着“德领古善卷”,右手则书有“闹市小桃源”。   杨宁瞧见匾额和对联上的字,虽然对书法并不精通,却也能够感受出这些字看似轻描淡写,但每一笔一划却似乎蕴藏着无穷之势,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气势,但是总让人感觉不凡,心知这副对联还有匾额上的琼林书院四字,应该就是琼林书院的院长卓青阳所书。   他从唐诺口中得知,当今天下有四艺絶士,而卓青阳便是其中之一,乃是书法上的顶尖高手。   在书院边上,有一个还算别致的小木屋,里面有一名五十多岁的老汉,看到有人过来,立马探出脑袋叫道:“是什么人?”   段沧海已经拱手笑道:“是仁伯吗?我们是锦衣侯府上的,锦衣侯亲自来拜会卓先生。”凑近杨宁,低声道:“侯爷,这是看门的老汉,已经在这里近十年,我以前陪着三夫人经常过来,和他熟识,大伙儿都喊他仁伯。”似乎是担心杨宁不知道书院规矩,加了一句:“进了琼林书院,一视同仁,并无贵贱高低。”   杨宁含笑道:“我晓得。”心想这卓青阳曾经还当过齐景的老师,又是四艺絶士之一,此等人物,也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摆谱。   那老汉认清段沧海,笑道:“原来是锦衣侯府上的,规矩你们知道的。”   段沧海含笑拱手,又从腰间拿了一直酒袋子丢过去,那老汉似乎习以为常,探手接过,十分熟练。   杨宁见他身手,心想倒也有两下子。   “侯爷,我们几个是不能进去的。”段沧海道:“不过书院里不会有什么危险,您先进去吧,我们几个在外面等候。”   杨宁点点头,翻身下马,从马背上取了一只小包裹,拎着径自进了书院。   琼林书院门前朴素雅致,并不如何显眼,可是进到里面,杨宁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假山小池,亭阁小桥,劲松寒梅,布局别致,就好似是一处园林,虽然入冬,但放眼每一处,却也都是风景优美。   顺着一条颇为宽阔的青石板道路往里面走,来来往往的学生就多了起来,这琼林书院是女子书院,并无男学生,所以放眼所见,三三两两全都是豆蔻少女。   这些女学生有的拿着书卷轻轻诵念,有的则是坐在池边若有所思,亦有人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杨宁之前就已经知道,这琼林书院选择学生十分严格,非要卓青阳亲自考验过关,方能入院读书。   这种时代,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若不是卓青阳石破天惊地开办了这所琼林书院,只怕再过几百年也没有女子能这般正大光明地入院学习,而且卓青阳择徒只看天赋,不看出身,这从书院中这些女学生的穿着可以看出,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家出身。   杨宁没来书院之前,倒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亲眼所见,对卓青阳不由肃然起敬。   书院里忽然多出一个男子,自然是吸引了女学生们的注意,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姑娘们都用异样的目光瞧着杨宁,有些姑娘更是咬着耳朵窃窃私语,时不时地向杨宁瞧过来,亦有胆子大一些的姑娘,直接对杨宁行注目礼。   杨宁虽然不是潘安宋玉,可是长相也是清秀俊俏,本来皮肤有些黑,但这些时日下来,皮肤也白了一些,再加上身着锦衣,还披着一条颇为拉风的大氅,斯文之余,还多了几分贵气,也难怪会吸引不少女生的目光。   杨宁很享受被很多青春少女注目的感觉,他本就是个极为胆大之人,两世为人,那脸皮也是不薄,瞧见长得还不错的姑娘,时不时地微笑点头,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姿态,倒也是悠哉乐哉。   忽见得前面有三四个姑娘聚在一起正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随即从里面跑出一个姑娘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颇有几分姿色,脸蛋红扑扑的,杨宁见他直朝自己跑过来,倒有些诧异,心想难道这琼林书院的姑娘竟如此开放,不会是跑过来向自己表白吧?   那姑娘到了杨宁面前,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问道:“你......你就是今天过来给我们讲学的江公子吗?”   “江公子?”杨宁一怔,心想这姑娘肯定是认错人了,摇头道:“不是,我不姓江!”   那少女纳闷道:“难道我记错了?”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那你可是从东海而来?”   “东海?”杨宁奇道:“怎么,你们在等东海的江公子?”忽地想到什么,眉头一紧,竟是想到一个人来。   东海?江公子?   江随云?   杨宁此时已经想到,前天晚上和窦连忠在一起的江随云,正是从东海而来,江家是东海豪绅,有自己的船队,出海贸易,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而江随云如今显然还在京城。   难道真的有那么凑巧,今天那位江随云也会到琼林书院来?   “是啊,江公子是东海大才子,博学多才,卓先生说今天会来书院讲学。”少女一脸期盼之色:“先生还说,江公子游历诸国,出海去过很远的地方,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我们都在盼着呢。”打量杨宁一番,狐疑道:“你真的不是我们要等的江公子?”   杨宁正要回答,却听得身后一个声音冷冷道:“他不是江公子,江公子怎会是这副模样?你们可想知道他是谁?”   杨宁听声音觉得颇有些熟悉,不由转过身,只见一群姑娘正走过来,五六名少女簇拥着一名女子正缓步走过来。   那女子穿一件白色的锦袄,一条云纹绒裙,搭了一件雪羽肩,金边银线雪狸绒毛,看上去十分贵气,而那女子一头秀发轻挽银玉紫月簪,施以粉色的胭脂,让她娇嫩白皙的脸蛋更是白里透红,面似芙蓉,长相颇为娇美,只是那张俏脸上却带着轻蔑笑容,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杨宁只看了一眼,便即皱起眉头来,眼中亦是显出厌恶之色。   怪不得那声音颇为熟悉,却原来之前见过,这女子竟然是武乡侯苏禎之女苏紫萱。   杨宁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她。   他本来心情很不错,此时就像吃大餐咬了一只苍蝇,心情十分郁闷。   距离杨宁三四步远,苏紫萱停下脚步,带着轻蔑之色瞧着杨宁,她身边那些姑娘衣着都是不差,显然都是出身富贵之家,已经有人问道:“紫萱,难道你认识他?他不是江公子?”   “当然不是。”苏紫萱冷冷瞧着杨宁,唇边带着冷笑,毫不顾忌道:“你们可听过锦衣侯?”   众女纷纷道:“自然知道,锦衣侯不是四大世袭候之一吗,和你们家武乡侯平起平坐。”   “那你们可知道,齐大将军有个锦衣世子,傻里傻气,愚蠢粗苯?”苏紫萱微抬起下巴,傲慢道:“许多人都叫他锦衣傻子。”   “哦,紫萱,是那个和你定了娃娃亲的齐宁吗?”边上一人道:“你和我们说起过,那锦衣傻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打死也不同意。”   苏紫萱得意道:“不错,就是那个傻子,他确实和我定了娃娃亲,不过那是老人胡乱定下的亲事,我和你们说过,我已经让我爹断绝了那门亲事。”   “紫萱,你这么漂亮,你爹又是武乡侯,多少王公贵族的公子都想高攀,想要娶你的人从京城可以排到秦淮河。”边上有姑娘咯咯笑道:“那个傻子,你当然看不上的。”   “是啊,紫萱,这门亲事断的好,否则你要被那傻子娶回去,这辈子可就完了。”   几名姑娘叽叽喳喳,无非都是夸赞苏紫萱貌若天仙,绝不能嫁给锦衣傻子。   杨宁面不改色,拍了拍手,他拍手十分响亮,那几名姑娘不明所以,都静下声来,附近不少姑娘也纷纷瞧过来。   杨宁脸上露出一丝淡定从容的微笑,声音温和,悠然道:“不错,苏大小姐说的傻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是她口中的锦衣傻子。”摊开手,极其优雅地耸了一下肩头,“在背后议论我的人不在少数,可是敢当着我面骂我傻子的,今天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第一八四章 使我不得开心颜   苏紫萱身边那几名姑娘听得杨宁之言,都是微微变色,有人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杨宁。   这些姑娘正如杨宁所料,确实都是出自官宦人家,非富则贵。   虽说卓青阳收徒不拘一格,只看悟性和天赋,不看门第出身,但是在书院里的学生,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自然而然地疏远开来。   苏紫萱这类出身官宦的姑娘,进了书院之后,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与那些出身平凡的学生泾渭分明。   在这群官宦小姐中,苏紫萱的出身却又是最高。   虽然武乡侯在四大世袭候之中,位居末位,但毕竟也是四大侯爵之一,比之四大候出身还高的,就只能是皇家血脉了。   皇家子弟自有皇家的教育方式,作为武乡侯的小姐,苏紫萱在这书院之中已经是最尊贵的地位。   如此一来,大部分官宦小姐难免就会围在这位苏大小姐身边,尽力讨好。   可是此刻知道眼前这年轻人竟然就是被人称为锦衣傻子的齐宁,都是心下一惊,她们出身官宦,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官场上的一些规矩,亦都知道就在不久前,这位锦衣傻子已经承袭了锦衣侯爵。   锦衣侯在大楚的声望,那是在武乡侯之上,这些官宦小姐知道眼前是锦衣侯,哪敢再多吭声,否则真要因为讨好武乡侯而得罪了锦衣侯,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苏紫萱听得身边的声音嘎然而止,心知这些人是忌惮锦衣侯,冷哼一声,盯着杨宁道:“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没有说错。”杨宁含笑道:“其实你说的还算客气,锦衣侯府不但是本侯傻,傻的人可还多了去。”   苏紫萱一怔,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如果锦衣侯府不傻,当年怎会和你这样的女人结亲?”杨宁淡淡笑道。   “你.......!”苏紫萱立时变色。   “你什么?”杨宁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道:“刚才你说什么?你让你爹和我们断亲?哈哈哈......,苏紫萱,看你细皮嫩肉的,可是这脸皮也实在太厚了吧?我好像记得,是本侯亲自去你们武乡侯府将这门亲事退了,哦,对了,当时陪同我前往的是礼部尚书府的袁荣袁公子,他亲眼目睹,怎么,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是了,按照老百姓的说法,你这应该叫......让我想想,对对,想起来了,应该叫......弃妇!”   “你胡说!”苏紫萱又羞又恼,恨声道:“那也是我们家先提出来的。”   “别再辩解了。”杨宁叹道:“我听说你刁蛮任性,不学无术,自以为是,长得相貌平平,却总以为自己是花容月貌,穿上几件好看的衣服就以为自己国色天香了?”不管苏紫萱气的发白的脸,上下打量一番,摇头道:“苏紫萱,说起来你也算是出身大户,可惜这搭配衣裳的水准实在是差劲的很。”   “你说什么?”苏紫萱见杨宁一副悠哉乐哉模样,手上如果有一把刀,恨不得立时上去一刀砍下去。   “你可知道,你穿着纯白色的锦袄,白色可不是谁都能穿上的。”杨宁叹道:“除非是丽质天生冰肌雪肤,那才能驾驭得住。你看你的气质,哎,你觉得你有气质吗?还有,你娇生惯养,皮肤比乡下的村女自然要白一些,可也就平平常常,这白色的锦袄配上,你这皮肤简直没法看。是了是了,还有这条裙子,是怎么搭配的?要是将错就错,干脆再穿一条纯白的棉裙也好,你看看你,这裙子上绣着云纹,乱七八糟......!”摇头叹道:“我劝你还是多在府里别出来,不懂的人还以为你会穿衣服,可是真正懂得衣裳搭配的人,只瞧一眼,就知道你不过是卖弄虚荣而已,眼光可差的紧。”   杨宁知道,要让一个女人心里堵塞,最好的办法,就是找着她的相貌和衣着狠狠嘲讽一番,这是女人最在乎的亮点。   果然,苏紫萱气的脸颊有些发红,她显然也想不到杨宁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恨声道:“我穿什么与你何干?你不学无术,又懂得什么气质?”   “苏紫萱,说句实在话,今天你不找我,我就当没看见你。”杨宁淡淡道:“可是你偏偏往枪口上撞,那就怪不得我。”四下里瞧了一瞧,笑道:“诸位同学,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人说话舌头狠毒?堂堂锦衣侯,为何要和一个女人计较?”   其实苏紫萱在书院内傲慢已久,只因为她的身份在那里,一般人也不敢和她计较,此时杨宁对她大加嘲讽,不少人心下却是幸灾乐祸。   杨宁目光盯住苏紫萱,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为难?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很高贵。今天你找上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我是傻子,无非是显示自己胆子大,连锦衣侯都不放在眼里,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你有多了不起,让你身后的那帮人对你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我没有说错吧?”   苏紫萱立时就感觉自己是被杨宁将身上的衣服全都撕下,宛若赤裸裸地站在杨宁面前一般,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你爱慕虚荣,希望被人众星捧月。”杨宁冷笑道:“为此你竟不惜污蔑我这个无辜单纯的人,可见你的心肠有多么的狠毒。苏紫萱,你自己可以用你的后脑壳想一想,如果你不是出身在武乡侯府,你爹不是苏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你住口!”苏紫萱双手捧着脸,声音已经发颤,转身便跑。   跟随苏紫萱的那几名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有两人已经追了过去。   杨宁扫了那几名尚在忐忑的姑娘几眼,叹道:“卓先生让你们进书院,不是仅仅让你们读书识字,而是希望利用这个机会,懂得更多做人的道理。”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口中朗声吟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在众多少女的注视下,杨宁顺着道路潇洒而去,走了小片刻,却见得道路尽头却是一处水池,道路左右分开,愣了一下,他这是第一次进书院,对书院的格局并不熟悉,刚才装了一个很高的逼格,可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记打听卓青阳在什么地方。   瞧见那水池中间竟有一座小假山,池子周围环绕一圈梅花,几块光滑的石墩零散地摆在池子边上,不但可以供人落坐,亦是点缀。   此时池边却只有一名姑娘背对着杨宁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地看书。   杨宁从背后看那姑娘身材娇小玲珑,衣衫也是十分普通,但看上去却干干净净,十分的素雅,比之苏紫萱的华贵衣裳看上去要舒服得多,梳着垂鬟分肖髻,这是未出阁的姑娘最普遍的发髻,从后面看过去,这发髻配上她娇小玲珑身形,却给人一种十分清新舒畅之感。   杨宁左右看看,眼前也只有这一个姑娘,当下走到那姑娘背后,害怕吓着她,先是轻轻咳嗽一声,才问道:“这位姑娘,和你打听一下,卓青阳卓先生在何处?我前来拜会,不认识路,还请姑娘指点。”   那姑娘娇躯一震,立刻站起身来,转过身子。   杨宁面带微笑,瞧着那女子,看到她脸庞,一张带笑的脸瞬间僵住,几乎是同一时间,和那女子齐声道:“是你?”   眼前这女子,眉清目秀,双眸水灵,如同清水出芙蓉般干净秀气,此时清秀的俏脸上也是惊讶之色。   杨宁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姑娘,竟然是小瑶。   那次他带着袁荣前去武乡侯府退亲,路上不慎撞到了一名姑娘,此后见到那姑娘要买一盆被称为金盏银台的水仙花,却嫌价格偏贵,杨宁当时便准备买下那盆花送给那姑娘作为道歉,因此几人还在花铺里品花论卉。   只是后来一个言辞不当,那姑娘便即掉头离去,此后杨宁却是再也没有见到,本以为再也无法见着,却想不到竟会在这琼林书院见到了那名叫小瑶的姑娘。   小瑶显然对杨宁也是记忆犹新,只看了一眼,便即认出来。   两人四目对视,杨宁忽然笑起来,道:“小瑶姑娘,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读书,看来咱们还是缘分未尽。”   小瑶脸颊微红,低下螓首,轻声道:“你......你是锦衣世子?你还记得我名字?”   “当然记得,当然记得。”杨宁和小瑶之前也可说是萍水相逢,没有相处多久,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可是不知为何,这突然见到小瑶,杨宁心下只觉得十分欢喜,“小瑶姑娘,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心里一直想着向你道歉,老天开眼,看来还是想看到我当面对小瑶姑娘说声对不起。”   杨宁却还是记得,几人当时在花铺论花,气氛本来还是十分融洽,小瑶当时也是有说有笑,可是因为一句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扯到青楼女子身上,杨宁当时随口说欢场并无干净之人,小瑶立时态度大变,不欢而去。   当时杨宁便想到可能是自己的话触怒了小瑶,甚至误以为小瑶是风月女子,好在袁荣一番分析,确定小瑶是黄花处子,可这却也让杨宁更是诧异,到现在也不明白那句话为何会小瑶态度大变。   小瑶虽然略有些羞赧,却并不扭捏,轻声道:“世子不用这样的,那天......那天是我太过计较,也没什么的。”双眉舒展,问道:“世子是要找卓先生?”抬手往左边的分岔道指过去,“顺着这条道一直往下走,会看到一处竹舍,那是卓先生的住处,现在也应该在那里。”   杨宁笑道:“多谢小瑶姑娘了。对了,小瑶姑娘,你是在这里读书是吧?以后我在这里可以找到你?”   小瑶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在这里读书,可......可世子找我做什么?”   -----------------------------------------------------------------------------   ps:最近连日多更,因为连续码字,节奏可能偏慢了点,沙漠会加快节奏。   写了上千万字,经过锻炼,对节奏的把控应该还算凑合,这本书会尽可能做到细腻却不拖沓,让节奏明快!   这是今日第三更,晚上还有! 第一八五章 翩翩佳公子【求收藏订阅】   杨宁一愣,小瑶这句话倒是问到了他,但他反应很快,微笑道:“我最近对花卉十分有兴趣,可是却不大懂,我知道你对花卉颇有研究,所以有空想和你请教。”   小瑶娇俏一笑,道:“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的。”   “对了,小瑶姑娘,你后来去过那条花市没有?”杨宁问道:“那盆金盏银台我一直留在那边,让那花店老板瞧见你便送给你,你.......!”   小瑶摇头道:“已经很有些时日没有去过了。”嫣然一笑,道:“多谢世子记着。”指着前面道:“世子,卓先生在那边,你要见他赶紧去吧,我听说今天有个东海的江公子会来书院讲学,等江公子到了,卓先生只怕就没时间见你了。”   “那好。”杨宁笑道:“我现在就过去,咱们回头有时间再聊。”转身向小瑶所指方向过去,走了几步,回头见小瑶正手握书卷看着自己,见到杨宁回头,小瑶却是落落大方笑了一笑。   杨宁只觉得小瑶的笑容十分阳光,让人看着就心情舒畅,先前被苏紫萱搅坏的心情,此时又好转起来。   顺着道路没走多久,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处竹舍,完全以竹子所造,看上去十分的雅致。   到得竹舍前,杨宁整了整衣裳,这才恭敬道:“卓先生在吗?”   里面很快就响起声音:“何人?”   “卓先生,齐宁拜见!”杨宁道。   很快,听得“嘎”一声响,竹门打开,一名身穿灰色长袍的长者出现在眼前,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是精神健烁,气色也很好,连须发都没有白,一副世外高人模样,杨宁心知这就是卓青阳,立刻行礼道:“卓先生!”   卓青阳打量杨宁一番,才转过身,进到屋里,语气淡定道:“你先进来吧。”   杨宁进到竹舍内,发现里面十分简单,靠墙有一张竹床,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笔墨纸砚,整个屋内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坐下说话吧。”卓青阳指了边上一张椅子,不苟言笑,开门见山道:“是你们府上那位三夫人让你过来的?”   杨宁如今已经是御封的锦衣侯,可是卓青阳的语气,完全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腔调。   杨宁从拿来的包裹之中,取出了一只十分精美的茶罐,双手捧着送上去,道:“卓先生,这是晚辈送上的一点心意。”   卓青阳当年曾经教过齐景,是齐景货真价实的师傅,自己如今的身份是奇景的儿子,隔着辈,绝对是货真价实的晚辈。   而且卓青阳不畏人言,建立了琼林书院,却是让杨宁打心眼里钦佩,虽然卓青阳此时也不如何热情,可这也显出卓青阳-根本不在乎什么权贵,活得十分自在洒脱。   “哦?”卓青阳在竹椅上坐下,接过茶罐,拿在手中卷了一圈,先不看茶叶,而是拿着那精美的茶罐仔细赏玩,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也懂茶?”   杨宁心想在这老先生面前,还是老老实实为好,道:“晚辈不懂茶,只是听说先生喜欢品茶,所以就送了过来,还望先生笑纳。”   这是之前袁荣送来的礼物,出自江氏茶庄江城之手,共有两罐,杨宁今日过来拜会,本也没有准备送茶叶,不过想想这老先生和锦衣侯府的渊源,反正自己也不懂得饮茶,还不如送一罐过来做人情。   卓青阳打开盖子,捻出茶叶瞧了瞧,道:“也是好茶。”看着杨宁,问道:“这是你们府上的?”   杨宁当然不好说这是别人所送,自己转送过来,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卓青阳放下茶罐,淡淡道:“茶叶或许是你府上的,这茶罐从何而来?”   “茶罐?”   卓青阳指着茶罐上的描画,问道:“你知道这茶罐上的描画是谁所做?”   杨宁顿时有些懵逼,心想一个茶罐上的描画有什么好研究的,可是见到卓青阳依然盯着茶馆上的描画看,心下一激灵,明白什么,一副虚心模样拱手道:“晚辈见识浅薄,还请先生指教。”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是风子鹤的真迹。”卓青阳抚须道:“你可知道,这小小茶罐,可是珍贵至极?”   杨宁心下一紧,心想果真是是如此,江城送了两罐茶叶,杨宁初见之时,虽然知道这必定是极品茶叶,可却觉得再好的茶叶又能值多少银子,本还以为江城出手有些寒酸,此时却已经明白,江城所赠之礼,贵重不在茶叶,而是在茶罐。   他心下大是后悔,想不到这茶罐上竟然有什么风子鹤的描画,风子鹤是谁他不知道,但从卓青阳语气中可以听出,那也定然是个牛人,自己稀里糊涂将这宝贝送过来,此时总不好收回,心想没文化是真可怕,自己不懂得艺术鉴赏,错将宝物送人。   想着府里还有一件,心里稍微舒服一些。   他虽后悔,但脸上却还是淡定自若,笑道:“宝刀配英雄,晚辈不懂茶道,这茶罐名不名贵,晚辈也不知,不过先生喜欢,那就请先生笑纳。”   卓青阳终是朗声一笑,问道:“你觉得这琼林书院如何?”   杨宁想了一下,才道:“精美雅致,文风荡漾,就像一股清泉。”   “十个人九个都会这么说。”卓青阳道:“老夫是问你,你觉得老夫开设这样一处书院,你心里不觉得奇怪?”   “不奇怪。”杨宁摇头道:“先生是想说,许多人觉得女人不该读书习字,所以开设这样一处女子书院,会有人说闲话?”   “当着老夫的面,自然无人敢言。”卓青阳抚须道:“但背后少不得有人议论的。”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杨宁道:“女人也是人,甚至有许多女人的聪明才智远在男人之上,为何不能读书习字?先生敢为他人不能为,别人我不知,但晚辈自己却是钦佩的很。”   卓青阳盯着杨宁,瞧出杨宁并不似奉承话,笑道:“你倒也有些见识。”   杨宁去了五百两银票呈过去,道:“先生,这是今年的捐银。”   卓青阳微微颔首,接过银票,叹道:“天下间,也只有这一处琼林书院可以让女子读书,老夫虽然想让这样的书院越多越好,可是有这样一处就已经是惊世骇俗,想要推而广之,难上加难。如果不是看在老夫还有张老脸,这琼林书院早就被人所封。”   杨宁微微点头,他知道这种时代,男尊女卑,小小一处琼林书院根本不可能改变时代的风俗文化,当今之世,或许也只有卓青阳才能够开设这样一家书院,如果换做别人,书院只怕早就被顽固不化的老古董用口水埋葬。   卓青阳如今活着,琼林书院还能维持,可是如果有朝一日他不在世,琼林书院很有可能就会戛然而止。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恩师在上,学生江随云前来拜见!”   杨宁立时皱眉,瞥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起身来,眉宇之间微带一丝喜色,朗声道:“是随云吗?快些进来。”   只见一人已经轻盈而入,一身白色锦衣,轻裘缓带,样貌俊朗,神态甚是潇洒,双眉斜飞,面目俊雅,英气逼人,腰间佩戴一块温润的玉佩,整个人清爽干净,端的是玉树临风,正是东海江随云。   江随云进到竹舍内,看到卓青阳迎上,便要跪倒在地,卓青阳却已经拉住他胳膊,笑道:“随云不必如此,你知晓为师性情,不喜这些繁文缛节,那些俗套的东西就免了吧。”比之先前见到杨宁,卓青阳的态度显然热情不少。   江随云却也还是拱手道:“恩师,已经多年不见,学生日夜思念,您老一向可好?”看上去彬彬有礼,十分儒雅。   “一切尚好。”卓青阳道:“你父亲可好?”   “也都很好,父亲本多次说起要进京探望恩师,只是他老人家如今的身体也不比从前,时常有个腰腿疼痛,走不得远途。”江随云热情寒暄道:“父亲让学生代他向您问好,还说恩师如果有空,想请您去东海小住一段时日,也好略尽地主之谊。”   卓青阳笑了一笑,江随云微转头,终是看到了杨宁,见杨宁也正瞧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江随云怔了一下,但很快就露出笑容,只是冲着杨宁微微点头。   杨宁心下疑惑,暗想这江随云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怎地也是卓青阳的弟子?见他冲自己点头,杨宁只是淡淡一笑,连头也没有点。   “书院里的孩子们知道你要过来讲学,一直在等着。”卓青阳道:“也不要要让她们等急了,咱们这就去琼林舍,你给她们讲讲外面的世界,也让她们多知道一些世面。”   “学生遵命。”江随云很是乖巧,又道:“恩师,学生已经来了三日,本想进京之后立刻来拜见恩师,可是......哎,琐事缠身,一直脱不开身,还请恩师责罚。”   “你被举了贤德,进京之后,自然事情繁多,老夫自然不怪。”卓青阳转过身,道:“这是老夫的门生,游历海外,颇有见识,今日讲学,你也一起去听一听。”   杨宁心想老子在下面听你讲学,你岂不是也成了老子的师傅?可是又想看看这东海江公子能讲出些什么名堂来,也拱了拱手,文绉绉道:“敢不从命!”   -----------------------------------------------------------------------------------------------------------------------------------------   ps:感谢书友33851175、海卐啸、镜中影舞、葱花27、蔡糗、零的xb、诺少轻柏、小路过河赎还初终、chenbingde、拈花微笑又又、凡尘琐事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一八六章 海外之月   琼林居就是琼林书院的书堂,琼林书院的学生都在这琼林居内受教,书院内除了卓青阳,还另有三位老先生。   杨宁和江随云跟在卓青阳身后,来到书院东角的一处精舍,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莺莺燕燕,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此时精舍外面,书院的几位老先生都在等候,看到卓青阳过来,都是施礼,卓青阳介绍道:“这就是江随云,随云,见过几位先生。”   江随云一躬到底,彬彬有礼道:“晚辈拜见诸位老前辈。”   几位老先生打量江随云,都是面带微笑,一人笑道:“原来这就是院长的得意门生,随云,院长治学严谨,从不轻易夸赞弟子,可是对我们却时常提到你,说你天赋异禀,勤于苦学,文采出众,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江随云依然是毕恭毕敬道:“这是恩师的厚爱,随云愚钝,若非当年的师父开导,绝不会有今日。”   卓青阳含笑道:“随云,你也不必太过谦虚。你每次派人送来的文章,老夫也都给这几位先生看过,他们博古通今,对你的文章也是颇为赞赏的。”   “院长,我们可不是颇为赞赏,而是十分赞赏。”一名先生哈哈笑道:“随云,听说你出海三年,在海外游历,我们这些老朽的眼界,如今可是远远及不上你。”   “诸位先生过誉了,晚辈岂敢当。”江随云叹道:“如果不是恩师领着我站在海边,指着远方告诉我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大海的远方定有一番天地,晚辈也就不会生出游历海外的念头。”   杨宁见到几人说说笑笑,竟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心下有些烦恼,看到江随云一副文雅至极谦逊有加的模样,暗想论起装逼这小子还真是不输于人。   书堂内莺莺燕燕,杨宁甚至瞧见已经有不少姑娘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正挤在窗户后面张望,他知道那些姑娘当然不是为了看几个老家伙,更不可能是为了看自己,只能是这位玉面临风的东海江公子。   “孔先生,咱们这就进去开始吧。”卓青阳很是体谅道:“随云被举了贤德,这几日圣上随时都可能召见,我也是让他抽空过来讲一堂课,倒也不能太过耽误。”   江随云肃然道:“恩师,此番恩师向朝廷举荐,又得朝廷几位大人的帮助,被举了贤德,学生实在是愧不敢当,可恩师的举荐,学生若是推三阻四,未免太过不敬。其实学生才疏学浅,需要历练的地方还很多,实在当不得贤德二字。”   “你也不用这样说,你的为人,为师很清楚,文采也是不输别人。”卓青阳正色道:“饱读诗书,终究还是要为国做些事情,如今朝廷也是用人之时,朝廷虽然几次让老夫给朝廷推荐德才兼备之人,但老夫头几年想着你年纪还轻,需要多加历练,如今时机正好,也该出来为百姓做些实事了。”   杨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江随云前来京城,却正是卓青阳向朝廷举荐。   那位孔先生此时已经走到一旁,那边挂着一串铃铛,孔先生拽住绳子,敲响了铃铛,铃铛声清脆悦耳,响起之后,琼林居里的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很快就静了下来。   卓青阳率先走进了书堂内,几位先生尾随跟进,江随云却只走到书堂门前,并没有立刻进入,反是向旁边的杨宁抬手笑道:“请!”   他竟是连“侯爷”也没有称呼一句。   如果不是进入琼林书院之前,段沧海提醒过这书院之中不分贫贱富贵,杨宁甚至忍不住要找茬。   看来这帮老家伙还真不将侯爷放在眼中。   他也不啰嗦,跟着进到书堂内,琼林居内此时却是十分安静,杨宁扫了一眼,只见到这书堂内十分的宽敞开阔,红花翠柳,色彩斑斓,却也有四十多名学生,都是跪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每人面前放着一张低矮的案几,每两人一组。   杨宁进来之时,众女目光都瞧过来,杨宁心理素质倒是不差,气定神闲,见到那三名老夫子已经在最前面的蒲团上坐下,目光到处,便瞧见苏紫萱坐在三名夫子身后,那已经是最靠前排,此时苏紫萱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目光瞧着自己,随即扭过脸去。   见杨宁东张西望,卓青阳咳嗽一声,道:“齐宁,你找个地方坐下吧。”   杨宁心想你这老家伙既然让我过来,即使不按贵宾之礼接待,也该热情一点,至少安排个座位,现在倒好,还要自己找座位,那三个老夫子倒也不客气,将最前面的三张蒲团已经占了,好歹也给自己留一个。   目光到处,眼眸中忽然显出一丝喜色,却原来看到书堂最后面有一人单独坐着,边上还真有一个空位,而那单独坐着的姑娘,竟恰恰是小瑶。   书堂内几乎都是两人一组,唯有小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显得颇有些形单影只。   杨宁也不多言,径自穿过人群,到了角落处,冲着小瑶笑了笑,指了指边上空座,轻声问道:“这里可以坐吗?”   小瑶犹豫一下,终是微微点头。   杨宁这才在小瑶边上坐下,见小瑶往旁边靠了靠,似乎不敢和自己太过接近,心知小瑶肯定是在意别人的目光。   卓青阳咳嗽一声,终于道:“老夫昨天和你们说过,老夫有一位门徒,文采颇为出众,而且耗时三年,出海游学,颇有见识,今日让他过来讲讲游历海外的感受,也好让大家多有体会。”冲着门外道:“随云,你进来吧!”   只见到江随云面带微笑,缓缓而入。   他长相本就十分俊朗,而且出身富贵之家,锦衣玉食,那种富贵之气还是有的,再加上文质彬彬,整个人看上去却十分的潇洒倜傥。   书堂内的姑娘们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江随云,杨宁瞥了身边的小瑶一眼,只见小瑶也瞧过去,心下顿时有些堵,暗想江随云你他娘的在门外迟迟不入,不就是想要享受万人瞩目的这一下子吗?   卓青阳此时已经背负双手走到一旁,江随云上台之后,先是向一旁的卓青阳深深一躬,然后又对着所有人深深一礼,看上去谦逊有礼。   “在下东海江随云,师出卓先生门下,先生是在下的启蒙恩师。”江随云声音柔和,面带微笑,“今日有幸拜会琼林书院,实在是三生有幸。”   台下的姑娘们都是盯着江随云,许多人眼也不眨,似乎眨了眼睛下一刻江随云就会消失不见。   “受恩师嘱咐,让在下前来书院说说游学的经历,其实在下见识粗浅,本还没有资格登台讲学,但恩师既然有吩咐,随云也只有硬着头皮走上来。”江随云笑道:“在座的都是恩师的门生,要算起来,那也都是随云的师妹,随云今日就只能在诸位师妹面前献丑了。”   杨宁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嘟囔道:“废话连篇。”   小瑶听得清晰,转头看向杨宁,见杨宁一脸反感之色,漂亮的眼眸子微微一转,似乎想到什么,捂嘴轻笑。   “恩师当年师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随云神色柔和,就是站姿也是十分的优雅,缓缓道:“书不可不读,但路也不可不走。有许多的东西,在书里并不能见到。谨领师训,早些年的时候,随云都是在中原四处游历,不瞒诸位师妹,不但是我大楚,便是北汉的山山水水,随云也都曾一睹风貌,江山多娇,记忆犹新。”   “江公子,你游历那么多地方,岂不是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出游?”只听一个姑娘甜声问道。   杨宁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苏紫萱。   江随云笑道:“这位师妹问得好,随云十六岁的时候,就独身出门,游历天下。”   “江公子胆子真大。”苏紫萱声音甜美:“我们这个年纪,别说游历天下,就是连走出家门都有些担心呢。”   江随云温和笑道:“师妹不是胆子小,而是没有尝试过,你如果下定决心,真的能够走出门去,或许比我还要胆大。许多事情,最怕的就是踏出第一步,在没有踏出第一步之前,没有几个人觉得能成功。”转身向卓青阳微微一礼,道:“就好比这琼林书院,在此之前,没有几个人觉得女子可以进入书院读书,可是恩师却生生做成了这件事情,试问天下,但凡读书人,有几个不知道琼林书院的存在?这琼林书院就是京城,不,甚至是我大楚的一颗璀璨明珠。”   杨宁心下暗叫,不错,这个马屁拍的卓青阳一定很舒服,瞥了一眼卓青阳,只见卓青阳轻抚长须,神色淡定,也看不出心情。   苏紫萱轻笑道:“我叫苏紫萱,江......江师兄可以叫我苏师妹!”   杨宁唇边冷笑,心骂这他娘的是在书堂,众目睽睽之下,你这小娘皮能不能庄重一点?幸好已经断绝了亲事,否则自己是万万接受不了这种女人。   江随云冲着苏紫萱微微点头,接下来很简略地评价了一下中原的山山水水,他却也算得上文采甚佳,谈吐文雅,略作点评之后,话锋一转,道:“不过让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这三年在海外的游历。”神秘一笑,问道:“诸位师妹可知道,海外的月亮是什么形状?”   众女面面相觑,还是苏紫萱道:“江师兄,难道海外的月亮不是圆的吗?哦,我知道了,是半月形?”   江随云摆摆手,笑道:“不是不是,其实海外的月亮是方形的,四四方方,就像四方桌子的形状!”   杨宁一愣,一口老血几乎要吐出来。   ------------------------------------------------------------------------------------------------------------------------------------   ps:感谢零的xb好朋友升级为舵主,感谢决不气馁、袁昕@百度、lude1213、爱知源、风中求静dyd、书友35895675、三维工业等兄弟的捧场! 第一八七章 误人子弟   无耻!   见过无耻的,却没有见过如此无耻的,杨宁本来还觉着这江大公子或许真的远游海外,很可能是这个时代极其稀罕的海归,可是只听这一句话,他就知道这小子是打着海龟的旗号,欺世盗名。   书堂之内,顿时一片纷杂,学生们交头接耳,神色也是各异,大都是充满了惊讶之色,少有几人略带疑惑。   “诸位师妹应该都知道天圆地方,天似穹庐,圆月在天,我也一直都以为就是这样。”江随云见到起了效果,含笑道:“可是远渡重洋,才发现果真如师傅所言,外面的世界大不相同。”   “江师兄,海外的月亮真的是方形的?”苏紫萱急问道:“难道和我们不是同一个月亮?”   “当然不是。”江随云肃然道:“而且海外的人也不将月亮称为月亮,而是叫做......对,叫做光台!”   “光台?”杨宁忍住几乎能让他岔过气的笑,心想这江大公子编瞎话的本事还是有的,瞧那脸上的表情,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会信口开河。   毫无疑问,江随云今日前来,如果说些稀松平常的事情,也不会显得多有才学,如果谈些诗词歌赋甚至是高评阔论,在场的有数位老夫子,特别是有那位饱学大儒卓青阳,很容易就能够看出水平高低了,反倒是说些稀奇古怪之事,却能够吸引人的眼球。   最为重要的是,如今天底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有能耐远渡重洋,更没有几个人可以见识到万里之外的世界,江随云声称自己所说的事情都是万里之外,又有谁能够验证?   在场的学生,虽然在书院读书,但平时却也几乎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莫说万里之外,就算是京城的许多事情都没有搞明白,此时听到江随云所言,只觉得匪夷所思,却也是大为好奇。   “江师兄,海外的人长的和我们一样吗?”忽然有人发问道。   江随云笑道:“自然是不一样的,海外的人大都长得十分俊美,无论男女,都是彬彬有礼,待人热情。而且他们的资源丰富,请人待客,菜肴丰富,厨艺五花八门,味道也确实十分可口。”   “那......那他们读什么书?”   “这个我倒仔细查过,他们读的书和我们不同,其实他们也很少读书,说到读书习字,还真是远比不上我们,不瞒诸位师妹,我到了几个国家,随便写上一首诗词,他们就觉得不可思议,奉为至宝。”江随云笑道:“我才疏学浅,文采本是稀松平常,可是到了那里,却被奉若神明。”   “原来他们那般无知。”苏紫萱笑道:“江师兄,不说在海外,就是在中原,你的才学也是鹤立鸡群。”   “苏师妹过奖了。”江随云叹道:“当时有两个国家的皇帝邀请我参加宴会,宴会之上,恳求我留下来,教他们文章,其实我也曾想过,是否在那边多留几年,教授他们诗书,不过海外的人对文墨并不通晓,我中原的诗词歌赋,是积累无数岁月才有今日之成就,短短时日,他们也不会理解。”   此时书堂内的姑娘们都满是崇敬之色。   杨宁唇角带笑,忽然问道:“江公子,我能否请问,海外白天是否有日头?”   “自然是有的。”瞧见是杨宁发问,江随云依然保持笑容。   “那么他们的日头是什么形状?”杨宁一脸请教之色,“是否也是方形的?”   江随云笑道:“那倒不是。”   “那照你所说,海外的日头和我们大楚的也不是同一个?”杨宁缓缓站起身,含笑道:“也就是说,天上有两个日头?”   这话一出,江随云脸色微变。   自古以来,天无二日,人无二主,江随云一旦说外国的日头和中原不同,那就是犯了大大的忌讳。   卓青阳心知这一点,皱眉道:“琼林书院自有琼林书院的规矩,在这书院之内,但有自己的学说,尽可放言,不必担心。”   杨宁笑道:“卓先生,其实我在奇怪,天下之大,江公子也自然不可能走遍天下的每一块土地,他出海游历,去过很远的地方,也自然不可能是天的尽头。如果他见到的是方形月亮,那是不是说,还有许多地方的月亮他并不曾见到?是否还有三角的,甚至是长棍形的?”   江随云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虚心请教而已。”杨宁笑道:“江公子,不知道你去的地方,是欧洲呢,还是非洲呢,又或者是美洲?”   江随云皱眉道:“什么.....什么非......什么欧?”   杨宁哈哈大笑,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江随云身边,叹道:“我想问你,你见过的海外之人,是金发碧眼,还是浑身漆黑?”   苏紫萱见到杨宁,本来带着甜甜笑容的脸上立刻显出冷意,冷笑道:“江师兄讲学,要你插什么嘴?你又没出过海,懂得什么?”   杨宁瞥了苏紫萱一眼,淡淡道:“老师讲学,做学生的插什么嘴?不觉得快嘴快舌吗?”   苏紫萱一怔,顿时羞恼无比。   “浑身漆黑是什么意思?”江随云脸色有些不好看。   杨宁笑道:“你刚才说见过的海外之人都是十分俊美,应该不会是黑人。我说的黑人,是指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皮肤。”   众人顿时又是一惊,心想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   “莫非你见过那种人?”江随云却还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杨宁也不回答,继续问道:“我还想请问一句,江公子出海,不知道船行了多长时间?我听说过南洋有诸多岛国,江公子所说的该不会是去了那些国家吧?”   “自然不是。”江随云背负双手,“船行一趟要一年多,沿途自然也是拜会过很多国家,到最远的国家,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那真是很远很远,绝不可能是南洋。”杨宁含笑道:“按照江公子所言,应该是到了欧洲。”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冷笑,他知道虽然自己穿越的这个时代与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同,但地理位置并无差别,只是这个时候,丝绸之路显然还没有走通,如果从海上行走,埃及苏伊士运河没有打通,只能绕行非洲好望角,绕上一个极大的圈子才可能抵达欧洲,如果是走这条路,这位江公子又拜访过沿途的国家,就不可能没有见过黑人。   只这一点,便知道这小子是在这里漫天胡吹,装大尾巴狼。   “你说的欧洲又是什么?”江随云淡淡道:“我游历海外吗,并无听过。”   杨宁笑道:“欧洲没有听过不打紧,敢问江公子可听过希罗多德?修昔底德?色诺芬?那埃斯库罗斯也没听说过?亚里士多德,帕拉图,苏格拉底,这些你可都知道?”   他说的名字十分怪异,在场诸人顿时都显出疑惑之色。   江随云此时已经皱起眉头来,问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江公子刚才不是说你的诗词歌赋在海外被人视为珍宝吗?”杨宁叹道:“你说别人不读书,视你为神明,可是据我所知,他们的读书人可也不少,有着自己的文化和荣耀,就如我们的文明一样,闪烁生辉。”   江随云声音变冷:“哦,你从何知道这些?莫非你也游历过海外?”   杨宁淡淡笑道:“我从何而知,不用急着告诉你。你既然不知道这些人,当然也不会知道哲学、数学、神学、经济学、美学。”看到讲台上有一块光滑木板,上面悬挂着一张极大的白纸,下面还有笔墨,显然是用来教学之用,他走过去,提起毛笔,在白纸上干脆利落地画出了三个圆圈来,三个圆圈有大有小。   此时台下已经是议论纷纷,杨宁所言,他们只觉得宛若听天书一般,卓青阳此时却并无阻止,而是端详着纸上的三个圆圈。   “这是什么?”江随云皱眉道。   “你说月亮是方的,那我今天就来教教你,月亮到底是怎么回事,免得你误人子弟!”放下毛笔,拿起一根教棍,杨宁指着图纸上的圆圈道:“大家仔细看,这最大的圆圈,就是我们白天所看到的日头,这中间的,则是我们所在的......地球!”   “地球?”不等杨宁说完,江随云已经笑道:“你是在说笑话吗?天圆地方,我们所在之地,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圆球了?”   “他不学无术,什么瞎话都能编得出来。”苏紫萱恨恨道。   杨宁也不理会,继续道:“还有这个最小的,就是我们江公子所说的月亮。实际上这三个球,一直都在转动,而且转动分为自转和公转,所谓自转,便是自身在转动,而公转,则是绕着别的星体在转动.......!”   一名老夫子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卓青阳咳嗽一声,却是微微摇头,示意那老先生不要打扰,随即将目光看向图纸,眼眸之中的神色,竟似乎显得颇有兴趣。   --------------------------------------------------------------   ps:昨天有事耽搁,今天至少四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八八章 赌约【求收藏订阅】   今日第二更送上!向大家求收藏和订阅!   ---------------------------------------------------   “三大星体之中,日头是恒星,只会自转,而不会公转,所以咱们所在的地球,绕着日头转动,因为地球一直在自转,所以当我们所在的地方朝向日头之时,阳光照射着地球,就是白天,而等到地球转到另一边,阳光无法照射,也就成了黑夜。”杨宁根本不看一旁有些发怔的江随云,倒是看了坐在角落的小瑶一眼,见小瑶正看着自己,听得十分聚精会神,微微一笑,继续解释道:“日头一直都存在,而且一直都在散发光芒,只是我们每天只有一半的机会见到它而已。”   “当然月亮也是一直围绕着地球在转动,所以我们每天也只有一半的机会可以看到它。”杨宁朗声道:“所以天底下,只存在一个月亮,而且形状是圆球形,至若江公子所说的方形月亮,我也不怀疑他的存在,或许是江公子那条船十分厉害,脱离了地球,去到了宇宙之中,见到了其他的星体。”   书堂之内,一片沉寂,江随云眉头锁起,脸色已经十分难看,可是大部分姑娘虽然听得懵懂,却明显露出十分感兴趣的表情。   杨宁虽然解释的十分清楚,可是大家之前从无接触过这种境界,大部分都是茫然不通,但却又觉得杨宁所言极其深奥。   “齐宁,你说宇宙之中还有其它星体?”一直没有说话的卓青阳忽然问道。   杨宁笑道:“大家住在地球上,还早有天圆地方之说,总不会真的以为只有这天圆地方的地球存在吧?”转向卓青阳,对这位老先生,杨宁还是尽可能显出敬意,拱了拱手,才道:“先生自然知道,宇宙浩瀚无边,地球并非唯一存在,其实我们所在的地球只是宇宙中的一颗尘埃,渺小无比,我所说的这三颗星体,只是组成了小小的太阳系,他们又包含在银河系之中,放眼宇宙,星体之多,就像蚂蚁,数不胜数,所以地球很渺小,身在地球上的我们,更是渺小得很。”   杨宁这番话,已经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头晕目眩,完全颠覆了不少人的认知。   金发碧眼,全身黑色皮肤,世间还有这样的人?埃斯库罗斯,亚里士多德?神学、哲学?太阳系,银河系......!   许多人此时只觉得头大如斗,根本无法消化如此庞大而新奇的信息量。   “齐宁,古人早已经说过,天圆地方,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圆球?”江随云终于冷笑道:“什么亚里士多德,什么神学,对了,还有什么银河系,江某很想请教,你如何证明你说的这些都存在?你说天底下只有一个月亮,又有什么能证明?”   杨宁丢下教棍,淡淡笑道:“我今日上台来,不是为了与你辩解什么,也不是要改变什么,恕我直言,你江公子舌头太大,信口开河,我只担心你所说的方形月亮真的被她们所相信,从而以讹传讹,弄不好被后世所耻笑。”看向在场的女学生,缓缓道:“我今天所说的,相信你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有人会在怀疑我也是在信口胡诌,其实你们怎么想,我也并不在乎。”扫了一遍,才道:“你们能够进入书院,并不容易,总要学一些东西,至少学会如何去看待事情。有句话说得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其实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对任何未能确定的事情存有怀疑之心,然后去发掘真相,我想这才是你们真正要学会的东西。”   其实杨宁上前来,完全是被江随云的信口开河所激怒。   他知道,这些姑娘能够有机会进入书院,实在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江随云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学,竟然在书院之内信口开河,这是杨宁实在无法忍受的。   他不希望这些荒谬之说被姑娘们所听信,甚至因此而将这些完全违背真理的邪说传散开去。   说了这么多,其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在这个空间世界里,是否真的存在古希腊,自己所说的那些人,他也无法肯定会在这个空间之内出现。   但是他有一点坚信,人类是世界上最有创造力的物种,即使没有亚里士多德,没有修昔底德,甚至没有古希腊,但他相信在远方的土地上,也一定有着自己的文化,在这个地球之上,众多文明都在向前行进,与中原文明一样,群星闪耀。   他深知自己说了这些本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理论,自己可能有些失控,而下面这些姑娘,只怕大部分人对自己的话深表怀疑。   但是正如他所说,并不在乎。   书堂之内好一阵寂静,江随云终于道:“我不知道你这些言论从何而来,如果是道听途说,我倒希望你自己能够走出去,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你放心,到了该走出去的时候,我一定会比你走得远。”杨宁笑道:“当然,我不会和你一样趁船在海上漂泊,或许有一天,我会在空中而行,遍观天下。”   江随云一怔,随即笑道:“莫非你想飞上天空?”不无讥嘲道:“若是你能够生出一对翅膀,或许真的可以完成这个梦想。”   如果不是在这书院里,杨宁相信自己会忍不住对着江随云那张看起来十分俊朗的脸抽上几十巴掌,不过既然在书院之中,多少还是要给卓青阳一些面子,似笑非笑道:“没有翅膀,就不能飞上天空?”   江随云笑道:“江某不才,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可以上天,不知可否能教我?”   “对不住,我有什么法子,那是秘密,当然不能告诉无关闲人。”杨宁似笑非笑,“江公子可以继续讲学了,大家还在等着听你游历的故事。”   苏紫萱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冷哼一声,道:“故作神秘,只是在装神弄鬼而已,没有翅膀,怎能上天?”   “哦?”杨宁哈哈一笑,“看来苏大小姐很不服气,不如这样,咱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上天,你就帮我擦靴子如何?”杨宁瞥了江随云一眼,“当然,是江公子提出质疑,那么到时候也有劳江公子一起帮忙擦靴子如何?”   江随云倒是干脆利落,道:“江某倒还真想见识,如果果真有这样的奇事,擦擦靴子又能如何?”   苏紫萱立马道:“好,江师兄愿意,我也愿意,你要真能飞起来,本小姐就和江师兄一起给你擦靴子。”   “不过既然是赌约,总不能无期限地赌下去。”江随云目光锐利,“如果你一辈子都没能上天,咱们的赌约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而且既然是赌约,双方都该有赌注,这样才公平,你说是不是?”   他自始至终,从未称呼过杨宁为“侯爷”,而且毫无尊敬之意,杨宁心中十分清楚,此人如此狂妄,当然不是凭借江家富可敌国的财富,说到底,无非是因为此人与淮南王世子交情极深,有淮南王作为靠山,此人才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失礼。   “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杨宁问道:“不知你想要我拿出什么赌注?”   此时书堂内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精神抖擞,本来今天听江随云讲学,不少人就颇为兴奋,孰知杨宁半道杀出,讲出了一番让人眼界大开的理论来,虽然不少人将信将疑,却还是让大家觉得十分精彩。   这时候见到两人竟然还要立下赌约,众女更是兴奋。   三名老先生之中,已经有两人皱起眉头来,倒是卓青阳气定神闲,冷眼旁观。   卓青阳既然都不说话,那几名老先生当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来而不往非礼也。”江随云道:“既然你让我给你擦靴子,我当然也不能提别的要求,不如这样,咱们干脆将赌注再提高一些,如果江某输了,除了给你擦靴子,再输你一万两银子,可是如果你输了,不但要给我擦靴子,另外再将那张欠据交给我,你看如何?”   众女面面相觑,不知道江随云所说的欠据是怎么回事。   杨宁却瞬间明白,江随云所说的欠据,自然是指窦连忠立下的那张欠据,这张欠据在自己手中,自己就可以随时向窦连忠讨债,这是自己手握的一个重要把柄,杨宁相信窦连忠为了这张欠据,一定是寝食难安。   那夜在秦淮河上,江随云亲眼目睹,知道了欠据的存在,自然也明白这张欠据对窦连忠的重要。   他此时提出在赌注之中加入欠据,当然是想借这个机会将那张欠据索要回去,欠据与江随云本无干系,他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向窦连忠邀功。   “本来那张欠据远远不止一万两银子。”杨宁道:“不过我这人素来不扫兴,既然要立赌约,我就当捐出去了,好,咱们当着大家的面,就立下这赌约。不知江大公子想要给我多长的时限?”   江随云看向卓青阳,问道:“恩师,距离书院大赛似乎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不知学生记得对不对?”   卓青阳只是微微颔首,却无说话。   “两个月后,要举办书院大赛,不如咱们就以两个月时间为期,不知意下如何?”江随云微笑道。   不少人心中顿时都觉得江随云的条件实在苛刻。   上天不等于下海,一个人没有长翅膀,却要飞上天,那实在有些异想天开,即使真的有办法,也不可能在两个月就能想出石破天惊的点子来。   却不想杨宁已经点头道:“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到时候咱们再见分晓。” 第一八九章 聘用   第三更送上,晚上还有,求订阅!   ---------------------------------------------------------------------   江随云见杨宁云淡风轻之中透着自信,心下倒还真有些忐忑,可是又一想,没有生出翅膀却能上天,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他当然也知道习练轻功之人可以飞檐走壁,离地三尺也不在话下,但那当然不等同于上天。   杨宁今日跟随众人进到琼林居听学,凭心而论,还真是多少存了一点学习的心态。   卓青阳是当代大儒,而杨宁也看到,他对江随云这名门徒颇为欣赏,虽说杨宁并不喜欢江随云,但想着名师出高徒,江随云应该还是有些真才实学。   他来到这个时空之后,虽然逐步适应,但从骨子里却也没有真正融合,既然有机会来到这个书院,而且有才子讲学,倒也不妨听一听,也好通过文化的接触,更讯速递融入这个时代体系。   可是结果却让他大是失望。   江随云有没有真才实学杨宁不知道,但是今日所讲,信口开河,完全是编造一些稀奇古怪的莫须有故事来显得才识出众,这样的讲学,当然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听下去。   杨宁也不客气,赌约立罢,便向卓青阳拱了拱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即出了琼林居。   其实今日在这琼林书院遇上小瑶,故人相逢,杨宁心情本来还不错,可是半堂课下来,江随云和苏紫萱就像两只苍蝇一样,让杨宁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还真不想在这琼林书院继续呆下去。   走出几步,想到还没有和小瑶打招呼,顿了一下,可又想这种时候过去打招呼,反倒不妥,想着既然小瑶在这里念学,以后总还有机会见到,甚至可以派段沧海打听一下小瑶的家世,对段沧海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又走出十来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卓青阳声音道:“稍等!”   杨宁停下脚步,回转头去,只见到卓青阳正快步走过来,杨宁心想该不会是自己搅了江随云的讲学,这老先生爱徒心切,刚才不好发作,此时才来找自己麻烦吧?   不过他却还是十分恭敬道:“卓先生!”   卓青阳走到杨宁面前,轻抚胡须,上下细细打量杨宁,他那副宛若赏玩一般的表情,看的杨宁颇有些不自在,顿时有些尴尬,笑笑道:“先生.....先生有什么指教?”   卓青阳抬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六角亭,道:“去那边坐一坐。”也不多言,背负双手,径自走过去。   杨宁自然不好拒绝,只能跟着走到六角亭内,厅内放着一张圆形石桌,四边摆着四尊石墩,卓青阳径自坐下,指着对面道:“你也坐下吧。”   杨宁犹豫一下,终是在卓青阳对面坐下。   “对任何未确定的事情存有怀疑之心,然后尽力去发掘真相.......!”卓青阳却是长叹一声:“齐宁,老夫小看你了。”   杨宁知道在这博学鸿儒面前绝不能托大,忙道:“是晚辈胡言乱语,先生.......!”   “如果胡言乱语也能说出这样的道理,你岂不已经是圣人?”卓青阳难得在杨宁面前露出发自内心笑容,随即神情又严肃起来,问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人,什么修昔底德,什么亚里.....唔,老夫问你,这些都是什么人?”   杨宁心想这老小子看来是要刨根问底来了,先前没有控制住,一股脑子说了一些超出这个时代范畴的理论,这时候单独面对卓青阳,自然要谨慎一些,想了一下,才道:“和先生一样,也都是读书人。”   他心里却知道,卓青阳虽然是鸿儒,但是比及自己先前所提的任何一个名字,显然还是大为不及。   “海外的读书人?”   杨宁点点头。   “你见过他们?”卓青阳问道。   杨宁摇摇头。   “你又如何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卓青阳略有一丝疑惑道。   杨宁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卓青阳只以为杨宁不愿透露,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问道:“你刚才说到有各种学科,哲学又是什么意思?”   杨宁顿时头有些大,却也不能不回答,只好硬着头皮道:“哲学是海外的一门学科,说起来十分复杂,其实......这样说吧,哲学一直在问几个问题,我是谁,我自何处来,我往何处去?哲学需要解答的就是这类问题。”   卓青阳一愣,喃喃道:“我是谁?我来自何处?去往哪里?”竟是陷入沉思之中。   杨宁心想老先生该不会是真的开始思考这几个问题吧?   没过多久,卓青阳抬头问道:“老夫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卓先生客气了,先生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杨宁立刻道:“若是晚辈能做到,自然全力以赴。”   卓青阳微微颔首,抚须笑道:“你刚才也说过,这些姑娘入书院读书,确实不容易,如今书院之中,连老夫在内,也不过四名先生。”顿了顿,轻叹道:“你也见到了,我们几个,年纪最小的,也都六十多岁了,而且其他三位老先生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其中有一位是带病授业.......!”   杨宁皱眉道:“带病授业?卓先生,恕晚辈直言,以先生的资历和威望,要找几个先生过来授课,其实并不难,为何......?”   “恰恰相反。”卓青阳摇头道:“书院里的这几位老先生,都是老夫年轻时候的知交,他们到书院授课,也都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老夫也不怕对你说,他们几个每个月在书院也拿不了几个银子,而且他们也并不缺银钱,完全是看在老夫的脸面,这才与老夫同舟共济。琼林书院名声在外,骂声多于褒奖之声,从琼林书院开办第一天起,就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辱骂,甚至有人暗地里骂老夫为老不尊,别有居心,嘿嘿,老夫既然做了这些事情,可从未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杨宁肃然起敬,道:“一个人要做一些非常之事,总会招来非议,如果在乎这个在乎那个,那就是没事情也就做不成了。”   卓青阳显然对杨宁此言深以为然,拍手笑道:“不错不错,管他什么风言风语,自己去做就好。”随即皱眉道:“虽然老夫不在乎那些言语,老夫那几位知交也不畏人言跟随老夫忍受,但可不是谁都有这个胆量,其实这几年,老夫倒也写了几分书信,邀请一些博学多才的文士前来琼林书院教授,虽然答复的方法各有不同,可最终却没有一人愿意进入书院。”   杨宁本想着琼林书院之内的学生青春靓丽,莺声燕语,应该是许多人都想涌进来的地方,可是此时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琼林书院与众不同,却也因为这与众不同,生存的并不容易。   “老夫知道他们是怎么想。”卓青阳叹道:“在许多人眼中,进入琼林书院受教,便是为老不尊,便是意图不轨,很多文士珍惜自己的名声,即使是老夫出面,也无济于事。到了后来,老夫干脆就罢了这个念头,这两年想着是否可以培养出学问出众的女弟子,由她们传承琼林书院的香火。”   “先生这是个好主意啊。”杨宁立刻道:“女先生教授女学生,自然不会有人再有废话。”   “可是要想培养一位博学出众的门人,绝非易事,而且老夫这几年才觉得自己老了,先前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已经颇显仓促。”卓青阳唯一沉默,才道:“齐宁,老夫想请你在这书院之内授课,你可愿意?”   杨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问道:“先生说什么?”   “老夫想让你助琼林书院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卓青阳凝视杨宁眼睛,“当然,老夫并非让你时刻待在书院,只望你每个月能抽出两到三天的时间,到书院内给孩子们讲学授课,若能如此,老夫感激不尽!”   杨宁张了张嘴,一时间蒙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卓青阳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你不愿意?”卓青阳见杨宁没有说话,眼眸之中有些失落。   杨宁回过神来,肃然道:“先生厚爱,晚辈确实想不到。先生,如果能够帮先生解忧,晚辈当然义不容辞,只是......,我才疏学浅,真的不知道怎样教授学生,这......先生可别误会,晚辈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别人在背后说我闲话,哈哈哈,反正晚辈的名声也不如何,只不过.....!”   卓青阳爽朗一笑,道:“你也不必多想,今天你在书堂内所说,就已经很好,就依你自己的法子去教授,不用有什么条条框框。至若才疏学浅,你也不必自谦,依老夫看来,你可是深藏不露。”   杨宁心想我倒也不是深藏不露,只是毕竟多了几百年的见识,肚子里的墨水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先生,其实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杨宁想了一下,终于问道:“我方才在台上所言,先生难道不觉得荒谬?”   “荒谬?为何荒谬?”卓青阳摇头道:“你自己也说过,眼睛所见也不一定是真实的,需要尽力去寻找真相,老夫不会说江随云所说的方形月亮是假,也不会说你的银河系是真,但是你们都有说话的权利,谁真谁假,老夫希望他们自己去想。”   杨宁心想鸿儒毕竟是鸿儒,见识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想了一下,才道:“既然卓先生都开口了,我若再罗里啰嗦,反倒显得矫情,不过晚辈可有言在先,晚辈有时候说话,也会信口开河天马行空,可能会说些很奇怪的事情,到时候先生可不要怪我胡言乱语。”   卓青阳一拍手,笑道:“老夫也把话说在前头,你说的东西越奇怪,老夫越欢喜,就看你肚子里到底有多少货。”起身来,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每个月抽出三天时间过来讲学,一言为定!”   杨宁也起身道:“驷马难追!”心下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来一趟琼林书院,竟然就被聘为琼林书院的客座教授,这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忽听得一阵莺声燕语响起,只见到江随云已经从书堂内走出来,身后跟着书院的一群女学生,苏紫萱贴在江随云身边,一脸甜美笑容,似乎还在向江随云请教着什么,江随云则是背负双手,彬彬有礼,耐心解释。   杨宁看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也正背负双手,望着江随云,脸色微沉,眼中却显出一丝冷意。 第一九零章 素衣朱襮   第四更献上!   ------------------------------------------   江随云在七八名少女的簇拥下,有说有笑,忽然瞥见卓青阳就在六角亭内,向苏紫萱等人说了什么,这才快步过来。   进了亭内,江随云先是冲着杨宁微笑点头,随即眼中划过狐疑之色,似乎是在疑惑这两人为何会在亭中说话。   “恩师,学生今日浅见,让恩师见笑了。”江随云向卓青阳深深一礼。   卓青阳重新坐下去,语气依旧十分淡定,抚须道:“并无什么浅见深见,老夫说过,在这琼林书院之内,有何学说,尽可放言,百家争鸣才是好事。”   “学生谨领恩师教诲。”   “随云,你被举了贤德,这几日圣上随时都可能召见你,你在贤德馆内就不要四处走动,等候圣上的旨意。”卓青阳缓缓道:“老夫举荐了你,是对是错,老夫也是不知,无论朝廷如何任用,你尽心为国效命就是。”   江随云道:“学生知道,定不会辜负恩师和圣上的期望。”转向杨宁,含笑问道:“你是否也要回府,我乘车而来,不如一道?”   卓青阳摇头道:“你若有事,可以先回去。老夫已经聘请了锦衣侯为琼林书院的先生,锦衣侯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愿意在空闲之时入院教授,所以老夫还有些话要对他嘱咐。”   江随云身体一震,显得异常诧异,自然也是想不到卓青阳会作出如此决定。   杨宁却已经背负双手凝视着江随云笑道:“江公子,你才学出众,师出于卓先生,受卓先生教诲之恩,可有想过报答先生?”   “恩师之恩,没齿不忘,自然是想时时报答。”江随云两次与杨宁交锋,别人或许体会不到什么,可是他却已经知道这锦衣侯外表看起来颇为随和,但却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对此人必须要小心应对。   “如此就好。”杨宁笑道:“你既然满腹才学,不如也在书院挂个名字,有空过来讲讲学,你看如何?我相信你不会拒绝。”   江随云先是一怔,随即看了卓青阳一眼,只见卓青阳气定神闲,轻抚长须,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说话。   江随云反应却也极快,笑道:“若是恩师允许,自当效命先生。”   “江公子,这话可说的不对。”杨宁立刻道:“卓先生不是朝廷,你可以效命朝廷,但是卓先生可绝不会让你效命。教书育人,不是效命于哪个人,而是要有一颗育人之心,你若是真心实意想教书院的学生们一些东西,先生一定会求之不得,可是你如果只是为了效命先生,我想先生也不会收留你。”   江随云心下恼怒,不想自己简单一句话,竟然被杨宁揪住大做文章,但面上却还是含笑道:“不错,是我说错了。”   卓青阳道:“若是你有空闲,偶尔过来讲讲学,那也是未尝不可,只要不耽误公事便好。”   “学生知道了。”江随云道:“先生放心,学生每个月必定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前来,不教先生失望。”   卓青阳微微颔首,抬手道:“你先去吧!”   江随云犹豫一下,终是行了一礼,转身出了亭子,走出几步,似乎还有些狐疑,回头看了一眼,见杨宁正背负双手站在亭中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皱了一下眉头,加快步子离去。   等江随云离开,卓青阳才笑道:“齐宁,你可知道,你的性子不像你父亲,倒和你母亲十分相似。”   杨宁身体一震,立刻转身,盯着卓青阳问道:“先生识得我母亲?”忽地想到,顾清菡前番提起过,琼林书院创办之后,一开始并无人入书院读书,而齐宁的母亲是第一个跳出来吃螃蟹的人。   其实对那个女人,杨宁心中一直存谜。   那是锦衣侯齐景的正室夫人,在锦衣侯府的地位自然是不低,可是自己在府内非但没有见过那位夫人,甚至连府里都没有人提及过她,就似乎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也只有顾清菡偶尔点一下,但也都是点到即止,从不深入谈下去。   那位夫人,似乎成了锦衣侯府的禁忌。   杨宁虽然和那位夫人并无直接的关系,但却一直想知道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他很想弄清楚,为何堂堂锦衣夫人,怎会成了侯府上下三缄其口的禁忌?这背后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   此时出人意料地从卓青阳的口中蹦出关于那位夫人的消息,杨宁吃惊之余,已经在卓青阳身边的石墩上坐下。   卓青阳神情却是变的感慨起来,似乎想到了诸多往事,望着亭外的一片竹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你再有两个.....唔,应该是三个月,就满十七岁了吧?十七岁......!”叹了口气,满是唏嘘。   “先生,我.....我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杨宁盯着卓青阳,“我.....。。我从不曾见过她。”   卓青阳叹道:“你可知道,还有几天时间,琼林书院就整整创办了十九年,你的母亲在十九年前,是第一个进入琼林书院的孩子。”   杨宁心想顾清菡说的果然没有错。   “十九年了......!”卓青阳苦笑一声,“那几个孩子在这院子里的言行,就像发生在昨天。”   “先生,你说的那几个孩子是指谁?”   卓青阳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道:“你父亲当年就是在琼林书院遇见你母亲,也才有了后来的......!”一阵咳嗽,迅速从袖中掏出一片布巾捂住嘴,杨宁急忙起身扶住卓青阳,在他后面轻拍,担心道:“先生,你没事吧?”   卓青阳咳嗽一阵,擦了一下嘴,这才迅速收起布巾,布巾是浅黄色的,收起的一刹那,杨宁分明瞧见那布巾之上竟然带有殷红之色,瞬间就明白,这位老先生竟然咳血。   他大吃一惊,卓青阳却似乎没事人吧摆了摆手,笑道:“没事,老毛病了,不要担心。”又笑道:“今日你到书院来,老夫对你并不客气,也不热情,你心里可在埋怨老夫?”   “自然不会。”杨宁道:“先生不但是父亲的老师,也是母亲的老师,晚辈的父母在你面前都只是学生,晚辈称呼您为‘先生’都是不对,应该叫你师祖才是,先生对我没有太客气,那自然是将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卓青阳扭头看着身后的杨宁,目光中显出异彩,点头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年纪不大,可是不但学问不差,而且能够看出许多事情的真相,哈哈哈,你老子没你这么聪明,你这聪明才智,都是从你母亲身上传下来。”顿了顿,问道:“你可知道你母亲的名字?”   杨宁摇摇头,苦笑道:“府里没有一个人提及过母亲。”   卓青阳摇摇头,苦笑一声,才道:“你可读过【诗经】?”   杨宁心想要是说没读过,这老先生只怕立马将自己扫地出门,刚刚颁下的聘书也要收回去,可说要读过,这老先生一旦和自己讨论起诗经,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好在卓青阳已经缓缓道:“诗经《唐风.扬之水》有云,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素衣朱襮,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凝视杨宁,道:“你的母亲叫做柳素衣!”   “柳素衣?”杨宁不由心中默念了一遍。   “素衣聪明伶俐,调皮却又不刁蛮,古灵精怪。”卓青阳脸上露出笑容,“老夫第一次见到她,便决定一定要收她为徒,而她也确实没有让老夫失望。老夫这一生,门生无数,但是真正成器的门徒并不多,能够深得老夫喜欢的女门徒,算来算去,到如今也只有两个而已。”   “母亲自然是其中之一。”杨宁含笑道:“看先生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卓青阳颔首道:“见过她的人,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老夫喜欢她的聪明率真,老夫喜欢的这两个女门徒,性格恰恰相反,你母亲是外刚内柔,另一个则是外柔内刚,老夫一直想,如果这两个姑娘当年真的在一起,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却也不知道谁会占上风。”说到这里,却又是会心一笑。   杨宁忽然发现,卓青阳其实今天笑的不多,可是在提及柳素衣的时候,明显是发自内心的微笑。   “先生说的另一人是谁?”杨宁问道。   卓青阳笑道:“你不会认得,也没有机会认得。老夫喜欢游历天下,以前时常在山水之中行走,哪怕是后来创办了琼林书院,每年也会抽些时间出去走走。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比从前,这才出门少了。”顿了顿从,才叹道:“另一名女门徒,是老夫在巴蜀所遇见,和你母亲一样,不但长相漂亮,也是聪明绝顶。”摆手道:“罢了,不多说了,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夫能够在这里告诉你,那是你们的家事,你们侯府既然没告诉你,自然有其中的道理,或许到了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不想知道也不成的。”   杨宁知道卓青阳既然不打算说,自己就算问也没有什么结果,心里更是疑惑,心想怎么所有人提到柳素衣,都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态度,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辞别卓青阳,杨宁顺着原路准备离开书院,走到之前遇到小瑶的池子时,禁不住往那池边看了一眼,见到池边有两三个姑娘正在说笑,并无小瑶身影,有些失望,轻叹了口气,便听得身后传来一个清脆声音问道:“世子为什么叹气?”   --------------------------------------------------------------------------------------------------------------------------------   ps:感谢喜欢望着你@百度、决不气馁、赎还初终、袁昕@百度、书友35895675、风中求静dyd、零的xb、奈何翘起啊、三维工业软件等诸多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一九一章 雷霆之怒   微信公众号已经发布,搜索“锦衣沙漠”即可关注,恳请大家支持!   ----------------------------------------------------------------   杨宁回过头,便见到清秀的小瑶竟然就站在自己身后,喜道:“小瑶,你在这里?我正找你呢。”   小瑶脸颊微红,问道:“世子找小瑶有事吗?”她显然并不知道杨宁已经承袭锦衣侯,可是她这般称呼,反倒让杨宁感觉颇有些亲切。   “这个......!”杨宁微顿了一下,说也奇怪,他没见到小瑶在池边,有些失望,可是看到小瑶,却莫名地欢喜起来,反而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他反应机敏,只顿一下,便即笑道:“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去花市瞧一瞧,你懂花,到时候帮我挑几样。”   小瑶却是落落大方,嫣然一笑,秀美靓丽,点头道:“好啊。”顿了一下,才问道:“世子,你......你先前所说的那些,都是......都是从书上瞧来的吗?”   杨宁笑道:“你怎么会说我是从书上瞧来的?”   “世子别误会。”小瑶有些急,“小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世子说的那三个星体,遥远无边,我们这般渺小,又如何能够看到?所以.....!”   “所以你才觉得我是从书上看到的?”   小瑶点了点头。   杨宁道:“其实你也不算猜错了,我倒也不是从书上看到,而是有一位高人告诉我的。他懂得东西很多,告诉了我不少。”   “原来还有那样的高人。”小瑶水灵灵的眼眸之中闪动光彩,“世子,你.....你相信他说的吗?宇......宇宙之中,真的还有像蚂蚁一样多的星体吗?”   “我相信,而且深信不疑。”杨宁抬头看了一眼,才道:“小瑶,你有没有看过星星?”   小瑶甜甜笑道:“从小的时候,娘就带我数星星,娘说天上的每一颗星都代表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保护星,娘还给我找到了自己的保护星,世子,你.....你娘有没有帮你找到保护星?”   杨宁愣了一下,他本来还想解释一下天上星辰的真相,可是听小瑶这样说,若是解释那些星辰都是遍布在宇宙的恒星,便等若是击碎了小瑶的梦幻,温和一笑,道:“那你娘对你真好,天上那么多星星,她帮你找保护星,一定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小瑶点头道:“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为了我,她什么苦都可以吃。”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不妥,微低下头,轻声道:“世子,我不该说这些的。”   “我很喜欢听到这些。”杨宁笑道:“小瑶,你很喜欢读书吗?”   小瑶眨了眨眼睛,道:“是啊,书里面有很多我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它教会我很多事情,让我知道很多东西是那么的美好。”   杨宁哈哈笑道:“那你一定不是读史书。”   小瑶问道:“世子,你说的亚里士多德,苏格拉底,柏拉图,埃斯库罗斯,这些人都写了什么书?他们是海外的人,我们能不能见到他们的书?世子说到他们的时候,十分尊敬,他们一定都是学识非常渊博的人。”   “是,他们都是非常伟大的人。”杨宁倒还真是惊讶于小瑶的记忆力,这些拗口的名字,她却记得一字不差,点头道:“小瑶,我们读书,不仅仅只是为了看书上的东西,而是要看文字后面蕴藏的含义,就比如......!”还没说完,就见小瑶一双秀气的柳眉忽然紧蹙起来,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却听到了身后脚步声响。   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下来。   阴魂不散!   苏紫萱竟然又带着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那张本来颇为漂亮的脸上,此时却如寒霜一般。   杨宁心中有些恼怒,暗想这个女子真是不知好歹,看她直奔自己走过来,显然是又要找自己麻烦。   杨宁之前虽然对她几次讥嘲,但还算客气,心想这一次如果她还不知好歹,说什么也不能客气了。   苏紫萱靠近过来,杨宁冷笑道:“你又要发什么疯?”   苏紫萱瞥了杨宁一眼,也不理会,竟是走到小瑶面前,抬手指着小瑶的鼻子,冷声问道:“你和他说什么?”   小瑶脸上也没了笑容,只是淡淡道:“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苏紫萱冷笑道:“你和他在这里有说有笑,当我眼睛瞎了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是婊子,你也和她一样,招蜂引蝶......!”   “你不许说我娘!”小瑶眼圈一红,娇弱的身子发颤。   “怎么,还不让人说了?”苏紫萱笑得更大声,“我难道说错了?事实就是那样。你既然喜欢勾搭男人,为什么留在书院,秦淮河上男人多的是,你就学你娘当年的样子,什么男人没有?”   “你.....你住口!”小瑶脸色惨白,气得浑身直发抖。   杨宁心下骇然,听话听音,一瞬间,他陡然明白,为何上次在花市,自己说了一句秦淮河上没有干净的人,小瑶便态度大变,转身就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自己随口一句话,正击中了小瑶最伤处。   苏紫萱言语之中,明显透漏出小瑶的母亲出身于秦淮河。   “你敢让我住口?”苏紫萱冷厉道:“你这个贱人真是长了胆子,是不是有野男人给你撑腰?”猛地抬起手来,对着小瑶的脸,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   “啪!”   苏紫萱下手极重,杨宁根本没有意识到苏紫萱在书院之中竟敢出手打人,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我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你这个没有羞耻的贱货。”苏紫萱出言粗俗,竟丝毫没有贵小姐的矜持与自重。   杨宁二话不说,扯住苏紫萱一只胳膊,不等苏紫萱反应过来,抬手对着苏紫萱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苏紫萱打小瑶的一巴掌不轻,杨宁这一巴掌却是更重,一巴掌下去,声音清脆无比,本来还在苏紫萱身后对着小瑶指指点点笑呵呵的几个姑娘,一瞬间都是怔住,一个个表情都僵住。   苏紫萱摸着自己被打得脸,只觉得火辣辣的就如同火烧一般。   肉体上的疼痛让她已经难以忍受,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杨宁一巴掌扇下来,更让她颜面全无,一时间甚至忘记脸上的疼痛,惊骇地看着杨宁。   等到脸上火烧般的疼痛蔓延开来,苏紫萱才声嘶力竭道:“你......你敢打我?”   杨宁冷笑一声,不等她说第二句,抬起手,对着苏紫萱的另半边脸又打了下去,这一下子不比第一下轻。   那几名姑娘都是骇然变色,禁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本来我是从来不打女人的,可是你这样已经算不得女人。”杨宁冷笑道:“堂堂武乡侯大小姐,像条野狗一样在这里撒泼耍赖,你想吓唬谁?你可知道,你在这里像泼妇一般,丢的不是你的脸,而是你那身为侯爵的父亲的脸。苏紫萱,我不妨告诉你,以后我看到你在我面前放肆,我见一次打一次,打到你不敢再见我为止。”   苏紫萱眼泪已经控制不住留下来,厉声道:“你.....你好,你......!”   “我好不好,不用你评价,你也不用流眼泪装柔弱显委屈,这招在我面前没有用。”杨宁看了小瑶一眼,只见小瑶呆呆看着被打的苏紫萱,似乎也是呆住,继续冷声道:“不但是不能在我面前放肆,若是被我看见你欺负别人,我也照样饶不了你。”   “你凭什么打我。”苏紫萱吼道:“我教训那个贱人,与你何干?”   “你再说一句贱人!”杨宁目光冷峻。   苏紫萱禁不住后退两步,抬手指着小瑶道:“你......你好,你竟敢勾结外人,让他打我,我.....我告诉爹,你.....你们母子俩从今以后别再想有好日子过。”   小瑶身体晃了晃,似乎站立不住,杨宁见她摇摇欲倒,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扶住,急问道:“小瑶,你.....你怎么了?”   小瑶勉强站住身子,凄然一笑,道:“世子,你......!”却是说不下去,眼泪却已经流下来。   杨宁见苏紫萱转身要跑,厉声道:“站住!”   他这一声喝中气十足,冷厉无比,苏紫萱竟然被吓住,站住身形,却没有回头,杨宁冷声道:“你,现在,赶紧,立刻给我滚过来,向小瑶道歉。”   苏紫萱猛地转身过来,她本来雪白的脸上,此时已经红肿,眼泪直流,又怒又怕,叫道:“齐宁,你给我等着,这事情没完,你敢打我,我不会放过你。”   “我让你滚过来道歉,你耳朵聋了?”杨宁两世为人,从没有对女人动过手,一直以来觉得打女人的男人实在是没有出息,也没有肚量,今时今日才知道,那只因为没有遇上这样的人。   有些女人不打,都对不起男人的称号。   小瑶苦笑摇头道:“世子,你.....你不要为难她了,我.......我不怪她。”   “小瑶,你不用担心她报复,也不必怕她。”杨宁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一个侯爷的女儿,嚣张到如此地步,他的父亲竟然不管不问。武乡侯又怎么了,他要是蛮不讲理,我连他一起揍。”   “不能!”小瑶显得十分虚弱,急忙道:“世子,你.....你不能打我爹!”   “你别怕,我打他.......!”杨宁只说了几个字,声音嘎然而止,全身一震,失声道:“什么?小瑶,你说......你说武乡侯苏禎,他......他是你爹?”只觉得匪夷所思,一瞬间却已经是呆住。   ======================================================================================================================   ps: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以后沙漠会在公众号内发布一些个人生活点滴,包括工作和生活。   工作方面,关于写作的心得,写作历程,还有作品的相关消息都会在微信号发布。工作环境以及写作状态,都会第一时间发布。写了这么多年书,也看到许多对写作很感兴趣的朋友,沙漠会在公众号不定期发布一些写作经验,虽然水平一般,但是对于希望踏上写作道路的朋友,应该还是能够有一丝丝帮助的。   生活方面,沙漠会尽可能将生活的影像发布在公众号,与大家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包括我抽什么烟,我看什么电视剧电影,听什么样的音乐,喜好什么游戏,甚至是在外旅游的点滴,都会不定期发布。   此外还有一个版块,主要是发布一些历史上的逸闻趣事,给大家增添一点乐趣。   总之微信公众号一定会给你们带去一种消遣的方式。   关注微信公众号很简单,在微信搜索公众号“锦衣沙漠”便可,记住哦:锦衣沙漠   欢迎以及期盼诸位的到来关注!   今日第一更先送上,保底三更,保三争四吧!关注微信公众号,沙漠继续努力! 第一九二章 身世   天气寒冷,冬日的淡淡阳光却并不能让人感觉有丝毫温暖。   杨宁小半天才回过神来,再去看苏紫萱时,那群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只有小瑶已经坐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双臂环抱膝盖,低着头,黯然不语。   一阵风吹过,杨宁虽然穿着厚厚的锦袄,竟然却感觉身上有一股子寒意。   杨宁实在难以相信,这样两个反差如此悬殊的女子,竟然会是姐妹,他更不可能想到,小瑶衣着朴素,身形娇弱,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又怎可能是武乡侯苏禎的女儿?   武乡侯是什么人?   帝国四大侯爵之一,虽然位居末位,但是武乡侯府杨宁是亲眼见识过,奢华豪阔,从大场面到小细节,都是极其讲究,那是正宗的贵族生活。   如此奢贵的侯府,怎可能会存在小瑶这样一个简约朴素的小姐?   如果不是小瑶亲口说出,打死杨宁也不会相信如此荒谬的事实。   “小瑶,你......!”杨宁沉默一阵,终是在小瑶边上蹲下,柔声道:“原来你是武乡侯的女儿。”   小瑶终于抬头,眼圈泛红,勉强一笑,道:“世子,谢谢你刚才为我.....为我挺身而出。你是个好人,只是......只是小瑶不值得你那样做。”她眼角分明有泪痕,却故作洒脱一笑,道:“没事了,世子,你先回去吧,我......我去看书了。”不等杨宁多言,已经拿起刚才落在地上的书卷,向杨宁勉强一笑,转身而去。   杨宁抬手想要叫住,却不知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   直到小瑶身影消失,杨宁才苦笑摇头,顺着进来的道路出了琼林书院。   小瑶既然在这书院念书,自己又答应卓青阳会在每个月都会前来书院,那就不怕以后见不着。   出了书院,瞧见两名随行护卫正在守着马匹,段沧海则是在小木屋里和仁伯正在有说有笑吹着牛逼,见到杨宁从小木屋前走过,段沧海急忙跑出来,道:“侯爷,你出来了?”杨宁这一进去就是大半天,都快要到正午时分,倒也让人等得有些着急。   杨宁径自过去上了马,段沧海急忙示意两名护卫跟上,见得杨宁似乎有心事,段沧海催马上前道:“侯爷,是不是姓江的那狗杂碎惹你生气了?”   “你见到了他?”杨宁问道。   段沧海冷笑道:“我在书院外等候,侯爷刚进去没多久,那小子就趁着大马车过来,嘿嘿,还真是气派,那马车可比一些王公贵族的还要奢华。”   杨宁此时对江随云没有丝毫兴趣,问道:“段二叔,你对武乡侯的家庭情况了解多少?”   “武乡侯?苏禎?”段沧海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没有好脸色,冷哼道:“当年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是金兰兄弟,两家关系十分的亲密,就算是老侯爷过世,大将军在世的时候,苏禎也是经常来我们锦衣侯府走动,要不两家怎能结成亲家?”摸了一下胡子,才道:“对他们家,我倒是很熟悉,侯爷想知道什么?”   杨宁骑在马背上,只是任由骏马随意缓行,看着段沧海问道:“苏禎到底有几个老婆?”   “先后娶了三个。”段沧海毫不犹豫道:“苏禎的正室夫人,是当年工部尚书的女儿,出身不低。不过苏禎娶亲之后,两年都不曾生育,嘿嘿,那时候武乡老侯爷还在世,这武乡老侯爷什么都好,就是特别在意传宗接代,正室夫人迟迟不生,他老人家亲自做主,又续了一房小妾。”   杨宁其实倒没有兴趣了解苏禎的完整家史,直接问道:“他有没有娶过秦淮河的姑娘?”   段沧海笑道:“苏禎年轻时候也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少爷,那时候武乡老侯爷经常不在京里,所以苏禎也乐得没人管。武乡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没有老侯爷做主,别说秦淮河的姑娘,就是再娶一房小妾也是不敢。”顿了顿,才道:“我倒听人说起过,苏禎有一年参加花后之选,捧了一位姑娘,最后得了个花妃,那姑娘才艺出众,苏禎对她倒也是十分痴迷。不过武乡老侯爷在,他也不敢娶回府里,可是我听人说,其实那时候苏禎已经弄到一笔银子,为那姑娘赎了身,只是养在外面而已。”   “后来是否娶进门?”   段沧海道:“认识那姑娘不到半年,苏夫人生下了一个女儿,武乡老侯爷很失望,没过三四个月,武乡老侯爷竟然撒手归西,老侯爷前脚离世,没过两个月,苏禎就将外面养的那个姑娘带回了府。”   “哦?”杨宁皱眉道:“武乡老侯爷刚刚过世,他怎敢那样做?”   “其实他也不是娶回家。”段沧海道:“只是带回府里,并没有给名分,后来许多人才知道,那时候外面那个姑娘已经怀有身孕,而且马上就要生下孩子,苏禎一心想要个儿子可以沿袭爵位,正室夫人生不出儿子,自然指望着别人,所以将那姑娘接回府里,好生照顾。”   “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   段沧海点头道:“侯爷说的是武乡世子苏紫承?其实苏家的事情当时都凑一块了,正室夫人生了个女儿,武乡老侯爷那时候身体就不成了,每过三四个月就去世,可那时候苏禎的二房小妾也突然有了身孕,等到苏禎将外面的姑娘接进府,就有两个女人同时怀有身孕,我听说两人产下孩子只相差了一天,二房小妾先生了个儿子,外面那姑娘隔天就生了个女儿......,你自己想想,这还有好了?”   杨宁皱眉道:“你是说,因为外面那姑娘生了个女儿,所以苏禎轻待了她?”   “这事儿不少人都知道。”段沧海冷笑道:“苏禎这人薄情寡恩,当年捧场那姑娘,如胶似漆,将人家当成宝贝,可是腻味之后,又生下个女儿,苏禎就态度大变,正室夫人自不必说,那二房小妾因为生了儿子,在武乡侯府的地位就高了起来,苏禎也就对她十分宠爱,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还真没有完全搞清楚,只知道那姑娘被苏禎送出了府,重新找了个地方安置,孤儿寡母的就等于是被逐出了侯府。”摇了摇头,叹道:“当年许多人私下里都说苏禎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可是这毕竟是他的家事,谁也不会因为一个秦淮河的姑娘去得罪他,其实据我所知,就算到了今天,那姑娘连个小妾的名分也没有,哎,说起来也是在有些可怜。”   杨宁此时却也感到一阵心寒。   段沧海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这些,正是杨宁想要了解的,此时杨宁对小瑶的身世已经是了解了大半。   毫无疑问,小瑶的母亲就是那位被苏禎捧场过的花妃,那位花妃后来为苏禎生下了小瑶,却不得苏禎喜爱,虽然苏禎在外面重新安置,但说到底,等同于将她们母女扫地出门,对于一个曾经在秦淮河待过,虽被赎身却又无名无份的姑娘来说,要养大一个孩子,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此时也终于明白,苏紫萱为什么会在小瑶面前嚣张跋扈而且认为是理所当然,那显然是在苏紫萱的眼中,小瑶只是个私生女,作为正室夫人所出的苏紫萱,当然有着天生的骄傲感以及居高临下之感。   这个时代,莫说私生女,便是庶出也不能嫡出平起平坐,齐宁和齐玉便是最好的例子。   “找到当年那个花妃的住处,一有消息,立马告诉我。”杨宁丢下一句话,拍马而行,飞驰而走。   段沧海等人急忙拍马跟上。   刚回到琵琶街上,迎面两骑飞马而来,瞧见杨宁几人,那两人立刻勒住马,段沧海一眼认出是锦衣侯府的护卫,皱眉道:“心急火燎的做什么?”   一人立刻道:“段二哥,真是大急事。”冲着杨宁拱手道:“侯爷,赶紧回府,宫里来人了,好像是要召你入宫。”   杨宁一怔,颇有些意外。   其实他承袭爵位之后,也想过迟早可能要见到皇帝,不过自那以后,一直没有旨意下来,杨宁在顾清菡的指导下,倒也是让人替写了一道谢恩折子上去,不过折子上去之后,如同石沉大海,已经是多日没有半点消息。   杨宁还以为皇位初定,新帝登基之后少不得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短时间内只怕还想不到自己,却想不到这新皇帝突然就要宣召自己。   他虽然两世为人,见过的世面也多,如今还大模大样的化身齐宁成为锦衣侯,住在豪阔的锦衣侯府,可是却从未进过皇宫,想到自己竟真的有机会进入那庄严神圣却又神秘之处,意外之余,心下竟也有些激动起来。   回到侯府,便见到了前来传召的司礼监总管太监范公公,大家也都是熟人,没有太多客套,按照范公公的说法,皇帝正在宫里等候召见,让杨宁速速入宫,好在范公公在这里小等片刻的时候,顾清菡早已经做了安排,让人已经准备了候服。   锦衣侯入宫,自然不能随意穿戴,而是有专门的服饰,在杨宁承袭爵位那天时,顾清菡就已经让人按照杨宁的身材制作了候服,就是防止宫里会传召。   杨宁用最快的速度沐浴更衣,顾清菡又仔细交代一番,杨宁这才趁着马车,跟随范公公往宫里去。   ======================================================================================================================   ps: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以后沙漠会在公众号内发布一些个人生活点滴,包括工作和生活。   工作方面,关于写作的心得,写作历程,还有作品的相关消息都会在微信号发布。工作环境以及写作状态,都会第一时间发布。写了这么多年书,也看到许多对写作很感兴趣的朋友,沙漠会在公众号不定期发布一些写作经验,虽然水平一般,但是对于希望踏上写作道路的朋友,应该还是能够有一丝丝帮助的。   生活方面,沙漠会尽可能将生活的影像发布在公众号,与大家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包括我抽什么烟,我看什么电视剧电影,听什么样的音乐,喜好什么游戏,甚至是在外旅游的点滴,都会不定期发布。   此外还有一个版块,主要是发布一些历史上的逸闻趣事,给大家增添一点乐趣。   总之微信公众号一定会给你们带去一种消遣的方式。   关注微信公众号很简单,在微信搜索公众号“锦衣沙漠”便可,记住哦:锦衣沙漠   欢迎以及期盼诸位的到来关注!   今日第二更送上,关注微信公众号,沙漠继续努力! 第一九三章 小太监   杨宁没有进过皇宫,但前世在媒体上看的不少。   可是跟着范公公进了皇城之后,才发现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置于其中,才能感受它的气势来,毫无疑问,这座城中之城果然是大楚帝国最璀璨的明珠。   放眼望去,殿宇重重,金碧辉煌,琉璃黄瓦在日光之下灼人眼目,重重殿宇难以窥其全貌,红墙黄瓦,画栋雕梁,殿宇楼台,高低错落,层层叠叠,数不胜数。   皇城之内的道路都是光滑无比,而且道路极宽,以杨宁目测,最宽的道路竟然达到十多米,最小的也有数米宽,皇城之内的道路也是方方正正,气势磅礴壮观雄伟的皇宫建筑群便俯卧在京城中央偏南。   大楚皇城,按照建筑群划分,分为正宫、东宫、西宫三大建筑群落。   正宫又分为外朝、内廷、后殿三大建筑群,这三大建筑群形成一条直线,居于皇宫正中心。   外朝居中的便是宏伟的奉天殿,这是皇帝召集百官朝会之处,左右又各有一座大殿,是为泰和殿和厚德殿,两座殿宇周边另有小型宫殿,泰和殿与厚德殿如同护卫左右簇拥在承天殿边上,三大殿都是壮观华美,令人惊叹。   穿过外朝宫殿,乃是内廷,清和殿居中,武德、文德二殿分居左右,清和殿通常是皇帝赐宴之所,而文德殿则是皇帝退朝后处理政务之所,也是皇帝平日里召见重臣议事之处,被称为皇帝的御书殿。   后宫以凤仪殿为主,乃是皇后的居所,后宫其他诸殿环绕在凤仪殿四周,众星捧月般,亦是显示着正宫皇后的尊荣。   东西两宫分居左右,皇城之中大小宫殿达数百处,每一处宫殿根据规模大小,房间从数百到几十不止,许多宫殿都有专门的小花园。   但是在东宫附近,则建有庞大的皇家御花园,奇花异草珍禽异兽尽在其中,其中亭台楼阁假山香榭更是数不胜数。   皇城之中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的搭配设置,都是有着绝对的规范,凝聚了木匠、泥水匠、石匠、漆匠、堆灰匠、雕塑匠、叠山匠、彩绘匠等所有匠人的智慧和心血,尽显人类的才智,其中蕴含着中原积淀下来的深厚文化,博大精深。   所有宫殿都是以木材为主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搭配巧夺天工的雕塑,庄严雄伟,气势万千。   杨宁跟着范公公进了皇宫,沿途看着金碧辉煌的皇宫,每隔一些道路便会有威风凛凛不苟言笑的皇家武士,如同雕塑一样,似乎也成为建筑群的一部分。   杨宁知道这些卫兵都是皇家羽林营的武士,职责便是卫戍皇宫。   一开始的时候,杨宁倒还觉得新奇,走了老半天,穿过重重宫阙,似乎没有尽头,这却让杨宁的兴趣大减,心想趁车到了皇城外,入宫之后,竟然走了老半天,那每一次皇帝召见,岂不是十分麻烦?   最可恶的是,为了抓紧时间入宫,杨宁是饭口的时候出发,都来不及吃饭,虽然饿上几顿对杨宁也不算什么大事,但迟迟未到,还是让杨宁本有些激动的心情渐渐消减不少。   “侯爷,你是第一次进宫,这条路,前两代锦衣侯可是走过无数次。”范公公看出杨宁似乎有些着急,含笑道:“杂家领着齐大将军走过这条路也无数次,自今而后,侯爷也会在这条路上走上无数次。”   杨宁笑了笑,又走了一阵,穿过一处月洞门,见得左首有一处朱红色的屋子,范公公将杨宁领到门前,道:“侯爷,您在这里先歇息,杂家去禀皇上,皇上若是空闲,会传召你过去。”   杨宁心想难不成那新皇帝还没有空闲?没有空闲,传召老子进宫做什么?   但面上却还是笑道:“有劳公公了。”   等范公公离开,杨宁才扫了一圈,发现门外站着一名小太监,弓着身子,杨宁到得门前,小太监恭敬道:“侯爷请稍后!”   杨宁故作稳重地“嗯”了一声,进到屋内,发现屋里也是奢华贵气,扫了一圈,发现这里似乎是一处书房,摆放有两个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书架是红木所制,十分的奢贵,另有一张金黄色的书桌,上面铺着黄绢,书桌上摆放有笔墨纸砚以及整齐放着一些书卷。   书桌前,左右各摆着一张金丝楠木椅子,屋内静悄悄一片,杨宁绕着走了一圈,本想抽几本书看看打发时间,可顾清菡事先有过交代,这皇宫之内,不比别的地方,便是咳嗽一声也要小心谨慎,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不好随意动东西,径自在一张金丝楠木椅上坐下。   很快,先前那名小太监便进来,奉了茶上来,杨宁接过茶,问道:“皇上还要多久才能召见我?”   小太监矮着身子,恭敬道:“回侯爷话,奴才不知!”   杨宁皱眉道:“那皇上现在是在忙吗?”   “奴才不知!”   杨宁无奈,挥挥手,那小太监这才退下去。   杨宁一杯茶喝完,还不见人过来,有些烦躁,起身走到书桌边,忽地瞥见,桌上竟然放着两只精巧的小碟子,碟子之中还放着几样小点心,他在侯府也见过不少点心,可这小碟中的几样点心却是从未见过。   杨宁中午没有吃饭,本就有些饥饿,此时看到式样精美的点心,再加上点心的香味飘过来,恨不得伸手就抓一把,但想了想,还是忍住。   时间流逝,这一等竟然等了一个多时辰。   杨宁本来是个耐心极佳之人,可是今日皇帝是专门派了司礼监总管太监去宣召自己进宫,按理说进宫之后,就算稍等片刻,也不可能耽误到一个多时辰。   他有些不耐烦,如果是别的地方,他早已经掉头便走。   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杨宁再也忍不住,叫道:“来人!”   很快就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杨宁也不回头,问道:“我说皇上到底在做什么?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身后似乎站着一个人,却并无声音,杨宁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太监低着头,皱眉道:“我说话你没有听见?算了,估计你在宫里地位很低,也见不着皇上,这样吧,有没有什么吃的,尼去弄些吃的过来,我饿了!”   “等候皇上,不能吃东西。”那小太监声音很低。   杨宁顿时有些恼,忍不住道:“难道饿死人了你们不管?”   “三天不吃饭,也未必能饿死人。”小太监轻声道:“侯爷还是再忍忍吧。”   杨宁霍然站起身,看着小太监,“你说什么?难道你们还想饿我三天?”   “这也说不准。”小太监依然低着头,“皇上没有旨意,侯爷就只能在这里等着,直到皇上召见为止。皇上不见,我们不能去问,也不能让侯爷离开,要是皇上三天没想起来,侯爷就等三天。”   杨宁怒火中烧,“那就是说,皇上一年想不起我,我就烂在这里?”   “那倒不会。”小太监道:“侯爷撑不过一年,也许三五天就饿死了,要是真的死了,会有人抬出宫去,不会烂在这里。”   杨宁先是大怒,但瞬间就冷静下来。   他脑中瞬间就想到,如果只是一个小太监,怎么有胆子像调侃一般跟自己说话,自己好歹也是个侯爷,比不了皇帝,可比小太监地位要高多了。   他忽然发现,这小太监似乎和刚才那小太监的身形不同,稍微强壮一些,而且先前那小太监一问三不知,这小太监倒好,什么都敢说,皱起眉头,冷声道:“你抬起头来!”   小太监道:“不敢!”   “我让你抬头就抬头,少废话。”杨宁冷声道:“你信不信我把范公公找来,将你赶出宫去?我和范公公关系不错,你是范公公的手下吧?”   小太监似乎是想了一下,忽然问道:“你真要我抬头?”   “废话。”   “可是你未必敢看我。”小太监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杨宁瞧了一眼,竟发现十分熟悉,这小太监眉清目秀,双目有光,炯炯有神,想了一下,猛然身体一震,失声道:“是.....是你?”   眼前这小太监,竟然是萧光。   杨宁当初在破庙那里与萧光分别之后,便在也不曾见过,甚至没有一点消息,只是偶尔缺银子用,就想到萧光欠自己五百两黄金。   不过连人家的下落都不知道,那五百两黄金只能是水中花镜中月,做梦想想。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今天入宫,竟然会见到萧光,而且萧光竟然是宫里的一名小太监。   可是他话一出口,就知道事情不妙。   自己现在可是锦衣侯,如果自己认识萧光,岂不证明自己就是当初与萧光共患难的小乞丐?   这萧光是宫里的小太监,一旦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揭发,自己这颗脑袋只怕真的保不住了。   萧光目光有神,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侯爷认识我?”   杨宁心念电转,咳嗽一声,摇头道:“不认识。”   “那侯爷说的‘你’,不知是何人?”萧光笑眯眯问道。   杨宁尽量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转身坐下椅子,也不看萧光,故作镇定道:“以前见过一个人,和你长得有些像,我认错了。”   萧光却是不依不饶,转到杨宁面前,笑眯眯道:“侯爷再仔细看看,别看花了眼,我可能就是你认识的那人。”   杨宁沉下脸,道:“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喂,你先出去,我要等皇上召见。”   萧光叹道:“侯爷等皇上召见,可是皇上如果知道你是假货,不知道还会不会召见你?”嘿嘿一笑,道:“恐怕也会召见,先问问你这假货是怎么冒充锦衣世子然后继承了锦衣侯爵,然后再一刀......!”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咔嚓了!”   --------------------------------------------------------------------------------------------------------------------------   ps:感谢青色西红柿好朋友的捧场打赏,感谢投下月票的兄弟姐妹们。   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里面有沙漠本人以及作品的相关信息动态,还有野史趣闻,敬请大家多关注,让我们能进一步地互相了解接触,拜托诸位了。只要搜索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便可,拜上! 第一九四章 身份悬殊   杨宁脸色大变,已经起身,左右看了看,又急匆匆跑到门前,冲着外面瞧了瞧,四下里一片寂静,并无其他人踪迹,就连刚才奉茶的小太监也没有了踪迹,当下关上门,这才回转身,没好气道:“你真是好大胆子,竟敢污蔑本.....本侯,你知道你是在诽谤吗?你在诽谤我呀。”   萧光-气定神闲,此时已经站直了身子。   杨宁上次见到萧光的时候,这小太监正是在落难之时,当时气色很差,此时却是玉面泛红,清秀俊朗,只见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你莫忘记,我还欠你五百两黄金,你不想要了?”   杨宁心想别说五百两黄金,就是五十两老子也要,可是真要了你的黄金,岂不是承认自己假冒锦衣侯?更何况这小太监怎么看也不像有五百两黄金的样子,沉着脸走上前,低声道:“什么黄金不黄金的,别胡说八道,我不清楚。对了,我可警告你,我可是锦衣侯,你要是污蔑诽谤我,吃不了兜着走。”狠狠瞪了萧光一眼。   萧光叹道:“原来你是个见利忘义之人,算我看错了人。你欺骗皇上,我一定要向皇上揭发你。”说完便要离开,杨宁一把抓住他手臂,笑道:“急个什么劲,来来来,先坐下说话。”   萧光看着杨宁,问道:“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   “你是假冒的锦衣侯?”萧光道。   杨宁一跺脚,压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小点声,真要被人听见,你想看到我被杀头啊?我说萧光,原来你是个太监。”   萧光见杨宁承认,这才笑道:“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你还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杨宁心里其实很清楚,如果萧光真的抖搂出自己的假冒的锦衣侯,不管别人会不会立刻相信,事关重大,只怕真要调查,关键是被人没有怀疑的时候,许多事情都可以蒙混过关,可是真要怀疑自己的是假冒的,那么许多事情就会越想越不对劲,自己迟早要露出把柄来。   现如今知道他假冒身份的,也只有萧光这小太监,只要摆平这小太监,事情也就好办许多。   最不济,至少先哄着萧光,让他不至于立刻揭发,也好给自己逃跑留出时间。   杨宁一伸手,道:“五百两黄金,赶紧拿来,咱们说好的,我到了京城,你立刻给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可不能算话。”   “我说话自然算话。”萧光笑呵呵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成了锦衣侯?不对,应该是如何先成了锦衣世子?”   杨宁知道瞒不过他,想了一下,终是将当日萧光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光听完后,大是惊讶,骇然道:“你是说,那个.....那个真的齐宁,和你长得一模一样?世上还有这等怪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杨宁苦笑道:“我也是阴差阳错,当时被锦衣府的人撞见,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不是齐宁,却又穿着他的衣裳,又怎能解释的清?说不准他们还以为锦衣世子是我所杀,那还不把大卸八块啊?”   萧光微微点头,道:“这样说来,你还真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步步被逼上了锦衣世子的位置。”随即哈哈笑道:“你这家伙,运气倒也不差,从一个衣食无着的游民,一转眼就变成了锦衣世子,实在不简单。”竟是在椅子上坐下,问道:“是了,我问你,你假冒锦衣世子,锦衣侯府的人难道没有发现?就算长得再像,平日的言行举止,总有些不同吧?锦衣侯府的人又不傻,你能骗过他们?”   杨宁笑道:“你在宫里,有所不知,原来那位锦衣世子,脑子......!”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这里不大灵光,做事呆呆傻傻,侯府里的人一直还在为此事烦恼。”   萧光拍手笑道:“我明白了,你回府之后,突然聪明起来,他们只以为锦衣世子是受刺激,所以变得正常起来,既然变得聪明了,言谈举止和从前不一样也是理所当然。”只觉得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忍不住又哈哈笑起来。   杨宁皱起眉头,低声道:“别笑了,可别被别人听见。”眼珠子转了转,嘿嘿笑道:“萧光,我问你个事?”   萧光道:“什么?”   “那个......!”杨宁瞅了瞅萧光的裤裆,正要动问,想到什么,终是道:“也没什么,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咦,对了,上次我见到的那个拿剑的老头,他是你师父?”   “不错,怎么,你见到我师父了?”萧光问道。   杨宁点头道:“上次出殡,宫里派了那个范公公过去,当时你师父也跟着去了,我还以为看错了人。”明白过来,心想小太监的师傅自然是老太监,萧光既然是宫里的太监,那么他的师傅自然也就是宫里的老太监。   不过当日看到过那老太监出手,着实了得,暗想皇宫内苑,皇帝身边自然有不少高手,那老太监武功高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是不知道那老太监在宫里又是个什么地位。   他知道范公公是司礼监总管太监,虽然只是个阉人,但是在太监宫女之中,那却是地位超然。   如果不是锦衣侯府,只怕也用不着范公公亲自出马去传旨。   萧光笑道:“我师傅被那群刺客围攻,好在师傅武功高强,我不在他身边,他反而没了顾忌,生生杀了一条血路出来,逃过了一劫。”   杨宁忙问道:“对了,那帮刺客为何要刺杀你们?难道你们身上有什么他们非要不可的东西?”   萧光只是笑笑,道:“他们终究一个也跑不了。”   “萧光,这要说起来,你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为什么要出宫,还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杨宁有些疑惑,“黑刀营还亲自出马去救你,你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就当我身上有重要秘密就好。”萧光嘿嘿一笑,走到书桌边,端起一碟子点心拿在手中,捻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还一直假冒下去?或是找个机会溜走?”   杨宁见他拿点心吃,有些错愕,心想这小子胆子真不小,随即又想,这家伙本就是在这里当值,点心估计也是他送过来,回头补上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本来就有些饥饿,刚才有所顾忌,不好乱拿东西,现在萧光这小太监都敢拿,他也就不客气,走过去将另一碟点心拿在手中,萧光瞧了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   杨宁拿着点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滋有味地品尝起来,这宫里的东西还是讲究,味道确实不错,杨宁狼吞虎咽,片刻间已经解决一半,这才抬头道:“你有所不知,我要溜走,早就可以走了,可是锦衣侯府出了好多事情,哎,这么跟你说吧,我现在真要一走了之,锦衣侯府只怕就要垮了。”   萧光和杨宁面对面坐着,奇道:“这么严重?还是你在吹牛?”   “我也不和你解释了。”杨宁一边吃一边道:“我说萧光,咱们可是同生共死过,我还救过你的命,你不会真的把这事捅出去吧?”   “那就看你待我如何了。”萧光见杨宁似乎对点心很感兴趣,起身将手中那碟放在杨宁边上,这才回去坐下道:“你要是待我好,这事儿我就帮你隐瞒下去,你要是对我不好,我立刻揭发。”   杨宁没好气地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威胁我,我可不吃这套。”解决完自己碟子里的点心,将萧光送过来的碟子拿起来,这才道:“不过我现在是锦衣侯,苟富贵,不相忘,我当然不会亏待你的。”   “哦?”萧光笑道:“你这人倒很讲义气,你准备怎么帮我?”   “我看你现在在宫里的地位还很低。”杨宁道:“我现在好歹是锦衣侯,估计皇上也会给我一些面子,到时候我帮你说说情,就说你这小太监聪明伶俐很懂事,给你提拔提拔,对了,那个范公公和我关系不错,我看他样子,也不是很难说话,我要是在他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你这日子不就好过得多?”   萧光道:“你帮我,是因为害怕我揭发你?”   杨宁靠在椅子上,道:“倒也不全是这样。说实话,你这小子也不讨人厌,怎么说咱们俩也是患难过,我这人念旧情,既然有缘分让咱们再遇在一起,我也不能不闻不问。”两只碟子虽然精致,但其实都不大,放的点心也不算很多,杨宁片刻间就解决完毕,这才放下碟子继续道:“你放心,只要我一天不走,总会罩着你,未必会让你飞黄腾达,可是总比现在要好一些,谁让咱们是朋友。”   萧光盯着杨宁,问道:“你现在是锦衣侯,我是一个小太监,地位悬殊,你还认我这个朋友?”   “干嘛不认?”杨宁一愣,反问道:“朋友就是朋友,只要说得来,还管什么身份地位?”嘿嘿一笑,道:“萧光,你是不是觉得高攀不上我啊?别多心,我这不也是假的吗?”随即皱眉道:“不过这皇上做事情也够拖拉的,我都等了一下午,你看外面天都快要黑了,皇上怎么还不召见?他该不会是在耍我吧?”   ----------------------------------------------------------------------------------------------------------------------------   ps: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里面有沙漠本人以及作品的相关信息动态,还有野史趣闻,敬请大家多关注,让我们能进一步地互相了解接触,拜托诸位了。只要搜索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便可,拜上!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一九五章 隆泰【求收藏订阅】   萧光道:“你很想见到皇上吗?”   “不是我想见他,是他想见我。”杨宁道:“中午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赶过来,本来还以为赏点东西,这下子倒好,连晚饭只怕也要被耽搁了。”   “你希望皇上赏你东西?”萧光笑道:“皇上可不会胡乱赏东西,除非立下大功,如果奖罚不分明,是要出乱子的。”   杨宁摆手道:“你不懂。”   萧光道:“皇上刚刚登基,日理万机,很多事情要他处理,辛累得很。你既然到了宫里,稍安勿躁,等等就是,难道连皇上你也等不得?”   “那倒不是。”杨宁道:“不过过犹不及,皇上刚刚登基,许多事情只能慢慢来,若是想急着将所有事情一下子都处理得圆满,只怕适得其反。”   萧光微一皱眉,正要说什么,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太后驾到!”   萧光和杨宁同时变色,杨宁心想怎么突然还蹦出一个太后来?太后当然就是新皇帝的母亲,怎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却见萧光一个箭步上前来,抓住杨宁手臂,有些着急道:“不好,太.....太后来了。”   杨宁心想太后来了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见萧光眉头锁着,问道:“怎么,你怕太后?总不会是因为吃了点心吧?”   萧光四下瞧了瞧,目光看先角落处的书架,指着那边道:“你先躲在书架后面,太后来了,不好让她看见。”   杨宁道:“你是不是怕糊涂了?我是锦衣侯,太后来了,我去见她就是,干嘛要躲着?”   “让你躲着就躲着。”萧光却是扯着杨宁到了书架边上,道:“这里是......是皇上读书的地方,平时不许外臣进来,你今天在这里,太后瞧见,一定会生气。”   “不许外臣进来?”杨宁此时倒被搞糊涂了,心想这要不让外臣进来,怎地范公公领着自己往这里来?自己都坐在这里大半天,也没有人赶自己离开。   可是见萧光神情凝重,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先在书架后面藏着,心想这次进宫真他娘的晦气,先是等了大半日,如今还要躲躲藏藏,搞不好后面还要出什么怪事,看来还是尽早离开皇宫为妙。   书架上后面是厚厚的红木板,完全遮掩了视线,也瞧不见屋里的状况。   听得一阵脚步声响,随即听到屋门被推开的声音,杨宁听到有人进屋之时,正想着是不是太后已经进屋,便听到一个声音道:“儿臣叩见母后!”   杨宁听到声音,身体一震。   他分明听得清楚,说话的正是萧光,可萧光却称呼太后为“母后”,杨宁顿时惊骇无比。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杨宁又听到一个颇有些严厉的声音道:“为何会穿这身衣裳?”   他是皇帝?   萧光是皇帝?   他就是刚登基的隆泰皇帝?   杨宁骇然之际,脑中飞转,瞬间就明白过来,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他本以为萧光说话大胆,只因为认出了自己这个假冒的锦衣侯,现在才知道,这地方本来就是人家的,自然说话毫无顾忌。   如果不是皇帝,又怎敢拿起点心享用?   杨宁只怪自己太过糊涂,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萧光竟然就是大楚新登基的皇帝,着实让杨宁大吃一惊。   他脑中已经是影像翻滚,前后衔接,很快就理出了头绪来。   之前就已经有人说过,东齐国举行册立太子大殿,大楚的皇太子亲自率队前往参加大典,京中阴云密布之时,甚至许多人都以为楚国皇太子还在东齐。   现在看来,皇太子在东齐之时,就已经得到了先皇帝病危的消息,所以早已经秘密从东齐出发,日夜兼程赶回建邺。   但是皇太子的行踪,显然已经被人追查的,普通人对于楚国皇权更迭并无多少感受,可是暗地里,却已经是风云暗涌,不想让皇太子及时赶回京城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这些人自然是派了刺客在沿途截杀。   自己当日见到萧光,肯定是已经经历过诸多的艰难险阻,其目的就是为了赶在先皇帝驾崩之前,及时返回京城。   先皇帝这边显然也有准备,算准皇太子在半道上可能会受到阻碍,所以派出了黑刀营前往接应。   否则如果只是个小太监,怎可能劳动黑刀营的人出马接应?   杨宁还清晰记得,段沧海等人在破庙那边发现黑刀营的踪迹只之时,反应都是大感意外,在他们看来,黑刀营甚至都不会因为侯爵世子出马,一旦出动,必定是天大事情,此时想起,那当然是因为萧光就是皇太子,皇太子处在危难之中,黑刀营自然会出动接应。   杨宁脑海中的碎片被他勉强拼凑起来,心想即使自己没有全部猜对,应该也是八九不离十。   却听到萧光声音道:“儿臣是想亲自试一试这些宫人的服饰穿着是否舒坦,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杨宁心想你小子说谎也不带犹豫,声音平静,搞得就像真的一样。   “改进服饰?”太后声音传过来,道:“这些事情,何劳皇上亲自过问?而且宫人的服饰又不是一年两年,多少年来都是这样,又何须改进?”   杨宁听太后声音,并不显老,而且听上去似乎是三十多岁的人,心想萧光也不过十六七岁,这个时代女人生孩子不会太晚,按道理来说,这位太后应该不会超过四十岁。   隆泰小皇帝恭敬道:“是儿臣逾越了,请母后责罚。”   太后语气微微和缓,道:“皇上刚刚登基,想要破陈出新,励精图治,这当然是好的,不过也不是什么都要推倒重来,我大楚立国,已经是三代皇帝在苦心经营,这才传到你的手中,他们俱都英明神武,许多规程,他们都有定制,不可轻易改动。”   隆泰小皇帝道:“儿臣知道了。一切都遵循祖制,儿臣并不敢更改。”   杨宁听隆泰的语气虽然十分恭敬,可总觉得有些古怪,心想这是母子对话,而且这屋内并无其他人,隆泰的语气也似乎太过恭敬了一些,母子单独相处,即使是皇室中人,也不该如此恭敬。   恭敬太过,就显得太过见外,没有母子之间的温情。   “皇上能够体恤先祖创业的艰难的,让本宫很是欣慰。”太后道:“皇上,本来是想让人请你去本宫那边,可是想着这些日子皇上忙碌,所以本宫亲自过来,是想和皇上商量一件事情。”   隆泰道:“母后有什么吩咐?”   “皇上,你已经年满十六,按照道理,早就该大婚了。”太后轻叹道:“只是这几年前方一直在打仗,先帝日理万机,寝食不安,自然没有精力为你张罗婚事,本宫也要照顾先帝,所以也耽搁下来。”顿了顿,才道:“如今皇上已经登基,也该尽快操办婚事,乾坤阴阳,后宫没有皇后,总是不成的。”   隆泰依旧是恭敬道:“母后,儿臣刚刚登基,最紧要的是学会处理国事,儿臣以为,等能够独自处理政事,再成熟一些,再大婚不迟。”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太后道:“古有明训,要齐家,先修身,要治国,则先齐家。皇上尚未成家,如何齐家?不可齐家,又如何治国?皇上,一个男人要成熟,最好的法子是先成家,如此才能够迅速成熟起来。”   杨宁躲在书架后面,此时却已经听明白了几分。   看来太后今日过来,是为了隆泰小皇帝的婚事,太后是想着尽早为皇帝大婚,但隆泰的语气,似乎并不愿意刚登基便立刻大婚。   一阵沉默之后,才听隆泰道:“母后是让儿臣迎娶司马菀琼?”   太后语气颇有不快,道:“菀琼是皇上的表姐,自幼聪明伶俐,如今已是一个知书达理聪慧贤淑的大姑娘,皇上应该知道,秦淮之战之前,先帝已经有意让婉琼入宫成为太子妃,只是被战事耽搁而已。”   “但是父皇并无对儿臣提及过此事。”隆泰道。   太后语气更是不悦,“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说本宫在撒谎?”   “儿臣不敢。”隆泰立刻道:“儿臣知道,立后乃是国之大事,也并非儿臣喜欢谁,就让谁入宫为后,不喜欢谁,就不得入宫。”   “皇上能以国家为重,这是大楚的福分。”太后道:“可是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说不喜欢菀琼?无论相貌还是人品以及门第出身,菀琼都已经是无可挑剔,普天之下,本宫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成为皇后。”   “母后不要着急。”隆泰语气平和:“儿臣只是觉得,如此大事,是否要传召朝中的一些忠臣一起商议?”   “本宫看没有这个必要。”太后语气颇冷,“这是皇家之事,也用不着那些外臣说三道四。”   杨宁听在耳中,心想看来这对母子是因为这桩婚事才会显得颇有些冷淡,太后明显是坚持要让那个司马婉琼成为皇后,但隆泰却似乎另有考虑,司马婉琼还是隆泰小皇帝的表姐,却不知道又是哪位王公贵族的千金大小姐。   ----------------------------------------------------------------------------------------------------------------------------   ps:微信公众号已经开通,里面有沙漠本人以及作品的相关信息动态,还有野史趣闻,敬请大家多关注,让我们能进一步地互相了解接触,拜托诸位了。只要搜索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便可,拜上!   今日三更,这是第二更,当然,大家如果给力,未必不会有第四章! 第一九六章 咄咄逼人   隆泰沉默一阵,才道:“母后,父皇驾崩不久,这时候立后,是否操之过急了?”   他说话语气颇为恭敬,但杨宁却觉得这小皇帝每一句话说出来,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应答的十分妥帖。   他言语虽然不硬,但言语背后却带着几分含蓄的硬气。   太后似乎也被隆泰问住,杨宁心想此前听说古人谨守孝道,父母过世,守孝三年,却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是不是守这个规矩?若是真的有这样的规矩,却也不知道皇帝用不用去守?   没过多久,才听太后道:“先帝崩逝,你稳定国家社稷才是对先帝最大的孝顺。若是迟迟不立后,难免会引起朝野不安,实非孝顺之道。”顿了顿,才道:“皇上,本宫坐镇后宫,也必须要为皇家的血脉操心。这一次你也明白,如果不是忠义侯稳定局势,你是否能够顺利登基,其实也是未知之数。”   杨宁心下一震,心想难怪齐景过世的时候,忠义侯为何没有出现,看来在那段最为紧要的关头,忠义侯果然是将精力放在了新君即位之上。   隆泰并没有说话。   “皇家血脉的延续,是皇上治国第一件大事。”太后道:“皇上即使不能立刻立后,也该先将菀琼先宣进宫来。”   隆泰终于道:“母后所言,儿臣记着,会仔细考虑此事。”   “哎,不为父母,不知父母的苦心。”太后叹了口气,顿了一下,忽然问道:“皇上,此番你准备如何赏赐忠义侯?”   “母后觉得应该如何赏赐?”隆泰问道。   太后道:“先帝临终托付,要忠义侯辅佐皇上,皇上是亲耳听见的。先帝崩逝,忠义侯殚精竭虑,对皇上忠心耿耿,这才安然挺过了危难时刻,依本宫之见,忠义侯和那批忠心耿耿的臣子,都是皇上日后依仗的国家栋梁。”   隆泰笑道:“母后所言极是,忠义侯的功劳,儿臣定是记在心上的。”   “奖罚分明,是为君之道。”太后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皇上是否应该为忠义侯加封爵位?”   隆泰道:“忠义侯位居四大世袭候之首,乃是一等候,荣耀无比,如果再要加封,就只能封为公爵了。”顿了顿,才道:“我大楚立国至今,固然没有异姓王,却也没有给异姓封过公爵。”   “皇上不是想要破陈出新吗?”太后语气温和起来,“有些东西要遵循祖制,可是也并非事事都要死守着祖宗的规矩,有些可以改变的事情,皇上也未必不能改变。皇上刚刚登基,要树立自己的威信,破除一些旧规,未必不可。”   杨宁听到这里,这才明白,这太后竟然是想让皇上加封忠义侯,听太后的意思,对忠义侯似乎极其信任。   隆泰似乎在犹豫,片刻后才道:“母后,四大世袭候,乃是我大楚四位一等侯,四大侯爵都是为我大楚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母后让儿臣加封忠义侯为公爵,儿臣本该谨遵母后之命,可是儿臣却只担心一件事情。”   “何事?”   “如果加封忠义侯为公爵,其他三大世袭候又会如何想?”隆泰道:“儿臣只担心那三位侯爵心里不平衡,此外如果加封忠义侯,这忠义侯的爵位是否从今以后便即消去?天下人都知道我大楚四大侯爵,如果没了忠义侯,是否有些不妥?”   太后立刻道:“皇上多虑了。太祖皇帝赐封四大侯爵,而且当年下过旨意,四大侯爵世袭罔替,自然是不能消爵的,如果加封了忠义侯,爵位自然传袭下去。至若皇上担心其他三位世袭候心中不满,依本宫之见,皇上也不必有此顾虑,此番是忠义侯为皇上保驾护航,锦衣和武乡两候是寸功未建,至若金刀侯,皇上莫忘了,他和朝廷和皇上可不是一条心。”   隆泰立刻道:“母后,恕儿臣直言,母后说锦衣和武乡二侯寸功未建,事实却未必是如此。锦衣和武乡在军中都是有着很深的人脉,军中诸多将领当年都是跟随这两位侯爵征战沙场,母后知道,这两位侯爵对先帝都是忠心耿耿,所以他们的部下也都是效忠于儿臣,如果不是有这些人存在,震慑一些别有居心之辈,儿臣也未必能够如此顺畅登基。”   “皇上说的没有错,但此番立功最大的,还是忠义侯。”太后争辩道:“如果不是忠义侯运筹帷幄,局面恐怕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声音微冷:“皇上难道觉得忠义侯做的还不够?”   隆泰道:“母后误会了,儿臣并无这样想。”   “忠义侯和一帮忠臣立此大功,如果皇上毫无封赏,本宫担心会让不少臣子失望。”太后叹道:“皇上,要想治国,必须要用人,要用人,就必须要得人心,皇上说是不是?”   杨宁躲在书架后面,听得仔细,心想这太后似乎有些过分了。   他也知道,后宫本不该轻易干涉政事,虽说隆泰刚登基,理政能力有所欠缺,身为太后,稍作指点也并无不可,但是涉及到封赏公爵此等大事,终究还是应该让隆泰自己拿主意,但听太后言辞颇有些咄咄逼人,倒似乎隆泰如果不答应封赏忠义侯,太后就不会善罢甘休一般。   隆泰沉默一阵,终于道:“母后既然这样说,儿臣自当遵从。儿臣会召见礼部尚书,专门议定此事,此外立下功劳的其他大臣,忠义侯心里应该有本帐,儿臣会让忠义侯拟一道折子上来,看看此番立功的大臣名单,到时候自当遵从母后之命,一一封赏。”   太后语气顿时充满欢喜,笑道:“皇上这般说,本宫就放心了。有了皇上的封赏,这帮大臣自此以后,自然更是对皇上忠心耿耿,尽心效命。”   隆泰道:“儿臣再过几日便会召集群臣上朝,到时候自然会在朝会上宣旨。”顿了一下,才问道:“母后,可还有其他事情?”   太后道:“天快黑了,皇上也该用膳了,不要操劳太过。是了,菀琼的事情,皇上还是想一想,本宫改日再和皇上说话。”随即便响起一阵悉悉索索之声,又听隆泰道:“儿臣恭送母后。”   片刻之后,四下里便恢复了宁静,杨宁心想太后应该是已经离开,从书架后面探出头来,只瞧见隆泰小皇帝正靠坐在一张椅子上,似乎在想着什么,忽地抬头,道:“齐宁,你出来吧,太后已经走了。”   杨宁舒了口气,这才轻手轻脚走过去,到了隆泰小皇帝边上,犹豫一下,终是跪倒下去,道:“臣......臣参见皇上。”心中却是有些紧张,暗想萧光既然是小皇帝,却不知道会如何处置自己,如今恰恰只有这小皇帝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锦衣侯。   隆泰扭头看着杨宁,笑道:“本来还想和你多玩一些时候,不成想这么不巧,太后今天刚好撞过来,朕的秘密可是被你知道了。”抬手道:“你起来吧,这里只有你和朕,不用这些套路。”   杨宁听隆泰语气还算随和,起身来,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隆泰含笑问道:“怎么,知道我是皇上,你连说话的胆子也没有了?你这人不是胆子很大吗?连锦衣世子都敢冒充,如今连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这一说,杨宁反倒心下坦然,心想事已至此,这小皇帝只怕已经想好了处置自己的办法,干脆放松下来,笑道:“我......不是,臣不知道你就是皇帝,多有得罪,所以和你之前说话有些放肆,皇上.......皇上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了。”   “朕自然要罚你!”隆泰忽然间眉头一紧,电光火石间,已经探手过来,往杨宁腰间抓过来,杨宁本要做出反应,忽然想到这小子可是当今大楚的皇帝,犹豫了一下,却已经被隆泰抓住腰带,脚下一个横扫,直往他下盘扫过来。   杨宁条件反射般抬起脚,迎着隆泰踢过来的脚踢过去,顺手也抓住了隆泰一只手臂。   两人各处一条腿,你来我往变化,猛听得隆泰一声轻吼,手臂用力,将杨宁一个横甩,杨宁也几乎同时用力,两人瞬间调了个位置,却见得隆泰猛地微一矮身,手肘朝着杨宁胸口撞过来。   杨宁初见萧光之时,两人曾在雨中斗过一场,杨宁的格斗摔跤术不弱,却也知道这小皇帝的身手也不赖,那次两人谁也没有占到便宜,算是打了个平手。   这一次两人你来我往交手十几回合,一时也没能分出胜负,杨宁只感觉隆泰动作要领十分娴熟,也是个练家子,而且这小皇帝的力气实在不小,他现在不担心被小皇帝摔倒,只担心阴差阳错六合神功再次发威,待会儿将小皇帝的内力吸出来可就不得了。   杨宁如今已经知道从木神君手中得到的六合神功就是一门吸人能力的诡异功夫,他亦知道,一旦对手使出内力触碰自己身体的几处位置,自己身体就会条件反射般将对方的内力吸入进来,便是连自己也不好控制。   他体内储存有雄浑的内力,只是如今却还不知道该如何随心所欲地去操控体内的内力。   小皇帝力气极大,杨宁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练就的力气,还是使出了内力,如果只是练出的气力,那倒无妨,可如果是从体内涌出的内力,那么自己却要小心在意,别把小皇帝也吸成了干尸。   --------------------------------------------------------------------------------------------------------------   ps:这一章是补昨天的第三章,昨晚吃完饭身体就不舒服,躺着休息了一下,所以晚更,对不住各位了! 第一九七章 落叶   凭心而论,杨宁这具身体的气力目前还比不上隆泰,他无法调用内力,这具身体的原来主人子是个落魄流浪的乞丐,没有什么武功底子,虽说也有些力气,但毕竟比不上隆泰准备训练过。   杨宁的灵魂虽然占据这具身体,但是却不能将力气也带过来。   好在他对格斗技巧娴熟无比,所以勉强可以依靠技术上的优势和隆泰相持不下。   实际上两人你来我往不过二十几个回合,杨宁就已经看出隆泰技术上的缺陷,要放倒对方并非难事,不过人家毕竟是皇上,常言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谁知道真要将这小皇帝放倒,他会不会恼羞成怒?   他自然也不会轻易被隆泰放倒,这小子和自己上次比过一场,知道自己的能耐,若是这时候被对方摔倒,就有拍马屁之嫌,杨宁倒不想让小皇帝觉得自己是要拍他马屁。   你来我往,小半天过去,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却依旧未能分出胜负,倒是隆泰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来。   忽听到外面传来范公公声音:“圣上,天黑了,是否掌灯?”   隆泰这才停住,松开了手,指着杨宁笑道:“你本事也算不错,能和朕纠缠这半天。”冲着外面道:“进来吧!”   范公公推门而入,他显然已经知道杨宁明白了隆泰的身份,行了一礼,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在屋里掌上了灯,本来昏暗的书屋,顿时便亮了起来,范公公这才走过来恭敬道:“圣上,已经酉时了,戍时宫禁,是否要送侯爷出宫?圣上也该用膳了。”   隆泰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水,笑道:“范德海,朕还有事要和锦衣侯商议,你将朕的晚膳摆在这里,朕要和齐宁在这里用膳。”   范公公道:“老奴遵旨。”领着小太监先退了下去。   杨宁这才笑道:“皇上武功高强,臣不是对手。”心里却是想着,你武功比一般人或许好上一些,可是要遇上真正的高手,那就太过稀松平常。   隆泰摆手笑道:“皇帝不用要武功高强,朕练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朕听说武功高强的人,朝野都有很多,神侯府的西门无痕,听说就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过练成那样的武功,动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朕若是将心思都花在练功上,那也就不必读书,更不必学习治国之道了。”   杨宁心想这倒也不尽然,武功高强的人确实不少,可是这些人也未必只练功不读书,不过却也相信,如果真的将心思都用在练功上,于其他地方终究还是会疏忽一些。   不过他心里明白,隆泰不在乎自己武功高低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小子是皇帝,皇帝身边还能少得了高手护卫?   “皇上,太后刚才是要你娶亲?”杨宁问道。   隆泰在椅子上坐下,抬手指了指对面,示意杨宁也坐下,杨宁犹豫了一下,隆泰已经道:“没有外人的时候,就不必在朕的面前装矜持,你的性子朕很了解,朕要是让你站住,只怕你心里会怪责朕翻脸不认人,是吧?”   杨宁嘿嘿一笑,这才过去坐下,道:“萧......,哦,不是,是皇上,臣可不敢这样想。”   “齐宁,朕问你,你可有心仪的女子?”隆泰凝视杨宁问道。   杨宁怔了一下,脑中第一时间竟然是划过顾清菡的影像,转瞬间竟然又浮现出小瑶的面容。   他心下有些吃惊,暗想怎地隆泰问起自己心仪女子,自己脑中竟然瞬间显出这两个人来。   凭心而论,他魂穿到齐宁的肉身之上,虽然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但心里年纪却已经不小,甚至比顾清菡还要大,这心理年纪也就决定他的品味不只是十六七岁的青年所能相比。   顾清菡成熟丰美,优雅温柔,干练理性,再加上容貌出众,确实是杨宁喜欢的类型。   只是以他现在的身份,顾清菡乃是婶娘,虽然偶尔想到顾清菡时内心总有一丝涟漪,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轻易逾越。   至若想到小瑶,连杨宁自己也有些吃惊。   他不过见到小瑶两次,凭心而论,论起相貌小瑶比起卓仙儿、赤丹媚都还有些差距,可小瑶那种灵秀的气质,却还是让杨宁深记心头。   “看来你真的有心仪之人。”隆泰看到杨宁表情,笑道:“朕如果没有猜错,你心仪之人,也该是进京之后才认识。”   杨宁只是笑笑,问道:“皇上怎么说起这个?”   “齐宁,其实朕有些羡慕你。”隆泰道:“你如今是锦衣侯,如果有喜欢的女子,以你的本事,自然是可以娶进家门,日夜相伴。但对朕来说,那只是奢望。”   “奢望?”杨宁奇道:“皇上,所为率土之滨莫为王土,这天下都是你的,你如果有看上的女子,难不成还有人敢阻拦?”   隆泰淡淡一笑,道:“今天你也听到了,太后让朕娶司马婉琼,不管朕愿不愿意,似乎已经无可更改。”   “皇上,我刚才听到说,那司马婉琼似乎是你表姐?”杨宁不知不觉中,却也忘记再自称“臣”。   隆泰也不知道是没有察觉,还是根本不在意,那张俊秀的脸上显出一丝冷漠,淡淡道:“她是朕的表姐,只不过有人想让她成为朕的皇后。朕登基不过短短时日,可是这皇后之位,似乎早就有人定了下来。”   杨宁叹道:“其实不但是皇上,就是普通百姓的婚事,也是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隆泰眸中显出一丝厉色,道:“可惜朕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如今朕是孤身一人。”   杨宁一愣,随即吃惊道:“那太后......?”   “她不是朕的母亲。”隆泰道:“朕的母后在朕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现在的太后,当时不过是一位贵妃,母后过世后,父皇过了两年,才册封她为皇后。”   杨宁这才明白,为何先前这对母子说话之时,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亲情,本以为是因为婚事,隆泰起了逆反之心,所以和太后生出嫌隙,现在才知道,原来隆泰并非当今太后所亲生,听隆泰提到太后的语气,显然对太后并无什么感情。   “原来如此。”杨宁若有所思。   “齐宁,你今日听到太后让朕加封忠义侯为公爵。”隆泰凝视杨宁眼睛,虽然这小皇帝年纪尚轻,但现在看上去,却有着与其年纪不相称的沉稳,语气颇缓:“你是锦衣侯,你觉得如何?”   杨宁忙道:“这是国家大事,我真不敢多言。”   “废话。”隆泰微恼,“朕既然问你,你就别扭扭捏捏,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朕没有其他人好商量,向师傅虽然对朕忠心耿耿,但很少和朕说起国事,朕不找你,还能找谁?”   “皇上,你说的向师傅就是.....?”   “不错,就是跟随朕出使东齐,一直在朕身边保护的那人,你是见过的。”隆泰道:“向师傅小的时候,家门遭遇横祸,花了几十年的功夫,苦练武艺,终有大成,这才出手将仇家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   隆泰笑道:“你不知道向师傅的本事,当年残害向师傅一门的是一个江湖门派,当年可还有些名气,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字号,普通人根本不敢招惹。向师傅学成之后,一夜之间,将那个门派从上到下五十四人尽数杀绝。”   杨宁心下发毛,心想那人倒真是狠辣。   “神侯府插手此事,向师傅报仇之后,其实也没有想过躲藏。”隆泰道:“所以神侯府的人很轻易就抓到了向师傅,向师傅也全都招供,神侯府结案之后,像这类人,都是秘密-处决,不过处决之前,西门无痕将案宗呈给了父皇,也算是向师傅命不该绝,父皇竟然秘密赦免了向师傅。”   杨宁一怔,隆泰继续道:“向师傅知道父皇特赦他之后,便自己净了身,说后半生的性命是父皇所赐,他愿意入宫伺候父皇,父皇看他重情义,也就召进了宫中,只是不好让他再用从前的名字,赐名向天悲!”   “向天悲?”杨宁诧异道:“这名字倒是古怪。”   “自幼惨遭横祸,半生只求复仇,大仇得报,却又进宫成了奴才。”隆泰叹道:“这难道不悲惨?”   杨宁道:“所以向......向师傅就一直在先帝身边侍奉,此后又侍奉在皇上您身边?”   “向师傅的武功,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了。”隆泰道:“朕年幼时候,就跟随向师傅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他确实也算得上是朕师父。向师傅本来是要教朕学剑,不过朕对学剑并无什么兴趣。”笑道:“你有所不知,向师傅的剑术,那可是不弱,父皇曾经对朕说过,以向师傅的剑术,足可以排进天下十大剑客之中,所以父皇将皇室珍藏的宝剑落叶赐给了他,那落叶剑据说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   “天下的十大名剑?”杨宁一怔。   对这个称呼,他倒颇为熟悉,在大光明寺中,他便见到白羽鹤所持的乌曜剑,而且大光明寺还赐他毗卢剑,这两把剑都是位列天下十大名剑之中,乌曜居三,毗卢位四,隆泰说向天悲的落叶剑也位列十大名剑,却不知排名第几。   ------------------------------------------------------------------------------------------------------------------------   ps:求月票! 第一九八章 密议   隆泰提到剑术,杨宁心里便有几分得意,暗想白羽鹤的剑术亦是十分了得,比之向天悲,或许只高不低,自己与白羽鹤比剑,只是出了一剑,便即击败了白羽鹤,却不知道向天悲是不是自己敌手?   只是他也有自知之明,那次出手,固然是因为那一剑诡异玄奇,却也是因为白羽鹤稍微轻视了自己,如果对手全力以赴,杨宁实在不知道若是依靠自己勉强记下的那几招,却也不知道是否能在真正的剑客手底下活命。   现在最让杨宁懊恼的便是剑图下落不明。   在大光明寺与白羽鹤比剑之前,杨宁虽然依稀感觉那些剑图或许不同一般,但直到一招击败白羽鹤之后,才真正地重视起来。   可那时候剑图却已经失踪。   他记得清楚,自己是在昏迷之后被送往大光明寺,在昏迷之前,剑图可是藏在自己的胸口,当时那种情况,侯府上下见到自己昏迷,自然是心急如焚,应该不至于还有心思从自己怀里找出东西去,即使真的被顾清菡收拾起来,那么自己回来之后,顾清菡应该将之交还给自己。   可顾清菡自始至终并无提过,应该是并未见过那剑图。   杨宁无法确定剑图的下落究竟在何处,心里寻思着最大的可能只怕是落在了大光明寺的和尚手中。   隆泰见杨宁若有所思,问道:“齐宁,你在想什么?”   杨宁回过神来,道:“皇上,你说的天下十大名剑,应该都是宝贝吧?”   隆泰笑道:“那倒也说不上。对朕来说,几把剑算不得什么,不过对用剑的人来说,那就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了。”又道:“先别说其他,朕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朕要是加封忠义侯为公爵,你觉得如何?”   杨宁叹道:“皇上,你知道我是......我是假的锦衣侯,又让我怎么说?”   隆泰神情冷峻下来,盯住杨宁,冷声道:“朕问你,你是想荣华富贵,还是想立刻被砍了脑袋。”   “皇上,你......!”杨宁心下一紧,见到隆泰神情冷峻,语气亦是凛然,不似开玩笑,心想真他娘的伴君如伴虎,这小皇帝翻脸就像翻书一样,这才一句话没说好,这小屁孩就翻脸。   隆泰冷冷道:“朕不知道什么假的锦衣侯,在朕的面前,你就是齐宁,锦衣侯精忠报国,如果你是锦衣侯,朕不会辜负你。但如果你自己说是假冒的锦衣侯,那么朕现在就让人将你拖出去砍了,欺君罔上,罪无可赦!”   杨宁一怔,张了张嘴,他当然明白了隆泰的意思,心下微微镇定,道:“皇上,我.....我是齐宁,是大楚国的锦衣侯。”   “那么朕最后跟你说一次。”隆泰缓缓道:“朕让你忘记以前的身份,自今而后,朕不会再提,你也不用再想。”   “这敢情好。”杨宁舒了口气,一块悬着的心放下,“皇上,以后只有锦衣侯齐宁,没有......嘿嘿。”心中却又想,看来这小皇帝还是够意思,这等若是天子包庇了自己,既然有天子撑腰,自己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既然连皇帝都让自己成为锦衣侯,那么自今以后就是齐宁了。   “太后让朕加封忠义侯,将忠义侯的爵位承袭给司马岚的儿子。”隆泰目光犀利,“这司马家的荣耀可是无人可及了。”   “皇上,司马岚就是忠义侯?”齐宁皱眉问道:“那.....那司马婉琼难道是......?”   “司马婉琼是忠义侯的孙女,也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隆泰道:“齐宁,你当了锦衣侯,怎么一点功课也没做?到如今还不知道忠义侯是什么人?”   齐宁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过来:“皇上,如此说来,太后.....太后就是忠义侯的女儿,忠义侯曾经是大楚的国丈?”   隆泰颔首道:“否则太后又怎会为忠义侯求封?”冷笑一声,道:“如果按照太后的意思,那么司马岚成了公爵,他的儿子继承了忠义侯爵位,司马婉琼入宫当了皇后,再加上她自己是太后,整个朝堂和后宫,岂不都是司马家的天下了?”   “皇上,太后求封,你觉着是太后自己的意思,还是忠义侯的意思?”齐宁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   隆泰道:“忠义侯老成稳重,就算心里这般想,应该也不会对太后明言,不过这阵子忠义侯隔上一天都会入宫,时常能见到太后,太后只怕是看出了他心思。朕不否认,父皇病危,形势危急,确实是忠义侯带人在那些日子稳住了形势,如果没有忠义侯在旁边帮衬着朕,朕确实不知该怎么办。”   “这样说来,忠义侯确实是立下了大功。”齐宁道。   “所以朕对忠义侯也确实存有感激之心。”隆泰道:“朕不瞒你,这些时日,朕一直将忠义侯视作定海神针,登基之后,朕就在心里想过,是否该大大封赏他,可是......!”顿了顿,才道:“朕还没想好该给他怎样的封赏,太后就三番两次在朕过去问安的时候,提及此事,倒似乎是担心朕忘记此事一般。”   “太后此前已经提过要加封忠义侯?”   隆泰摇头道:“虽然在此之前并无明说,但她的意思朕心里清楚。今天只怕是实在等不及了,亲自过来,对朕直接说了。”看着齐宁,问道:“齐宁,你说朕该怎么办?”   齐宁想了想,才道:“皇上,其实最重要的不是太后有什么心思,而是忠义侯的心思到底如何。”   隆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父皇临终托付之时,让忠义侯竭力辅佐朕,忠义侯当时的表现让父皇和朕都很满意,而且朕也知道,其实忠义侯为人素来低调,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这一次为朕保驾护航也确实是尽心尽力。”顿了顿,若有所思:“所以朕也才弄不清楚,太后所言,究竟是她本人的意思,还是忠义侯授意。”   “皇上,恕我直言,这件事情真要处理起来,其实也不算难。”齐宁笑道:“而且借这次事情,皇上大可以看透许多人的心思。”   隆泰眼睛微亮,道:“齐宁,你快说,如何处理?”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范德海声音:“圣上,晚膳已经准备妥当,是否现在用膳?”   隆泰道:“送进来吧!”   很快范德海就领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张桌子进来,桌椅收拾妥当,随即鱼贯而入十多名小太监,满满摆了一桌子的菜肴,范德海道:“圣上,太后之前已经吩咐过老奴,圣上用膳虽然随意,但最低也要配上八荤八素,不能少了一道菜,否则就没了皇家的威仪。”   齐宁扫了一眼,桌上还真是摆了十八道菜。   隆泰淡淡道:“皇家的威仪,也不是多吃几道菜就能显示出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锦衣侯在这里陪朕用膳,你们就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范德海忙道:“圣上,老奴还是留下来伺候。”   “朕说不用就不用。”隆泰不耐烦道:“朕有事要和锦衣侯商议,闲人不得打扰。”   范德海答应一声,让小太监将灯架移靠过来,桌上顿时亮如白昼,等到范德海和众太监退下,隆泰才自己先坐了下去,努了努嘴,示意齐宁坐下,齐宁笑道:“谢皇上。”也不客气,在隆泰边上坐了下去。   隆泰也不急着用膳,凑近过来,低声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皇上,敢问一句,忠义侯可说是托孤之臣,而且此番确实立下了大功,如果他真的想成为公爵,皇上是否拦得住?”齐宁是个极聪明的人,其实心里隐隐已经明白一些端倪,瞧着隆泰问道:“如今的朝政,是否是忠义侯在辅佐皇上?”   隆泰点头道:“你说的没有错,他是先帝托孤之臣,朕初理国政,诸多事情还要仰赖他,否则很多事情还处理不明白。”   齐宁心想小皇帝承认自己的理政能力欠缺,可见确实是出自真诚与自己说话,道:“那么皇上目下是跟随着忠义侯学习料理政事?”   “先帝在时,忠义侯就是先帝十分仰仗的老臣,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但老成谋国,处理事情还是经验十足。”隆泰道:“朕一直都在跟他学。”   “如此看来,忠义侯如果真的有心想成为公爵,皇上也不好拦阻。”齐宁轻声道:“既然如此,皇上何不干脆顺水推舟,朝会之上,加封忠义侯为公爵便是。”   隆泰皱起眉头,道:“朕还以为你有什么好主意,原来也只是这般。”   “皇上,我知道你心里在担心什么。”齐宁轻笑道:“你是在担心忠义侯另有心思,亦担心忠义侯的势力才过庞大,到时候不好对付是不是?”   隆泰拿起筷子,随意夹了一道菜,才道:“那又如何?”   “那么皇上加封忠义侯,其实可以起到一举三得之妙。”齐宁笑道:“一个公爵之位,其实真要说起来,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对皇上来说,却是一个天赐良机。”   隆泰放下筷子,问道:“何谓一举三得?”   -------------------------------------------------------------------------------------------------------------------------------------------   ps:感谢喜欢望着你@百度、jjking817、书友29473300、书友24566169、lol永恒惟一、wangdaj83、青色西红柿、x7890032、相爱一生到老、书友30608169、染了个然、毅尘无悔、书友30914785、书友9191436等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稍后两点左右还会有一更! 第一九九章 一举三得   齐宁道:“皇上刚才说过,自大楚立国以来,没有异姓公爵,如果是功勋至伟,皇上主动予以赐封,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臣子有心,那可就是有违开国以来的礼制。忠义侯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自然是明白的。”隆泰道:“忠义侯是开国功臣,在朕之前,已经是三朝老臣了。”   “所以皇上在朝上赐封,如果忠义侯拒绝受爵,那么此事应该是太后一厢情愿,忠义侯并无其他心思。”齐宁道:“至少说明忠义侯并不敢轻易破坏祖制,这也就证明忠义侯依然是我大楚的柱梁。”   隆泰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如果忠义侯欣然受之,便可说明他已经不将祖制放在眼中。”   “其二,即使忠义侯真的接受了公爵的封号,皇上也不必太过担心。”齐宁缓缓道:“皇上,我到京城之后,所见所闻虽然不多,可是也知道淮南王势力不弱,朝野都有他的人。”   隆泰脸色微冷,道:“淮南王自以为他才是正统,其篡位野心,人人皆知。先帝对他极力安抚,可说已经是荣耀无边,可他却并不感激皇恩浩荡,反倒是处处得寸进尺,朕此番从东齐返回,一路上遭遇诸多拦截,甚至命丧途中,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朕可是一清二楚。”   “皇上,敢问一句,以皇上手中现在的实力,能否轻易铲除淮南王一党?”杨宁既知隆泰是与自己真诚交谈,便也不藏着掖着,说话也是十分的直白。   隆泰道:“齐宁,朕实话对你说,先帝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担心淮南王有朝一日会成为朕的威胁,先帝目光长远,一切都是被他料中。只是淮南王是太祖皇帝的儿子,太宗皇帝和先帝都念及太祖皇帝的隆恩,对淮南王一直都是尽力安抚,即使淮南王偶尔做些出格的事情,也是宽容不咎。”顿了顿,才道:“淮南王此人十分狡猾,虽然朝中有许多人为他说话,但他自己却一直身居幕后,从不轻易露面,看上去就像一个只知寻欢作乐的快活王爷一般,先帝一直也没有找到由头除掉他。”   “先帝励精图治,再加上战事连连,只怕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对付他。”齐宁叹道:“再加上这些年与北汉人兵火相接,先帝也不希望因为淮南王,而导致大楚的内部动荡。”   隆泰有些错愕道:“你连这些也都明白?”露出笑容:“看来你这家伙来京之后,倒也不是只知道花天酒地。”   “皇上,这你可冤枉我了。”齐宁立刻道:“我可没有花天酒地,我待在锦衣侯府,这些事情不想知道也不成的。”   隆泰叹道:“是啊,先帝的意思,淮南王如果能够老老实实,朝廷也就不要太过为难他。先帝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发重症,否则也不会是现今这样一副局面。”神情变的黯然起来。   “先帝驾崩,很多人都没有想到。”齐宁道:“淮南王的势力并没有被先帝清除,所以他如今依然有着很深的根基,再加上那老家伙始终觊觎皇位,这种人咱们可不能不妨。”   “老家伙?”隆泰一怔,随即笑道:“不错,那老家伙是朕的皇叔,可却一直将朕当敌人看。”   “淮南王既然根深蒂固,皇上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镇住他,就要找寻对手来对付他。”齐宁笑道:“皇上不觉得忠义侯是个极好的人选吗?”   隆泰微微点头,道:“这一点,朕当然明白,朕自然不可能让淮南王一家独大为所欲为,先帝也对朕说过,要重用忠义侯,用以制衡淮南王。只是朕担心,如果放任忠义侯,他越发膨胀,到时候朕就是养虎为患了。”   齐宁毕竟两世为人,有着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再加上前世也看过一些帝王将相的书籍影视,知道平衡之术倒也不算稀奇,不过小皇帝年纪不大,但少年老成,不但考虑到制衡朝堂,甚至已经考虑到养虎为患的问题,心思也确实是缜密。   “所以我才说是一举三得,这第二得不但可以让忠义侯势力壮大,能与淮南王抗衡,最为重要的是,忠义侯一旦受了公爵之位,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反感。”杨宁贼兮兮一笑,道:“那些对抗淮南王的臣子,这种时候必然都会以忠义侯为首效忠于皇上,如果忠义侯低调谨慎,那些人必定对忠义侯钦慕有加,钦佩他的人品,皇上,你不觉得这反倒是麻烦的事情吗?”   桌上的菜肴都是宫中御厨所做,色香味俱全,热气腾腾,对齐宁来说,实在是不小的诱惑,可是这时候小皇帝没将心思放在用膳上,甚至连筷子也放下,齐宁也只能矜持一些,不好大快朵颐。   隆泰眼眸却是亮起来,显得有些兴奋,竟是伸手抓住齐宁手臂,道:“你是说.....你是说让那些大臣既和忠义侯走在一起,却又对他心生反感?”   齐宁笑道:“忠义侯权势越大,越是骄纵,自然会越得大臣们的反感,不会和他完全一条心,有朝一日皇上才好用人。”   隆泰拍手笑道:“齐宁,你这家伙可也是狡猾得很。”又问道:“你说一举三得,还有一得是什么?”   齐宁道:“这就是皇帝的良机了。皇上,恕臣直言,你自己也说过,先帝突患重疾,陡然崩逝,自然没能让皇上你有太多的机会历练,你如今刚刚登基,所用的心腹之人当然也不会太多。”   隆泰闻言,便有些无奈道:“其实天下人都以为朕当了皇帝,便无所不能,只有朕知道,坐在这个位子上,实在不怎么样,非但不能像你们一样可以随意去往任何地方做任何事情,就连吃饭睡觉也要守规矩。”指着桌上的菜肴道:“以前朕还是太子的时候,每顿饭几十道菜,那也觉着没什么,可是从东齐回来的路上,朕也看到了百姓的艰难,许多百姓莫说吃这些美味佳肴,就是连一碗饭都未必有得吃。”苦笑道:“朕出使东齐之前,没有想到我大楚的百姓竟然过得那样艰苦。”   齐宁听得隆泰真情流露,竟然体恤到百姓的艰苦,顿时生出一丝敬意,问道:“皇上看到了百姓的艰苦?”   隆泰道:“朕为躲避拦阻,使团是兵分三路,都是暗中返回建邺京城,就是为了分散对手的注意力。朕和向师傅带着四名随从一路回京,沿途几次遇刺,那四名随从都为保护朕殉职,朕在途中,看到了淮河沿岸的流民......!”摇头苦笑道:“他们真的是衣食无着,朕那时候就想,大臣们每天都在说我大楚国泰民安,丰饶富庶,可为何一经战乱,我大楚的子民连一碗粥也喝不上?许多人就饿死在路边,任由野狗吞食......!”   齐宁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虽然并未到过战事的最前线,可是在会泽城,就已经能够感受到流民的凄苦。   “朕那时候就发誓,如果朕当上皇帝,朕这一生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天下子民真的不用受战乱之苦,而且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服。”隆泰语气变的坚定起来:“朕以前以为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吃饱穿暖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明白,这最简单的愿望,真要达到,或许穷尽朕这一生也未必可能做到,但朕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做,朕做不到,就让朕的儿子去做,他做不到,就让朕的孙子去做,直到有一天做到天下子民衣食无忧。”   齐宁心下一颤。   这样的话,似乎有不少皇帝说过,但却是头一次从一个皇帝的口中亲耳听到,而且丝毫不是为了粉饰自己的雄心壮志,语气真诚,是一个小皇帝初为人君时最朴实的愿望。   齐宁不知道以后面临的会是怎样的道路,更不知道隆泰以后会成为怎样一个皇帝,但能够关心民生疾苦,能够立下如此朴实却又闪烁着光辉的宏愿,却真正的触动了齐宁的心弦。   他知道,至少这一刻,隆泰是一个好皇帝。   “皇上,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齐宁盯着小皇帝的眼睛,“所以皇上要养精蓄锐,慢慢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一个强大的皇帝,才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压低声音道:“所以皇上一定要有可用之人,这些人必须对皇上忠心耿耿,帮助皇上完成心愿。”   隆泰苦笑道:“可是朕现在最缺的就是心腹之人。”看着齐宁,道:“除了向师傅,朕现在只能和你说说真心话,齐宁,你可知道,朕有的时候,真的感到......特别的孤单,宫阙重重,金碧辉煌,可是朕有时候总觉得诺大的皇宫,似乎只有朕一个人,那些宫女太监有许多是朕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可是......有时候他们在朕身边,朕就觉得他们像那些桌椅摆设一样,朕和他们说话,一个个都是唯唯诺诺,生怕说错了话,所以朕后来也不爱和他们说话了。”   齐宁笑道:“皇上想要说话那还不简单,我现在是你的臣子,你要是无聊,随时找我说话,不过皇上要答应我,我这人有时候一说高兴了,就没有分寸,搞不好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到时候你可不能动不动要砍我脑袋。”   “你怕我砍你脑袋?”隆泰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没事,朕答应你,只要你和朕一条心,就算真的有朝一日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朕也不和你计较。”   齐宁嘿嘿笑道:“皇上,我现在就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你可别怪我。”   隆泰似乎很有兴趣,道:“你说。”   “伴君如伴虎。”齐宁叹道:“皇上现在心情还好,什么承诺都可以许,万一有一天心情不好,我又刚好撞上犯了错,到时候皇上出尔反尔要我脑袋怎么办?”   “胡说八道。”隆泰有些恼怒:“朕说话从来算数,为何要出尔反尔?”霍然起身,杨宁还以为这小皇帝要翻脸,却见到他快步走到书桌边上,取了笔墨,挥洒自如,随即取了一块金印,在纸上按印,这才拿着那张纸走回来,递到齐宁面前,道:“你给朕拿好了,朕说话算话。”   齐宁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竟然写着免罪承诺,只要效忠皇帝,为朝廷办事,即使犯有大过,亦可得到宽恕。   -------------------------------------------------------------------------------------------------------------------------------------   ps: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分享沙漠的点点滴滴,拜谢诸位,另求月票! 第两百章 糊涂账   齐宁有些吃惊,心下却又大是欢喜,他看到那颗金印盖下的印章,依稀辨识出是“授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那就是皇帝的玉玺了。   玉玺所印,这张纸就是货真价实的免罪符了,这可不是价值千金那般简单了,起身谢道:“皇上皇恩浩荡,臣......!”   隆泰已经打断道:“不必了。”   杨宁这才笑眯眯地收起免罪符,隆泰这才道:“你说这是朕的好机会,又怎么说?”   “皇上,如果忠义侯受公爵,淮南王一定会嫉恨,而忠义侯也就更有了与淮南王唱对台戏的底气。”齐宁收好免罪符,笑道:“等他们斗得不悦乎,皇上大可以趁机提拔自己的亲信。”   “哦?”   “皇上,就好比这一次,我听太后说,这次封赏的不但是忠义侯,还有不少大臣?”齐宁问道:“皇上可知道还要封赏哪些大臣?”   隆泰冷笑一声,道:“朕自然是心里有数,终究是那些跟随司马岚的部下,这些人里面,有不少就是拜在司马岚门下。”   “要让司马岚和淮南王那老家伙斗,封赏他手下一些马仔,那也不是不可以。”齐宁轻声道。   “马仔?”隆泰好奇道:“马仔是什么意思?”   齐宁一怔,忙解释道:“就是跟班的意思。”   “马仔?跟班?”隆泰笑道:“这称呼倒是有趣。”   “皇上,如果司马岚真的要封赏,还要给他手下的人加官进爵,皇上不必反对,却也不能全都答应。”齐宁眨了眨眼,问道:“皇上可明白我的意思?”   隆泰是个极聪明的人,一点就透,明白过来,笑道:“你是说,朕.....朕可以和司马岚做交易?”   “司马岚如今辅佐皇上理政,如果我没猜错,皇上若是提拔官员,司马岚一定会找各种理由反对。”齐宁轻声道。   隆泰皱眉道:“朕在宫里有几个小伴,他们在朕的小时候就开始伺候在朕身边,朕登基之后,准备提拔他们在宫里做个总管太监,可是......!”冷哼一声,“太后却以各种理由反对,甚至还将那几人调离朕的身边,说什么朕不可重用宦官,否则必生事端。”   齐宁颔首道:“所以这一次如果司马岚要皇上封赏他看中的官员,皇上大可以也自己提出几个人选来,司马岚就绝不会反对。”   齐宁有一点看得很清楚,有时候政治上的斗争,其实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双方在妥协之中,各自获得所需求的利益,达到皆大欢喜的目的。   隆泰想了一下,却是皱眉道:“朕也觉得,他若给别人要封赏,朕自己也提拔几人,他应该不会反对。只是......朕认识的人并不多,即使想要提拔人,一时半会又能用些什么人?”   齐宁笑道:“皇上其实也不用着急,你就说有人举荐了几个有用之士,皇上正在考察,倒也不必急着决定用谁。”   隆泰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朝中的大臣官员们,要么都是淮南王的人,要么就是和忠义侯走得很近,他们的人,朕自然不能轻易相信。”   “皇上,这其中一定有置身事外的官员。”齐宁道:“皇上睿智英明,只要稍加观察,定能看出一些端倪来。皇上用人,第一自然是要争取那些置身事外的官员,其二最好是提拔一些此前备受排挤打压之人,这些人若得皇上的提拔,一定会对皇上感激涕零。”   隆泰哈哈笑道:“齐宁,朕今天和你一番话,真是豁然开朗了。”打量齐宁几眼,才问道:“朕现在倒怀疑,你是哪里来的这些花花肠子?”   “皇上,我可是对皇上推心置腹。”齐宁道:“皇上若觉得我说的不对,我以后就不说。”   “废话。”隆泰道:“朕说过你不对?”感慨道:“朕今日召你入宫,其实也没有想过会和你说这些,现在看来,朕今天召你入宫,还真是没错。”这才指着桌上的菜肴道:“先吃东西吧。”   两人用过晚膳,自有范德海带人进来收拾干净,看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龙泰才道:“你是外臣,不能在宫里过夜,朕让人先送你回去,改日再和你说话。”想了想,才道:“你也帮朕找找看,看看有些什么人可以为朕所用。”   “遵旨。”齐宁笑道:“皇上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随时召我入宫说话。”顿了顿,才好心提醒道:“皇上还有没有事情?”   “没了,朕下次再和你说话。”   齐宁尴尬道:“那......那皇上还记不记得......哎,皇上只怕是不记得了。”   隆泰一怔,随即眸中现出一丝笑意,轻声道:“你说朕不记得什么?”   “没什么。”齐宁摇摇头,无奈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些小事不记得也无关紧要。”   隆泰抬起脚,踢在齐宁屁股上,道:“你当朕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还惦记着朕欠你的五百两黄金?”   齐宁尴尬一笑,道:“那......那是萧光答应的,不是皇上,所以......!”   “朕叫萧绍昀,萧光是朕的化名,那也是朕。”隆泰道:“朕答应的事情,不会反悔,说过欠你五百两黄金,自然不会耍赖。”   齐宁本以为萧光变成了皇帝,那五百两黄金的欠债就等若是打了水漂,听得隆泰竟然信守承诺,心下大是欢喜。   此时他才知道,小皇帝的真名叫做萧绍昀,想到淮南王世子唤作萧绍宗,暗想这两人都是绍字辈,那也是堂兄弟了。   齐宁本以为隆泰会让人取了五百两黄金的票子再送自己出宫,可是隆泰却没有立刻兑现的意思,只是问道:“前番朕赐给你的东西,你可收着?”   齐宁一愣,但很快就想到,当日范德海前往侯府宣旨,让自己承袭了锦衣侯爵位,另外还赐下了两件东西,一件是玉剑,另一件则是一张白纸,那把玉剑倒也能够揣摩明白皇上的意思,可是那张白纸,齐宁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其中的意思。   今日知道原来小皇帝就是萧光,他隐隐明白了意思。   “朕给了你一把白玉制作的宝剑,你应该已经明白意思。”隆泰道:“玉乃纯白无暇之意,宝剑乃是镇妖除魔之用,锦衣侯对朝廷忠心耿耿,而且自太宗皇帝开始,就殚精竭虑,为大楚平定寇乱,威震四方。朕希望你也和前两代锦衣侯一样,不但心无旁骛,一心效忠朝廷,而且还能历练成为朝廷的一把宝剑。”   齐宁心想这意思自己倒是早已经猜到。   “朕给你的那张白纸,你自然也看过。”隆泰嘿嘿一笑,道:“朕是要告诉你,朕说话算话,既然承诺你五百两黄金,那就说到做到,那张白纸,就算是萧光给你立下的欠据,不过朕是天子,天子富有四方,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朕当然不会欠任何人东西,也用不着给任何人立下欠据。”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齐宁本来很明白,萧光就是皇帝,皇帝就是萧光,萧光欠自己五百两黄金,就等若是皇帝欠了自己的债,刚才皇帝也承认这一点,可是小皇帝现在这样一解释,他脑子便有些懵,一时理不顺,只能小心翼翼请教道:“皇上,臣愚钝,请教皇上,那五百两黄金,我到底该找谁讨要?是找.....是找皇上,还是找萧光?”   “自然是萧光。”隆泰道:“萧光就是朕,朕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所以萧光也不可能出尔反尔,你找萧光索要欠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不过你要记着,朕是皇帝,皇帝不会欠任何人的债务。”   齐宁心中暗骂,你他娘的翻来覆去说这半天,究竟这账老子找谁要?萧光欠了老子五百两黄金,你就是萧光,可他娘的你又说皇帝不会欠债,这道理老子又怎么和你争辩?   他只感觉这笔债很可能就这样黄了。   隆泰派了范德海亲自送齐宁出宫,范德海途中语气更是亲热得很:“侯爷,看来皇上对你是一见如故,皇上对侯爷也十分赏识,以后还有赖侯爷多多关照了。”   齐宁笑道:“范公公客气了,我是后进晚辈,以后要范公公照顾的地方还很多,范公公要是有空,多去我府里走动,大家一起喝茶。”   范德海更是眉开眼笑,只觉得这锦衣侯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人却没话说,没有一点架子,很是平易近人。   齐宁心里却还在想着,小皇帝当日赐爵送出那两件礼物,自然在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假冒的锦衣侯,否则也不会送去一张没有写任何字的白纸作为欠据。   皇上没有出宫,自然不可能是亲自看到,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就是那天在花市,被向天悲发现了自己,而向天悲在齐景出殡之日跟随范德海一同前往,不是为了祭奠齐景,不过是想借那次机会再确认他这个锦衣世子的真实身份而已。   ---------------------------------------------------------------------------------------------------------------------------------------   ps:感谢拈花微笑又又、诺少轻希、书友29473300、喜欢望着你@百度、紫宇1、奈何翘起啊等朋友的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弟兄们,拜谢了! 第两零一章 失而复得   齐宁出了宫,段沧海也是在宫外等了一下午,心急如焚,见到齐宁安然无恙出来,急忙迎上来询问。   齐宁只是说隆泰留他在宫中用膳,段沧海惊讶道:“侯爷,那皇上可有说为何要留下用膳?”   “皇上留本侯用膳,难道还要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齐宁笑道:“幸许是和我一见如故,大家感觉很好而已。”   段沧海知道皇帝召见大臣,特别是初次召见,往往很快就会结束,一下午不见齐宁,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心下焦急万分,这时候听说齐宁是吃了晚膳才出来,也是十分惊讶,毕竟头一次召见,就留在宫里用膳,这事儿极其罕见。   不过皇帝能够赐膳,这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段沧海想了一想,这才心下稍安。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好在段沧海在黄昏时分,就觉得齐宁只怕很晚才能出宫,早就让人准备了灯笼,将车灯笼挂在马车上,这才往侯府返回。   车行辚辚,齐宁在车中心有所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外面传来凄厉叫声,微吃了一惊,掀起车窗帘,向外瞧去,只见到此时正走在一条街上,边上恰好有一条小巷子,一个人影从小巷内冲出来。   段沧海早已经厉声道:“保护侯爷!”   几名随从大刀出鞘,已经护在了马车周围,全神戒备,齐宁只见到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的那人状若疯癫,手舞足蹈,口里发出凄厉嚎叫,似乎异常痛苦。   随即却见到从那条巷子里又冲出数人,手中俱都拿着一根木棍,破衣烂衫,头发也都十分蓬乱。   段沧海已经沉声道:“你们是何人?”   对方有一人见到马车,上前来,拱手道:“游儿走四海,八方守阴阳!”   段沧海声音微微缓和,道:“原来是丐帮的兄弟。”   “各走善道,请!”那人语气倒还客气,一抬手,做了个请势。   此时剩下那几人却都是围住了那嚎叫的疯子,有人伸手过去抓,那疯子被围住,左突右闯,却一时走不脱,那几人对疯子似乎也有忌惮,只是围住,似乎是要找寻时机将他拿住。   段沧海冲着说话那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这才催马到了窗边,低声道:“侯爷,不妨事,是丐帮的人。”   “丐帮?”齐宁听到这二字竟然感觉有些亲切,问道:“这些人都是丐帮的人?那疯子是谁,为何要抓他?”   段沧海道:“侯爷,丐帮的事情,咱们不必插手,丐帮与我们锦衣侯府素来没有恩怨,不必找麻烦。”   此时却见到一人猛地找到机会,从背后将那疯子扑倒在地,那疯子一身咆哮,一个甩身,竟然将那人甩开,可见力气不小,好在这时候其他几人也趁机冲上去,将那疯子死死按住,有人沉声道:“先绑起来再说。”   那几名丐帮弟子手脚利索,将那疯子绑起,那疯子喉咙里发出怪叫,但被几人死死揪住,却已经挣脱不得。   丐帮弟子也不要看段沧海这边,几人七手八脚将那疯子抬起,然后迅速进了小巷子,转眼间就没了踪迹。   “段沧海,这也没人管吗?”齐宁皱起眉头,虽说已经很晚,但街上倒还依稀有些行人,刚才发生这一幕并没有延续多长时间,街上的行人都是远远避开,并不靠近。   段沧海解释道:“侯爷,这是丐帮的内务,外人不会插手,就算是神侯府,只要丐帮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也不会去管。这是丐帮鬼金羊分舵的人,这些年也并无在京城惹事,而且丐帮弟子和官府也算是比较配合。”   “鬼金羊分舵?”齐宁在会泽城的时候就知道丐帮总共有二十八处分舵,乃是按照二十八宿命名,二十八处分舵遍布天下,可说是当今天下人数最众的帮会。   段沧海却以为齐宁并不了解丐帮,马车继续往前行,他则是骑马跟在窗边解释道:“丐帮总共有二十八处分舵,按照二十八宿命名,他们的弟子遍布天下,这鬼金羊只是他们在南方的南七宿之一。”   “南七宿?”   “东方青龙,北方玄武,南方朱雀,西方白虎。”段沧海对江湖势力倒也是如数家珍,“南方朱雀堂下辖南七宿分舵,这鬼金羊便是其一,据我所了解,南七宿分舵,都有一名舵主,而南七宿又统归朱雀堂的长老统辖,这南七宿的朱雀长老,就在京城之中。”   “哦?”齐宁好奇问道:“那丐帮帮主是谁?你可见过?”   段沧海摇头道:“丐帮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丐帮弟子,也没有几个人见过,我听说那位丐帮帮主武功奇高,是百年来丐帮武功最强的奇才,究竟是真是假,那倒不知。”又道:“刚才那疯子,如果不是丐帮的仇家,便有可能是丐帮自己的人。”   “自己人?”   “是,我听说丐帮的帮规颇严,立下了十二大帮规,但有触碰,轻者逐出丐帮,重者甚至会被丐帮自行处死。”段沧海道:“反正那帮叫花子,咱们还是不要招惹的好,虽说也用不着怕他们,但也犯不着招惹他们。”   齐宁笑道:“帮规森严?”却想到会泽城那帮乞丐,坑蒙拐骗,甚至拐卖幼女,却不知道按照丐帮的帮规,那帮家伙该如何发落?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会泽城只是楚国边境的小县城,鱼龙混杂,而且会泽城内的丐帮弟子还只是翼火蛇分舵下面的一个小小分支,难免会被忽视,而建邺京城乃是楚国的心脏,身在京城的丐帮分舵若是帮规松懈,游手好闲,在京城为非作歹,恐怕不用丐帮帮主来管束,神侯府就早已经出手整治。   再加上朱雀堂长老就在京城,鬼金羊分舵在丐帮长老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老实的多。   一路上再无意外,顺利回到侯府。   侯府上下却早已经是焦急等待,不但是顾清菡,就连府里的每一个小厮丫鬟,也是紧张无比。   谁都知道今日被传召入宫,接受皇上的召见,在侯府众人的眼中,这一次实际上就是刚承袭爵位的锦衣侯的一场大考,锦衣侯的荣辱兴衰,直接关系着侯府里的每一个人,等了整整一下午,侯爷都不曾回府,甚至天都已经黑下来多时,依旧不见齐宁回来,自顾清菡以下,所有人的心情都是异常的紧张。   身在侯府,不比寻常百姓家,多少对朝廷的局势隐隐约约了解一些。   大伙儿也都知道,在波澜不惊之下,京城最近其实经历了一场极大的变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如今的朝局,远不能说已经完全稳定下来。   朝堂风云,转瞬即变,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前面两代锦衣侯在大楚都是享有崇高的地位和声誉,但是谁也不敢保证刚刚继承爵位的齐宁会得到同样的待遇,毕竟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府里的这位小主子虽然却是承袭了锦衣侯爵位,可是凭心而论,并没有为朝廷立下什么大功,其功勋与声威,远不能与前两代锦衣侯相提并论。   老侯爷是年青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太宗皇帝打天下,而二代锦衣侯齐景还只是锦衣世子的时候,就已经跟随老侯爷征战沙场,立下了赫赫功勋,相比他们而言,如今的锦衣侯在做世子的时候,被人记得最深的就是他的呆傻。   如今天已经黑下来,侯爷却始终不见归来,甚至已经有人感觉事情不妙。   顾清菡心烦意燥,可却也知道这时候她是侯府里的主心骨,无论传来什么样的消息,自己是绝不能乱,若是连自己都慌乱起来,整个侯府也就完全崩溃。   每过一刻,对顾清菡来说都增加一分煎熬。   侯府一片死寂,院内密密麻麻站着一两百号人,顾清菡则是坐在正堂内,虽然已经疲惫,却还是静静等待。   忽听得脚步声响,打破沉寂,所有人都瞧向来人,只见是在大门外盯着的,顾清菡已经起身,问道:“侯爷回来了?”   那人只跑了区区一小段路,却似乎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指着门外道:“三夫人,侯爷......侯爷他......!”   所有人盯着他,急得要死,顾清菡已经快不出来,急道:“侯爷怎么了?”   就听到一个声音笑道:“大家怎么都在这里?要开会吗?”   却见到齐宁脚步轻盈,正快步走过来,段沧海则是跟在齐宁身边。   齐峰和赵无伤等人也在人群中,看到齐宁出现,对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宁儿......!”顾清菡看到齐宁安然无恙返回,欣喜道:“你没事吧?”   齐宁上前来,见顾清菡满是担忧之色,心下一暖,笑道:“三娘,我没事,皇上召我进宫,和我说说话聊聊天,天黑的时候,怕我赶不上饭点,所以留我在宫里和他一起用膳。”   此言一出,四周众人先是一怔,但很快俱都显出喜悦之色。   皇上能留下侯爷一起用膳,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众人本来紧绷的心弦,这一刻终于完全松懈下来。   顾清菡这才长出一口气,终于露出笑容,挥手道:“大伙儿先都下去吧,侯爷回来了,不用担心了。”   众人这才欢喜散去,侯爷得到皇上赏识,侯府以后自然是一帆风顺,全府上下,当然可以高枕无忧。   回到堂内,顾清菡问了一番,齐宁自然是该说的便说,不该说的就删去不说,顾清菡从齐宁口中得到的信息,便是皇上对前面两代锦衣侯府的忠诚与功勋很是敬重,也希望齐宁能够继承前两代锦衣侯的志向,与朝廷休戚与共。   直到顾清菡完全放心,齐宁看到顾清菡疲惫得很,这才劝说她去歇息。   夜深人静,齐宁躺在床上,想着今日与隆泰所言,知道这位小皇帝其实是个心里很有计划的人,今日自己献策,小皇帝显然是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却并不简单。   更何况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忠义侯,那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要以权术制衡此二人,还要在此二人的对峙之中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一定要掌握分寸火候,他实在不知道,以隆泰的弱冠之龄,能不能把握好火候。   不过他知道隆泰是个耐心很足的人。   向天悲在出殡之日发现自己之后,隆泰并没有性子,而是暗中派向天悲确定,这中间相隔了颇有一段时间,齐宁相信向天悲应该不止是在花市那次监看自己,甚至有些时候自己都不曾发现。   隆泰很耐心,知道确定无疑,这才宣自己入宫。   一个人有耐心,总是做大事的基本素质。   他闭目躺在床上寻思着,忽听到“哒”一声响,窗户那边发出一声极轻的动静,但经过上次被小妖女阿瑙下毒之后,齐宁已经谨慎许多,而且侯府的守卫也更加森严,他立刻翻身而起,低声道:“是谁?”   并无声音回答,齐宁摸过寒刃,起身缓步往窗边走过去,却发现本来关得严实的窗户,竟然已经打开一条小缝隙。   他皱起眉头,握紧寒刃,忽地瞥见,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上面本来空无一物,此刻却多出一沓子东西来。   他靠近过去,却见是一叠图纸,伸手拿过,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桌子上放的,竟然是遍寻不见的剑图!   -----------------------------------------------------------------------------------------------------------------------   ps:感谢lingday兄弟成为第三位盟主,沙漠的榜单上终于见到了第三个红色,万分感激,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能够在未来见到第四个,第五个甚至第六个红盟。   此外感谢请叫我燕天才好朋友捧场为舵主,让沙漠的榜单又多了一位舵主,谢谢。   感谢相爱一生到老好朋友的捧场和大家的月票支持,这都是情分,沙漠铭记在心! 第两零二章 有序无招,有招无意!   齐宁看到失而复得的剑图,心下大是震撼,将那剑图随手揣进怀中,便即穿窗而出,跳到了屋后。   刚落地,便听到有声音喝道:“是谁?”随即便见到两道黑影已经从隐蔽处冲过来,齐宁知道是府里的护卫,沉声道:“是我!”   那两人冲过来,其中一人正是齐峰,见到齐宁,奇道:“侯爷,您.....?”   “你们没有发现其他人?”齐宁皱眉问道。   齐峰和另一人对视一眼,都是摇头,齐峰皱眉道:“侯爷,是不是发现什么?我们就守卫在这后面,院子四周都有人守卫......!”   齐宁心知段沧海早已经加强了这边的守卫,他也知道齐峰未必武功有多高强,但是在侯府担任护卫多年,警觉性绝对不弱,如果真的有人过来,绝不至于丝毫没有察觉。   可是失踪的剑图却诡异地出现在桌子上,而且是靠窗的地方,本来关上的窗户,也被打开,明显是有人出现过。   齐宁心知,齐峰二人毫无察觉,自己甚至也没有察觉到有人打开窗户,最后发出的那丝动静,绝非自己的耳力有多敏锐,明显是有人故意让自己听见,对方来去无踪,武功之高,骇人听闻。   “侯爷,侯爷?”见得齐宁一脸沉思,呆呆出神,齐峰不由轻唤几声。   齐宁回过神来,笑道:“没事,可能是我听差了。”也不多言,径自回到屋里,关上了窗户,点上了油灯。   天气寒冷,齐宁披上一件衣裳,这才坐到桌边,拿出剑图,凑在灯下细看。   剑图确实是失踪的剑图无疑,纸张依然发旧,齐宁翻看了一遍,神情变的惊讶起来。   从老宅鬼屋得到的剑图,虽然大部分保存的完好,但却有几页十分破旧,可能是时日太久,有些甚至墨迹模糊,根本看不清楚。   但是齐宁从头翻到尾,发现那几张破旧的剑图已经没有踪迹,里面竟然出现了新的剑图,明显是将那些残破无法得窥全貌的剑图重新描画出来补充进剑图之内,此外有几张模糊不清的剑图,明显是有人在上面重新勾勒了一下,变的清晰无比。   更让齐宁吃惊的是,这些剑图之中,除了将残破的剑图用新图弥补上来,甚至还增加八九页新的剑招。   这些剑图齐宁得到之后,自然是仔细看过每一张剑图上的招式,他记忆力本就极好,虽然剑图上的招式诡异奇特,但还是勉强能够记下。   可是这新添的几页剑图,齐宁自问之前根本不曾见过。   来人似乎是知道齐宁对这剑图很感兴趣,所以特意将缺失的全都补上来,齐宁仔细数了一数,前前后后这一沓子剑图总共有六十四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一个完整的剑术体系。   齐宁看着手里厚厚一叠子剑图发呆,片刻之后,口中喃喃吐出四个字:“北宫连城!”   齐宁一直奇怪齐家老宅的鬼屋为何会有这些诡异的剑图存在,在得知有北宫连城这个人之前,这也一直是他心中疑惑不解的谜团。   特别是在大光明寺一招击败白羽鹤,他更是知道,从老宅所得到的剑图,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剑谱。   白羽鹤乃是进入大宗师境界的白云岛主莫澜沧的弟子,此人醉心于剑术,其剑术亦可见一斑,可是齐宁在情急之下,竟是条件反射般使出自己记的最清晰的一招,便能够击败白羽鹤,甚至伤了白羽鹤的手腕,这一剑的威力,却又是何等强大。   齐宁甚至想过,如果自己真的将剑图上的剑招悉数练得滚瓜烂熟,然后再与白羽鹤对战,那白羽鹤岂不是只有死翘翘的份?   白羽鹤苦练剑术几十年,却败在自己仅仅随意练过几次的剑招之下,如此悬殊的剑术,齐宁只觉得匪夷所思。   可是从段沧海口中知道北宫连城乃是齐家的二老太爷,而北宫连城竟然就是进入大宗师境界的剑神之后,他便知道老宅剑图与北宫连城绝对是大有关系。   只有北宫连城才能够拥有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术,而北宫连城与齐家的关系乃是血脉至亲,进入老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难道今夜送来剑图的就是北宫连城?   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在守卫森严的锦衣侯府来去自如,这绝非一般的高手所能做到。   最要紧的是,如果这套剑术确实是出自北宫连城之手,那么残破遗失的剑图,也只有北宫连城本人才能够修复,否则普天之下,恐怕再无一人能够补缺这套剑图。   可是如果北宫连城活着,为何又避而不见?   按照段沧海的说法,北宫连城虽然复姓北宫,可确确实实是齐家的人,据说老侯爷对北宫连城也确实不错,但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北宫连城竟然没有返回祭奠,所谓长兄如父,北宫连城没有回来祭拜老侯爷,当然是大不孝。   北宫连城是生是死,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谜题,这道谜题就是与北宫连城有着血脉亲缘的锦衣侯府也无法解答。   但今夜看到这套增修的剑图,齐宁心里便已经确信,北宫连城一定还活着,而今晚前来的,十有八九就是北宫连城本人。   借着灯火,齐宁从头到尾将剑图细细翻看了一遍,时间流逝,齐宁却是沉浸其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看完最后一页,齐宁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套剑图虽然似乎很完整,但让齐宁感到郁闷的是,六十四张剑图,似乎有些杂乱无章,本来齐宁得到见图纸后,曾经整理一番,似乎勉强能够看出套路,但是今次失而复得的剑图,固然修补了缺失和残破的剑招,但顺序却是杂乱无章,理不出头绪来。   他心下有些郁闷,心想剑神二爷既然连剑图都修补好,何不干脆好人做到底,将顺序也整理好,免得自己不知道从何学起。   正自无奈,忽地看到最后一张剑图背后印出黑色的印记,似乎有什么东西,翻转到背面,果然写着两行字迹。   只见到这两行字迹并不规范,颇有些潦草,笔走龙蛇,显出洒脱写意之气,心想字如其人,看来北宫连城也应该是个蔑视规范之人。   两行自己加起来只有八个字。   有序无招,有招无意!   齐宁皱起眉头,沉思片刻,隐隐明白这八个字的意思,这两行字迹,似乎是在说如果太过在意顺序,也就没有了招式,太过在意招式,就没有了剑意。   也难怪剑神二爷送来的剑图杂乱无序,看来那位高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让齐宁按照顺序练剑。   齐宁是个聪明的人,其实在剑术上,显然也是个颇有悟性之人,否则也不至于在大光明寺能够恰到好处地使出那一剑。   北宫连城虽然只是留下短短八个字,但齐宁却已经隐隐体会到了北宫连城的心思。   对齐宁来说,有招无意显然还太过遥远,自己此前根本没有练过这类剑术,可说根本没有任何剑术的基础,此种情况下,就让自己脱离招式而领悟剑意,那实在有些强人所难,齐宁自问也没有那等本事。   当务之急,还是踏踏实实照着剑图练习上面的剑术,既然北宫连城不让自己按照顺序来练,自己便逮着哪招练哪招便是。   不过他细细看过这些剑招,心里也清楚,这些招式诡异玄妙,有许多动作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练出来,就算剑图在你眼前,也未必能够做出那些动作,其中不少招式对于人的身体柔韧性有着极高的要求,甚至有些还对人体骨骼有些要求,这六十四招剑术,真正适合自己当前所练的,不过十三四招而已。   虽说如此,但是有了与白羽鹤交手的经历,齐宁对这套剑图存有极大的信心,想着先将能够习练的那十几招练得炉火纯青,然后再一一去练习那些对身体要求高一些的剑术,不过若是能将那十几招练得纯熟,即使成不了顶尖剑客,但是危难之时自保,应该还是绰绰有余。   他得了剑图,心下其实颇为兴奋,这时候也根本睡不着,取出了收藏的毗卢剑,先挑出那十几招能学的剑图,便在屋内开始练习起来。   只练了小片刻,就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侯爷,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齐宁心知屋里点着灯,自己练剑之时,守卫在外的护卫只怕是看到了自己的投影,回道:“我在活动身体,有益身心健康,你们不用多管。”   外面答应了一声,便再无声息。   虽说这十几招稍微容易一些,却也只是相较其他的招式而言,这些招式都是稀奇古怪,莫说随手练来,就是要做到剑图上一模一样的动作,也不是轻易事情。   只是齐宁知道江湖险恶,自己成了锦衣侯,以后少不得有人要对自己意图不轨,自己总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段沧海等人贴身保护,说句实在话,真要碰上顶尖刺客,段沧海这帮家伙也未必真的能够保住自己万无一失,靠人不如靠己,自己还是先练这套剑术防身要紧。   若是连性命都没了,所有的一切也就只是浮云。   ------------------------------------------------------------------------------------------------------------------   ps:新的一周了,再求月票!!!!再求月票!!!! 第两零三章 闲乐居   次日齐宁睡了个大大的懒觉,倒也没有人过来打扰,快到晌午时分,才被敲门声惊醒,这才起身来,问道:“又是谁在打扰本侯睡觉?”   外面却是传来侯府新任总管韩寿的声音:“侯爷,神侯府派人过来请侯爷过去吃饭,已经等了好一阵子,侯爷要不要见一见?”   齐宁一愣,心想神侯府的人过来请自己吃饭,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因为那天晚上的误会要赔礼道歉?   他起身来,打开门,早有人送来热水,伺候洗涮,等收拾妥当,齐宁才出门,韩寿正在门外等候,看到齐宁,忙恭敬道:“侯爷,来了一个曲校尉,说是西门神侯差他过来请侯爷过去吃顿饭。”   “西门神侯派人来请?”齐宁倒是大感意外,心想西门无痕的名字自己倒是听过多次,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前两天发生的事儿,齐宁其实已经忘记,也根本没有记在心上,却不想西门神侯还会派人过来。   见到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的时候,曲小苍依然是眯着一条缝隙的眼睛笑道:“侯爷,卑职奉神侯之命,特请侯爷前去吃顿饭。”   “神侯太客气了。”那天晚上虽然发生误会,但齐宁该出的气倒也已经出了,他心里倒也还真是不愿意和神侯府结下什么仇怨。   今日西门神侯派出曲小苍亲自前来相请,也算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虽说曲小苍只是一个校尉,但这个校尉却不是普通的校尉能够相提并论。   他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位居第二,按照齐宁的了解,除西门神侯之外,曲小苍在神侯府便是第二号人物了。   对这样的人物,齐宁倒也尽量客气一些。   “神侯已经备好酒菜在等待。”曲小苍笑眯眯道:“神侯说了,如果请不到侯爷,卑职就在锦衣侯府门前等候,直到侯爷前去才能跟着回去复命,否则就一直待在门前。”   齐宁笑道:“若是本侯三天不去,曲校尉难道还要在锦衣侯府门前等上三天三夜?”   “如果侯爷希望如此,卑职也只能等下去。”曲小苍笑容满面,白白胖胖的肥肉挤在一起,却不失尊敬,他虽然身体肥胖,但给人的感觉非但不会讨厌,笑容满面之时反倒会给人一种亲和力。   齐宁知道神侯府以西门无痕为尊,他们的处事方法带着江湖作风,曲小苍既然这样说,那么还真的可能就那样子做。   齐宁知道这曲小苍是个十分精明的人,倒也不想和他为难,笑道:“既然是曲校尉亲自过来,本侯也不能让曲校尉真的等着。”问道:“这已经到了饭口,咱们这时候过去,是不是有些晚?”   他到过神侯府,神侯府离锦衣侯府还真是很有一些路途,趁车过去,那也要大半个时辰。   曲小苍笑道:“多谢侯爷赏脸。侯爷放心,神侯说了,无论多晚,都会等着,而且神侯并非住在神侯府,其实离这里并不远。”   “哦?”   “神侯府是办差之所,神侯早些年倒是一直住在神侯府,不过自从.....哎,自从师娘过世之后,神侯就搬出了神侯府,就在这附近买了一处小院子。”曲小苍解释道:“神侯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他老人家和师娘在神侯府生活了许多年,师娘离世之后,神侯睹物思人,也就干脆离开了。”   齐宁微微颔首。   西门神侯所住的地方,确实不算远,和锦衣侯府其实只隔了三条街,顺着一条胡同走到尽头,就是西门神侯居住的院子,门头上还挂着一块简陋的匾额,写着“闲乐居”三字。   院子并不算大,不过院内却是种着一些花花草草,深冬时节,大部分的花草已经凋谢,倒是院子角落的一片竹子却是生的郁郁葱葱,为萧瑟的冬日增添了一丝生气。   段沧海跟随着护送过来,不过到了院门外,曲小苍只请齐宁进来,便是他自己,也只是和段沧海留在院外。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不但是神侯府的首领,在江湖上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而且还是四艺絶士之一,乃是顶尖的画家。   院内十分清净,三间十分简单的屋子,若不是曲小苍带路,齐宁真的怀疑走错了地方。   忽听得一阵“刺啦”声音从边上的一间小屋响起来,瞧过去,竟瞧见屋顶炊烟袅袅,那里竟似乎是一处厨房。   他心下好奇,走了过去,往里面瞅了瞅,果然是一处厨房,砌着土灶,只见到一名半老的老头正手拿锅铲,在锅台边炒菜,一股菜香扑鼻而来,那老头动作娴熟,一看就是老厨子。   “打扰一下,神侯可在?”齐宁冲着那人问了一声。   那人抬起头来,看到齐宁,立刻笑道:“稍等!”将炒好的菜盛了起来,装进盘中,这才拿过布巾擦了擦手,端着那盘菜走过来,笑道:“侯爷,到堂内歇息。”   齐宁见这盘菜是芦笋炒肉,样式还真不怎么好看,但弥漫出来的味道让人食欲大振,跟着那人到了中间堂中,只见正中摆了一张小方桌,上面已经摆了三四个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菜。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屋内摆设也颇为简单,却不见西门神侯,正有些奇怪,那厨子竟然解下围裙丢在一旁,笑道:“侯爷请坐,来的恰到好处,再早一些,这盘菜还没炒好,再晚一些,又怕菜都凉了,来来,对了,你喝什么酒?”竟然在桌边坐了下去,拿了两坛酒上来,道:“这一坛入口甘香一些,酒劲也不算很大,是南方人喜欢的,这一坛是我珍藏了好些年的烈酒,是北方来的一个朋友相送,说是入喉如同火烧,他们叫它北风烈,哈哈,这名字倒也有趣。”   齐宁一怔,迅疾明白什么,问道:“你......你就是西门神侯?”   那厨子笑道:“侯爷是否觉得神侯就该等着别人来伺候?哈哈,老夫倒是觉得这才是活着。”抬手道:“赶紧坐下吃菜,再不吃可就凉了。在老夫这里,你也别拘谨,令尊在世的时候,这地方他可时常来,每次都是老夫亲自下厨,也就这几个下酒菜,可每一次都能一扫而空。”   齐宁这才确定,眼前这人,竟豁然真的是西门神侯。   他早闻大名,可是却想不到第一次见到西门无痕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西门无痕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百姓,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身形修长,穿着随意,相貌却是颇为儒雅,想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   他知道这个时代,就是普通人家,也很少有男人下厨房,堂堂神侯府的首领,竟然系着围裙亲自下厨,这实在是齐宁没有料到的。   落座之后,西门无痕先给齐宁斟上酒,笑道:“还是先饮淡一些的,你年纪轻,也没有去过北方,未必习惯北方人的烈酒。”给自己斟了一杯,才道:“那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我已经让神侯府从重惩处,侯爷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齐宁回过神,道:“神侯不必如此,其实误会当场就已经解开。”   “不是什么误会。”西门无痕摇头道:“最近这几年,神侯府的许多事情,老夫已经不必亲自去过问,神侯府也是交给老夫的大弟子轩辕破去打理,本来一切都还好,但这次出了这件事儿,就表明神侯府还是出现了极大的疏忽。”   齐宁笑道:“事情繁多,难免总会有些差错的,神侯其实也不必太在意。”   “神侯府是处理案子的地方,而且每一桩案子,都涉及到江湖势力。”西门无痕正色道:“即使最简单的案子,只要处理稍有疏忽,很可能就会酿成巨祸,所以根本是容不得有丝毫的差池。”   齐宁神情顿时肃然,道:“神侯所言极是,是我失言了。”   “先吃菜。”西门无痕笑道:“今天请你过来,一来是为那件事情向你道个歉,二来也是希望侯爷对我们神侯府有什么建议,大可以提出来,最后也是让侯爷认个门,以后若是山珍海味吃的油腻了,想换换口味,大可以到老夫这来。”   西门神侯看上去和蔼可亲,和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很不相符,齐宁大感意外,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品尝一下,竟觉得果然是极其可口,赞道:“神侯,你说话不是开玩笑吧?如果我真的想吃家常菜,能到这里来混饭吃?”   “哈哈哈......!”西门无痕大笑道:“随时欢迎,先说好了,在我这里吃饭,有个规矩,动了第一筷子,如果不将桌上的菜全都解决干净,那可不许离席。令尊在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坏过这规矩。”   齐宁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虽然有五道菜,但菜量不算太大,两人真要全力以赴,五道菜倒完全可以解决。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响起脚步声,听到一个清脆声音道:“爹,你是不是又在偷偷饮酒?”话声之中,一道倩影已经飘然而入,齐宁抬头瞧过去,正是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瞟了一眼,瞧见齐宁,立刻蹙起眉头来,西门无痕看了西门战缨一眼,道:“缨儿,你来的正好,侯爷在这里,你过来斟酒!”   西门战缨显然对齐宁没什么好印象,冷哼一声,转身就要走,西门无痕皱起眉头,沉声道:“站住!”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西门无痕冷声道:“我的话你没听见?侯爷在此,你怎地如此不知礼数?前天的事儿,侯爷不和你计较,若是换作别的侯爷,你以为能够就这般轻易了了?还不过来。”   神侯不愧是神侯,冷声而言,自有一股不容抗拒之威。   ------------------------------------------------------------------------------------------------------------------------------   ps:感谢镜中影舞、鼎力水平仪、书友10449191、喜欢望着你@百度、书友24228052、相爱一生到老、奈何翘起啊等兄弟的捧场,感谢wuxiazhiwang等投下月票的好朋友! 第两零四章 推理   西门战缨显然对神侯还是十分敬畏,虽然很有些不情愿,却还是走了回来,到得桌边,齐宁笑眯眯道:“缨姑娘,这可有劳你了。”   西门战缨忍不住道:“不许这样叫我。”   西门神侯咳嗽一声,西门战缨只能垂手站在一旁,只是那张俏脸上却宛若布满了寒霜一样。   “缨姑娘,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其实......其实也不用勉强自己。”齐宁叹了口气,“我和神侯饮酒,你要是冷冰冰样子,这......!”苦笑摇头。   西门战缨心知齐宁这是故意火上浇油,恨不得拿刀砍死他,但被西门神侯盯住,只能道:“侯爷尽管饮酒,我只在旁伺候,不会打扰你们的心情。”瞥了西门神侯一眼,显然连西门神侯也被她一同怪上。   齐宁端起酒杯,道:“神侯,今日承蒙邀请,我先敬你一杯!”当下举杯一饮而尽。   西门神侯笑道:“看来小侯爷和令尊一样,饮酒也是这般痛快。”举杯饮尽,瞧了西门战缨一眼,示意西门战缨倒酒。   西门战缨抱起酒坛,面无表情给两人斟上酒,齐宁笑道:“缨姑娘倒酒的功夫真不赖,刚刚好。”   西门战缨狠狠瞪了齐宁一眼,但在西门神侯面前,也不敢说什么。   “据说侯爷那天晚上瞧见了凶手。”西门神侯夹菜道:“侯爷还记得他的身形样貌?”   齐宁知道神侯所说的是吸血凶手,摇头道:“神侯误会了,那凶手我确实看到,不过他的样貌,我却看不清。他身上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遮掩了身形,而且脸上戴了一张面具,看上去十分恐怖,那是有意要将真面容掩饰起来。”   “犯下此等大案,当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神侯微微颔首,“那侯爷可曾听到他说话?记得他的声音否?”   齐宁摇头道:“他从头到尾并无说话,只是.....唔,我记得他好像叫了两声,声音十分古怪,就像野兽的嘶吼一样。”   “那么小侯爷看到的就是一个身披大氅脸戴面具的凶手。”神侯道:“小侯爷,你能否判断出他是男是女?”   “啊?”齐宁一怔,奇道:“神侯难道以为会是一个女人?”   神侯神情严肃,道:“在证据还没有明朗之前,所有的假设判断都要考虑进去,如果凶手出人意料的是个女人,而我们从一开始就断定那是个男人,那么追寻线索的时候,就南辕北辙,越走越远了。”   齐宁心想姜还是老的辣,点头道:“神侯所言极是,不过从当夜他发出的声音来判断,应该不会是个女人。”   西门战缨在旁冷哼一声,齐宁笑道:“缨姑娘是否有什么见解?”   西门战缨道:“锦衣侯爷,恕我直言,你没有追查过案子,或许也是见得太少,有时候说话的声音像男人,却不能断定就是男人。宫里的那些太监,说话的声音都很尖细,像女人一样,难道你敢说宫里的太监都是女人?”   齐宁笑眯眯道:“缨姑娘,照你意思,我想请教,那宫里的太监,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西门战缨一怔,随即脸颊微红,扭过头去,并不理会。   “小侯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神侯笑道:“这丫头的母亲去得早,所以我也纵容了一些,平日里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你不要在意。”   齐宁摆摆手,大言不惭道:“缨姑娘还小,我不和她一般见识的,身后不必担心。”   “你......!”西门战缨眉头竖起,显出愠怒之色。   “神侯,你说那人为什么要杀人吸血?”齐宁不等西门战缨发作,已经看向西门无痕,“我瞧见那尸首,身体里的血液大半都被吸走,一个人的胃部,如何能够承受得了那么多的血液?”   神侯道:“其实这种事情,并不算奇怪。”   “不算奇怪?”齐宁骇然道:“难道神侯见过有人吸血?”   神侯道:“不瞒你说,在此之前,我并未亲眼见过,不过......江湖上倒也有这样的传闻。”   “爹,是什么传闻?你怎么从未和我说起过?”西门战缨立刻问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何必对你说?”神侯看了西门战缨一眼,才道:“许多年前,我听人说过,有一些江湖败类,修炼一些极为诡异的功夫,那都是些旁门左道的邪术,等不得大雅之堂,而且也都是为江湖人士所不齿。不过凭心而论,那些妖邪之术,真要修炼成功,却是威力十足,十分厉害。”   “神侯是说,凶手吸血,是为了练功?”齐宁皱眉道。   神侯解释道:“修炼邪功,能够投机取巧,以一些骇人听闻的手段让自身的武功突飞猛进,譬如一些江湖败类利用采阴补阳的手段修炼邪功,又有些利用剧毒之物提升功力,吸人血液练功,虽然并不多见,却并非没有。”顿了顿,才道:“据我所知,七十多年前,有一位血手魔君,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杀人无算,他练功的方法,就是取人鲜血。”   西门战缨脸色微白,骇然道:“爹,这一次的凶手,会不会和血手魔君有关系?”   “缨姑娘,血手魔君是七十年前的人物,哪里能活到现在?”齐宁笑呵呵道:“除非他已经变成了长生不死的魔鬼。”   “那又有何不可能?”西门战缨冷笑道。   “就算他真的能长命百岁,那也活不到现在。”齐宁道:“这样一个邪魔,你觉得江湖上能放过他?神侯,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血手魔君肯定早就死翘翘了。否则那家伙要是不死,都过了七十多年,那武功一定是天下无敌,还能有人杀的了他?”   神侯笑道:“小侯爷说的不错,血手魔君在江湖上猖狂了不过几年,就被人围剿杀死,早已经不复存在。”   “难道他就没有徒弟?”西门战缨依旧不甘心,“爹,说不定如今在京里为非作歹的,就是那魔头的徒子徒孙。”   神侯摇头道:“那倒不会,那魔头狂傲自大,也没听说有徒弟,如果真的有,也不可能在江湖潜藏七十多年才突然露面。”微皱眉头,道:“如果这次的凶手真的是吸血练功,那定然要尽早将此人抓获,否则给他留出时间,只怕还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神侯,我觉得那凶手的身份可能非同一般。”   “哦?”神侯道:“小侯爷为何这样说?”   “我看到那人的身影,不像一般人,很有些威风。”齐宁皱眉道:“当时他站在屋顶上,大氅飘动,居高临下瞧着我,那气势.....,这么说吧,我当时瞧着他,就像看到一个大将军在检阅自己兵士,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有那种感觉,可是.....当时那种感觉很是强烈,所以我觉得那凶手绝非一般人。”   神侯微微颔首道:“小苍也和我说过,说小侯爷那天晚上就提供过那人的线索。”微一沉吟,才道:“一个人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拥有,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而拥有那样的气质之后,举手投足之间,也很难掩饰。”   “还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齐宁道:“神侯,你说那凶手如果只是有人想要修炼邪门妖术,为何会选择在京城作案?谁都知道,京城乃是我大楚的心脏之地,高手如云,而且卫戍森严,更是神侯府所在之处,此人杀人吸血,不可能不被注意,他这样做,岂不是自讨麻烦?这天下这么大,真要吸血练些邪门功夫,随便到一些偏僻之处,要杀人取血,也并不困难,偏偏在京城,一定是有古怪。”   西门战缨本来对齐宁颇有些反感,可是听到这里,却是蹙起眉头,道:“爹,他......他说的不无道理,那凶手不可能不知道一旦犯下这样的案子,一定会被朝廷盯住,可他为何还要这样做?”   神侯看着齐宁,问道:“小侯爷有什么见解?”   齐宁道:“我也想了想,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根本离不开京城,又或者说,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   “哦?”神侯饶有兴趣道:“小侯爷,你这个推测倒是大有道理。”   “他为何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西门战缨看着齐宁问道。   齐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看了看酒坛,西门战缨本来满是好奇之心,被齐宁这样一弄,又有几分火气,却也只能抱起酒坛斟上。   齐宁这才道:“缨姑娘,你自己想一想,什么样的人不能离开京城?而且一旦离开的时间长了,就会引人怀疑?”   西门战缨只是皱眉,并无回答。   “依我之见,那人应该是被人瞩目之人,至少大部分人对他都很熟悉。”齐宁缓缓道:“他不能像商人或者游子那样,走到哪里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目,这样的人,他不能离开京城的原因是因为在京城还有职责在身,一旦离开,即使不是被大多数人知道,至少也会被他身边的人察觉,甚至因此而生疑。”   神侯凝视齐宁,神情肃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所以我想来想去,加上目前所知的一些线索,吸血凶手,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官员。”齐宁正色道:“而且此人甚至可能是一员武将。”顿了顿,才道:“还有一个极其关键的线索。”   “什么线索?”西门战缨忍不住问道。   “我刚才说过,那人不能长时间离开京城,但并非说不能离开几天。”齐宁道:“很多在京官员离京几天,其实也不会太引人注意,只是时间长了,就会让人生疑。如果那凶手只是为了吸血练功,那么大可以偶尔抽出时间离京两三天,也一定不会特别引人注意,可他为何冒着被朝廷追拿的风险还要在京里作案?”   西门战缨显然被齐宁的分析所吸引,问道:“为什么?”   “因为凶手很可能连自己也控制不了时间。”齐宁一字一句道:“他杀人吸血,不能按照自己的时间来设计,而是随时需求,他自己无法掌控。”   --------------------------------------------------------------------------------------------------------   ps:给大家推荐一本历史新书,书名叫做《大明1368》,作者是个很努力的汉子,有个牛叉的名字叫做翻滚的土肥圆,如果对明代历史感兴趣的,可以过去翻一翻,或许能对胃口。   链接是: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多谢大家关注! 第两零五章 报酬   西门神侯身体一震,西门战缨也是微微变色。   一阵沉寂之后,忽见神侯拍手赞叹道:“后生可畏,小侯爷,老夫其实以前道听途说,说锦衣侯府有个脑筋迟钝的世子,今日才知道,道听途说之事当真是不可信,小侯爷心思缜密,心细如发,便是老练的办案高手,也未必思虑至此。”   “神侯过奖了。”被这位老侦探夸赞,齐宁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班门弄斧,让神侯见笑了。”   神侯摇头道:“小侯爷不必自谦。”看向西门战缨,道:“你现在可知道,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侯爷分析的入情入理,你可能想到这一点?”   西门战缨虽然觉得齐宁所言大有道理,却还是不甘道:“爹,你怎么知道这都是他想出来的?如果是他回去和手下人说,手下人帮他想出来,那也没什么稀奇。”   “不知悔改。”神侯冷哼一声,“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三人行必有我师,不可自以为是。”也不看西门战缨,向齐宁道:“小侯爷,你若不是锦衣侯,老夫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你拉到神侯府办差。”   齐宁哈哈大笑,这西门神侯为人与齐宁之前所料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架子,虽然偶尔流露出不怒自威的气势,但整体感觉给人却很是平易近人。   两人说的投机,就着家常菜连饮数杯,齐宁昨晚练剑到很晚,睡到中午才起来赴宴,在路上就已经肚中饥饿,再加上神侯所做的家常菜确实味道很是可口,两人也不谦让,一边饮酒一边吃菜,没过多长时间,倒有三盘菜已经见底。   神侯见到齐宁并不拘束,颇为洒脱,却也颇为欢喜。   只有西门战缨冷着脸,两人喝一杯,她便在旁端起酒坛帮着斟酒,看到齐宁狼吞虎噎模样,时不时地扭过脸去,一脸不屑。   “如此看来,凶手真的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官员。”神侯一杯酒饮尽,若有所思:“小侯爷这番话,倒让神侯府找到了目标。”   西门战缨蹙眉道:“爹,难道你真的准备派人去调查京中的武官?京中的武官没有五百也有三百,难道将人全都派出去一个个盯住?而且......而且如果涉及到朝廷官员,咱们神侯府是否能插手?”   “缨姑娘,武官虽多,但是擅长轻功的能有多少?”齐宁心想这小娘皮还是太嫩,也亏她还想在神侯府当差,按照现在这个悟性,再历练十年也未必能够出师,“而且尸首已经显示,凶手练的是手上的硬功夫,这两点加起来,就可以查找轻功极高而且手上功夫极厉害的官员。”   神侯颔首道:“正是如此。”   西门战缨顿时便有些尴尬,只能不说话。   “神侯,我也是酒后醉话,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我也不能肯定。”齐宁笑道:“可莫因为我这番话,反倒让神侯府走入歧途。”   “那倒不会。”西门战缨好不容易抓到话头,立刻道:“你的话只是作为线索的一部分,神侯府当然不会因为你几句话,就乱了自己的方寸,锦衣侯爷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齐宁心中暗想你这小娘皮是不是真的要和我为敌,总是挑事,真要找到机会,可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西门战缨身材很正,长腿翘臀,胸脯也挺,样貌更是不错,亦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质,只可惜太过冰冷,搞得总像有人欠她钱不还一样。   “缨姑娘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有西门神侯在边上,齐宁倒是波澜不惊,看起来很有修养,“其实不能离京的就未必只有官员,幸许还有别的什么人,而且......神侯,缨姑娘说的不错,如果涉及到朝廷官员,神侯府是否能够插手?”   西门神侯淡淡一笑,端起酒杯道:“如果是朝廷的官员,就该尽忠职守,只做自己的本分事。可是身为官员,却暗地里利用残忍手段修炼邪功,那就要归于江湖之事了。”笑道:“小侯爷,今天你帮了神侯府的大忙,老夫算是欠你一个人情,你说吧,想要什么报酬,只要老夫能拿出来,尽管开口。”   齐宁一怔,随即哈哈笑道:“神侯客气了,我只是信口开河,哪里还能要神侯的报酬。”   “小侯爷错了,这是破案,属于朝廷公事,侯爷既然帮着分析线索,那就是帮着神侯府,神侯府不能没有表示。”神侯笑道。   齐宁看向西门战缨,西门战缨吓了一跳,竟是忍不住后退一步,冷声道:“你.....你看什么?”   齐宁心下暗笑,心想难道你还以为我会找神侯要你?天天冷着个脸,一点也没有女人的柔情似水,像块冰疙瘩,带在身边不但暖不了人,还让人不舒服,莫说神侯不可能将女儿送出来,就算真的有这可能,自己也万不会要。   他微一思索,笑道:“神侯,既然您都开口了,我要是推辞,还真有些却之不恭,不如这样,神侯要是愿意,送我一副画如何?”   “画?”神侯一怔。   “是啊是啊。”齐宁笑眯眯道:“我知道神侯乃是当今四艺絶士之一,画作无人可及,其实我一直对神侯的画作心向往之,甚至希望床头上都能有神侯的一幅画,如果神侯能够赐给墨宝,那将感激不尽。”   西门战缨急忙道:“爹,你自己说过,不送人画。”   齐宁一愣,叹道:“若是这样,那就不让神侯为难了。”   神侯犹豫了一下,才道:“小侯爷,老夫也不瞒你,说到画作,老夫其实也只是初窥门径,徒有虚名而已。不过被人看得起,列入四艺絶士之中。老夫以前也喜欢和人交朋友,管江湖事,少不得结交江湖上的朋友,所以以前倒也送过几幅画出去,只是......!”叹道:“只是没有想到,那些画作送出去之后,却被人兜卖,而且.....而且价码极高,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还背地里议论,说老夫贪财,嘿嘿,其实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意,只是让我的画作与金银缠在一起,总是让人不快的。”   齐宁心下顿时一紧。   他其实知道神侯的“画绝”之名,出自他笔下的画作应该价值不菲,若是真的得了一幅画,到时候找袁荣卖出去,袁荣结交的有不少风雅之士,真要出手,应该能卖一个好价钱。   现在神侯直接说出来,就让人有些尴尬了,即使得到画作,那也不好意思再卖,只能硬着头皮一本正经道:“真是可气,琴棋书画都是艺术品,怎能买卖?神侯,这种亵渎艺术之人,真是不能交。”   神侯哈哈笑道:“小侯爷有这句话,老夫又怎能不舍?”起身道:“小侯爷,随老夫去画室,挑选一副便可。”   齐宁此时也已经酒足饭饱,心想就算真的不能卖,到时候在府里挂上一副“画绝”的真迹,应该也是个很有面子的事情。   西门战缨在旁伺候半天,早已经不耐烦,见状忙道:“爹,那我收拾一下,先回神侯府了。”   “不急。”神侯摇摇头,似乎看出了西门战缨心思,道:“先沏茶来。”也不多言,带着齐宁往画室去。   齐宁走了几步,回头看西门战缨正冷冷盯着自己,冲着西门战缨眨了眨眼睛,装模作样跟在西门神侯背后去了。   西门战缨握起粉拳,恨得牙痒痒。   没走几步,忽见到曲小苍匆匆而来,看到神侯,神情变的恭敬起来,加快步子,上前拱手道:“神侯!”   “出了何事?”神侯皱起眉头。   这是他私人之所,没有特别事情,除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人敢随意进出。   曲小苍看了齐宁一眼,神侯道:“你但说无妨。”   “神侯,丐帮好像出了乱子。”曲小苍道:“侦事处的人这几天发现丐帮有些不对劲,连续盯了几天,刚才来报,丐帮这两天似乎死了不少人。”   神侯倒是气定神闲:“丐帮死了人?怎么回事?”   齐宁听说是丐帮的事情,顿时稍微留心,不过却故意转过身去,似乎对神侯府的事务并不关心。   “具体情况还在调查。”曲小苍道:“今天咱们的人盯着,丐帮弟子出了城,发现他们是从城里带着尸首出去,将尸首埋在了城郊。”   “是和别的势力起了冲突,还是丐帮发生内乱?”神侯淡淡问:“此前为何没有察觉?”   曲小苍额头冒汗,道:“神侯,丐帮那头,我们一直都盯着,这次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事先并无任何迹象,也没有发现丐帮和其他势力有冲突的迹象。根据下面报上来的数字,这两天已经送出去十三具尸首,因为涉及到丐帮,虎神营放了他们出去,也派人到神侯府通禀。”   神侯微一沉吟,才道:“让文曲韩天啸亲自去调查此事,若真是丐帮出了乱子,直接让轩辕破和韩天啸两人亲自去见朱雀长老,让他们给出一个交代,告诉朱雀长老,京中由不得任何人引起骚乱,如果丐帮自己处理不好,就只能由我神侯府帮忙出面处理了。”   曲小苍恭敬道:“弟子遵命!”躬着身子,退了下去。   齐宁知道,所谓北斗七星,乃是巨门、贪狼、文曲、禄存、廉贞、武曲、破军七星,那个韩天啸,应该就是北斗七星中的文曲校尉。   曲小苍退下后,神侯才转身笑道:“小侯爷,咱们去画室。”   画室就是边上的那间屋,进到画室,风格就为之一变,齐宁看到屋内并无一桌一椅,倒是在地上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四周墙面古色古香,那大木板边上放着文房四宝,另有诸多画纸,整个画室看起来简单却不失洒脱。   靠左边墙上,拉了一条钢丝,悬挂着夹子,夹子夹着几幅画作,悬挂在钢丝之下。   “这是老夫比较满意的几幅拙作。”神侯背负双手,走到那排画作前,笑道:“小侯爷看看喜欢哪副,可以随意挑选。”   齐宁虽然对画画也稍有涉猎,但知道的实在不深,对这种高水准的画作,其实也看不出到底是好是坏。   悬挂着四幅画,头两幅是山水画,后面两幅,一副是骏马奔腾之作,另一幅则是雄鹰展翅于苍穹之上,虽然不知画作深浅,但齐宁却也清晰地感觉到这几张画作上的气势磅礴,那种豪放洒脱的意蕴似乎要破纸而出。   他知道,高明的画作,重意而不重形,这几幅画的画风流畅洒脱,其画画的笔法自不必说,主要是那种磅礴的意境却是能够完全展现出来,只凭此一点,这四幅画绝对都是一等一的佳作。   四副佳作都在眼前,倒是很难挑选。   齐宁低下头,正准备想想应该挑哪副,忽然发现脚下不远处还有几张画纸凌乱放在那里,其中一幅画作似乎是未成形,寥寥几笔,似乎是几朵浮云,却又不能确定,过去拿起来,张开看时,问道:“神侯,这幅画为何不挂起来?”   “哦?”神侯走过来,看了一眼,道:“这是随心所作,信手涂鸦,小侯爷应该看不上的。”   “不是不是。”齐宁盯着那画作道:“神侯,我怎么瞧着这幅画有点儿抽象派的意思。”   神侯一怔,疑惑道:“抽象派?小侯爷,那又是什么意思?” 第两零六章 抽象画派   齐宁立时回过神来,这个时代,也还根本不存在什么抽象画派。   他只是看到神侯这幅画含糊不清,却线条流畅,似乎颇有意蕴,不自禁便想到了抽象画,实际上他对抽象画也仅仅是略知皮毛。   “哦?”齐宁见神侯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一支画派,神侯没听说过吗?”他明知道神侯绝对不可能听过抽象派,但此时却也只能这般说。   神侯显然很有兴趣,道:“各家画派,老夫也是略知一二。据老夫所知,如今主要分为北派和南派,北派以山水为主,南派则是擅长画作活物,例如鸟兽人物。其中有分为不下十几个画派,就比如北派之中的营丘派和关派,都是赫赫有名的两大画派。”谈到画派,神侯却是侃侃而谈:“夫气象萧疏,烟林清旷,毫锋颖脱,墨法精微者,营丘之制也。石体坚凝,杂木丰茂,台阁古雅,人物悠闲者,乃关氏之风也。”   齐宁心想自己还是尽快脱离这个话题,神侯号为“画绝”,自己在他面前谈画,那完全是班门弄斧了。   便在此时,却见西门战缨进来,屋内没有茶案,只能先放在地上,神侯也不在意,却是向齐宁请教道:“小侯爷,你所说的抽象派,老夫确实不曾听说过,却不知道是属于北派还是南派?”   “抽象派?”西门战缨忍不住道:“爹,连你都没有听说过的画派,要是籍籍无名,难登大雅之堂,要么就是某些人信口开河,根本不存在。”   齐宁本来不想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可是听得西门战缨宛若挑衅一般,顿时有些不愉快,却还是笑道:“缨姑娘说的是,可能是籍籍无名,所以缨姑娘才没有听说过。”问道:“缨姑娘,请教一下,你是否也懂得画画?”   西门战缨一愣,扭过脸,并不说话。   齐宁心下明白几分,笑道:“缨姑娘,你年纪小,如果对画派了解的不深,也不能轻易断定别人信口开河不是?其实这抽象画派,还真是存在。”   神侯问道:“小侯爷,这抽象派又是怎么一个讲法?”   齐宁心知真要解释起来其实很复杂,再加上他自己对抽象画派也只是一知半解,犹豫一下,才指着神侯那几幅画作道:“神侯请看,你这几幅画,自然都是一等一的佳作,一眼便能辨识出其形,亦能从形貌之中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神侯微微颔首。   “这些画作,取自自然,说句直白话,神侯的画作属于水墨画,得水墨画之大成,但是说到底,乃是将自然之物临摹于纸上。”齐宁一本正经道:“山川河流,人物鸟兽,俱都是存在与自然之间,所以我才说这些画作取自于自然,只是神侯妙笔天成,画工卓绝而已。”   西门战缨忍不住道:“你可懂得什么叫做画画?不取自自然,还能画什么?”   “休要插嘴。”神侯皱起眉头,看了西门战缨一眼,才问道:“小侯爷,你说的抽象派,这抽象二字,如何解释?”   “侯爷看到四周的东西,无论人还是物,这一张纸,一支笔,都是具象,拥有具体的形象。”齐宁说到这里,看到神侯一副极其感兴趣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所谓抽象,便是相对于具像而言,没有具体的影响,存在于思维虚幻之中。”   神侯一怔,显然对这个特别的概念很是诧异,微一沉吟,才道:“小侯爷,你说的抽象派,是否就是指并不以具体自然为本?”   齐宁心想姜还是老的辣,这神侯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抽象派,就是要打破具像去作画,它是要用直觉和想象力为创作的出发点,排斥任何具有象征性、文字性、说明性的表现手法,仅仅是用造型甚至添上一些色彩,组织起一种新的画面,比之印象派对色彩的偏重,抽象派更注重造型和色彩的结合。”   “印象派?”神侯愕然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齐宁一怔,他侃侃而言,不注意间又将印象画派蹦出来,忙道:“那.....那是另一门画派。”不想扯得太远,指着手里那幅画道:“神侯,刚才我说,这幅画有点抽象派的意思,是说这幅画的造型有些天马行空,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可是却还是能从中表现出一些让人触动的意蕴来。”   神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微仰着头,若有所思。   齐宁其实只是对抽象派画法粗浅地解释了一下,其实他也知道抽象画派并非单一的画派,而是一类画法类型的总称,这其中还包含有几何抽象和抒情抽象,他略知一二,真要解释起来,却是做不到。   但是神侯在此之前,却从未接受过这样的思维方式。   这就等若在一个惯性的思维方式下,他已经做到了巅峰,可是却并没有跳出这个圈子。   其实抽象画派未必就比水墨画派高明,但是齐宁一番话却等若给神侯的思维打开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带给神侯的震撼却是齐宁自己也没有想到。   西门战缨却似乎是听天书一般,不知齐宁所云。   片刻之后,神侯伸手从齐宁手中拿过那幅画,缓缓道:“这幅画是老夫随手画出来,当时并无他想,只是想要排解心下情绪,当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要画什么,此后随手丢在了一旁。”   “这就是意境。”齐宁忙道:“神侯没有在乎自然之形,而是将自己当时的心绪表现在纸上,我不敢说这就是抽象画,但却已经有了些那个意思。”   神侯微微颔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道:“原来如此。”叹道:“这就像练武一样,没有达到巅峰之境,依旧拘泥于招式,可是超脱招式之后,进入到武境,那就是另一番境界了。”蹲下身子,将那幅画小心翼翼在画板上铺好,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抬头道:“小侯爷,却不知你从何处知道这门画派?我九岁开始信手涂画,到如今已经快四十年,接触的画派不在少数,却并无一人想到过小侯爷所说的作画方式。”   齐宁早就想好了答复,道:“这也是多年前看过一本书,上面提到过一些,只是我资质浅薄,也没有画画的天赋,所以没有在意。”   “侯爷可记得是哪本书?”神侯睁大眼睛,急问道:“是否是古卷孤本?祖宗许多好东西都遗落,后人却不自知。”   齐宁装模作样想了想,道:“好像是一本旧书,当时随手翻看了一下,然后就丢在一旁,后来也找不着,书名我也忘记了。”   神侯一副沮丧表情,叹道:“可惜可惜,那只怕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   “神侯,你要真想要,我回去再翻箱倒柜找一找,也不敢保证能找到。”齐宁看神侯一副失望表情,稍加安慰,心里却是想着,除非老子能够穿回去再找到介绍关于抽象派画法的书籍穿回来,否则绝不可能存在这样的书籍。   神侯一把上前来,显得十分激动,抓住齐宁手臂,道:“小侯爷,千万帮忙找一找,若是能够找到,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老夫都在所不惜。”   齐宁忍不住又看了西门战缨一眼,西门战缨吓了一跳,竟然又是往后退了一步。   “神侯别着急,我尽力而为。”齐宁只能道,看神侯反应,此人却也着实醉心于画画,也难怪能够成为四艺絶士之中的“画绝”。   他本以为如此一位画术绝伦的高手,不至于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有所变化,现在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抽象画的影响,其实他却是感受不到当一个人在某方面达到极高的高度却又难以突破天花顶时,忽然听到另一种思维方式,心中的那份震撼和激动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对了,小侯爷,你说的印象画派,又是什么意思?”神侯此时却是一副虚心请教姿态,西门战缨看在眼里,却是大为诧异。   西门无痕的身份地位,无论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可说都是尊贵得很,无论是谁,看到这位大佬,那都是礼敬三分,就更别说神侯府的人。   神侯府内,高手如云,但是每一个人对西门神侯却是奉若神明,便是身为身后亲生女儿的西门战缨,心下对神侯也是十分的敬畏。   神侯平日虽然还算随和,但是不怒自威,而且喜怒不形于色,做到神侯府首领这个位置,在朝廷和江湖之间运筹帷幄,如鱼得水,这本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   可是齐宁几句云山雾罩让西门战缨到现在都没有明白过来的话,却让神侯显得如此激动,这实在是大大出乎西门战缨预料。   那夜误会虽然解开,但西门战缨骨子里对那类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实在没有什么好感,在她心里,这帮人只知道寻花问柳,都是一群不学无术的蛀虫。   虽然那天晚上已经证明齐宁不可能是吸血凶手,而且是途中路过,可是西门战缨却也知道,那天晚上恰好是秦淮河上的花后之选,一个年纪轻轻的贵族公子,半夜三更还在街上,用脑子想也知道绝对不是干什么正经事。   她先入为主,早早判定齐宁是个只知风花雪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所以骨子里便有些瞧不上,今日齐宁和神侯饮酒,自己还要被逼着在旁伺候这个纨绔公子,更是让西门战缨心里火冒三丈,憋着不能发出来。   而且齐宁几次挑衅,更让西门战缨反感。   但刚才在桌上一番对案情的推理,多少还是让西门战缨对齐宁的印象有了一丝丝改观,不过她心里却还是认定齐宁那番推理,很有可能是他手下人所教,所以对齐宁也谈不上有什么太好的感觉。   这时候见到齐宁一番话竟然让神侯态度激动,她自然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语出惊人,甚至触动到神侯,神侯绝不可能有如此反应,忍不住瞥了齐宁一眼,心想难不成这个锦衣小侯爷还真的有些本事?   齐宁此时却是头疼,好不容易和神侯解释了抽象画,这老家伙犹嫌不足,又追问起印象画派,这要解释下去,越来越复杂,只能道:“神侯,其实我也没有闹明白,等我找到那本书,以后有机会再和你慢慢解释,你看如何?”   “有机会有机会。”神侯立刻笑道:“小侯爷,老夫和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你以后可要多多来这边走动。唔,老夫知道小侯爷事情繁多,先不耽搁你,小侯爷回去有空闲找找,老夫在这里静候佳音。”   齐宁愣了一下,心想这老爷子还真是心急,说什么不耽搁自己,还不是赶着自己快走,让自己回去帮他找书。   他倒也担心留下来这老神侯还要拉着自己探讨画派,越说越多,这老神侯是神侯府出身,一个不慎,只怕要说漏嘴被他瞧出破绽,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改日再来看望神侯。”   “好好!”神侯看向西门战缨,道:“缨儿,你送小侯爷回府,一定要将小侯爷送到,就当是弥补上次误会小侯爷的歉意。”   西门战缨急道:“爹,你让我......!”   “不是爹,是神侯府的神侯吩咐你送过去。”西门神侯沉声道。   西门战缨无可奈何,只能拱手道:“属下遵命!”   齐宁走过来,笑嘻嘻看着西门战缨,道:“缨姑娘,神侯如此热情,我却之不恭,有劳缨姑娘护送到府了。有缨姑娘相送,一路上绝不会被莫名其妙的人再抓起来。”   “你......!”西门战缨银牙紧咬,狠狠瞪了齐宁一眼,心中却是暗暗想着:“姓齐的,你别太得意,风水轮流转,要是哪天你真的犯到姑奶奶的手里,姑奶奶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ps:感谢书友29473300、沙小漠、jugend9、喜欢望着你@百度、紫宇1、奈何翘起啊等兄弟的捧场打赏! 第两零七章 挑逗   出了闲乐居,曲小苍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段沧海在外面等候,西门战缨佩刀在身,看了段沧海一眼,冷冷道:“你有护卫保护,也用不着我去送了。”   “战缨啊,这是神侯的美意,我若是拒绝,那就是不给神侯面子,神侯只怕不高兴。”齐宁叹道:“其实我也不想你送,要不我进去和神侯说一说,就说战缨你有公务在身,不想送我?”   西门战缨怒道:“不许你再这样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齐宁笑眯眯道:“要不叫你缨儿?神侯和我是朋友,你年纪小,我跟着神侯叫你缨儿,应该也可以。”   西门战缨恼怒无比,冷哼一声,抬脚便走,走出几步,回头怒道:“还不走?”   齐宁哈哈一笑,跟了上去,段沧海是个识趣的人,见此情状,嘿嘿一笑,远远跟在后面,免得去做电灯泡。   出了胡同,齐宁顺着长街慢悠悠走着,下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倒颇是热闹。   西门战缨见他走走停停,有些焦急,催促道:“你能不能走快一些?”   “战缨啊,不要心急嘛。”齐宁看她越焦急便越欢喜,慢悠悠道:“刚刚吃完饭,要是走得太急,恐伤身体,散散步,帮助消化,这一向是我的习惯。”   “你......!”西门战缨又气又急,若不是顾忌神侯,早就甩下齐宁离开。   齐宁跟在后面,只见这姑娘身形修长,今日没有披大氅,所以从后面倒也能够看出那玲珑浮凸的身材来。   或许是习武的缘故,这姑娘的胯骨微宽,屁股虽翘,却显得偏大了一些,略微过于丰满,不过腰肢却很细,这就显得屁股更是丰硕结实,走路的时候,两条大长腿很是矫健有力,大屁股一扭一扭,摇曳生姿,透着健美之感,却不失一股英姿飒爽之气。   齐宁心想抛去她冷冰冰的性格,这样的身材只怕是许多婆婆最喜欢的,好生养。   听到后面没有动静,西门战缨骤然转过身来,见到齐宁立刻移开目光,她眉头一紧,不由低头看了一眼,立刻发现其中关窍,脸颊一红,羞恼道:“你......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啊。”齐宁一副无辜样子,“战缨,你觉得我是在看什么?”   西门战缨握起拳头,冷声道:“你......你再乱瞧,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声音凶狠,可是脸颊红晕未散,冰冷之中,却也显出一丝女人味来。   齐宁道:“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是锦衣侯,你能乱打我啊?被神侯知道,那可是要惹大祸的。”   “你这种人,就该.....就该关起来。”西门战缨恨声道。   齐宁靠近过去,笑道:“战缨,你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啊?”   “误会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齐宁叹道。   西门战缨冷笑道:“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其实也不怪你。”齐宁道:“通常来说,出身豪门,然后长相英俊,风姿倜傥,口才出众,都会被人误会是纨绔子弟。”   西门战缨又好又好笑,板着脸道:“你英俊倜傥吗?我没有看出来。”   “那是你眼光不好。”齐宁道:“你不但看不出我的英俊,连我的内心你也看不出。我这人其实有不少优点,你要是用心发掘,一定会发现,说不定以后还会被我身上的许多优点所吸引。”   “我对你的优点没兴趣。”西门战缨淡淡道,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冰冷:“我听说前两代锦衣侯都是英雄豪杰,可是你......!”不屑一笑:“你身上没有一点英雄豪杰的影子。”   “哦哦,如此说来,老侯爷和大将军都是你的偶像?”齐宁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大意见。”   “你知道?”   “当然。”齐宁悠然道:“你可能觉得我也应该是个英气勃勃的锦衣侯,说不定你在见到我之前,一直在幻想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见到我之后,和你想的不一样,甚至有些失望,打破了你美好的幻想,所以你就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战缨,我说的没错吧?”   “混蛋。”西门战缨羞怒道:“谁说我幻想过你?我.....我为什么要幻想你?”   “哈哈哈,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怒了吧?”齐宁算准西门战缨不敢和自己动手,笑道:“其实我也能够了解,你年纪轻,有时候有些幻想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只是......!”   “姓齐的,你住口!”西门战缨握住腰间刀柄,厉声道:“你再胡言乱语,我一刀砍死你。”   她声音很大,四周不少人都瞧过来,西门战缨感觉许多道目光看着自己,扫了一眼,厉声道:“看什么看?”   人们都知道帝国早就颁下了刀狩令,普通人根本不能佩刀,这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佩刀在身,那就不是一般人,一哄而散。   齐宁皱起眉头,叹道:“你看看,大白天的,大伙儿看到你就像看到鬼一样,你也不检讨检讨自己?终究是个姑娘家,总是这样一副火爆脾气,以后谁还敢娶你?”   “有没有人娶我,与你无关。”西门战缨极力按捺想要一刀劈死齐宁的冲动,“你到底走不走?”   段沧海距离十多步远远远瞧着,看到西门战缨握刀,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停住,心知西门战缨绝不敢对齐宁下手。   齐宁苦笑摇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往前走。   西门战缨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道:“你自己走自己的,我不管了。”转身扭着屁股就要丢下齐宁,齐宁已经回头道:“段沧海,去告诉神侯一声,战缨公务在身,将我丢在半道上,我不怪她。”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竭力冷静下来。   她虽然并没有正式被编制神侯府,但却以能够进入神侯府侦破案件为最大的心愿。   方才如果西门无痕是以父亲的身份令她相送,只怕刚一出门就不管不顾,可是西门无痕以神侯的身份吩咐她,她却不能不考虑。   她自然明白,西门神侯以神侯的身份命令她,就等若已经给她暗示,已经承认可以让她进入神侯府当差,这是她梦寐以求之事,所以心里只想着护送齐宁回府是自己正式踏入神侯府的一次考验。   神侯府选人十分严格,没有经过神侯西门无痕的考验,根本没有机会进入。   现在有了这个机会,西门战缨又怎能放弃?   就当这是一次极其艰苦的考验吧!   看到西门战缨停下里,齐宁这才笑眯眯走过去,看了西门战缨一眼,见她面无表情,道:“战缨,你虽然名字里有个‘战’字,但现在咱们又不打仗,也不比武,放松一点,我到现在都没有看过你笑,要不你笑一个看看?”   西门战缨转过头,看着齐宁,十分认真道:“我不会笑,也不想笑,更不想在你面前笑,你放心,你永远也不会看到我在你面前笑一次,怎样,我说的够清楚了吧?”   “很清楚,很清楚。”齐宁点头道:“不过你以后要是在我面前笑了,那又怎样?”   西门战缨只觉得有一种无力感,换做别人,面对如此挑衅,她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说出手就出手,可偏偏眼前这个男人却是自己动不得的,她心里很奇怪,西门无痕一向眼界很高,看得上的没有几个人,怎地会对这个看起来十分轻浪的劣徒另眼相看?难道就是因为锦衣侯的招牌?最可气的是还偏偏要自己亲自护送,这才隔了几条街,这劣徒自己带了护卫,用得着自己去送?   这一刻她心生歹念,真想有一个厉害的刺客出现,一刀砍死这个劣徒。   “好,我要是有朝一日真的在你面前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西门战缨道:“你就算一刀杀了我,我也认了。”   “你看你这人,三句话不离打啊杀的。”齐宁一脸笑容,“你长得这么年轻漂亮,真要杀了你,谁又舍得?”   西门战缨紧闭双唇,再不多言,打定主意,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再和这劣徒多说一句话。   齐宁见她不说话,顿时有些没趣,穿过一条街,刚拐到另一条街上,就看到几个人匆匆跑过,正自奇怪,又见几个人正颇为兴奋地从自己面前跑过,伸手拉住了最后一个人,那人吃了一惊,扭头看了一眼,正要破口大骂,可是看到齐宁衣着华贵,身后还跟着一个佩刀的女子,脏话吞回肚子,勉强笑道:“这位.....这位公子,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跑错了地方。”齐宁道:“你从我面前跑过去,刚好我要找人问话,所以就找到了你。”说话间,又见前面有两三人像被狗撵一样往东头去,皱眉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往那边跑什么?” 第两零八章 擂台   那人被齐宁一把抓住,还以为犯了什么事情,听齐宁这般说,松了口气,笑道:“公子,那边可是有好玩的事情,你也赶紧去瞧瞧吧,比武擂台,连摆了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待会儿就能分出胜负了。”   齐宁错愕道:“比武擂台?”   “是田家在摆擂台。”那人解释道:“要是能够夺得擂台,就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据说还另有神秘礼物赠送。”   “一百两银子?”齐宁哑然失笑,若是换作之前,或许一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算凑合,可是最近接触的东西,动辄数千上万两,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少得可怜,而且立下擂台,仅仅只有百两银子,真正的高手,当然不可能为了这点银子自降身价去打擂台,“那神秘礼物又是什么?”   那人嘿嘿一笑,道:“听说是个极好的东西,有人说是要被田家招了做姑爷,不过到底是什么,咱们也只是猜测,不能确认。”   “哦?”齐宁前世却也经常听到“比武招亲”这个词,但却从不曾亲眼见过,这时候有了几分兴趣,“你是说田家摆擂台在比武招亲?”   “我也是听人私下里说的,田夫人也没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有些着急:“公子,我先过去瞧瞧,再迟恐怕就赶不上了。”   齐宁松开手,那人一溜烟跑了。   齐宁回头看了身边西门战缨一眼,笑问道:“战缨,要不咱们去看一看?”   西门战缨理也不理,心里想着,反正就花一下午时间任由他耗着,到了天黑,他总不能还不回府,管他做什么,跟到晚上也就好了。   神侯府许多吏员入职,要经受的考验严酷的很,有许多甚至要花上几个月时间才能通过,比起他们,一下午时间实在算不了什么。   段沧海此时却已经凑近过来,道:“侯爷,田家的比武擂台摆了好几天,不过上去比武的都是些三脚猫功夫,真正的高手,也没人会去。”   “一百两银子,让那些真正的高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像耍猴一样给别人看?”齐宁道:“这田家既然要设下擂台,就该大气一些,摆出个百两黄金,说不定还真能引来几个有真功夫的。”   段沧海笑道:“所以说女人做事,就是小肚鸡肠,上不了台面。”忽地意识到什么,扭过头,见西门战缨正冷冷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眸子此时却如同刀锋一般,犀利非常,段沧海立马知道自己失口,忙笑道:“西门姑娘,我......我不是说你。”   西门战缨冷笑一声,却也不说话。   齐宁却是忍不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田家摆擂台,第一天我就知道,只是京城里稀奇古怪的事儿每天都是成百上千,我觉着侯爷对这种小事也不会在意,所以没有禀报。”段沧海解释道:“这田家是做药材生意的......!”   “哦?”齐宁道:“也是开药铺的?”心想最近这阵子倒是和药铺较上劲了。   段沧海忙道:“不是,侯爷,田家做的药材生意,和普通药铺不同,咱们的永安堂,药铺里都是成药,田家和咱们不同,他们是做生药生意。”   “生药?”齐宁有些疑惑:“这有什么区别?”   西门战缨在旁听见,似乎是找到了让自己发泄之处,显出不屑之色,齐宁瞥了西门战缨一眼,道:“怎么,你觉得我不懂,你心里舒坦?难道你还知道不成?隔行如隔山,我又不是大夫,不知道自然不奇怪。”   西门战缨想要争辩,可是想到一旦和他说起话来,这劣徒一定是没完没了,干脆忍住不说。   “侯爷,生药就是未成形的原药。”段沧海有些尴尬,“药铺里的药材,都是已经处理过,买回去就可以煎服的,生药却不同,还需要晾晒制干,药铺是做病人的生意,田家却是做药铺的生意。”   “哦?”齐宁这时候明白过来:“永安堂也和田家做过生意?”   “做过的。”段沧海道:“京城像田家一样的药商,也有十多户,京畿周围,做这种生意的也不少。不过田家的生药大都是从巴蜀运过来,来源正宗,所以在京里还是有些名气,永安堂的许多药材,都是从田家进货。”   “你刚才说女人做事小肚鸡肠,那又是什么意思?”齐宁疑惑道:“该不会是田家药行由女人当家吧?”   “正是如此。”段沧海笑道:“侯爷有所不知,田家药行在京城已经经营了三代人,从我大楚立国开始,田家就是第一批进京的药商。田家本是巴蜀人,那时候战事刚息,伤病很多,而且还有一段时间流行瘟疫,田家很有眼光,本是巴蜀一个小小的药人,找到机会从巴蜀贩药入京,很快就成了气候,传到田仲盛的时候,家业已经不小,在京里也早就打下了根基,可惜......可惜三年前田仲盛亲自从巴蜀往京里运送药材的时候,遭遇了劫匪,不但十几车药材都被抢走,连人也被杀了。”   齐宁一怔,皱眉道:“那田家岂不是垮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多人都觉着田家肯定是撑不下去。”段沧海道:“田家虽然积攒了一些产业,但是那十几车的药材可不是小数目,都被抢走,几乎要将田家掏空,当时田家欠了不少债务,又被同行挤兑,谁都以为京城从此以后就不会有什么田家药行,但谁也没有料到,田仲盛虽然死了,可是他的遗孀却是了不得,硬是撑了下来,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不但将所欠的债务偿还清楚,如今田家药行在京城依然是生龙活虎。”竖起大拇指道:“那个田夫人,确实有些本事。”   齐宁问道:“那后来没有找到凶手?”   “事儿就发生在蜀地,据说当地的官员也确实调查过,但最终却是不了了之,到今天也没个答复。”段沧海道:“蜀地穷山恶水,盗匪劫财杀人,往山里一躲,谁还能找得到?不过是小小一个药商,蜀地的官员也不可能全力以赴真的去找什么凶手。”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这田家也真是倒了血霉,奇道:“田家是药材生意,怎么突然摆起擂台来?”   “到底为何,我也不大清楚。”段沧海道:“不过摆下擂台后,倒也热闹,虽然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但一开始许多泼皮无赖为了那一百两银子,还真是跑上擂台去碰运气,胡打一气,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齐宁笑道:“刚才那小子说还有个什么神秘礼物,还说要招姑爷,难不成那田夫人守寡三年,如今要找个夫君作伴?”也不管西门战缨在旁,问道:“段沧海,你说那个田夫人长的怎么样?”   “听说长的确实不差。”段沧海嘿嘿笑道:“侯爷,你要过去看一看?”   西门战缨听他二人对话,蹙起眉头,冷哼一声。   齐宁只当没听见,道:“段沧海,你也老大不小了,别人这个年纪,孩子只怕都成亲了,要不咱们过去瞧一瞧,如果真是那位田夫人招婿,你还看得上,干脆你上去亮一手得了,将那田夫人娶了就是。”   段沧海尴尬道:“侯爷,你.....你是在说笑话吧?”   “不是笑话。”齐宁一本正经道:“你在侯府效力多年,你自己不考虑,我也要为你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啊。”   西门战缨实在忍耐不住,别着脸,冷笑道:“无耻!”   “战缨,你这话什么意思?”好不容易这小妞冒出一句话来,齐宁立刻道:“你骂谁无耻?又怎么无耻了?”   西门战缨闭着嘴,也不争辩。   齐宁哼了一声,背负双手,便往东头去,段沧海犹豫一下,跟了上去,西门战缨恨恨看着齐宁背影,等他走出十来步远,终是一咬牙,一跺脚,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要找到擂台,十分容易,顺着街一路往东走,快要走到街口的时候,就看到前方拥挤着一群人,人头攒动,人群之中,果真摆了一张擂台,擂台并不大,挂着两面旗子,一面写着“承请英雄较艺”,另一面则是写着“必有厚礼相赐”。   此刻台上正有两人你来我往,激斗正酣。   段沧海虎背熊腰,有的是力气,既然侯爷要看,他自然是一马当先在前,在人群之中挤开一条道,齐宁十分轻松地便靠近到台下。   台上两人,一个四十出头年纪,身形粗壮,皮肤黝黑,与他对手的那人三十出头年纪,稍显斯文一些。   楚国禁止民间携带兵器,所以擂台比试,也只是拳脚比试,并无兵器。   齐宁扫了一眼,见到擂台后方不远,摆着三张桌子,三个身着青衫小帽的老头一字排开,正襟危坐,显得十分的认真。   齐宁心想难道这三位竟然是高手,在此监督比赛?只是看着三个老头的装束,像极了府里的仆人,心下一转,马上就明白过来,这三人只怕是田府的下人。   瞧见一个老头闭着眼睛,还以为是涵养极高,但那脑袋往前小鸡啄米似地点了几下,齐宁就知道那老头一定是睡着了。   台上打的虎虎生风,这老头还能睡着,可见这几天下来,对这类比斗也是见怪不怪,甚至提不起精神来。   ----------------------------------------------------------------------------------------------------   ps:感谢吾独宁汐好朋友成为本书新的舵主,在此特别感谢,百盟可能不现实,不过如果有朝一日能有百舵,那也算是荣耀,哈哈。   感谢喜欢望着你@百度、猛禽出动、墨名i三卫兄弟的捧场! 第两零九章 意外   齐宁看台上那两人,凭心而论,打起来也还有些套路,一拳一脚看样子也是练过些年头,那黑大汉的出手的力道明显更为浑厚,不过身法却比不得对手灵活。   此时那黑大汉明显是占据上风,对手只能依靠身法灵活闪躲,低下众人此时倒是热闹得紧,有的支持那黑大汉,也有支持那稍显斯文之人。   “战缨啊,你说这两人谁能胜出?”齐宁看了身边的西门战缨一眼,笑眯眯问道,西门战缨扭过脸,微仰着脖子,齐宁嘟囔道:“还以为你武功很好,原来连这两个人到底谁的本事高一点也瞧不出来,真是让人失望。”   西门战缨紧咬银牙,握起粉拳。   段沧海嘿嘿一笑,道:“黑大个底子扎实许多,另一个人不是对手,最多十招之内,黑大个必赢。”   齐宁心知段沧海当年是黑鳞营的勇士,实战经验丰富,那是一刀一枪从战场上淬炼出来,台上两人虽然有些架子,但段沧海既说黑大个会赢,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果然,黑大个连续打出数拳,都被对手闪开,对手此时已经是大汗淋漓,谁都看得出来,这黑大个出拳凶狠,似乎也是被惹急了,那对手只要被打中一拳,十有八九非要重伤不可。   “这黑大个武功实在不错。”旁边有人听到段沧海的猜测,立刻道:“连续打了三天,头一天都没什么好瞧得,昨天上午开始有些看头,打得凶狠一些,有一个人连续打败了四个人,本以为胜券在握,可是这黑大个昨天下午忽然出现,从昨天到今天,连上这个,已经是第八个了。”   “是啊,这黑大个真是厉害,前面七个都被他打的心服口服,有两个还被打的起不来身,是被抬走。”又一人插嘴,似乎是在显示自己对这场赛事知根知底:“这一个要是再被打趴下,估计没人再敢上去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厉吼,齐宁瞧过去,却只见到那黑大个竟然已经趁机抓住了对手的腰间,猛一用力,已经抬起手臂,将那人高高举过头顶,四下里发出一阵惊呼,却见那黑大个又是一声咆哮,用力向下狠狠一砸,对手被狠狠砸在地上,齐宁站在前面,甚至已经听到骨头断裂之声。   那人被砸在地上,果然是挣扎两下,口中喷出鲜血,溅在擂台之上,痛苦哀嚎,随即看到监督的三名老头,其中一人起身来,招了招手,从边上跑出几个青衣小帽的家丁,到台上将那人抬了下去。   黑大个为了方便打斗,本就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单衣,此时击倒对手,兴奋之下,竟是大吼一声,将身上的单衣也扯了下来,露出一身黝黑结实的肌肉,拍了拍自己胸口,大声道:“还有谁?”   人群顿时一阵沉寂。   虽说一百两银子以及那神秘礼物确实吸引了不少人,可是这上台的代价可不轻,按照擂台的规矩,上台打擂,只要不出人命,就算是打成了重伤,所有的诊费也是要自己来承担。   头一天只是一些泼皮无赖打斗,及时打伤,也不过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可是从昨天下午开始,已经有四五个登台打擂之人被打成了重伤,有的是骨头断裂,更有的是被打成了内伤,一旦受了这样的重伤,且不说诊金昂贵,就算是恢复起来,最少也是三五个月的事情。   这黑大个身材如同黑塔,全身肌肉虬龙盘绕般,再加上满脸横肉,面色凶恶,气势上已经让许多人心里发寒。   “还有谁?”黑大个又大叫一声,握起双拳,“有种的给老子上来!”   小半天,都没有人应答,齐宁虽然觉得这黑大个太过嚣张,但他当然不可能登上这个擂台。   却见到居中而坐的那青衣小帽的老头站起身来,咳嗽两声,走上擂台,拱了拱手,道:“诸位,这位壮士已经是连胜八场,真是勇猛绝伦,却不知道在场还有哪位英雄愿意上来一试身手?”   便听到下面有人叫道:“田管家,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人再比了,这位黑壮士冠绝群雄,是这场擂台赛的胜者。”   一时间便有不少人起哄。   齐宁心想这还真是脸皮厚,什么时候就成了冠绝群雄?京城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真正的英雄豪杰可不会为了一百两银子登上这个擂台。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身边的段沧海,真要上台了,不出十招,定能将这黑大个打得满地找牙。   那田管家扫了一眼擂台下的众人,咳嗽两声,才道:“还有一会儿,就是申时了,按照这次擂台赛的规矩,申时一过,还能留在擂台上的,就是最后的胜者。一百两银子如数份上,此外还可以去见夫人,得到我家夫人准备的神秘礼物!”   “田管家,你也别啰嗦了,到底是什么神秘礼物,这可都已经憋了三天了。”台下有人大叫道:“听人说神秘礼物是要招姑爷,这是真是假?”   “田管家,是谁在招姑爷?”又有人叫道:“是不是田夫人?要真是田夫人,我现在就上擂台碰碰运气,输了自认活该,赢了说不定还能娶到田夫人。”   台下一阵哄笑。   田管家沉下脸来,道:“不可胡说。”四下又扫了一遍,然后转身看了看那黑大个,微皱眉头。   那黑大个却是哈哈笑道:“俺赢了,你现在就带俺去见你家夫人,要是你家夫人真的要招俺为男人,那一百两银子俺也不要了。”   “壮士稍安勿躁。”田管家勉强笑道:“神秘礼物是什么,要见了夫人才知道,莫要听信那些胡言乱语。”往台下看了一眼,道:“当真没有英雄敢再上来?”   齐宁心知大局已定,想上台的都已经在台下,不想上去的也不在这边,接下来也没什么好戏看,正准备转身离开,忽地感觉到腰间一紧,扭过头,只见到西门战缨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瞧着自己,他隐隐觉得不妙,道:“你要做什......?”   话没说完,却感觉自己腰间又是一紧,随即整个人已经飞身被提了起来,心想看来这臭娘们憋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要对自己动手,此时身在空中,他反应极快,一个转身,十分潇洒地落了下去。   也就在这时,听到四周一阵骚动,不少人已经大声叫道:“好,又来一个英雄好汉!”   齐宁一怔,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落在了擂台上。   他向下看过去,只见到西门战缨面带冷笑,正盯着自己。   一瞬间,他便即明白这小娘们的心思,正要上前发作,便听得身旁那黑大个如雷般的声音道:“好,俺正嫌打的不痛快,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哟呵,还是个小嫩鸡儿,来来来,让俺瞧瞧你胆子有多大。”   所有人只是看到齐宁从台下飞起,然后潇洒落地,除了段沧海发现有异,并无人察觉是西门战缨将齐宁提上了擂台。   众人看到齐宁衣着华美,长相还算俊朗,年纪轻轻,身高与那黑大个比起来,只到黑大个胸口那么高,顿时便有一些人觉得齐宁是自寻死路,亦有人看到齐宁上台的动作很是潇洒,心想说不定这年轻人还有些机会。   西门战缨憋了半天的火,这一次终于找到机会,趁齐宁不注意将他送到台上,憋在心里的火顿时消去不少,暗想看你嚣张跋扈,现在送你上台,看你还威不威风?   锦衣侯府之前与神侯府的关系还算十分融洽,而齐景和西门无痕的交情也算不错,所以西门战缨对锦衣侯府的情况也是略有些了解。   虽然在那夜发生误会之前,她从不曾见过锦衣世子,不过却也听人提及过,说锦衣世子脑筋迟钝,颇为痴傻,所以便觉得这样的痴傻之人即使出身在武勋世家,却也不可能学到什么高明的武功。   虽说见到齐宁之后,和传言中的那位锦衣傻子并不一样,不过西门战缨也没见过齐宁身手,所见到的只是齐宁吊儿郎当的模样,和自己所见的大部分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只觉得将他送上擂台,今日定能让这劣徒大大出丑。   她倒不担心齐宁朕的会被黑大个所伤,段沧海的身手她也能够瞧出来,武功远在黑大个之上,齐宁真要有危险,段沧海当然不会束手旁观。   不过堂堂锦衣侯,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擂台,却又不敢与人比试,反倒要自己的护卫相救,这终究是很丢脸的事情,西门战缨一想到齐宁马上就会出现尴尬的景象,心头大是舒畅,神色也不似之前那般冰冷。   齐宁瞪着西门战缨,这大屁股姑娘的心思他自然是瞬间就明白,听到黑大个在旁聒噪,扭头看了一眼,皱眉道:“我不是要和你打。”   “哈哈哈哈......!”黑大个大笑道:“你不和我打,又跑上来做什么?要逞英雄吗?”   在黑大个眼中,这年轻人还真是不知死活,自己只怕用不了一招就能将这年轻人踩在脚下。   段沧海却已经是做好了准备,只待齐宁真有危险,立刻出手。   齐宁也不管他,便要下擂台,找个没人的地方,狠狠地教训这大屁股姑娘一顿,只走出两步,还没到擂台边沿,四下里便一阵嘘声,黑大个却已经抢上前来,伸手搭在齐宁肩头,冷笑道:“想走?既然登台,就要比试,难道你不知道规矩?你要下去也可以,要么将俺打倒,要么让俺打你一顿,让人给你抬下去。”   齐宁瞅了一眼黑大个搭在自己肩头的手,皱眉道:“手拿开!”   却见到那田管家已经带着笑脸过来,语气和蔼:“这位小公子,你是要打擂台?申时还没过,这时候刚刚好!”   齐宁道:“我没想打擂台。”   田总管脸上笑容立刻消失,皱眉道:“可是.....可是规矩就是规矩,你上了台,要是就这样下去,可不大妥。”   “原来是个怕死的。”台下已经有人嘲笑道。   又有人道:“要知道上台可以不打,我早就该上去显摆一下,反正不用打,也可以装一下威风。”四周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段沧海皱起眉头,上前一步,正要说话,齐宁瞧见,却是微微摇头,这才叹了口气,侧着头,看着那黑大个道:“我不和你打,就没有人和你打,你就是最后的胜者,那一百两银子归你,还有神秘礼物也唾手可得,这岂不是更好?”   黑大个嘿嘿笑道:“俺本想凑足十个数,打败十个人再拿奖励,可是从昨天到现在,在你之前,只有八个人敢和俺打,俺心里不痛快,加上你,虽然还不到十个,但九个总比八个好。”   “如此说来,你是觉得必胜无疑?”齐宁叹道:“不作死就不会死,你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黑大个手上力道加重,沉声道:“小娃儿,今天就让俺瞧瞧,到底是谁作死。”他话声刚落,众人却见到齐宁的身子猛然一矮,许多人还没回过神来,便见到齐宁两只手已经搭在黑大个那条手臂上,随即听到“喀扯”一声响,齐宁已经瞬间后退。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瞬间发生,许多人都没看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黑大个一脸懵逼,随即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左臂软软地垂着,还在晃荡着,很快,一阵剧痛从左肩瞬间蔓延开去,黑大个这才“啊”地叫了一声,痛苦不堪,却原来是在电光火石之间,齐宁已经卸了他的胳膊。   齐宁虽然目下还不能调动自己体内的内力,可是他的格斗术却没有拉下,格斗术的技巧依然是娴熟无比。   格斗技巧之中,对于敌人关节的攻击,那是重中之重,黑大个在身后用手搭在齐宁肩头,这样的姿势对格斗高手来说,那是最致命的招数,齐宁根本不用费事没心思,只是用自己最熟练也最基础的手段,便轻易地卸掉了黑大个的胳膊。   他速度奇快,卸掉黑大个胳膊之后,黑大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手臂软耷耷垂下去,黑大个瞬间也没有感受到疼痛。   四下里顿时一阵寂静,在黑大个的惨嚎声中,本来有些哄乱的台下瞬间就静下来,眼前的一幕,没有一个人能想到。   西门战缨睁大了眼睛,漆黑水灵的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   ps:这个月有双倍月票的活动,十九号中午十二点开始,到时候投一张月票算两张,有月票的兄弟姐妹可以等月票活动的时候再投,争取这个月能有个好名次,谢谢大吉! 第两一零章 神秘礼物   今天第二更,求收藏!   ------------------------------   黑大个额头冷汗冒出,此人着实强悍,忍着疼痛看向齐宁,猛地嘶吼一声,宛若野兽,竟是向齐宁猛扑过去。   他这一下拼了力气,如同一头猛虎扑过去,齐宁心知此人的力量极大,不可硬碰,左脚往左前方踏出,身形鬼魅般轻松闪躲开去。   这黑大个虽然练过几年,有些根底,但面对逍遥行这般玄妙莫测的步法,根本没有任何机会,齐宁躲过之时,已经闪身到了黑大个的身后,面对黑大个,他当然不必按照逍遥行的步法从头到尾走上一遍,回过身,已经抬起脚,在黑大个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   黑大个本就是往前冲,已经刹不住车,齐宁这一脚火上浇油,黑大个踉跄往前冲出好几步,眼见得便要冲下擂台,擂台下面的人们见状,都是大惊失色,已经有人惊呼出声,好在那黑大个最后一步终是稳住。   众人舒了口气,黑大个回转身,却见到齐宁已经近在眼前,吃了一惊,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齐宁嘿嘿一笑,抬脚已经踹在黑大个的小腹处,黑大个再也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已经向后仰倒,从擂台收摔了下去。   本来擂台下的人们看到黑大个刹住脚,正自庆幸,却想不到一口气还没松,黑大个还是倒下来,一时间乱作一团,只是众人拥挤成一团,哪里能够躲开,黑大个摔落下去,一下子压倒了三四个人,顿时间鬼哭狼嚎。   齐宁这才走到擂台边上,冲着摔下擂台的黑大个叹道:“我说我不打,你非要我打,这能怪我咯?”   西门战缨嘴唇动了动,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齐宁三招便即将黑大个打下擂台,这是打死她也料想不到的结果。   从头到尾,她自然看的清楚,那黑大个确实是存了轻视之心,而齐宁出其不意瞬间卸了黑大个的胳膊,黑大个被激怒之下,齐宁又用极其诡异的步法轻易躲开,然后借势打势,将黑大个踢下了擂台。   整个过程,看上去赢得极其轻松。   可是西门战缨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黑大个太过轻敌,如果不是齐宁突然出手,如果不是齐宁忽然走出极其诡异的步法,齐宁绝不可能如此轻松就能将黑大个打下擂台,但她心里却也承认,齐宁出手卸胳膊的手法异常的干净利落,而那闪躲的步法,也确实高明得紧。   她本以为这次可以让齐宁大大出丑,却万想不到竟然让齐宁大显威风,意外之余,这时候才知道,这个年轻的锦衣侯,却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不学无术,至少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了得。   段沧海看了西门战缨一眼,笑道:“我们家侯爷自幼苦练,神功无敌,可是却从来不在人前显摆,西门姑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也见识不到侯爷的神技。”   西门战缨心里有些尴尬,但神情却还淡定,此时感觉齐宁深藏不露,竟不是那般容易看透。   齐宁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要跳下擂台,却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转身,只见那三个负责监督的老头儿都站在自己身后,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齐宁,直直望着,一时间也不说话,将齐宁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吸引着这几个老头儿?   虽然齐宁自己承认自己有些吸引力,可是他想吸引的可不是几个干瘪的老头儿,咳嗽一声,问道:“你们.....你们看什么?”   三个老头儿互相看了看,随即又打量齐宁一番,脸上都露出微笑来,不过那种眼神,就像观赏动物园里的猴子一般,让齐宁很是适应不了,皱眉道:“几位,你们要是不说话,我可要走了,告辞!”   他刚说完,两个老头竟然一左一右抓住了他手臂,也亏这几个老家伙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但动作却不慢,齐宁一怔,本想甩开,却又担心自己稍一用力,这两个老头会躺在地上碰瓷,只能道:“你们要干什么?赶紧放开?我敬你们是老人,可是不要为老不尊。”   “公子贵姓?”中间那老头笑眯眯看着齐宁,“你不要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刚刚申时已经过了,你是最后一个站在擂台上的人,这次擂台大赛,你就是最后的赢家了。”   “啊?”齐宁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本是想教训那霸道的黑大个一下,谁知道稀里糊涂竟然赢了擂台冠军。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最后的胜者,不还是有一百两银子吗?虽然不算大,但苍蝇再小也是肉啊。   “这位公子形貌英俊,武功高强,胆识过人,举止潇洒,气宇轩昂,聪慧了得,夺得擂台冠军,乃是实至名归。”那老头舌头十分利索,用词不少,似乎也读过几本书,年纪虽然不小,但中气还足:“小老姓田,乃是田家药行的管家,公子叫小老田管家就好。”   “哦哦,田管家,多谢你的夸奖。”虽然觉得田管家说的有些过了,但好听的话总不会让人反感,齐宁笑道:“你先让这两位老.....老先生松开,我又不会跑。”   “公子,夫人设下擂台,就是要找到公子这样的年少俊才。”田管家笑道:“我们几个职责在身,不瞒你说,还真怕你跑了。”   “那你们想怎么样?”   “来人啊!”田管家回过头,使了个眼色,一名青衣小帽的家丁端着放有一百两银子的银锭过来,夕阳西下,那银锭子在夕阳之下闪烁银光,田管家也不急着将银子交给齐宁,冲着下面一拱手,道:“诸位老少爷们,大家也都看到了,这位......哦,公子贵姓?”   “姓齐!”   “是是,大家看到了,齐公子武功高强,夺得了最后的胜利,大家伙儿可有什么意见?”田总管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   齐宁三招将黑大个打下台,众人都是亲眼所见,吃惊之余,却也知道齐宁的武功显然是在黑大个之上,已经有人叫道:“实至名归,田总管,赶紧带这位公子去见你们家夫人吧。”   锦衣世子一直都是脑筋迟钝,顾清菡为了照顾,并没有让锦衣世子轻易出府,即使出门,那也是乘坐马车,并不轻易见人,所以这条街虽然离锦衣侯府不远,但却没有人识得站在台上的这位“齐公子”就是锦衣侯。   而且这天下姓齐的人不在少数,众人兴奋之下,也没有往锦衣侯身上想。   田管家笑眯眯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看来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向身边那家丁使了个眼色,家丁将托着银子的托盘送到齐宁面前,齐宁也不客气,将那几块银锭子拿在手中,然后丢给擂台边上的段沧海,道:“先收着!”   段沧海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天下自然没有人和银子过不去,而且这些银子也不是偷抢而来,当下收了起来。   西门战缨虽然对齐宁颇有些刮目相看,却还没有到立刻改观的地步,见齐宁如此,嘟囔一句:“贪财好色......!”声音很小,也没有几个人听见。   今天走在路上,齐宁跟在她身后偷看,被西门战缨发现,心里一直觉得这劣徒十分好色,现在看他笑眯眯拿了银子,自然是贪财。   “齐公子,小老已经派人迅速去通知了夫人,咱们现在就过去见夫人。”田管家笑呵呵道:“不知你还有什么其他要求没有?”   “去见夫人?”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怕天黑之后赶不回去让顾清菡担心,道:“田管家,去见你们家夫人,是不是为了领取神秘礼物?”   “不错不错,齐公子智慧过人。”田管家道:“咱们现在就走吧。”吩咐道:“来人啊,赶紧将擂台拆了。”   “等一下。”齐宁道:“田管家,我想问问,那个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很普通,我看我也不必去了,我家里还有事,要先回去忙了。”   擂台下许多人根本没有散去,靠前面的人听到齐宁这般问,顿时就叫道:“是啊,齐公子都已经胜了,擂台结束,田管家,你们家夫人到底准备的是什么神秘礼物,现在还不赶紧说出来?”   “是啊,咱们等了三天,就是想知道那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再卖关子了。”   田管家拱手道:“大伙儿别急,设立擂台,有言在先,最后的胜者,可以获得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外加我家夫人准备的神秘礼物,既然是神秘礼物,当然不能现在就公布于众,而且不瞒诸位,这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我们几个也不知道,礼物在夫人手中,只有见到夫人,才能知晓,实在是对不住了。”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埋怨声。   “齐公子,我们田府就在后面,拐一下就到。”田管家见齐宁有一丝犹豫,急忙道:“夫人嘱咐过,擂台结束之后,一定要将冠军请过去,夫人说了,神秘礼物十分珍贵,那才是设下擂台真正的奖励,绝不让人失望。”   本来设下擂台只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实在是太少,齐宁觉着那田夫人出手实在有些小气,就算真的有什么神秘礼物,估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过听田管家这样说,齐宁心想难不成那神秘礼物真的是什么好东西?心里有一丝好奇,看看太阳还没落山,而且田府就在附近,犹豫一下,觉着就算前去看一下倒也无妨,忽地瞥见西门战缨正看着自己,心想这婆娘就是担心自己在外游荡不回府,冲着西门战缨嘿嘿一笑,这才点头道:“也罢,我就陪你们走一趟,可千万别让人失望。”   西门战缨就怕齐宁在外耽搁时间,听他答应去田府,一咬牙,狠狠瞪了齐宁一眼。   擂台这边自有人收拾,另外两名老头负责在这边指挥收拾,田管家则是领着两个家丁,带着齐宁往田府去,段沧海自然是跟着,西门战缨虽然心下恼怒,可是没有将齐宁送回府,也不敢离开,只能愤愤跟着。   大部分人都散去,却还有几十个人想着看看热闹,跟在后面一起往田府去。 第两一一章 田夫人   第三更奉上,求订阅!求收藏!求订阅!   -----------------------------------------------------------   田府果然如田管家所言,并不是很远。   走到街头,往南边一拐,然后到得另一条街上,很快就看到一座大宅院,青砖红瓦,棕黄色的大门。   田家虽然是京城数得上号的药商,但毕竟不是官宦人家,倒也不敢使用显眼的朱漆大门。   几十号人跟着到了田府门口,门前早已经有三四名家丁在等候,显然是得到了消息,看到田管家领着齐宁过来,急忙将齐宁迎入府中,那田管家也看出段沧海和西门战缨是齐宁一路人,所以也请了进去。   至若那几十名跟来看热闹的群众,自然不能进入府中,惹得众人好一阵埋怨。   田府虽然不算小,但是比起锦衣侯府,无论是规模还是府中的景致,远远不如,不过比之一般的大户人家,却是强出许多。   庭院里树影斑驳,草坪间有株三四人合围才能抱住的大树,府内的下人自然也比不得侯府那般众多,顺着青石小道走到客厅的途中,却是看到三四名家丁和三四名丫鬟,见到齐宁,都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发出轻笑。   到了客厅,田管家请齐宁三人坐了,立刻有人奉茶上来,田管家道:“齐公子少坐,小老这就去禀报夫人。”拱拱手,先推了下去。   段沧海端起茶盏,只喝了一小口,微皱眉头,左右看了看,才道:“这田家也算是有字号的大户,家资殷实,怎么饮的茶却如此一般?”   西门战缨瞥了段沧海一眼,也不说话。   齐宁端起茶盏,看了一眼,茶色一般,这阵子他喝的好茶不少,也能分辨出好歹,心知段沧海所言不差,这田府的茶实在是很一般。   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过来喝茶,只是想看看那神秘礼物究竟是什么,另外也是故意想要逗弄西门战缨。   “战缨啊,今天可多谢你了。”齐宁笑眯眯道:“如果不是你让我上台,那一百两银子还真是拿不到手,待会儿还有个什么神秘礼物,我要是觉得不喜欢,可以送给你。”   西门战缨今日失算,听得齐宁挑衅,便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却还是嘴硬道:“投机取巧,赢得又不是光明正大。”   “这就是你不对了。”齐宁放下茶杯,“什么叫做不是光明正大?我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败那个黑大个,利用的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难道这还有错?战缨啊,我是真奇怪,你练武功难道不是讲究干脆利落?”眼珠子一转,笑道:“我明白了,姑娘家嘛,讲究花花套路,华而不实......!”   “谁说的?”西门战缨立刻竖起秀眉:“你不就是打败一个鲁莽的莽夫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样说来,你也能在三招之内打败他?”齐宁故意睁大眼睛:“我还真是没看出来。这样吧,今晚你要是有空,咱们两个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较量一下,你要是有本事,咱们就大战三百回合,我只怕你坚持不了一会儿,就向我讨饶,我可是很勇猛的。”   段沧海立时感觉侯爷这话听着总不对劲,只一想,便体会出其中的味道,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西门战缨本来还没什么,可是听段沧海一笑,立时也感觉出话中的猥琐味道,霍然起身,“呛”的一声,已经拔出刀来,竖起秀眉,厉声道:“姓齐的,本姑娘一忍再忍,可是你得寸进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刀砍死你?”   段沧海心道侯爷也真是有些过了,虽说这姑娘脾气不好,但怎么说也是神侯西门无痕的女儿,调侃几句也就罢了,可是真要调戏起神侯的女儿,终究不妥,已经起身笑道:“西门姑娘,你别误会,侯爷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和你切磋武功,侯爷武功了得,姑娘你武功也不错,高手见高手,有切磋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嘛,先消消气。”   齐宁耸耸肩,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西门战缨,装作无辜道:“战缨啊,我又是哪里说错了,让你如此生气?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所以误会我啊?”装模作样想了一想,道:“我也没说错什么啊,不就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比武切磋吗?”眼睛忽地一亮,似乎是刚刚想到什么,笑道:“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哈哈哈,你这孩子,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难道你以为我要和你.....。哈哈哈.....,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你真是......哎,真是让人害羞!”   西门战缨极力忍耐了半天,此时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娇叱一声,欺身向前,挥刀便往齐宁临头砍了下去。   段沧海骤然变色,跨出一步,抬手去抓西门战缨的手腕,齐宁却早已经有了准备,西门战缨挥刀砍过来之时,他已经一个斜翻,从椅子上跳开过去,见得西门战缨气得俏脸发白,脸蛋却偏偏泛红,喝道:“西门战缨,你要来真的?”   “本姑娘今天就要杀死你这个好色之徒。”西门战缨还要上前,段沧海已经抓住她手臂,厉声道:“西门战缨,令尊若知道你如此,你可知道后果?”   西门战缨一怔,便在此时,那田总管已经笑呵呵进来,看到西门战缨手中拿刀,愣了一下,有些发怵道:“这位.....这位姑娘要做什么?”   “没事没事。”齐宁笑道:“田总管,是不是带我去看神秘礼物?”   田总管忙道:“齐公子,您随小老来。”向段沧海二人道:“两位且在此稍候!”   段沧海看向齐宁,齐宁已经道:“段沧海,你好好教育她一番,没大没小,真是没礼貌。”跟着田总管出了客厅,到了一处更为僻静的厅内,田总管请了齐宁先坐下,陪笑道:“夫人立刻就过来。”   正在此时,却听到脚步声响,从门外走进一个成熟美丽的身影,齐宁瞧了一眼,只见来人面带笑容,神态亲切,穿着颇为华美,心知这就是田夫人。   之前齐宁就听段沧海说,外面传言田夫人长得不错,现在看见,才知道这田夫人非但是长得不错,而且实在是太不错。   田夫人生的极美,眉毛弯弯,睫毛长长,小嘴红润,皮肤水嫩光滑,保养得极好,面颊生晕,身材窈窕,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来岁的花信少妇,身材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充满了成熟妇人的风韵,魅力动人。   田总管已经退在一旁,向那妇人道:“夫人,这就是此番擂台赛的胜者齐公子!”   齐宁心想如此美貌动人的妇人却是个寡妇,真是可惜,不过这妇人能在其夫去世之后,硬是将田家药行撑了下来,却也实在是很不容易,心底下还真是有几分钦佩,起身来,拱手笑道:“见过夫人!”   那田夫人笑颜如花,扭着腰肢走过来,绕着齐宁走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倒像是在看一件货物一样。   被这成熟美貌的妇人盯着看,齐宁有些不适应,勉强笑道:“夫人.....夫人有何指教?”   “你姓齐?”田夫人声音柔美,似水如歌,清澈动听,她相貌本就娇美,配上这声音,让人听着倍感舒服,心旷神怡。   “正是。”齐宁笑道:“听说夫人在这边准备了神秘礼物,所以心中好奇,专门过来看一看。”   田夫人绕了一圈,终于站在齐宁面前,笑道:“不错,是有神秘礼物,不要拘束,先坐下说话。”向田管家道:“你去沏茶来。”   田管家答应一声,先退了下去。   田夫人这才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含笑问道:“齐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你可是京城人士?”   她声音柔美动听,那笑容更是让人有亲切感,此时靠的很近,齐宁便能闻到从夫人身上弥漫出来的淡淡清香,看向田夫人,这时候发现,田夫人肌肤水嫩,白皙如玉,吹弹欲破,人近三十,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细纹,可说是保养的极好,最让人注意的却是她左眉的眉角有一颗殷红的美人痣,虽然不大,却让这种本就成熟美丽的脸庞显得更是风情动人。   “是,我是京城人士。”齐宁点头道:“我叫齐宁!”   “齐宁?”田夫人笑道:“宁静致远,这名字很好。”   也不知道她是根本不知道锦衣侯的名字,还是并没有想过眼前这人就是锦衣侯,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从一开始,眼睛就一直在齐宁身上上下打量,水汪汪的眼眸里甚至显出满意之色来。   齐宁也曾有过风花雪月的日子,对女人的心思多少还是能够揣摩一二,这田夫人从开始就盯着自己看,而且一直带着娇美笑容,一般人看在眼里,只怕会怦然心动,只觉得这美貌的妇人只怕是对自己有意思,可是齐宁却敏锐地感觉到,这田夫人或许对自己很满意,但绝对不是女人对男人那种喜欢。   “夫人,不知道那神秘礼物是什么?”虽然和一个美貌的女人坐在一起是让人很舒畅的事情,但被她一直像看货物一样盯着看,还是让齐宁感觉有些不自在。   田夫人美眸一转,想了一下,似乎还在考虑,片刻之后,才问道:“齐公子,你家中可有妻子?是否成家?”   齐宁一怔,摇头道:“没有,我.....我尚未成家。”   田夫人欢声道:“你还没成家?那.....那可好极了,我就是要你这样的少年郎!”她美眸泛光,显然是极为欢喜。   --------------------------------------------------------   ps:感谢宗师楚月婵好朋友的再次破费,感谢深渊之雨丶、葱花27、紫宇1众兄弟的捧场! 第两一二章 变脸   齐宁吓了一跳,心想外面传言神秘礼物是田府招姑爷,难不成竟然是真的?这成熟貌美的田夫人寡居三年,受不了孤单寂寞,要重新找一个男人?   田夫人看出齐宁脸上显出惊讶之色,立时明白过来,白嫩的脸颊却是一红,风情万种,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哎,齐公子,你既然上台打擂,应该也听说了一些流言。”   “夫人指的是什么?”   “打擂台的神秘礼物,有人说是田府要招姑爷,你可听过?”田夫人美眸如雾,看着齐宁。   齐宁道:“这既然是流言,自然不会是真的。”   田夫人笑道:“其实那就是真的。”   “什么?”齐宁一怔,失声道:“夫人,难道......难道神秘礼物真的就是.....就是田府招姑爷?”   “没错。”田夫人干脆利落道:“齐公子既然打擂台,应该也知道我们田家的一些情况,我们田家缺少男丁,需要一个撑起家门的男人。”   齐宁苦笑道:“如此说来,夫人是.....是要和我成亲?”   田夫人一怔,随即满面羞红,道:“哎呀,你.....你胡说些什么呢?谁......谁说要和你成亲。”她本来举止颇为大方,可是此刻却有些慌乱起来。   齐宁有些尴尬,却诧异道:“夫人不是说要找一个撑家门的男人吗?那......!”   “你误会了。”田夫人急忙解释道:“田府招婿,不是.....不是要和我,是和我女儿,你要做我的女婿。”   “啊?”齐宁一怔,这才明白过来,一时间也觉得大是尴尬,忙道:“夫人,那个.....真是对不住,是我误会,这个......!”   田夫人此时倒已经恢复过来,笑道:“不碍事,我没有说清楚,也怨不得你会误会。再说了,我已经人老珠黄,芙儿她爹走了后,我就一心想要维持家门,可没有想过其它。”咯咯笑了笑。   她显然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这误会若是不解开,遮遮掩掩,以后反倒会更尴尬,还不如直接说透,反倒是显得落落大方。   齐宁看着这成熟美妇笑颜如花,心想你可不是人老珠黄,就算不是风华正茂,起码也是个徐娘半老。   此时也是明白过来,搞了半天,神秘礼物还真是招婿,只是要娶的不是成熟美貌的田夫人,而是她的女儿。   也难怪田夫人刚才进来之后,盯着自己看了半天,却原来是在给自己的女儿挑女婿。   这田夫人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齐宁此刻却已经对她是刮目相看,毫无疑问,这美妇人确实有着极精明的头脑。   所谓的神秘礼物,解释权最后是在田夫人的手中,她的最终目的虽然是为了挑选女婿,但却留了一手。   齐宁甚至怀疑,如果真的是那个黑大个夺得了擂台赛最后的冠军,那神秘礼物恐怕就不是招婿了,他有理由相信,自己的年纪和外表,确实被田夫人所看重,所以田夫人这才告之神秘礼物就是招婿。   设下擂台为了招婿,却又留了一手,田夫人确实够精明。   便在此时,田管家已经亲自端了托盘进来,先为齐宁奉了茶,这才在田夫人边上也放了一只茶杯。   只是田夫人那只茶杯放下时,齐宁却听到“叮”响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齐宁听力极好,感觉有些奇怪,只觉得田夫人那只茶杯放下时宛如放了一只空茶杯。   “夫人,八宝堂的刘掌柜刚才派人过来,让我们送一百斤苦木和一百斤竹茹过去。”田管家微凑近田夫人,低声道:“刘掌柜让人问一声,价钱能不能再便宜一些?要是不能便宜,能不能再多送几斤。”   田夫人立刻道:“都做了几年的生意,我们田家药行的药材货真价值,价格公道,绝不能再便宜。他让多送几斤药材?告诉他,没有多余的,一斤也不成。”   “老奴知道了。”田管家答应一声,正要退下,田夫人问道:“你去让芙儿过来一趟,见见齐公子。”   田管家退下后,田夫人才笑道:“齐公子,我设下擂台,也是没有法子。要找一个撑起家门的男人,总不能随便找寻,要找一个有担当的英雄好汉,有武艺在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是了,你是京城人士,住在哪里?你回去之后,让你家人过来一趟,咱们谈谈亲事。”   她倒是干脆利落得很。   齐宁此时也明白过来,田夫人挑婿,花费周章设下擂台,其用意是要挑一个武功不错的女婿。   他已经略微知道了一些田家的事情,田夫人的丈夫三年前被强盗所杀,至今还没有破案,而田夫人撑了几年,显然也是觉得太过艰难,所以要找一个男人分担一些肩上的担子,如果真的成了田家的女婿,自然要顾及田家的药材生意,免不了要经常外出运送药材。   有前车之鉴,田夫人自然觉得要找一个懂得武功的女婿才能够更为安全。   齐宁只是好奇过来看看神秘礼物到底是什么,当然不可能要成为田家的女婿,笑道:“夫人只怕是误会了,其实我登台打擂,是个误会,并不是真的为了和人比试。”   田夫人一怔,显然是没有听懂:“齐公子,你什么意思?我.....我没听明白。”   “夫人要招女婿,恐怕我不合适。”齐宁端起茶杯,笑道:“而且我也没有想过现在就成亲。”   打开茶盖,这茶水比先前在正厅那杯茶显然是要好很多,可是只放了寥寥几片茶叶,水色淡的很,齐宁一愣,心下有些哭笑不得,暗想这田府待客实在有些寒酸,先前粗茶待客且不说,现在好不容易上了茶来,竟然只有几片茶叶。   田夫人漂亮的脸上本来带着亲切笑容,此刻笑容先是僵了一下,随即蹙起柳眉,问道:“你不会是说,你不答应成为我田家的女婿吧?”   “夫人,虽然有些遗憾,可夫人没有听错。”齐宁道:“我和令嫒从来没有见过一面,连话都没有说一句,就这样仓促决定婚事,实在是太过草率。而且我也说了,暂时还没有打算成亲,所以......!”   “所以你当我们田家的擂台是场儿戏?”田夫人俏脸沉下来,不悦道:“齐公子,芙儿的爹虽然不在了,可是我们田家却从来不失信于人,就算是孤儿寡母,只要说到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我既然把话都说了,那么这门亲事就要定下来。再说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和芙儿有没有见过,有没有说过话都不要紧。”   田夫人先前还是笑颜如花,此时已经是变了脸,虽是如此,但她生气的时候,却别有一番韵味。   齐宁心知有些麻烦,只能道:“田夫人,这次就算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不过这门婚事......!”   “决无更改!”田夫人斩钉截铁道:“你不是说没见过芙儿吗?我已经让人去叫她过来,你马上就可以见。”   齐宁顿时觉得头疼,要早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也不要过来看神秘礼物。   正要说话,却见到那田管家已经匆匆进来,道:“夫人,小姐......小姐她又关上了门,我怎么也叫不开。”   田夫人蹙起柳眉,想了一下,才道:“我亲自去。”扭着腰肢走到门前,忽地回头看了齐宁一眼,招手让田管家靠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田管家看了齐宁一眼,点了点头。   齐宁等他们出去之后,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起身便要离开,忽地瞥见田夫人那只杯子,想到刚才那奇怪的声音,四下瞧见无人,不由伸手打开茶盖,往里面瞧了一眼,哑然失笑,那茶杯之中,空空荡荡,竟然没有半滴茶水。   他虽然刚才有些怀疑,可是万没有想到果真如此。   毫无疑问,田夫人待客,既然是陪客,不但要给客人奉茶,自己自然也要沏上一杯,齐宁知道这是一种待客的礼数。   可是端上一只空杯,又是什么意思?   是田夫人不喜欢饮茶?又或者说......田夫人竟然是吝啬到不愿意给自己沏上一杯茶?   田家好歹也是大药商,难道连一杯茶也舍不得?   忽地想到打擂台只拿出一百两银子,刚才先是用劣茶待客,好不容易来杯好茶只放几片茶叶,齐宁心下哭笑不得,暗想田夫人虽然成熟美貌风韵动人,看上却也是个精明能干的美妇,但只怕性情有些吝啬。   他知道要是田夫人回来,少不得又是麻烦,趁她出去,正是大好机会,趁这个机会赶紧离开,当下也不犹豫,快步出门,刚走出大门,边上已经抢上来两三名家丁,一人已经道:“齐公子,夫人吩咐,她马上就回来,你喝杯茶等一等。”   齐宁道:“我家里有事,要赶紧回去,你们和田夫人说,改日我再来拜访。”便要离开,那家丁已经叫道:“不许走!”三名家丁抢上来,已经拦住了齐宁的去路。   齐宁心知这是田夫人的吩咐,心想我不想成亲,难道你们田家还要逼婚不成?皱眉道:“赶紧闪开,别逼我动手!”   一名家丁回头道:“来人啊,他要跑了!”   一时间,却又冲出三四名家丁,手中竟然拿着棍子,这几名家丁身形粗壮,颇为魁梧,几人拿着棍子冲上来,堵住齐宁去路,一人粗声道:“夫人没回来之前,不许走,否则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两一三章 凌虚美妇   几名家丁气势汹汹,齐宁心下好笑,勉强压住性子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可是打过擂台的,那个黑大个被我三拳两脚打下擂台,难道你们也想试试?”   几名家丁一听,立时便意识到,这小年轻人可不是好对付的,顿时就有些心虚起来。   那粗声粗气的大汉勉强笑道:“齐公子,夫人有话和你说,你看天色还早,也不用急着走,你要是走了,咱们几个可是连饭也没得吃了。出门在外,大家互相照应,你就稍等片刻,大家都不为难。”   齐宁心知再耽搁下去,田夫人马上就会过来,对这几个人强硬一些无所谓,吓唬吓唬也就过去了,不过那田夫人伶牙俐齿,不好对付,轻声吼道:“既然是照应,你们先照应我吧。”往前踏出两步。   “不许走!”几名家丁顿时急了,那粗声大汉探出棍子,往齐宁胸口顶过来。   齐宁心想要是不给点颜色,这帮家伙还真是不知好歹,他倒不想真的和这几个家丁动手,看到那大汉棍子探过来,正好可以敲山震虎,一只手已经探过去,抓住了棍端,随即用力扯动,似乎要夺下木棍。   几个家丁虽然得了吩咐,但却也不好真的伤了齐宁,齐宁一抓那棍端,那家丁手中的木棍差点被扯过去,好在他反应也不算太差,急忙用力,握紧木棍,低喝道:“你是真要动手?”   齐宁只是淡淡一笑,加大了气力,那家丁身形粗壮,感觉棍子一点点被扯过去,心下有些着急,却又有些不甘,暗想岂能让这小年轻夺了棍子去,双手握住木棍,用力向后扯,齐宁见他用足了气力,忽地一松手,那家丁一个不提防,蹭蹭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其他家丁便有人差点笑出声来。   那家丁顿时大为气恼,喝道:“姓齐的,你......你欺人太甚,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了。”爬起身来,大喝一声,便要冲上来。   “住手!”忽听得一个极为冷厉的声音传来,众人瞧过去,只见一个粗壮汉子走过来,正是段沧海。   段沧海此时正站在入院的月形拱门处,冷冷瞧着这边,西门战缨站在院子外面,扫了一眼,冷笑一声,并不进院子。   “你们要做什么?”段沧海龙行虎步,走进院内,看到六七名家丁围着齐宁,更有人手中握着棍子,脸色便很是难看:“好大胆子,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不管他是谁,现在就是不能走。”那家丁摔了一跤,心下恼火。   便在此时却见到风情万种的田夫人已经从走廊那边走过来,鹅蛋脸,丹凤眼,艳丽娇俏之中露出一抹动人的风情,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凌虚髻上斜插着一根银簪,挽住了乌鸦鸦的秀发,美貌却不失庄重。   齐宁也见过一些女人梳着凌虚髻,他知道这种发髻其实对女人的气质和相貌要求特别严格,一旦相貌平平或者气质平庸,便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可是齐宁现在可以肯定,如果这天底之下只有一个女人适合凌云髻,便是田夫人了。   田夫人显然是个对自己优势十分清楚的人,凌虚髻和她那张成熟漂亮的脸蛋完全契合,让她更是显出美妇人应有的成熟与庄重,但是那种美丽的脸蛋和那双水汪汪的眼眸,却还是让她在成熟庄重之中,略显一丝娇媚和狡黠。   这美妇人走动之时,腰肢款摆,风情无限。   “夫人......!”看到田夫人过来,家丁们这才松了口气。   田夫人上前来,双手搭在一起,打量齐宁一番,似笑非笑道:“怎么,你要走?”   齐宁笑道:“夫人总不会留我吃晚饭的。”   “事情还没有谈完,怎能离开?”田夫人的笑容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亲切,道:“你夺了擂台,现在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这样离开,那我田家之前的辛苦岂不都是白费?”   “辛苦?”   田夫人道:“我们田家先是花了一两个月功夫准备擂台,然后又搭起擂台,你要知道,在大街之上摆擂台,是要付场地费的。”   “夫人的意思是?”齐宁看着田夫人一本正经样子,心里却有些好笑,这美妇人竟似乎开始算起账来。   “还有,这三天我田家派了十几个人守着擂台,他们的吃喝和工钱可都是我田家在发放。”田夫人声音柔美,但是速度却很快:“吃喝拿工钱,本该是为田家办事,可这几天却全都浪费在擂台上,你说这些银钱谁来承担?”   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问道:“夫人是要算账吗?”   “当然要算账。”田夫人斩钉截铁道:“我们田家是做生意的,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诺千金,诚信为本,若是违了承诺,素来都是加倍赔偿的。”   齐宁笑道:“夫人是说,如果我不答应成为你们田家的女婿,就要加倍偿还你们田家的损失?”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田夫人微仰着脖子,她肌肤雪嫩,微抬起脖子时,那修长的雪项便即显露出来,秀美之中带着一丝傲然。   段沧海一怔,瞧了瞧齐宁,又瞧了瞧田夫人,心想难道真的被侯爷说准,赢了擂台可以娶这田夫人?虽说这田夫人三十岁上下,但是相貌极美,风情万种,能够娶她,只怕是许多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齐宁叹道:“那该要赔多少银子呢?”   “你既然不答应亲事,就等若是违背了擂台的约定,之前你们得到的那一百两银子,先要偿还过来。”田夫人盘算道:“我们花了一两个月时间准备此事,伤神伤力,那也要赔上一些银子,摆设擂台的费用,加上他们十几个人的误工费,等一等,我再想一想,嗯嗯,还有,你们刚才喝茶也花了银子,还有还有,本来我心里欢喜,可是你违背约定,接下来几天我一定吃不下睡不着,那是要伤身体的,所以.....所以也要赔偿。”   齐宁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反正拿不出一千两银子,这事儿就不能完。”田夫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齐宁,似笑非笑道:“要么你陪我们田家一千两银子,记着,是现银,现在就拿出来,要么......要么就答应我们田家的亲事,我也不逼你,你自己选择就是。”   齐宁总感觉自己像是被诈骗集团设下的圈套所骗,别说一千两银子,自己身上现在连五百两银子也没有,怀里倒也还有几十两碎银子,和田夫人所说的数目相差巨大,更何况他也不可能就这般拿出一千两银子来,咳嗽一声,摇头道:“夫人,一千两银子,我......没有!”   田夫人笑了一笑,美眸转动,道:“那你就不能怪我了。”   段沧海在旁忍不住问道:“田夫人,是不是做你家女婿,这事儿就能了结?”   “你是谁?”田夫人看了段沧海一眼,疑惑问道。   “鄙人段沧海。”段沧海整了整衣裳,拱手斯文道:“这位是我家......公子。”   田夫人“哦”了一声,才道:“我也不是贪财的人,也不是成心想要你们一千两银子,只要同意这门亲事,就是一家人,自然不用赔偿。”   段沧海笑道:“夫人,其实这事儿也好解决。不就是做女婿吗?我家公子.....年纪还小,不是很合适,不知夫人能不能考虑考虑,由别人代替我家公子。”靠近到齐宁身边,低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我来摆平!”   “别人代替?”田夫人蹙眉道:“什么意思?”   段沧海笑道:“田夫人,段某今年四十刚出头,尚未娶妻,人也算正派,很有责任心,不知道夫人觉得我如何?”他打量田夫人两眼,勉强做出斯文之态:“其实夫人和我家公子的年纪还是有些差距,不算很适合。”   齐宁扭过头去,尽力憋住笑,看来段沧海这狗东西竟然也看上了田夫人,不过那也难怪,这样的风韵美妇,百里挑一,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田夫人一怔,迅即明白意思,俏脸瞬间又发烫,跺脚道:“哪里来的狂徒,胡言乱语什么,你们......来人,把他打出去。”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看到几名家丁拿着棍子要上来,段沧海急道:“你们要干什么?夫人,有事好好说,咱们不要伤了和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条件?”   那田管家此时也已经出现在田夫人身边,道:“我们家夫人是要招女婿,不是......,那个,是要给我们家小姐招夫婿。”   段沧海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大是尴尬,老脸有些发烫,干笑道:“原来.....原来是这样。夫人,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咱们坐下好好商量就是,干嘛一言不合就动手。”   “赶他出去,赶他出去。”田夫人先后被齐宁和段沧海误会,很是羞臊。   田夫人的吩咐在田府就是圣旨,众家丁齐齐拥上,西门战缨此时站在月形拱门那边,冷眼旁观,并不插手。   段沧海护在齐宁身前,见到家丁都冲过来,心知要动起手来,只怕对双方都不好,大喝一声,道:“谁敢动手?你们......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田夫人冷笑道:“出言不逊,我管你是谁,你赶紧滚出去。”   “夫人,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是谁。”段沧海知道再不亮明身份,误会更深,指着身边齐宁道:“这是锦衣侯爷,你们敢对侯爷无礼?”   大楚四大侯爵,其中又以锦衣侯在民间的声望最盛,妇孺老少都知道锦衣侯乃是帝国的名将,段沧海一叫出来,众家丁都是一愣,田夫人俏容一怔,一时呆住。   ----------------------------------------------------------------   ps:感谢奈何翘起啊、书友9128923、评审材料须知、书友14318063众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奈何翘起啊】这位兄弟的名字很特别,我每次看到脸都发烫! 第两一四章 最后一夜   段沧海见这一招果然有效,这才道:“侯爷千金之躯,要是伤了一根毫毛,你们自己想想后果。”瞧向田夫人,声音变得温和一些,笑道:“田夫人,今日侯爷途径擂台,活动了一下筋骨,你总不能因此将侯爷留在这里吧?”   田夫人雪白的牙齿轻咬了一下粉润的下嘴唇,将信将疑问道:“他......他真的是锦衣侯?”   “夫人,谁还敢假冒锦衣侯不成?”段沧海微抬头:“假冒锦衣侯,那可是要凌迟处死。”   齐宁心下一跳,暗想他娘的我还真是假冒的,原来假冒后也是要被凌迟处死。   他当然知道凌迟是什么意思,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   田夫人蹙起秀眉,沉默片刻,才道:“既然是......既然是锦衣侯,就更要讲道理,难道......难道侯爷就可以说话不算?”   齐宁这才走上来,众家丁面面相觑,都有些忐忑,暗想锦衣侯可是帝国的世袭候,尊贵得很,可不是咱们这些小人物能得罪。   “夫人,这次确实是我有些鲁莽了。”齐宁冲段沧海使了个眼色:“那一百两银子,我就还给你,不过婚事.......!”忽地想到,这田夫人刚才是亲自去叫田家小姐,可是此刻却不见田家小姐的踪迹,却不知又是何故?   不过这田夫人生的千娇百媚,田家小姐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差。   段沧海已经拿出那一百两银子送过来,齐宁只以为田夫人一定会让人收下,孰知田夫人漂亮的眼眸子微微一转,才道:“你是侯爷,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和你争执,反正......反正总有说理的时候。”向田管家道:“送侯爷出去。”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齐宁倒有些意外,心想难不成真是因为亮出侯爷的牌子,就将田夫人吓退?   看到田夫人扭着腰肢离开,丰满圆润的翘臀左右摆动,风情诱人。   田管家招了招手,令那些家丁散了,这才抬手笑道:“侯爷,招待不周,请!”   齐宁担心留在这里,田夫人待会儿又改主意,虽然是侯爷,但总不能和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争执,当下也不耽搁,田管家送出府来,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齐宁长出一口气,瞥了西门战缨一眼,只见她扭头不看自己,笑道:“段沧海,要不咱们找个地方放松一下,去秦淮河怎么样?”   段沧海见齐宁使了一个眼色,心领神会,道:“侯爷去哪里,属下自然相随。”   “你还有完没完。”西门战缨果然怒道:“齐宁,你不要太过分。”   齐宁哈哈笑道:“哟呵,战缨啊,你是不是又想拿刀砍死我啊?怎么,我要去哪里,还要你来管啊?你是我什么人?”   “我......!”西门战缨咬牙道:“好,姓齐的,你要去秦淮河是吧?走,现在就去,姑奶奶奉陪到底。”   她咬牙切齿,眼圈甚至有些发红,齐宁知道西门战缨这已经是到了极限,想想这一下午也算是让这丫头尝到了厉害,笑道:“你想去秦淮河?嘿嘿,我突然改主意了,段沧海,咱们回家,我饿了。”   西门战缨一怔,脸色微缓,冷哼一声。   田家与锦衣侯府中间不过隔了两条街,到了侯府门前,西门战缨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要走,齐宁咳嗽一声,道:“等一下!”   西门战缨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冷哼一声,道:“还有什么废话?”   “战缨啊,我可还进府呢,你这么着急就走了?”齐宁此时站在门前,再跨一步就进了侯府,可这一步他却偏偏没有跨出去,西门战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下气恼,道:“那你进去,我等着!”   “你看看,咱们好歹也相处了一下午,你怎么还是这么冷冰冰的。”齐宁笑眯眯道:“要不进来坐一坐,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我没有一句话想和你说。”西门战缨冷笑道:“你是锦衣侯,锦衣侯府我不会踏进一步。”   齐宁哈哈笑道:“这话可不能说满了,说不定有朝一日你真的要进侯府,连你自己也决定不了哦。”   “我不想进,杀了我也不成。”   “那可不一定。”齐宁笑眯眯道:“要是有朝一日八抬大轿抬你进府,你进不进来?”   西门战缨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又羞又恼,脸上发烫,怒道:“你这个劣徒,本姑娘......本姑娘绝不可能嫁给你。”   “你看,又误会了吧?”齐宁哈哈笑道:“我没说进侯府一定要嫁给我,这侯府的男人没有三百也有一百,说不定.......!”   他还没说完,西门战缨已经厉声叱道:“姓齐的,我杀了你。”已经拔刀出来,直冲过来。   齐宁身形敏捷,已经闪身进了侯府,叫道:“段沧海,你别拦她,让她进来,大家准备好,她一进来,关门放狗!”   他背负双手等着,却不见西门战缨冲进来,不由探头出去,只见西门战缨正快步离开。   “侯爷,这姑娘今天被你气得都要发疯。”段沧海笑道:“神侯知道,会不会怪你?”   “你懂什么,这种女人,就要这样治。”齐宁道:“你没看她样子,脾气火爆,自以为是,我幸亏是侯爷,我要是个普通人,还不被她大卸八块了啊?”   段沧海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忽地脸色一紧,齐宁有些奇怪,见他看着门前的街道,不由瞧过去,只见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躬着身子一脸笑容上前来,段沧海已经沉声道:“何人?”   那男子一愣,但马上赔笑道:“侯爷,你可还认识小的?”   齐宁只觉得这男子十分眼熟,究竟是谁,却想不起来,问道:“记不大清楚了?你是要找我?”   “回侯爷话,小的从中午就开始过来府上请侯爷,侯爷一直不在府里,小的就在这边上一直等着。”男子赔笑道:“小的叫王祥,是仙儿姑娘派来的,侯爷可还记得?”   齐宁这时候想起,这王祥之前已经来过一次,也是奉了卓仙儿的吩咐请自己过去,笑道:“是你啊,我想起来了。”   “侯爷,上次过来请侯爷,侯爷公务繁忙,仙儿姑娘一直没有等到。”王祥小心翼翼道:“仙儿姑娘今天又派了小的过来请侯爷,姑娘说今天是最后一晚,侯爷要是再不能去,以后.....以后她就不便再见侯爷了。”   齐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祥有些尴尬,讪讪一笑,没有说话。   段沧海凑近低声道:“侯爷,按照秦淮河上的规矩,花后之选过后,无论是花后还是花妃,都会将头三天三夜送给出价最高的恩客,算起来,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夜,今晚一过,卓仙儿就不能只是伺候侯爷了。”   齐宁一怔,王祥已经苦笑道:“侯爷,小人斗胆说一句,其实那天夜里过后,姑娘派小的请侯爷去,侯爷公务繁忙未能成行,姑娘就一直茶饭不思。听说这两天姑娘常常落泪,今天是最后一天,侯爷若是再不能过去,姑娘......姑娘明天就.......!”轻叹一口气,并没有说下去。   齐宁明白其中意思。   卓仙儿当选花妃之后,第一个接待的客人便是自己,毫无疑问,卓仙儿对自己能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还是十分的满意,只是那夜并无发生什么,这两天又一直没有见到,按照规矩,过了今夜,卓仙儿才正式成为秦淮河上的一员,到时候垂涎她的王孙公子达官贵人多如牛毛,也不知道最终谁才是她第一个真正的入幕之宾。   说来也怪,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一想到卓仙儿那香香软软如玉似雪的身子被别人所占,齐宁心下便大是不爽,甚至隐隐有醋意,微一沉吟,才道:“既然如此,我今晚过去见仙儿姑娘。”   王祥眉头一展,喜道:“侯爷说的是真的饿?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告诉姑娘准备。”向齐宁行了一礼,转身飞快而去。   段沧海叹道:“侯爷是同情她?”   “不是什么同情。”齐宁淡淡道:“那天夜里我既然进了她的舱,他就是我的女人,你觉得我齐宁的女人,还能有别人染指?”   段沧海一愣,忙问道:“侯爷难道是准备赎她?”   “你说真要赎她,得花多少银子?”齐宁问道。   段沧海想了一想,才道:“这就看她背后究竟是谁了,不过她既然当选了花妃,对她背后的人来说就是摇钱树,千八百两银子肯定是赎不出来的。”顿了顿,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更何况她现在还没有接过其他的客人,是个黄花处子,这价钱就更不便宜,侯爷,按照以前的价码,没有个三千两银子,只怕谈也不用谈。”   齐宁倒是吃了一惊,心想价格竟然如此昂贵?   在这京城里,三五百两银子就能买个十分不错的宅子,虽说对一些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来说,三千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大数目,但对一般人来说,这实在是天文数字。   “其实秦淮河一般的姑娘,一千两银子足以赎身,有些几百两银子就能成交。”段沧海看出齐宁惊愕,解释道:“可是这花后和花妃不同寻常,她们本就是打出来的招牌,在那些有钱人的眼力,她们不过炫耀财富的工具而已,为花后或者花妃赎身,不是为了姑娘本身,而是为了她们头上名衔,能够从秦淮河上给这类姑娘赎身,那都是身家巨富的有钱人。”顿了顿,才道:“其实再过上三五个月,卓仙儿的赎身价最少会跌下一半,等到明年这个时候,一千两银子也足以赎出来。”   “明年?”齐宁冷笑道:“到了明年,黄花菜都凉了?”眼珠子一转,问道:“卓仙儿背后,是不是窦连忠操控?”心中寻思着,如果仙儿像珍珠一样,也是窦连忠在背后控制,那么自己少不得又要将那张欠据拿出来使用一次了。   窦家欠据,方便好用,无论是出门在外,还是居家在内,都是无往不利的神器。 第两一五章 魅惑如春   秦淮河依然是歌舞升平,齐宁到了上次停车的地方,就见到王祥已经在等候,看到齐宁,王祥急忙迎上来,领着齐宁上了一艘小舟,段沧海也是跟着一起到了卓仙儿的画舫上。   齐宁对卓仙儿的画舫倒是轻车熟路,到了那道帘子前,还没有进去,就听到卓仙儿声音传出来:“可爱蝶来风有致,知心人去月无聊.......!”幽幽叹了口气,听上去颇为幽怨。   齐宁一愣,嘴角随即泛起一丝笑意,撩起帘子进到舱内,只见到卓仙儿正坐在桌边,手托香腮,身姿曼妙,听到脚步声,卓仙儿扭过头来,看到齐宁,先是一怔,随即露出甜甜笑容,起身上前来,盈盈一礼:“仙儿见过侯爷。”   她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乌发低垂,脸蛋晕红,目光中闪烁着微微笑意,明知齐宁要来,却并未有浓妆艳抹,反倒显得十分的素雅,可是这样的打扮,却如清水出芙蓉,更显美丽。   “仙儿,一个人在吟诗作赋呢?”齐宁这一次却无上次初见卓仙儿时的拘束,笑道:“可爱蝶来风有致,知心人儿月无聊?这知心人又是谁呢?”   卓仙儿却是十分乖顺地到了齐宁身后,帮着齐宁褪下了身披的大氅,轻笑道:“侯爷猜一猜仙儿的知心人到底是谁,猜中了仙儿有奖。”   “哦?”齐宁哈哈一笑,道:“那我可要先问清楚,是什么奖励?”   卓仙儿妙眸流转,反问道:“侯爷想要什么奖励呢?”   齐宁看她转到自己身前,身形婀娜,幽香扑鼻,心下微微一荡,道:“我笨得很,猜不出来的。”走到舱内那古琴边上,问道:“这两天可有弹琴?”   “仙儿吃的是这碗饭,靠的就是这手艺,要是生疏了,只怕连饭也吃不成了。”卓仙儿再次见到齐宁,虽然看似幽静,但眼眸中的喜色却是难以掩饰,而且比起第一次显然也放松许多,“侯爷要听仙儿弹琴吗?”   “不急。”齐宁在古琴边坐下,笑道:“其实以仙儿的容貌,就算不能弹琴,那也不愁一碗饭吃?”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扣动古琴上的一根弦,发出一声轻乐,音质极佳,齐宁心想这架古琴看来就是价值不菲。   却不听卓仙儿说话,齐宁好奇,转头看去,只见卓仙儿就站在自己身后,神情却显得颇有些黯然,咬着红唇,并不说话。   “怎么了?”齐宁一愣,“受什么委屈了?”   “侯爷,你......你是不是心里瞧不上仙儿?”卓仙儿低下螓首,“仙儿知道出身卑贱,也从未想过高攀,今夜......今夜见过侯爷,以后便不会再相见了。”   齐宁愣了一下,心想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好好的,怎地说游幽怨就幽怨起来,微微一想,忽地明白过来,自己无心一句话,只怕是伤了卓仙儿。   他说卓仙儿不靠琴技,只靠脸蛋就能吃饭,本意是夸赞卓仙儿貌美,不过身在秦淮河,卓仙儿听到这话,显然会另有想法。   “你过来坐下。”齐宁招手示意卓仙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卓仙儿犹豫一下,终是走上前来,靠在齐宁身边坐了下去,微低头,齐宁看她娇柔秀美,不由柔声道:“你莫多想,我没有其他意思,若是说错了话,你也别太计较。”   卓仙儿抬头看向齐宁,轻柔一笑,道:“侯爷多虑了,是......是仙儿不好。”   “那天晚上我有事情,看你睡着,所以没等你醒来就走了。”齐宁道:“本来是准备这两天过来瞧你,不过事情太多,所以耽搁到现在。”   卓仙儿勉强一笑,道:“侯爷,仙儿......仙儿让人去请你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齐宁暗想上次你派王祥过去确实不是时候,搞得顾清菡大发雷霆,不过这自然不好直说,“是了,你这艘画舫是谁的?和那个窦连忠有没有关系?”   卓仙儿摇头道:“没有,秦淮河上十艘画舫,有三艘画舫与窦连忠有牵连,不过仙儿这艘画舫背后是一位盐商。”   “盐商?”   “嗯,我知道的也不清楚。”卓仙儿道:“只知道他家财万贯,在这秦淮河上也有四五艘画舫。”   齐宁心想如果这艘船与窦连忠有关,事情反倒好办,这突然蹦出一个盐商来,事情反倒复杂一些。   “侯爷,我知道你心意。”卓仙儿低下头,“其实你......你不必那样的,仙儿出身卑贱,和侯爷是两个世界的人。今晚......今晚是仙儿最后可以自主的一夜,我怕.....我怕过了今晚,以后再也见不到侯爷。”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   齐宁知道卓仙儿意思,过了今夜,到了明天,卓仙儿要在秦淮河上混下去,自然还要服侍其他的男人,如今卓仙儿还是黄花闺女,身子干净,自然觉得可以待在齐宁身边,可是等到身子被破,卓仙儿自然觉得再也不好接近齐宁。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你放心,别说是明天,就是明年,你也不用再接待其他人。”   “啊?”卓仙儿一怔,随即苦笑道:“侯爷,有些事情不是仙儿能掌控的。他们在仙儿身上花了许多银子,目的还是要仙儿给他们挣更多的银子.......!”说到这里,忽地抬头强颜欢笑道:“侯爷,不说这些了,让仙儿给你弹一曲吧。”   齐宁想了一下,微微点头。   卓仙儿移到古琴边上,香风缥缈,很快就听的琴音响起,音律萧瑟,带着苍寂之意,齐宁坐在边上,看着她窈窕的身影,不知为何,在那琴音的感染之下,生出一种想要将卓仙儿拥入怀中的冲动。   其实上次花后之选,齐宁从卓仙儿的琴音之中就感受到一种与她年龄和精力不相符的韵味,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虽然身在风月场,但琴音中无论透出的萧瑟苍寂还是金戈铿锵,显然都不是一个这样的姑娘能够感悟出来。   可是琴由心生,能够让别人感受到她琴声之中的苍寂,那么她自己必定有这样的感觉。   有些东西,并非靠技艺就能展示出来。   卓仙儿即使琴技再高,若无其中的感悟,也绝不能弹奏出来。   齐宁怔怔出神,忽听得耳边传来仙儿柔美声音:“侯爷,侯爷,你怎么了?”   齐宁回过神来,发现一曲已了,仙儿正盘跪在自己面前,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她眼眸儿水灵灵的,宛若一汪清泉,随时都有泉水从里面流淌出来。   齐宁呆了一下,看着面前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不自禁抬起手,用一根手指挑起了仙儿的下巴。   仙儿脸颊微微泛红,却并不抗拒,微闭上眼睛,往前凑过来,睫毛闪动,齐宁微斜着头,轻凑上去,吻在了仙儿那柔软而甜润的红唇上。   四唇相触的一刹那,齐宁明显感受到仙儿的娇躯微微一颤。   仙儿的香唇十分柔润,唇齿之间带着芬香,齐宁并没有在仙儿的唇上停留太久,很快就分开,正要说话,却见到仙儿两只手竟然抓住自己的一只手,舱内幽静异常,红烛闪烁,淡淡的幽香在舱内浮动中。   只见仙儿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潮,看上去似乎颇为羞涩,微抬头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也正瞧着她,轻柔一笑,随即两手抓着齐宁的手,放到了自己唇边,用一只手将齐宁的食指挑起来,齐宁正不知仙儿想要做什么,却见她已经将红唇凑上来,丁香舌儿在那根手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齐宁浑身一震。   还没等他醒过神,只见到仙儿已经张开樱桃小口,将那根手指包裹入口中,手指立刻感受到一种温暖却又潮湿的感觉。   仙儿的丁香舌儿竟然是异常灵活,就像一条小蛇一般,齐宁的手指进入她口中之后,便感觉到她的丁香舌儿绕着手指在转动,她脸颊泛着红潮,可是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儿却是抬起,盯着齐宁的眼睛。   她长相秀美之中带着干净清纯,十分素雅,眼神儿甚至有些无辜,与她此刻所做的魅惑动作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如果是妖艳媚骨的女人做出这样的动作,齐宁或许也不会有此刻这般心颤,可是面对这样清纯的面容,齐宁只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魅惑无边,全身竟然有些紧绷起来。   仙儿的动作看起来似乎很生疏,但是她香舌缠绕手指的动作却又异常的娴熟,此时不但齐宁呼吸微促,便是仙儿的呼吸似乎也急促起来,酥胸随着气息上下起伏,挺拔如山。   “仙儿......!”齐宁喉咙发干。   他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此情此景,让他体内的血液迅速燃烧起来,不自禁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仙儿如刀削的香肩之上。   仙儿的香肩圆润光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齐宁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光滑与弹性。   仙儿显然感受到齐宁的情动,轻轻吐出齐宁手指,粉面潮红,面若桃花,面带羞赧,低下螓首,却没有放开齐宁的手,只是用细若蚊蚁的声音道:“侯爷,仙儿......仙儿请你来,就是.....就是想要将自己.....将自己交给侯爷,仙儿......仙儿不想让自己的第一次被......被别人拿去......!”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轻颤,羞涩之中,却又有一种骨子里的魅惑。   ------------------------------------------------------------------------------------------   ps:感谢零的xb开始好兄弟的捧场打赏! 第两一六章 触目惊心   美人如玉,娇嫩滴水,齐宁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无动于衷,别人固然瞧不起自己,连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他忽地起身来,将仙儿一把横抱起来,仙儿发出一声轻呼,齐宁低下头,看着怀中仙儿的脸颊已经是红潮泛滥,轻声道:“你想好了?”   仙儿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齐宁,咬着红唇,随即轻轻“嗯”了一声,便将脸颊贴在齐宁的胸膛,似乎不敢再看齐宁眼睛。   仙儿的娇躯玲珑浮凸,齐宁抱在手中,却是轻盈若云,软玉温香,感觉到仙儿的娇躯已经有些发烫,甚至在轻轻颤动,深吸一口气,抱着仙儿转到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张喷香的软榻,走到床榻边上,齐宁将仙儿轻轻放下。   仙儿两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依然是怯生生地瞧着齐宁。   “这里......会不会有人进来?”齐宁凑近仙儿耳畔边上轻声问道。   仙儿轻声道:“不.......不会,仙儿已经嘱咐过,没有人......没有人敢进来。”面带红霞,清新可人。   齐宁轻轻抚摸着仙儿光滑水嫩的脸颊,柔声问道:“你害怕了?”   “没有......!”仙儿睫毛闪动,“侯爷,待会儿......待会儿你怜惜一些,仙儿......仙儿没有经受过......!”想到什么,忙道:“仙儿服侍你脱衣裳......!”扭了个身子,已经跪在床上,低着头,不敢直视齐宁眼睛,只是伸手要帮齐宁褪去衣衫。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   这一声嚎叫来得极其突然,本来还沉浸在软玉温香之中的齐宁吃了一惊,羞涩无比的仙儿也是抬起头来,蹙起秀眉。   随即听到甲板上传来一阵骚乱声,齐宁皱眉问道:“出了何事?”心下却是大为不爽,上次被赤丹媚搅了局,今天可不能又被莫名其妙的叫声坏了好事。   只是那凄厉叫声不绝入耳,就似乎是野兽绝望的吼叫,忽听到外面传来段沧海声音:“侯爷,你可在里面?”   齐宁虽然心下有些恼怒,却也只能走过去,问道:“出了何事?”   “有人疯了。”段沧海声音低沉,“侯爷无恙吧?”   甲板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又听到女子的惊呼声,更有人大声叫道:“别靠近他,先稳住他。”   仙儿已经迅速披上一件白色的大氅,裹住玲珑浮凸的身子,靠近过来,问道:“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仙儿,你别担心。”见仙儿有些害怕,齐宁柔声道:“外面冷,你别出去,我出去瞧瞧到底发生何事。”   “侯爷,仙儿.....仙儿等你回来。”仙儿伸手抓住齐宁的手臂,似乎是担心齐宁一去不复返。齐宁拍拍她手,轻轻一笑,这才走出船舱,出了船舱,见到段沧海已经守在了舱外,问道:“有人发疯?发什么疯?”   段沧海领着齐宁走到了船舷边,这画舫有两层,卓仙儿在上面一层,这一层平时只有丫鬟在此后,船上的船夫以及保镖,则是在底下一层。   对秦淮河上的姑娘来说,正当红时,船上丫鬟和船夫以及保镖至少也要养上十几号人,这些人也都是指着姑娘吃饭。   像卓仙儿这类正当红的姑娘,要养上十几号人,其实并不吃力,所以看秦淮河那个姑娘最红,从她船上人员的规模就可见一斑。   等到势头一过,客人减少,收入降低,负担也就会越来越重,到最后手下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实在难以支撑,便是连画舫也会被剥夺,通常情况下,一个当红的姑娘能够在秦淮河撑上三年,已经算是极限。   齐宁走到船舷边,俯视下去,只见到船头甲板上,六七道身影晃动,其中一道身影状若疯癫,在船头甲板跑来窜去,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而其他人则有的拿着棍子,围在四周,却也不敢上前去。   “突然就发起疯来。”段沧海皱眉道:“不知道究竟是何故?”   齐宁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忽然问道:“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你想到什么没有?”   段沧海一怔,眉头一紧,猛地想到什么,失声道:“侯爷是说......丐帮?”   齐宁微微颔首:“昨天晚上,咱们从宫里回来,见到的情状岂不是和现在差不多?”   “不错。”段沧海神情变得愈加凝重,盯住那疯疯癫癫之人,“侯爷,难道......难道昨晚见到的那丐帮弟子,和此人是一样的病症?”   “是不是一样的原因我不知道。”齐宁摇摇头:“但是现在看到的景象,和昨天晚上并无什么差别。”   忽见到一人一个豹扑,从背后扑向那人,口中叫道:“我抓住......!”话声未落,只见那疯子猛地一转身,竟已经将那人甩飞出去,“咚”的一声,撞在了船舷边上。   段沧海显出惊讶之色。   那疯子身形并不如何粗壮,甚至有些偏瘦,从背后扑袭之人却是虎背熊腰,被以为那虎背熊腰的大汉必然得手,谁知道只是被那疯子一个甩身便将之甩出去,段沧海自是颇为诧异。   “段沧海!”齐宁猛地道:“你过去,将那人制住!”   他自然知道,以段沧海的身手,要制住那人并不困难。   段沧海答应一声,也不绕道,直接从船舷边跳到了下面的甲板上,众人见到有人从天而降,吃了一惊。   段沧海沉声道:“都散开!”   他行伍出身,一但动起手来,自有一股威势,众人见得段沧海模样,竟是都不敢违抗,纷纷跑到了段沧海的身后。   段沧海腰间佩刀,却并没有拔刀,顺手从边上一人手中夺过木棍,不等那人反应过来,段沧海已经手握木棍,欺身上前。   那疯子大叫一声,看到段沧海冲过来,并不闪躲,反而向段沧海扑过来。   段沧海冷笑一声,猿臂探出,手中长棍已经照着那人的膝盖点过去,那人虽然看似凶狠,却并不知道闪躲,被段沧海用棍端点在膝盖上,脚下一个拌蒜,单膝率先跪倒在地,段沧海探出棍子的同时,人也已经欺身过去,在那人单膝跪下之时,一只手探出,抓住那人一只手臂,已经绕到那人背后,将那人的手臂反扭过去。   齐宁看在眼中,心想段沧海的武功虽然算不得出神入化,但却也简单有效,实战极为有用,也难怪会一直在锦衣侯府伺候。   众人见到段沧海三招两式就制住疯子,顿时都大是钦佩,看到段沧海已经反扣住那人的手臂,以为已经无恙,刚轻舒一口气,却见到那疯子一个扭身,竟然全不顾手臂被反扣,挥起另一只手的拳头照着段沧海打过去。   段沧海显然也没有想到疯子如此悍勇,只听到“咔嚓”一身,那疯子的坚固已经折断。   齐宁看在眼里,心中也是骇然。   那疯子的个头在段沧海面前,就像孩童一样,而且身在这样的画舫之上,那疯子的武功也不可能高过久经战阵的段沧海,可那疯子似乎意识不到两人之间的差距,竟然不顾手臂折断还要对段沧海挥拳,齐宁立时感觉此人很可能已经神志不清。   段沧海显然也意识到这疯子不能以常人待之,低喝一声,脚下踢在那人的膝弯处,那人顿时两腿都跪下,不等那人再有动作,段沧海一直手呈刀状,已经切在了那人的脑后,那人身体晃了晃,终于栽倒在甲板上。   众人见那疯子一动不动,面面相觑,甚至有人以为段沧海已经击杀疯子。   去请齐宁过来的王祥也是在人群中,第一个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他知道段沧海是锦衣侯的贴身护卫,亦知道段沧海的姓名,不敢怠慢,问道:“段爷,他......?”   “不用担心,他没死,只是被打昏过去。”段沧海沉声道,抬起头,道:“侯爷,此人真的疯了。”   王祥见段沧海看着自己身后,急忙回头,才发现齐宁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背后,忙拱了拱手。   齐宁吩咐道:“你们先将他捆起来,只怕待会儿醒来还要闹事。”   王祥立刻叫道:“快来人,先将他捆起来。”   众人拿来绳子,七手八脚将那人捆住,正要抬下去,齐宁摇头道:“等一下。”走到边上,蹲下身子,只见这人牙关紧咬,双目紧闭,昏迷之下,呼吸竟然还有些急促,不由皱起眉头,令人拿着灯笼靠近一些,见到这人的脸色苍白,可是在他的脸上,竟然有四五块指甲大小的红斑,颜色不是很浓,但是灯光之下,却极其显眼。   “这是他脸上原本就有的?”齐宁指着那人脸上的红斑问道。   王祥忙道:“回侯爷话,他脸上的红斑,是这几天才开始有的,是了,大前天开始出现极小的斑点,不过也都没有在意,前天晚上,这斑点就越来越大,到昨天晚上,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只是当时颜色还比较淡,没有现在这么红。”   齐宁霍然抬头,问道:“你是说,这是两三天才发出来的?”   “是是是!”王祥见齐宁神情严厉,不敢疏忽,小心翼翼回道:“从昨天早上,他就迷迷糊糊,到了起床的时候都没能起来,我以为他是他过疲累,就准他多睡一阵,可是一直睡到昨天晌午,他都没能起床。”   齐宁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王祥继续道:“我当时摸他脑袋,十分烫手,就让人给他煎了药,他吃过药后,到昨天晚上都没有好转,脸上的斑点却是越来越大,而且一直迷迷糊糊,似醒非醒。今天我去请侯爷,也就没顾得上他,听说他今天又是睡了一天,什么东西也没吃,连一口水也没喝,我觉着事情不对,准备让人送他去看大夫,可是......可是刚靠近他,他就忽然从床上蹦起来,然后......然后就疯了!”   齐宁并不多言,将那人转过身,拉开他的衣袖,灯火之下,只见到他手臂上竟然也都是红色的斑点,铜钱般大小,颜色比脸上更深,触目惊心。   ------------------------------------------------------------------------------------------------------   ps:纵横有双倍月票活动,19号中午十二点开始,投一张月票算两张,大家有月票先存一下,明天中午到了时间,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第两一七章 火焰   段沧海也在齐宁身边蹲下,看到齐宁扯开那人衣袖,又见齐宁脸色微变,知道事情不妙,问道:“侯爷,怎么了?”   齐宁并没有回答,微一沉吟,才抬头问王祥:“这人叫什么?他在船上是做什么的?”   “回侯爷话,他叫徐干,是船上的采买。”王祥忙回道:“船上的平日用度,都是徐干出去采买。”   “其他人呢?”齐宁道:“除了徐干经常下船,其他人是否也经常下船?”   王祥忙道:“回侯爷话,秦淮河上都是晚上才开始做生意,所以除了王祥白天外出采买,大伙儿大都是在白天歇息,晚上做事。这几天除了小人去侯府请侯爷,其他人并没有下船,姑娘每个月会给大家一天的假期,到了假期之时,可以下船,平日里却都不能轻易离开。”   齐宁皱眉问道:“王祥采买东西,难道没人跟随?”   “采买的东西,都是让人直接送过来。”王祥解释道:“都是熟人,王祥只要拿着采买的单子过去店铺打声招呼就成。”   “如此说来,这几天只有你和王祥下过船?”齐宁神色凝重。   王祥其实也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不敢有丝毫的差池,想了一想,才道:“侯爷,上一次大伙儿下船,是在十七天前,因为要准备花后之会,所以自那次之后,除了小人和王祥,大伙儿再也没有离开过。”   齐宁站起身来,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问道:“船上除了仙儿,还有多少人?”   王祥道:“船夫有四个,伙夫三个,还有四名护卫,加上负责采买的王祥以及小人,男丁共有十三个,此外还有四个丫鬟服侍小姐,除了姑娘外,总共是十七个人。”   “将船上的男人都叫过来。”气凝神色严厉。   王祥不敢耽搁,急忙去找召集船上的男丁,段沧海趁机再次问道:“侯爷,是不是发现什么异状?”   齐宁苦笑道:“我只盼我猜错了,否则这次又要出大事了。”   “大事?”   齐宁道:“不要心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么很快就会爆发,你不想知道也不成了。”忽地感觉有人正瞧着自己,抬头一看,只见卓仙儿正站在二楼的船舷边,远远瞧着自己,她裹着那件白色的大氅,夜风之中,看上去异常的娇弱。   齐宁冲着卓仙儿温柔一笑,道:“没什么大事,外面太凉,别着了寒。”   卓仙儿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去舱中,段沧海凑近低声道:“侯爷,这姑娘只怕是真的对你动情了。她还没有真正涉足风月之场,对侯爷的情谊,应该不是假的。”   齐宁其实也能感觉到,卓仙儿并非是因为自己这个锦衣侯的身份才对自己如此体贴,他毕竟也是见多识广之人,女人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动了真情,他倒也能够判断出来。   “段二叔,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帮忙。”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明天派个人,专门在附近看着,这几天我可能有些事情要忙,但仙儿姑娘这里,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看到有其他人登上她的船。”   段沧海心领神会,笑道:“侯爷,这算不了什么大事,你交给我就好。”   王祥此时已经将船上的男丁们全都召集过来,按照齐宁吩咐,站成了一排,众人都是忐忑不安,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把你们的衣袖都拉起来。”齐宁道:“段沧海,你提着灯笼。”   段沧海立时明白齐宁想要做什么,接过灯笼,拎在手中,船上众人也不敢耽搁,按照齐宁吩咐,都拉起了两手衣袖。   齐宁一个接一个看下去,直走到第三人,便即微微变色,道:“你出来,站到一边。”   那人不明所以,但不敢违抗,从队列中走出来,站到一旁。   等齐宁走到头,除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徐干,剩下的十二个人竟有八个被齐宁叫出来,其中便包括王祥在内。   众人面面相觑,段沧海却已经看出名堂,被齐宁叫出的八个人,手臂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红斑,有的已经颇为显眼,亦有两三个只是淡淡的印子,并不清晰。   王祥觉得事情不妙,忍不住问道:“侯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也不好解释,不过你们记着,绝不能上楼一步。”齐宁神情凝重,并不多做解释,上到二楼,进到舱内,卓仙儿已经迎上来,问道:“侯爷,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仙儿,你这边是不是还有四个丫鬟?”齐宁也不做解释,先让她们进来。   卓仙儿见齐宁神情严峻,忙叫了几人进来,齐宁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令几人撸起袖子,借着灯火细细观察一番,微松了口气。   这楼上的几名丫鬟,手臂上却没有印记。   “你们先下去,不过暂时不要下楼。”齐宁吩咐道:“不要和船上的男人接触。”   “侯爷,到底怎么了?”等那几名丫鬟退下,卓仙儿才有些焦急问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仙儿,你这船上,应该正在蔓延一种疾病,刚才你看到的那人发疯,不是真的疯了,应该是病症发作。”   “啊?”卓仙儿吃惊道:“病症?”   齐宁道:“我现在也不是很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但是这种疾病蔓延的速度应该很快,好在你们几个暂时安然无恙,但千万记住,不要和楼下的男人接触,他们中间,大部分已经感染。”   卓仙儿俏脸微微泛白,似乎有些慌乱:“那.....那该怎么办?”   “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回去想办法。”齐宁叹了口气,心想本来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谁知道却横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他知道这种事情越早解决越好,耽搁不得,伸手轻轻拍了拍卓仙儿的脸庞,柔声道:“不要担心,你先在这里待着,听我的话,不要下楼,更不要让下面的人上来。我目前还不知道蔓延的途径是什么,不过......只要不近距离接触,应该不会有事。”   “仙儿......仙儿听你的。”卓仙儿乖巧道:“可是......可是侯爷刚才和他们接触过,会不会有事?”   齐宁心想我现在不也担心这事,不过还是笑道:“我接触时间短,应该无妨。”顿了顿,才道:“仙儿,我先走了,尽快回来帮他们治疗。”   卓仙儿点头道:“好,仙儿等你回来。”   卓仙儿站在楼上的船舷边,看着齐宁和段沧海离开,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回转到舱内。   刚进船舱,却见到在窗口边上竟然站着一人,面对窗口之外,背对卓仙儿,身穿黑色的大氅,头上戴着一定黑皮帽,背负着双手,在他的手背上,竟然纹着一朵似乎正在燃烧的火焰。   卓仙儿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走到椅边,斜坐下去,抬起一只手,看着自己葱葱玉手,指甲上染着红色的凤汁,声音淡漠:“你似乎很享受不告而入的感觉。”   那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你似乎也很享受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谈情说爱。”他声音低沉浑厚,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哦?”卓仙儿微挑柳眉,唇边泛起一丝笑:“怎么,你看不惯?还是你一直在外面偷看?”   “如果没有外面发生的事情,你当真要和他上床?”那人淡淡道:“我想你也不会如此糊涂。”   卓仙儿看着自己的纤纤玉手,笑道:“我和谁在一起,你似乎也管不着。”   “我是管不着你想做什么。”那人道:“不过你莫忘记,如果因为你自己的错误,而坏了全盘计划,不高兴的就不会只是我。”   卓仙儿秀眉微蹙,道:“不需要你提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可是你已经准备和他上床。”那人声音十分冷漠:“你莫忘记,他是齐家的人,据我所知,此人不久前刚刚从大光明寺下山,你可知道他在山上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   “莫澜沧的二弟子白羽鹤败在了他的手下。”那人背负的双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手背上那朵火焰似乎也在腾腾烧起,缓缓道:“而且据说此人只用了一招就击败了白羽鹤,你觉得此人是泛泛之辈?”   卓仙儿怔了一下,随即笑道:“原来他的武功那样厉害,我倒是小瞧他了。”微抬起头,天鹅般的颈项雪白如玉,脸上带着甜甜笑容:“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原来武功也很好。”   便听到那人一声冷哼,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   卓仙儿并不回答,反问道:“我们一直没有好办法,可是这一次阴差阳错和他认识,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一次大好机会?”   “我当然知道。”那人冷笑道:“我只是担心你犯了糊涂,你要知道,要做大事,绝不可用情,特别是在这次的事情上,你若是真的动情,就成了此次计划最大的变数和软肋,我当然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冷哼一声:“你如果是想对他使用摄心大法,让他误以为和你有了云雨之欢,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此人的深浅,你并不知道,如果被他看破,前功尽弃。”   卓仙儿嘴唇微动,却并无说话。   “北宫连城和他有血亲,此人能够一招击败白羽鹤,背后必定和北宫连城有联系,也证明北宫连城并没有死。”那人缓缓道:“我们目前还不能激怒北宫连城,所以对此人要小心谨慎,不但要让此人为我们所用,而且......绝不能让北宫连城发现我们的存在。”   卓仙儿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嘲讽道:“看来你对北宫连城十分畏惧,他当真就有那么可怕?”   “如果有朝一日你见到他,你绝不会笑得出来。”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转过身来,声音低沉:“等他发现我们存在的时候,也许就是我们的末日!” 第两一八章 大祸将临   齐宁一路上却是神情凝重,回到侯府之后,先是找到顾清菡。   顾清菡这几日倒也没有闲着,上次去往老宅那边,出了极大的变故,齐泓老总管如今还在荆州城内休养,而且年事已高,再加上遭遇大变故,无论身体还是精力都已经很难胜任老宅总管的位置。   锦衣侯府的根基在江陵,而且维持下去的血脉也是从封邑而来。   顾清菡自然知道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封邑那边自然要重新整顿,老宅也要重新选择一位总管去打理封邑上的诸般事务。   锦衣侯府其实也不缺能干事的人才,而且封邑上也有许多能干之人,顾清菡这几日却是准备挑选新的总管打理封邑,此外还要将之前的账目重新的整理。   化名赵渊的判官在老宅那边三年,掌控着老宅的大小账目,乱成一团,现如今要整理起来,并不容易。   齐宁找到顾清菡的时候,顾清菡还在账房理账,看到齐宁匆匆过来,有些意外,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齐宁前往秦淮河,她自然是清楚,上次从齐宁口中知道卓仙儿凄凄惨惨戚戚的处境,她同情心起,倒也允许齐宁偶尔去秦淮河关照一下,可是齐宁真要去了,她心里却总有些不舒服,此时看到齐宁早早回来,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欢喜。   一路之上,齐宁最担心的就是锦衣侯府也出现那种病症。   今夜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让齐宁大是震惊,回来的途中,他脑中一直在盘思,却也理出了一些头绪来。   第一次见到这种症状,应该是在济世堂,当时两名乞丐在济世堂求医,却因为无钱看病被拒之门外,齐宁出面解决了此事,当时看到那名患者,手臂上就是出现密密麻麻的红斑,甚至有些红斑都发了水泡。   齐宁那时候虽然觉得病症不轻,却也没有多想。   可是今日在画舫上亲眼看到徐干发病,与昨天晚上所见的丐帮弟子情状极其相似,心知如果不出意外,昨晚所见的那名丐帮弟子,应该也是患了同样的病症。   毫无疑问,京城此时正在无声息中蔓延着一种奇怪的病症,这种病症传染性极强,从画舫上被传染的人数就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齐宁今夜在画舫上恰好看见,或许他也不会发现这样的病症正在蔓延。   齐宁此时根本不知道如今病情究竟蔓延到何种程度,更不知道当下究竟有多少人被感染上。   不过有一点他却已经隐隐能够判断出来,这种传染病的威胁性极大,甚至可以让人丧失理智,变得疯癫暴力。   顾清菡见齐宁神色凝重,有些奇怪,只见到齐宁径自走到她身前,伸出手,已经将她一只如玉皓腕抓在了手中。   顾清菡俏脸大变,失声道:“你.....你做什么?”万想不到齐宁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齐宁沉声道:“不要动!”   “你......放肆!”顾清菡看他抓住自己手腕,另一只手正将自己的衣袖掀起来,又惊又怒:“你疯了吗?快住手。”挣扎了两下,酥胸乱颤,俏脸恼怒,本以为是齐宁酒性发作,可是看到他脸上并无酒色,身上也不带酒气,心下惊骇,暗想这小子是要发昏吗?   顾清菡是过来人,对男女之事自然是极其敏感,她自然早就已经察觉到齐宁对自己的感觉已经不似从前,不再只是单纯的婶娘和侄儿之间的关系,虽然齐宁已经很小心,但却还是时不时地显出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情愫。   顾清菡对齐宁本来只是关护之心,可是不知为何,这些日子齐宁偶尔流露出来的情愫,却让心如止水的顾清菡内心有时候泛起一丝涟漪,她当然知道这种情愫绝不能让其蔓延下去,所以比起从前,对和齐宁的接触已经尽可能小心。   虽说她知道齐宁对自己有些想法,但平日里齐宁倒也是规矩守礼,并没有做出太过逾越的举动,也让顾清菡微微放心,心想同住一个屋檐下,齐宁若是真的对自己有些想法,那也是年轻人的青春萌动,并非不能完全理解。   只要齐宁能够紧守底线,不要太过逾越,等到日后成亲之后,有了媳妇,这种感觉也就会渐渐消散。   可是现在齐宁进门就抓自己手腕,而且要拉自己衣袖,顾清菡心下自是大为惊骇,心知此时绝不能大喊大叫,让别人瞧见。   她知道齐宁对自己的情愫,但满府上下,其他人却懵然不知,如果被人瞧见齐宁这副模样,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她却也知道,万不能真的让齐宁得逞,所以齐宁虽然只是拉她衣袖,她却拼力甩动手臂抗拒,俏脸显出怒色道:“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我可真的生气了?要被别人看见的。”   齐宁一怔,忽地明白自己由于太过担心,反倒是失了分寸,也难怪顾清菡如此抗拒,忙道:“三娘,你别动,我在看病!”   “看病?”顾清菡一愣,顿了一下,便是这一下,齐宁已经拉开她的衣袖。   衣袖下面,便是一只欺霜赛雪的粉嫩玉臂,晶莹润泽,水嫩异常,齐宁借着灯火看了一眼,只见到手臂上白玉无瑕,并无一丝瑕疵,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顾清菡的肌肤光滑雪腻,只要有一丝斑点或者瑕疵,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松了口气,这才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在边上一张椅子坐下,喃喃道:“还好,还好!”   顾清菡呆了一下,不明所以,低头看到自己的粉嫩玉臂在灯火下泛着耀眼的白光,急忙扯下衣袖,蹙起秀眉,盯住齐宁,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你真是好大胆子。”   看到顾清菡手上并无瑕疵,齐宁大大放心,也不在乎顾清菡语气,只是皱着眉头道:“三娘,你先放下账务,还有一件事情咱们必须马上要做。”   顾清菡见齐宁神色冷静,根本不像是要过来轻薄欺负自己,隐隐觉得自己确实是误会,往前一步,轻声问道:“宁儿,是不是......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齐宁点点头,也不隐瞒,将画舫上瞧见有人发病的事情简单告诉了顾清菡,至于差点办了卓仙儿,当然是只字也不敢提。   顾清菡这才明白今日齐宁为何突然失态,心下却是一暖,心知这小子一进来就要拉开自己衣袖,并非是为了占自己便宜,而是第一时间想要确定自己是否被感染,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地位之重要。   看来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自己动不动就怀疑齐宁要对自己图谋不轨,心下有些歉然,却又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暗想宁儿都没有这个意思,反倒是自己总是放不下,声音便柔和起来,问道:“宁儿,你说有疾病蔓延,难道是京城出现了瘟疫?”   “瘟疫?”齐宁神情一凛,看向顾清菡。   顾清菡道:“我听人说,一旦瘟疫发生,就是四处蔓延,甚至和患者说过一句话,都有可能被传染上,更不必说互相接触了。”秀眉蹙起,担忧道:“可是京城之内,怎会突然发起瘟疫?”   “现在最要紧的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控制疾病继续蔓延,第二件事则是要迅速找到治疗这种疾病的方法。”齐宁道:“三娘,我瞧过发病之人,十分的恐怖,而且一旦感染上,发病的速度非常快,短短几天之内就会爆发出来。”   “可是这种疾病,又如何能够控制?”顾清菡修眉紧锁,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们不知道最初发病的是谁,是如何蔓延出来,而且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有多少人遭受传染,就算想要控制,也无从下手。秦淮河都已经有人被感染,那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我只担心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已经有人被感染。”   齐宁苦笑道:“正是如此,最可怕的是到现在朝廷似乎还没有发现这一点。这种疾病,当然是越早控制越好,我已经让段沧海前往神侯府通知此事。”起身来,道:“三娘,你赶紧将府里上下都召集起来,检查他们是否有人被感染,特别是最近离开过侯府的人,要仔细检查,如果真的有人被感染,立刻隔离起来。”   “好,我现在就去办。”顾清菡知道事态紧急,忙道:“宁儿,你暂时也不要出去了。”   齐宁温柔一笑,道:“三娘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叹道:“只盼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劫。”转身便要离开,顾清菡忙叫住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唐姑娘。”齐宁回头道:“唐姑娘医术高明,不是那些普通的大夫所能比,此事我要通知她,看看她有没有办法应对。”   顾清菡这才想起侯府还有个唐诺。   唐诺虽然每天都往永安堂去,但晚上却还是住在侯府,锦衣侯府庭院重重,给唐诺单独安排一间院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是了,这两天唐姑娘每天天黑之前都会回来,可是回到院子就不出来。”顾清菡道:“派人请她吃饭,她也只是让人放在她的屋里,我听说她这两天晚上都是很晚才睡,半夜屋里还点着灯,宁儿,你看看唐姑娘是不是不适应京里的生活?”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感谢零的xb开始好兄弟成为锦衣堂主,破费了,感谢眼光好2016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两一九章 疫毒   夜色幽幽,虽然冬天的第一场雪迟迟没有降下来,但是夜里的寒气已经很重,齐宁穿过一道弓形拱门,进到院内,裹了裹身上的大氅,瞧见窗纸上映着灯火,果然如顾清菡所言,唐诺尚未歇息。   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上前敲了敲门,很快就听到“嘎”一声响,屋门打开,清丽的唐诺已经出现在门前,看到齐宁,唐诺先是怔了一下,但显然也不算太意外,轻声道:“进来吧。”   天色很晚,唐诺似乎并不在意一个男子进入自己的房间。   齐宁进到屋内,本想转身关上门,但犹豫一下,只是半掩着门,随在唐诺身后往屋里去。   唐诺身材窈窕修长,她平时并不爱说话,性格颇为低调,但却不给人一种冰冷之感,反倒会让人觉得自然而随和。   唐诺没有在意将齐宁带进房内,进到房中,齐宁才发现在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几只坛坛罐罐,那只药箱也是放在桌上,要想此时却是打开,齐宁知道除非治病救人之时,唐诺并不轻易打开自己的药箱,这半夜时分,却在房内将药箱打开,却不知所为何故。   “唐姑娘,我过来找你,是因为......!”齐宁正要将自己所见到的传染病告诉唐诺,唐诺没等他说完,已经道:“你是想和我说正在蔓延的疾病?”   齐宁一怔,心想难不成这姑娘已经晓得?   “那不是疾病,而是毒!”唐诺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抬手指了指边上的椅子,示意齐宁坐下:“正常情况下,普通人被感染之后,七天就会死亡。”   齐宁大吃一惊,失声道:“是.....是中毒?”   唐诺点头道:“前两天永安堂有病人去看病,从早上到晚上,不下十个人,看的都是同一病症。”灯火之下,唐诺那张秀气的脸庞显得十分严肃:“这只是永安堂一家,那条街上的几家药铺,加起来至少有三四十人看诊。”   齐宁皱起眉头,道:“唐姑娘,仅仅一条街上就有这么多人,那整个京城加起来.......!”   唐诺微点螓首:“至少证明,毒性已经弥漫开来,而且中毒的人数很多。”   “唐姑娘,你说这是中了毒,可知道是什么毒?”齐宁忙问道:“可知道是如何传播?”   唐诺蹙眉道:“我还无法确定,不过应该不会隔空传播,身体有接触,此外还有食物和水,这应该是传染的方式。”   齐宁神情凝重,问道:“那你还无法判断究竟是什么毒?”   “我比较熟悉的是治病救人的良药,而害人的毒药却并不是我最为在意的。”唐诺道:“我现在只能先查看那些中毒之人所中毒药究竟是哪些东西配制而成,然后想办法破解,不过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得到了一些患者的血液,这两天一直在检验,可是......!”   “可是什么?”齐宁忙问道:“唐姑娘,可有我能帮助的地方?”   唐诺道:“本来我是想明天早上找你,不过你既然来了,我确实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你说。”   “这次见过的毒药,我此前从无见过,虽然在血液之中已经检验出几种配制的毒液,但这还远远不够。”唐诺蹙眉道:“我现在只能看到从患者体内流出来的血液,却无法看到这种毒药与肉体相融时的迹象,所以很难把握它的变化。”   齐宁忙道:“那我该做什么?”   “尸首!”唐诺犹豫了一下,才道:“我需要一具尸首,必须是被这种毒药毒死的尸首。”   齐宁怔了一下。   “如果我判断没有出错,明天......最迟后天,将会有很多人毒性发作。”唐诺道:“此毒可以让人神智昏沉,不辨敌友,而且很容易对人发起攻击,一旦被他们抓伤,就很容易受感染。”   齐宁心下惊骇,只觉得有种丧尸出笼的感觉。   “我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想办法解毒。”唐诺道:“可是如果不尽快想出办法,我只怕这一次会死很多人。”顿了顿,才道:“我曾经见过一个村庄,有近百户人家,好几百口人,就因为其中一人患了疾病,四处传染,解救不及,整个庄子的人全都.......!”并没有说下去。   唐诺擅长医术,腐尸烂骨自然见得多了,生死在她眼中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敏感,不过说到这里,清丽脸庞却还是有一丝黯然。   医者父母心,他们对生死或许不似普通人那样敏感,却并非说他们不看重生死,恰恰相反,见多了因病而逝的人们,他们对生命更加的尊重和怜悯。   齐宁心中对唐诺却已经肃然起敬。   在他发现疫病之前,唐诺就已经发现了蛛丝马迹,甚至已经开始验毒准备找到方法救人。   虽然唐诺没有明言,齐宁却也明白,唐诺发现端倪却没有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对此事还不能完全确定,而且关于毒药方面的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告诉齐宁也是无济于事。   唐诺显然是个不做无用之事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不能解决这场疫病,楚国的京城都可能.......!”齐宁心下也是大为骇然。   唐诺摇头道:“那倒不会。疫情一发,朝廷自然会派人控制,以朝廷的力量,要找寻解毒的方法,虽然会耗费一些时间,但终究还是能够找到。”顿了顿,才缓缓道:“不过那时候京城恐怕已经有成千上万人死去。”   齐宁背脊生寒,皱眉道:“既然是中毒,自然是有人故意下毒,而且这种疫毒可以传染,那么下毒之人的目的就是要让疫毒在京城蔓延。”不自禁握起拳头:“这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丧尽天良?”   “找寻幕后的真凶,不是现在的事情。”唐诺道:“刚到子时,如果你不希望京城明天出现混乱的状况,现在就要做些事情了。”   “你是说......立刻调兵封锁街道,全城禁足?”齐宁立刻明白过来。   如果一切真的如唐诺所言,那么第一阶段的疫毒爆发很可能就会在明天到来。   疫毒发作之时的状况,齐宁亲眼所见,中毒之人疯狂如同野兽,如果京城被感染的人数量众多,那么明天势必会出现更多那样疯狂的景象。   唐诺既然判断发作就在明后两天,那么显然是通过就医的患者数量做过调查,大致已经了解到疫毒大规模爆发的时间。   朝廷显然还没有发现京城即将迎来一场大灾难,更不可能想到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过后,将会出现疯狂景象,自然不会事先有准备。   “调派兵马,封锁大街小巷,不令那些中毒之人四处游窜,这是必须要做的准备。”唐诺道:“除此之外,还要准备安置地点,如果真的有感染者跑到街头,最好是先将他们控制住,然后与其他人隔离开来,避免疫毒传播。”   齐宁微微颔首,心下暗自钦佩,唐诺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慌了手脚,反倒是极为冷静,未雨绸缪。   “唐姑娘,我派人去找尸首。”齐宁知道不但要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失控局面,最为关键的还是要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唐诺既然提出要一具因为疫毒发作而死亡的尸首,自然是有极大的用处,却也不能耽搁。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尸首,让人送到永安堂,还是不要送到府里来,免得惊吓了他们。”顿了顿,又道:“以我的判断,疫毒是最近几天才开始蔓延,大部分还只是在恶化时期,暂时不至于有许多人因毒死亡,所以要找到毒发死亡的尸首,并不容易。”   “哦?”   “不过如果找到丐帮,或许能够得到尸首。”唐诺神情自始至终都显得十分严肃,严肃之中却又带着冷静:“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最早被疫毒感染的应该是丐帮弟子。”   齐宁知道时间急迫,耽搁不得,道:“唐姑娘,我现在就去安排。”转身要走,只走出一步,停下步子,回过头,皱眉问道:“唐姑娘,你......你和患者接触,会不会伤到你自己?”   唐诺一怔,淡淡一笑,道:“不会,我有我的办法。”   “那就好,你自己要小心。”齐宁道:“我回头派人在手底下,随时候命。”   他径自到了正厅,顾清菡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召集府中上下检查手臂,侯府许多人都已经睡下,半夜被叫起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齐宁也没有空去管那个,叫来赵无伤和齐峰,开门见山道:“京城有疫毒在蔓延,我现在需要人去丐帮一趟,他们有人已经中毒而死,你们能否从他们那里运一具尸首过来?”   赵无伤和齐峰对视一眼,显然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齐峰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你是说......要到丐帮去找尸首,因为他们有人中毒而死?”   “丐帮有人中毒,那种毒可以传染。”齐宁干脆解释的清楚一些:“丐帮弟子流动大,已经有很多人被感染,而且即将要发作,唐姑娘这边要找解毒的方法,可是必须要有一具因为毒发身亡的尸首,这种尸首目前应该在丐帮可以找到。”   两人这次终于明白过来,都是变了颜色。   -------------------------------------------------------------------------------------   ps: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后,月票双倍,投一张算两张,大家多多帮忙,有票存一下下,十二点之后咱们再上,拱手鞠躬! 第二二零章 十万火急   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   -------------------------------------   夜深人不静,侯府正院亮如白昼,颇有些嘈杂,齐宁则是在偏厅叫来赵无伤二人。   “侯爷,咱们侯府和丐帮并无太多接触。”齐峰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或许有所不知,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有他们自己的一套规矩,丐帮弟子的生老病死,都要遵照丐帮帮规。丐帮弟子死后,他们会按照帮规埋葬,除非是被逐出丐帮,否则死后尸首依然受到丐帮的保护,绝不会让人轻易亵渎。”   “我没有说要亵渎尸首。”齐宁皱眉道:“生死攸关,这不但是关乎到京城其他人的生死,也直接与丐帮弟子的生死有关系,难道他们连尸首也不能借用?”   赵无伤终于道:“侯爷,丐帮是江湖帮会,我们侯府并不涉足江湖,此事不如去找神侯府。神侯府专门代表朝廷与江湖势力接触,丐帮是江湖上的第一帮会,神侯府与他们接触颇多,由神侯府出面,此时应该容易办到。”   “你是说,堂堂锦衣侯府找丐帮要一具尸首,还要靠神侯府从中周旋?”齐宁冷哼一声。   其实他倒不是不知道让神侯府出面,此事办的应该更为顺利,可是他却已经料定,一旦让神侯府出面找丐帮要尸首,那么神侯府定然会追问尸首的用途,齐宁知道对付神侯府的问题,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应付的了,更不是随便编个理由就能应付。   虽然和西门无痕相处的还算融洽,但齐宁心知既然能够坐到神侯这个位置,而且管束江湖之事,自己所看的西门无痕绝对不是他的全部,此人也绝不是自己见过一次就能看透。   闲来无事,同桌饮酒,甚至谈谈抽象派印象派,西门无痕或许会和自己相处得很融洽,但是一旦涉及到正事,他知道事情就绝不会那么简单,否则西门无痕也就不是神侯,神侯府也就不可能被江湖势力所忌惮。   神侯府要调查尸首的用途,自然就要查到唐诺的身上。   齐宁虽然对唐诺的背景并不是完全清楚,但是他确信唐诺对自己绝不会有任何的危害,他也相信唐诺绝不会希望神侯府会对她进行调查,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地里,没有谁会希望有人调查自己的底细。   赵无伤见齐宁似乎有些恼意,愣了一下,才道:“侯爷如果真的想不经过神侯府,属下就去丐帮走一趟。”   赵无伤为人低调,平日里沉默寡言,很少说废话,做事也算是比较沉稳。   按理来说,派他去丐帮应该是比较合适,但是他又担心赵无伤拙於言词,未必能和丐帮进行交流。   反倒是齐峰,伶牙俐齿,比起交流能力,却是在赵无伤之上。   “如何找到丐帮的人,你们可清楚?”齐宁问道。   齐峰点头道:“丐帮鬼金羊分舵就在京城,城西的锣鼓巷可以找到他们。”   “那好,齐峰,你带两个人去一趟,和他们说清楚。”齐宁道:“告诉他们,疫病蔓延,他们丐帮借用一具尸首,也是为了他们丐帮好。”   齐峰笑道:“侯爷放心,属下知道怎么说。”   “不要和他们起冲突。”齐宁心想一切都是为了解决当前的大麻烦,锦衣侯府倒也不用和丐帮发生冲突,结下仇怨。   齐峰点点头,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等齐峰离开,齐宁才看向赵无伤问道:“虎神营的薛翎风,你应该认识?”   赵无伤点头道:“认识,侯爷要找他?”   “你去找他过来侯府一趟,就说有事情要他办。”齐宁道:“事不宜迟,你现在立刻去请。”   “侯爷,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负责京城守卫。”赵无伤小心翼翼问道:“属下斗胆请教,侯爷请他过来,不会是为了要调兵吧?”   齐宁点头道:“本来是要进宫向皇上禀报,可是这么晚了,皇城关闭,我也进不去,但十万火急,耽搁不得,所以......!”   “侯爷,如果是要调兵,绝不能去请薛翎风!”赵无伤神情一紧,“这是要出大事的。”   “出大事?”齐宁皱眉道:“薛翎风不是虎神营统领吗?虎神营难道不是归他调遣?”   “按理来说,虎神营确实听命于薛翎风!”   “那薛翎风不是和我们锦衣侯府关系很好吗?”齐宁问道:“薛翎风负责虎神营,卫戍京城安全,等到明天,或许疫毒就要爆发,到时候许多感染疫毒之人就会神志不清,甚至要对所见到的任何人发起攻击,难道不要连夜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混乱?”   赵无伤摇头道:“侯爷,薛翎风即使有心,却也没有这个胆量。”顿了顿,才道:“薛翎风确实可以调动虎神营,但是却需要兵符,否则擅自调动超过五十人,就是谋反。”   “什么?”齐宁一怔,忽地意识到,自己心急着想要尽快做出应变,却疏忽了楚国的法令。   赵无伤神情肃然:“侯爷,恕属下直言,即使是大将军在世,也无权调动京城的兵马。大将军可以调动秦淮军团十万大军,可无论是皇家羽林营还是虎神营,还有黑刀营,大将军都无权调动。”   “你是说,必须要进宫找到皇上,请到皇上的旨意才能调动?”   赵无伤道:“有皇上的圣旨,自然是可以调动任何军队,可是侯爷也说了,如今正是深夜时分,禁宫紧闭,侯爷这个时候根本进不了宫。”   “他娘的,难道就在这里坐等一宿,让时间白白流失?”齐宁忍不住爆粗口,心下却颇为焦急。   唐诺说的很清楚,疫毒爆发的时间,只在明后两天,现在已经是子时时分,也就是说,疫毒爆发最快很有可能就在天亮之后。   如果当真如此,那么还有半夜的功夫本来可以早做准备去,却要眼睁睁看着浪费,他心知这不仅仅是几个时辰的问题,等到明天真的发生变故,那么这短短几个时辰,到时候再回头看,就会显得异常重要。   赵无伤自然也看出齐宁的焦急,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要么等到明天一早去见皇上,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调动兵马早做准备。”   “什么办法?”齐宁眼睛一亮,“快说!”   赵无伤一字一句道:“忠义侯!”   “忠义侯?”齐宁身体一震。   赵无伤道:“侯爷,先帝驾崩,皇上登基,这中间一直都是忠义侯在操持,他是三朝老臣,朝中威望很高,如果不出意外,先帝临终之时,忠义侯应该就是托孤之臣。”顿了顿,才道:“侯爷现在去找他,或许能想出办法来。”   齐宁想了一下,并没有太过犹豫,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去见忠义侯!”   “那属下让人备车!”   “来不及了。”齐宁道:“十万火急,骑马过去就好。”   赵无伤当下也不犹豫,过去调了几名护卫,护着齐宁骑马直往忠义侯府去。   齐宁马不停蹄,急促而清脆的马蹄声从数条街道驰过,赶到忠义侯府的时候,只见到夜色之下的忠义侯府幽静异常,大门紧闭,门前左右各有两名带刀护卫守卫。   忠义侯府大门两边的高墙各有一个铁钩,都挂着一盏灯笼,夜风吹拂,两盏灯笼也在风中摇曳。   齐宁翻身下马来,门前护卫早已经是握紧刀柄,有人沉声喝道:“这是忠义侯府,闲杂人等速退!”   “速退你妈啊!”齐宁心里骂了一句,并不理会,登上府门前的台阶,只上了三层台阶,就见的身前光芒一闪,两名护卫已经拔刀而出,交叉架住,挡在了齐宁身前,一人厉喝道:“擅闯侯府,杀无赦,你再往前一步,立刻斩杀!”。   齐宁本就焦急,看到大刀在眼前,那人语气凶狠,心下大是恼怒,暗想老子这个锦衣侯做得实在太过憋屈,是个人就敢在老子面前摆威风,还真当锦衣侯不是侯爷了?厉声道:“闪开!”   “住手!”赵无伤也已经带着护卫跟上来,见到忠义侯府的护卫拔刀,皱眉道:“这是我们家侯爷,要见忠义侯,还不速速通禀!”   两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一人便道:“深更半夜,侯爷已经歇下,不会见客,明天请早!”   赵无伤拱手道:“几位兄弟,我们家侯爷十万火急,有要事与忠义侯相商,不敢耽搁,请赶紧通禀。”   “我说过,这时候老侯爷不见客。”对方依然是冷冰冰道:“我们职责所在,最好不要让我们为难。”   忠义侯府门前的四名护卫都显得十分的冷淡。   他们当然有冷淡的理由。   大楚帝国虽然有着世人皆知的四大世袭候,但却并非仅仅只有这四大侯爵。   大楚立国,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自然不在少数,立功受爵自然不在话下,除了四大世袭高等候,至少还有一二十个侯爵,只是地位低于四大世袭候而已。   最近这阵子,忠义侯府风光无限,许多人都知道,先帝过世,是忠义侯保驾护航,将太子送上了皇位,忠义侯如今当然是大楚国首屈一指的大功臣。   他既是托孤之臣,又是新皇登基的首功之臣,而新皇登基之后,朝中政事,俱都仰仗着忠义侯,忠义侯固然日理万机,却也是风光无限。   虽然只是侯府门前的几个护卫,但最近这阵子,即使是这几个护卫也感受到了忠义侯带来的荣耀,每天登门拜见的官员络绎不绝,可谓是门庭若市,而每一个登门拜见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对忠义侯府前的护卫也都是笑脸相对,一些识趣的官员话还没说,东西已经先塞到几人的怀中。   今夜忽然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自称侯爷的人,这半夜三更前来,当然是为了巴结逢迎忠义侯,几名护卫也是见怪不怪,可是此人不但没有客客气气说话,甚至狂妄的很,这让连日来一直感受到荣耀的护卫大大受挫。   “我不喜欢有刀子挡在面前。”齐宁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让开还来得及。”   护卫冷笑一声,道:“你如果继续硬闯,刀子就不只是挡着你了!”   “好,原来这就是忠义侯教的好奴才。”齐宁脸色忽地一沉,身体骤然一矮,两名护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人便已经感觉自己的腹部如同被铁锤重重锤了一下,五脏六腑似乎在一瞬间碎裂。   --------------------------------------------------------------------------------------------------------   ps:纵横双倍月票活动正式开始了,投一张月票算两张。沙漠新书这个月刚刚上架,月票也是大家一张一张砸出来,在此深表感谢。   新书上架第一月,还是希望在月票上有个好名次,人活一张脸,大家手里要是有月票,还望不吝赐下。   经济条件尚可的朋友,也请在月票双倍活动时候能够破费一二,让沙漠涨涨脸!   打赏五百纵横币就等于给沙漠投了两张月票。   当然,沙漠虽然求票心切,但还是希望大家量力而行,打赏是情分,经济条件尚可的朋友捧下场,否则还是不要破费,能订阅就感激不尽!   再次鞠躬,沙漠会以最好的故事来回报大家的厚爱和支持! 第二二一章 怀疑   齐宁出手干脆利落,一拳打在那护卫的腹间,边上那名护卫见状,大吃一惊,反应却也极快,挥刀便往齐宁砍过来。   赵无伤本来距离齐宁还有两步之遥,见到那护卫抬手之际,就已经知道那人要挥刀,却已经如同脱弦之箭冲上前,大刀出鞘,那护卫砍下来之际,赵无伤挑刀迎上,双刀相接,“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   忠义侯府另外两名护卫见状,拔刀冲上来,赵无伤身后的锦衣侯护卫也迅速拔刀上前。   “谁还敢放肆?”齐宁一拳将那名护卫打的坐倒在地上,霍然抬头,冷笑道:“以下犯上,就算你们是忠义侯府的人,本侯也照杀无误。”   他气势冷然,几名护卫俱都是一怔。   便在此时,听得“嘎嘎”声响,忠义侯府大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一个脑袋来,沉声道:“何事喧哗?”   赵无伤高声道:“锦衣侯求见忠义老侯爷,有大事相商!”   那几名护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都是变了颜色。   他们本以为齐宁只是一个普通的侯爵,半夜三更前来,也只是为了讨好忠义侯,却想不到来人竟然是锦衣侯。   锦衣侯和忠义侯的关系一想也算比较融洽,四大侯爵之中,虽然忠义侯位列四侯之首,但是在朝野的威望,忠义侯却显然及不上锦衣侯。   一怔之后,四名护卫知道事情不妙,却都是瞬间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锦衣侯!”   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的名将,在军方有着极深的根基,而且深得帝国军人的敬仰,这几名护卫其实也是出自军队,虽然并不曾在锦衣侯麾下征战,但骨子里对锦衣侯却还是十分的敬畏。   只是他们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算很起眼的年轻人,竟然就是锦衣侯。   大门立刻敞开,里面走出一名中年人,拱手道:“侯爷请进,小人这就通禀老侯爷!”请了齐宁进去。   齐宁自然没有时间和区区几名护卫计较,径自入府,被带到大堂,夜深人静,府内也是十分的清幽。   有人奉茶上来,齐宁等了片刻,才听到脚步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从门外已经走进一个身披黑袍的长者,身形偏瘦,但是一颗脑袋却很大,年过六旬,精神却还是颇为健烁,鼻子微挺,无论是头发还是胡须,都是黑白相间,白多黑少。   齐宁立刻站起身来,那长者打量齐宁两眼,现出一丝微笑,抬手道:“坐下说话。”走了过去,在主座上坐下。   齐宁知道此人定然就是当下第一权臣忠义侯司马岚。   他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司马岚,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晚辈见过忠义老侯爷!”齐宁承袭锦衣侯,虽然和忠义侯并列为帝国四大侯爵之一,在爵位上平起平坐,但他也知道无论是资质还是手里的权势,与眼前这个花甲老人天壤之别。   司马岚是三朝老臣,而且是第一代忠义侯,四大侯爵之中,除了进到老侯爷还健在,武乡侯苏禎已经是第二代侯爵,而齐宁却已经是第三代。   侯爵还是那个侯爵,但人已经不是那个人。   齐宁知道,即使是齐景在世,对司马岚也是要礼敬三分,更不必说自己这个第三代锦衣侯了。   而且司马岚是托孤之臣,在新帝登基的过程中立下了奇功,如果不是他的运筹帷幄,齐宁很怀疑小皇帝能够顺利继承皇位。   在这样一位权势极重的老臣面前,齐宁还是尽可能地显示出自己的敬意。   司马岚看上去倒也颇为随和,摆手笑道:“不必拘礼,你深更半夜前来见我,当然不会是无缘无故,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但说无妨。”   他说话干脆利落,并不太多的寒暄,而且语气之中,显然也是将齐宁当成后辈来看。   齐宁在来的途中,其实就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当下将发生的事情捡紧要的说了一遍,至若唐诺要利用尸首找出解毒方法,齐宁自然没有透漏。   司马岚听完之后,并没有像齐宁预料般的那样大惊失色,只是微微皱眉,问道:“你是说,有人在京城对丐帮弟子下毒,然后以丐帮弟子为工具,将疫毒向京中四处扩散?”   齐宁点头道:“正是如此。”   司马岚轻抚黑白相间的胡须,问道:“你确定那真的是疫毒,而且会迅速传染蔓延?是否只是一种巧合,有一部分人恰好患了此病?”   齐宁神情严肃:“老侯爷,我十分确定以及肯定,如果不出意外,遭受感染正在恶化的感染者已经是成百上千,只是暂时还没有发作出来,按照时间,天亮之后,也就是在今天,较早感染的一批患者就要开始发作。”   “你说毒发之后,患者神志不清,对任何人都会发起攻击?”司马岚凝视着齐宁,将信将疑:“而且被攻击伤害后,也有很大的可能被感染?”   齐宁心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时间越来越紧迫,你这老家伙别再婆婆妈妈啰里啰嗦,赶紧行动起来,但嘴上自然不能说,只能尽力按捺心中的急迫,道:“老侯爷,我敢保证,所言半分不假,今夜过来见老侯爷,就是希望老侯爷能抓紧最后的时间,做好应付可能发生骚乱的准备。”   司马岚却是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道:“你不要急,此事事关重大,不是急迫就能解决。”示意齐宁先喝茶,才道:“你的意思,是让老夫连夜对全城实行禁足,然后调动兵马,做好防范准备?”   “是。”齐宁道:“此外还要找专门安置的地方,尽量是人烟稀少之地,如果真的出现感染者大规模骚乱,在他们神志不清的状况下,必须将他们强行拘押起来,在找到解毒方法之前,将他们暂时囚禁,以免连累更多的人。”   此时有人搬来暖炉子,就放在司马岚的身边,凄冬寒夜,这大堂内还真是有些阴冷,司马岚伸出手,在暖炉子上烤了烤,这才问道:“老夫不是不相信你的话,不过......按你说发,这种疫毒有恶化时间,并非中毒立刻发作,那么这几天京城如果有大规模的疫病在流散,为何神侯府对此事却一无所知?老夫并没有得到神侯府的禀报。”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你这话难道是在怀疑我虚报消息?   他心下冷笑,暗想如果不是皇城紧闭,老子就直接去找小皇帝,也不会来找你,如果老子可以调动兵马,也不会过来和你啰嗦半天。   可是他心里很清楚,眼下要做出应对措施,只能让这老家伙帮忙。   齐宁今夜心急如焚,不是担心某一个人,他不希望看到众多无辜的百姓死在这疫毒之下,只要能少死一些人,齐宁愿意尽力去做任何事情。   “老侯爷,这种疫毒来的悄无声息,而且之前并不曾出现过。”齐宁有些坐不住,“神侯府最近的精力或许放在了其他事情上,这种疫毒在没有完全爆发之前,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它的可怕。”终是站起身来,拱手道:“老侯爷,时间不等人,恳请老侯爷立刻做出应对,否则......!”   司马岚盯着齐宁眼睛,道:“老夫知道你很心急,可是你可知道,要调动兵马,那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这阵子全城戒严,实行禁足,已经让许多人感到风声鹤唳,你也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城中的人们就会人心惶惶。”   “我知道!”   “皇上登基之后,戒严取消,京里的人们这才缓了下来。”司马岚缓缓道:“你知道这种时候什么最重要?自然是太平,让京里的人们感到太平,我大楚全国才会稳定下来。京城就是我大楚的心脏,牵一发而动全身,建邺京城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不但会影响我大楚全国的情势,甚至会影响到全天下的局势,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齐宁听他语气老气横秋,一副长者与晚辈说话的语气,如果是换做平时,他还真的不会有多在意,可是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这老家伙却还在慢条斯理和自己扯些没用的,心下有些恼怒,忍不住道:“老侯爷的意思是说,为了保证京城的安定,不可调动兵马,静待事情发生之后再去处理?”   司马岚微皱眉头,似乎对齐宁的语气有些不悦,却还是道:“年轻人年轻气盛,想要做些事情,那也是可以理解。但凡事都要三思而行,你自己也说过,这样的疫毒从前并无发生,为何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神侯府竟然一无所知。开国至今,老夫还不曾见到京城有传染的病症发生,如果冒昧调兵,全城戒严,城中刚刚平静下来的百姓们,必然再次惊慌失措人心惶惶,老夫只担心局势一旦紧张,又有人心怀叵测了。”   齐宁一怔,瞬间明白,说到底,司马岚还是从政局上去考虑,担心再次戒严禁足会导致京城的慌乱,让敌对势力有机可趁。   他心中冷笑,暗想你这是顾头不顾腚,你担心调兵戒严会让城中百姓慌乱,可是却不想想,如果疫毒爆发,到时候京城的混乱比调兵戒严带来的惊慌还要强出十倍。   齐宁心想,这老家伙似乎是以为自己刚刚承袭爵位,立功心切,要有所表现,所以才会如此积极,看来他并不相信疫毒之说。   -----------------------------------------------------------------------------------------------------------------   ps:今天的双倍月票,大家实在是太给力了,沙漠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的兄弟一直在支持,不离不弃,心中很是激动。   由于捧场投票的兄弟姐妹较多,只能单开一张感谢名单,待会儿发到作品相关,然后同步发到微信公众号里。   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搜索关注就可以,再一次感谢大家的破费以及支持! 第二二二章 无毒不丈夫   齐宁沉默片刻,终是道:“老侯爷,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骚动,一切如我所言,而朝廷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必定会导致更多的人被感染。这种疫毒十分罕见,也十分厉害,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够解毒,老侯爷,说句或许你觉得危言耸听的话,如果多一个人感染,恐怕就是多一条人命。”   司马岚双手放在暖炉上温手,听得齐宁之言,微抬眼睛,问道:“老夫会派人先去调查此事,如果确实如你所言,老夫自然会有所安排。但是我大楚已经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建邺京城,更经不起风波。”   “好,老侯爷既然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齐宁知道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如果司马岚真的注重此事,绝不可能还在这里慢悠悠和自己扯淡,拱手道:“我先告辞了!”转身便走。   司马岚目光犀利,盯着齐宁的背影,并没有阻止齐宁离开。   齐宁前脚刚走,从外面走进一人,年纪四十,身形粗壮,国字脸,浓眉大眼,看上去倒也是英气勃勃。   “爹,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中年人一屁股在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疫毒感染?嘿嘿,我还真没有听过这种事情。”   “你觉得是真是假?”司马岚靠近一种,将颇为瘦削的身体裹在黑袍之中,目光深邃,若有所思。   中年人道:“危言耸听!”冷哼一声:“依我看,无非是这小子刚刚继承了爵位,心里想着立下功绩,齐景死后,锦衣侯这面旗子已经不比从前威风,这小子恐怕是想恢复往日的威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便急冲冲地跑来找爹。”   “哦?”司马岚波澜不惊,气定神闲。   “他想利用爹调兵,还真是太嫩了。”中年人脸上显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听说这小子被人抓走,受过刺激,这才开了窍,这也算是齐家积了一些德行。嘿嘿,不过还是不够聪明,爹岂能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轻易调动兵马。”   司马岚盯着那中年人眼睛,声音低沉:“可是老夫却以为,他说的并非捕风捉影,而是确有其事。”   中年人一愣,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没有听过,不等于不存在。”司马岚低沉的声音略带一丝嘶哑:“听人说话,不是看他的嘴巴,而是看他的眼睛。真话假话,眼睛里完全能够看出来。”   中年人皱眉道:“爹,你是说京城真的要爆发疫毒?既然如此,那你为何......?”   “你是问老夫为何没有立刻准备应付?”司马岚瞥了中年人一眼,淡淡道:“常慎,爹给你取名常慎,你可知道其中意思?”   中年人道:“爹都已经问过无数次,儿子自然之知道,常慎常慎,是要儿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心怀谨慎。”   “老夫问你无数次,只因为晓得你不会牢记在心。”司马岚冷笑一声,“老夫已经是年逾花甲,人生七十古来稀,再有几年,老夫就是古稀之年,还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那也要看老天的意思。”   中年人自然就是忠义侯世子司马常慎,眼角微跳,忙道:“爹,你......你又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老夫只想让你知道,老夫死后,司马一族就要由你担起来。”司马岚缓缓道:“老夫需要的是一个足可以让司马家蔓延昌盛的继承人。”   司马常慎微微张嘴,却不敢说话。   “齐宁说的应该不会有假。”司马岚缓缓道:“他说疫毒很快就要爆发,老夫相信很快就会真的出现。”   “既然如此,你老人家为何不早做准备?”司马岚问道:“如果真的如齐宁所说,只怕......!”   “早做准备?”司马岚冷笑一声,“你是说老夫应该连夜调动兵马,封锁大街小巷,然后等待疫毒爆发的来临?”   “齐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司马常慎道:“在没有找到解毒方法之前,被疫毒感染,就等同于没了性命。如果不早做准备,到时候那些感染者遍布大街小巷,像野兽一样攻击其他人,那就会死更多的人,我们早做准备,可以让伤害降到最低。”   “老夫问你,既然是中毒,背后自然有下毒的真凶,如此厉害的疫毒,不是普通人能够制作出来。”司马岚神情阴郁:“你可知道是谁在背后下毒?”   司马常慎一怔,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对方的目的,肯定是为了让疫毒在京城蔓延,莫非你觉得对方处心积虑,只是为了让一些平民百姓感染疫毒而死?”司马岚靠在椅子内,摇头道:“这绝不可能,他一定有更深更险恶的目的......!”   “爹,你觉得......对方会是什么目的?”   “老夫暂时还看不出来。”司马岚虽然年过六旬,但一双眼睛却还是透着精光:“不过这种时候,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更要小心谨慎。”冷笑一声:“谁敢保证,齐宁今夜前来,只是做戏。”   “做戏?”司马常慎愕然道:“爹,你是说......?”   “老夫从来没有小瞧过锦衣齐家。”司马常慎道:“哪怕是一个小娃娃,他也终究是锦衣侯,老夫必须要步步小心。”看了司马常慎一眼,道:“你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齐景死后,锦衣侯似乎风光不再,齐宁承袭了锦衣侯,自然不愿意看到门庭中落,不但是他,和锦衣侯有牵连的那些人,都不希望看到锦衣侯没落。”   司马常慎显然还没有听明白,眼眸中划过一丝迷茫。   “齐宁过来让老夫调兵,他为何会赶在这个时候?”司马岚目含精光,“三更半夜,在皇宫关闭之后,有如此大事,需要调兵应对,他过来找老夫,似乎理所当然,可恰恰是这个理所当然,反倒让人生疑。”   司马常慎似乎也明白一些,道:“爹是说,他故意等到半夜三更来找您?不错,既然他知道消息,为何昨天不去向皇上禀明?却偏偏要拖到三更半夜找爹。”   “老夫既然是托孤大臣,辅理朝政,情势危急时刻,确实可以调动虎神营,甚至可以将黑刀营调入京城。”司马岚轻抚胡须:“可是这个权利,是一道双面刃,一个不慎,会割伤了自己。”   司马常慎时常跟在忠义侯身边,虽然比不得忠义侯老谋深算,但却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想明白其中的关窍,低声问道:“爹,难道这背后是淮南王那条老狗的影子?”   “老夫没有这样说,但老夫却不能不防。”司马岚冷笑道:“你莫忘记,齐景出殡,萧璋可是演了一出哭丧的好戏。”   司马常慎骇然道:“爹,难道齐宁竟然和那条老狗勾结在一起?”   “我说过,凡事都不得不防。”司马岚道:“萧璋老奸巨猾,对他更要小心。如果齐宁今晚前来,有萧璋的影子在后面,那么必定是一场阴谋。”冷笑道:“前番调动兵马,只是为了保住皇上登基,可是这一次如果在疫毒还没有爆发之前,老夫轻易调兵,你觉得萧璋会错过这次机会?”   司马常慎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那老狗一定会让人参劾爹,说你随意调兵,肆无忌惮,甚至还会让人给爹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司马岚道:“你知道这一点就好。”双手扣在一起,放在胸前,“老夫当然不怕他们参劾,不过老夫不想惹这个麻烦。朝中都知道,皇上登基,我们司马家居功至伟,如今也正是我们司马家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正是这样的时候,我们司马家才越要低调谨慎,绝不能轻易让人抓到把柄。”   “原来如此。”司马常慎明白过来:“爹是担心这个时候调兵,会让人觉得咱们司马家目空一切,擅自调动朝廷兵马,肆无忌惮?”   司马岚露出一丝深沉的笑容:“老夫如今走路都要小声,又怎能出手调兵?不管齐宁是不是在演戏,老夫又岂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给司马家招来麻烦。”   “可是......如果齐宁说的是真的,咱们没有调兵准备,一旦疫毒爆发,岂不要多死很多人?”司马常慎道:“爹,你有随时入宫的权利,要不要连夜进宫去见皇上,有了皇上的圣旨,再调兵准备,就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司马岚皱眉道:“刚夸你一句,你怎地又糊涂?随时面圣和调动兵马都不是一般臣子拥有的权利,老夫既然不去调兵,当然也不能连夜入宫。这些权利都是老夫手中的刀刃,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能轻易动用。”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放在暖炉上面,慢悠悠道:“疫毒爆发,无非是多死一些人而已,京城有数十万之众,死上千儿八百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等到真的爆发疫毒,老夫再请旨调兵,一切都还来得及。”   司马常慎犹豫了一下,终是道:“爹说的是,咱们就等下去!”   “记着,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司马岚盯着司马常慎眼睛,一字一句道:“永远不要让任何事情乱了自己的阵脚,成大事者,从来都不会妇人之仁!” 第二二三章 抉择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齐宁不会觉得自己是为国为民的大侠,可是让他眼看着一场要夺去无数人性命的大灾来临,却无动于衷,他绝对做不到。   堂堂忠义侯,帝国第一大权臣,在这生死攸关时刻,竟然无动于衷,齐宁心中一阵寒冷。   他知道如果换作是锦衣老侯爷还是齐景今夜前来,司马岚的答复可能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知道自己刚刚承袭爵位,虽然有着锦衣侯这块金字招牌,但侯爵如故人已新,在许多人眼中,锦衣侯早已经不复当年之威。   在司马岚眼中,自己这个锦衣侯只是一个小娃娃而已,虽然都是位列四大世袭候,但双方的现实地位却已经全然不对等。   一个只是挂着爵位却并无多少实权的年轻人,又怎能与帝国第一权臣相提并论?   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会在什么场合第一次见到司马岚,甚至想过那时候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只是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不欢而散。   只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计较司马岚的冷漠。   出了侯府,四名守在门前的忠义侯府守卫这一次不敢再有丝毫的怠慢,都是微躬了躬身子,赵无伤已经迎上来,并没有说话,可是他从齐宁的表情已经判断出事情的结果。   走下台阶,赵无伤终于道:“侯爷,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为今之计,只能先去宫门等候,等宫门打开,立刻面圣。”   “宫门大开,至少还要三个时辰,即使能够立刻见到皇上,皇上也不可能迅速调动兵马。”齐宁对隆泰小皇帝目前的境况颇为了解,皱眉道:“说不定还要宣召忠义侯入宫商议,即使有皇上旨意,忠义侯再调动兵马,至少也是五六个时辰之后的事情。”顿了顿,才道:“如果疫毒是明天才开始爆发,今天耽搁五六个时辰或许不会出什么大事,可万一疫毒今天就爆发,这五六个时辰可就是生死攸关的几个时辰了。”   赵无伤神情严峻,道:“可是忠义侯如果不调兵,就只能去请皇上的圣旨,除此之外,没有人能调动兵马,也没有人敢调兵。”   “有最后一个可能!”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道:“你可知道薛翎风的住处?”   “薛翎风?”赵无伤道:“侯爷,你是想让薛翎风调兵?这......这不可能的,没有皇上的旨意,连忠义侯也没有出面,薛翎风绝不敢动弹。”   齐宁问道:“你说过,薛翎风曾经在......在父亲的麾下当过兵?”   “薛翎风出身低贱,虽然有领兵打仗的天分,可是没有大将军的不拘一格,他到不了今天的位置。”赵无伤说话言简意赅,“但他如今是虎神营的统领,绝不敢擅自调兵。”   齐宁淡淡笑道:“我没有其他法子了,皇上我现在见不着,忠义侯也不会调兵,无论成与不成,我只能去找他试一试。”   赵无伤见齐宁态度坚决,不再犹豫,点头道:“侯爷,咱们现在就去!”   薛翎风身为虎神营的统领,虽然并无什么爵位,但是谁都知道他的地位之重要。   他是建邺京城的守门人,可是这个守门人,却是天底下最重要的守门人。   薛翎风的宅子不算大,根本无法与庞大的侯府相提并论,看上去也就是一般大户庭院的规模,门前自然也不似锦衣侯府门前那般立着大石狮子。   齐宁半夜登门,惊醒了薛府,相比起坐在忠义侯府大堂等候司马岚的时间,薛翎风几乎没有让齐宁等候,齐宁屁股还没坐热,茶水刚上来,薛翎风就已经进来。   薛翎风一如既往地龙行虎步,哪怕是刚刚从温暖的被窝里面起来,但只是短短时间,却已经是精气神十足,看到齐宁,上前拱手道:“卑职薛翎风,参见侯爷!”便要单膝跪下,齐宁却一把抓住,笑道:“薛叔,深夜打扰,莫要见怪!”   薛翎风倒也不愧是军人出身,说话做事都是干脆利落,直接道:“侯爷深夜前来,必然有紧急事情吩咐,侯爷有什么需要卑职效劳,但讲无妨,只要能做的,薛翎风绝不推辞。”   齐宁知道时间紧迫,也不废话,用最言简意赅的方式将事情告诉了薛翎风。   薛翎风眉头锁起,问道:“如此说来,侯爷是从忠义侯府刚刚过来?”   齐宁知道对这样的人物,最好还是不要有什么隐瞒,干脆道:“是,不过忠义侯不会调兵,所以我想来想去,只能找到你这里。”   “侯爷的意思,是让薛某调动虎神营?”薛翎风目光如电,盯着齐宁眼睛:“侯爷可知道,没有命令,擅自调兵,等同于谋反?”   齐宁道:“我知道!”   “侯爷可知道,如果薛某现在去调兵,不但薛某是死罪,侯爷也会被牵连其中。”薛翎风道:“侯爷先是找到了忠义侯,忠义侯知道侯爷要调兵的心思,被拒绝后,又直接到了薛某这里,此事不可能隐瞒得住,所以只要薛某调动兵马,谁都知道与侯爷有干系,薛某想要隐瞒也是不成。”   齐宁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其实我在路上也想过,如果过来找你调兵,我们两人很可能都会获罪,锦衣侯府上下恐怕也要被牵连其中。”   “不是很可能,而是必然获罪!”薛翎风说话干脆利落:“即使查出侯爷不是准备谋反,但是擅自调兵的罪责,也不会轻恕。”顿了顿,才道:“薛某相信,到时候会有不少人想看到锦衣侯府灰飞烟灭,他们一定会借此机会致侯爷于死地!”   齐宁皱起眉头来。   “所以侯爷要三思而行。”薛翎风缓缓道:“侯爷要问一问自己,是否值得这样做?是否想看到锦衣侯的血脉就此断绝?”   他神情肃然,坐姿如钟。   薛翎风说话不急不缓,从他的语气中,也根本无法猜出他对此事的态度,他说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每一句话都是在陈述着极为现实的事实。   齐宁沉默片刻,终于道:“薛叔,其实究竟有多少人感染,我无法确定,或许只有几十个人,也许有上百个,甚至也可能已经有上千人感染,而且疫毒爆发之后,我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叹了口气,道:“也许只是十几个或者几十个毒发之人在街上乱窜,很容易就能被制服,可也有可能会有成百上千人窜出来,爆发惊天大祸。”   薛翎风微微点头,目光炯炯,道:“而且侯爷刚才也说,疫毒可能就在今天爆发,但也有可能是明天。”   “是!”齐宁道:“只在今明两天。”   齐宁信任唐诺,他和唐诺实际上真正接触并不多,两人说话加起来或许还不超过一百句,可是齐宁就是相信唐诺所言是真。   而且他相信唐诺的判断力。   唐诺既然是爆发只在今明两天,齐宁内心深处对此却是深信不疑。   薛翎风目光深沉,缓缓道:“侯爷有没有想过,如果疫毒今天没有爆发,而我们现在调兵封锁京城的道路,将会面临怎样一个后果?”神情严峻,“我可以告诉你,就算疫毒明天爆发,但我们今天就会被以谋反之罪被抓,而且如果有人存心要致我们于死地,或许我们当场就要被斩杀。”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   薛翎风继续道:“侯爷无法确定疫毒爆发的时间,也无法确定感染的人数,更无法确定疫毒爆发之后的局面是可控还是不可控,在此种情势下,侯爷就要押上锦衣侯的前程,准备调兵,恕我直言,侯爷难道不觉得这太过冒失?”   赵无伤一直站在一旁,此时终于道:“薛统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疫毒的来源是从丐帮开始,而丐帮是京中流动人群最大的一群人,他们之中已经有很多人感染,而且秦淮河上也已经出现感染者,一艘画舫,有半数人被感染,请问这样的形势严不严峻?”   薛翎风点头道:“丐帮和秦淮河,都是京城流动最大的两群人。”   “侯爷虽然无法确定感染的人数,但是我斗胆说一句,感染的人数绝不会在少数。”赵无伤道:“一旦疫毒爆发,事先没有做准备,一定会是一场滔天巨祸。”   薛翎风神情肃然,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宁。   齐宁沉默一阵,终是抬头看着薛翎风,缓缓道:“其实锦衣侯府目前并无人受到感染,如果我现在躺在侯府睡觉,不问窗外事,没有人会怪我。”   “是!”薛翎风点点头。   “即使京中真的爆发疫毒,无论规模大小,我锦衣侯府大门一关,加上侯府里的护卫,相信也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能够闯进侯府。”齐宁声音缓慢而肃然:“我派人去神侯府去通知过,甚至找到了忠义侯,按理来说,已经尽了我的心,也尽了我的力,朝廷能不能及时应对,其实和我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我也算问心无愧。”   薛翎风又是点点头。   “如果我执意多事,很可能让锦衣侯府面临一场大祸。”齐宁叹道:“如你所言,有人要致锦衣侯于死地,他们也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薛翎风道:“所以侯爷现在回到侯府,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再上床睡一觉,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侯爷和锦衣侯府都会安然无恙。”   齐宁微微一笑,道:“其实这是个很好的选择,甚至没有考虑的必要,或许许多人根本不必做出选择。”他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薛翎风,道:“可如果我那样做了,我就不是我,我的头上,也就不佩戴着锦衣侯的冠帽!”   ------------------------------------------------------------   ps:晚上还有更,继续求捧场双倍月票! 第二二四章 锣鼓巷   薛翎风盯着齐宁眼睛,似乎想要看穿齐宁的内心,很快便道:“所以侯爷已经下定了决心。”   齐宁道:“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所以我也绝不会强求你做什么。”   齐宁心里知道,擅自调兵,确实是朝廷大忌,哪怕是十万火急,轻易调动兵马也一定会触动许多人的神经,这毕竟是大楚帝国的心脏之所。   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如果强行调兵,自然也能调动一部分兵马,但是其后却必然会惹来大祸。   他虽然很想让京里众多无辜的人们尽可能躲避一场灾难,但是他也知道,没有理由让薛翎风拿出身家性命来配合自己做这样一件事情。   见到薛翎风神情凝重,齐宁起身来,道:“薛叔,我先告辞,我知道这是一件让你很为难的事情,所以我也不能要求你做什么。”勉强一笑,转身要走。   “等一下!”薛翎风抬起手。   齐宁停下步子转过身,有些惊讶问道:“薛叔你.......?”   “侯爷应该知道,我能有今天,都是大将军的提拔。”薛翎风缓缓道:“如果不是大将军,且不说我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即使真的活到现在,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   齐宁叹道:“其实这一切都是薛叔自己奋斗得来。”   “不管侯爷你怎么想,锦衣侯的血脉绝不能断绝。”薛翎风道:“所以今夜你虽然到了我这里,但此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只能咬死到我这里只是为了看看我的母亲,因为她老人家这阵子刚好身体不适。”   齐宁一怔。   薛翎风肃然道:“侯爷让我调兵,我现在还在犹豫。大将军的恩情,我不能不报,但是却不能莽撞,将性命白白丢掉。”盯着齐宁眼睛:“大将军扶持我成为虎神营统领,绝不是为了让我因为京城的一场灾难,便将身家性命全都送出去。”   齐宁一时不明白薛翎风意思,皱眉问道:“薛叔的话,我.....听不大明白。”   “如果真的要调兵,就必须要有一个确凿无误的理由。”薛翎风道:“哪怕侯爷料事如神,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都只是子虚乌有,除非是皇上的旨意,否则没有人敢擅自在灾祸到来之前就调动兵马,侯爷,你还年轻,可是有一点要记住,在京城的每一个决定,都要三思而慎行,哪怕你是想做好事,哪怕你是一心为了朝廷,可是在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情,就一定有人要致你于死地。”他双眉微抬,一字一句道:“京城的百官,未必每个人都有朋友,但每个人一定都有敌人!”   齐宁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官场的残酷。   薛翎风坐在椅子上,上身挺直,“我知道侯爷宅心仁厚,希望救下更多的人,仁厚之风,是锦衣侯的家风。不过侯爷或许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出了事情,受牵连的不仅仅只有锦衣侯府,侯爷难道没有想过,两代锦衣侯都是帝国的柱梁,他们的麾下又有多少人?如果侯爷有了麻烦,那么这些与锦衣侯关系密切的人们将会何去何从?”   齐宁皱起眉头。   他来到京城之后,锦衣侯府一直都算得上是门庭冷落鞍马稀,虽然他知道既然有两代锦衣侯打下的根基,齐家在大楚的势力一定不会小,可是这阵子却并没有看到多少人前往锦衣侯府走动。   可是薛翎风这一番话,明显是在提醒齐宁,锦衣侯府的势力一直都存在,而且围绕锦衣侯府生存的势力并不在少数。   “侯爷,很多人都知道我和齐家的关系,所以我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侯府考虑,为侯爷您考虑。”薛翎风正色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不会轻易调动兵马。但是侯爷说的不错,老侯爷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征战天下,大将军为先帝卫戍边关,说到底,都是为了能让百姓生活太平。如今京中将有灾祸发生,侯爷挺身而出,薛某十分钦佩,并非每个人都有侯爷这样的良知和胆识。”   齐宁只觉得薛凌峰说话模凌两可,可他却隐隐捕捉到一些什么,若有所思,忽然问道:“薛叔,你统领虎神营,如果京城出现骚乱,情势危急之下,你是否可以调动兵马?”   薛翎风眼眸之中终于现出一丝笑意,道:“卫戍京城安全,本就是我的职责,我虽然不能擅自调兵,可是如果京城真的发生动乱,我完全可以先带兵平乱!”顿了顿,低声道:“就好比如果疫毒就在今夜发生,在无法立刻面见皇上的情况下,我可以先带一部分兵马去稳定局势。”   齐宁双眉舒展,起身道:“薛叔,我明白了!”转身便走。   赵无伤一时没有明白过来,跟上去道:“侯爷,你这是......?”   “薛叔要歇息了,我们不要打扰。”齐宁脚步匆匆:“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薛翎风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齐宁离开的背影,这一次并没有叫住,只是一双眼眸却变得更为深邃。   齐宁出了薛府,翻身上马,看了看天色,问道:“赵无伤,你知道锣鼓巷在哪里?”   赵无伤一怔,点头道:“虎爷要去锣鼓巷?”   “事不宜迟,不要耽搁。”齐宁拍马便走,“咱们去找丐帮鬼金羊分舵。”   赵无伤和另外两名护卫翻身上马,拍马跟上,赵无伤心想侯爷先是去了忠义侯府,又到了薛府,如今却有莫名其妙地要去锣鼓巷找寻丐帮,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眉头锁起,忽地身体一震,明白什么,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异色,唇边泛起笑意,喃喃道:“原来如此!”   齐宁马不停蹄奔波了一夜,却并无疲惫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奔波这半夜是否真的会有什么效果,可是他却知道,如果自己做在侯府什么都不做,也许情况会更糟糕。   他做了,未必能改变什么,可是如果不做,就一定什么都改变不了。   锣鼓巷确实是一条巷子,这里的环境颇为糟糕,走在坑洼的街巷之中,两边的房屋都极为残破,骑马而行,齐宁却总觉得两边黑漆漆的屋子里似乎有人盯着自己,而赵无伤和随行的另外两名护卫护卫却都已经手按腰间佩刀刀柄,全神戒备。   齐宁知道,这条锣鼓巷就是丐帮的地盘,在两边的残破屋内,定然有不少丐帮鬼金羊分舵的弟子正盯着自己一行人。   顺着锣鼓巷走到头,面前却出现了一座黑门大宅,灯火闪动,白光森森,那大宅门前,竟然挂着两盏白灯笼,在这寒夜之中,显得异常的凄冷。   大门前左右的墙根下,靠坐着三四名破衣烂衫的乞丐,齐宁等人尚未靠近大门,那几名乞丐都已经翻身站起,手中都拿着打狗棍。   齐宁停下马,赵无伤催马上前,压低声音道:“侯爷,这是鬼金羊分舵舵主所在之地,丐帮四大长老之中的朱雀长老行踪难觅,但很有可能也是在这里,他们是江湖第一帮会,咱们要和他们接触,要以江湖规矩相待。”   齐宁知道赵无伤是想提醒自己在丐帮面前不要摆侯爷的谱,轻“嗯”了一声。   此时那几名乞丐已经横在前面的路上,挡住了齐宁等人前进之道,一人沉声道:“游儿走四海,八方守阴阳!”   赵无伤已经拱手道:“四海皆兄弟,八方来相聚!”   齐宁瞅了赵无伤一眼,心想看来锦衣侯府这几个家伙倒也不是吃干饭的,对道上的规矩也算是很清楚。   一名乞丐道:“你们是锦衣侯府的人?”   齐宁一怔,赵无伤也有些诧异,两人都是想这乞丐眼力竟然如此厉害?   齐宁拱手笑道:“来会丐帮兄弟,诸位多关照!”   “你们锦衣侯府有人过来,不懂规矩。”那乞丐冷笑道:“让你们主事的人过来,我们或许会放人,否则可要劳烦你们的人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学学规矩了。”   齐宁立刻就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也终于知道为何此人一下子就认出自己是锦衣侯府的人。   他去往忠义侯府之前,派了齐峰带人前来锣鼓巷找寻丐帮借一具尸首,本以为齐峰能说会道,而且是锦衣侯府的人出面,即使有些棘手,但丐帮应该还是会给点面子,可是听这乞丐的意思,齐峰非但没有借到尸首,甚至还被丐帮扣押起来,这还真是大出意料。   毫无疑问,这帮乞丐只以为自己等人过来,是为了救回齐峰。   齐宁心下不由暗骂,心想齐峰这臭小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再叮嘱不要和丐帮发生冲突,这下子倒好,人都被扣住,接下来谈事情可就更棘手了。   赵无伤已经皱起眉头。   齐宁知道这时候要冷静应对,笑道:“我就是锦衣侯府主事人齐宁,特来拜会贵舵的舵主,不知能否帮忙通禀?”心想隔行如隔山,也难怪朝廷专门设立神侯府,江湖与朝堂确实虽然同处一片土地,可有全然是两个世界,否则以自己的身份,何必对一个帮会的弟子如此客气。   那丐帮弟子淡淡道:“等着!”走到黑色大门前,抬手在大门上先重重瞧了两下,随即又轻敲了两下,最后则是张开手,用手掌在大门上拍了三下。   齐宁知道这定然是丐帮的密语,外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大门内外的人却明白其中意思。   这里毕竟是丐帮鬼金羊分舵心脏所在,谨慎一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隔了一阵,忽听得“嘎嘎”声响,黑色大门打开,一名四十多岁的汉子从里面走出来,身材身高,虎背熊腰,颇有气势,只是披麻戴孝,一身丧服,神色冷然,瞧见齐宁,拱手道:“锦衣侯爷驾临,有失远迎!”抬手道:“请!”   -------------------------------------------------------------------------------------   ps:感谢爱知源、带雨梨花1957、dinghui0202、墨名i、书友34195669、cgy071212、评审材料须知、jinhol、月下烟岩、相爱一生到老、发给刚才缘分、勤奋的沈春雷、紫宇1、6zj77、青色西红柿、咯啯唔、不明吃瓜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不尽! 第二二五章 鬼金羊   齐宁看他神情肃穆,语气低沉,还没看清那大汉的脸,就见那大汉已经返身往宅子里走去。   齐宁看了赵无伤一眼,见赵无伤微微点头,也不犹豫,跟在后面进了去。   一进院子,便见到院内十分的宽敞,此时院内竟然有二三十名衣衫偻烂的乞丐,清一色都是在头上系了白巾。   齐宁一进院内,众乞丐都是盯向齐宁几人。   这些乞丐神情都是不善,齐宁微皱眉头,看到先前那大汉已经走到正堂内,缓步走过去,一进屋内,便见到屋子里又有十几名乞丐,也都是身着披麻戴孝,大堂之内,竟然设下了灵堂,一条极长的大桌子上,竟然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灵位,看上去触目惊心。   厅内的众丐有坐有站,齐宁进门之时,众丐却都瞬间站起来,一个个都是盯着齐宁。   先前那大汉此时已经转过身来,道:“锦衣侯府与我丐帮素来没有瓜葛,双方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阁下莫非就是鬼金羊分舵的舵主?”   “好说,叫花子是鬼金羊分舵的白圣浩!”那大汉拱拱手,“叫花子虽然和贵府没有打过交道,不过对锦衣侯府也素来敬佩。”   “多谢!”齐宁尽可能保持镇定。   这种江湖场面,实事求是来说,齐宁还是第一次碰到,虽说在会泽城也曾隶属于丐帮,可是会泽城的丐帮弟子乌烟瘴气,大部分和一群无赖泼皮没有什么区别。   齐宁本来对丐帮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不过此刻看到鬼金羊分舵的丐帮弟子井然有序,气势森然,心想这应该才是真正的丐帮所该有的样子。   “贵府派人前来,本该以礼相待,不过......!”丐帮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的声音陡然冷起来:“不过贵府的人不懂规矩,竟敢亵渎丐帮,叫花子就只能先让他留在这里,等侯爷过来,也好将事情说清楚。”   齐宁心想这丐帮还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帮,仅仅是一个舵主,对堂堂帝国的侯爷说话就如此口气,却也不知道如果是丐帮帮主在这里,自己是不是还要蹲下听话。   他只觉得这样一个江湖帮会如果实力太强,对朝廷还真未必是什么好事。   “我来了,也是有事想要和白舵主商议。”齐宁道:“既然白舵主有事要和我说清楚,那就请你先讲。”顿了顿,问道:“我想知道,我的人是如何亵渎了贵帮?”   白圣浩道:“侯爷派来的人,是叫齐峰?”   “不错。”齐宁左右看了看,问道:“人在哪里?”   白圣浩道:“侯爷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好,我们丐帮不想与贵府结下仇怨,所以这才要侯爷前来说清楚。”盯住齐宁,问道:“齐峰要找本帮索要尸首,不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另有原因?”   齐宁皱眉道:“是我所派!”   话声刚落,边上十多名众丐都是神色变得更为冷然,更有人冷哼一声,不过舵主在场,倒也没有人敢多说什么。   齐宁心知在场这些人,定然都是鬼金羊分舵的骨干,此时并不见朱雀长老,看来并不在这里。   白圣浩也是冷笑道:“不知侯爷为何会派人前来锣鼓巷?难道侯爷未卜先知,知道本帮遇上了什么事儿?”   齐宁心想你们丐帮的弟子都往药铺去找大夫,虽说洞悉其中内情的人并不多,可是老子却偏偏知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扫过长桌上那密密麻麻的灵牌,道:“白舵主,贵帮现在已经有多少人去世?”   众丐更是显出冷厉表情,白圣浩却是冷声道:“锦衣侯,据我所知,你们侯府从不插手江湖之事,与江湖帮会也从无恩怨,今次却为何要来插手我丐帮事务?”冷笑一声:“说句不客气的话,丐帮的事,别说你锦衣侯府,就算是神侯府,也未必能管得了。”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大楚帝国立国之后,始终与北汉帝国处于对峙状态,两国可说都被对方带走了绝大部分精力,这些江湖势力夹杂其中,形成气候,朝廷一时间难以腾出手来收拾,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就更显得自以为是了。   “我不是来插手你们丐帮事务。”齐宁淡淡道:“齐峰除了找你们借一具尸首,可还有别的冒犯之处?”   边上一名长相粗悍的乞丐忍不住道:“索要尸首,便已经是最大的亵渎,还要怎样?我丐帮弟子的生死,素来都是我丐帮自己处理,何时要你们锦衣侯府来过问?死者为大,我丐帮弟子生前无论做过什么错事,在临死之前,我丐帮也都会自行惩处,让每一个丐帮弟子走的时候都干干净净。”冷哼一声:“身死之后,莫说尸首,就是一根头发,那也由我丐帮保护,可不是什么物具能够借来借去。”   白圣浩并没有因为这乞丐的插嘴而斥责,显然也是让这名乞丐把原因说出来。   “如此说来,齐峰只是向你们借一具尸首,你们还没有弄清楚原因,就将他扣押起来?”齐宁忍不住冷笑道:“而且还因为此事,准备让本侯亲自过来向你们交代?”   赵无伤虽然提醒过齐宁,与丐帮接触,尽量按照江湖习惯,不要以锦衣侯的身份与他们交涉。   只是齐宁感觉这帮乞丐实在有些自以为是,甚至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心想若是对这帮人一味地谦让,非但让这些人愈加的狂妄。   白圣浩显然听出齐宁语气不满,盯着齐宁,问道:“原因?锦衣侯,你的手下说什么如果我丐帮不借尸首,鬼金羊舵便都要大难临头,却不知侯爷是不是准备对我丐帮动武?”冷哼一声,笑道:“丐帮弟子虽然在达官贵人眼中,是一群居无定所低贱至极的人,可是我们并没有触犯你们朝廷所立下的王法,若是有人想要对付我们丐帮,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齐宁一怔,似乎明白一些什么,皱眉道:“你觉得齐峰那句话是在威胁你们?”   “侯爷难道还有其他的解释?”白圣浩道:“侯爷,丐帮不与锦衣侯府为敌,可叫花子也希望侯爷不要插手丐帮之事?人,我们可以让你带回去,但是这次过后,我希望丐帮和锦衣侯府就像从前一样,各走各道,再不相扰。”   齐宁扭头看了窗外一眼,知道时间流逝,不好继续耽搁,也不卖关子,干脆利落道:“齐峰说的没有错,丐帮已经大难临头了。”指着桌上的无数灵牌:“这都是你们丐帮弟子的灵位,看来已经......已经死了好几十人。”   众丐更是恼怒,有人握起拳头,甚至有人往前走出两步,对其宁等人虎视眈眈。   赵无伤和两名护卫都是伸手按住了腰间佩刀。   白圣浩目光如刀,盯着齐宁,冷声道:“看来侯爷是真的准备与我丐帮为难了?不知黑莲圣教给了侯爷什么好处,让侯爷卷入此事?”   “黑莲圣教?”齐宁皱起眉头:“什么黑莲圣教?”   白圣浩双眼之中欲射出火花,厉声道:“锦衣侯,叫花子敬你是齐家的人,也算是以礼相待,给足了你面子,可是你若是在这里故意挑衅我丐帮,甚至看我丐帮的笑话,叫花子可不答应。”   他陡然发怒,齐宁倒是吃了一惊,感觉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沉声道:“白舵主,今夜我前来,并非如你所想,是要带回齐峰。实话告诉你,我来锣鼓巷之前,还以为你们丐帮已经让齐峰将尸首带回去,你们扣住齐峰,其中是有极大的误会,而且我相信你们根本没有给奇峰说话的机会。”   白圣浩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   “你说的黑莲圣教究竟是什么玩意,我并不知晓,我问你,你可知道丐帮弟子为何大量死去?”齐宁神情冷峻。   白圣浩在一张发黄的椅子上坐下,斜睨了齐宁一眼,反问道:“侯爷可知道?”   “并非疾病,而是中毒。”齐宁道:“而且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不但可以让人在中毒七天之后死去,而且这种毒很容易感染。”   在场众丐都是变色,看齐宁的眼神更是凶狠,白圣浩却是发出一阵凄厉笑声:“好好好,锦衣侯,我就知道,你千金之躯,无事不登三宝殿,手下一个小小的随侍,就算被我丐帮扣住,你堂堂锦衣侯又怎会亲自过来要人?”神色一寒:“原来你真的知道他们是中了毒,甚至连毒性也一清二楚......,锦衣侯,接下来,你自然是要用解药和我们谈条件。”   齐宁又是一怔,心想怎么自己越解释,这误会竟然越大,白圣浩好歹也是堂堂的鬼金羊分舵舵主,怎地却如此不冷静?   他竟似乎先入为主认定自己今夜前来一定是有所图谋。   “解毒?”齐宁淡淡道:“很可惜,下毒之人有没有解药我不知道,不过我手里没有你们想要的解药。齐峰过来,是为了帮你们,可是你们却将他扣押起来,耽搁了配制解药的时间,白舵主,我现在才发现,你们鬼金羊分舵,竟然没有一个明白人!”   众丐更是恼怒,又都往前踏出两步,逼近齐宁一干人。   【本书首发纵-横-中-文-网,请喜欢本书的读者支持首发版!】   ----------------------------------------------------------------------------------------------------   ps:感谢锦衣护法【零的xb开始】兄弟的再一次破费捧场,感谢书友35762263、书友36719058、喜欢望着你@百度、同学林、紫宇1诸位兄弟的捧场! 第二二六章 朱雀   众丐逼近齐宁之时,赵无伤已经将大刀拔出几寸,冷声道:“你们是要造反吗?”   众丐顿时都停下步子,虽然对齐宁依然是怒目相视,可是却也显出一丝忌惮之色,这时候没有忘记,齐宁是大楚国的锦衣侯。   丐帮虽然帮众无数,是为天下第一大帮,但是毕竟还不敢真的和朝廷对抗。   鬼金羊分舵在丐帮二十八分舵之中,实力和所辖帮众都已经是排行前三的分舵,二十八舵舵主虽然地位相同,平起平坐,可是每次丐帮大会的时候,白圣浩说话的分量显然超过大部分的舵主。   他手下有上万之众,这上万名丐帮弟子,都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这些鬼金羊分舵的骨干人物心里都很清楚,丐帮弟子良莠不齐,说是乌合之众其实也不为过,就算是在二十八舵中位居前三,可是真正在江湖上有名号的人物也不过寥寥十几人而已。   若真的与朝廷发生冲突,对天子脚下的鬼金羊分舵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咳嗽声响起,齐宁循声瞧过去,只见从角落的阴暗处,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五十出头年纪,并无穿白麻丧服,不过头上却缠了白巾,手中柱一根鸟头杖,灯火之下,那根鸟头杖通体乌黑,泛着幽幽光芒,显然是精铁所制。   此人身形微胖,双目有神,颌下飘着一绺山羊须,齐宁看到此人,心下一凛。   “有话可以说,不必剑拔弩张。”那人声音低沉:“我丐帮和锦衣侯府并无仇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和和气气。”   齐宁瞥了白圣浩一眼,见到白圣浩身体微躬,神色略带恭敬,瞬间就明白过来,向那老者拱手道:“前辈就是丐帮的朱雀长老吧?”   那老者看向齐宁,笑道:“锦衣侯好眼力。”   齐宁心想这些人对你毕恭毕敬,连白圣浩在你面前也如此恭敬,要猜你身份,其实倒也不必需要什么好眼力。   “锦衣侯叫我一声前辈,可见侯爷也是个懂礼数有分寸的人。”老者抬手道:“给侯爷拿座!”   很快便有一人端来一张颇为成旧的椅子,齐宁倒也不客气,在堂中坐下。   “侯爷刚才说要配制解药?”朱雀长老在齐宁对面坐下,手上依然拿着铁杖,“老叫花子敢问一句,侯爷懂得医术?”   齐宁瞧了那黑铁杖一样,此时看得更清晰,铁杖杖身凹凸不平,似乎是有一条蛇盘在杖上,那条蛇雕刻的十分逼真,而铁杖顶部,则是一个鸟头,鸟喙如长刺,心想此人是朱雀长老,却不知道这杖头是否就是朱雀?   如果不出意料,这铁杖或许就是代表了朱雀长老的身份。   “我不懂,但是自有人懂。”齐宁道:“朱雀长老,你心里应该清楚,如果此毒不解,不但是你丐帮要遭受灭顶之灾,整个京城也将面临一场巨祸。”   朱雀长老颔首道:“那侯爷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我不知道。”齐宁摇头道:“而且我认为现在最紧要的也不是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毒药的时候。”   “哦?”   “朱雀长老比我清楚,你们丐帮弟子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但这只是开始,如果我没有猜错,贵帮还有一大批人感染了疫毒。”齐宁盯着朱雀长老眼睛:“疫毒发作之后,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长老应该见过?”   朱雀长老神情变的凝重起来,颔首道:“恐怖至极!”   “长老可知道,如今受感染的不仅仅是你们丐帮弟子,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可是秦淮河上已经开始蔓延,而且已经有人发作。”齐宁神情严峻:“也就是说,早在数天之前,疫毒就已经在京城迅速扩散,如今到底有多少人感染,我无法确定详细数目,但一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朱雀长老皱眉道:“侯爷今夜前来,当真与其他人没有干系?”   “你说的是黑莲圣教?”齐宁道:“我不知道什么黑莲白莲,我只知道如果咱们再这样耗下去,会死更多人。”   朱雀长老奇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丐帮弟子大都是住在一起,有人疫毒发作,你们可以迅速将其控制,不令他四处乱窜。”齐宁道:“而且听你们的口气,你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只是你们的眼光一直放在丐帮之内,这几天,你们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解决丐帮内部弟子中毒的问题。”   四周十多名乞丐互相瞧了瞧,显然是被齐宁猜对。   “你一直在监视我们丐帮?”边上一人粗声问道。   朱雀长老陡然看向那人,目中寒光射出,那人立刻低下头,退到一旁。   “监视?”齐宁瞥了一眼,冷笑道:“我们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可没有时间监视你们。只是我知道,这次疫毒的开端,是从你们丐帮开始。你们可以控制帮中弟子四处乱窜,可是那些无辜的百姓猝不及备,难道能够阻止身边的家人冲到大街小巷?”   白圣浩嘴唇微动,但是朱雀长老就在旁边,却也不敢多说。   朱雀长老想了一下,才道:“先前或许是有些误会,侯爷,我们丐帮和你们锦衣侯府以前没有什么瓜葛,可是今晚你们侯府的人突然找上门来,让我们借一具尸首,而且还说如果耽搁,丐帮就会有灭顶之灾。这些时日许多弟子死去,帮中的兄弟都是紧绷着弦,未免做事冲动了一些。”沉声道:“将人放出来!”   白圣浩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下去。   “齐峰上门,是想借一具尸首回去,我们好对症下药,弄清楚毒药与身体之间的反应,也好以最快的速度配制出解药。”齐宁道:“如果解药无法配制出来,你能丐帮确实要遭受灭顶之灾。”   朱雀长老微微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如此说来,侯爷那边有高人可以配制解药?”   “我不敢打包票,但是我们那边会尽力而为。”齐宁道:“这不是为了救某一个人,也不是仅仅为了你们丐帮,这一次遭到感染的人太多,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朱雀长老见齐宁一脸严肃,想了一下,终于道:“不瞒侯爷,我们鬼金羊分舵也有懂得毒药的好手,刚开始毒发的时候,我们确实没有察觉,只以为是病疾,可是倒下的人一个接一个,我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峻,不但帮中懂得医术的好手,而且还请了几位江湖上的杏林高手,最后才得知,在丐帮之中蔓延的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一切正如侯爷所说,这种毒药不单毒性极强,而且还能传染,短短几日之内,丐帮已经死了四十多名弟兄,而且还有两三百人受到感染。”   齐宁骇然道:“你们丐帮就已经有两三百人受感染?”   朱雀长老苦笑道:“丐帮弟子素来都是成群结队,而且互相走动,我鬼金羊的弟子和睦互爱,有衣同穿有饭同食.......!”   “那这些感染的人又在何处?”齐宁没空听他废话,直接问道。   朱雀长老道:“老叫花子知道事态严峻,发现此毒能传染之后,立刻下了命令,将被感染的弟子分成了几处地方安置,派人守卫,不令他们出现在人前。”起身道:“侯爷可否移步?”   齐宁点点头,朱雀长老拿着拐杖,在前领路,齐宁跟在后面,赵无伤等人本要跟上,朱雀长老回头道:“你们放心,我丐帮不会自取其祸,不会伤害侯爷,你们若是愿意,尽管跟来。”   赵无伤等人的职责便是保护齐宁,也跟着在后。   从正堂后门出去,后面又是一个大院子,后面有一排木屋子,看上去似乎荒废多时,颇为残破,但是里面却还点着灯。   朱雀长老走走到窗口,推开一扇窗户,齐宁凑上去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不算宽敞的屋里,竟然有二十多名乞丐,有的躺在干草堆上,有的则是靠着墙壁,看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沮丧绝望,许多人脸上都已经泛起了水泡,血水从水泡之中流淌下来,极为恶心。   “咦,是......是他?”齐宁扫见一人,怔了一下,他发出声音,里面有极少乞丐抬头,齐宁望见的那名乞丐也是抬头循声看过来,看到窗外齐宁的脸庞,怔了一下,随即从地上站起,走路看起来十分吃力,直往齐宁这边走过来。   赵无伤跟在齐宁身后,看到那名乞丐往窗口过来,便要去齐宁身前护住,齐宁却是抬手拦住,眼看着那名乞丐到了窗边,扒在窗沿上。   朱雀长老微皱眉头,那乞丐看着齐宁,却已经露出感激之色,声音虚弱无力:“候......侯爷,大恩大德,没......没齿不忘,只能.....只能来生报答了......!”忽地扭过头,捂着嘴,一阵剧烈咳嗽,似乎是怕唾沫溅到齐宁身上,随即才扭头过来苦笑道:“小.....小人要死了.....!”   朱雀长老疑惑道:“你认识侯爷?”   那乞丐道:“回......回长老的话,那次......那次被药铺赶出来,是......是侯爷帮我们打抱不平,然后......然后还帮我们付了药费.......!”   朱雀长老身体一震,齐宁叹道:“他现在怎样了?”   这乞丐却正是当日带着同伴前往济世堂求医,却被药铺拒绝,后来被齐宁出面帮助的乞丐,齐宁最早看到疫毒情状,也正是那一次。   “他......!”乞丐自然知道齐宁是问谁,苦笑道:“他已经死了.......!” 第二二七章 携手   朱雀长老使了个眼色,那乞丐也不多说,只是向齐宁点点头,以示感激,转身走到墙边,重新靠坐在墙根下。   “侯爷原来于我们丐帮有恩。”朱雀长老叹道:“刚才那几个弟兄多有得罪,侯爷不要挂在心上。”   齐宁摇头道:“我没有时间计较这些。朱雀长老,我今夜过来,是要你帮一个忙。”   “哦?”朱雀长老皱眉道:“侯爷想要叫花子做什么?”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朱雀长老,刚才我说过,你们丐帮弟子毒性发作之后,还可以控制不让他们在街头巷尾乱窜,可是京城遭受感染的人不在少数,按照我们的推算,最快就在今天会有大规模的疫毒爆发情况。”   朱雀长老微变色道:“今天要爆发疫情?”   齐宁看他表情,就知道丐帮这边应该还没有推算出疫毒发作的时间,唐诺显然料事于先,点头道:“不错,所以我现在需要你们丐帮帮忙。”   “侯爷,情况你也可见了,丐帮如今自顾不暇,而且我们虽然查出众弟兄是中毒而非疫病,但我们却根本找不到解毒的方法。”朱雀长老神情凝重:“却不知丐帮能帮侯爷什么忙?”   “让你帮中感染疫毒的弟兄现在就冲到大街小巷。”齐宁道:“让他们的疫毒提前发作。”   朱雀长老一愣,显然没有听明白,疑惑道:“疫毒提前发作?侯爷,你的意思是?”   “朱雀长老,我先问你,贵帮弟子毒性发作之后,究竟是怎样一个模样?”齐宁神情凝重。   朱雀长老叹道:“一开始身上发起红斑,并不显眼,可是每一天红斑都在变大,而且颜色也在加深。”顿了顿,抬手示意齐宁边走边聊,两人往前厅缓步而行:“等到红斑破开,有血水流出,人也变得神智不清,此种情势下,中毒者有两种状况。一种便是昏睡不醒,第二种便是如同野兽一般,四处乱窜,见人就抓。”   齐宁微微点头。   朱雀长老继续道:“那些昏睡之人,如果不去打扰,他便沉睡不醒,不吃不喝,可是只要稍加打扰,也会恶性大发,变得像野兽一样。”苦笑道:“侯爷刚才见到的那些人,也都快要毒发,我们在他们毒发之前,都会将他们绑缚起来。”   齐宁道:“可是那些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会有如此后果,一旦毒发,先是牵累家人,随即便要冲出家门,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发狂。”神色微冷:“朱雀长老,如此大事,为何你们却隐瞒不报?如果你们事先知会神侯府,事情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可收拾。”   朱雀长老混迹江湖多年,经验极深,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也是了得,此时却已经明白齐宁此番前来,是真心要与自己商议对付疫毒的办法,大难临头,知道双方还是坦白一些好,道:“不瞒侯爷,我丐帮以为,这次事件,是江湖恩怨,是丐帮和黑莲圣教之间的仇隙,江湖帮会处理事情,从不会轻易让外人插手,更何况是我丐帮。”   “你几次三番说到黑莲圣教,那又是哪里的帮会?”齐宁皱眉道:“你是说,这次下毒,是黑莲圣教下的毒手?”   朱雀长老道:“我们虽然没有解毒的办法,但是已经察觉,这次的毒药,不出意外的话,来自于巴蜀之地,也只有黑莲圣教有能耐配出如此狠辣的毒药。”   “巴蜀?”齐宁一怔,“难道黑莲圣教是巴蜀势力?”   朱雀长老点头道:“正是。”正要解释,齐宁已经道:“此事容后我们再调查,这一次有人下毒,凶狠残忍,不顾百姓生死,朝廷事后是绝不会放过。”又道:“当务之急,是要阻止那些毒发之人上街,连累更多的人,而且要想办法让中毒的人们脱离险境。”   朱雀长老颔首道:“侯爷所言极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说过,让丐帮中毒的弟子提前毒发。”齐宁道:“你们丐帮还有多少弟子尚在毒性恶化时候?”   朱雀长老想了一下,才道:“至少还有两百多人。”   “那好,现在就让他们上街。”齐宁道:“告诉他们,上街之后,不得伤人,但是却要做出毒发的样子。”   朱雀长老奇道:“侯爷为何要我们这样做?”   “京城要封锁起来,可是皇宫关了大门,我无法入宫。”齐宁道:“我也无权调兵,只有让丐帮弟子先做出毒发的样子,朝廷才会调兵封锁京城街道,如此一来,等到感染者真正发作的时候,朝廷也就先有了准备,可以控制局面。”   朱雀长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打量齐宁两眼,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齐宁看他犹豫模样,皱眉道:“朱雀长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担心这会不会是给你们丐帮设下的圈套,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多做解释,可是你要明白,如果这次疫毒真的是由你们丐帮和黑莲圣教的恩怨引起,黑莲圣教固然要被朝廷剿灭,就是你丐帮也脱不了干系。”   朱雀长老微变颜色,却还是没有说话。   “你在这里多犹豫一刻,到时候受害的百姓可能就多出一人。”齐宁道:“十万火急,也没有时间给你考虑,我已经为此事奔波了一晚上,你现在就派出人去,否则京城到时候真的因此死伤无数.......!”他眼眸冷厉起来,道:“本侯第一个就不放过你。”   朱雀长老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是否敢保证,我派人出去之后,以后有人以此污蔑我丐帮意图谋反,甚至加以其他罪名,侯爷能不能出面为我们作证?”   “不需要作证,真要出了事情,本侯会站在你们前面先承担。”齐宁听朱雀长老语气松动,知道这老家伙应该也明白事关重大,“你放心,丐帮弟子上街,官兵发现,也不会伤害你们。”   朱雀长老还是犹豫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点头道:“好,侯爷既然如此有把握,那么我丐帮就尽力配合。”再不犹豫,快步回到正堂,齐宁刚一进正堂,就看到齐峰带着两人正一脸恼怒站在堂中,边上众丐都是围住,双方火药味十足。   “齐峰!”齐宁叫了一声,看到齐峰一脸恼怒,有和丐帮动武的意思,沉声喝道:“不得无礼!”   齐峰循声看过来,见到齐宁,微显惊讶之色,等到齐宁走过来,才回过神道:“侯爷,这帮叫花子真是胆大包天,我还没说几句话,他们就.......!”   “我都已经知道了。”齐宁道:“此事回头再说。”   朱雀长老却是向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招招手,白圣浩快步过去,两人到得屋角,朱雀长老低声细语,似乎在和白圣浩说着什么,齐宁只是远远瞧着,见到白圣浩是不是向自己看过来,而且神情严峻,心知这家伙还在犹豫。   不过朱雀长老统领丐帮南方七宿分舵,他传下的命令,白圣浩自然不敢不从。   果然,没过多久,白圣浩就已经向朱雀长老拱了拱手,然后快步过来,向堂中诸丐道:“你们随我来。”率先走出正堂,众丐互相瞧了瞧,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抗,纷纷跟了出去。   朱雀长老缓步走过来,看着齐宁,道:“侯爷,老叫花子已经全力配合你,可是老叫花子也希望你莫让我们失望。”   齐宁此时才微舒了口气,他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已经是筋疲力尽,终于还是有了一些成果,心中微安。   他只希望薛翎风那边不会让自己失望。   “朱雀长老,我现在要带一具尸首回去,尽快找出解毒的方法。”齐宁道:“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但我们这边会尽力而为,丐帮这边,也要稳住手底下的弟兄,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朱雀长老颔首道:“侯爷放心,丐帮自有分寸。”   齐宁离开锣鼓巷的时候,如愿地从丐帮带出了一具因为疫毒发作身亡的尸首,对丐帮来说,这确实是破例。   可是朱雀长老心里很清楚,如今是非常之时,丐帮确实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灾祸,目前帮中看得见的已经有两百多人被感染,此外很有可能还有一部分没有显露出来,如果破例送出一具尸首能够帮助配制解药,孰轻孰重,朱雀长老自然不可能不明白。   因为尸首被感染,为了安全起见,所以将那具尸首裹了数层厚布。   齐宁则是兵分两路,自己带着赵无伤和两名侍卫直接将尸首送去永安堂,齐峰则是另一路,直接返回锦衣侯府将唐诺接到药铺。   到了永安堂,药铺内自有守夜的伙计,将药铺内的一间后房腾出来,尸首放入进去,此后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唐诺前来。   -----------------------------------------------------------------------------------------   ps:感谢袁_昕、重叠人生、爱知源、jjking817、紫宇1、书友3221506、羽翎锋文、书友3157300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二二八章 凤凰衣   齐宁一夜奔波,待唐诺到得永安堂之时,已经是寅时三刻,好在时值深冬,白天短而夜里长,所以天色还没有亮。   唐诺不单来了,便是段沧海也跟着一起过来。   段沧海被齐宁派去神侯府通知,回到侯府的时候,齐宁已经带人离开,齐峰带人回去接唐诺,段沧海也便一起跟过来。   唐诺进屋之后,也不多说,放下药箱,拿着一只小包裹进了后边另一处小屋,等她出来的时候,齐宁却发现她身上穿着极为古怪的衣裳,那衣裳从脖子开始,直到脚下,似乎是连成一体,色泽泛紫,而且衣裳贴身而穿,将她那修长曼妙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不但是齐宁,段沧海等人也都是睁大了眼睛。   唐诺身材苗条,可是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也绝对让人满意,臀部挺翘浑圆,酥胸虽然不比顾清菡和赤丹媚那般丰硕,却也是挺拔高耸,腰肢宛若细柳,在这身古怪连体紧身衣的勾勒下,曲线毕露,绝对是世界级小姐的身段。   唐诺走过来,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只口罩放在桌上,又拿了一双手套往手里戴,无论是手套还是口罩,颜色都与紧身衣衫一样。   她一边戴手套,一边转过头来道:“我进去之后,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要进去打扰.......!”看到齐宁等人直勾勾看着自己,蹙起秀眉。   齐宁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个家伙,别说段沧海和齐峰这种荷尔蒙激素特别发达的汉子,就是平时有些淡漠的赵无伤,此时也是盯着唐诺那曼妙美好的身材看。   “干什么?”齐宁大吼一声:“都给老子滚出去。”   他这一声石破天惊,将几个家伙从沉醉中惊醒,一时间都显得异常尴尬,赶紧都转过了身去。   唐诺秀眉微微舒展,道:“这是师傅很多年前就制作出来的防毒衣,是用紫凤凰制作而成.......!”   齐宁心想唐诺那个师傅还真是了不得,这种时候就发明了防毒服,奇道:“紫凤凰?唐姑娘,那是什么?”   “是一种药藤。”唐诺解释道:“十分罕见,有防毒之效,师傅找到了紫凤凰,花了几年的时间做成了两套防毒衣,然后放在经过几十种药物浸泡过的药水之中,足足放了半年,这才制作而成。”   齐宁这时候才明白唐诺之前为何自信说有办法,原来她竟然有如此宝物,本来还担心唐诺靠近尸首折腾恐怕也要被感染,可是见得如此宝物,齐宁这才放下心来,笑道:“幸亏唐姑娘没有变胖,否则这身衣服未必能穿得下?”   唐诺蹙眉道:“你说什么?”她素来十分的淡雅温和,无论遇上什么事情,也都显得云淡风轻,此时眼眸之中却微显出一丝恼色。   齐宁忙道:“没.....没什么,唐姑娘,那手套和口罩也是紫凤凰制作而成?”   唐诺微点螓首,道:“这种毒药,应该不会隔空传播,不过若是触碰到皮肉或者血液,传染的可能性就很大。”此时已经将手套戴好,戴上手套之后,拿起口罩,嘱咐道:“我在里面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你可以让人守在门外,我希望不要有人进去打扰。”   齐宁拍着胸脯道:“放心,在你出来之前,没有人敢进去。”   唐诺点点头,戴上了口罩,这才拿起药箱转身向后面放有尸首的屋子过去,齐宁看着她背影,虽然知道这种时候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可是唐诺那曼妙的身段还是让人惊叹。   她身材修长,背直腰紧,纤腰如柳,到了胯下,却开始宽大起来,挺翘滚圆的臀部被紧身衣包裹着,紧绷绷的弹性十足,与那苗条的腰肢形成了无比诱人的对比效果。   顾清菡身段丰腴肉感,而唐诺却是苗条修长,一个性感,一个曼妙,却都是让人心神悸动。   “等一下!”见得唐诺走出几步,齐宁想到什么,叫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唐诺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眼中显出疑问之色,却见到齐宁已经解下身上的大氅,走近过去,披在唐诺身上,柔声道:“唐姑娘,天寒地冻,你这防毒衣太单薄,时间长了会冻着,披上这件大氅,可以抵御寒气”   唐诺一怔,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唇边泛起一丝笑容,齐宁此前几乎没有见过唐诺露出笑容,此时才发现,唐诺笑起来在嘴角边微有两个小酒锅,看上去秀美无比,让人如沐春风,只听唐诺轻声道:“谢谢!”却也没有耽搁,披着齐宁的大氅去了房内。   在唐诺到达之前,齐宁已经派人在屋子里点了几盏油灯,知道唐诺要检查尸首,还备好了两桶水以及毛巾等东西。   等唐诺进去之后,齐宁这才回到药铺正堂,只见段沧海几人正在堂内低声细语,见到齐宁过来,段沧海已经率先迎上来,轻声问道:“侯爷,您去找过忠义侯?”   齐宁先不回答,问道:“神侯府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段沧海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道:“侯爷,幸亏咱们去通知他们,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虽然知道丐帮出了变故,可是并不知道京城开始蔓延疫毒。”   齐宁走到边上,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皱眉问道:“你见到神侯了?”   “神侯不在神侯府,巨门、文曲和贪狼三大校尉都在神侯府。”段沧海凑近齐宁身边,低声道:“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事情不对劲,不过我将消息带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看起来都很吃惊。”   齐宁皱眉道:“神侯府不是统管江湖事务吗?段二叔,这神侯府当真有你们说的那么邪乎?我怎么瞧着很一般啊。”   “侯爷,可不能这样说。”段沧海立刻道:“西门神侯在朝中固然地位尊贵,可是在江湖之上,那也是地位崇高,西门神侯武功出神入化,据说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几个帮会要搞什么武林大会,推选出一个武林盟主来,声势不小,侯爷觉得朝廷会让这帮江湖人士这般胡作非为吗?”   齐宁微微颔首:“江湖各帮会互相制衡,朝廷或许还能少放些精力在他们身上,可是这帮家伙若是选出武林盟主,有了组织,对朝廷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朝廷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搞成。”段沧海道:“神侯府放出了风声,知会要搞武林大会的那几个领头人,提醒他们收敛一些。”   “后来如何?”   “那帮江湖豪客,性情乖张,组织武林大会的是当时江湖上最强盛的几大帮会,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用不着朝廷去插手。”段沧海冷笑道:“当时朝廷忙着平定叛乱,所以并无多少精力在那帮人身上,纵容了一些,都变得目空一切。”   此时齐峰和赵无伤也靠近过来,围在齐宁边上,齐峰此时忍不住插嘴道:“那帮家伙也是找死,神侯府都放了风声,那帮家伙置若罔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段沧海道:“就在武林大会召开前的不到半个月,组织武林大会的五名江湖豪客,脑袋全都被摘了下来,挂在清风岗的旗杆上。”   齐宁微微变色,问道:“是神侯府出手?”   “是神侯出手。”段沧海笑道:“不过那时候西门神侯还只是神侯府的巨门校尉,那五大豪客,可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但实力雄厚,而且武功在江湖上都是顶尖的,可是在数日之内,尽被神侯府闯入龙潭虎穴摘下了脑袋,自那以后,西门神侯威震江湖,此后也顺理成章接掌了神侯府,也正是西门神侯统领神侯府的这二十多年,神侯府才成为让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衙门。”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西门神侯看上去似乎很随和,却不想手段如此了得,想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庸碌之辈,怎可能执掌神侯府。   “既然如此,为何此番京里出了如此大事,神侯府竟然没有察觉?”齐宁皱眉道:“疫毒开端于丐帮,丐帮就在天子脚下,应该是神侯府最为注意的势力,可是丐帮弟子感染疫毒,神侯府那帮吃干饭的都干什么去了?”   段沧海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道:“侯爷,其实说来也怪,神侯府这两年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   “哦?”齐宁抬头看着段沧海:“有什么不同?”   “据我所了解,西门神侯这两年似乎已经很少管神侯府的事情,好像是有意要培养继承人。”段沧海道:“神侯府巨门校尉轩辕破是神侯的亲传弟子,此人也算是极为厉害的人物,不出意外的话,西门神侯致仕之后,接替神侯职位的就是轩辕破。”   “你是说现在神侯府实际上是由轩辕破在管事?”齐宁问道。   段沧海想了想,才道:“也可以这么说,除非是极为棘手必须要神侯亲自出马的大事,否则西门神侯很少去神侯府,一直都是待在闲乐居。”   “这样说来,此番失误,是轩辕破的缘故?”   段沧海压低声音道:“侯爷,我去神侯府,只见到了三大校尉,那个破军校尉严凌岘听说是被关了禁闭,除此之外,还有三大校尉不见踪迹。”   齐宁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我的直觉,丐帮发生的事情,神侯府没能知晓,固然是丐帮严加保密,没有对外泄露,再加上以前京里从不曾出现疫毒感染之事,神侯府料想不到,因此有所疏忽,但最大的可能是.......!”段沧海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神侯府也许被别的事情牵扯了精力,疏忽了丐帮这边。”   “别的事情?”齐宁一怔:“你是说神侯府将精力投到了其他棘手的事情上?”想到什么,问道:“是不是那个吸血的青铜将军?”   段沧海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一个青铜将军,不至于将神侯府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神侯少管神侯府的事务之后,虽说许多事情也确实不像从前那般敏锐,但他们也不至于连眼皮底下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察觉,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是因为其他事情牵扯了他们的精力。”   【说一件事情,偶尔有读者时不时找到我,问我为什么一章只更几百字,又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一个星期只更一下,我当时瞠目结舌,迷惑不解,后来才知道,许多其他的网站引用本书,才会出现这类情况。我只能苦笑,所以如果真的希望看最全最及时的更新,还是到首发站纵-横-中-文-网来阅读。在这里感谢一下订阅本书的朋友们,是你们的订阅,让我能够养家糊口,可以坚持写完一本又一本书,没有后顾之忧,没有你们,我只怕早就消失在网文圈中,再一次对你们表示诚挚的感谢,让一个以写书为乐的男人能够在这条路上一直坚持下来!】   -----------------------------------------------------------   ps:本书官方群:563369419,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希望大家关注,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和大家更近距离的交流! 第二二九章 大宗师   药铺前的长街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赵无伤瞬间反应过来,飞步过去,大门虚掩,他拉开一条缝隙,从门缝向外瞅去。   齐宁听到马蹄声声,应该是有两匹马,已经听到外面传来叫声:“封锁京城,所有人关闭大门,不得擅出。”   那人刚喊完,后面又有一个声音跟着喊了一遍。   马蹄声从门前划过,那两人的声音交错叫喊,渐渐去得远了。   齐宁脸上显出欢喜之色,赵无伤回过头,眉宇间也是带着一丝喜色,关上门,走过来,道:“侯爷,薛统领没有让人失望。”   段沧海和齐峰其实还不知道究竟是个怎么状况,一脸疑惑,齐宁使了个颜色,示意赵无伤解释,赵无伤简略说了一遍,段沧海两手一拍,笑道:“侯爷果然是英明神武,这薛翎风是条汉子,没有辜负大将军对他的栽培。”   “看来薛统领是在我们离开之后,立刻就做了准备。”齐宁欣慰道:“他应该是派人盯住了丐帮,一等丐帮弟子出现,立刻就调动了兵马。”先前全身一直紧绷,此时感觉全身一阵轻松,向后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丐帮的人这次做事倒也是干脆利落!”   齐峰道:“丐帮这也是帮他们自己,好几百号人性命垂危,真要无法解毒,丐帮鬼金羊分舵也就等于完了。”   齐宁知道丐帮和虎神营配合,只是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感染疫毒,唐诺这边才是重中之重。   齐宁相信,以唐诺的医术,太医院那帮御医也未必能及得上,如果连唐诺都无法解毒,那么这次的疫毒蔓延就岌岌可危了,想到这里,不由向那边瞧了一眼,听到屋里传来极轻的动静,唐诺显然已经在做事。   “对了,神侯府现在准备怎么办?”齐宁接着先前的话头问道。   段沧海道:“他们只是感谢侯爷给他们送去消息,至若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也不会对我说。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应该不可能派人到街上帮忙虎神营,他们没有这个职责,封锁京城大街小巷,也不是他们的权力。”顿了顿,才道:“他们应该会先找到尸首,然后开始派丹器处的人找到解毒的方法,此外应该会派人开始调查下毒的幕后真凶。”   齐宁一听“幕后真凶”四字,眉头一紧,立刻问道:“是了,你们可听说过黑莲圣教?”   “黑莲圣教?”段沧海皱起眉头,随即眼中划过厉色,问道:“侯爷,难道这次下毒的是黑莲圣教的人?”   “侯爷去丐帮之时,丐帮的人提到黑莲圣教。”赵无伤陪着齐宁一起去锣鼓巷,知道情况,解释道:“丐帮的人似乎很肯定这次下毒的幕后黑手就是黑莲圣教。”   段沧海微微点头,神情凝重,皱眉道:“黑莲圣教的人到了京城吗?他们和丐帮有什么恩怨,为何会对丐帮下如此毒手?”   “你知道黑莲圣教?”齐宁看着段沧海。   段沧海想了一下,才道:“侯爷可还记得九溪毒王?”   齐宁点点头,猛然间身体一震,失声道:“难道......难道会是她?”脑中瞬间浮现出小妖女阿瑙的面孔。   小妖女擅长毒术,而且正是来自巴蜀,难道她与黑莲圣教有渊源?   前番小妖女放出毒蛇夜入寝室,如果不是唐诺,齐宁差点折在那小妖女的手里,至今回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小妖女神出鬼没,但如今肯定还在京城。   此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心狠手辣,视他人性命如玩物,如果说这次疫毒的源泉来自小妖女,齐宁还真不怀疑。   段沧海显然明白齐宁的意思,轻声问道:“侯爷说的是那天晚上放蛇的凶手?”   齐宁心下怀疑,却不敢确定,也不回答,问道:“你提到九溪毒王又是什么缘故?九溪毒王和黑莲圣教有什么干系?”   段沧海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关于黑莲圣教的事情,我也都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不过......黑莲圣教素来隐秘低调,便是江湖中人知道的也极少,只有巴蜀一带的江湖人士才略知一二。”   “哦?”   “侯爷应该记得我说过,九溪毒王是巴蜀西川第一用毒高手,他是熟苗中的白苗人。”段沧海道:“我听人提及过,黑莲圣教是黑苗人创立的教派,据说总坛设在什么千雾岭,千雾岭到底在什么地方,连我也是不知道的。”   齐峰道:“巴蜀那边群山连绵,就算是巴蜀本地人也未必知道每一座山的名字,靠近西南角那边,更是苗人的势力范围,那些稀奇古怪的山岭名字,咱们更不会听说过。”   段沧海点头道:“齐峰说得有理,侯爷,黑莲圣教是黑苗人所创,所以势力范围一直都在巴蜀西川之地,往中原地区,几乎没有听说过黑莲圣教的人出来活动,而且他们行事低调,很少与江湖上其他的帮会接触.......!”说到这里,声音停下来。   齐宁奇道:“怎么了?”   “侯爷,我对黑莲圣教所知不多,但是却听说过两个关于黑莲圣教的传闻。”段沧海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记得那还是许多年前,大将军和西门神侯有一次饮酒,我在边上伺候,他们说了一点关于江湖上的事情,其中就提到过黑莲圣教。”   “哦?”齐宁皱眉道:“大......父亲也知道黑莲圣教?”   段沧海道:“是西门神侯说起来,当时说到武功上面,就提到了大宗师.......!”   “大宗师?”   段沧海微微颔首,道:“大宗师是指武功已经进入化境,非凡人所能达到的至高境界。就像......就像咱们家的北宫二爷,神侯那次说起,便说如果北宫二爷尚在人世,定然已经步入了大宗师的境界。”   “黑莲圣教与大宗师有什么干系?”齐宁问道。   段沧海神情肃然:“西门神侯当时和大将军说起大宗师,便说当今天下,有五人已经超脱凡世,进入了世人难以企及的大宗师境界。”   赵无伤和齐峰此时却也是看着段沧海,显然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齐宁此时却也是来了兴趣,问道:“除了二爷,还有哪几个是大宗师?”   段沧海道:“青藏大雪山的逐日法王,东海白云岛的白云岛主,加上咱们北宫二爷,这已经是三个。”顿了顿,才缓缓道:“剩下两人,一个是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   “北堂幻夜?”齐宁立刻想起唐诺曾经和自己提到过此人。   按照唐诺的说法,牧云侯北堂幻夜是长陵侯北堂庆的皇叔,北堂庆乃是北汉第一名将,此二人一个精通棋艺,一个则是擅长音律,都是名列四艺絶士之中。   段沧海道:“侯爷自然知道北堂庆,他的血兰军和咱们的黑鳞军水火不容......!”说到这里,双拳握起,眸中显出仇恨之色,“这北堂幻夜就是北堂庆的皇叔,也是九天楼楼主,只是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据传就连北汉的达官显贵也没有几人见过北堂幻夜,不过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北堂幻夜武功出神入化,乃是北汉第一高手!”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西门神侯见过北堂幻夜?”   “那倒不知。”段沧海摇头道:“不过西门神侯谈到北堂幻夜的时候,语气十分的敬畏,神侯已经是当世顶尖高手,能让他如此敬畏,北堂幻夜必定非同一般。”顿了顿,低声道:“不过江湖传言,北堂幻夜已经多年不见踪迹,很有可能已经死了,是真是假,那是谁也不知了。”   齐宁心想北宫连城也是多年不见踪迹,许多人也都以为北宫连城已经过世,但剑图失而复得,齐宁已经肯定北宫连城还活在世上。   这些大宗师似乎都喜欢玩捉猫猫的游戏,深藏不露。   “还有一个是谁?”齐宁问道:“你该不会说黑莲圣教也有一位大宗师吧?”   段沧海点头道:“侯爷猜对了,黑莲圣教的教主,便是五大宗师的最后一位。”   齐宁怔了一下。   “大光明寺的主持空藏,丐帮帮主向百影,甚至包括神侯在内,这些也都是顶尖高手,可是比起五大宗师,却都是颇有悬殊。”段沧海道:“至若九溪毒王秋千易,如果江湖传言没有错的话,此人也是黑莲圣教中人。”   齐宁骇然道:“如此说来,黑莲圣教岂不是实力极其雄厚?”   “这些我也都是听别人所言,是真是假,我也不知。”段沧海皱眉道:“侯爷说丐帮和黑莲圣教结下了仇怨,可是黑莲圣教的势力并不出川,双方又如何结怨?即使两派真有冲突,也应该发生在西川,黑莲圣教要报复也只会找丐帮西方七宿分舵的麻烦,这鬼金羊隶属于南方七宿,而且只在京畿一带活动,和黑莲圣教相隔遥远,他们又怎可能与黑莲圣教结仇?”摇摇头,一脸疑惑:“这中间大是古怪,恐怕内情并不简单。”   “你是说丐帮误会了黑莲圣教?”齐宁问道。   段沧海道:“属下也不敢肯定,只是按照常理推测而已。而且黑莲圣教应该知道,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即使他们在西川雄霸一方,可是真要与丐帮结仇,他们未必能占什么便宜。再说他们如果派人到京城下毒,而且还是使用这种能够感染之毒,难道不担心朝廷会追查下去,最后会对黑莲圣教下手?朝廷若是准备剿灭黑莲圣教,就算他们有一位大宗师,那也无济于事了。”   齐峰在旁也是疑惑道:“黑莲教主既然是大宗师,难道还要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如果真的和丐帮有仇怨,他直接去找丐帮帮主,又何必在京中下毒牵累无辜?”看向段沧海,道:“段二哥,你说的没错,这中间很是古怪,事情不会简单。”   齐宁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黑莲圣教.......!”猛然之间,身体一震,想到一件事情,皱起眉头,不自禁道:“那只箱子......!”   --------------------------------------------------------------------------   ps:距离捧场双倍月票还有最后一个小时,大家有票丢下来,沙漠拜谢! 第二三零章 冤家   齐宁脱口而出,段沧海几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小心问道:“侯爷,什么箱子?”   齐宁此时却是想到了当初在牛头岭山洞之中看到的那只箱子。   当时他为了躲避木神君的追拿,失足落崖,却因祸得福,在崖壁的山洞内得到了逍遥行步法,此外更是获得了一把削铁如泥的寒刃。   寒刃当时就是放在那只黄铜所制的箱子里。   齐宁此时却突然记起来,那只黄铜箱子的箱盖之上,好像正是雕刻着一朵莲花图案,而且他还记得,整只箱子大部分都是铜黄,唯独那朵莲花似乎是被黑漆所涂,形成一朵黑莲花。   只因那雕刻十分特别古怪,齐宁倒是记得很清楚。   他本来早已经忘记箱子的事情,可是今夜屡次三番说到黑莲圣教,齐宁脑中突然一个灵光,想起了那只雕刻黑莲花的黄铜箱子。   他心下诧异,暗想难道那山洞之中的骷髅难道竟与黑莲圣教有干系?   段沧海声称黑莲圣教是黑苗人所创,而黑苗人的活动范围在巴蜀西南一带,群山峻岭之间,他们的势力也只是在巴蜀一带。   可是牛头岭却是在江淮地区,距离黑苗人活动的范围可是千里之遥,那骷髅如果真的与黑莲圣教有干系,为何要从巴蜀跑到中原,而且还躲在崖壁中的山洞之内?   段沧海询问,齐宁微摇头道:“没什么。”   段沧海见齐宁略带疲惫之色,劝道:“侯爷,此事到底与黑莲圣教有没有干系,咱们也还真的管不着,神侯府那边自然会去调查。这天都快亮了,你奔波一夜,不如.....不如先回府去歇息?”往后屋瞧了一眼,轻声道:“我看唐姑娘一时半刻肯定是出不来,待会儿我亲自在这里守着。”   齐宁也知道唐诺虽然医术高明,但毕竟不是神仙,丐帮众多好手一起研究解毒的方法却是一无所获,唐诺也绝不可能在一时半刻就能将解药研制出来。   他此刻也确实感到疲惫,想了一下,点头道:“我先回府也好,今天如果疫毒果真爆发,只怕还会有人到府里去找我。”起身来,淡淡笑道:“如果今天没有爆发,更有人会去找我了。”   永安堂距离侯府不过几条街,并不算远,出了门,天色已经蒙蒙亮,齐宁离开永安堂,在赵无伤等人的护卫下,径自往侯府去。   走过一条街,便见秦淮河上的一座桥上,已经有五六名身着虎神营甲胄的兵士守卫,看样子是封锁了桥梁。   齐宁记得上次一大早陪同唐诺到永安堂的时候,刚好也经过这边,那时候桥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不过今日却是冷清无人,心知不久前虎神营的骑兵经过大街小巷令百姓不得出门,京里的百姓只怕以为又要发生什么大事,所以都是足不出户。   相比起其他地方而言,京城的百姓对戒严这种事情既恐慌却又是熟悉。   一旦京城有大事发生,通常都会在第一时间戒严,百姓不得出门上街,京里的百姓实际上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不久前刚刚实行戒严,余波未平,这时候忽然戒严,百姓虽然诧异,却也不至于恐慌。   齐宁回侯府,倒也不必从桥上经过,只是从桥头边走过,桥头一名虎神营兵士看到有人骑马过来,不等齐宁等人靠近,大声喝道:“京中戒严,禁止上街,你们没有听到吗?还不回去。”   齐峰已经大声道:“锦衣侯在此,休得放肆!”   那人一怔,却迅速上前来,打量几眼,已经拱手道:“小的有眼无珠,侯爷恕罪!”   齐宁自然不可能有一丝怪罪的意思,问道:“桥上不许人通过?”   “回禀侯爷,京城忽然窜出一群疯子来,癫狂可怕,薛统领为了保证京中秩序的安全,调了人马封锁京城一些主要的道路和桥梁。”   齐宁微点头,问道:“调了多少人马?”   那人一怔,随即摇头道:“具体多少人马,小的并不知道,总在......总在好几百人吧。”   齐宁一愣,心想诺大一个京城,区区几百人就如同石沉大海,根本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转瞬一想,却也明白过来。   虽然只是短短一夜,但是齐宁却已经感悟许多。   高官重臣平日里花天酒地倒无所谓,可是真的要做起事情来,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要三思而行,绝不能因为一时热血沸腾,就不顾忌后果。   齐宁昨夜一心想着京中大难将临,只要找到忠义侯,作为执掌实权的忠义侯,必然不想看到京城发生大灾祸,也势必会第一时间调兵遣将。   可是现在他却明白,事情往往并不那么简单。   官员不是侠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样的洒脱侠气,只适用于江湖客,而不适用于政客。   官员行事,深思熟虑,一步三顾,因为稍有差池,便可能家破人亡。   薛翎风虽然是个讲义气的汉子,但却是一位朝廷将领,而不是鲁莽的勇夫。   齐宁知道,如果陡然调动虎神营所有的人马尽数出动,必然会引起京城的大骚乱,可是先派出一部分兵士扼守主要的要道,保证人口密集地带的安全,只待真的出现大的变故,再派出更多兵力才会显得顺理成章。   齐宁相信薛翎风此时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将兵马调动出来。   一路之上,果真是瞧见一些重要的街道都有少部分的虎神营兵士在封堵道路,半道上甚至真的被堵了一次,好在齐宁的身份在那里,终是顺利回到琵琶街。   此时的京城,已经沐浴在曙光之下,空气凄寒,呼气如云。   齐宁飞马还没有到侯府门前,就见到在侯府的大门边上,一个身影正站在那边,头上戴着斗笠,身披大氅,一瞧打扮,一眼就认出是神侯府的人,只是斗笠遮住脑袋,大氅掩盖身躯,一时也认不出是谁。   侯府门前的拴马石上,拴着一匹骏马,膘肥腿长,一看就是良驹。   齐宁微皱眉头,到了府门前,勒住马,那身影听到马蹄声,此时终是抬起头来,齐宁看了一眼,露出笑容,道:“咦,这不是战缨吗?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昨晚睡得好吗?”   那身影却正是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神情淡漠,漂亮的眼眸中却显出一丝无奈,淡淡道:“你到哪里去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时辰。”   “等我?”齐宁也不下马,身体前趴,伏在马背上,打量着西门战缨,笑眯眯道:“怎么,昨天傍晚才分手,这么快就想我了?”   齐峰等人在边上听见,想笑又不敢笑,都是憋着。   西门战缨知道齐宁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昨天被这劣徒调侃一下午,已经适应不少,只是冷笑一声,径自过去解开马缰绳,道:“你现在跟我走,已经耽搁了很久,咱们赶快走!”   “走?”齐宁道:“去哪?战缨,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要是被不知道的人听到,还以为你要跟我......!”嘿嘿一笑,道:“你不会真的想带我私奔吧?”   “噗!”齐峰一时没憋住,一口气从嘴里扑出来。   齐宁扭头看了一眼,齐峰立刻咬牙,不让自己笑出声。   西门战缨又气又恼,怒道:“谁......谁说要和你私奔?你......是神侯派我过来找你,让你赶紧过去。”   “不对。”齐宁道:“你说的不对。”   西门战缨一怔,“怎么不对?”   “神侯不是让你来找我,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让你来请我。”齐宁含笑道:“战缨,我没有说错吧?”   西门战缨银牙一咬,翻身上马,并不说话。   “等一等!”见西门战缨拉着马缰绳兜了一个回圈调转马头,齐宁已经叫道:“你都到我侯府了,这大冷天,还真的只是在外面等着啊?我说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傻不傻啊?”摇头叹道:“你这傻姑娘,以后定是笨死的。”   西门战缨听他称自己为“傻姑娘”,不知为何,脸颊竟然有些发烫,却还是冷声反驳道:“你脑子才进水呢,我说过不进锦衣侯府,就是不进。”   她也不知道“脑子进水”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心里知道,从齐宁嘴里说不出好话,将这句话如数奉还就好。   “好好好,你厉害。”齐宁此时却翻身下马来,“你喜欢等,就在外面先等着吧。”   西门战缨一愣,立刻急道:“你又要去哪里?我爹......神侯在神侯府等你,有事情要找你。”   “你别急,别分开一小会儿就像如隔三秋一样。”齐宁搓了搓脸,“我都一夜没睡了,总要洗洗脸,清醒清醒。”   “你......!”西门战缨无奈道:“这时候你还洗脸?”   “英俊潇洒的男子对自己的仪表都很重视的。”齐宁确实感觉有些困意,必须要用热水洗洗脸,“对了,战缨啊,你们神侯府有没有准备早点?我喜欢吃红枣粥,再来两笼蟹黄包子,还有,再摊两个鸡蛋饼,我吃的不多,简单一点就好......,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会告诉我神侯府请我一大早过去,却没有准备早餐吧?那我可还得在府里吃些东西才能走。”说话之间,已经进了府里。   西门战缨瞧着他背影进入府内,也不顾齐峰等人就在边上,恨恨道:“吃吃吃,撑死你这个大混蛋!”   ----------------------------------------------------------------------------------------------   ps:感谢羽翎锋文、书友32312158、相爱一生到老、yongth、zhangjl@百度、矫情先生0912等朋友的捧场打赏,晚一点在两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二三一章 人心难测   齐宁回到府里,见到顾清菡,从顾清菡口中得知侯府并无一人感染,这才微微宽心。   顾清菡自然知道唐诺被接到永安堂,却不知详情,齐宁知道如果告之唐诺正在研究尸首,只怕要吓死这美妇人,只说是在药铺研究药物,并不告知真相。   他只是嘱咐顾清菡,这几日先不要让侯府里的任何一人轻易出门,实在万不得已要出门,也要小心谨慎。   “是了,那个西门姑娘你看到了吧?”顾清菡忽地问道:“一大早她就过来,在外面等了大半个时辰,她只说要找你有事,请她进来,她也不说话,只站在门外,古怪得很。”压低声音道:“她是神侯府的人,我看她这个时候找你,也没告诉你去了哪里,就让人告诉她,你出门办事,她也没有问你去了哪里,就在那里等着。”微蹙秀眉:“一个姑娘家,天寒地冻,只怕也是冻坏了。”   齐宁心知神侯府素来都与刑案接触,虽然是帝国正式的衙门,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却是神神叨叨隐隐秘密,一听到神侯府名字,自然而然地想到案件。   神侯府的人一大早站在门口,也难怪顾清菡卖了个心眼,没有据实以告,他知道这是顾清菡在维护自己,微微一笑,道:“三娘可知道她是西门神侯的女儿?”   “哦?”顾清菡有些诧异:“她就是神侯的女儿?我倒是听说过,却不曾见过。”美眸一转,问道:“是了,昨天送你回来的姑娘,是不是就是她?”   西门战缨昨天将齐宁送到侯府门口,最后被齐宁激怒,拔刀要砍,这事儿就发生在家门前,顾清菡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此后齐宁匆匆去了秦淮河,接下来又是一夜奔劳,顾清菡急着检查侯府里是否被感染,所以两人都没有机会提及。   齐宁点头道:“昨天和神侯饮酒,离开的时候,神侯比较热情,让她女儿送过来。”   顾清菡唇边泛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昨天是她送你回来,今天一大早,又是她过来找你.......!”   齐宁马上道:“三娘,你可别胡思乱想,我和她......那可没什么,她到侯府来,可都是神侯的意思。”   前番就被顾清菡误会自己和唐诺有什么关系,今次顾清菡话一出口,齐宁担心她又多想,急忙解释。   话一出口,却感觉很奇怪,心想自己干嘛急着解释?如果是为了怕顾清菡误会自己和西门战缨有什么,又为何害怕顾清菡误会?   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流连风月也只是被人许以风流二字,堂堂锦衣侯爷,即使真的有很多女人,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是他内心深处,却似乎担心顾清菡误以为自己和别的女人有什么牵扯,齐宁知道,这只能说明自己内心深处对顾清菡已经太过在意。   顾清菡美眸如雾,瞟了齐宁一样,娇美动人,浅笑道:“你急着解释做什么?我又没说你们有什么,我是说......!”顿了顿,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我是说西门神侯为何会这样做?神侯府又不是没有人,昨天让一个姑娘家送你回来,本就有些反常,今天这一大早,又派他女儿过来,难道神侯府的人都腾不出手,非要西门大小姐亲自过来请?”   齐宁皱起眉头,只觉得顾清菡话中有话,不禁凑近顾清菡,从她身上弥散出来的美妇体香更为浓郁,“三娘,你是说这中间有蹊跷?”   昨天派西门战缨来送,齐宁倒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西门神侯是因为那本书的缘故,所以要和自己关系走得近一些。   可是今早又是西门战缨过来,齐宁也确实感觉有些不对劲。   顾清菡不动声色微微走开一步,拉开了与齐宁的距离,在椅子上坐下,道:“有没有蹊跷我也不知道。这西门姑娘学武出身,比普通姑娘自然有些不同,但再是不同,也毕竟是个大姑娘,和你接触太多,咱们倒无所谓,难道西门神侯就没有顾忌?”   齐宁不自禁又走到顾清菡身边,凑近顾清菡低声道:“三娘,我觉着你一定有什么担心,尽管说来。”   顾清菡瞟了齐宁一眼,见他靠在自己边上,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够清晰闻到从齐宁身上散发出的男子味道,脸颊微热,努了努丰润的粉唇,低声道:“别凑得这么近,被人看到不好。”   齐宁心中一荡,心想你只是怕被别人看见,却不是说不让我靠近,心下自乐,在边上椅子坐下,顾清菡才轻声道:“宁儿,这朝中的官员,都没有简单的心思,西门神侯坐镇神侯府二十多年,虽然和我们锦衣侯府关系不差,可也没有到无话不说的地步。”顿了一下,才道:“反正这些事情,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你多少还是要防备一些,老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以后和朝里的官员接触,都要小心为是。”   齐宁心想别看顾清菡只是个美貌娇柔的妇人,可是见识确实不浅,含笑柔声道:“三娘,有你这个贤内助,我吃不了亏。”   “又在胡言乱语。”顾清菡瞪了他一眼,“人家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就别耽搁了,早去早回。”又蹙眉道:“忙了一晚上,也没吃东西,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过去?”   齐宁笑道:“我若再耽搁下去,只怕那位西门姑娘真要拿刀冲进来了。”   洗刷一番,用热水洗了个脸,收拾一番,齐宁出了门,随着西门战缨一同往神侯府去,赵无伤依然带着两名护卫跟随。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驰马而行,齐宁发现大街小巷都颇为冷清,时不时地看到有虎神营的官兵守住一些紧要路口,是不是还有虎神营的骑兵在大街小巷巡视,人数虽然确实不多,但气氛看上去却十分的森然。   不用齐宁亮出身份,西门战缨一身神侯府的穿着打扮,遇上哨卡,亮出神侯府的牌子,她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神侯府的吏员,不领薪俸,但平日里实际上和神侯府的吏员一般无二,毕竟是西门无痕的女儿,所以神侯府的特制名牌也给了她一块。   齐宁每次看到西门战缨亮出牌子来,便觉得这姑娘自有一股英姿飒爽的气势,在自己面前时不时地被调侃的怒火中烧,可是在其他人面前,西门战缨却还是显得冷静如水。   看到街道上冷清异常,齐宁心下反倒是有些忐忑。   他忽然想到,自己忙碌一夜,是为了让官兵早做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疫毒爆发,可是如果今天并没有自己预料的那种情况发生,而薛翎风却又派了兵马出来,那后果可就有些麻烦了。   薛翎风固然可以说丐帮弟子突然在街上发疯,有扰京城的安危,所以调动兵马维护秩序,可是如果京城疫情迟迟没有爆发,薛翎风也不敢因为上百名丐帮弟子在街上乱窜就一直封锁街道。   到时候少不得有人会参薛翎风小题大做,甚至说不准直接有人参个借事调兵的罪名。   而且那些丐帮弟子在京城乱窜,如果再无疫毒爆发,朝廷只怕还要对丐帮严惩,到时候丐帮的人可能就将怨气对着自己。   如果今日疫毒爆发,大灾之下,无论是丐帮还是薛翎风的作为,可能都会被大灾祸暂时掩盖,可是如果没有疫毒爆发,那么薛翎风和丐帮的作为就显得异常显眼了。   寻思之间,马不停蹄已经到了神侯府。   齐宁来过一次,对神侯府倒也算是熟悉,西门战缨领着齐宁进了神侯府,瞧见院中有一名神侯府吏员,上前问了两句,这才回头道:“你跟我来。”   齐宁心想看这架势,在神侯府吃早餐的梦想只怕是化成泡影了,跟在西门战缨后面穿过一座庭院,走了一小段路,到得一处半月门前,守着两名神侯府吏员,西门战缨问道:“神侯在里面?”   一人道:“小师妹,神侯和大师兄他们都在,神侯说了,任何人都不得擅入。”   西门战缨回头看了齐宁一眼,指着齐宁道:“这是.....这是锦衣侯,神侯请过来,快去禀报。”   齐宁看在眼里,心想神侯府毕竟还是井然有序,西门战缨即使是神侯的亲生女儿,但是在这神侯府内,看起来也都还是按照规矩办事。   两名守卫立时都向齐宁行礼,神侯府虽然神秘低调,管理江湖之事,但毕竟还是朝廷的衙门,这些吏员也都是朝廷的衙差,见到帝国侯爵,自然要行礼。   一人进入院子,没过多久,出来道:“小师妹,神侯请锦衣侯爷进去。”   西门战缨这才向齐宁淡淡道:“你跟我来!”便要进去,那吏员抬手挡住,“小师妹,神侯只请锦衣侯爷过去,你.......!”低下头,也不敢看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先是一怔,随即脸颊有些泛红,有些尴尬,愠怒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扭头看了边上的齐宁一眼,只见齐宁正笑眯眯瞧着自己,心下恼火,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啊?你自己滚进去。”转过身,背对齐宁,瞧见前面一棵树,扭着腰肢走上去,拔出刀,一刀砍在那树上,显得异常恼怒。   ----------------------------------------------------------------------------------------------   ps:说两点左右,稍微了一点,对不起! 第二三二章 阴阳界   齐宁见西门战缨一刀砍在树上,心知这姑娘此时的心情定然是极其不好。   若只是她一个人被拒之门外,她或许也不会如此着恼,可是齐宁可以进门而她却被拒绝在外,这对自尊心极强的西门战缨来说,不但愤怒,而且极为尴尬丢人。   齐宁摇摇头,正要进门,忽见到西门战缨将那把刀丢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螓首埋在膝间,双手环抱住膝盖,身体却已经颤动起来。   齐宁瞪大眼睛。   这小妞的自尊也实在是太强了吧,神侯只是不让她进去,瞧这样子,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要当着自己的面哭起来。   两名守在门前的神侯府吏员面面相觑,也都是十分尴尬,可此时此刻,他们自然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齐宁摇了摇头,想上前去劝说,可是知道这姑娘的性子,犹豫一下,终是进了院子。   院内一片死寂。   齐宁微皱眉头,忽地瞧见胖胖的曲小苍已经迎过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微点头,跟着曲小苍走到大堂,大堂之内,除了神侯西门无痕之外,另有两人,一高一矮,个子高的看起来四十岁上下年纪,身材魁梧,铁打金刚,个子矮一些的三十出头年纪,尖嘴猴腮,背还微有些驼。   西门无痕坐在椅子上,神情凝然,齐宁进来时,西门无痕立刻站起身来,显出一丝微笑:“侯爷!”   西门无痕穿着十分随意,但此刻身在神侯府,却与昨日那个亲自下厨做菜的老者很有些不同,神情没有昨日那般自然,有些凝峻,但却更显威严。   那一高一矮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迅速向齐宁拱手行礼。   “神侯叫我过来,不知有何指教?”齐宁含笑问道。   西门无痕也不废话,向齐宁道:“侯爷,请你随老夫过来一下!”   齐宁一愣,西门无痕却已经转身往后面走过去,齐宁有些疑惑,跟上前去,出了后门,顺着一条长廊往前行,西门无痕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跟过来的齐宁一眼,也不说话,只是招手示意齐宁过去。   齐宁走过去,发现西门无痕站在一扇窗户边上,西门无痕等齐宁靠近,这才微推开窗户,打开了一道缝隙。   齐宁知道他是要让自己往里面瞧,站在窗口向里面看去,虽然天色已亮,但里面却还点着灯,齐宁看到屋内正中间摆着两张长桌,每张长桌上都躺着一个人,他眉头锁起,细细看过去,才发现躺在桌上的两个都已经是死人,一股血腥味则是从屋内传过来。   除了两具尸首,尚有三四个人都是用黑巾蒙着口鼻,手上戴着手套,有人手中甚至还拿着匕首,正在尸首上切割着皮肉。   “神侯,这是.......?”齐宁心下有些骇然,西门无痕却已经拉上窗户,神情肃然,抬手道:“侯爷请!”   两人回到大堂,齐宁才问道:“神侯,刚才那两具尸首.......难道是和疫毒有关?”   神侯府每年办的案子不在少数,如果是其他案子,绝不可能找齐宁前来,只有可能是这次的疫毒案,西门无痕才有可能请齐宁过来,毕竟齐宁昨晚派段沧海过来报讯,齐宁相信神侯府这边必定还想从自己口中知道多一些线索。   西门无痕微微颔首,此时曲小苍已经奉了茶水上来,还有两碟小点心,似乎知道齐宁一大早过来,可能没有吃早餐。   只是刚刚看到那两具尸首,齐宁这时候还真没什么胃口。   “昨夜侯爷派人过来报讯之后,神侯府立刻派人找到了两具因为疫毒发作而死的尸首。”那高个子中年大汉向齐宁拱手道:“五师弟带了神侯府的毒药高手,从昨夜开始就对尸首进行检验,目前已经初步判断出毒药的来源。”   西门无痕道:“侯爷,这是轩辕破,老夫的大弟子!”目光移向那矮个子,“这是老三文曲校尉韩天啸。”   齐宁刚才就已经猜到高个子很有可能就是目前实际管理神侯府的巨门校尉轩辕破,只是这矮个子却不好猜,此时西门无痕介绍,心想这韩天啸名字倒也不算差劲,还挂着一个文曲校尉的名头,只是这长相却也实在有些寒酸,根本看不出有丝毫文曲的样子。   不过他也知道人不可貌相,韩天啸在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中位居其三,自然也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他听轩辕破声称已经判断出毒药的来源,微有些吃惊,暗想如果轩辕破所言是真,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神侯府。   “神侯,你们已经找到了下毒的人?”   神侯瞥了轩辕破一眼,淡淡道:“你来讲!”   轩辕破看向齐宁,立刻道:“回禀侯爷,下毒之人暂时还没有找到,不过目前我们大体知道,这次的毒药来源于巴蜀西川,说得更具体一点,应该是来自于西岭!”   “巴蜀西岭?”齐宁一听到毒药果真是来自于巴蜀,心想看来这次的疫毒还真与黑莲圣教脱不了干系。   他也不说自己已经听说过黑莲圣教,轩辕破却已经继续解释道:“西岭是白苗人盘踞的地方,在西岭之地,有一个地方叫做阴阳界......!”   “阴阳界?”齐宁只觉得这名字很是诡异,不由问道:“那是什么所在?”   轩辕破解释道:“西岭群山峻岭,方圆有上百里之地,其中有一片地方被称为白沙岗,那阴阳界就在白沙岗。这阴阳界其实是一个小山峰,但又是两种截然不同气候的分水岭,如果身处白沙岗,可以看到一边是晴空万里,湛湛蓝天,而另一边却是云蒸雾涌,朦朦胧胧,让人有无限神秘的遐想,阴阳两界分明,变化无常,世所罕见。”   神侯却忽然轻吟道:“放眼白沙天不平,阴阳两界自分明。岗南万里晴空色,岗北浓云欲压城.......!”看着齐宁道:“阴阳界一直都是白苗人活动的范围,因为白沙岗阴阳界的特殊气候,有一种药物,只在那里生长。”   “哦?”   轩辕破道:“在阴阳界的山壁上,生有一种叫做云蒸红叶的药物,剧毒无比。”   “你是说,京城流散的疫毒,与云蒸红叶有关系?”齐宁皱眉问道。   轩辕破点头道:“正是。”顿了顿,又摇头道:“不过却并非是云蒸红叶之毒。”   齐宁顿时有些糊涂。   神侯却忽然开口道:“侯爷不知道是否听说过九溪毒王?”也不等齐宁回答,直接道:“九溪毒王是白苗人,所谓苗人七十二洞,诸部落之中,白苗人的实力仅次于黑苗人,而九溪毒王虽然并非白苗任何一个部族的首领,他是白苗九溪部族出身,但是在所有白苗人心中,却是神一样的人物。”   齐宁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心想看来这次疫情,确实与九溪毒王脱不了干系,九溪毒王传说又是黑莲圣教的人,那么这次事件便与黑莲圣教有了关系。   此时心中又想到小妖女阿瑙,心想看来京中疫情很有可能与阿瑙有关系。   他现在心中很是疑惑,实在不知道阿瑙进京是为了对丐帮下毒,顺便报复自己,还是主要为了报复自己,顺便给丐帮弟子下了毒。   那小妖女行事古怪,性情刁毒,确实很难以常理对她进行猜测。   神侯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一眼,当然不可能知道齐宁心里现在是在想着小妖女阿瑙,只以为是在思索白苗人之事,继续道:“白沙岗阴阳界,也是九溪毒王的老巢,此人是巴蜀第一用毒高手,甚至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强的用毒高手,不但下毒的本事诡异莫测,更为厉害的是,此人对于毒药有着惊人的天赋,可以配炼出从前从未出现过的诸般毒药。”   “神侯的意思是说,九溪毒王利用云蒸红叶,也配炼出厉害的药物?”齐宁明白西门无痕话中意思,“这次的疫毒,就是那种药物?”   “几乎就如侯爷所猜测了。”神侯神情严峻:“据老夫所知,九溪毒王擅长养蛊虫,在西岭有一种金蛊虫,并不常见,十分稀少,而且并不容易养活,但却是九溪毒王用来炼毒的法宝。阴阳界气候特殊,金蛊虫在阴阳界进行养殖,毒性更强,而且金蛊虫在阴阳界以云蒸红叶为食,吸食云蒸红叶的毒汁,产下的蛊卵,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当今天下至毒之物,这次因疫毒而死亡的尸首体内,便含有那种蛊卵毒。”   齐宁微变颜色,倒不是因为神侯府检查出了尸首内含有蛊卵毒,而是因为神侯称这种蛊卵毒乃是当今天下至毒之物,显然是极其厉害,他是担心以唐诺的手段,就算已经发现了蛊卵毒,也未必能够解毒。   神侯府既然是朝廷用来针对江湖势力的衙门,对于江湖上的门道自然是了若指掌,各家各派的武功以及兵刃暗器,还有毒药等等,神侯府应该都有资料。   九溪毒王既然是巴蜀第一毒王,所谓树大招风,此人名声在外自然会受到神侯府的关注,神侯府档案上记载此人的一些用毒方法甚至是配炼的毒药,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神侯,如此说来,这次京中疫毒,就是九溪毒王搞的鬼?”齐宁皱眉道:“神侯府查出了毒药,有没有法子解毒?”   西门无痕看着齐宁,神情更是严峻,微微摇头:“至今为止,我们对此种毒药毫无应对之法!” 第二三三章 爆发   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便是连呼吸声也难以听清。   齐宁眉头锁起,心下骇然,他本就担心这种毒很难对付,此时听西门无痕所言,知道想要找到解药的方法,实在是难上加难。   他本来对唐诺抱有很大的信心,或许是唐诺总是一副淡定平静的态度让齐宁以为那姑娘信心十足。   可是西门无痕这般说,他便知道即使是唐诺,只怕也难以找到解毒的方法。   神侯府自立国开始,一直延续至今,那也是有几十个年头,终年累月与江湖势力打交道,而且为此还专门设有丹器处。   虽然没有人对齐宁解释过丹器处的职责究竟是什么,但顾名思义,齐宁心知那定然是用来研究药物以及兵器的所在。   神侯府招揽的人,当然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丹器处的药学高手定然不在少数,可是却对蛊卵毒无计可施,亦可见问题的严重性。   一阵沉寂之后,轩辕破率先打破沉寂,道:“侯爷,如果只是蛊卵毒,我们全力以赴,也未必不能找到方法,可是此番的毒药,只是以蛊卵毒为引,此外至少还有十多种药物融入其中,除了蛊卵毒之外,我们目下也只查出其中另外三种毒药。”神情凝重,道:“如果要将毒药完全弄清楚,然后调集所有药物方面的高手,要配出毒药,最快也要数月之后。”   齐宁皱眉道:“数月之后,只怕整个京城都已经尸骨成堆,没有活人了。”他这话说的虽然夸张,但却也算不上危言耸听。   西门神侯道:“为今之计,只能是先控制京里的疫情,以免扩大,此外一面招集人手研制解药,一面派人找寻九溪毒王!”   “九溪毒王可在京城?”齐宁问道,心想阿瑙是九溪毒王的弟子,阿瑙在京城应该没有疑问,却不知道九溪毒王是否也和阿瑙在一起。   西门神侯道:“老夫已经分派人手搜寻,不过就算九溪毒王没有亲自前来,至少有他的弟子在京城一带。”   “薛统领已经派人封锁了京城的一些道路。”齐宁心想这时候正好将西门神侯拉过来,到时候真要有问题,也好让西门无痕帮着说话,“我看薛统领这样做就很及时。”   西门神侯淡淡一笑,道:“薛翎风是否封锁京城道路,我们神侯府无权过问,职责不同,我们主要的职责就是找寻到下毒的凶手,然后尽力找到解毒方法,各尽其职。”   齐宁心想你这老东西还真是狡猾,忍不住道:“神侯,恕我直言,这次疫毒最早好像是出自丐帮。”   西门神侯点头道:“不错,丐帮最近颇有些不对劲,神侯府这边派人与他们有过交涉,他们只说是丐帮内务,不会影响京城的秩序。神侯府办事,素来有一个原则,除非江湖势力危及到朝廷,否则他们内部的事务,神侯府不会轻易插手。”顿了顿,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润润喉咙,才道:“江湖太大,神侯府太小,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管得过来。”   “如此说来,是丐帮故意隐瞒-疫情?”齐宁淡淡道。   西门神侯颔首道:“丐帮这次处事不周,神侯府自然不会视而不见。”看向那文曲校尉,冷声道:“韩天啸,你与丐帮有过交涉,却没有发现内有蹊跷,老夫会奏明朝廷,参你失职之罪。”   文曲校尉韩天啸躬着身子拱手道:“卑职失职,愿受责罚!”   齐宁心知西门神侯也意识到这次神侯府有失察之罪,韩天啸无非是替罪羊,而且即使真的参上一本,韩天啸也不会真的要被关押下狱,最多也就罚点俸禄而已。   他此时想到段沧海的猜测,心想神侯府只怕真的是因为其他事情牵绊了精力,对丐帮太过疏忽。   只是却不知道神侯府究竟被什么事情扯去了精力。   “如果九溪毒王果真在京城,那么此事与他却是大有干系。”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问道:“神侯,是否可以确定下毒的人就是九溪毒王或者他的门下?”   西门神侯肃然道:“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我们只能说九溪毒王的嫌疑最大。”顿了顿,才轻抚胡须,身体微侧,凑近到齐宁这边,轻声道:“不过有蛊卵毒为证,普天之下,这种至毒蛊卵毒只有阴阳界才有,也只有九溪毒王能够配炼出如此复杂的毒药,除他之外,应该也不会有别人了。”   齐宁微微颔首,“照这样说来,下毒之人应该是九溪毒王就不会有太大出入了。”皱起眉头问道:“可是神侯比我更清楚,做事需要原因,犯案也需要动机,九溪毒王在京城下毒,目的又是为了什么?九溪毒王是黑莲圣教的人,如果是九溪毒王下毒,究竟是九溪毒王个人的行为,还是黑莲圣教派他所为?”   “侯爷,依你之见,会是哪种情况?”西门神侯看着齐宁。   齐宁心想究竟你是神侯还是老子是神侯,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只是心里疑惑而已。照理来说,黑莲圣教远在巴蜀,触手没必要伸得这么长,跑到京城来闹出这么大事情,在巴蜀自得其乐岂不更好?”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放下之后继续道:“他们难道不知道,在京里闹出这样的滔天巨祸,朝廷还能放过他们?”嘿嘿一笑,道:“我瞧那九溪毒王可能是神经不正常,否则如果只是为了对付丐帮,有什么必要弄出这种可以传染的毒药,那不是故意要滥杀无辜,给黑莲圣教带去灭顶之灾吗?”   神侯府几名校尉互相看了看,却都没有吭声。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守在院外的一名吏员飞奔到门前,单膝跪下,急道:“报神侯,有急报!”   轩辕破看了神侯一眼,西门神侯并不说话,这才走过去,那吏员附耳对轩辕破嘀咕几句,迅速退下。   轩辕破回到厅内,向西门神侯拱手道:“神侯,刚刚得到消息,长寿街那边忽然有人发了疯般冲到街上,恰好当时有人在街上,被抓伤了两个。”   齐宁心下一沉。   他心里清楚,如果只是寻常的耍疯斗殴,区区小事绝不可能急报到西门无痕这里来。   “是疫毒?”西门神侯简单明了问道。   轩辕破点头道:“已经确定,确实是疫毒感染者,全身红斑,起了血水泡,与疫毒的症状完全吻合。”   “有几个人?”   “当时发生的时候,只有一个。”轩辕破道:“可是那人在街上大呼大叫,引起骚乱,然后又出来两三个。”   西门神侯神情也是十分严峻,道:“除了丹器处的人,派出神侯府所有人手,盯住三品以上官员的门户,此外注意京城的镖局武馆,谁要是有反常动作,立刻来报。”起身来,向齐宁道:“侯爷,宫门已经开了,老夫要立刻进宫,侯爷要不要一同去面圣?”   齐宁倒也真想去见小皇帝,向他禀明目前京城正在发生的事情,可是一想跟着西门神侯这个老狐狸一起,到时候和小皇帝说话也不方便,更担心这老狐狸会利用上自己,摇头道:“神侯尽管去面圣,我还有些其他事情,处理完再去见皇上。”   西门神侯颔首道:“如此也好。”又道:“侯爷这两日就不要让府里的人出门了,骚乱已经开始,一两天未必能够解决。”   齐宁离开神侯府,并没有直接回锦衣侯府,而是往永安堂去。   唐诺还在研究尸首,却不知道是否已经发现蛊卵毒,神侯府这边既然已经查到,自己大可以去向唐诺说明,也好节省时间。   一路上马不停蹄,快到永安堂之时,齐宁瞧见前面一阵骚乱,勒住马,只见到数名虎神营的甲胄武士手里拿着盾牌,正围住两名疯癫不已的男子,那两名男子此时都已经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如同发了疯的野兽般往那些虎神营武士扑过去。   好在这些官兵平日里训练有素,那两名男子虽然疯狂,却也无法触碰到官兵,而且官兵手中持有盾牌,完全可以抵御。   “侯爷,应该是疫毒发作了。”赵无伤在齐宁边上也勒住马,神情严峻:“看来侯爷没有猜错,疫毒果然爆发了。”   齐宁神情凝重,他知道自己所见的只是刚刚开始,而且也只是冰山一角,偌大的京城,此刻只怕有不少地方都已经出现类似的状况。   这时候早已经是日上三竿,如果是换做往常,大街小巷早已经是人来人往。   若非昨夜及时找到薛翎风,薛翎风又当机立断派出了兵士传告百姓禁足,而且封锁了诸多紧要街道,齐宁相信此时的京城早已经是乱成一团。   “不要伤了他们。”其中一名官兵大声叫道:“也不要被他们碰到,打昏他们,将他们绑起来送到南河巷那边关起来。”   齐宁见状,微微颔首,看来薛翎风确实有了准备,不但不许不下伤害感染者,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安置之处,那南河巷应该就是安置感染者的处所。   那两名男子疯狂乱扑,几名官兵只是围住,并不轻易出手,每当感染者冲过来时,便即用盾牌将之挡回去。   忽见到一名官兵找了个空隙,从背后冲上,一拳打在一名男子的后脑勺,那男子晃了晃,很快便即软瘫下去,那兵士立刻拉住那昏厥男子的脚,扯了过去,边上又有一人上前帮忙,拿着绳子将那人捆了起来。 第二三四章 御书房   齐宁等人也不耽搁,径自到了永安堂。   因为唐诺在这边,所以永安堂暂停营业,也挂出了牌子,药铺的门关上,店里的伙计也都可以歇息一天,只留下一个伙计照应着。   段沧海则是带着一名随从在这边亲自守卫。   赵无伤敲门和齐宁进去之后,段沧海倒有些意外,齐宁清晨才离去,这还没有到中午,却又回了来。   “唐姑娘那边怎么样?一进铺内,齐宁立刻问道。”   段沧海摇头道:“侯爷离开之后,唐姑娘一直在里面,没有出来过一次。”   齐宁心知唐诺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就出来,想了一下,走到那间房前,还是犹豫了一下,终是敲了敲门。   片刻之后,唐诺打开门,齐宁见她戴着口寨,双手微张开,手套上全是血液,见得唐诺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带着疑问之色,忙道:“唐姑娘,刚才我去了神侯府一趟,他们也找人检查尸首,我带回来一些消息,想了想,还是应该告诉你,你现在能不能说话?”   唐诺点点头。   “是这样的。”齐宁不好耽搁唐诺,简单明了道:“他们在尸首里发现了一种以蛊卵毒为引子的毒药,按他们的说法,这种毒应该出自巴蜀西岭的阴阳界,而且他们差不多已经确定,这种毒应该是九溪毒王配炼出来。”   他本以为将这个消息告诉唐诺,唐诺即使不会大吃一惊,也多少会有些惊讶。   可是唐诺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只是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唐诺如此反应,齐宁倒反有些意外,明白什么,问道:“唐姑娘,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疫毒之中有蛊卵毒。”   唐诺微微点头,终于道:“蛊卵毒只是药引,此外还有其它的毒药配入其中,我要查出究竟有哪些毒药混入其中,然后再想办法解毒。”   “可是......!”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道:“可是按照神侯府的说法,阴阳界产出的蛊卵毒,乃是天下至毒之物,他们根本没有办法解毒。如果连蛊卵毒都无法破解,即使查出其它的药性,只怕.......!”   唐诺已经明白了齐宁意思,摇头道:“蛊卵毒虽然是天下至毒之物,但并非不可解,早在数年之前,师傅就已经找到了破解蛊卵毒的方法。”   齐宁先是一怔,随即惊喜交加,失声道:“唐姑娘,你是说......你是说你可以解毒?”   “我没那么说。”唐诺纠正道:“我只说蛊卵毒我可以解,但现在的疫毒并非只是蛊卵毒。”   “是是是......!”齐宁回来的路上,心里还有些忐忑,连神侯府对蛊卵毒都无计可施,他实在担心唐诺是否真的能够解毒,万一不能,这一次京城的疫情可就是难以收拾,此刻听到唐诺既然并不在意让神侯府棘手无策的蛊卵毒,心下顿时踏实下来:“唐姑娘,你医术了得,这次京城百姓的安危就都指望你了。”   唐诺似乎犹豫了一下,却还是问道:“神侯府是否认为此次疫毒,是九溪毒王引起?”   齐宁微颔首道:“他们只说九溪毒王是最大的嫌疑人,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但他们应该已经准备搜找九溪毒王了。”   唐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关上门。   齐宁这才松了口气,他就喜欢看到唐诺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透着那股子不言自现的自信。   齐宁并没有离开永安堂,就在药铺待着,找了个地方先稍微歇息一下,疲累之下,迷迷糊糊睡去,段沧海等人也不敢打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被叫醒,睁开眼睛,只见段沧海就在边上,翻身坐起,问道:“怎么了?”   段沧海一脸凝重道:“侯爷,疫情爆发了,刚才我亲自出门去打探了一些,发现京城已经到处是官兵,虎神营的人几乎都已经出动,此外京都府的衙差也全都调了出来,大街小巷在抓那些感染者。”   齐宁搓了搓脸,扭头向窗外瞧去,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申时了。”段沧海忙道:“我看侯爷睡的香甜,所以不敢惊扰,不过现在外面情况十分的严峻,所以还是叫醒了侯爷。”   这时候留在店铺的那名伙计已经十分识趣地打来热水,齐宁洗了个脸,这才问道:“可知道有多少人被感染?”   “我也问了一下,具体数目还不知道。”段沧海神情严峻:“不过三千虎神营加上三百京都府的衙差都已经尽数出动,听说很有可能还要调动玄武大营的兵马来京。照这样子看来,被感染而毒发的人不在少数,否则也用不着如此兵力,听说目下已经抓了四五百人,而且毒发的感染者还在增加。”   赵无伤在旁道:“侯爷,现在京城已经有些混乱,不过大体还在控制之中,如果不是昨晚侯爷奔劳,让薛翎风事先有了准备,现在只怕局面更为糟糕。”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玄武大营的兵马是什么意思?”   段沧海知道这位爷开窍不久,最近似乎已经开始热衷于国事,但从前却是凡事不问,他不知道玄武大英也不奇怪,解释道:“侯爷,玄武大营是卫戍京城的军队,驻扎在京城以北的玄武湖附近一带,与黑刀营互为犄角。不过玄武大营的装备和战斗力比之黑刀营还是有些差距,但玄武大营是卫戍京畿四大营中兵力最强的一营。”   “原来如此。”齐宁这才明白过来,他倒是知道皇城是由羽林营守卫,京城则是由虎神营守卫,在城外的石头城驻扎着黑刀营,倒是不知还有玄武大营这支兵马。   “玄武大营有八千兵马,是黑刀营的数倍。”段沧海干脆解释道:“皇家羽林营有一千五百人,虎神营是三千人,京城之内主要就是这两大营守卫,京城之外,便是玄武大营的八千兵马和黑刀营的一千兵马。”   “黑刀营只有一千人?”齐宁倒有些意外。   段沧海笑道:“侯爷有所不知,黑刀营和黑鳞营一般,虽然编制不多,但是筛选极其严格,里面的兵士弓马娴熟,即使不敢说以一当十,但是一个抵五个不在话下,真要打起仗来,千人合力,所向披靡。”   齐宁便想到当初在林中破庙后面见到过的那几名黑刀营武士,那重瞳武士的身影在他脑中记得很是清晰。   虽然只是区区数人,但是乍一出场,便是极为干脆地解决了一伙追杀小皇帝的刺客,出手果断狠辣,一个不留。   想来那就是黑刀营的风格。   忽听到敲门声响起,药铺大门一直关着,这都已经黄昏时分,忽然有人敲门,几人顿时警觉起来。   “是谁?”段沧海走到大门边问道,并不急着开门。   外面传来齐峰的声音:“段二哥,是我!”   段沧海打开门,齐峰敏捷闪入进来,抬头看到齐宁,急忙过来道:“侯爷,就猜到你一定在这里。”   “外面情况如何?”   “有些混乱,一路上已经几次碰到疫毒发作的人被官兵抓起来。”齐峰道:“看样子,一时半会还安生不下来,是了,侯爷,赶紧进宫,皇上派人到府里传你入宫,我猜你应该在这里,所以跑了过来。”   “皇上找我?”齐宁一怔,但瞬间就知道一定和今日的疫情爆发有关,心想这个时候找我过去,难不成我还能有什么法子,不过皇上召见,自然不能耽搁,齐宁让齐峰留下照看药铺,由段沧海和赵无伤送着往宫里去。   昨晚一夜没睡,段沧海和赵无伤倒还算精神,毕竟当年都是从黑鳞营出来的勇汉。   齐宁在几人护送下径自入宫,道上却也是时不时地看到官兵一队队跑过,亦有小部分骑兵骑马呼啸而过,又数次亲眼见到官兵围抓感染者,正如齐峰所言,京城的诸多地方,都是显的颇为混乱。   进了宫里,知道齐宁身份,自有宫里的太监领着齐宁到了文德殿,文德殿是皇帝退朝后处理政务之所,有一处极大的御书房,与齐宁上次所见的书房颇为不同,显得更为空阔,也更为金碧辉煌。   齐宁到了御书房,太监通禀之后,隆泰小皇帝立刻让齐宁进了御书房内,等到了里面,齐宁便看到几名身穿朝服的重臣都在御书房之中,扫了一眼,大约有五六人,却有近一半人都认识。   除了忠义侯和西门神侯,淮南王却也赫然在内。   只是看他们身着庄严肃穆的朝服,齐宁忽然想到,自己却是来不及改换朝服,而是穿着便服就进了宫,却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怪罪。   隆泰小皇帝坐在御书桌后面,神情看上去十分的凝重,瞧见齐宁进来,眼睛一亮,眉头微舒展一些,齐宁已经上前参见,隆泰已经抬手道:“锦衣侯,起来说话,朕有事要与你们商议。”   齐宁谢恩起身,退到边上。瞥了忠义侯一眼,忠义侯和淮南王一左一右站在最靠近御书桌的地方,西门神侯站在忠义侯下首,见到齐宁过来,西门神侯拉开与忠义侯的距离,在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来,显然是让给齐宁。   西门无痕虽然被赐封神侯,也是侯爵,但比之四大世袭候还是稍逊一筹,齐宁虽然年轻,但毕竟是锦衣侯,这老家伙倒也是懂得道理的。   齐宁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客气,朝廷礼制,自有高低,向西门无痕拱手笑了笑,这才站了过去,眼角余光扫了扫,另有三个人都不认识,只是武乡侯苏禎并不在其中,却不知道那三个陌生人中有没有金刀侯在内。   他目光划到淮南王那边,却看到淮南王也正瞧着自己,见齐宁目光过来,淮南王却是微微一笑,显得十分和蔼可亲,如果不是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人对皇位存有觊觎之心,齐宁还真觉得至少从表面看,淮南王比忠义侯要顺眼得多。 第二三五章 亮刀   特别感谢【阿毛574】好朋友成为本书的第四位盟主,特别特别的感谢,感谢【双鱼残缺爱】成为锦衣堂主,感谢两位!   ---------------------------------------------------------------------------------   御书房内一阵沉寂,隆泰不说话,几位重臣也都没有说话。   “京里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你们都是朝廷的重臣,帝国的栋梁,为何都不吭声?”小皇帝扫视了几位大臣一眼,淡淡道。   他虽然初登帝位,而且年纪尚轻,但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股淡定稳重之风。   忠义侯是辅政大臣,已是当下朝廷头号的重臣,隆泰这般说,忠义侯终是从齐宁身边跨出两步,走到中间,躬身道:“启禀圣上,这并非大事,已经调动了兵马,京城里的骚动,很快就会平息下来,圣上不必太过担心。”   隆泰皱眉道:“此事前所未有,朕如何能不担心?”   西门神侯也终于站出来,禀道:“启奏圣上,根源已经找到,既知根源,就有应对之法。臣等让圣上忧心,实在是臣等的无能,还请圣上降罪!”   “这种时候,先不必论什么罪。”隆泰道:“西门神侯,朕问你,你先前说此次事件与巴蜀一个苗人邪派有干系,是否可以确定?”   “回禀圣上,神侯府检查出尸体中有一种毒药只产自巴蜀西岭的白沙岗阴阳界,而那里是白苗人的地盘。”西门神侯回道:“白苗人中间有一个叫做秋千易的人,此人被称为九溪毒王,号称巴蜀第一用毒高手,这种毒药,只有他可以配炼出来。”   隆泰皱起眉头:“秋千易?”   “正是。”西门神侯道:“据臣所知,秋千易应该是黑莲圣教的人,而黑莲圣教是苗人创立的邪教。”   隆泰问道:“如此说来,京城此次混乱,确实是黑莲圣教所为?”   淮南王此时已经冷笑道:“皇上,黑莲圣教的名头,臣也听说过。”   隆泰看向淮南王,脸上略显恭敬之色,问道:“皇叔也知道黑莲圣教?”   齐宁偷眼看了过去,见得隆泰脸现敬色,语气柔和,心中暗笑,只觉得这小皇帝倒也是个演技派。   淮南王显然对隆泰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点头道:“略知一二。黑莲圣教地处偏远,所以朝廷可能一直都有所疏忽。”看了西门无痕一眼,笑道:“神侯的神侯府,恐怕对黑莲圣教也不是一清二楚。”   西门无痕拱手道:“王爷说的是。黑莲圣教地处偏远,而且很少往中原一带活动,一直都是在巴蜀西南一带活动,行事低调,神侯府对他们知道的确实不算太多。神侯府的职责是监督和管束江湖上的势力,但凡有触犯朝廷法纪甚至是扰乱到地方上的太平,神侯府都会竭力应对,这黑莲圣教一直都是隐而不出,神侯府倒也确实没有花费太多人力和财力在他们身上。”   隆泰已经问道:“皇叔,您对黑莲圣教知道多少?”   “其实也算不上太多。”淮南王道:“皇上,据臣所知,这黑莲圣教存在也有二十来年了,是由黑苗人所创立。这黑苗人嘛.......!”冷冷一笑:“疏于教化,刁毒残暴,苗人七十二洞,这黑苗人在诸苗中的实力位居第一,而且这帮人总是想着割据一方,自成一国,只是毕竟实力无法与我大楚帝国相抗,倒也不敢公开举起反旗。”   “他们要造反?”隆泰皱起眉头来。   淮南王笑道:“蛮荒之民,从来就不知天威浩荡,所为非我族类其心不一,那帮刁民心存异志,倒也并不稀奇。”顿了顿,才道:“这黑莲圣教,据我所知,便是一帮欲图自立的反民聚集起来。巴蜀十万大山,群山连绵,苗人七十二洞,生苗熟苗的部族有数十个,互相之间其实一直都是勾心斗角,黑莲圣教的目的,就是想要将所有苗人聚在他们的旗下,等到实力壮大,便要举兵谋反。”   “黑莲圣教还真是异想天开。”淮南王下首一名须发花白的老臣冷笑道:“就算苗人全都加起来,也不过区区几十万人而已,有何实力造反?”   淮南王笑道:“卢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苗人对巴蜀的环境异常熟悉,而且也不是乌合之众,真要反起来,朝廷固然不会畏惧,但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顿了顿,才道:“当年锦衣老侯爷出兵征讨巴蜀,若不是有苗人相助,也不会那么顺利的。”说到这里,含笑看了齐宁一眼。   齐宁倒也知道当年锦衣老侯爷罚蜀的往事,因此锦衣侯齐家和蜀王李家还结下了仇怨。   他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隐隐感觉,黑莲圣教这次只怕是要倒霉了。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武乡侯、虎神营统领求见!”   随即便见到苏禎匆匆忙忙进来,身后则是跟着虎神营统领薛翎风。   两人上前拜见,隆泰微皱眉头,只道:“平身吧!”   苏禎起身来,拱手解释道:“回禀圣上,府里.....府里出了一些事情,臣接到旨意后,姗姗来迟,还请圣上降罪!”   齐宁这才释然,暗想今日小朝会,将自己也传召过来,这苏禎毕竟也是四大侯爵之一,不可能将其冷落,却原来是这家伙姗姗来迟。   薛翎风一如既往如同标枪般站的笔直,在场诸人,都是朝廷重臣,他虽然是虎神营统领,但在御书房诸官员之中却是地位最低,只能站在最下首。   苏禎额头带汗,气喘吁吁,看来倒也是一路快赶过来,起身后,左右瞧了瞧,犹豫一下,终是走到了齐宁下首。   齐宁心知四大世袭候虽然地位相同,但还是有高低之分,忠义侯在四侯之中位居首位,而锦衣侯则是排名次席,武乡侯则是居于末位。   他见苏禎站在自己下手,便知道金刀侯毕竟还是没有过来,否则站在自己边上的定然是金刀侯。   他不由瞥了苏禎一眼,随即皱起眉头,脸色微变。   苏禎此时也刚好看向他,见齐宁皱着眉头,只以为齐宁是对自己反感,冷笑一声,扭过脸去。   却听得那位姓卢的官员沉声问道:“薛翎风,昨夜虎神营调兵封锁京城街道,可是你下的命令?”   薛翎风拱手道:“回禀大人,是卑职得知有人上街闹事,所以调派了人手,保护京中秩序。”   齐宁心想看来这姓卢的是要亮出刀子,对薛翎风问罪了。   薛翎风在此人面前以卑职自称,却也不知道此人又是什么来头。   “我已经得知,昨夜只不过是一群乞丐在街上胡混。”卢大人年纪虽然已经老迈,但是腰板却很直,双眸也没有因为年事已高而失去犀利,“一群乞丐就要大动干戈,调出数百名的虎神营兵士,这也未免太过鲁莽了吧?”   薛翎风棱角分明的脸上平静自如,道:“卑职职责所在,不敢有丝毫疏忽。”   “没有皇上的旨意,你就调动了好几百人,这是在京城,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会引起骚动?”卢大人冷冷道:“昨夜听到动静,我还以为是京中有人谋反。”   薛翎风身体微微一震,迅速道:“是卑职失职,请圣上降罪!”   “圣上,不管怎么说,身为卫戍京城的虎神营统领,没有圣上旨意,擅自调兵,触犯国法,若是不加以治罪,恐怕人心不服。”卢大人立刻向隆泰道:“还请圣上明鉴!”   齐宁皱起眉头,眼眸显出寒意。   他此时对薛翎风反倒是更钦佩了几分,薛翎风昨晚只是稍微调动了几百人,今日就有人立刻发难,如果昨夜当真调动大批兵马封锁京城,今日的结果只怕是更为严重。   “薛翎风,调动兵马封锁京城街道,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另有隐情?”那卢大人下首又有一人沉声道:“你素来谨慎,统领虎神营多年,并没有出什么差错,为何这次却擅权自专?”   齐宁心下冷笑,心知那人已经是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薛翎风神情肃然,声音却很平静:“卑职不敢擅权自专,纯是为了保证京城的安危。”转向隆泰:“圣上,下臣精忠报国,绝无擅权自专之心。”   隆泰还没说话,却听到齐宁已经淡淡道:“诸位大人,如果不是薛统领早做准备,现在京里的局面恐怕更为糟糕。如今城中无数百姓遭受疫毒威胁,你们不在谋划如何解决这次危难,却在这里一再向薛统领问责,难道不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众人立时都将目光看向他。   卢大人脸色难看,淡淡道:“锦衣侯,疫情确实很重要,可是朝廷的王法莫非不重要?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位置非同小可,更要小心谨慎,此番没有圣旨,擅自调兵,难道不是极其严重的罪责?”冷哼一声,道:“如果领兵将领能够不顾朝廷法度擅自调兵,锦衣侯可想过后果?”   “本侯知道卢大人的意思。”齐宁笑道:“卢大人一心维护朝廷的法度,让人钦佩。”瞥了他下首那人,道:“有人问薛翎风擅自调兵,是否出于本意,本侯就直说好了,他调动兵马,是本侯十万火急赶到他府上,再三晓以利害,薛统领为了保护京城,这才勉强调出了一些兵马。”顿了顿,才缓缓道:“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本侯一并回答。” 第二三六章 唇枪舌剑   苏禎进到御书房之后,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是冷笑道:“锦衣侯,你十万火急赶到薛统领的府上,让薛统领调兵,薛统领就听你的吩咐,调动了兵马?”冷哼一声:“你父亲是二品卫将军,秦淮军团的主帅,可你虽然是侯爵,却并没有调兵之权,别说堂堂的虎神营,就是京都府衙门,你也无权调动。”   “武乡侯,我劝你还是听话听清楚,我何时说过让薛统领调兵,又何时吩咐薛统领办事?”齐宁只觉得苏禎不但没有侯爵的气度,其头脑显然也是被酒色腐蚀,变的太过愚蠢,淡淡道:“我只是发现了一些紧急情况,所以登门去找薛统领,将事情的严重性说清楚。薛统领为了京城的安危,毅然调动兵马,这才让今日的局面不至于失控。”   卢大人淡淡道:“如此说来,薛翎风调动兵马的起因,还是因为锦衣侯您的劝说?”   隆泰皱着眉头,忽然开口道:“不必争论了,刚才朕就说过,现在并非追责的时候,而且.......薛翎风调兵,并非擅权自专,是朕的意思。”   此言一出,不但是其他人,便是齐宁和薛翎风也都是一怔。   淮南王愣了一下,才道:“原来是皇上昨晚颁下了旨意。”   “皇叔说错了,昨晚朕并没有颁下旨意。”隆泰平静道:“只是朕之前召见过锦衣侯,听说锦衣侯此前被一伙贼人所挟持,所以朕给了他一道特旨,若是情势危急,可以调动虎神营的兵马。”向齐宁道:“锦衣侯,朕给你的那份手书,你可带在身上?”   齐宁知道隆泰这是出面为自己解围,心想这小皇帝还真他娘的够意思,忙道:“回圣上,臣一直带在身上。”从怀中掏出隆泰上次写下的免罪诏书,配合着隆泰道:“圣上,在这里呢。”   这是一份免罪诏书,并非隆泰所说的可以调兵虎神营兵马诏书,所以齐宁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细看内容。   只是隆泰和齐宁一唱一和,众人自然不会怀疑。   但隆泰给齐宁特旨,令他有调动虎神营的特权,在场诸位大臣心里却都是各有盘思。   忠义侯心中便是暗暗猜疑,心想如果隆泰果真给了齐宁可以调动虎神营兵马的特旨,那为何昨夜此人还要找上自己?这其中有何蹊跷?   苏禎听说小皇帝准许齐宁调动虎神营,脸色微变,心下又是吃惊又是嫉妒。   武乡侯与锦衣侯当年都是开国功臣,两位先代老侯爷也都是沙场骁将,可是两位老侯爷过世之后,两家的境况却是全然不同。   锦衣侯被齐景所继承,齐景在老侯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功勋赫赫,此后齐景更是继承老侯爷的衣钵,统领秦淮军团,风光无限。   相比齐景,苏禎却完全是纨绔子弟的做派,齐宁在疆场出生入死之际,苏禎却是流连于烟花柳巷之间,寻花问柳,自诩风流。   实际上自武乡老侯爷过世之后,苏家就已经与兵权绝缘,苏禎毫无统兵之才,先皇帝对此也是了若指掌,只是派了一些闲差,苏禎也只能是受着武乡老侯爷的余荫,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已。   苏齐两家早年定下姻亲,对苏禎来说,却是心情复杂。   苏家权柄日衰,他心知肚明,能够和锦衣侯结为姻亲,对苏家当然有利无害,毕竟树大根深,有齐家的支持,苏家在朝中还是能够稳住阵脚。   但苏禎与齐景年纪相差无几,两人同属世袭候子弟,齐景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文才武功都是远远超过苏禎,私下里也难免会有人以此来嘲讽苏禎,苏禎嘴上不敢说什么,可是心中对齐景这个亲家却还是存有嫉恨之心。   本以为齐景过世之后,锦衣世家也将迅速衰败,苏禎心中亦曾幸灾乐祸,和许多人一样,没有谁会觉得那个被称为锦衣傻子的齐宁能够维持着锦衣世家的威名和雄风。   可是今日听得小皇帝之言,苏禎心下便是大为吃惊,暗想隆泰为何会对齐宁如此偏爱有加,刚一登基,便对齐宁如此信任?难道就因为他是锦衣世家的掌舵人?   淮南王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此事就不必再追究。”又道:“锦衣侯刚才说的没有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的麻烦,而不是追究罪责。”看向薛翎风,问道:“薛统领,眼下的情势究竟如何?”   薛翎风拱手道:“启禀圣上和诸位大人,臣下已经调动了虎神营所有兵马,封锁了城中的大街小巷,那些被疫毒感染的人,今日忽然疫毒发作,许多人都是冲出了家门,在京城四处为乱。下臣已经下令,但凡见到感染疫毒者,先将之擒获,然后送往南河巷那边暂时囚禁起来。下臣在南河巷那边已经令人腾出了囚禁之所,不过.......!”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到下臣进宫的时候,已经往南河巷囚禁了两三百人,而且大街小巷毒发的百姓不在少数,按照下臣估计,按照目前的速度,今天一天,恐怕有六七百名疫毒感染者要被抓起来。”   隆泰微微变色,皱眉道:“已经有这么多人受感染?”   “圣上,这还是只开始。”薛翎风神情凝重,“今日毒发者,只是最早的一批,疫毒在京城已经传散多日,并无人察觉,究竟有多少人被感染,到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下臣只担心接下来每天毒发的人会更多。”   淮南王皱眉道:“黑莲圣教当真是歹毒,竟然要害死这么多人,皇上,这一次对黑莲圣教绝不能心慈手软,也要让那帮苗人知道,他们要为自己的肆意妄为付出代价。”   “在京城下毒,已经与造反没有任何差别。”卢大人立刻道:“圣上,朝廷必须立刻着手准备剿灭黑莲圣教。”   隆泰只是微点一下头,向薛翎风道:“你当即立断,控制了局面,做得很好,不过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更加严峻,朕令你务须全力保证京城的秩序,绝不可使局面失去掌控。”想了一下,又道:“万万记住,那些百姓都是因为疫毒感染而发作,先抓起来并无不可,但千万不要真的伤了他们。”   薛翎风恭敬道:“下臣遵命!”顿了一下,才道:“圣上,受感染的百姓太多,南河巷那些空置的地方可能很快就人满为患。臣只担心接下来几日会连续不断出现疫毒发作者,所以下臣要请圣上皇命,必要之时,可以征用京城大院,用来安置感染者。”   隆泰颔首道:“朕准了。”   忠义侯几乎没有说过话,这时候终于道:“薛翎风,征用京中大院并无不可,但是切莫惊扰居民。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尽可能找寻一些废弃之地安置。”   “卑职领命!”薛翎风道:“圣上,还有一件事情,下臣不得不请旨!”   “什么?”   薛翎风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次疫毒感染,情势危急,如果没能及时解毒,下臣担心那些受疫毒感染的百姓会一个接一个毒发身亡,到时候京城之内,恐怕是尸骨如山......!”   在场众人都是皱起眉头,便是齐宁的神色也是凝重起来。   “下臣请旨圣上,如果那些感染者大规模毒发身亡,该当如何处置?”薛翎风声音也是十分严肃。   苏禎忍不住道:“那有什么不好处置,立刻派人去京郊找一块地方,真要有人死了,运出城去掩埋起来不就可以,此等事情,又何须圣上费心!”   “武乡侯,事情只怕没你说的那么简单。”齐宁也不看苏禎,只是淡淡道:“那些人是中毒而亡,如果只是掩埋,毒性还在身上,说不定以后还会生出麻烦来。”   “哦?”苏禎冷笑一声,问道:“却不知锦衣侯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没有,有一点低见。”齐宁道:“如果真是毒发身亡,只能将尸首焚烧,如此才能连尸首带毒性一并销毁。”   “焚烧尸首?”淮南王微皱眉头:“锦衣侯,这样只怕是不妥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死之后,该当掩埋于黄土之下,若是......若是一把火就烧了,到时候那些死者的家人只怕对朝廷会心生怨恨。”叹道:“以后他们只怕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了。”   齐宁正色道:“王爷,两者相衡趋其利,如果毒发身亡的尸首不彻底销毁,那么埋葬起来,恐怕连掩埋的土壤都会带着毒性,根源不断,说也说不准还会不会再起祸事。”   “锦衣侯是多虑了吧?”苏禎阴阳怪气道:“掩埋尘土之下,还怎么再起祸事?王爷说的不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朝廷若是下令烧毁尸骨,到时候百姓怪责的不是你锦衣侯,而是圣上,你这是要让百姓怨恨圣上吗?”   齐宁瞥了苏禎一眼,淡淡道:“武乡侯,我多不多虑不要紧,只怕你自己应该要多虑一番了。”   苏禎一怔,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宁盯着苏禎,声音很淡,一字一句道:“武乡侯难道不知,你已经感染了疫毒!” 第二三七章 有条不紊   齐宁话一出口,苏禎还没反应过来,其他几人都是豁然变色,几乎是下意识地都往后退了两步,目光齐刷刷地盯在苏禎身上。   苏禎怔了一下,随即盯着齐宁怒道:“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西门神侯神情凝重,闪身到了苏禎面前,只是瞧了一眼,便即皱眉道:“武乡侯,锦衣侯.....锦衣侯说的没错,你已经感染疫毒了。”   如果齐宁的话众人还有几分怀疑,那么西门无痕这般说,就是确凿无疑了。   苏禎面如死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来人!”忠义侯忽然开口沉声道:“先请武乡侯下去暂且歇息。”   立时有外面此后的太监过来,那是要带苏禎出去。   其他人心里当然清楚,所谓请出去歇息,就是担心苏禎身上的疫毒会传染给在场诸人。   齐宁在苏禎一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苏禎的脸上有淡淡的印子,如果换作从前,自然不会在意,可是如今正是疫情严重的时候,齐宁很快就看出来这苏禎十有八九是感染上了疫毒。   他知道苏禎年青时候就喜欢寻花问柳,承袭侯爵年纪大了之后,虽然有所收敛,但本性在那里,免不了还要往那些烟花之所流连忘返,哪些地方人口流动最大,感染疫毒的几率极高。   苏禎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到众人都是皱着眉头,心下发寒,瞧了小皇帝一眼,小皇帝也没看他,似乎在想着什么,无可奈何,往前踏出一步,却感觉双腿一软,知道自己感染疫毒之后,已经是吓得没了气力。   忠义侯冲着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刻叫了两名小太监,将面如死灰的苏禎抬出了御书房。   “这......这武乡侯被疫毒感染,会不会.....会不会伤及圣上?”苏禎刚被抬出门,那卢大人就已经看向西门神侯问道。   西门神侯摇头道:“卢大人放心,武乡侯并没有和咱们肌肤接触,不会有太大问题。”   “连武乡侯都被感染,情况已经十分危急。”隆泰看着神侯:“西门神侯,你们神侯府是否已经想出办法解毒?”   “回禀圣上,神侯府丹器处已经在全力以赴,而且下臣已经派人招来江湖上的名义高士,只望他们能够尽快研制出毒药。”西门神侯沉声道:“不过苗人善毒,天下皆知,九溪毒王更是毒中之毒的高手,要想解他的毒,并不容易。”   隆泰皱眉道:“如今受感染的百姓那么多,连武乡侯都已经被感染,若是无法解毒,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西门神侯道:“圣上忧心百姓,乃天下苍生之福。神侯府不但派人找到解毒的办法,而且已经派人搜找九溪毒王的踪迹。”   “你是说,那个九溪毒王就在京城?”隆泰问道。   西门神侯道:“臣不敢保证是九溪毒王亲自而来,但既然这种疫毒的来源是出自九溪毒王,那么在京城附近,如果不是他亲在,必定有他的门人弟子。只要能够搜找到他们的踪迹,将之擒获,或许可以找到解药。”   隆泰颔首道:“西门神侯,不管有多大的困难,一定要找到解毒的办法,那个九溪毒王,无论在与不在,,就算他身在巴蜀,也一定要抓捕归案。”   “臣遵旨!”   “皇上,九溪毒王是黑莲圣教的人,如果他真的躲在巴蜀,想要将之擒获,并不容易。”淮南王正色道:“据我所知,黑莲圣教被黑苗人视为神明,九溪毒王更是被白苗人敬崇,苗人七十二洞,这黑苗和白苗的实力都是排名最前,这两部苗人联手起来,可不容易对付,如果他们包庇九溪毒王,神侯府也未必能够捉拿归案。”   隆泰皱眉道:“西门神侯,黑莲圣教当真猖狂到如此地步?”   西门神侯想了一下,才道:“启禀皇上,黑莲圣教在巴蜀江湖的实力,应该确实无人可及。九溪毒王号称巴蜀第一用毒高手,却投奔在黑莲圣教麾下,由此可见一斑。不过黑莲圣教行事低调,臣对他们并不算太了解,臣也无法确定,苗人是否真的对黑莲圣教趋之若鹜,视若神明。”   忠义侯嘶哑声音道:“圣上,可以让神侯府派人去往巴蜀,仔细调查,此外也可以让蜀王李弘信派人与黑莲圣教交涉。”   隆泰微微点头,瞥见齐宁静静站在那里,问道:“锦衣侯,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回禀皇上,臣也以为忠义侯所言极是。”齐宁道:“忠义侯让人先去调查清楚,这是老成谋国的谨慎。既然事情发生在巴蜀,自然可以让蜀王李弘信先与黑莲圣教接触,甚至可以让李弘信找黑莲圣教要人。”   “哦?”隆泰道:“你是说让蜀王去找黑莲圣教,让黑莲圣教交出九溪毒王?”   齐宁点头道:“臣是这个意思。这一次下毒,虽然毒药的来源确实是出自九溪毒王之手,但却并不能由此肯定一定与黑莲圣教有关。如果黑莲圣教能够交出九溪毒王,再向朝廷请罪,那么这件事情或许真的与黑莲圣教无关,可是如果黑莲圣教拒不交人,甚至态度强硬,那黑莲圣教也就逃脱不了干系。”   西门神侯道:“圣上,锦衣侯说的不错。黑莲圣教毕竟牵涉到诸多苗部,处理要尽可能妥善。以臣来看,就算朝廷真的要剿灭黑莲圣教,也要先礼后兵,要将黑莲圣教和苗人分开。苗人有数十万之众,黑莲圣教不能代表所有的苗人,朝廷要要围剿黑莲圣教,也要让苗人清楚朝廷为何如此,绝不可让所有苗人对朝廷产生误会,错以为朝廷是要对苗人用兵。”   隆泰点头道:“西门神侯所虑甚是。黑莲圣教和苗人七十二洞并非一个意思,先礼后兵,要让苗人七十二洞知道朝廷和他们讲道理。”   “圣上,苗人刁滑,未必懂得道理。”卢大人道:“臣只担心,如果朝廷不能迅速果断出手,先和他们讲道理,会耽搁不少时间,甚至会让苗人有了准备的时间。”   齐宁感觉这齐大人从头到尾似乎都在坚持要对黑莲圣教甚至是苗人用兵,实在不知道他对苗人哪里来的如此深仇大恨,心知这次事件的真相到目前为止根本没有清晰,若是朝廷真的轻易对苗人用兵,很可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淡淡道:“卢大人,苗人在巴蜀群山峻岭之中生活了不是一年两年,他们世代居住在那里,对那边的地形环境气候都是了若指掌,你说派人去和他们进行交涉会给他们准备的时间,我倒觉着,他们真要有所异动,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准备。”   那卢大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   隆泰看着齐宁,露出一丝笑容,微微点头,道:“锦衣侯说的不错,我大楚兵威将猛,真要剿灭叛贼,也不是他们多准备几日就能抵挡。”看向忠义侯,道:“忠义侯,你帮朕拟一道旨意,令蜀王前去和黑莲圣教交涉,一有结果,立刻回禀朝廷。”   忠义侯拱手道:“老臣遵旨!”   “西门神侯,你也派人先去苗疆打探黑莲圣教的情报,越详细越好,如果这帮认真的存有谋反的心思,朝廷自然不能容忍,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出兵剿灭黑莲圣教之前,总要对他们知道的越多越好。”隆泰声音平静,有条不紊道:“除了派人去苗疆,也要尽快搜找到下毒的凶手,你们神侯府定要尽快找到解毒的方法,朕也会从太医院派人去协助你们。”   西门神侯心想太医院那些太医诊断一些病症倒还可以,但是要对付这种江湖上都罕见的奇毒,只怕没有那个本事,可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拱手道:“臣谢恩!”   “对了,薛翎风,你手上的兵马目前是否可以控制京城的局势?”隆泰抬头问薛翎风:“朕要你务必保证京中秩序的安定,不能让局面失控。”   薛翎风道:“回圣上,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这两三天应该都在掌控之中,臣无法预测接下来还有多少人会毒发,所以不敢保证手上的兵马能够一直控制住京城局面。”   “若有变故,可以找忠义侯商量。”隆泰看向忠义侯道:“情势若是急转直下,就要将玄武湖那边的玄武大营调过来增援。”顿了顿,终于道:“诸位爱卿,毒发身亡的尸首,你们以为如何处理更好?”   刚才双方就因为此事有过争论,隆泰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拿主意。   淮南王半天没吭声,此时终是道:“皇上,焚烧尸首,只怕真的会引起民怨,以臣看,实在不行,将尸首埋的远一些,埋得深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王爷,如果尸首的毒性真的可以蔓延,即使埋得再深一些,那也会弥散出来。”齐宁道:“埋的远一些,不过是距离京城远一些,却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毒性根源。”向隆泰拱手道:“圣上,您看这样成不成,每一个疫毒感染者,自然都是要登记名册的,如果真的有人毒发身亡,焚烧尸骨之后,可以将其骨灰盛装起来,然后标上姓名,交还给家人,这样既可以让家人将之埋葬,亦可以保证疫毒不再从事尸首传散。”   西门神侯道:“圣上,锦衣侯这个法子可行,应该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淮南王嘴唇微动,终是没有再说话。   “既然如此,就按照锦衣侯说的法子办。”隆泰看了忠义侯一眼,问道:“忠义侯,你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老臣也以为锦衣侯的法子可行。”忠义侯微微颔首,“皇上,却不知武乡侯该如何安置?他已经感染了疫毒,若是再回府里,只怕会......!”没有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众人才想起还有个差点吓死的武乡侯。   隆泰想了一下,才道:“西门神侯,不如先将武乡侯安置在你们神侯府那边,若是找到解毒方法,立刻给他解毒。”   众人知道,这实际上就是先将武乡侯苏禎软禁在神侯府内。 第二三八章 交易   出了宫来,薛翎风脚快,再加上事情紧迫,所以和齐宁都是率先出了宫门。   到了宫门之外,薛翎风才道:“侯爷今日还是过于冲动了,我昨晚就说过,无论发生何事,侯爷都不要将自己卷入进来。”   齐宁知道薛翎风是指今日出头为他担罪,笑道:“薛叔还听不出来,我就算不主动站出来,有人也是要将我扯进来的。”皱眉问道:“是了,那个卢大人又是何方神圣?”   “他是兵部左侍郎卢霄,虽然只是左侍郎,但兵部如今由他掌管。”薛翎风解释道:“金刀侯虽然挂着兵部尚书之名,但是年事已高,而且这两年据说百病缠身,连出门都少,也没有体力和精力打理兵部。卢霄当年是跟随金刀侯征战的猛将,能文善武,一直在兵部当差,金刀侯无法顾及兵部,他这个兵部侍郎自然就要操持兵部事务。”   齐宁这才明白,原来那个鼻孔冒烟的卢霄是兵部侍郎,看来兵部倒是金刀侯的势力。   在京里这些时日,齐宁对四大世袭候的名声都是有了了解,而且对忠义侯和武乡侯的为人处世也是心中有数,唯独金刀侯却是不曾见过。   “侯爷,皇上说你已经有了调兵的特旨,为何昨夜没有拿出来?”薛翎风犹豫一下,终是压低声音问道:“如果你昨夜拿出调兵文书,有了皇上的特旨,咱们做起事来应该会更为周全。”   齐宁一怔,随即笑道:“薛叔,别人若是问这话,我理也不理,不过你既然问到......!”四下里瞧了瞧,凑近到薛翎风耳边低语几句,薛翎风一怔,随即显出耐人寻味的神色,微笑道:“原来如此。”   “锦衣侯年轻力壮,可不是咱们这些老头子能相比。”忽听到后面传来声音,齐宁回头看过去,只见到淮南王正缓步走过来。   淮南王虽然年过四旬,但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还很年轻,而且精力显然也很充沛。   齐宁和薛翎风同时拱手,淮南王摆手笑道:“本王向来不在乎这一套,私下里就不要拘礼。”向薛翎风道:“薛统领,你还有事在身,就不要耽搁了,公务要紧,本王和锦衣侯随便说两句。”   薛翎风看了齐宁一眼,拱手道:“卑职告退!”   等薛翎风离开,淮南王才笑道:“锦衣侯,要不陪本王随便走走?”   出了宫门,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大理石广场,走过宫前广场,下了台阶,方能趁车骑马离开。   齐宁恭敬道:“王爷请!”   淮南王背负双手,齐宁稍落后半个身位跟在后面,虽然他知道淮南王和小皇帝暗中较劲,身为锦衣侯,不可能与淮南王走在一起,但目前为止,双方毕竟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而且萧璋亦是王爵身份,在他面前还是显得谦恭一些好。   “后生可畏。”淮南王缓步而行,却是叹道:“锦衣侯,其实今天在御书房,本王颇有感慨。”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看到你,就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淮南王含笑道:“一腔热血,敢于直言。”   齐宁一怔,也不知淮南王话中是何意思,却还是道:“王爷金贵无比,不是齐宁所能相比的。”   淮南王哈哈一笑,似乎颇为开怀,道:“你知道本王欣赏你什么?”   “王爷请指教!”   “你谋事,是一心为国,而且不但敢于直言,还能拿出解决的方法,这就是本王欣赏的。”淮南王道:“有些人巧舌如簧,可是真要做起事来,却束手无策,嘿嘿,尸位素餐,只能误了我大楚。”   齐宁自然听出淮南王话里有话,可是这尸位素餐指的是谁?   是忠义侯?是西门神侯?又或者是皇帝?   “锦衣侯,你觉着黑莲圣教的事情,应该如何处置?”没等齐宁多想,淮南王忽然问道。   齐宁知道像这样的老家伙,拉着自己闲聊,绝不可能只是为了增进感情。   “王爷,晚辈年纪尚轻,见识短浅,此等国家大事,晚辈还真不敢胡言乱语。”齐宁故意做出紧张之色。   淮南王哈哈笑道:“昨晚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你得知疫情要发生,一夜奔劳,此等忧国之心,那是非同小可。你也不必多想,本王就只是和你闲聊几句,你就算说错了,那也无妨。而且你承袭了锦衣侯爵位,日后难免要参与更多的国事,不多加历练,那可不成。”   齐宁心想看来这京城还真是不同一般,自己得行踪,这帮老家伙似乎都是一清二楚,只能说明他们其实一直都在暗中关注着自己。   “王爷,其实忠义侯说的也不错,且不说这次疫毒事件是否与黑莲圣教有关,就算真的与他们有关,也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将他们先和苗人七十二洞分开,不能混为一谈。”齐宁小心谨慎道:“所为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些苗人可算是巴蜀的地头蛇,熟悉地理气候,如果朝廷操之过急,将他们推向了黑莲圣教,反倒适得其反。”   淮南王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你也赞成对黑莲圣教用兵?”   “如果疫毒确实与黑莲圣教有关,而黑莲圣教拿不出一个说法,自然不能对他们手软。”齐宁道:“不过目前的要紧事,是先解决京城的疫毒,至若黑莲圣教,也只能等此事过后再行商议,皇上英明,又有王爷和忠义侯这等柱梁辅政,到时候自然能想出最好的策略来。”   淮南王凝视着齐宁,目光锐利,忽然笑道:“说得好,不愧是锦衣侯齐家的人。”身体微靠近一些,道:“锦衣侯,你们齐家乃是武勋世家,老侯爷和你父亲,那都是威震天下的绝世名将,依本王看,你迟早也会成为我大楚的一代名将。”   “王爷过誉了。”齐宁立刻道:“晚辈愚钝得很,决不敢和前两代锦衣侯相提并论。”   “那你可就错了。”淮南王含笑道:“你是齐家的人,注定要成为统兵大将。皇上给你调动虎神营的特旨,那便是因为你身上留着锦衣侯齐家的血脉。”顿了顿,才皱眉道:“不过要想成为一代名将,像你祖父和你父亲那般建立不世功勋,却还是要有机会才成。”   “机会?”   “一个人的本领再大,若不给他机会,他永远也施展不开。”淮南王轻声道:“锦衣侯,本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然流着齐家的血脉,可是朝中却只怕有人并不想看你恢复齐家往日的风光。”   齐宁心中暗笑,不想齐家恢复当初威风的岂不就有你淮南王一份?但他面不改色,微皱眉头问道:“王爷,晚辈在朝中并无得罪何人,为何.......?”   “这并非得罪不得罪人的事情。”淮南王淡淡道,看着齐宁,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锦衣侯,本王知道背后有些人颠倒是非,对本王颇有污蔑,可是本王从来不在意。本王是大楚皇族血脉,身上流着太祖皇帝的血液,这大楚是太祖皇帝呕心沥血才打下来,本王和皇上,都希望大楚绵延万年。”   齐宁暗想真要说起这大楚帝国,楚太祖虽然有奠基之功,但真正打下这江山的,应该是太宗皇帝。   “王爷,小臣也是期盼我大楚绵延万年,世代相传。”齐宁道。   淮南王道:“治国首在用人,锦衣侯你年少有为,日后必成我大楚的栋梁,可是......!”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本王也不好说的太明白。”压低声音道:“不过到时候真的要出兵围剿黑莲圣教,本王会在圣上面前力荐你锦衣侯,当年锦衣老侯爷领兵伐蜀,所向披靡,今次由你年少英雄的锦衣侯出兵围剿黑莲圣教,必定是手到擒来,也可让锦衣侯建下赫赫功勋!”   齐宁一怔,心念如电,瞬间便即明白,这淮南王明显是要和自己做一个交易,让自己支持朝廷围剿黑莲圣教,到时候作为回报,会举荐自己成为领兵大将。   他此时只觉得这中间实在是蹊跷至极。   今天在御书房,从一开始,淮南王似乎就对黑莲圣教存有围剿之心,需知就连神侯府对黑莲圣教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可是淮南王倒似乎对黑莲圣教知道的比神侯府还要多。   黑莲圣教只是边陲一个低调的帮会,而且行事素来低调,江湖上对他们了解的都不事太多,却不知道淮南王为何却对黑莲圣教如此上心?而且他显然是要将黑莲圣教除之而后快。   一个堂堂帝国的王爷,另一个却是行事低调的边陲苗人帮会,齐宁实在不知道这两者能有什么联系,更想不通淮南王为何会对黑莲圣教欲除之而后快。   毫无疑问,今日小皇帝出手为自己解围,在淮南王等人看来,小皇帝能给自己一道特旨,显然是对自己另眼看待。   这淮南王显然也看出自己这个锦衣侯在小皇帝面前似乎还有些影响力,所以竟然在此以统兵大将为条件,换取齐宁对围剿黑莲圣教的支持。   年轻人年轻气盛,在淮南王眼里,年纪轻轻的锦衣侯当然希望建功立业,重现锦衣侯爵往日的辉煌。   抛出统兵主将这块肥肉,对想要找寻机会立下功勋的年轻锦衣侯来说,淮南王显然自信一定具有很强的诱惑力。 第二三九章 稀缺药材   淮南王见齐宁沉思,还以为齐宁动了心,正要再说,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回头瞧过去,只见到忠义侯等人已经从后面跟上来。   忠义侯年过六旬,因为体型偏瘦,所以一身官袍穿在身上倒显得有些宽绰。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忠义侯司马岚无论是否是英雄,但年纪毕竟大了,走起路来颇有些缓慢,西门神侯跟在司马岚边上,时不时地搀扶一下。   兵部侍郎卢霄则是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和另外两名官员边走边说着什么,而武乡侯苏禎则是远远落在后面,边上跟着两名太监,他身中疫毒,虽然并未发作,但却已经吓得他魂不附体,全身都已经没了气力,走路的时候绵软无力,脸色惨白,一副失魂落魄之态。   “王爷!”司马岚靠近过来,看见淮南王,已经主动行礼,“老臣年事已高,这体力大不如前,进宫一趟,已经是体力匮乏了。”   “忠义侯可要多多保重身体。”淮南王含笑道:“你是朝廷的肱骨之臣,我大楚的栋梁,如今还要辅理朝政,这宫中你可少不了进进出出。”   司马岚发出苍老笑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臣深受皇恩,这把老骨头,也只能竭力报销朝廷,报效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淮南王抚须道:“老侯爷看来确实有些疲累,正好本王府里有两棵老山参,那是正宗的辽东老参,回头派人给老侯爷送过去。”   “老臣多谢王爷。”司马岚拱手笑道:“老臣府里有两斤从岭南送来的好茶,王爷若是有空闲,就请屈临寒舍,饮上一杯?”   淮南王哈哈笑道:“老侯爷还记得本王的喜好,那好,改日有空,定当前去叨扰。”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显得熟络亲切,如果不是知道这两人乃是朝中的死敌,互相之间水火不容,齐宁还真错以为这两个家伙是交情极深的好友在闲话家常。   司马岚既然过来,淮南王自然不好再和齐宁多说,却还是故意笑着向齐宁道:“锦衣侯,回头本王在府里设宴,你就移步赏光,你承袭爵位,本王还没有向你道喜。”也不等别人说话,背负双手率先离开。   兵部侍郎卢霄和另外两人从司马岚身边走过,都是向司马岚拱拱手,也不多言,径自离去。   齐宁瞧见苏禎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心知这位武乡侯爷只怕已经吓破了胆。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天气寒冷,众人也不耽搁,各自离开,齐宁径自回到永安堂,发现唐诺依然在那间小屋之内没有出来,心下有些担心。   这姑娘不吃不喝,却也不知道是否能撑住。   由于薛翎风调略得当,京城虽然时不时有毒发之人冲到街上,却都是被虎神营的兵士迅速控制住。   最开始的时候,虎神营兵士看到毒发之人疯癫可怖模样,倒有些乱了手脚,其中还有十多人因为疏忽,硬是被感染者抓伤,可是大家很快熟悉了套路,知道这些毒发的感染者虽然横冲直闯力气极大,但却头脑不清,稍微耍点聪明就能将之擒住。   一天下来,南河巷那边已经是关押了好几百人,入黑时分,持续一天的骚动终于暂时安静了一些。   只是所有人都清楚,等下一波毒发来临,恐怕情况还有严重一些。   不过趁着这短暂的时间,薛翎风却是派了骑兵在大街小巷通知各家各户注意家中是否有感染者,一旦发现,未免发作伤人,必须立刻捆绑起来交给官府。   京城闹了一整天,官兵固然是筋疲力尽,而京城的人们却也是人心惶惶,好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京城在闹疫毒,所以都谨慎小心起来,瞧见自家亲眷果真有疫毒的迹象,虽然不会真的将家人交到官府,却也做好了防御措施。   京城已经笼罩在黑夜之中,但虎神营和京都府的衙差却不敢有丝毫疏忽,便是神侯府的人也游弋在京城各处,地方有人趁机为乱。   自空中俯瞰京城,可见到京城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处处都是点点火光,那是虎神营和京都府的官差兵士举着火把在京城巡视,而向来星火点点歌舞升平的秦淮河,如今反倒是沉寂下来。   段沧海已经两天两夜不曾合眼,虽然是行伍出身,此刻却也已经有疲惫之色。   永安堂内,包括齐宁在内,神情都是十分的凝重。   也不只过了多久,忽听得唐诺那边传来声音,齐宁等人虽然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那声音,却还是迅速都起身来,纷纷走过去。   只见到唐诺已经将房门拉开一道缝隙,齐宁见唐诺那双美丽的眼眸子里此刻竟然布满了血丝,眼眸中亦是带着疲倦之色,心知这姑娘连续不间断地做事,费力费脑,定然是消耗了极大的精力和体力。   “笔墨!”唐诺干脆利落道:“我写下药材,你们立刻准备。”   齐宁一怔,随即惊喜道:“唐姑娘,你是说......!”   “还早得很。”唐诺知道齐宁意思,摇头道:“大致弄清楚了有哪些毒药,可是这些毒药融在一起,毒性都有改变,你们先准备我所要的药材,越快越好。”   那边段沧海已经手忙脚乱去拿来纸笔,唐诺接了过去,进了屋子,没过多久,便见唐诺将两张纸递过来,道:“这上面的药材,每样准备一两。”顿了顿,问道:“宋先生是否没有过来?”   齐宁知道唐诺说的宋先生是永安堂的坐馆大夫,先不急着回答,将那两张药材清单递给段沧海,道:“赶快准备,咱们药铺里有的立刻备好,没有的去隔壁那几家,抢也要抢来。”   段沧海对药材一窍不通,好在永安堂虽然让大部分的伙计歇息,却还是留下了一名熟于药材的店伙计留下,段沧海叫了过来,让他赶紧照清单上的药材备药。   那店伙计三十多岁年纪,在这店铺里待了多年,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对药材却还是十分的了解,扫了几眼,道:“段二爷,这上面的四十三中药材,咱们铺子里大部分都有存货,每样一两都能立刻准备出来,不过还有七八样铺子里咱们铺子里没有存货。”   段沧海一怔,皱眉道:“咱们这么大铺子,怎还缺药材?”   “段二爷,倒不是怎么缺药材。”店伙计解释道:“这七八样药材,大部分的药铺都没有准备,要么是太过昂贵,没人会购买,另一种就是用的很少,一年也卖不出一斤,所以都不会备货。”   齐宁那边却已经向唐诺问道:“唐姑娘要找宋先生吗?”   唐诺道:“我要配药,一个人耽搁时间,需要一个懂得药理的人在旁边相助,宋大夫懂得药理,有他帮助会省却不少时间。”   齐宁扭头问段沧海道:“段沧海,宋大夫的住处离这里有多远?赶紧接他过来。”   段沧海忙道:“好。”派了一人,说了地址,让他赶紧去接来宋大夫。   “另外准备生火煎药。”唐诺道:“至少要有三个药炉子一起煎药。”想了想,才道:“越快越好。”也不多说,转身又进了屋里。   齐宁自然不耽搁,除了段沧海和赵无伤外,尚有四名侯府侍卫也在永安堂,齐宁吩咐赵无伤带着两人立刻生起四个药炉子煎药,永安堂只有两个药炉子,需要到隔壁其它药铺再去借来两个。   一时间永安堂众人都忙活起来。   段沧海正愁药材备不齐,问那伙计道:“那这几样药材在哪里可以寻见?”   店伙计想了想,才拿着清单到了柜台上,拿着毛笔勾了几样药材,“段二爷,这几样虽然名贵,咱么铺子里没有存货,不过更大一些的药铺应该备有存货,往东边的长乐坊那边,有两家大药铺,可以去看一看。”随即皱着眉头,点了剩下两味药材,“这两样就算是在大药铺也未必存有,价钱倒也不算昂贵,可是用的少,京城也没有几样存货。”   “那怎么办?”齐宁走过来,皱眉道:“唐姑娘需要的药材,咱们一样都不能少。”   “侯爷,如果京里真的有这两样药材,恐怕也只有一个地方有。”店伙计想了想,才道:“田家药行贩卖生药,这两样药材,说不定田家药行会有存货。”   “田家药行?”齐宁一怔,和段沧海对视一眼,立刻便想到了那天打擂台。   田家药行摆下擂台,齐宁阴差阳错打下了擂台,被请到田府,最后却是不欢而散,那田夫人如今只怕还在记恨着,世事难料,却想不到如今竟还要要求于田夫人。   “为何非要田家药行?”齐宁皱眉道:“京城这么大,其他药行就找不到这两味药?”   “侯爷,这两味药,一个叫做鬼目草,一个是风骨子,只在西川澜江附近有生长。”店伙计耐心解释道:“京里的大药行有十多家,来自巴蜀的有三家,不过田家药行做的早,其他两家都比不上,再加上田家的祖籍据说就在西川澜江那边,所以真要有这两味药材,应该也只有田家药行有存货。”   齐宁感觉有些头疼,看着段沧海,道:“段二叔,那天我觉着田夫人对你印象还不错,要不......你就跑一趟?顺便将这些缺失的药材都准备回来?”   段沧海神情肃然,道:“侯爷放心,这事儿我去办,一定马到功成!” 第二四零章 仇怨   药炉子在后院生起火来,齐宁则是亲自帮着店伙计一起将清单上的药材准备出来。   药铺后面有一个专门的仓房,里面堆放着各类药材,齐宁看起来有些凌乱,但店伙计却是熟悉得很,十分轻松地将所需药材一一准备。   药材都放在瓷碗里,摆在了院中,几十个瓷碗放在一起,十分壮观。   唐诺出了门来,召唤那店伙计过去,嘱咐几句,那店伙计点头称是,到了院子里,道:“将卜芥、钩藤、通草、苍耳子、鸦胆子各取一钱,放在一起煎熬......!”见得赵无伤等人呆呆瞧着自己,想到这几个家伙对药材一无所知,只能自己过去,拿了药秤,挑选出几位药材,各取了一钱放入一只药炉子里。   这边刚放下,唐诺声音又传过来:“谷精草、钩藤、决明子、毛冬青四味药各取一钱,放在一起煎熬。”   那店伙计只能再次挑选,在场只有他一人懂药材,其他人只能干看着。   忽听得前面传来敲门声,齐宁急忙过去,这时候正需要懂得药理的人手,不知是否宋大夫已经赶过来。   打开门,门外却并无人迹,齐宁皱起眉头,正要关门,忽听到边上传来咳嗽声,齐宁心存戒备,探出头往边上敲过去,夜色深沉,天寒地冻,见到门外墙根下有一道身影站在那里,齐宁皱起眉头,沉声问道:“是谁?”   那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道:“侯爷,是老叫花子!”   齐宁一怔,觉得声音十分熟悉,很快就想起是谁,问道:“是朱雀长老?”却听出似乎是丐帮南方七宿分舵的掌舵人朱雀长老。   “侯爷好耳力。”朱雀长老上前来,屋内透出的灯光,却让齐宁认清楚果然是朱雀长老。   朱雀长老披着一件大黑袍子,手里拄着朱雀铁杖,神情看上去十分凝重。   “朱雀长老,你怎么来了?”齐宁见半夜三更朱雀长老找到药铺里来,颇有些诧异。   朱雀长老低声道:“侯爷能否赏杯热水喝?”   齐宁本想屋子里正在忙的不可开交,这老乞丐来得还真不是时候,不过见他年事颇高,深更半夜找过来,此时外面又是天寒地冻,也没有太过犹豫,道:“进来说话。”放了朱雀长老进来。   朱雀长老进到屋里,四下里看了看,齐宁向屋角指了指,朱雀长老拱了拱手,径自过去,齐宁则是过去倒了杯热水,送了过来,朱雀长老忙接过,连声道:“多谢侯爷。”   这屋角有一张小案,三把椅子,先前段沧海等人就是在这里守卫,朱雀长老喝了几口热水,这才放下茶杯,开门见山道:“侯爷,从你昨晚离开到刚才,丐帮又有七名弟兄毒发身亡。”   齐宁心下骇然,皱眉道:“你们丐帮的弟子可有被带去南河巷?”   朱雀长老神情肃然,摇头道:“丐帮的事情,还是不要朝廷插手的好。不过老叫花已经将帮中感染疫毒的弟子全都安置在了一起,派人严加守卫,别人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顿了顿,才道:“老叫花已经查算过,现在被感染的弟子,总共是两百五十三人,其中有半数以上情况已经十分严峻。”   齐宁微微颔首,道:“你是过来想问问是否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老叫花子知道有些太心急。”朱雀长老苦笑道:“可是这每天都有弟兄死去,老叫花子却束手无策,实在是.......!”   “我明白。”齐宁道是能够体会朱雀长老的心境。   这种事情,并非考验武功高低,更不是考验智谋,面对疫毒,丐帮这群人既然找不到办法,就算有一身的武功浑身的气力,那也是使不上来,只能干着急。   “侯爷,白圣浩......也已经感染疫毒,今日刚刚发现。”朱雀长老犹豫了一下,终是叹道。   齐宁倒是吃了一惊。   白圣浩是丐帮鬼金羊分舵的舵主,在京畿一带,除了朱雀长老,丐帮就以白圣浩的地位最高。   他万想不到,连白圣浩也感染了疫毒。   “帮中弟子中毒,这几日白圣浩为了处理此事,日夜不眠,与那些被感染的弟子多有接触。”朱雀长老皱眉道:“却不想最后连他也感染上了疫毒。侯爷,老叫花子今夜前来,只是想问一问,侯爷对找到解毒的办法,有几分把握?”   便在此时,听得又传来敲门声,齐宁问道:“是谁?”   “侯爷,是小老。”外面传来宋大夫声音,齐宁立刻起身,过去开了门,宋大夫进来,急问道:“侯爷有事要找小老?”   齐宁往后指了指,道:“你去后面帮衬唐姑娘,她会告诉你该怎么做。”又向带回宋大夫的护卫道:“你也去后院帮忙。”   两人急忙往后面去,唐诺显然听到动静,出门叫过宋大夫,嘱咐两句,宋大夫微微点头。   “这里......这里是在找寻解毒的办法?”朱雀长老看在眼里,忙问道。   齐宁微微颔首,道:“朱雀长老,其实到现在为止,我也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但是从昨天开始,我这边就一直在找寻解毒的方法,成与不成,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顿了顿,才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如果找到解毒方法,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丐帮。”   朱雀长老起身来,感激道:“侯爷,若是丐帮众弟子能得救,侯爷便是我丐帮的恩人。”   齐宁摆摆手,又给朱雀长老倒了杯热水,这才问道:“朱雀长老,有一件事情,其实我倒很想知道,不过这事你帮中之事,我若是问的冒昧,你也别见怪。”   “侯爷想问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确定这是黑莲圣教下的死手,为何会如此确定?”齐宁皱眉道:“是从毒药之上看出来?”   朱雀长老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不瞒侯爷,丐帮开始传播疫病之时,我们并无察觉,直到有人毒发身亡的时候,我们还以为只是患病。可是接二连三死去数人,我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召集了帮中好手,又请了江湖上的几位帮忙检查,才发现是中了毒。”   齐宁微微点头,朱雀长老继续道:“而且我们很快就查出,毒发身亡的尸首体内,含有苗疆的蛊卵毒。”   齐宁心想原来丐帮也发现了蛊卵毒,问道:“所以你们因此判断是黑莲圣教下的手?”   “侯爷是否对黑莲圣教也有了解?”朱雀长老问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朱雀长老,我不瞒你,朝廷也将黑莲圣教列为嫌疑对象,而且已经有人想要对黑莲圣教用兵。”   “朝廷要对黑莲圣教用兵?”朱雀长老怔了一下,若有所思,随即才道:“蛊卵毒只在苗疆才有,而且以蛊卵毒为药引,配炼出如此厉害的毒药,我们却束手无策,也只有黑莲圣教才有如此本事。”顿了顿,才道:“虽是如此,本来我们也不会轻下断言,可是就在不久之前,我们丐帮和黑莲圣教有过冲突,而且......而且还伤了他们的人,所以......!”   “你们和黑莲圣教有冲突?”齐宁立刻问道:“在哪里?是在京城?”   朱雀长老摇头道:“也不在城里,不过却也在京城附近。丐帮弟子遍天下,眼线不少,前一阵子有弟子发现有几个苗人忽然出现在京城附近,神神秘秘,便即召集了人手暗地里跟踪,瞧瞧他们做些什么。”   齐宁心想这倒是你们丐帮自己多事,不过也知道江湖人喜欢多管闲事,这丐帮在京畿一带实力不弱,瞧见稀罕事情,想要弄清楚倒也是理所当然。   “本来我们也没有想过是黑莲圣教的人,毕竟黑莲圣教远在巴蜀边陲,并不涉足中原。”朱雀长老神情凝重道:“帮中弟子跟上之后,谁知道对方也十分警觉,想要甩开,他们越是如此,咱们就越觉得古怪,死死缠住,对方见甩脱不掉,竟然起了杀心。”   “所以两边就打起来了?”   朱雀长老微微点头:“他们设下埋伏,偷袭了我们的人,杀死了我们数名弟兄,好在有两人见识不好,逃脱了他们的毒手。咱们丐帮素来讲道理,也不愿和别的江湖势力轻易为敌,可是对方下如此狠手,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江湖上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们被他们害了两条人命,自然不会善罢甘休。”齐宁道。   朱雀长老道:“丐帮立刻派人搜寻那几人,没过两天便即找到,然后......!”顿了顿,微一沉吟,才道:“本是想让他们说清楚,可是他们蛮不讲理,见面就动手,到最后.....到最后他们也被杀死了两个人,剩下的一人却也逃走。”眉头锁起:“我们检查尸首,发现他们的身上有黑莲纹身,那是黑莲圣教的标记,这才知道是与黑莲圣教结下了仇。”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道:“所以丐帮弟子传染疫毒,而毒药中的蛊卵毒出自苗疆,再加上你们不久前刚杀了黑莲圣教的人,所以理所当然觉得这是黑莲圣教下的毒手。你们觉着这是江湖恩怨,若是惊动了官府,你们丐帮脸面不好看,所以将疫情隐瞒,却不知道如此酿成了滔天巨祸。”   朱雀长老神情肃然,颔首道:“正是如此。”   “朱雀长老,你既说黑莲圣教并不涉足中原,那可弄清楚这次黑莲圣教为何会派人到京畿一带?”齐宁皱眉问道。 第二四一章 夜登田门   朱雀长老也是皱眉道:“黑莲圣教突然出现在京畿,我们丐帮也是十分吃惊。侯爷说的没错,自从黑莲圣教创立以来,很少离开西川,即使有门人到了中原,也都是隐匿身份,不过也并不曾在中原一带惹出是非来。这一次他们跑到京畿附近,一定是大有缘故。”   齐宁想了想,才道:“朱雀长老,你是江湖上的老前辈,丐帮也是江湖第一大帮,以你的经验,这江湖上可有什么帮会势力敢于和朝廷对抗?”   “这......!”朱雀长老显然对齐宁这个问题很意外,一时间倒还不知道如何回答。   齐宁道:“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江湖上讲究快意恩仇,许多人不喜欢被条条框框所拘束,我也知道许多人甚至对朝廷不屑一顾,打心眼里反感朝廷涉足江湖之事。我是想问你,这天下,可有什么帮会敢于和朝廷明刀明枪对抗?”   朱雀长老犹豫了一下,终是摇头道:“侯爷,凭心而论,朝廷有些官员欺凌百姓,一些江湖上的义士瞧不顺眼,动手为百姓出气,那也是有的,不过就算如此,那也都是隐姓埋名,没有谁真的敢亮明身份和朝廷对抗。其实江湖上越大的帮会,越是小心谨慎,一来是因为江湖较大的帮会都被朝廷盯在眼中,二来却也是帮会一旦大了,牵涉到的人太多,如果和朝廷对着干,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说来,江湖上其实没有几个帮会敢和朝廷明面对抗。”齐宁摸着下巴道:“那么你觉得黑莲圣教有没有这个胆子?”   “老叫花子对黑莲圣教了解的不多,不过......我想黑莲圣教应该也不敢和朝廷明面对抗。”朱雀长老若有所思道:“他们毕竟是边陲帮会,朝廷对他们也并无不善,太太平平在巴蜀一带称雄一隅,那就已经不错,与朝廷对抗,岂不是自找晦气?”   齐宁眉头微展,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微笑低声道:“那黑莲圣教这次下毒,祸害无数人,岂不是明目张胆与朝廷对抗?无论是神侯府还是你们丐帮,都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查出毒药出自黑莲圣教,你不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   “侯爷的意思是?”朱雀长老皱起眉头来。   齐宁道:“如果黑莲圣教只是为了对付你们丐帮,只要对着你们丐帮下手就是,何必牵累无辜自找麻烦?”   朱雀长老若有所思。   “当然,事情究竟如何,我也无法确定。”齐宁轻声道:“我只是感觉这中间有些蹊跷,朱雀长老,你们身在江湖,消息也比较灵通,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暗中调查一番,此事是否另有隐情,如果是有人假借黑莲圣教之名对你们动手,另有图谋,咱们却上了幕后真凶的当,岂不是被真正的凶手暗中嘲笑?”   朱雀长老微微颔首,道:“侯爷,你这样一说,老叫花子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起身来,道:“侯爷,老叫花子先告辞,你说的事情,我回头会派人暗中调查。”   “也好。”齐宁颔首道:“我这边如果找到解毒方法,立刻派人送去锣鼓巷。”   “老叫花子代帮中诸兄弟先谢过侯爷。”朱雀长老拱了拱手,也不多留,出门离去。   其他人此时却是忙的不亦说乎,此是宋大夫倒是起了很大作用,唐诺不必亲自进进出出,宋大夫在屋内协助唐诺,时不时地出来告之如何煎药,赵无伤等人在后面拿着竹筒,对着炉子拼命吹火,煎好的药汁,宋大夫出来端进屋内。   齐宁心知唐诺这已经是开始在配制解药,但是此番的毒药十分特别,所以并非一下子就能确定解毒的办法,唐诺这是在进行解药的组合试验。   段沧海回来的时候,唐诺这边已经试验了七八种解毒的方法,结果却显然都是失败。   “所需要的药材都弄回来了?”段沧海进屋之后,齐宁立刻问道。   段沧海有些尴尬,道:“侯爷,我们找了好多地方,大部分都已经弄到,现在......现在只缺两味药材。”   “不会是田家药行的那两味药吧?”   段沧海更是尴尬,却只能点头道:“鬼目草和风骨子这两味药材确实是少见,几家大药铺也都听说过,但都说这两味药材很少用上,而且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所以都没有存货。”   “那田家药行你们去找了?”   段沧海道:“我找到了田府,田夫人已经睡下,不过见到了他们的管家,田管家也说没有。”   “真的没有?”齐宁皱眉道。   段沧海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我觉着田家是故意的,离开的时候,我瞅见田夫人躲在窗子后面。”   齐宁有些气恼道:“那女人难道不知道这是要救命?”   段沧海叹道:“侯爷,看来田家对咱们是很有些误会了,那田管家也是不冷不热,似乎不想和我们说话。”   齐宁心知唐诺既然点了这两味药材,那就不可或缺,现在唐诺正在全力配炼解药,自己这个后勤工作可不能有疏忽,道:“他们一定是故意隐瞒,不行,我自己去一趟。”也不多言,径自出门,段沧海来回奔波,虽然疲惫的,但还是担心齐宁的安危,只能跟着一起。   骏马如飞,齐宁知道田府所在,马不停蹄到了田府,示意段沧海过去敲门,府门大开,开门的没好气地道:“三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瞧见段沧海,皱眉道:“怎么又是你?”   段沧海还没说话,齐宁已经径自上前,一把就将那开门的推开,直接道:“去叫你们夫人出来,再不出来,可要死人了。”他来过一趟,对田府很熟悉,径自到了大厅那边,大马金刀坐下。   没过多久,上次见到的田管家就已经过来,见到齐宁,行了一礼,道:“这不是侯爷吗?不知有何吩咐?”瞧了边上段沧海一眼,心知肚明。   “田管家,你老人家年纪大,这三更半夜,脑子可能糊涂,记性也不大好,所以我不和你多说。”齐宁知道和田管家啰嗦根本没有用,反而要耽搁时间,干脆利落道:“去交你们家夫人过来,本侯有急事找她。”   田管家赔笑道:“侯爷,夫人......夫人已经睡下了,她身子疲惫,而且府里的规矩,夫人一旦睡下,谁也不能打扰。”   “你可知道,她要再避而不见,是要死人的。”齐宁盯着田管家冷冷道。   田管家一愣,眼中划过一丝惊恐,却还是道:“侯爷,咱们.......咱们府里没有人犯法,又......又怎会死人?”   齐宁心下有些焦急,起身来,道:“田夫人住在哪个院子,你带我去?”   时间不等人,每耽搁一天,就要有许多人毒发而亡,唐诺在全力以赴,齐宁心知自己也不能有丝毫的耽搁,虽然这深更半夜突然闯入田府,哪怕自己是侯爵,那也确实大为不妥,可是他知道这田夫人是有心要和自己过不去,自己若是慢悠悠地商量,只怕到了明天也得不到药材。   田管家明显是受了田夫人指使,还在慢条斯理道:“侯爷,夫人真的已经睡下,咱们都不能去打扰,要是真有急事,等夫人醒来,让夫人去侯府......!”   “老管家,你要再是啰里啰嗦,可要给你们田家招来滔天巨祸。”齐宁威胁道:“这件事情朝廷都已经过问,你们若是坏了朝廷的大事,本侯只问你们田家可担当得起??”   田管家一愣,见齐宁神情肃然,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心想不过是两味药材,怎地竟和朝廷的大事扯上干系?   段沧海也沉声道:“老管家,不要再耽搁了,你也不想一想,如果不是朝廷大事,我和侯爷为何连番过来?这深更半夜,侯爷本该歇息,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前来?只是两味药材,你觉着如果是小事,有如此必要大动干戈?”   田管家此时心里倒有些发慌。   田家药行虽然在京城的药行实力不弱,但在朝廷的眼中,不过是小虾米,真要是坏了朝廷的事,田管家也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老管家,夫人睡下,其实我们也不必真的要打扰她。”齐宁道:“你只要告诉我,鬼目草和风骨子,你们是否有存货?只要你能将这两味药材拿给本侯,我们可以不去打扰田夫人。”   老管家低着头,道:“侯爷,药行的事情,都是......都是夫人做主,小人......小人不敢胡乱做主。”   此言一出,齐宁和段沧海对视一眼,心里便有了数。   “好,你带我去田夫人院子。”齐宁冷声道:“再要耽搁,你也脱不了干系。”   老管家犹豫了一下,终是抬手道:“侯爷请!”   他在前领路,虽然年迈,但走起路来倒也不慢,转到东边的一处院门外面,指着院内道:“侯爷,夫人......夫人就住在这里面,没有夫人的吩咐,咱们做下人的不能进院子。”   齐宁见院门虚掩,还真没关上,心知半夜三更闯进一个妇道人家的院子,确实有失礼仪,但一想到唐诺日夜不眠在找寻解毒方法,而且还有无数人等着解药,只能不拘小节,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推门进了院内,抬头望过去,见到院内的左边厢房还亮着灯火,心知田夫人定在里面并没睡着。   --------------------------------------------------------------------------   ps:昨天出门,在高速待了九个小时,筋疲力尽,到家都已经夜了,只能断更,在这里说声对不住。今天第一更先送上! 第二四二章 任性的夫人   夜色幽静,寒气凝霜。   齐宁走到屋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随即身体后仰,往东厢房瞧过去,却见到屋内的灯火竟然在瞬间熄灭。   他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齐宁又敲了敲门,屋内毫无声息,齐宁心知田夫人是故意与自己为难,走到东厢房的窗口边上,咳嗽一声,道:“田夫人,我是齐宁,有要事相商,可否耽搁片刻。”   屋里一片寂静。   齐宁抬手在窗户上敲了敲,心里却觉得颇有些别扭,以前只听说过夜敲寡妇门的事儿,却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也做起此等事来。   只是事关重大,也没有心思去顾忌这些,见田夫人始终不应声,顿时有些气恼,沉声道:“夫人,我可不是为了自己来见你,关系到许多人的性命,还望你不要有私人成见,赶紧出来商谈。”想了一下,语气稍微和缓一些,道:“夫人如果实在不愿意出来,那也无妨,大可以让老管家将那两味药材交给我,我可以出两倍的价钱购买,夫人意下如何?”   田夫人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就是不发一言。   齐宁心下火气,暗想这妇人实在是不通情理,冷声道:“夫人,你若实在与我为难,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走到屋门前,犹豫一下,终是取出了寒刃,插入门缝之中,往上面用力一挑,那寒刃削铁如泥,何况区区木栓,轻松被切断,齐宁一推门,屋门打开。   齐宁知道自己这样做确实有些过分,但人命关天,也只能不拘小节,进了屋内,径自转身往东厢房看过去,走到房门前,沉声道:“夫人,我可已经进来了,你不会要我进去请你起来吧?”   屋内终于响起田夫人惊骇声音:“你......你擅闯民宅,我要......我要喊人......!”声音发颤,大是惊慌。   “夫人可愿意与我谈一谈?”齐宁问道。   田夫人却是怒道:“你快走,这里......这里是我屋子,你没我允许,擅自闯进来,和......和土匪有什么区别?”   齐宁觉得要是和她这样争论,到了明天早上也没有结果,冷声道:“你不出来,我就只能进去了。到时候你可以去告官,有什么罪责,我承担就是。”再不多废话,用力推了推门,也不知道是田夫人方才匆忙之下忘记还是其他原因,这房门竟然没有上拴,齐宁一用力,竟是被推开。   齐宁有些意外,田夫人“哎呀”叫了一声,厉声道:“你敢进来,我就.....我就......!”却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夫人,房门我都为你打开了,能不能出来谈一谈?”齐宁心下也知道自己这样贸然闯入,田夫人多少还是受了一些惊吓,毕竟是有求于人,自己也不能太过放肆,声音微缓和一些:“我出去等你,你看如何?”   “我......我不出去,我已经歇下了。”田夫人却还是倔强道:“我要是.....要是犯了法,你让官府来抓我就是,反正我就是不出去。”   齐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田夫人已经是为人母,而且主持田家大小事务,可此时说话却像一个小姑娘一般任性。   他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那就得罪了。”抬脚进到了屋内。   田夫人看到齐宁身影进屋,更是大惊失色,惶急道:“你......你要做什么?谁.....谁让你进来,还不快出去?”   屋内昏暗一片,齐宁却是闻到一股子香味扑面而来,如兰似麝,也不知是房内熏香还是田夫人身上散发出的妇人体香,依稀看到房中间似乎有一张桌子,一个身影正站在桌边,看上去十分的慌张。   齐宁站住身形,拱手道:“夫人,我知道咱们之间有些误会,可是此番过来找你买药,那是十万火急的要紧事,否则我也不会半夜三更前来打扰。”   “你是侯爷,就能......就能乱闯民宅?”田夫人语气之中明显带着怒气,倔强道:“我说了,我要是犯了法,你可以让官府将我抓走。我一个妇道人家,老老实实做生意,你是侯爷也不能对我怎样。”   齐宁苦笑道:“夫人没有犯法,可是夫人现在要救人命。”   “我是开药行的,只卖药材,不是大夫。”田夫人没好气道:“我瞧不了病,也救不了人。锦......锦衣侯,你快些走吧,我一个妇道人家,你一个男人在我屋里,这要是传扬出去,你是侯爷,自然不在意,可是.....可是我还要脸面。”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夫人是不想和我谈下去?”   “我......!”齐宁擅闯田夫人房内,虽然让田夫人很是羞恼,可她却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锦衣侯,倒也不好真的与他结怨,语气微微和缓一些,道:“我们药行酉时关门,早上辰时开门做生意,你.....你要和我谈,就到辰时......!”   齐宁心想这妇人还真是啰里啰嗦,心下着急,往前走出几步,逼近田夫人,田夫人吓了一跳,急忙后退,颤声道:“你.....你想干什么?”   齐宁暗想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趁机对你非礼不成?耐着性子道:“夫人是否因为上次的事情,还对我记恨,所以故意与我为难?”   “我没有和你为难。”田夫人道:“我.....我也不记得上次到底发生什么。”   “夫人这样说,那我就没办法了。”齐宁道:“拿不到药材,我是不会走的,夫人想要睡觉,尽管上床,我就坐在这里等到辰时,你看如何?”   田夫人一怔,很快便羞臊道:“你.....你胡说什么?”似乎是担心这黑乎乎的齐宁真要做些什么,绕到桌子另一边,与齐宁拉开距离,点着了桌上的油灯。   灯火亮起之后,齐宁就发现田夫人整个人沐浴在朦胧的光晕之中,身上轻垂着纱罗裹着的霓裳,隐隐透出胸前玫瑰色的肚兜来,裸露的肌肤白皙娇嫩,成熟而艳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恼色,左眉眉角那一颗殷红的美人痣让她本就艳美的脸庞更显娇媚,风韵动人。   那玫瑰色的肚兜裹着丰满胸脯,被绷得紧紧的,饱满丰盈的胸脯勾勒出撑衣欲裂的山峰曲线,颤颤巍巍,令人望之心动。   她下身也是着一条轻纱白丝裙,白丝裹住那双匀称修长的美腿,晶莹雪白的大腿隐约可现,在朦胧灯光之下,田夫人浑身上下似乎都在散发着如雪的光晕,愈发娇媚动人。   齐宁看着那张天生娇媚的俏脸,不得不承认这妇人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很为照顾,虽已为人母,却是保养得极好,肌肤水嫩,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光滑,似乎只要用手指轻轻一碰,就能滴出水来,而她的身材曲线亦是极好,不但有着丰满高耸的壮观胸脯,而且蜂腰翘臀,双腿修长且笔直,身材虽丰腴,却毫无一般妇人的臃肿。   见到齐宁目光在自己身上扫了一下,田夫人怔了一下,迅疾媚脸飞霞,急忙扯了扯衣衫先挡住胸脯,愠怒道:“你先转身过去。”   她和齐宁年纪颇有些差距,亦不知道齐宁的心理年纪其实和她一样,况且已为人母,多少还是随意一些,可是齐宁在她身上扫过之时的目光,还是让她感觉脸上发烫,等齐宁转过身,忙扯了床边的一件外套,迅速穿上,系上了腰带,挡住了无限美好的春光。   齐宁转过身,脑中还是划过田夫人那丰腴起伏的成熟身材,他虽然外表看上去不到二十岁,显得十分年轻,可两世为人,心理年纪实在不小,对他来说,这样成熟丰腴的美妇人对他的吸引力十分的致命。   “锦衣侯,你半夜闯进来,也不怕别人说闲话?”听到田夫人在身后说话,齐宁知道她已经穿好衣服,转过身来,见到田夫人已经在桌边坐下,灯火之下,成熟俏媚,不过媚脸上却是冷冰冰表情,只见她抬手到耳边,将一绺乌丝挑到耳根后面,这一个十分随意的动作,却是充满了十足的女人味。   齐宁道:“田夫人,我知道那两味药材你们药行一定有存货,所以半夜前来,就是想要买两味药材。”   “京城的药铺有好几十家,药行也有十多家,你堂堂锦衣侯,要找寻两味药材,什么地方得不到,为何非要半夜三更闯到我们田家索药?”田夫人瞟了齐宁一眼,竟然做出委屈之态:“田家药行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在支撑,十分艰难,侯爷,你就行行好,不要和我们为难成不成?我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你.....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她咬着红润的嘴唇,却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瞧着齐宁,倒似乎真的受了天大委屈一样。   齐宁心下好笑,道:“我要是能从其他地方找到,又何必半夜三更跑到你房里来?”说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对,果见到田夫人眉宇间又显愠怒之色,那脸颊更是嫣红,齐宁也有些尴尬,只能接着道:“夫人,时间急迫,真要有什么误会,咱们以后细细说,到时候我向你赔不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现在你必须将鬼目草和风骨子交给我。”   田夫人瞟了齐宁一眼,道:“别的地方没有,我们家也没有。”伸出欺霜赛雪的手儿,要去桌上给自己倒水。   齐宁只觉得这美艳妇人实在是不通情理,皱眉道:“真的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那里还有假。”田夫人拿住茶壶,正要拎起,齐宁却已经伸出手,抓住了她滑腻白皙的小手。   田夫人大吃一惊,丰腴娇躯一颤,失声道:“干嘛?” 第二四三章 梦寐以求   田夫人推三阻四,让齐宁甚是心急,见到她还有闲情喝水,不自禁伸手抓住了她手,听得田夫人失声惊叫,反应过来,晓得自己确实有些鲁莽,忙松开手道:“别叫,莫让人听见!”   虽然是有急事来找,并无其他心思,但是齐宁可还记得段沧海和老管家在院外等候,这田夫人惊叫,真要被人听见,可别让人觉得自己是要对田夫人做些什么。   田夫人已经缩回手,恨恨瞪了齐宁一眼,没好气道:“你要怕人听见,就别.....就别动手动脚。”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都闯进院子来,难道不怕人看见?”   齐宁皱眉道:“夫人,咱们也不必多说废话,你开个价,要多少银子才能卖那两味药材?”   “我是做生意的人,有生意怎会不做?”田夫人扭过脸去,也不看齐宁:“我没有药,难道你还要让我给你变出来?”   齐宁心想这夫人美貌固然美貌,只可惜心胸不算宽阔,上次的事情一直是耿耿于怀。   “田夫人,你可知道,京城正在蔓延瘟疫?”齐宁也不和她说是中了毒,“我现在正在配制解药,还缺两味药材,你若是有存货却故意不拿出来,那就是草菅人命,到时候朝廷真要查起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田夫人一愣,眼眸之中明显划过一丝惊骇之色,但她毕竟也是见过大风浪,淡淡一笑,美眸流转,道:“侯爷是在威胁我一个妇道人家?”   “不是威胁。”齐宁道:“你既然在药行,对京里发生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一无所知,这两天死了多少人,莫非你一点也不知道?”   田夫人蹙起秀眉,问道:“你真的是在配药?”   齐宁听她语气有些松动,微微颔首。   田夫人想了一下,才道:“太医院那么大,救治瘟疫是朝廷的事儿,宫里的药库什么样的药材没有,你怎地不去宫里?”   “宫里的药材是你们药行在供应?”齐宁问道。   田夫人嫣然一笑,道:“宫里的药材都是为凤子龙孙所用,我一个小小的药行,哪里有资格往宫里送药,否则田家药行早就成了京里第一大药行。”迷人的眼眸忽然亮起来,瞟向齐宁,问道:“锦衣侯总不会想帮忙让田家药行也能进宫吧?”   齐宁心想这美妇人还真是无孔不入,毕竟是生意人,一有机会,就要找门路做生意,不过对方既然有这意思,倒不是什么坏事,露出一丝笑容道:“夫人也想让药材入宫?”   田夫人听齐宁语气,竟似乎有些门路,不禁看向齐宁,身体微微前倾,那丰满酥胸压在桌子边缘,挤成一团,脸上竟然难得露出笑容:“侯爷,你是不是有法子帮忙让田家药行的药材也进宫?”   “你也说了,宫里的药库都是供给凤子龙孙,如果药材不好或者不全,想要进宫也不容易。”齐宁拉过一张椅子,在田夫人对面坐下。   田夫人美眸泛光,立马道:“我们田家药行的药材可都是上等的好货,这里是京城,要是弄些低劣的次货,药行早就关门了。侯爷,不瞒你说,田家药行每次进来的药材,我都是亲自过目,绝不会有问题,而且我们的药材很是齐全,你别看有几家药行名声大,可是他们的货物未必比我家的好。”   田夫人知道有大生意要做,显得颇为兴奋,甚至忘记和齐宁斗气,媚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娇媚。   “那倒未必。”齐宁道:“你们家连鬼目草和风骨子都没有存货,还敢说货物齐全?”   田夫人美眸一转,显得颇为狡黠,似笑非笑道:“侯爷,你自己也说了,别的药行也没有这两味药材,我们药行没有那也不等于货物不全?更何况......!”顿了一下,咬了一下粉润朱唇,灯火之下,风情动人,随即轻声问道:“侯爷,如果......如果我想办法找到你说的两味药材,你是不是可以帮忙打通宫里的门路?”   齐宁心下暗笑,不过也没时间和她太多纠缠,却还是故意想了一下,才道:“要想将药材送到宫里,也不是太容易,不过.......!”   “不过什么?”田夫人丰腴娇躯再次往前凑,那丰满酥胸几乎被压变了形状,急切道:“侯爷,就是花些银子打点,那也无妨。”   齐宁笑道:“这都是后话,你若是将鬼目草和风骨子交给我,我答应你,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试一试。”   田夫人美眸瞅着齐宁,将信将疑,缓缓坐下,问道:“你.....你不是在骗我吧?”   齐宁皱眉道:“夫人,我和你说了这半天,满怀诚意,可是你却始终对我不信任。”起身来,抬脚就走,道:“我在这里已经耗了太长时间,既然夫人这样,我多说无益,只能告辞。”   对任何一家药行来说,能够将生意做到宫里,那可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固然是因为与宫中做生意,利润颇多,但更为重要的原因,却是一旦药材入宫,就等于是得到了宫廷的认可,那么在民间的生意也会异常兴旺。   田夫人将田家药行从频临垂危撑到现如今的模样,已经是相当不容易,在此之前,倒从没有想过田家药行的药材有朝一日能够进入宫中。   可是今晚齐宁几句话,却是让田夫人看到了这种可能。   对田夫人来说,能够将药材送入宫中,其吸引力之大恐怕没有其他事情能与之相比,见到齐宁要走,若换做片刻之前,那还真是巴不得,此时却是害怕齐宁真的离开,急忙起身,生怕齐宁走了,竟是顾不得其他,伸手抓住了齐宁手臂,急道:“侯爷,你先等一等!”   齐宁心下发笑,暗想早知道田夫人有这样的破绽,一早就该拿出来,也就不必费了半天唇舌,扭头看向田夫人,灯火之下,那张艳光四射的媚脸显得异常着急,低头看了一下田夫人抓住自己手臂的白嫩小手,田夫人脸上一红,急忙松手,忙道:“侯爷,其实......其实你要的两味药材,我......我们药行确实有。”   齐宁转身过来,故意逗道:“那你刚才为何说没有?”   田夫人有些尴尬,低下头,略带羞意道:“还......还不是你上次不守信诺,所以.......!”   “夫人,上次我可没有承诺任何事情,不能算是不守信诺。”齐宁立刻道:“我齐宁说过的话,绝不失信。”   田夫人面色酡红,轻声道:“那是我误会了。侯爷,那.....那你真的帮我们田家药行和宫里攀上门路?”   “我既然答应试一试,自然不会食言。”齐宁道:“不过成与不成,我可不能保证。”他心里也清楚,田夫人口里说是误会,无非是想让自己帮她和宫里攀上门路,如果不是为了生意,这妇人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田夫人笑盈盈道:“侯爷要是愿意帮忙,那定然是马到功成。侯爷,你先回去,我马上派人将药材送到你们侯府。”   “不是送到侯府,送到永安堂。”齐宁道:“我听说永安堂和你们做过生意,你知道那地方。”   田夫人麻利道:“知道知道,我马上派人送去,侯爷要多少,一样十斤可够?”   齐宁心想原来你们田家药行不但有存货,而且存货甚丰,摇头道:“用不上那么多,每样送一斤过去就好。”   田夫人笑眯眯点头道:“好,我马上让人送过去。”她眼眸迷人,像是弯着一汪秋水,眨了眨眼睛,抬起兰花般漂亮的小手,将额前秀发轻轻往后面撩了一下,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泛着光,轻声问道:“侯爷要不要喝杯茶?”   齐宁心想这时候有求于我,知道要上茶了,不过自然也没时间留下来喝茶,道:“改日吧,夫人,药材立刻送过去,那边急着用。”顿了顿,才轻声道:“今夜唐突,夫人不要见怪。”   田夫人听齐宁答应帮忙,心里喜滋滋的,摆手道:“不怪不怪,侯爷要是有空,常来串门。”感觉似乎没说清楚,欲待解释一下,却又感觉越说越麻烦,只能道:“侯爷什么时候能给我回信?”   齐宁心想你也太过心急,道:“总要等这事儿忙过去,反正既然答应你,自然不会食言。”   “是,侯爷是千金之躯,一言九鼎,当然不会戏弄我们小老百姓。”田夫人笑盈盈道。   这美妇人风情动人,时嗔时喜,时而端庄,时而却又如孩子般刁蛮任性,齐宁心想能让她将田家撑下来,那还真是田家的祖宗保佑,闻到从田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妇人特有的那种体香,齐宁不好多留,径自辞别。   田夫人跟着送到门前,等齐宁出了门,忍不住叫住道:“侯爷,你......你说话不会......不会不算话吧?”   齐宁回过身,翻了个白眼,道:“要不我给你立个字据?”   田夫人心想你要真是立字据才好,但却知道万一激恼了这位小侯爷,笑盈盈道:“不用不用,侯爷说话算话,不会骗一个妇道人家,我相信你。”   齐宁心下无语,摇了摇头,这才离开,等齐宁出了院子,田夫人这才退回屋内,关上门,转过身,立刻背靠大门上,一脸喜色,兴奋自语道:“药材要是送到宫里,田家就真正地声名远播,到那时候,银子就像水一样往家里流。”双手合起,放在雪颚之下,一脸陶醉,随即兴奋地小跑向房内,酥胸乱颤,波涛汹涌。 第二四四章 落网   田夫人虽然是生意人,喜好钱财,但却也遵循了商人信守承诺的品质,齐宁回到永安堂不到小半个时辰,所需要的鬼目草和风骨子便即送了过来。   整整一夜,永安堂都是在忙碌之中,后院煎药,只要药汁煎好,立刻送到唐诺解毒的房内。   一开始的时候,唐诺总共是列下了三四十种药材,只看那密密麻麻的药名,就让人头晕目眩。   这几十种药物互相组合,最多时有十三四味草药混合在一起,最少时也有三四味药材。   到天亮的时候,大部分的药材都已经从唐诺的药材清单上划去,只剩下了十六七味药材还在试验。   丑时刚过的时候,苍穹之上,忽地如同蝴蝶般飘落细雪来,带来了这个季节特有的味道。   初雪忽如其来降临,雪片并不大,也并不密,如柳絮随风轻飘,随着寒风飘荡,雪也越下越密,雪花也越来越大,像织成了一面白色的大网,将大地罩于其中,到了天亮的时候,大雪纷飞,丈把远已经是看不清楚。   晨起开门雪满城,雪飞云淡日光寒。   众人只能在后院又搭起了帐篷,以免大雪影响了煎药。   唐诺两天两夜都不曾合眼,疲惫不堪,而段沧海等人和齐宁一般,也都是许久不曾歇息,一个个也都是眼冒血丝。   只是大家都知道,这小小的药铺,很可能就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生死,所以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唐诺显然知道众人都已经十分疲惫,让众人到了屋内,用银针在每个人后脑勺两处穴道各扎了一针。   段沧海知道扎入这两处穴道对人体并无丝毫的损害,只是众人被银针扎过之后,却感觉精力似乎恢复不少,虽然不比精力完全充沛之时,但却足以让疲惫感消减不少,心下对于唐诺精湛的医术更是钦佩。   齐宁不通医术,停尸房内自有唐诺和宋大夫,齐宁插不上手,而煎药熬汁有赵无伤等人,倒也不用劳动齐宁这位侯爷。   齐宁和段沧海便负责后勤事务,给众人准备饮食,众人也都是找点空闲时间,匆匆吃点东西补充一些体力。   到了正午时分,只见到宋大夫从停尸房内出来,一脸欢喜之色,齐宁看的清楚,急忙上前问道:“是不是找到方法了?”   宋大夫显得也颇有些激动,却还是摇头道:“侯爷,快了,快了,唐姑娘真是医术神通,真是了不起,已经找到门路了。”冲着后面叫道:“斑蝥、风骨子、鬼目草、蛇蜕、佛甲草融各取一钱放在一起熬汁,越快越好!”   齐宁听五味药材之中,其中两味都是田夫人那边送过来,问道:“田家药行送来的两味药草都能用上?”   “现在还不能确定。”宋大夫道:“不过应该接近了。”赞叹道:“唐姑娘年纪虽轻,可是对药材的药性异常熟知,我是自愧不如。”安慰道:“侯爷,你放心吧,有唐姑娘在这里,我看再有几个时辰,只怕就能找到法子。”   齐宁心下也是欢喜,暗想神侯府那边聚集了一大帮子杏林高手,轩辕破还说什么要找到解毒方法,需要几个月时间,由此可见,唐诺的手段确实已经远超一般人,在医道之上,已经是顶尖高手。   正午时分,齐宁正等着唐诺的好消息,宫里却有人跑到永安堂这边,传齐宁进宫。   皇帝传召,齐宁自然不好耽搁,只能先往宫里去,到得御书房见到小皇帝,却并没看到其他大臣在此。   隆泰见齐宁过来,展颜笑道:“齐宁,你知道朕召你进宫要做什么?”   没有旁人在场,齐宁倒是随意了些,笑道:“皇上看上去十分高兴,应该是喜事。”眼珠子一转,问道:“皇上,是不是在疫毒之上有什么好消息?”   “你倒是聪明。”小皇帝笑道:“你可知道,朕昨晚一夜没睡,直等到西门无痕过来,朕才松了口气。”   “啊?”齐宁见小皇帝虽然脸带喜悦之色,但眉宇间也确实带有疲态,问道:“是西门神侯有好消息过来?”   隆泰含笑道:“老神侯还是有些本事的,并没有让朕失望。”指了边上的一张椅子,“这里没有旁人,你先坐下说话。”   齐宁笑了笑,倒也没有客气,坐下之后,才道:“皇上要保重身体,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隆泰摇头苦笑道:“你不明白,朕和你不同,你可知道昨天疫毒在京城爆发,有人私下已经将此事怪责在朕的身上。”   “怪责皇上?”齐宁有些诧异。   隆泰冷笑道:“京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朕自然不能只听几个大臣在朕耳边说,朕派了向师傅去探听情况,听到了一些从大臣们口里绝对听不到的话。”   齐宁知道隆泰口中的向师傅就是身世离奇的向天悲,向天悲乃是剑术高妙的高手,亦是隆泰极为信任之人。   “皇上听说什么了?”   隆泰淡淡道:“有人说朕刚刚登基,京城就爆发一场瘟疫,这是朕的德行不够,触怒上天,所以才会降下惩罚。”   “他娘的,这是谁在胡言乱语?”齐宁骂道:“皇上,这等鬼话,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隆泰淡然一笑,道:“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朕只担心那些百姓被蒙蔽,他们会放在心上。他们并不知道此番的瘟疫乃是有人故意下毒,还以为真的只是一场天灾,有人在背后放出谣言,他们一传十十传百,难免会有不明真相的百姓信以为真。”   “真是无孔不入。”齐宁冷笑道:“皇上,看来还真有人借这个机会霍乱人心。”   隆泰笑道:“这也是朕意料之中的事情。朕德行不够?哼,朕倒想知道,什么样的人德行才配坐在这把椅子上?”随即道:“向师傅告诉朕的时候,朕还真是有些心烦意乱,不过刚才老神侯过来禀报了好消息,朕的不快就烟消云散了。”   “皇上,西门神侯禀报了什么好消息?”齐宁问道:“难不成神侯府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隆泰哈哈笑道:“我就说你聪明,不错,神侯府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齐宁微吃了一惊,心想昨天轩辕破还说要解毒需要几个月时间,怎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神侯府就找到解药?难不成神侯府是故意在欺瞒自己?   只是轩辕破当时的表情和语气,并不似作伪,否则此人的演技也实在是太逼真了得了。   神侯府找到解毒的方法,就等于唐诺等一干人这两天来是白忙活了,虽然唐诺几乎要找到解毒方法,但毕竟没有真正配炼出解药之前,那也不能说已经成功。   不过如果神侯府真的找到解毒方法,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京城的许多百姓会因此而得救。   “这是皇上有上天的护佑。”齐宁笑道:“既然找到解药,此番这场灾难也就能够挺过去了。”   隆泰忙摇头道:“朕没说明白,解药还没有到手,不过也快了。”顿了顿,才道:“神侯府抓到了下毒之人。”   齐宁身体一震,骇然道:“当真?”   隆泰似乎猜到齐宁一定会大感诧异,见到齐宁果然吃惊,哈哈笑道:“老神侯先前过来,禀报说抓到了九溪毒王的弟子,如今就关在神侯府,正在审讯。”   “九溪毒王的弟子?”齐宁有些错愕:“皇上,并不是九溪毒王本人过来?”   “九溪毒王暂时还没有出现,也很有可能此番他并没有亲自出手,只是派了他手下的弟子前来。”隆泰道:“不过既然抓住此人,如果下毒的就是此人,那么此人应该知道解毒的方法,神侯府正在审讯,一有交代,朕令他们速来禀报。”   “皇上,是西门神侯说,从九溪毒王的弟子口中能知道解毒方法?”齐宁皱眉问道,心里此时却在寻思神侯府抓到的究竟是谁?   他知道小妖女阿瑙是九溪毒王的弟子,而且现如今似乎就在京城活动,却不知道神侯府抓到的就是此女还是阿瑙另有同伴一同在京城。   隆泰道:“老神侯倒也没有这样说,他只说有了那人在手中,解药也会很快到手。”问道:“齐宁,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   隆泰善于察言观色,齐宁的表情,他看在眼里,瞧出齐宁似乎另有担心。   “皇上,如果西门神侯真的这样说,问题应该不会太大。”齐宁道:“我是担心就算是那人下的毒,他也未必真的知道解药。”   隆泰颔首道:“你的担心,朕也有所考虑,不过既然有了头绪,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得多。”顿了顿,才道:“朕要你过来,不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而是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齐宁站起身,拱手道:“皇上有什么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朕倒也不用你赴汤蹈火。”隆泰含笑道:“朕要你去神侯府一趟,单独审讯九溪毒王那名弟子。”   “皇上,这......这是为何?”齐宁一愣,有些诧异,“神侯府有专门的刑事处,就是审讯犯人之用,他们审讯过无数人,审讯的手法一定十分高明,在他们的手里,九溪毒王的弟子如果真的知道解毒方法,应该会被神侯府的衙差们从嘴里掏出来。”   隆泰神情肃然起来,左右瞧了瞧,向齐宁招招手,齐宁靠近到御书桌边上,隆泰才凑近低声道:“朕让你去,是要你带回来真话,神侯府的人......朕并不信任。而且......朕要你去确认,此事是否真的与九溪毒王有关系!” 第二四五章 金牌   齐宁心想这小皇帝看来比自己所想的还要精明,显然也看出了这次事件中的蹊跷,低声道:“皇上,你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隆泰也不说话,只是伸手从御书桌上拿了十几道折子,递给齐宁,齐宁双手接过,随即翻看了几本,皱起眉头道:“皇上,这些折子,都是请旨要剿灭黑莲圣教?”   “事情昨天才发生,可是这些折子,今天一大早就不约而同送了过来。”隆泰道:“这其中以兵部侍郎卢霄为首,还有一些要紧的官员,有几个以前朕还不知道他们的底细,这次才知道原来也都是淮南王的党羽。”   “皇上觉着这些折子都是淮南王授意?”齐宁问道。   隆泰冷笑道:“除了淮南王,哪里还能有别人?你昨天难道没瞧见,兵部那个姓卢的和淮南王都像与黑莲圣教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三句话离不开出兵剿灭黑莲圣教。”   齐宁微微点头,低声问道:“那金刀侯是否真的是淮南王的人?”   “朕也不瞒你,金刀侯年纪轻轻的时候,是太祖皇帝一手提拔起来,功勋卓著,据朕所知,早年的时候,他是太祖皇帝麾下头号战将,也确实是能征善战。”隆泰轻声道:“不过太祖皇帝崩逝之后,太宗皇帝继承大位,提拔了你们齐家,你们锦衣老侯爷在沙场之上骁勇无敌,深得太宗皇帝的器重,立下了无数战功,风头甚至盖过了金刀侯。”   齐宁心想这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小皇帝三言两语,却让齐宁敏锐地捕捉到,金刀侯绝对是太祖皇帝征伐天下最为倚重的大将,而且也一定是能征惯战的一代名将。   只是太宗皇帝继位之后,如果继续任由金刀侯一将独大,显然对太宗皇帝不是什么好事。   金刀侯是太祖皇帝一手提拔,显然对太祖一系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这也是太祖皇帝提拔锦衣侯的重要原因之一。   太宗皇帝时期,锦衣侯齐家的战功和风头盖过了金刀侯,但金刀侯毕竟是立下无数战功的开国元勋,太宗皇帝要收揽人心,自然在面子上不会亏待金刀侯,金刀侯成为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太宗皇帝立先帝为太子的时候,金刀侯倒是上过一道折子,不过朕至今也没见过那道折子,只听说金刀侯当年似乎确实谏言太宗皇帝立淮南王为太子。”隆泰缓缓道:“不过那道折子之后,金刀侯便再也没有上过第二道折子,此后也没有再提过另立太子的事情。父皇继位之后,对金刀侯也是十分的关照,加赐了封地,而且将金刀侯的长子调到巴蜀军团领兵,也算是隆恩浩荡了。”   “巴蜀军团?”   隆泰瞥了齐宁一眼,道:“你也该多涨些学问,你们齐家是军功世家,怎能不对我大楚的各支军团有所了解?”   齐宁尴尬一笑,隆泰才道:“我大楚的两支军团,一支是秦淮军团,你是齐家的人,对秦淮军团最是熟悉,朕也就不多说。巴蜀以西,图古浑一直对蜀边侵扰,所以父皇在位的时候,派了一支兵马驻扎在图古浑和巴蜀交界之处,那里崇山峻岭,道路艰险,只要扼守一些险要地方,就可以阻止图古浑人侵入过来。”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先帝英明。”心想那几位大宗师之中,有一位出自青藏大雪山的逐日法王,却不知道是否就是出自图古浑。   不过心中却又想到,在巴蜀的边陲驻扎兵马,固然有抵御图古浑的意图,但这恐怕不是唯一的意图。   齐宁自然不会忘记蜀王李弘信,李家在巴蜀是土皇帝,当年虽然归顺了大楚,却也是在一场惨烈的大战之后,趁着北汉人南下,李家才喘息过来。   巴蜀虽然归顺了大楚,但李家未除,大楚亦谈不上完全将巴蜀掌控在了手掌之中,调动兵马驻守在巴蜀以西,显然也有监视掣肘蜀王李弘信的意思。   “先帝对金刀侯皇恩浩荡,金刀侯这些年来倒也是没有闹出什么事情,而且和淮南王来往也不是很多。”隆泰道:“不过这些上折子要剿灭黑莲圣教的官员,自然是淮南王党羽无疑了。”顿了顿,猥琐眉头,秀气的脸上显出凝重之色,轻声道:“如果没有这些折子,朕还不会太过多想,可是......齐宁,你说淮南王要剿灭黑莲圣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是富贵至极的王爷,黑莲圣教远在巴蜀边陲,只是江湖上的一个帮派。”齐宁也皱眉道:“皇上,臣斗胆问一句,您可听说过淮南王与黑莲圣教有什么仇隙?”   隆泰摇头道:“朕是昨天才知道还有黑莲圣教这样一个帮会.......!”顿了顿,才道:“京里忽然出现疫毒,发现之后,仅仅一天时间,就查出与黑莲圣教有关系,刚刚得知此事与黑莲圣教有关系,还没有最后确定是否是黑莲圣教下的毒,淮南王和卢霄等人就急着要剿灭黑莲圣教,这也未免太操之过急了。”   齐宁微微颔首道:“皇上所言甚是,这中间还真是有些蹊跷。”顿了一下,才道:“皇上,神侯府抓到了九溪毒王的弟子,应该可以审讯一些东西出来。”   隆泰压低声音道:“朕现在心情很复杂,朕无法确定,神侯府是真的有如此办事能力,还是.....!”轻笑一声,并不说话。   “皇上是说......!”齐宁压低声音:“神侯府那边也有蹊跷?”   “朕倒不是这样说。”隆泰道:“朕只是觉得,如果是黑莲圣教的人,又或者是九溪毒王的弟子,下毒之后,不是应该早早逃离吗?就算留在京城,也该竭力隐匿行迹,为何这么快就被神侯府抓到?”   齐宁心想小皇帝的心思果然缜密,轻声道:“皇上,神侯府在京城布满了眼线,事发之后,第一时间就在城中搜找凶手,其实他们真要在这么快的时间抓到凶手,到也不是没有可能。”   “朕希望如此,但是朕必须要小心谨慎,所以才派你去确定。”隆泰神情肃然:“朕可不想稀里糊涂成为有些人想要随意摆弄的木偶。齐宁,你去神侯府,单独审讯,首先要确定神侯府抓到的人究竟是否真的是九溪毒王的弟子,其次你要搞明白,京城的疫毒事件,究竟与九溪毒王有没有干系。”想了一下,才道:“还有,如果真的是九溪毒王下手,你要问明白这是九溪毒王个人所为,还是黑莲圣教所遣。”   齐宁知道隆泰派自己前往,确实是对自己极其信任,拱手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隆泰露出一丝浅笑,颔首道:“朕不能亲自审问,你就是朕的替身。”取了一面金牌递过来,道:“你拿着这个,到了神侯府,他们见到皇命金牌,倒也不敢阻拦你。”   齐宁双手接过,揣入怀中,道:“皇上,我现在就过去。”   隆泰点点头,可不等齐宁转身,想到什么,叫住道:“等一下,齐宁,你还要记得审问,如果不是九溪毒王派人下毒,那么为何京中的疫毒会带有九溪毒王的独门毒药?毒药是落入何人之手?”   齐宁笑道:“皇上放心,这些我都知道,定会详细问清楚。”   出了宫,此时京城已经是大雪纷飞,天虽然早已经亮起来,但是漫天的飞雪已经遮掩了天幕。   飞雪太密,京城的街道上已经开始积雪,殿宇楼阁也开始披上了银装。   齐宁来到神侯府,神侯府的人倒是有些惊讶,不过守卫在神侯府前的吏员这两天几次见过齐宁,倒也已经认识,通禀过后,并没有让齐宁等候,迎入了府内。   轩辕破亲自出来,见到齐宁,拱手道:“侯爷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神侯不在?”   轩辕破恭敬道:“神侯这两天太过劳累,半个时辰前才在东院那边歇下,侯爷要见神侯吗?卑职这就去禀报。”   “不用不用。”齐宁笑道:“神侯这两天太过操劳,好不容易歇下,就不要过去打扰。”   “是!”轩辕破恭敬道。   齐宁道:“其实本侯过来,只是来瞧瞧九溪毒王的弟子,也没什么大事。”   轩辕破一怔,有些意外,却还是道:“侯爷原来已经知道抓住了凶手?”   “哦,你们已经审出结果了?”齐宁问道:“那人承认是他下的毒?”   轩辕破忙道:“回禀侯爷,凶犯尚未招认,还在审讯之中,侯爷要不先在这里喝杯茶,一旦审出结果,立刻向侯爷禀报。”   “轩辕校尉客气了。”齐宁笑道:“本侯不是神侯府的人,真要审出了结果,你们没有道理向本侯禀报,本侯其实也没有资格要求知道。只是结果出来之前,不能说他是凶手,最多也只是嫌烦而已。”   轩辕破略显尴尬,却还是恭敬道:“侯爷教训的是!”   “嫌犯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瞧瞧。”   轩辕破顿显为难之色,犹豫一下,还是道:“侯爷,神侯府的规矩,审讯嫌犯之时,不可打扰,便是神侯府的吏员,也不可接近。”   齐宁倒也不啰嗦,伸手入怀,拿出来的时候,那面金牌已经在手,问道:“轩辕校尉认识这个?”   轩辕破只看了一眼,立刻跪倒在地,恭敬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抬头道:“侯爷,卑职这就带你过去!”   齐宁将金牌收入怀中,心想这金牌还真是好用,回头若是不必交还给小皇帝,那才是爽歪歪。 第二四六章 九重天   轩辕破领着齐宁到了神侯府的后院,只见后院却有一座孤零零的石屋,石屋的四角,各有一名神侯府吏员佩刀守卫,而石屋门前,亦有两名守卫一左一右保护,防守倒也算得上十分严密。   大雪纷飞,众守卫斗笠上都已经积了一层雪,却并无一人拿下斗笠抖掉。   “侯爷,这里是神侯府的重要审讯之地,极其重要的嫌犯,都会在这石屋之内审讯。”轩辕破解释道:“里面的气味有些难闻,侯爷是否......!”   “本侯奉皇上之命前来,自然不能偷工减料,轩辕校尉,麻烦你带我进去瞧瞧。”齐宁含笑道。   轩辕破领命,带着齐宁走到石屋门前,只见石屋的大门是一扇铁门,守卫躬身行礼,轩辕破吩咐打开了铁门,请齐宁进了去。   这石屋之内,却是十分的昏暗,一条颇为狭窄的走廊通向里面,往里走了一小段路,却又有一扇铁门堵住,轩辕破吩咐打开,往前行了片刻,便走进了一处小堂之内,见得里面空间不是很大,幽暗异常,墙壁上挂着壁灯,灯火闪烁,阴森森的颇有些可怖。   轩辕破咳嗽一声,早有人迎过来,拱手道:“参见侯爷!”却正是文曲校尉韩天啸。   文曲校尉韩天啸长相颇丑,尖嘴猴腮,身形瘦弱,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犀利,透着一股子锐利的光芒,齐宁已经见过此人,微微颔首,往里面扫了一眼,昏暗之中,听到铿锵之声,缓步走过去,借着灯火,便看到一人手上脚上都戴着鉄镣,身形娇弱,竟然是个姑娘,只看一眼,齐宁便即认出,正是小妖女阿瑙。   他虽然之前就有些怀疑抓到的是否就是阿瑙,此时亲眼看到,还是有些吃惊。   阿瑙那双明亮的眼眸瞧见齐宁,也是有些惊讶,随即叫道:“是你让他们抓我?”她那张俏丽的脸上,满是怒容。   齐宁也不理会,转身看向韩天啸,问道:“可审出什么结果来?”   韩天啸看了轩辕破一眼,见轩辕破微微点头,拱手回道:“回禀侯爷,嫌犯颠三倒四,并不配合审问,卑职已经准备动刑。”   “早就该动刑了。”齐宁没好气地道:“这种死不招供的妖女,就该把她的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然后再在伤口上撒点盐,不愁她不招。”   阿瑙微微变色,怒道:“你敢,你们......你们敢动我一根毫毛?”   “你都被铁镣锁住,生死都在我们手中,我们还有什么不敢?”齐宁看着小妖女,冷笑道:“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别说动你一根毫毛,就算是将你用刀子一块一块地割了全身的肉,你的罪孽也难以赎清。”   韩天啸在旁道:“侯爷,是否现在可以动刑?”使了个眼色,这小堂之内,另有两名神侯府刑事处的吏员,人高马大,满脸横肉,一看就是专门从事严刑拷打的角色。   “韩校尉,我想了解一下,神侯府刑事处的刑罚到底怎么样?”齐宁问道:“能不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回禀侯爷,神侯府除了一些很普通的刑罚,这么多年下来,自己倒也发明了一些刑罚,内部称为九重天!”   “九重天?”齐宁笑道:“这名字很有趣,又是怎么个说法?”   韩天啸道:“我们总结出了各种刑罚之中的特点,许多刑罚虽然方法不同,但是殊途同归,起到的效果都是一样,难免重复。神侯府办事,素来讲究简单直接,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最好的效果,九重天便是指神侯府自己发明的九种刑罚,每一种刑罚所产生的效果完全不同,但足以让受刑者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齐宁笑道:“能不能举个简单的例子?”   韩天啸抬手指着角落处,那里放着一块黄铜铸成的铜板,乍一看去,倒像是用来睡觉歇息之用,只是铜板边上,装有镣铐。   “侯爷,这是九重天中的黄金铺,并非真的黄金,是用黄铜所制。”韩天啸说到刑罚,眼眸之中闪着瘆人的光彩,“黄金铺下可以烧炭,将犯人扣在上面,而后在下面点火,随着不断的加热,可以将犯人活活烤死,而犯人死前的叫声,十分动听。”   小妖女阿瑙手段也是极其阴毒,可是听得韩天啸所言,眸中满是骇然之色。   齐宁心下暗想神侯府的酷刑果然狠毒,九重天另外九种刑罚,自然也是让人闻之色变。   “刑罚是否随时可以施行?”   韩天啸立刻道:“任何一种刑罚,都可以随时施行。”   齐宁点点头,道:“你们先出去吧,本侯要单独审问,瞧瞧这小妖女到底喜欢哪种刑罚,等到和她商量好,你们立刻进来施行。”   韩天啸一怔,便是轩辕破也有些错愕,不由道:“侯爷.......?”   齐宁也不回头,只是看着已经有些变色的小妖女阿瑙,拿了那块金牌向后面亮了亮,轩辕破和韩天啸对视一眼,都只能拱手称是,当下将石屋内的其他几人也都叫了下去,片刻之间,石屋之内就只剩下齐宁和阿瑙。   齐宁担心有人偷听,四周检查一遍,确定并无人监听,这才放心,走到阿瑙面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上下打量阿瑙,冷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瑙恨恨道:“你赶紧放了我,否则......!”   “否则如何?”齐宁不等她说完,已经冷声道:“否则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你这个无恶不作的妖女,心狠手辣,今次落到老子手中,可就没那么舒服了。”左右瞧了瞧,看到角落处烧着火炭,上面还有一根烧得通红的铁杆,走过去,见到铁杆一段有木制的握手,拿起铁杆,小妖女见状,知道事情不妙,急道:“你......你要做什么?”   齐宁坐回椅中,看着阿瑙,笑道:“你心知肚明,何必多问?”身体前倾,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错一句,烫你一下,你看如何?”   “你要是......要是伤了我一根头发,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阿瑙虽然出言威胁,可是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你们到底要问什么?”   “别在老子面前装可怜。”齐宁恶狠狠道:“我问你,上次在老子房里放毒蛇,是不是你干的?”   阿瑙道:“不是!”   “哦?”齐宁嘿嘿一笑,探出铁杆,直往阿瑙脸上戳去,阿瑙急忙后退,只是铁镣沉重,她往后退并不方便,眼见得铁杆便要戳在脸上,阿瑙惊叫道:“别......我说,是......是我!”   齐宁停住手,冷笑道:“你是想杀我?”   “不是。”阿瑙立刻道:“我没有想杀你,我知道......我知道唐诺在你家里,她一定可以帮你解毒,我就是......就是试一试她的本事。”   “试她的本事?”齐宁怒道:“她要是解不了毒,老子岂不就死在你手里?”   阿瑙见齐宁凶神恶煞模样,只能道:“是我不好我.....我下次不害你就是。”   “那你为何要对丐帮弟子下毒?”齐宁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九溪毒王的弟子,是九溪毒王派你来的?除了你,九溪毒王是否还派了其他人过来?”   “丐帮弟子?”阿瑙皱眉道:“你们为何都说是我要害丐帮弟子?我和丐帮没有仇怨,为何又要去惹他们?”   “没有仇怨?”齐宁冷声道:“老子和你难道有仇?你不也是不问青红皂白要害我?”   阿瑙道:“我到京城,是想从唐诺手里拿到【百草集】,干嘛去找丐帮弟子的麻烦?”   “你还在说谎?”齐宁站起身,铁杖指向阿瑙,“我对你已经算客气了,你还在这里颠三倒四,你要知道,你如不老实招供,这里面的刑罚多得是,我定要让你都尝上一遍。”   “我真的没有。”阿瑙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可怜兮兮道:“我没有说谎,师傅和我说过,【百草集】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宝物,在黎老头的手里,黎老头对唐诺那么好,一定将【百草集】传给了唐诺,我......我也是想借来看一看,连师父都不知道。”   “黎老头?”   阿瑙道:“黎老头就是黎西公,他......他和我师父以前也是师兄弟,后来两人关系不睦,互不来往。黎西公的医术很高明,我师傅及不上他,可是黎老头用毒的手段也及不上我师父。【百草集】是师祖传下来,师傅说黎老头得了【百草集】是暴殄天物,总有一天要拿回来。”   齐宁愣了一下,倒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渊源。   “京城疫毒蔓延,你自然看到了。”齐宁道:“你是想说与你毫无关系?”   “本来就没有。”阿瑙道:“我还在寻思,到底谁这么厉害,能让这么多人中毒,除了师傅,难道天底下还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齐宁眉头一紧,问道:“你是说,毒不是你所下,是九溪毒王来了京城?”   阿瑙摇头道:“不会是师傅。”   “你为何如此确定?”齐宁沉声道。   阿瑙道:“师傅是西川毒王,既然是毒王,反倒不会轻易用毒,而且以师父的性格,也不会对那些饭桶下毒。”   齐宁冷笑道:“你师父倒自视甚高。”   阿瑙提到九溪毒王,倒有些得意,也不管自己还是阶下之囚,道:“能让师父出手下毒,对头一定十分厉害,而且值得师傅出手,那些叫花子,又脏又臭,本事又差,师傅看也不会看他们,更不会对他们下手。” 第二四七章 黑绳   齐宁见阿瑙说的一本正经,但此女狡猾多端,对她的话,齐宁倒也不会真的相信。   “你说你师父不会下毒,那京城流散的疫毒,为何有蛊卵毒?”齐宁冷冰冰问道。   阿瑙道:“这有什么奇怪,苗疆养蛊毒的又不是只有师傅,要找到蛊卵毒,轻而易举。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找一屋子。”   “哦?”齐宁冷笑道:“可是金蛊虫总不会多见吧?云蒸红叶多见吗?”   阿瑙一怔,奇道:“你也知道这些?”   “金蛊虫用云蒸红叶喂食,其卵毒性极烈。”齐宁缓缓道:“除了你师傅,难道还有其他人养殖这种金蛊虫?”   “你是说,这次京城流散的毒药,里面有金蛊虫的卵毒?”阿瑙倒有些诧异:“不会啊,金蛊虫是师傅的宝贝,不会被别人得去。”皱眉自语道:“难道真的是师傅跑到京城来下毒?他怎地也不和我说一声?”   齐宁皱眉道:“你这是承认下毒的是九溪毒王?”   “我也不知道了。”阿瑙眨了眨眼睛,道:“按理说,师傅不可能跑到京城对那些臭叫花子下毒,可是......金蛊虫只有师傅才有......!”想了一想,道:“就算真的是师傅下毒,和我又有什么干系?你们放了我,去抓我师傅就是。”   “你是九溪毒王的弟子,如何能逃脱干系?”齐宁冷笑道。   阿瑙却是笑道:“那还不好办,从现在开始,我就和我师父一刀两断,从今以后我不认他为师不就是了?我和他不是师徒,他做的事情,自然就与我无关。”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小妖女还真是生性凉薄,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她要断绝师徒关系,却如同喝茶吃饭那般简单,根本不作犹豫。   见齐宁脸色冰冷,阿瑙忙道:“我师父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们很难找到他,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们做个交易,你们放了我,我带你们去找他,帮你们讲他抓住,你说成不成?”   齐宁目光如刀,道:“他终究是你师父,你要带我们抓他,岂不是欺师背祖?嘿嘿,你这心肠果然歹毒,连自己的师傅也敢加害。”   “你们说我师傅是坏人,我帮你们对付他也不成?”阿瑙道:“那你们想我怎样?我师傅都说过,闯荡江湖,就要心狠手辣,遇到危险时,只要能保住自己性命,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他说的自然不会有错。”   齐宁正要说话,忽听得外面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随即便听到连声呼喝响起,又听有人叫道:“拿住他,莫让他闯进去。”   齐宁霍然站起,转身跑过去,便听到数声惨叫响起,心下骇然。   这里是神侯府,防卫可说极其严密,当今天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敢在这里放肆,但听到外面的声音,分明是有人闯入进来。   他脑中如电转,心中立时想到,难不成竟有人跑来劫狱,要救走小妖女?   如果当真如此,便说明小妖女此番进京确实有同党,他本来还怀疑这次疫毒有可能只是有人栽赃陷害九溪毒王甚至是黑莲圣教,此时却觉着黑莲圣教未必真的是无辜。   这石室小堂外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齐宁冲到道口,听到砰砰几声响,来人竟似乎已经冲到石室之内,心下骇然,却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拔出寒刃握在手中。   对方既然敢闯到神侯府,便是来者不善,武功也绝对不弱,否则擅闯高手众多的神侯府无疑是自寻死路。   齐宁深知自己如今的武功对上真正的高手,实在是无力抵挡。   他丹田虽然有雄浑内力,可是现如今这股丹田内力根本没有注入全身的经脉之中,更是无法调运内力,就宛若是守着一座金山,却没有采金的技术,只能眼睁睁地瞅着。   眼下能够指望的也只有六合神功和逍遥行。   只是六合神功虽然玄妙,却需要对方触碰那十一处穴位方可,而且还需要对方主动吐出内劲才可吸纳,否则六合神功根本使不上劲,起不了效用,至若逍遥行,虽然奥妙无穷,但直到如今,齐宁却还没有完全参透,而且一旦空间太过狭小,逍遥行的作用便会大打折扣。   至若剑图之上记载的剑术,齐宁倒也是学了几招,只可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剑术真要对敌,是否真的威力无穷,虽说上次在大光明寺一招便击败了白羽鹤,但如今想来,固然是那一招剑术精妙无比,但其实运气还是占了极大的成分。   他反应迅速,知道一旦被对头冲到这审讯室内,后果不堪设想,方才自觉将神侯府吏员尽数遣退,此刻身边连一个护卫也没有。   他手脚麻利,一手抓住寒刃,一手已经将审讯室的那扇门关上,那是一扇硬木所制的黑漆门,关好门,扣上门栓,转身握刀往阿瑙奔过去。   对方如果是要来营救阿瑙,那么阿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极其重要,自己大可以先将阿瑙控制住,挟为人质,如此一来,就算对方真的冲进来,看到自己手中控制阿瑙,也必然是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他算盘打得好,可是直往阿瑙那边冲出两步,就听到“哐”一声响,身后传来一声巨响,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一股大力涌到,随即背部被一个东西重重撞上,齐宁已经感觉到撞在自己身后的就是那扇黑木门,心中骇然,那木门撞上他血肉之躯,他整个人已经被撞飞出去。   阿瑙见到齐宁直朝自己飞过来,娇小的身躯灵敏一闪,齐宁“咚”的一声,已经是撞在了墙面上。   这一瞬间齐宁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似乎都已经碎裂,头晕眼花,双眼直冒金星,从墙面重重摔落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一时间动弹不得,迷糊之中,却看到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寒光如冰,到得阿瑙边上,沉声道:“张开手!”   阿瑙却是十分听话,张开手,那人手起刀落,“呛呛”连续数声,已经将锁住阿瑙手脚的铁镣全部斩断。   齐宁全身剧痛,也不知道究竟伤了哪里,胸前处更是血气翻滚,异常难受,眼前的情景倒也是看在眼中,心想对方果然是来营救阿瑙,对方手中的兵刃也确实了得,削铁如泥。   依稀看到那人一身黑色劲衣,整个头部透着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睛。   “跟着我,走!”那人声音颇有些苍老,提刀转身便走。   只听到通道之内已经传来脚步声,有人正往这边冲过来,齐宁也不知道是神侯府的吏员过来支援还是此人的同党跟过来。   “等一下。”阿瑙正要跟上,忽然想到什么,回头看到躺在地上的齐宁,嘻嘻一笑,指着齐宁道:“这人是一个侯爷,这里的人都听他话,抓他在手里,那些人就不敢阻拦咱们。”   齐宁心下恼怒,后悔方才没有狠狠收拾这小妖女,只是他又如何能想到,竟敢有人直接冲到神侯府来救人。   此人不但武艺了得,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那黑衣人转身看了齐宁一眼,便在此时,只见到从外面已经冲进来两名神侯府吏员,动作奇快,一左一右向黑衣人包夹过来。   黑衣人冷哼一声,左手拿刀,右臂抬起,便见从他的掌心处爆射出数点寒星,快如闪电,直往一名吏员打过去,那吏员挥刀如电,“叮叮”几声,已经打开数点寒星,可是随即身形一晃,整个人竟然是一头栽倒在地。   齐宁心知黑衣人打出的暗器众多,那吏员虽然打开一些,却还是剩下的打中,这暗器之中,明显有毒,所以那吏员被暗器打中之后,立时到底,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另一名吏员挥刀砍过来,黑衣人身形后撤一步,握刀的手却撩起,“呛”一身,两刀相击,那吏员手中的大刀却已经从中折断,呆了一下,黑衣人却已经鬼魅般欺身过去,一掌拍在那人胸口,那人便即被打飞出去。   黑衣人也不耽搁,回过身,对着齐宁再次抬起右臂,齐宁心下骇然,只以为这黑衣人要对着自己打出暗器,暗想老子难不成竟然稀里糊涂死在这里?   却只见到黑衣人右手腕似乎有一条蛇直窜出来,瞬间卷住了齐宁的脖子,齐宁被卷之后,才知道并非长蛇,而是一条黑色的绳索,只是这绳索和一般的绳索颇有些不同,有些油滑,甚至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   黑衣人手臂一扯,齐宁已经被黑绳卷过去,黑衣人顺手提住齐宁的腰间,沉声道:“走!”拎着齐宁,向石屋外面冲去,小妖女嘻嘻一笑,跟在黑衣人身后,迅速跑出。   尚未跑出通道,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道:“关上铁门,将他们困死在里面。”   又有人大声道:“侯爷还在里面,要救出侯爷。”   随即听到轩辕破声音道:“布阵,不可令贼人跑了。”   那黑衣人冲到铁门前,那铁门并未关闭,齐宁被黑衣人提着,浑身酸疼,头晕眼花,勉强抬头,只见到石门之外,已经有十数名神侯府吏员堵在外面,封住去路,有人提着兵器,亦有数人端着箭弩,对准铁门之内。   --------------------------------------------------------------------------   ps:刚到家,假期结束,明天更新如常。今天晚上争取再出一更! 第二四八章 人质   黑衣人冲出一瞬间,端着箭弩的神侯府吏员便要扣动机关,轩辕破却已经瞧见齐宁被黑衣人提在手里,厉声喝道:“定!”   众人顿时都不敢射箭。   齐宁心想这轩辕破倒也晓得分寸,知道顾及自己,可是心里却也明白,如果堂堂锦衣侯真要死在神侯府内,莫说这帮神侯府的吏员吃不了兜着走,就是西门无痕只怕也没有事没好日子过。   此时已经知道前来营救阿瑙的似乎就只有这黑衣人独自一人,心下更是惊骇,又想神侯府守卫森严,竟然能让这黑衣人深入心脏如入无人之境,看来自己还是高估了神侯府这帮饭桶。   阿瑙便像是将黑衣人当作盾牌一样,躲在后面,见到神侯府吏员并无射箭,探出头,笑嘻嘻道:“我便说这人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敢动手。”   轩辕破冷冷瞧着黑衣人,沉声道:“你可知道这里是神侯府?”   黑衣人只是冷哼一声,并无说话。   “你现在放下侯爷,自缚就擒,我们或许可以从轻发落。”轩辕破道:“否则你就算真的逃出神侯府,到了天涯海角,那也是要被抓拿回来。”   黑衣人嘶哑声音道:“人退下,路让开,等我们安全,他可以活命。”   “绝无可能。”轩辕破淡淡道:“神侯府自从设立至今,从无有一名犯人能从这里安然走出去,今次也不例外。”   “那么神侯府设立至今,可有侯爷死在这里过?”阿瑙笑嘻嘻道:“你要是不让我们走,今天就有侯爷死在这里。”   轩辕破皱起眉头来,众神侯府吏员也都是面面相觑。   神侯府威震天下,官府中人固然是不敢稍有怠慢,江湖各势力却也是礼敬有加不敢得罪,谁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竟然有人敢闯进神侯府劫人。   轩辕破微皱眉头,目光如刀,道:“你们若敢伤了侯爷,也必将粉身碎骨。”   “那也无所谓。”小妖女笑道:“死一个侯爷,就算我们搭上命,也是我们划算。而且这个侯爷真要是死在这里,你们这些人也一定讨不了好,指不定要死一大批人。”   阿瑙一语中的,轩辕破目中划过厉色。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娇叱,不少神侯府吏员已经是变了颜色,只见到从石屋侧边,一道身影忽然窜出,手臂探出,一条长鞭已经向黑衣人直卷了过去,出手之人虽然一身神侯府吏员的装扮,但身姿婀娜,明显是个女子。   轩辕破却已经看出,那突然出手之人,却正是西门战缨。   他心知这黑衣人的武功极其厉害,而西门战缨与其相比远远不如,贸然出手,非但讨不了便宜,只怕还要惹出祸事,厉声喝道:“小师妹住手!”   只是此刻再阻止,却已经迟了,西门战缨长鞭卷出,黑衣人斜眼瞅了一下,已经放下手里提着的齐宁,瞬间抬手,后发先至,手腕处那条黑绳再次迸射而出,与西门战缨的长鞭交错缠在一起。   轩辕破实战经验极深,见此情状,已经厉声道:“小师妹撒手!”   西门战缨虽然在神侯府多年,但真正的实战经验并不多,虽然听到轩辕破叫声,可是感觉手上长鞭一紧,非但没有松手,反倒是抓紧,随即便感觉长鞭似乎被一股强劲的吸力扯过去,她整个身体亦是被长鞭带过去,这时候想要松手已经来不及,身体被那股吸力迅速扯过去。   轩辕破脸色微变,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如脱弦之箭飞掠过去,只是距离颇远,没等他靠近,那黑衣人已经用黑绳将西门战缨扯到边上,探手掐住了西门战缨白皙粉润的脖子,冷声道:“谁敢动手?”   众人都是变色,轩辕破也是落在地上,眼眸中既是懊恼,又是冷厉,厉声道:“放了她!”   齐宁趴在地上,想要动弹,浑身酸疼,脑袋亦是昏昏沉沉,虽然听得双方说话,但却已经无法看到双方的动作。   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阿瑙心领神会,她方才从石屋出来的时候,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刀,此时抬刀架在了西门战缨的脖子边上,笑嘻嘻道:“谁要是敢上来,我就割断她脖子。”   她身材比之西门战缨要矮上不少,刀子架在西门战缨勃颈上颇有些滑稽,但是谁都知道,这小妖女若是发狠,要割断西门战缨的喉咙也不是困难之事。   黑衣人手掌朝下,黑绳探出,在此将齐宁卷上来,用手拎住。   本来齐宁在黑衣人手中,神侯府众吏员便投鼠忌器,此时连神侯的女儿竟然也被挟为人质,众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虽说西门战缨不遵命令,擅自出手,但这时候谁又想着去责备她。   “我知道你们还在想法子抓住我们。”阿瑙得意洋洋,“可是我们手里有人质,我们走不了,他们就陪我们一起死。”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人淡淡道:“你们可知道,从神侯府设立至今,还没有人敢威胁神侯府。”话声之中,一人缓缓走出来,正是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神情淡定,目光犀利,上下打量那黑衣人一番,声音平静:“闯进神侯府劫狱,你是第一人!”   黑衣人发出古怪笑声,却不说话。   轩辕破凑近到西门无痕身边,拱手道:“神侯,是属下无能.......!”   西门无痕抬起手,令轩辕破不必多言,露出一丝浅笑,盯住黑衣人道:“你该知道,今次我就算放你走,但自今而后,神侯府对你将会是如影随形,你无论走到何处,神侯府终会将你带回来。”   黑衣人嘶哑声音道:“你不是神,管不了天下。”   “好。”西门无痕笑道:“我现在可以放你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等你逃出之后,放他们安然无恙回来。”西门无痕缓缓道。   轩辕破眉头一紧,忙道:“神侯,这.......!”见西门无恨斜视自己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道:“你的条件很好,我也有条件。”   “请讲!”   “从现在开始,你的人不必挡我的路,因为我并不想杀太多人。”黑衣人道:“我出城之后,确定安全,可以放他们回来,不过在这段时间,我不希望看到神侯府的人跟在我身后。”   “神侯府可以暂时停止对你的追拿。”西门无痕道:“我只是担心,你们带着两个人质,根本出不了京城。”   “这就不劳你操心。”黑衣人嘶哑声音道:“我们的交易是否谈妥?”   西门无痕笑道:“我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你的失信,可能会带给很多人无穷的灾难。”背负双手,侧身站到一旁,笑道:“你们可以走了。”   众神侯府吏员虽然惊讶西门无痕就这样轻易让对方离开,但神侯既然已经发话,自然无人敢违抗。   西门战缨被刀架在脖子上,却并无畏惧之色,面若寒霜,向西门无痕叫道:“神侯,你.....你不用管我,要是让他们走了,以后别人会如何看我们神侯府?”   众吏员其实也是这般心思,只是不敢说出来。   神侯府就等若是悬于江湖势力头顶上的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和震慑力。   可是这次有人闯进神侯府,带着犯人安然脱身,一旦传扬出去,即使不会对神侯府的威信有毁灭性打击,但多少还是会冲击神侯府目下在江湖人士心中的地位。   不过众人心中也明白,西门神侯不可能置锦衣侯与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于不顾。   “对了,你们赶紧帮我们备马。”阿瑙叫道:“这么大冷的天,总不会让我们走着离开?还有,给我们备些吃的,还有水。”   齐宁迷迷糊糊听见,心想若果老天有眼,下次有机会让自己抓到小妖女,必定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正寻思,忽地感觉似乎有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脑门后面弹了一下,这一下力道也不如何强,却让齐宁感觉眼前一阵泛黑,瞬间便即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身体在颠动,微睁开眼睛,发现四下里一片漆黑,并不知道置身于何处,想伸展一些身体,这才发现自己四肢毫无知觉,更不必说动弹一下。   他心下骇然,暗想自己现在只怕还是在黑衣人的手中,却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信守诺言,等到逃离到安全地方,放自己回去。   又过了不知多久,感觉似乎停下来,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放马离开,咱们徒步而行。”正是那黑衣人的声音。   只听到阿瑙声音道:“师傅,他们又不敢追来,咱们骑马就是,天上还在下雪,一会儿足迹就被大雪淹没,他们就算跟踪也找不到。”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黑衣人竟果真是小妖女的师傅九溪毒王。   -----------------------------------------------------------------   ps:第一更送上,今天肯定还有一更! 第二四九章 师徒   九溪毒王秋千易竟果真出现在京城,甚至敢闯进神侯府去救人,齐宁暗想看来京城疫毒与这对师徒真的脱不了干系。   “莫要啰嗦。”秋千易声音依旧嘶哑,“凡事小心总不会有错。”   齐宁眼前漆黑一片,身体酸痛却又不能动弹,隐隐感觉自己很有可能是被对方点了穴道,似乎还被装在布袋之中。   感觉自己被人拎起,很快便再次动起来,这一次又是过了小半日,才听阿瑙声音道:“师傅,那里有灯火。”   齐宁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状况,甚至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在哪里,感觉秋千易继续前行,没过多久,便听到有人呼喝道:“是谁?”话一出口,就听得一声惨叫响起,又听得几个声音道:“有强盗,大家并肩子上。”   齐宁正自奇怪,却又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又听到连声惨叫,只是片刻间,便即没了声息。   很快听到阿瑙声音道:“师傅,你快来瞧,这屋里正煮肉呢。”   齐宁心知刚才这一阵骚动,定是被这对师徒杀死了数人,也不知道死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不过这对师徒不问青红皂白便即连杀数人,可见心肠之狠毒。   正自寻思,忽地感觉身体下坠,随即摔落在地上,齐宁心下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感觉边上似乎还有一件东西落下,便即想到被一同抓来的西门战缨,心知西门战缨现在的情况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师傅,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阿瑙道:“咱们已经跑了这么远,都已经出了城,而且有言在先,他们不敢追过来。”   齐宁心下微微吃惊,暗想原来这对师徒竟然从京城脱身,却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出城来。   “先去将尸首处理了。”秋千易嘶哑着声音道。   阿瑙笑道:“师傅,这里一定有野狼出没,它们冬天要出来找吃的,刚好可以用这些尸首充饥,化尸粉用在这些人身上,有些不值当。”   秋千易沉声道:“让你去就去,不要啰嗦。”   阿瑙显然对秋千易还是有些忌惮,听她脚步声出了门,没过多久,便即回来。   齐宁却闻到一股子烤肉香味,已经听到阿瑙道:“师傅,这些肉都已经煮好了,看起来还有些手艺......,嘻嘻,你说煮人肉会不会也这么香?”   秋千易并不回答,冷哼一声,问道:“是谁让你擅自跑到京城来?”语气颇有些严厉。   阿瑙却是笑嘻嘻道:“师傅,你是在怪阿瑙吗?你不是说要让阿瑙多加历练,所以......!”   “我什么时候让你跑出苗疆?”秋千易冷声道:“你在苗疆无人敢惹,可是出了苗疆,还以为谁都不敢惹你吗?此番闯下大祸,回头看你如何收拾。”   “有师傅撑腰,阿瑙什么都不怕。”阿瑙满不在乎道:“师傅,你怎么也到京城来了?对了,我可帮你立下大功。”   “大功?”   阿瑙笑道:“师傅不是一直想要【百草集】吗?我已经找到了黎老头的下落,而且差一点就将【百草集】弄到手。”   秋千易沉声道:“你见到他了?”   “那倒没有。”阿瑙道:“不过我见到了唐诺,唐诺现在也在京城,【百草集】一定在她手中。”   秋千易道:“【百草集】深奥莫测,唐诺火候不到,黎西公或许给她讲解了几篇,但绝不会现在就传授给她。”顿了顿,忽地冷声道:“你可知罪?”   “啊?”阿瑙显然十分茫然,“师傅,怎么了?”   秋千易冷声道:“你是不是偷了金蛊虫出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莫忘记,当年我收你为门下,可是有言在先,你的生死在我手中,你竟敢偷取金蛊虫,难道不想活了?”随即听到“砰”一声响,齐宁正自诧异,却听到阿瑙痛苦叫了一声,心知秋千易很可能是对阿瑙动手。   “师傅......你真要杀我?”阿瑙声音没有畏惧,反倒是带着一丝怪责,“反正我武功没你高,你要杀便杀。”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你用金蛊虫在京城下毒,可想过后果?”   “我下毒?”阿瑙急忙争辩道:“谁说是我下毒?师傅,你说的是不是京城的疫毒?那.....那不是你在京城所为?”   秋千易冷声道:“我若是下毒,京城的人已经死绝了。”   齐宁听在耳中,心下骇然,听这对师徒的对话,双方似乎都以为是对方下毒,如此一来,京城疫毒岂非与这二人并无关系?   “可是京城的疫毒有蛊卵毒。”阿瑙道:“反正不是我下毒,这天底之下,除了师傅你,还有别人能下这样的毒?”   秋千易却并无说话。   齐宁正自寻思究竟是怎么回事,忽地感觉有人靠近到身边,很快便感觉一阵火光迎面而来,睁开眼睛,只见到阿瑙那张漂亮的脸蛋近在眼前。   凭心而论,阿瑙五官精致,肌肤粉嫩,童颜美肤,标准的小美人,可是齐宁看到这张漂亮的脸蛋,却觉得说不出的反感,他此刻躺在地上,阿瑙却是蹲在边上,手中拿着一把寒气袭人的刀刃,正是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寒刃。   阿瑙此时正面带甜甜笑容,得意洋洋瞧着自己,齐宁也不看她,眼眸转了转,发现身处一处小木屋之内,木屋中间正烧着一堆篝火,火堆上悬吊着一只铁锅,那股子肉香味正是从那铁锅之中弥散开来。   木屋的角落里,兽皮铺在地上,似乎是睡觉之处,此外还有些狩猎的工具或挂或堆在墙上。   在那火堆边上,那黑衣人正盘膝端坐,一副沉思模样,齐宁在神侯府看到他时,他蒙着面,此刻却已经取下了蒙面头巾,借着火光,倒也大概能够看清楚秋千易的相貌。   这位九溪毒王的相貌也确实特别,火光之下,肤色蜡黄,似乎在脸上涂了一层黄油,颌下一绺白须,脸庞十分瘦削,眼眶深陷,看似皮包骨头一般,脸骨突出,由于眼眶深陷下去,那双眼睛便显得异样的深邃。   他双眸盯着火堆,并不理会这边,似乎正在沉思什么。   阿瑙拿着寒刃,在齐宁眼前晃了晃,笑嘻嘻道:“你这把匕首挺锋利的,我很喜欢,你送给我好不好?”   齐宁懒得理会,也不看她。   阿瑙见齐宁不理会,伸手捏着齐宁耳朵,道:“你再不和我说话,我把你的耳朵割掉,你信不信?”   齐宁知道这小妖女性情毒辣,她既这样说,还真的有可能做到,冷笑道:“说什么?说你们大祸临头?”   “咯咯咯,你一说话就要吓人。”小妖女笑道:“你当我害怕吗?大祸临头?我现在一刀一刀割了你身上的肉,你才大祸临头呢。”   “那你大可以试一试。”齐宁冷冷道。   小妖女见齐宁并无畏惧之色,摇头道:“和你说话不好玩,你就算不怕,也要装作害怕才好。”起身来,走到一旁,齐宁这才瞧见,自己脚边另有一只麻袋,鼓囊囊的,里面显然也装了人,不出意外,自然是西门战缨无疑。   阿瑙手脚麻利地用寒刃割开袋口,往下扒拉,很快便露出半个身子,正是西门战缨。   西门战缨此时却是睁着一双眼睛,身体似乎也是不能动弹,和齐宁不同,西门战缨口中塞了一样东西,显然是不让西门战缨发出声音。   阿瑙蹲在西门战缨边上,晃着手中的寒刃,瞧着西门战缨的脸,笑容甜美道:“先前没有仔细看,原来你长得还真是不错。喂,我问你,你在神侯府,干嘛那么凶,要偷袭我师父?”眨了眨眼睛,道:“咯咯咯,我知道了,这个侯爷一定是你的意中人,你看到他被抓,心里着急,所以要救他,我猜的对不对?”   她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颇有小人得志姿态。   西门战缨冷修的脸上满是怒色,眼眸中更是寒意逼人,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目光杀死阿瑙。   阿瑙看西门战缨一脸恼怒,反倒是来了精神,笑道:“你这么凶看着我做什么?你要咬我吗?我师父是九溪毒王,全身都是毒,我是小毒王,身上也是毒,你要是咬我一口,就会被毒死,你怕不怕?”   西门战缨喉咙发出“嗯哼”之声,只是被封住嘴,说不出话来,而且和齐宁一样全身不能动弹,只有头部可以动作。   “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阿瑙越发得意,伸出手在西门战缨脸上摸了一下,笑眯眯道:“你脸上的皮肤真滑,喂,我问你,你和那侯爷是不是要做夫妻?是你先喜欢他,还是他先喜欢你?”   齐宁暗想这小妖女看上去年纪不大,可是非但心肠歹毒,连男女之事竟似乎也十分熟练。   “你不说我也知道。”阿瑙一根手指在西门战缨脸上划来划去,笑盈盈道:“一定是他先看上你,你长得漂亮,那侯爷一定很好色,所以看上你的姿色,你看他是个侯爷,便和他勾搭在了一起,我说的对不对?”   西门战缨听着小妖女越说越不堪,气恼不已,一时间却又没有办法,心里既是恼恨又是发急,眼圈竟然红起来。   阿瑙越是看别人难受便越开心,也越是有劲,看到西门战缨眼圈泛红,更是大为欢喜,问道:“被我猜中了,所以着急了是不是?咯咯咯,我什么都知道,你们瞒不过我。”转视齐宁这边,问道:“喂,你有没有脱光她衣服瞧过?”   -------------------------------------------------------------------   ps:第二更送上,感谢o0无痕@百度、带雨梨花1957、奈何翘起啊、赎还初终、松下大虫子、fly牛炖、小韓探花、小兜@百度、书友8446830、最爱白虎妹_、书友28017785等朋友的捧场打赏! 第二五零章 大祸临头   西门战缨已经是骤然色变,眼眸中显出惊恐之色。   齐宁却已经皱起眉头来,心知这小妖女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问出这句话,定是心怀不善,沉声道:“阿瑙,你不要胡来。”   阿瑙眼转自转了转,道:“那你告诉我,有没有看过她脱衣服的样子?”   “我说你才多大年纪,怎地如此不知羞耻。”齐宁忍不住骂道:“她脱没脱衣服,我有没有见过,关你屁事?”   阿瑙咯咯笑道:“当然关我事情,你们两个都是我的俘虏,就是我的奴才,要听我的话。我让你们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否则我就将你们拿去喂狼。”想了想,摇头道:“不好不好,还是带回去喂食我的小神龙。”   齐宁不知道她所说的小神龙是什么意思,但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阿瑙见齐宁不说话,忽地伸手将西门战缨拉着坐了起来,然后扯到了墙壁边上,让西门战缨靠着墙壁坐下,这才笑眯眯对西门战缨道:“你看我对你是不是很好?你要不要谢我?”   西门战缨心中恼怒不已,扭过脸,不去理她。   阿瑙脸上本来带着甜甜笑容,见西门战缨如此反应,沉下脸,道:“你真是不知好歹。”握刀的手探出,直往西门战缨胸口刺过去。   齐宁大吃一惊,失声道:“住手!”   阿瑙手中寒刃的锋刃抵在西门战缨胸前,扭过头来,笑道:“你怕我杀死她?别担心,我还没有玩够,不会这么快杀她。”锋刃一挑,竟然割开了西门战缨衣襟,西门战缨面色大变,想要挣扎,却不能动弹,口中发出呜呜之声。   阿瑙嘿嘿直笑,连续挑开西门战缨衣带,随即伸手扯住西门战缨衣襟,往下一扯,半边雪白的肩臂就露了出来,西门战缨眼泪也几乎是在瞬间就流出来。   阿瑙又往下扯了扯,露出西门战缨胸前粉红色的肚兜,被酥胸撑起,阿瑙低头看了看自己胸脯,又瞧了瞧西门战缨饱满胸脯,一本正经问道:“你这里为什么这么大?怎么比我的还要大出这么多?”竟然伸手往西门战缨胸脯摸过去。   齐宁知道西门战缨是个黄花大闺女,更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有多么重要,阿瑙生长于苗疆,或许对这种名节之事看的并不是很重,可是西门战缨出身于正统的官宦之家,对此自然是视若生命。   “阿瑙,住手。”齐宁厉声喝道,脸上已经满是怒色:“你要玩,过来我陪你玩,别去动她。”   阿瑙却是那种不让做什么偏要做什么的性子,见得齐宁要保护西门战缨,便觉得这是齐宁的软肋,自然不肯放过,反倒是更加放肆,连手带刀,将西门战缨上面的衣服都扯到腰间,只留那粉红肚兜掩住身体。   此时西门战缨身体诸多地方都显露出来,肌肤白腻如雪,在粉红色的肚兜映衬下,白的耀眼。   雪肩如削,圆润光滑,肌肤光洁细腻,随着悲怒的呼吸,胸前的峰峦亦是上下起伏,撑衣欲裂,十分壮观。   齐宁见得西门战缨泪如雨下,知道她此时正经受极大地耻辱,心知这小妖女是难以劝服,转头看向坐在火堆边上的秋千易,只见那老毒物此时依然看着火堆怔怔出神,竟似乎陷入冥想之中一般,对阿瑙胡作非为宛若一无所知。   “秋千易,这是你教出的好徒弟?”齐宁冲着秋千易厉吼一声,“你他娘的也不管管?”   他这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力道十足,便是阿瑙也似乎吓了一跳,秋千易终是扭过头来,目光冰冷瞧向齐宁。   齐宁见老毒物的神色不善,却还是冷笑道:“秋千易,人无信而不立,离开神侯府的时候,说好一旦脱险,你会放我们安然无恙回去,难道你要失信?”   秋千易露出古怪笑容,道:“我答应放你们回去,可并没有答应待你们如上宾。”   “你该明白,安然无恙的意思,就是我们能够活着回去。”齐宁冷笑道:“你徒弟现在做的事情,你自问一个姑娘受到如此侮辱,还能安然回去?”   秋千易道:“我不杀你们,却管不了你们自己会不会自杀。”   齐宁怒极反笑,道:“秋千易,你自诩为毒中之王,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却原来是个无耻小人。”   “无耻小人?”秋千易嘿嘿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是一个正人君子?这天底下的人,都是男盗女娼,一个个假仁假义,我最厌恶的就是正人君子,无耻小人反倒是对我的胃口。”顿了顿,才道:“你说老夫是无耻小人,又是什么意思?”   齐宁道:“本来你孤身闯进神侯府,我倒还对你有些佩服,毕竟这天底之下,敢独闯神侯府这龙潭虎穴的屈指可数,你武功了得,勇气非凡,确实不是一般人。可是堂堂毒中之王,竟然欺负一个姑娘,实在让人看不起。”   秋千易听齐宁夸赞自己,那阴沉的眼眸之中倒是划过一丝得色,声音却依旧森然:“欺负姑娘?我何时欺负过姑娘?”   “你的徒弟胡作非为,和你亲自动手有什么两样?”齐宁淡淡道:“毒中之王威名赫赫,却欺负一个姑娘家,传扬出去,也不知道江湖上会如何看待毒王。”   秋千易微皱眉头,瞥了阿瑙一眼,见到阿瑙将西门战缨的衣襟扯下,露出白嫩的身体,冷声道:“给她披上衣裳!”   阿瑙立刻道:“师傅,你干嘛听他的话?”   “少废话。”秋千易对阿瑙并不介意辞色,不客气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让你做什么,以后若再争辩,休怪我不客气。”   阿瑙对秋千易终究还是忌惮,气呼呼瞪了齐宁一眼,随手将西门战缨衣裳往上扯了扯,却还是没有遮掩住。   “毒王不愧是毒王。”齐宁依稀感觉这九溪毒王似乎很喜欢听奉承话,笑道:“毒王,你看你们也已经出了城,不如将我们放了如何?说句不该说的话,毒王可别见怪,如果你一直抓着我们不放,神侯府那帮人还只以为你是害怕了他们,所以一直要将我们作为人质。”   秋千易闻言,立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齐宁一时间也猜不透他心思。   “不要觉得自己很聪明。”秋千易阴森笑道:“很多人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以为可以糊弄我,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变成了白骨。”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齐宁面前,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齐宁,目光如刀,冷冷道:“我有话问你,你老实回答,我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们离开。”   “毒王要问什么?”   秋千易想了一下,才道:“神侯府为何要抓阿瑙?是否是觉着京城的疫毒与阿瑙有关系?”   “难道与毒王没有关系?”齐宁淡淡道。   秋千易沉声道:“是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就是。”   齐宁却并不回答,只是叹了口气,道:“毒王,你们已经是大祸临头,却还不自知......!”   “大祸临头?”秋千易阴冷一笑,“我这一生,无数次遇到大祸临头的事儿,可是最终大祸临头的都是对手。”   “毒王,敢问一句,如果朝廷出兵,江湖帮会协力,一同去征剿黑莲圣教,不知毒王觉得这是否是大祸临头?”齐宁问道:“毒王是黑莲圣教的人,征剿黑莲圣教,自然也不会放过毒王你。”   齐宁分明从秋千易眼眸中发现一丝异色,只见得秋千易已经蹲下身子,厉声问道:“你说什么?朝廷出兵?”   齐宁闭上眼睛,道:“看来毒王对这次事件的后果还不清楚,也难怪会如此悠闲自得。”   “你说,朝廷何时出兵?”   齐宁微睁开眼睛,道:“毒王,你要和我说话,总不会让我一直这样躺着?你点我穴道,让我不得动弹,总不会是对我也有忌惮吧?”   “点你穴道?”秋千易冷冷一笑,一根手指探到齐宁的鼻端,齐宁立时便闻到一股极为刺鼻的气味从秋千易的指尖冒出来,难受至极,一个喷嚏已经打出来,感觉鼻腔之内酸酸的,不由抬手摸了摸鼻子,忽地发现,自己方才不能动弹的手臂竟然可以活动自如。   他瞬间便即明白,自己并非是被点了穴道,而是被下了毒,这才导致自己无法动弹,秋千易指尖传过来的味道,自然就是解毒的解药,心想这老毒王玩毒的手段倒是花哨的很,动了动身体其他部位,果然已经恢复过来。   他翻身坐了起来,虽然已经可以动弹,但毕竟时间太长,全身还有些酸麻,拱手道:“毒王手段果然了得。”   秋千易冷冷道:“少废话,你说,朝廷何时出兵?还有,你说有江湖帮会协力,又是哪些帮会?”   “哪些帮会?”齐宁笑道:“毒王,只怕就一个丐帮,就足以让你们黑莲圣教焦头烂额了。”   “丐帮?”秋千易唇边泛起冷笑:“你当黑莲圣教畏惧丐帮?嘿嘿,真是笑话,丐帮若是敢与我黑莲圣教为敌,圣教定会让丐帮全军覆没,鸡犬不留。”   “若是为敌?”齐宁道:“丐帮难道不是已经和你们为敌?你们下毒害死了他们几十条人命,你觉得丐帮会善罢甘休?京城死了那么多人,你觉得朝廷会放过你们?毒王,我也不怕告诉你,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制定征剿黑莲圣教的计划,你若不觉得这是大祸临头,我也无话可说。”   秋千易目光冰冷,摇头道:“你错了,京城疫毒,与我们毫无关系,是有人想要借刀杀人!”   ------------------------------------------------------   ps:感谢矫情先生0912兄弟的捧场,第一更先送上,稍后第二更再奉送! 第二五一章 圈套   齐宁站起身来,也不说话,径自向西门战缨走过去,阿瑙正要阻拦,齐宁立时盯住她,目光如刀,寒气逼人,阿瑙竟是被齐宁如刀的目光怔住,没敢阻挡。   齐宁走到西门战缨边上,见得她雪白的肌肤已经泛起鸡皮疙瘩,心知这屋里虽然生着火,但毕竟是寒冬时节,肌肤裸露出来,便是铁打的身子也会受寒,更不必说西门战缨,瞧见她衣衫被阿瑙刚才随意割裂,只能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先给西门战缨披上。   西门战缨有些意外,抬头看了齐宁一眼,眼睛依然泛红,脸颊上的泪痕未干,却见得齐宁对着自己温和一笑,这笑容此前西门战缨从无在齐宁脸上见到过,不知为何,此时看到齐宁就在身边,她心里竟是莫名其妙生出一丝踏实之感。   齐宁为西门战缨披上衣裳,遮掩了春光,这才回头道:“毒王,你看这样成不成,反正这个女人也没有作用,只是神侯府一名小小的衙差,你就算留在手里,神侯府也不会放在心上。他们看中的是我,有我做人质,你们师徒定然可以安然脱险。”   秋千易扭过头来,只是古怪一笑。   齐宁笑道:“你们看看,这女人根本没有什么脑子,而且武功差劲的很,又蠢又笨又无用,留在手里反倒是个累赘。”   西门战缨闻言,不禁狠狠瞪了齐宁一眼,可是心里却明白,齐宁故意这般说,目的只是为了让秋千易先放自己离开。   她此前只觉得齐宁说不出的讨厌,可是此刻却觉得这家伙顺眼了不少。   阿瑙不等秋千易说话,已经笑道:“师傅,他说这个女人又蠢又笨又无用,神侯府不会在乎,我看也有道理。神侯府既然不在乎她,咱们留在手里又嫌累赘,不如.....!”眼眸子转了转,笑嘻嘻道:“不如将她杀了,然后用化尸粉将她化了?”   齐宁心下吃惊,秋千易却已经道:“该放的时候,我自然会放。”抬手招了招,向齐宁道:“你过来!”   齐宁在西门战缨肩头轻轻拍了一下,以示安慰,这才走过去,在秋千易对面坐下。   “刚才的话,咱们还没有说完。”秋千易深邃的目光盯住齐宁,“你说朝廷有人主张征剿圣教,那又是哪些官员?是皇帝?”   齐宁摇头笑道:“皇上自然不会轻易决断,不过淮南王那干人却是极力主张对黑莲圣教动武。”   他心中却是想着,黑莲圣教神秘莫测,连秋千易这样的老毒物都是黑莲圣教的人,再加上据说黑莲圣教的教主还是个大宗师,不管朝廷最终是否真的要征剿黑莲圣教,先让黑莲圣教恨上淮南王自然不会错。   “淮南王?”秋千易皱眉道:“他很想剿灭我圣教吗?”嘿嘿一笑,道:“只怕你们也没有这本事。”   “毒王,我倒有一事想请教,你们黑莲圣教是不是和淮南王结下了什么深仇大恨?”齐宁问道:“淮南王可是从一开始就向皇上谏言,那是准备要将你们黑莲圣教置于死地。”   “深仇大恨?”秋千易冷笑道:“圣教只在西川活动,而且也并无与官府为难,你说的这位淮南王,我虽然听过此人,却从无见过,更谈不上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淮南王在事情还没有完全明了之前,就已经极力主张朝廷对黑莲圣教用兵,齐宁一直觉得奇怪,如果淮南王不是另有图谋,那么就必然是和黑莲圣教有什么仇怨,只是堂堂一个王爷,能与边陲苗人帮会有什么仇隙?   此时听秋千易这样说,更觉疑惑。   “这事情本来还有些回旋余地。”齐宁叹了口气,“可是......毒王,恕我直言,你这次闯入神侯府,只怕已经为黑莲圣教惹下了滔天之祸。”   秋千易目光深邃犀利,道:“你是说我闯进神侯府劫狱,更加坐实了罪责?”   齐宁心想你这老毒物倒也明白,点头道:“不错。京城疫毒蔓延,死了不少人,朝廷已经知道是有人下毒,而且毒药之中的蛊卵毒,出自阴阳界的金蛊虫,毒王,这金蛊虫是你培育出来,应该没错吧?”   秋千易冷笑道:“不错。”   “朝廷发现毒药,已经将嫌疑锁定毒王甚至是黑莲圣教,只不过皇上英明,并没有因为是蛊卵毒便确定一切是黑莲圣教所为。”齐宁缓缓道:“淮南王等人一心想要剿灭黑莲圣教,但是在没有确定真正的凶手之前,皇上不会轻易下旨。可是这次阿瑙被抓,毒王你闯入神侯府救人,恐怕连傻子都猜到救人的是你九溪毒王。”   秋千易脸上一寒,但随即阴冷一笑道:“知道又能如何?”   “毒王这样说,我就没法子了。”齐宁道:“神侯府正在调查下毒是否与黑莲圣教有干系,你老倒好,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恰就在这节骨眼上跑到了京城,而且还闯进去救人,眼下西门神侯一定已经将此事禀报了朝廷,朝廷既知是你救走了阿瑙,你觉得还会怀疑此事与黑莲圣教没有关系吗?”   秋千易抬手捏着自己颌下的胡须,想了一想,才道:“看来事情真的与我所想,这次是西门无痕设下了圈套。”   “西门无痕设下圈套?”齐宁皱起眉头,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秋千易嘿嘿一笑,道:“本以为你小子有些头脑,看来也是愚蠢不堪。”瞥了西门战缨一眼,问道:“那姑娘与西门无痕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齐宁一心想要隐瞒西门战缨身份,以免生出其他变故,听得秋千易忽然有此一问,心下微有些吃惊,暗想难不成这老毒物已经瞧出了什么,面上却还是镇定笑道:“不过是神侯府的一名衙差。”   秋千易盯住齐宁眼睛,嘿嘿笑道:“神侯府规矩森然,进退有致,在场众人,只有这个姑娘敢擅自出手,仅此一点,便足以说明她并非一般的吏员。”打量西门战缨两眼,也不管西门战缨正用一种冷厉目光盯着他看,秋千易忽地嘿嘿笑道:“不错,他是西门无痕的女儿。”   齐宁暗想这老毒物真是厉害,还没说话,秋千易又盯着齐宁道:“你可知道,神侯府的人并没有说谎,从神侯府设立至今,从无人敢在神侯府劫人。”   齐宁笑道:“毒王不就是第一人吗?”   “那你可知道,为何无人敢闯进神侯府?”   齐宁心想神侯府威名在外,江湖之上谁人不知,真要去找神侯府晦气,只怕自今而后日夜不宁,只是一笑,并没有回答。   “嘿嘿,你自然看不出来,神侯府的格局,本身就是按照阵法修建。”秋千易道:“不懂门道的人看不出其厉害,可是知道门道的人,便能看出神侯府的格局是六丁六甲阵,要入神侯府,不懂阵法,擅自闯入,等如自寻死路。”   齐宁和西门战缨都是微微变色。   齐宁去了神侯府几次从没有想过神侯府的格局竟与阵法有关系,看了西门战缨一眼,见她表情,便知连西门战缨也不知道这一点。   “我潜入神侯府,畅通无阻,可是如果神侯府启动阵法,我孤身一人或许能够脱身,可是带上阿瑙,那就只有五成的机会了。”秋千易缓缓道:“我一直在奇怪,为何潜入威名赫赫的神侯府,竟然会那般容易。”   齐宁隐隐觉得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惊人,问道:“毒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当时还没有想通这一点,不过刚才已经想通,神侯府抓捕阿瑙,目的本就不是在阿瑙身上,而是在我身上。”秋千易目光阴冷,火光之下,锐利无比,“西门无痕利用阿瑙作为诱饵,本就是想吸引我前去救人。”   齐宁心下吃惊,问道:“你是说西门神后知道你在京城?”   “也许他不能确定,但无论在与不在,用阿瑙为引,自然可以确定我的行踪。”秋千易冷声道:“西门无痕比你想像的知道的还要多,他一定看出了阿瑙的身份,也知道我若在京城,就不会弃她不顾。”   阿瑙此时也已经凑过来,眨着眼睛,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说他们是将我做诱饵引你出来?如果是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不早早就设下埋伏,还会等你杀进牢房救我出来?”   秋千易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有埋伏,你以为我能瞧不出来?西门无痕虽然手段不弱,可是想要拿住我,那也得掂掂自己的斤两。”顿了顿,阴冷一笑:“而且他的目的,也并不是非要抓住我不可,只要我进了神侯府,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   阿瑙还有些茫然,齐宁却依稀明白过来,神色凝重,问道:“你是说,西门神侯的目的,就是为了落实京城的疫毒与你有关?”   秋千易点头道:“不错,只要我进了神侯府,能不能抓住我,已经不重要。若是抓住了我,九溪毒王落在神侯府手中,那么神侯府想要在我头上安上什么样的罪名都可以。我若是脱身,他们依然可以向皇帝说阿瑙有同党,而且闯进神侯府劫人,朝廷当然也会相信事情是圣教所为。”捻着胡须,嘿嘿笑道:“我手里有了人质,他也知道一旦打起来,神侯府少不得要死上一些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干脆放我离开,只因为他想要的目的已经达到。”瞥了西门战缨一眼,冷笑道:“如果他仅仅是为了要杀我,就算他的女儿在我手中,他也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齐宁心下生寒,虽然并不能相信秋千易所说就是真的,可如果当真如此,那西门无痕的心机也实在是太深。   西门无痕要落实京城疫毒与黑莲圣教有关,矛头亦是如淮南王一样,直指黑莲圣教,难不成西门无痕竟然与淮南王是一伙? 第二五二章 通脉   齐宁正自犹疑,听到西门战缨那边发出“呜呜”声音,扭头看过去,只见到西门战缨正在摇头,显然是在表示秋千易满嘴胡言。   阿瑙瞅了一眼,骂道:“你再叫一声,我就在你脸上用刀子划一道口子,你信不信?”   西门战缨此时也知道这小妖女心肠毒辣,对她恨之入骨,听她这样说,知道小妖女未必做不出来。   她自然不希望小妖女在她脸上真的划出一道口子来,怒视小妖女,却终是没说话。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毒王,你们已经犯下了大错,可想听听该如何挽回局面?”   秋千易似笑非笑,问道:“你有什么好建议?”   “我若是你,现在就会放人。”齐宁道:“你将我们两个放了,回去之后,我或许可以向皇上为你们黑莲圣教说话,解释此番你是一时糊涂。”瞥了阿瑙一眼,道:“你还要将阿瑙交给我带回去,表达你们黑莲圣教的诚意,此外要利用一切手段,查出金蛊虫的卵毒落入何人之手,将真正的凶手揪出来,向朝廷证明你们的清白。”   阿瑙冷下脸来,道:“师傅,他让你将我交给他,你要听他的?我要是被他抓回去,一定会被他害死,我可不回去,要是你逼我,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秋千易却是不动声色,问道:“这样一来,我们黑莲圣教就可以免受灾祸?”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够免受灾祸。”齐宁道:“不过如果你们黑莲圣教配合,我可以尽力帮你们辩解,但前提是你们要表现出与此事无关的诚意,而且还要尽快找到真凶。”   秋千易忽然嘿嘿一笑,齐宁正不知他的意思,却见他陡然间探出手来,直往自己的脖子上抓过来。   齐宁吃了一惊,便要闪躲,可是这老毒物出手极其突然,而且速度极快,齐宁只动了一下身体,还没闪躲,便被秋千易探手掐住了喉咙。   西门战缨远远瞧着,脸色骤变,虽然被封住嘴,喉咙里却还是“呜呜”之声,又是惊怒又是焦急。   阿瑙显然也没有想到秋千易会突然出手,怔了一下,随即便咯咯笑起来,拍手道:“叫你在我师父面前胡言乱语,当我师傅是孩子,被你三言两语就能骗了?”   秋千易掐住齐宁喉咙,嘿嘿笑道:“你觉着我害怕你们朝廷会对苗疆用兵?你以为西门无痕的奸计,让我中了圈套不成?”   齐宁脖子被秋千易扼住,呼吸越来越艰难,胸口如欲迸裂。   他抬起手,抓住秋千易手腕,想要扯开,只是秋千易的这只手却如同铁箍一样,一时间难以撼动。   “出兵又如何?”秋千易阴笑道:“苗疆十万大山,那是我们的地盘,无论你们去了多少人,我保证没有一个能回来。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圣教主的命令,我早就将建邺京城的鸡犬杀个干净。此番倒好,我们没有出手,你们倒是想要对我们动手,嘿嘿,正合我意。”   齐宁心下骇然,只听得秋千易笑道:“西门无痕自以为得计,想要将京城这次疫毒栽赃陷害到圣教的身上,我倒想是我所为,只可惜圣教主有禁令。既然你们朝廷将这顶帽子扣在我头上,我受领就是。”   齐宁此时只觉得有一种窒息感,满脸紫胀,那边西门战缨拼命摇头,焦急万分。   齐宁双手拼力扳动秋千易的手腕,他力气倒着实不小,秋千易阴阴一笑,内力灌至手上,加大了气力,冷笑道:“你要为圣教在朝廷面前说好话?你当我会在乎你要说些什么?朝廷的官员,都是言而无信的小人而已。”   秋千易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他虽然精于毒药,可是武功却也是极高,修为极深,内力不竭。   齐宁只觉得呼吸艰难,双手开始没了气力,脑中想着:“我要死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双手拼尽最后气力,正以为就此死在这老毒物手中,忽地感觉手腕上一麻,却是自己双手扯动之际,手腕碰上了秋千易的手。   一瞬间,齐宁暗叫糊涂,再不犹豫,将自己的手腕贴住了秋千易的手。   秋千易只以为齐宁是在垂死挣扎,阴阴发笑,阿瑙在旁瞧见,看到齐宁脸上由白转红,然后由红转紫,倒有些吃惊,不由道:“师傅,你......你要杀死他了,他.....他要死了。”   “此人意图蒙骗我,对圣教不利,我自然要除掉他。”秋千易冷冷道:“杀了此人,圣教主也不会怪罪,咱们苗疆数十万之众,自此便可以同心协力,与楚国的兵马一较雌雄了。”   他话声刚落,忽地感觉自己手上的气力竟似乎减弱,禁不住又催动内力加大了气力,可是不催动内力还好,这内力灌入手上,虽然一瞬间气力暴增,可是只片刻,手上的气力便无缘无故地减弱。   他皱起眉头,阴寒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疑惑。   齐宁此时却是感觉到从手脉处有一股力量正源源不断地被吸纳进来,顺着手臂上的经脉连续不断地向丹田灌注。   忽然间感觉肺部有一股浊气正在向上冲,似乎是要从口鼻喷薄而出,可是那股浊气到了喉头之时,就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拦阻着,齐宁心知是老毒物掐住自己的喉咙,所以浊气无路可出,所以浊气冲到喉头,却又被逼了回去,那股浊气就在胸腔一带横冲直闯,始终是找不到出路。   齐宁本来被秋千易掐住喉咙之后,眼前渐渐泛花,可是自己手腕开始吸纳对方的内力之后,便感觉秋千易掐住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忽松忽紧,也正因如此,才能在对方力道松下之后,稍微能够呼吸一下,避免窒息而死。   胸腔那股浊气便在喉头一松的时候,立刻就往喉头冲过去,可是每当冲到喉咙处,秋千易催力而来,咽喉又是一紧,那浊气便即无路可走。   齐宁心知这六合神功的玄妙,此时正是在吸纳对方内力,当初吸纳木神君的内力,木神君便是被六合神功活活吸干了内力,变成了一具干尸。   秋千易突然要对他下死手,齐宁知道这是你死我活的时候,也知道这六合神功或许是唯一可以让自己死里逃生的法子,所以双手紧抓住秋千易的手,以手腕贴住对方,不敢有丝毫的分开。   西门战缨和阿瑙都是看着,不知究竟,秋千易此时却已经察觉到事情大是古怪。   他内力深厚,可却也正因如此,内力倾泻的速度反倒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几次注力,却都如同泥牛沉入大海,瞬间就没了踪迹。   反倒是齐宁的脸色,刚才已经窒息发紫,可是这会子竟然开始恢复血红之色。   又是连续几次催力,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秋千易心知大有蹊跷,想要抽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与齐宁的双手已经黏在一起,而且一旦用力,内力迅速就消失,手上发软,竟然一时间根本抽不出来。   秋千易自然也不知道齐宁这门吸人功力的神功其实要破解也十分简单,只要停止催动内力,六合神功便毫无用处,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天底之下却又有几人能想到要收回内力。   秋千易右手掐着齐宁喉咙,见势不妙,抬起左手,便要照着齐宁拍下去,可是手掌举起,却犹豫了一下。   此人虽然性情阴狠,但自视甚高,毒王之名在巴蜀赫赫有名,更是被苗人视为天神一般的人物。   他若要杀死齐宁,其实是个轻而易举的事情,随手施毒,便可让齐宁死的悄无声息。   只是用毒到了他这种境界,反倒不会轻易出手用毒,对付这样一个年轻的后生,举手之间便可击杀。   他本想掐住齐宁,让齐宁窒息而死,却发生这种颇为诡异的事情,若是左手一掌拍下去,固然可以击毙齐宁,但想到自己对付一个后生,还要用此手段,就等若是偷袭一般,颇有些失身份,最为紧要的是,他实在闹不明白自己的内力缘何到了手上便会消失于无形,有心弄个明白。   齐宁此时只觉得胸腹之间剧烈刺疼,体内冲撞的那股浊气越胀越大,也越来越热,有如蒸汽没有出口,胸前似乎要爆裂开来。   忽然之间,只觉得前阴后阴之间的“会阴-穴”似乎被那股冲撞的热气刺穿了一个小孔,登时便感觉一丝丝热气从“会阴-穴”通道脊椎末端的“长强穴”去。   人身“会阴-穴”和“长强穴”相距不过数寸之遥,但“会阴-穴”属于任脉,而“长强穴”则属于督脉,普通人两脉的气息绝不可能想通,便是练武修气之人,想要在任督二脉之间打开通道,令真气可以游走于周身诸穴,那也绝非易事,非但要耗费艰辛修的足以冲破经脉的内力,还要有打通之法门。   对习武之人来说,打通任督二脉之间的联系,绝非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却又是成为顶尖高手的先决条件。   齐宁莫说修炼打通两脉的法门,便是连体内的真气也是不知如何操控,想要打通任督二脉,本是痴人说梦,可是今次秋千易却偏偏掐住他喉咙,让体内的真气无路可走,又加上吸纳了秋千易的真气,积攒在丹田之内的真气被秋千易新来的内力冲撞,便即骚动起来,让体内冲撞的那股浊气变得异常的强劲,横冲直闯,在危急情势下,自行强冲猛攻,竟是阴差阳错地将齐宁的任督二脉打通。 第二五三章 因祸得福   齐宁任督二脉被打通,本来是在任脉之中横冲直闯的那股强劲内力,顿时便冲入到督脉的长强穴之中,如此一来,便一发不可收拾,登时从腰俞、阳关、命门、悬枢诸穴。一路沿着脊椎往上冲,走的俱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   然后是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一路蔓延,直至顶门的百会穴。   齐宁虽然有着娴熟的格斗技巧,而且对人体穴道了若指掌,因为六合神功的缘故,在他丹田之内也确实储存了颇为浑厚的内力,甚至不久前已经开始修炼大光明寺得来的【清经】,可是他此前并无接触过内功,甚至连内功如何调息都是茫然不知,若是无人指点,即使再练上十几年,是否能够打通任督二脉,也是未知之数。   不料在这生死悬于一息之间,竟然将任督二脉打通。   阿瑙和西门战缨见到齐宁身体似乎在抽搐,并不知道齐宁是因为内力通脉而作出的反应,在西门战缨看来,齐宁是因为被秋千易掐住喉咙,要窒息而死的挣扎,泪水扑梭梭直往下流,想要上前相救,却全身无法动弹。   秋千易被齐宁的六合神功吸走内力,一开始只是灌注到手上的内力被吸走,可是陡然之间,却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的内力宛若决堤的奔流一般,竟是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右手汹涌而去。   那奔流般的内力到得手上,便被迅速吸走,此时此刻,秋千易终于醒悟过来,眼前这个看起来随时会毙命在自己手上的后生,竟然练有奇门异术,竟是在吸取自己的内力。   这时候想要抽手,却已经是来不及。   齐宁此时虽然感觉到从秋千易手上有源源不断的内力经过自己的手脉往体内灌注,但注意力却已经不在那上面,而是在自己体内那股真气上面。   那股真气从长强穴直冲入顶上百会穴之后,齐宁只觉得颜面之上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   这承浆穴属于任脉,这一来就等若是自督返任,任脉诸穴都在人体的正面,方才是一股滚烫的真气从背后的督脉诸穴流通,此刻却是一股清凉的内息一路向下,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气海、石门、曲骨诸穴,最终又回到了会阴-穴。   如此一个周天运转下来,齐宁竟是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他此时却不知,秋千易脸色骇然不已,他更是不知,当他任督二脉打通之后,六合神功的威力才真正地显露出来。   齐宁此前初窥六合神功的门径,知晓自己身上有十一处穴位乃是六合神功的吸纳点,只要敌手触碰到这十一处穴位,催动内力,齐宁立时就能通过这十一处穴位将对手的内力吸纳过来。   可是他却不知,在这顷刻之间,非但打通任督二脉,而且六合神功有了一个可怕的飞跃。   此前六合神功需要对方催动内力方可吸纳,就等若是江河汇海,六合神功让齐宁的身体变成了吸吮内力的浩瀚大海,一旦遇到河流分支,便会吸纳过来,只是如果对方收回内力,就等若是在江河与大海之间隔开了堤坝,六合神功便无法吸纳进来。   可是齐宁此番打通任督二脉,就等若是拥有了自行决堤的工具,对手只需要稍微催动一下内力,由于六合神功的原因,便即触发了齐宁的内力流转,形成一个强大的内力漩涡场,对方即使收回内力也已经不可得,此时敌我双方的内力,却都是完全操控在齐宁的手中。   齐宁尚没有明白其中的关窍,但是体内的内力漩涡已经形成,这时候已经并非被动吸纳对方催发出来的内力,而是主动从敌手体内将内力尽数吸过来,除非齐宁收功,否则定会让对手的内力枯竭方能停止。   秋千易先前只感觉自己催出的内力被吸走,可是这时候却已经感觉,体内的真气已经完全不由自己操控,而是有一种强大的吸力强行地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向外抽取,而且抽取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决堤的大海,真气汹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阿瑙见得齐宁全身发抖,秋千易的身体竟也跟随着颤动起来,而且齐宁脸上的颜色变得越来越红润,反倒是秋千易脸上慢慢变得惨白,虽然一时间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知道事情不妙,急忙道:“师傅,你......你怎么了?”   秋千易知道大难临头,先前还顾及脸面,不想以左手击毙齐宁,这时候再想出手,却感觉全身虚脱,那左手竟然提不上气力,绵软无力,想出手已是不成。   他毕竟是见多识广,心中已然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亦知道若是这般下去,自己的内力非得被这小子吸干不可,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且不说,甚至连自己这条老命也要丢在这里,这时候想要抽回手,已经是万万不能,厉声叫道:“砍了他手!”   阿瑙一怔,很快便明白秋千易是对自己说话,瞧见秋千易惨白的脸,已经明白了几分,握紧手中寒刃,往齐宁靠近过去。   秋千易的叫声,齐宁自然是听见,心下一惊,眼角余光瞥见阿瑙往自己靠近过来,火光之下,那寒刃冰冷刺骨,闪烁着冷光,心知这寒刃削铁如泥,只要出手,自己万不能幸免,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来。   阿瑙看到秋千易全身发抖,知道事情紧迫,握着寒刃,却还是犹豫了一下,终是脸上一寒,寒刃照着齐宁已经刺过来。   齐宁心下惊骇,眼角寒光逼人,条件反射般,已经从秋千易手腕上松开一只手,往阿瑙那边挡过去。   他这也是迫不得已,实在没了法子,以手臂去抵挡削铁如泥的寒刃,就如螳臂当车一样。   却不料他手臂拍出,只听得一声闷哼,随即便瞥见阿瑙的身子如同风筝一般,竟然是飞了出去。   齐宁呆了一下,也就在这一瞬间,秋千易感觉那股黏力消失,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怪叫一声,已经向后翻倒过去,脱开了齐宁,只怕齐宁追上来,连续两个后翻,到了那火堆边上,这才站定,额头上却已经是冒出了冷汗。   齐宁听得秋千易叫声,就知道事情不妙,再看过去,秋千易已经与自己拉开了距离。   阿瑙身子飞出去之后,已经是摔落在地上,手中的寒刃也已经脱手而飞,她重重摔落在地上,挣扎两下,“哇”地一声,已经是喷出一口鲜血来,脸色惨白可怖,想要挣扎起身,却只动了两下,根本爬不起来。   秋千易见此情状,飞身过去,出手如电,已经点了阿瑙几处穴道,取了一颗药丸塞入阿瑙口中,阿瑙躺在地上,竟已经是昏睡过去。   西门战缨瞠目结舌,一脸惊讶,万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见得齐宁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西门战缨眼眸之中既有惊诧之色,却又多了一丝欣喜。   齐宁看到阿瑙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却原来他体内那股真气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后,一直在循环流通,在吸纳秋千易内力之时,齐宁体内实际上两股真气在活动。   一股是从秋千易体内吸取过来的内力进入丹田,与丹田之内储存的内力汇合在一起,而另一路便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内力。   任督二脉虽然打通,但齐宁一时间却还不知道该如何操控真气,那股霸道的内力只是在体内顺着任督二脉循环冲击,齐宁却不知道该如何将之导入到丹田之内,恰好阿瑙靠近过来,齐宁情急之下想要用手臂去抵挡寒刃,下意识之中,已经是将那股内力导入到了手掌之中,这股内气本就一直找寻出口宣泄出去,鬼使神差之中,却是被齐宁打出掌外,形成了一股劲气。   那股劲气异常的强悍霸道,正击在阿瑙身上,阿瑙却又是如何能够承受。   这短短时间之内,生死一息之间,齐宁被迫之下,却是突破了许多人十数年甚至是几十年都不可能突破的桎梏。   他非但打通了任督二脉,甚至打出了掌外之力,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   可是任督二脉被打通之后,一旦霍然而通,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气力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连头发根上都有劲力充盈,神清气明,这种感觉是两世为人从未有体验过。   秋千易处理好阿瑙,这才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盯住齐宁,神情阴冷,道:“你小子竟是深藏不露,嘿嘿,是我看走了眼。”眼珠子转动,问道:“你那是什么功夫?”   齐宁吸取他人内力,这门功夫可说是玄妙无比,秋千易明白了究竟,心中已然是升起了觊觎之心。   他毕竟是经验丰富,刚才虽然差点死在齐宁的六合神功之下,但却也明白了齐宁的深浅。   他知道齐宁内力倒也不弱,可是比之自己却还是有些差距,最为紧要的是,这年轻人的对敌经验显然是十分的浅薄,否则方才那一下,绝不会顾此失彼,因为对阿瑙出手,却给了自己脱身的机会。 第二五四章 鲜花与狗屎   小木屋外,依然是雪花纷飞,黑乎乎一片,齐宁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   秋千易双手下垂,呈爪状,却是死死盯着齐宁,竟然还往这边逼近了两步,齐宁却是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任督二脉已经打通,虽然感觉神清气爽,可是面对秋千易,却还是十分忌惮。   凭心而论,齐宁虽然在生死之间突破了内功桎梏,可是与秋千易比起来,却还是大有差距,且不说秋千易擅长用毒,便是他的武功,齐宁自问也绝非对手。   “秋千易,看来你真的是不顾族人死活。”齐宁心中盘算着一旦秋千易攻过来,就只能是利用逍遥行躲闪了。   若不是西门战缨还在这里,齐宁早便跑出小木屋,可这时候自然不能丢下西门战缨。   秋千易突然起了杀心,方才差点将自己掐死,自然不会在意西门战缨的生死,说不定恼怒之下,便将西门战缨杀了。   秋千易缓步逼近过来,冷笑道:“不顾族人死活?嘿嘿,苗人这些年受了多少欺压,我们一直忍让,可是你们却贪得无厌,得寸进尺,我们若是不反,几十万苗人迟早要被你们逼死。”   齐宁却是看到,秋千易双手如同鬼爪一样,此时在十指指尖,竟然漂浮着一层黑气。   齐宁心知不妙,秋千易怪叫一声,便要欺身上前,便在此时,却见到一物忽然从半空中照着秋千易打过来,劲风呼呼,秋千易已有察觉,立刻斜身躲过,厉声喝道:“是谁?”   便听得一个声音懒洋洋道:“都这么一大把年纪,欺负一个晚生后辈,秋千易,你自诩为巴蜀毒王,怎地连自己的身份也不管了?”   齐宁感觉那声音竟是从屋顶传过来,有些吃惊,抬头看过去,只见屋顶也是用木板所盖,一时也瞧不清到底是何人,心下却是想着,难不成神侯府的人追踪上来,出手相救?   秋千易老脸一寒,冷笑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我就是瞧瞧你是否真的不知羞耻。”那声音呵呵笑道:“见面不如闻名,以前听说九溪毒王的大名,倒也有一睹为快的心思,今日一见,实在是叫人大失所望。”便听得“咔嚓”一声响,齐宁却是瞧见屋顶竟然裂开一个窟窿,木屑纷飞之际,一道人影已经是从天而降。   秋千易早已经是连退数步,等那人落下来,齐宁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   这人一张长方脸,长着一对八字须,颌下一绺小黑须,粗手大脚,衣衫也是很不讲究,颇有些肮脏破旧,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齐宁本以为是神侯府来人,但时间的此人十分陌生,以前并未见过,而且这人亦不是神侯府吏员打扮,心知此人应该与神侯府并无干系,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要突然出手,更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   秋千易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冷厉,却也知道来者不善,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嘿嘿,我对你一清二楚,你对我却一无所知,一开始你就输了。”那人哈哈一笑,挺着鼻子嗅了嗅,竟是走到中间火堆边上,往铁锅里瞧了瞧,摇头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肉,竟然糟蹋成这个样子,煮的太久,肉就不好吃了。”左右瞧了瞧,瞅见边上有个一个大木勺,伸手拿过,在铁锅里搅动一番,嘿嘿一笑,道:“倒也没有坏透。”看向秋千易,笑道:“九溪毒王莅临中原,远来是客,我就借花献佛,请毒王吃肉如何?不过吃完这顿肉,大家冰释前嫌,就不要再打了。”   秋千易眼眸一直在中年人身上打转,阴阴一笑,道:“你是要做和事佬?只怕你没这本事。”   中年人用大木勺从铁锅里舀了一块肉,放入口中,狼吞虎噎起来,摇头道:“还是火候太过,味道不对。”虽然这般说,可是又用大木勺从铁锅里舀了第二块肉。   秋千易阴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既然知道我在这里,还敢吃肉,莫非你不怕肉中有毒?”   “毒死倒是一干二净。”中年人浑然不当回事,哈哈笑道:“毒死总要比饿死好。”将木勺中的肉块痛快放入口中,一边嚼咬一边含糊不清道:“我说九溪毒王,你在蜀边称雄,老老实实待在那边就是,又何必往中原来蹚浑水?来就来吧,你总也要搞清楚中原江湖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两眼一抹黑跑到这里来,一无所知,你能做成什么事情?”   他说话十分随意,可是语气就像一个大人在训斥一个小孩一般。   齐宁啧啧称奇,心想此人不过四十出头年纪,比秋千易还要年轻不少,但是言谈举止却显然是没将让人闻之色变的秋千易放在眼里。   秋千易江湖经验十足,对方的言行看在眼里,便知道来者不善,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来路?”   “我是什么来路,你也不用知道。”中年人道:“总之我们是不可能成为朋友,所以也就不用清楚我到底是什么人,不过你还是尽早离开中原返回苗疆的好,你劫持了堂堂锦衣侯,而且连西门无痕的女儿也被你抓来,黑莲圣教这次是要倒大霉了。”   齐宁和秋千易都是微微变色。   齐宁惊讶于此人竟然对所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心下更是疑惑,不知此人来路。   中年人用大木勺搅动着铁锅里的煮肉,也不看秋千易,宛若拉家常一般道:“我知道黑莲圣教一直以来分为两派,一派一心想要整合苗人七十二洞,与朝廷为敌,建立一个苗人自己的王国,而另一派则是希望能够与楚国和平共处,只希望能够尽可能地为苗人解决一些困境,保护苗人不为人所欺。”   秋千易神情更是阴冷。   “前一派,就是以你九溪毒王秋千易为首,所以又叫做毒派。”中年人斜睨了秋千易一眼,缓缓道:“毒派之人自视极高,目空一切,觉着苗人七十二洞一旦联合起来,有数十万之众,而且居于苗疆崇山峻岭之中,进可攻退可守,要建立苗人王国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秋千易发出阴森笑声,道:“阁下来头果然不小,连我圣教之事竟也如此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赌王难道没有听说过这话?”中年人笑道:“我劝毒王如果这次回去,别的东西倒也罢了,还是多带些书回去,多看看,或能明白一些事理。”抬起手臂,用一根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笑呵呵道:“想当年李家的势力在西川何其雄厚,楚国兵马一到,最终不还是归顺了楚国,莫非你苗人比之当年坐控蜀地十三郡的李家还要厉害?”   秋千易嘿嘿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楚国的走狗。”   中年人摇头道:“想当年大楚帝国也曾是强盛一时,可是后来君昏臣庸,民不聊生,冀州牧北堂一族起兵作乱,群雄并起,杀到了洛阳,让大楚帝国的亡国之君仓皇出逃,想要渡江远避南方,却不料就在长江边上,被一支乱军所杀,非但是皇帝被杀,就是随其南下的皇亲国戚以及文物诸官,也都在长江之畔被屠杀干净。”顿了顿,才继续道:“自此之后,天下大乱,几十年争杀毫无宁日,生灵涂炭,北方北堂一族攻城略地,更是建立了北汉帝国。而南方亦是烽烟四起,荆州长沙太守萧炎与大楚帝国皇族亦有些血脉渊源,打出了兴复大楚的旗号,起兵于长沙,却也是文韬武略,多年征战,萧氏一族却也是大致统一了南方......!”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原来在南北分立之前,亦是一个完整的大楚帝国,今日之楚国,却是沿袭了前朝的国号,只可惜疆域却比之前朝缩小了一半,而今日之楚国,也已经与昨日之大楚帝国并无多少干系。   秋千易冷笑道:“不知所谓,你说这些又是做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即便是到了今日,北汉和南楚双雄对峙,天下依旧是动荡不安。”中年人缓缓道:“身为丈夫,就该有救民的抱负,非但不能搅动天下大乱,反倒要竭尽所能让天下太平,让黎民百姓丰衣足食,过上不必担惊受怕的日子。你们苗人这么些年来,并没有遭受到战事的波及,那是你们的幸运,可是你们不珍惜如此情状,反倒要挑起事端,甚至想着要起刀兵之祸,秋千易,如果你心里真的是为了苗人,就不该将他们拖入战火之中。”   秋千易嘿嘿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个为国为民的英雄好汉了?”   中年人放下大木勺,转身面对秋千易,平静道:“我只是在和你说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不管你听不听,我总是要让你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要拖苗人七十二洞下水,那么多年以后,你的坟墓将不会有鲜花,只会是狗屎!” 第二五五章 来路不明   秋千易眼角抽动,陡然之间,身体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了中年人。   齐宁只是看到秋千易宛若化作一道闪电般的影子扑向中年人,劲风忽忽,心下骇然,暗想这老毒物的武功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厉害,也幸亏这中年人突然出现,否则自己只怕真要死在这老毒物的手中。   秋千易双手十指已经变成暗灰色,十指如同鹰钩般抓向中年人。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中年人身影微微一闪,瞬间就没了踪迹,齐宁正自惊讶,已经看到中年人闪身到了秋千易身后。   “赤练阴爪固然狠毒,却是伤人伤己。”此时那中年人竟还有闲隙说话,“最多再有五年,你必将深受其害。”   秋千易身形倒也是迅速,中年人闪到他身后之时,他也已经侧身移开,右爪再次抓向了中年人。   那中年人却已经抬起左手,迎着秋千易的手爪拍过去,看上去轻描淡写,而另一只手竟然还背负在身后。   秋千易双手交错,连续攻出,那中年人独臂单手,却是将秋千易打出的招式一一化解。   齐宁在旁只看到两人手影纷飞,你来我往,虽然依稀看到两人招式变化多端,可却根本看不清究竟是如何变化。   只是中年人单手就能够应对秋千易双手,显然武功是在秋千易之上,心下竟是松了口气。   齐宁不知中年人来历如何,亦不知是敌是友,但是方才那番话正气凛然,只觉得这中年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秋千易双手缠绕着一股灰气,心下有些吃惊,忍不住叫道:“前辈,小心他用毒。”话一出口,便想这中年人对秋千易的来路一清二楚,自然知道这老毒物阴狠毒辣,既然交手,自然会小心提防,倒也不必自己出言提醒。   忽见到中年人往后退一步,正以为是被秋千易逼退,却见得中年人双腿微屈,单手在胸腹前画了一个半圈,尔后手背向外推出,到得中途,却猛然一翻掌,齐宁这次却是看得清楚,只觉得这招式颇为古怪,隐隐听到一股风雷之声,正不知是什么功夫,却听得秋千易“哎呀”叫了一声,竟是向后飞了出去,落地之时,身形晃动,抬手捂住胸口,脸色竟是变得发白。   中年人并不趁势追袭,只是淡淡笑道:“人不可有二心,你一心钻研毒药,武功之上总会有所疏慢,连我都打不过,想要在中原妄为,只怕还不到火候。”   却见到秋千易忽地吐出一口鲜血来,身体摇摇晃晃,似乎要摔倒。   只是此人倒也了得,硬是挺住,拱手道:“阁下武功了得,真是钦佩。”   “你们黑莲圣教大祸临头,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苗疆,禀报你们教主京城发生的事情。”中年人淡淡道:“黑莲圣教教主这些年来,并没有做什么大恶之事,看来也不是大恶之徒,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先放你一次,只是如果下次还要遇见你为非作歹,可莫怪我不留情面。”   齐宁看不出内情,秋千易交手之后,却知道自己碰上了真正厉害的角色,心知自己武功及不上这中年人。   他却也是个识时务之人,客气了一些,问道:“京城之行的点点滴滴,自然要向圣教主禀报,若是圣教主问起阁下的身份,不知我该如何回禀?”他显然并不甘心被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高手击败,毕竟在巴蜀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被人所败,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实在是太过丢人。   中年人根本不理会,只是道:“你是否准备留在这里?”语气之中,已经带着一丝威胁之意。   秋千易虽然心下不甘,但实力不济,无可奈何,只能过去抱起了阿瑙,瞥了齐宁一眼,再不多言,匆匆而去。   齐宁跟着除了小木屋,瞧见秋千易抱着阿瑙去的远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向那中年人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中年人只是微微一笑,走到铁锅边上,盯着那铁锅里的煮肉,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前辈为何说可惜?”齐宁道。   中年人笑着指了指铁锅道:“我是可惜这一大锅肉,这可是野猪肉,要是好好用料,味道比现在要鲜美十倍。本来这般也可以将就吃,现在倒好,连汤也喝不成了。”   齐宁诧异道:“前辈方才不还在吃肉吗?”   中年人笑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现在一口汤下去,保准七窍流血而亡。”   齐宁一怔,瞬间明白过来,骇然道:“前辈是说,秋千易那老毒物临走之前,往铁锅里下毒了?”   “你倒是聪明。”中年人笑道:“他吃了亏,总是不甘,临走前总要做些手脚,若是得手,不正好取了我性命?”   “可是......我并没有看到他下毒。”齐宁记得秋千易和中年人交手之后,根本没有靠近过铁锅。   中年人哈哈笑道:“若是被你瞧见,他还能叫毒王?”神情变的严峻起来,道:“以后若是见着此人,定要小心,他武功虽然并不算顶尖高手,可是用毒的功夫当世并无几人能比。”   齐宁心想以我目前的武功,正要被那老毒物找上,小心也是无用,问道:“前辈,你既然知道这老毒物不是什么好人,为何还要放他离开,何不干脆.....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中年人似笑非笑道:“他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他?而且他是黑莲圣教的人,若是杀了他,那可是要与黑莲圣教结下生死大仇。”   “前辈武功如此高明,难道还会怕什么黑莲圣教?”齐宁笑道。   中年人瞪了齐宁一眼,道:“你小子别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身在江湖,多交朋友少结仇家,难不成因为你瞧他不顺眼,我便要杀了他?”他虽然是责备,可是却并无恶意,反倒让齐宁有一种亲切之感。   忽地齐宁一拍脑袋,“哎呀”叫了一声,中年人皱眉道:“怎么了?”   齐宁懊恼道:“忘记让那老家伙给战缨解毒了。”转身往西门战缨跑过去,西门战缨靠墙坐着,身体依然不能动弹,齐宁到得边上,将塞在西门战缨口中的东西拿了出来,西门战缨这才深吸了几口气。   “战缨,感觉如何?”齐宁问道。   西门战缨白了齐宁一眼,道:“你说我感觉如何?我现在不能动弹,方才本想提醒你让那老毒物给我解毒,可是不能说话,你就那样放他走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宁习惯她的冷言冷语,笑道:“你再废话,小心我将你嘴巴再堵上。”随即皱眉道:“你也不用担心,这毒好像只是让人不能动弹,并不伤人性命,总能想出法子来。”   中年人走过来,打量西门战缨几眼,向齐宁道:“你先退开。”   齐宁往边上退了退,中年人抬起一只手,张开手掌,西门战缨便感觉一股吸力将她扯动,身体与墙壁瞬间拉开距离,中年人手腕微转,西门战缨身体便即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身,中年人一掌已经照着西门战缨的背心拍过去。   齐宁吃了一惊,正要出手相救,可是中年人速度极快,间不容发,齐宁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只是见得西门战缨依然是坐着,并无异样,心知中年人并非出手伤人。   外面寒风呼啸,西门战缨雪白的脸庞却渐渐泛红,但是没过多久,脸色又有些发白,而她的额头之上,竟是渗出汗珠子来。   片刻之后,只见到中年人收回手掌,右手食指探出,在西门战缨背部连续点了数下,忽听得西门战缨“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落在地面之上,只见那血液竟然有些发紫,齐宁已经明白过来,这中年人是在为西门战缨逼毒。   中年人已经收回手,道:“不会有什么太大事情,不过中毒时间太久,还有些残余无法逼出来,你们回去之后,找些药物调理一下就好。”又笑道:“你是西门神侯的大小姐,西门神侯知道如何帮你清毒,这残毒在完全清除之前,可能还会有些遗症,在此其间,不要动武,更不要动怒。”   西门战缨身体虽然依旧绵软无力,可是却已经能够稍微动一些,想要站起身,却感觉浑身上下有一种虚脱感,一时间却是站不起来。   “不用急着起来。”中年人道:“毒液刚逼出去,九溪毒王的毒药,没有那么容易回府,先好好歇息几个时辰,应该可以恢复一些。”   西门战缨微微点头,道:“多谢前辈。”   齐宁忙过来,道:“来,战缨,我扶你躺下歇息。”要去扶着西门战缨,西门战缨瞪了他一眼,自己勉强靠到墙边,紧了紧齐宁之前给她披上的衣裳,靠在了墙壁上,觉得浑身发软,只能暂且休息。   齐宁转身看向中年人,拱手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敢问前辈......!”他话还没说完,却见得中年人古怪一笑,竟是欺身上前,一掌向自己拍过来。   齐宁脸色大变,想不到这中年人会对自己突然出手,条件反射般,右腿斜走,自然而然地踏出了逍遥行。 第二五六章 形魂兼备   中年人掌风如影随形,似乎就在脑后,齐宁心下大是吃惊,实在不明白这中年人为何又会对自己出手。   逍遥行一走起来,后面的步伐也就顺理成章地踏出来,齐宁却只感觉那中年人似乎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宛若鬼魅一般,虽然对方也没能触碰到自己,但那股子掌风似乎始终在自己的背脊缠绕。   西门战缨见到中年人出手袭击齐宁,也是大吃一惊,随即看到齐宁竟然如同鬼魅般闪开,而且走出极其诡异的步法来,先前也并不觉得齐宁有多潇洒,可是这步法一走出来,竟是觉得齐宁身形飘逸,潇洒无比,宛若遨游天上的神仙一般,更是诧异。   前番打擂台,齐宁虽然击败了那个大个子,西门战缨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厉害,只是觉得齐宁毕竟是出自武勋世家,身手根基倒也有一些。   可是今日先是一掌击飞阿瑙,如今又走出这古怪步法来,西门战缨愈发觉得这个平时没个正型的锦衣小侯爷深藏不露,恐怕之前实在是太过小觑了他。   小木屋内并不算宽敞,齐宁身形变幻莫测,又是一脚踏出,忽地感觉身前似乎有东西挡住,脚下一顿,便感觉肩头已经被拍了一掌,这一掌力道并不轻,可是齐宁却并无任何不适之感,甚至都没有后退一步。   他有些奇怪,之前瞧见中年人和秋千易对阵,秋千易竟是被中年人一招极为古怪的掌法所击伤,可此刻自己被他一掌击中,怎地却毫无感觉。   正自诧异,却听到那中年人的笑声响起,道:“不错,根基是有的,只可惜悟性太差了些。”   齐宁不明白中年人此言是何意思,只见到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前,呵呵笑道:“你刚才那套步法,倒也十分玄妙,只是你拘泥不知变通,否则定会大有进步。”   “啊?”齐宁奇道:“前辈的意思,晚辈不大明白。”   “创下这套步法之人,确实是聪慧绝伦,乃是一等一的人物。”中年人道:“想来你学到这套步法的时候,并无人指点,所以只知保守成规,按照它原来的套路来走,我且问你,这套步法从起步到收步,实际上是一个大巡回,也便是说,按照原来的套路去走,毫无变通,最后只能走回到原处,你要真是遇上对手,难不成就绕着圈子在一个地方来来回回?”   齐宁眼眸之中显出惊讶之色,只因为这中年人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逍遥行的弊端所在。   齐宁对这套步法如今已经是十分纯熟,从最开始修习逍遥行时的步伐僵硬,到如今已经有了飘逸潇洒之姿,进步却也是十分神速。   只是他却也觉得,这逍遥行走下来,只是在一个小地方绕圈子,虽然遇上对手,以逍遥行确实可以闪避对方,却也无法籍着逍遥行远遁,此时听得中年人一语道破天机,竟是情不自禁拱手道:“前辈慧眼如炬,还请.....还请前辈指点!”   中年人微微一笑,想了一想,才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套步法确实是极为罕见,只可惜让你这样用,有些暴敛天物。”走出一个动作,道:“你方才走出这一步的时候,接下来其实有三种选择,你做出的选择虽然也并无错,但却是以攻为守的步法。”   齐宁有些茫然,奇道:“前辈的话,晚辈有些听不懂。”   “真是榆木脑袋。”中年人忍不住骂了一句,道:“你可知道,你走出来的步法,千变万化,可攻可守,方才你的套路,乃是用来对敌之用,并非逃命所用。”见齐宁还有些茫然,禁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在齐宁额头上瞧了一下,道:“传你这套步法的人,只是借助这套步法用来与对手比斗,所以只是在小圈子里环绕,目的是想要找到机会出手。可是这套步法只要稍加变化,便可以躲避对手,远遁脱身。”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兴奋道:“前辈是说这套步法真的可以逃命?”   中年人见齐宁一脸兴奋,没好气道:“男子汉大丈夫,遇敌便想着逃命,还有没有骨气?”却还是道:“其实这套步法只要掌握起精髓,完全可以任意而行,就好比刚才那一步,固然可以向你那般走,亦可以这样。”说完,左斜跨出一步,然后一个半转身,往后退了一步,含笑问道:“你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齐宁心下却是大为惊讶,心想这中年人的眼力当真是了得,自己不过是走了不到一遍,这中年人竟然已经将自己所走的步法记在了心里。   他唯一沉思,才道:“前辈后面连接的步法,似乎跳过了不少......!”   中年人笑道:“这就对了,这套步法的玄妙就在于随心所欲四字,若是一味拘泥原有的框架,只怕创下这套步法的人也要骂你愚钝不堪。”   齐宁被这中年人一提点,脑中竟似乎豁然开朗,只觉得在这逍遥行上,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来。   他心下这时候却是明白,这逍遥行既然称为“逍遥”二字,本就是如中年人所说,乃是要随心所欲,本来的那套步法,只是逍遥行步法的基础而已,而其灵魂并非是拘泥于步法本身。   逍遥行的步法不到五十步,当初自己是依照石壁上的顺序练习,如今看来,这套步法本身本就不是拘泥顺序,而是在这几十步之中随机应变,真要钻研起来,却也并非三五日就能得成。   一想到此点,齐宁只觉得大是欣喜,拱手道:“前辈一语惊醒梦中人,晚辈感激不尽。”   “刚才试了一下你的功力,体内倒是内力浑厚。”中年人上下打量齐宁一番,“你不到二十岁,如何能够有如此深厚功力?”   齐宁心想木神君少说也是有几十年的功力,此外在忠陵别院吸取了数名侍卫的功力,加起来亦是不少,今日又吸取了秋千易一些功力,真要说起来,自己体内的内力只怕没有多少人能相比。   只是中年人这般询问,齐宁却不知如何回答。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这中年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虽说到现在为止,这中年人看起来是敌非友,不过人在江湖,齐宁可不会轻信他人,江湖之上厉害的角色多如牛毛,谁知道这中年人是不是装作好人。   六合神功玄奇无比,自己也是机缘巧合才得到,他知道这门功夫可说是极其罕见,江湖中人若是晓得有这门神功,绝对是想尽方法也要得到,若是据实以告,谁能保证这中年人不会动心思?   见齐宁犹豫,中年人却是哈哈一笑,道:“你任督二脉似乎刚刚打通,可是我瞧你内力只是储积丹田,并不会运用,这岂不是坐拥宝山却身无分文?”摇头叹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齐宁此时对这中年人是打心眼里佩服,这家伙不但看几眼就能记得逍遥行的步法,而且竟然对自己的内力情况了若指掌,让人不得不钦佩。   “前辈......前辈好事做到底,不如.....不如教教我如何?”齐宁心想这家伙能够轻易击退秋千易,武功深不可测,如果能得此人指点,势必是莫大的幸事,所以厚着脸皮恳求道。   中年人抬手摸了摸八字须,似笑非笑,道:“你让我教你如何运用内力?”   “还请前辈指点!”齐宁这时候却是神情肃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中年人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想让我教你,我却要瞧瞧你有没有那悟性,我现在练一套功夫,你若是能记下,我倒可以考虑一番。”他话声刚落,猛然间探出手来,已经在齐宁面前演示起来。   若是换做一般人,只怕还不能回过神,好在齐宁反应异常机敏,中年人身形一动,便睁大眼睛瞧着。   中年人这一套功夫打下来,行云流水,劲风阵阵,倒也不如何的复杂,齐宁眼也不眨,从头看到尾。   等一套功夫打完,中年人才收手笑道:“如何,这一共是十六式,浑然一体,对付顶尖高手或许派不上多大用途,可是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嘿嘿一笑,问道:“你记下了几招?”   齐宁也不说话,抬起一只手,推了出去,便在中年人面前模仿起来。   他动作比起中年人,却是要慢上许多,更谈不上行云流水,有时候打出几招,身体便顿住,想了一想,才继续下去,等一套功夫打完,中间竟是停了四五下,虽然完全没有中年人打出来的那种味道,但是大体的动作招式却都是记了下来。   中年人眼睛闪着光彩,拍手笑道:“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不错不错。”   “前辈是说,可以教我运功?”齐宁喜道。   中年人哈哈一笑,招了招手,示意齐宁靠近,附耳说了一番,这才问道:“你可记住?”   齐宁还有些迷茫,中年人道:“招式是形,内力是魂,没了招式只有内力,有魂无形,只有招式却无内力,有形无魂,若要形魂兼备,便要招式与内力相融。”嘿嘿一笑,瞥了西门战缨一眼,道:“便像这世间的男人和女人,没了女人,男人毫无趣味,可是女人却也是少不了男人的。”   西门战缨虽然浑身酥软无力,但耳朵却是很灵,见中年人往自己这边瞟了一眼,又说出这话来,便觉得脸上一烫,本来对这中年人颇有些敬佩,此时印象却打了几分折扣,暗想本以为是个高人,却原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宁却觉得中年人这比喻十分亲民,呵呵笑道:“正是正是,前辈这话说得一针见血。”   “别嘻嘻哈哈。”中年人却是瞪了齐宁一眼,道:“你就用我教你的招式,按照我和你说的方法试一试能不能催动内力。”   齐宁想了一下,微微点头,摆好姿势,探手出去,心念所致,按照中年人所说的法子,一手打出之时,便感觉丹田之内的内力竟然像激流一般,瞬间便冲到了手上,一时间只觉得整个手坚若金刚,劲力十足。 第二五七章 推山手   齐宁欣喜万分,欢声道:“成了,前辈,这......这可真的成了。”   一直以来,存有内力却不得施展,让齐宁甚是苦恼,中年人附耳对他传授内劲外铄之法,他只觉得颇有些简单,还有些将信将疑,可是一试之下,竟然真气贯通,自是欢喜不已。   中年人笑道:“这就成了?武学之道,并无止境,你才刚学会运气法门,还差得远。”   齐宁脸上一热,却还是笑道:“前辈的运气法门如此简单,我还以为运气十分艰难。”   “大道化简,如此道理你也不懂?”中年人叹道:“有些事情越是简单,却越是难成。不过内劲外铄之法并非深奥学问,最紧要的是你身有内力,你若是毫无内力根基,便是再简单的运气法门,那也无济于事。”   齐宁微微颔首,道:“前辈说的是。”忍不住问道:“前辈刚才所授,不知是什么功夫?”   “那倒也不是什么深奥武功,叫做推山手,你多加练习,自保应该是绰绰有余。”中年人想了想,才道:“同样一支笔,执笔之人不同,用途也是不同。有的信手涂鸦,有的却是能够写出留传千古的名篇,亦有人可以描出锦绣山河,全凭各人如何运笔而已。”   齐宁立时明白中年人意思,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推山手招式虽然简单,但用心苦练,也能威力十足。”   中年人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道:“你倒也懂了几分。”顿了顿,才道:“你体内的内力虽然雄浑,但混杂不清,还是要多多练气,将之融和一体,为己所用。目下你体内的内力多属阴柔之力,实非正道,回去之后,还是找人请教,实在不成,大可以往大光明寺去,那是佛门正宗,内力的路数刚正,对你大有裨益。”   齐宁心想难不成这中年人竟然知道自己与大光明寺的关系?忍不住问道:“前辈,能否请教你尊姓大名?”   中年人摆手笑道:“今日前来,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倒也不必留下名姓。”   齐宁见对方不留名姓,不好多问,只能道:“不管怎样,多谢前辈今日的相救之恩和指点之恩,若有闲暇,可到锦衣侯府坐一坐。”   “哈哈哈,我可不习惯去那样的地方。”中年人背负双手笑道:“罢了,我该走了,你好自为之。”   齐宁忙道:“前辈,这深更半夜,外面风雪不小,你......!”   “各人有各人的事。”中年人微微一笑,抬步便走,齐宁见他要走,叫了一声,中年人回头道:“还有事?”   “那个.......!”齐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忽地道:“对了,前辈,恕我冒昧,先前......先前你打伤秋千易那一招,十分厉害,那.......!”   中年人露出古怪笑容,问道:“你小子该不会是想学那招功夫吧?”   齐宁知道那一招厉害无比,连秋千易那等高手都被那招打伤,厚着脸皮笑道:“前辈说推山手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可是......可是如果秋千易日后来找我麻烦,前辈又不在身边,我......!”   中年人立时发出大笑之声,道:“你小子还真是贪得无厌,你想学那样的武功,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以你目前的修为,强行修炼,有害无益,只会自伤其身。而且......嘿嘿,你当那套武功是谁都能练的?我若真要传给你,你知道真相,只怕是不敢学的。”   “不敢学?”齐宁一怔,正要询问,却见得中年人身影一闪,已经消失不见了踪迹,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齐宁跑出门外,只见到大雪纷飞,那中年人竟如同上天遁地一般,早已经没了踪迹。   齐宁呆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转身回到小木屋内,铁锅下的火堆已经黯淡下来,却是木柴快要烧尽,好在屋角堆着一堆干木柴,齐宁往火堆上添了木柴,火势顿时又旺起来,这才走到西门战缨边上,只见到西门战缨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战缨!”齐宁轻叫一声,西门战缨也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动也不动,更不理会。   齐宁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瞧见屋角竟然有兽皮堆着,过去瞧了瞧,发现是两张兽皮,早已经晾干,拿了一张放在火堆边铺下,另一张送到西门战缨边上,盖在了她身上。   他此时心里倒也有些忐忑,那来历不明的中年人来去匆匆,却不知道秋千易是否真的离开,若是那老毒物隐藏在附近,去而复返,那可就大大麻烦了。   可是在这风雪之夜离开此处,却也不知道将往何处去。   他顺手将地上的兽皮拿起,披在身上,走出小木屋,带上门,绕着小木屋转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小木屋座落在一处山脚下,小木屋后面,便是黑乎乎的一座大山,树林茂密,只是夜色深沉,也不知道绵延多远。   四下里除了这小木屋,再无其他地方有一处灯火,更无一处房舍,夜色之下,只有这小木屋孤零零地在山脚下。   此时齐宁根本不知身处何处,而且这场雪下的毫不停歇,风雪之夜,能见度亦是极低,风声呼啸,亦是辨不清楚方向。   外面十分寒冷,齐宁只能绕了一圈,回到小木屋内,此时却已经明白,这小木屋里本是有几名猎人,却被秋千易经过这里,惨遭横祸,那几具尸首却都被化尸粉所化,没有留下一丝行迹,即使有血迹,也是被积雪所覆盖。   回到小木屋,齐宁关上木屋的门,拴上了门闩,只是出门转了一圈,就感觉寒意逼人,忙到火堆边上,将兽皮铺在地上,坐在兽皮上烤火取暖。   四下里除了风雪之声,再无其他声音,天地寂寥,还真是有些瘆人。   齐宁双手放在火堆边上烤火,脑中却在寻思着那中年人的来历。   中年人出现的十分突然,这里地处山下,可说是荒郊野外,如此风雪之夜,齐宁自然不会相信他是途经此处,很可能是一路追踪秋千易到了这里。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与这中年人素未谋面,并无交情,为何此人会出手相救?   若说此人行侠仗义,可是后来却为何又要指点自己内劲外铄之法,甚至还传授了自己一套推山手?   毫无疑问,能够将秋千易轻易击退,这中年人的武功自然是深不可测。   齐宁对当今江湖了解的并不多,也只是从段沧海等人口中略知一二,当今天下的五大宗师,齐宁倒是记着,可是这中年人明显不会是其中任何一个。   东海白云岛主莫澜沧是赤丹媚等人的师傅,而且是东齐国师,赤丹媚年纪就不小,莫沧澜自然更不会只有四十岁上下,而且他远在东海白云岛,绝不可能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至若剑神北宫连城和北汉的北堂幻夜,自然是更不可能,年纪合不上,青藏大雪山的逐日法王,自然更无可能。   那中年人击伤秋千易的招式十分奇特,威力极大,齐宁本是想厚着脸皮让其传授,可是中年人却说那门功夫并非谁都可以去学,而且还说什么如果知道真相,他就算教,齐宁亦不敢学,这更是让齐宁大感疑惑,心想那般厉害的武功,当真要传授,自己求之不得,怎会不敢学?   想必是那中年人并不想传授,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而已。   他神思天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丝毫没有头绪,心知连秋千易也猜不透中年人的身份,自己想破脑袋也是无济于事。   想到自己刚刚学会内劲外铄之法,虽说方才豁然畅通,不过也担心是否是偶然,当下试着中年人传授的法子调运内力,却发现当真是顺畅非常,此时调运丹田之内的内力,就宛若操控自己的手脚一样,十分轻松自如。   他心下大是欢喜,只是片刻之后,竟感觉浑身有一种疲倦感,而丹田之内,甚至泛起一种空虚感。   齐宁立刻就明白,显然是调运内力导致疲惫,丹田空虚亦是因为自己连续从中调出内力之故,当下急忙收手,正要躺下歇息片刻,忽地听到边上传来声音,扭头看去,只见到本来靠在墙壁上的西门战缨此时竟是斜躺到了地上,身体竟似乎是在发抖。   齐宁皱起眉头,翻身而起,几步跑过去,蹲下身子,只见到西门战缨俏脸有些苍白,身体果然是在颤动,心下微惊,忙问道:“战缨,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西门战缨眼睛睁开一条缝隙,轻声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冷......!”   齐宁一怔,伸手抓起西门战缨一只手,西门战缨吃了一惊,想要挣脱,却是全身绵软无力。   齐宁握住西门战缨玉手,心下微沉,只感到西门战缨的手儿就像寒冰一样,又探手去摸西门战缨额头,同样是冰冷无比。   西门战缨有气无力道:“不用......不用你管,你.....你不许碰我!”   “废话,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有心思斗嘴?”齐宁没好气道,二话不说,将西门战缨横抱而起,道:“去火堆边。”   西门战缨被他抱起,又羞又恼,想要反抗,却是无力,无可奈何,被齐宁抱到火堆边,放在了那张兽皮上躺下,又用另一张兽皮给她盖好,这才问道:“是不是舒服一些?”   西门战缨躺在火堆边,也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齐宁心知这应该是西门战缨体内的残毒之故,中年人虽然为西门战缨逼出了毒液,却也说明因为时间过久,体内还留有一丝残毒,虽然不会伤及性命,却多少还是有些反应。   他心下颇有些恼恨,暗想秋千易那老毒物配制的毒药当真阴毒,又后悔被那老毒物走脱之前,没有让他给西门战缨解毒。   片刻之后,依然见到西门战缨娇躯瑟瑟抖动,伸手再次探了一下西门战缨额头,依然是冰冷得很,似乎在火堆边上也并无多少缓解,非但如此,她光洁的额头上,竟然还冒出丝丝冷汗来。   齐宁神情凝重,心想难不成那中年人判断失误,西门战缨体内之毒还是十分严重?   这小木屋之内,除了两张兽皮和火堆,再无其他取暖之物,他想了一下,起身又将自己身上衣衫脱下,最后只留最里层的衣物,其它俱都盖在了西门战缨身上,柔声道:“不要担心,挺一挺就好。”   西门战缨微睁开眼睛,看到齐宁将衣衫俱都给自己盖着,只留一件衣衫,心下却是大为感动,轻声道:“不要.....,你.......你会冻着,快......快穿好衣衫。”   齐宁笑道:“我是铜皮铁骨,抗冻,不用担心。”随即嘿嘿一笑,眨眨眼睛,道:“战缨,我忽然发现,你似乎开始关心我了,怎么,被我的玉树临风所吸引?”   西门战缨又好气又还笑,白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谁.....谁会关心你这.....你这劣徒......,你......你滚开......!”却感觉浑身冰凉,咬紧牙关,瑟瑟发抖。 第二五八章 棉股   齐宁嘿嘿一笑,也不多言,在一旁坐下。   火堆里的木柴烧得正旺,噼里啪啦作响,那火焰闪动,如同在跳着妖媚的舞蹈,齐宁盯着火堆,若有所思,忽听得西门战缨轻哼一声,急忙瞧过去,只见到西门战缨瑟瑟抖动,娇躯已经卷缩一团。   齐宁忙过去轻声道:“战缨,是不是很难受?”   西门战缨也不说话,只是呻吟似地细语轻嗯,显得迷迷糊糊,齐宁再次去探,冰的冻手。   他只怕这样下去,西门战缨便要被生生冻死。   可是下木屋内再无其他取暖之物,连火堆烧的这么旺,西门战缨身体也无丝毫回暖。   西门战缨额头渗出的汗珠子亦是十分冰凉,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一咬牙,再不多言,往西门战缨边上躺下,西门战缨面对火堆侧躺着,齐宁便在她身后侧躺着,环手往她腰肢上抱过去。   西门战缨身体微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抗拒,口中却只是轻哼一声,迷迷糊糊之中显然也不大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齐宁隔着兽皮抱着西门战缨腰肢,却感觉颇有些别扭,而且知道这样隔着兽皮根本无法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到西门战缨身上,犹豫一下,将兽皮掀起,更是贴近过去,然后将兽皮在上面盖了。   西门战缨身体侧躺,娇躯蜷缩,本就丰满挺翘的臀部更是拱起,这让齐宁要贴住她身体为她取暖的时候,小腹便只能往那圆滚滚紧绷绷的硕臀靠过去。   他自然早就发现西门战缨的臀儿比一般人要丰满的多,而且胯骨甚宽,和她纤细的腰肢比起来,屁股也就显得十分的丰硕,此时贴近过去,才发现这姑娘的臀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瞧,而且形如一个成熟的水蜜-桃,紧绷绷的质感十足。   臀儿往上去,那腰肢就似乎是突然凹下去一个深坑一般,所以如此一比,更显曲线起伏。   西门战缨的身体就宛若冰块一样,兀自在瑟瑟发抖,齐宁本来还有些顾忌,心想西门战缨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自己这般为她取暖,对自己来说倒是无所谓,可是对一个姑娘家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妥。   可是西门战缨此刻身若冰窖,冰的怕人,只担心若是不想办法,这姑娘只怕要被活活冻死。   事急从权,也只能不去管其他。   一开始还有些顾忌,可是西门战缨身体瑟瑟抖动,齐宁在也不去管其他,身体更是贴近,胸膛贴住了她玉背,而小腹处贴紧她翘臀。   饱满的翘臀就像隆起的小山一样,凹入到齐宁腹间。   她自幼习武,虽然武功谈不上有多厉害,但毕竟基本功十分扎实,也正因如此,身上肌肤虽然白皙,可是肌肤的弹性却比一般人要强得多。   习武之人,最开始的基本功都是练习下盘功夫,站如一棵松,若是下盘不稳,什么武功也是练不得。   正因如此,西门战缨的双腿便异常的浑圆结实,那饱满翘臀更是软中带劲,虽然肉滚滚的十分丰满,却并非脂肪赘肉,而是实打实练出来的肌肉,此时就算是迷糊不清浑身发软之下,蜜-桃般的臀儿却依然是紧绷有力,却又不失柔软丰润。   齐宁抱着西门战缨腰肢,忍受着从西门战缨身上传过来的寒意,自己倒觉得有些冷得厉害,可是却又不敢放开。   好一阵子,齐宁终于感觉西门战缨因为寒冷而颤动的娇躯竟然慢慢平静下来,便是她身上的体温,明显也已经升高了不少,不似先前那般冰冷。   齐宁心下暗喜,心知这样的方法确实奏效。   忽地感觉西门战缨娇躯微微动了一下,那窝在自己腹间的臀儿却是微微动了动,齐宁毕竟是血肉之躯,一开始只想着为西门战缨驱寒,但是一个香香软软的大姑娘抱在怀中,而且那团紧绷的臀儿就窝在自己的腹间,若是毫无反应,那也实在是有违常情。   他腹间有些发热,那股热浪顺着小腹向下蔓延,早已经起了一些反应,忽听得西门战缨又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吟,似乎是从鼻腔之中发出来,翘臀又轻轻动了动,这一次竟是往齐宁身体挤了挤,似乎是要挤到齐宁的身体内。   齐宁心里明白,西门战缨此时神志迷糊,浑然不觉,并不知道自己抱着她,迷糊之中,显然是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温暖,所以不自主地往温暖处贴近,否则西门战缨若知道自己这般抱她,只怕早就大呼小叫起来。   西门战缨自然不知,她这般摇晃着翘臀,却是让齐宁大是难受,下面早已经是一柱擎天,而且顺理成章地杵到两瓣缝隙之中。   丰-臀挺翘,那中间的股缝也就十分深邃,虽然隔着衣物,齐宁却依然清晰感觉自己杵在极为柔软之处。   他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当真是他娘的要命,西门战缨此时迷迷糊糊,齐宁自然不能乘人之危,否则要是这姑娘清醒着,齐宁恨不得立时就狠命杵入,将之就地正法,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如果西门战缨神志清醒,自己也不可能有机会这般抱着她。   人家正忍受痛苦,自己却这般顶着她,虽然西门战缨暂时不知,但齐宁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微微向外收腹,想要抽出来,可是从那紧绷绷的地方往后退的一瞬间,竟是说不出的爽快,从头到脚一阵激灵。   “不......不要......!”齐宁正自浑身发烫之时,忽听到西门战缨细声呢喃了一句,也不知道她这“不要”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她已经察觉自己这般,所以才让自己不要这样?又或者是.....自己顶在那柔软处,连她也觉着有些舒服,不让自己退出来?   “你.....你不要我出来的,以后.....以后不能找我麻烦。”齐宁老脸发热,轻声嘀咕着,一手抱紧西门战缨腰肢,下身微挺,往前轻轻耸入,便一点点挤进那两瓣肥美诱人的棉股之间,虽然隔着衣物,并无实际的接触,甚至还不曾碰到她要紧妙处,可是西门战缨棉股太过丰美挺隆,股缝便如同深邃山谷一样,却偏偏又是黄花大闺女,两瓣肥美棉股夹合的极紧,此时齐宁有意识往里挤入,竟感觉与破她身子并无区别,浑身上下甚至有些哆嗦,畅美非凡。   以前只是看到这姑娘屁股丰满挺隆,此时亲自感受,才觉着这实在是万里挑一的极品。   西门战缨身上的衣衫其实并不多,神侯府吏员为了行动方便,里面穿一条短裤,外面罩一条青衣摆,毕竟是习武之人,冬日的寒气对他们来说并不成什么问题。   西门战缨虽然是姑娘家,身体却是极为健康,也如神侯府吏员一般,衣着单薄。   此时她那臀上的衣物早已经被齐宁耸入股缝之间,有一小块已经凹陷进去。   齐宁只感觉浑身酥麻,心下却又有些羞愧,暗想这种时候自己占她便宜,实在有些卑鄙下流,可是再次缩出来,却无法舍弃那美妙感觉,心想再有一次就好,忍不住又缓缓耸入进去。   西门战缨喉间发出一声轻吟,似乎有所感觉,摇动棉股,齐宁此时却忽然发现,西门战缨本来冰冷的身体,此时竟然渐渐回暖,心下欢喜,不由想到幸许是自己这般刺激,才让西门战缨开始恢复。   既然是救人,齐宁只觉得自己应该舍己为人,绝不能因为顾及自己的脸面,就不去顾及西门战缨,感觉她摆动腰肢,似乎想要挣脱,不由抱紧她腰肢,不让她动弹,身下却开始加快了节奏,速度渐快,虽然只是在股缝之间进出,并未真正进入要害之处,但此时的动作情状,却与欢好无异。   他全身滚烫,再无一丝冰凉寒冷之感,一只手却已经从腰肢滑到棉股上,按在上面,果然是滚圆结实,软中带劲,弹润触手。   忽听得西门战缨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颇有些响亮,齐宁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动,那里被西门战缨的两瓣股肉紧紧夹住,过了小片刻,不见西门战缨动弹,正想继续,却听得西门战缨呓语般道:“匕首.....不要.....不要匕首捅我,拿.....拿开,好难.....好难受.....!”   齐宁心知西门战缨已经开始有了感觉,自己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这姑娘很快就会发现,忙道:“是.....是匕首,战缨,我.....我马上拿开哈。”那里被紧夹着,一时间竟是舍不得拿开,声音都有些发颤:“战缨,等一下,我.....我正在拿......!”硬是加快速度耸动了士余下,终是喷薄而出,全身瞬间虚脱,那只搭在西门战缨棉股上的手,却已经是抓起了西门战缨屁股上的一团美-肉。   屋外风雪交加,火堆依旧在噼里啪啦作响,齐宁轻喘着粗气,有些惭愧,却又觉得并无真正坏她身子,而且还帮她缓解了身上的寒意,那种惭愧感顿时大大减轻,此时发现自己心竟然跳得厉害,心中却是想着,过了今夜,以后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碰着肥美的大棉股。 第二五九章 雪中无刀行   齐宁几天不曾好好歇息,再加上荒唐了这一下,还真是觉得困倦,此时西门战缨毫无动静,齐宁从她股缝之中出来,担心离开她之后,她身体还会发冷,当下环抱着西门战缨腰肢,闻着西门战缨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迷迷糊糊之中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刺耳声音将齐宁惊醒,齐宁还没搞清楚是什么事情,刚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刚刚醒过来,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觉得左眼一疼,“哎哟”叫了一声。   “你......你这个混蛋!”只听到西门战缨尖声道:“我杀了你。”   齐宁知道事情不妙,想也不想,就地一滚,从兽皮上滚开,心下吃惊,暗想难不成这大屁股姑娘已经发现了自己昨晚对她做的荒唐事,也叫道:“战缨,你......你先别动手,听我解释。”   其实以他的武功,即使西门战缨精神抖擞也不会是他对手,只是他昨晚耸了人家屁股半天,心里发虚,这时候哪还有底气和西门战缨动手,滚开之后,已经是翻身蹲起,隐隐感觉左眼发胀,心知是被那娘们踹了一脚。   只见到西门战缨用兽皮裹着身体,将自己半个身子包裹在其中,俏脸之上满是愤怒之色,双目如刀,几乎是要吃人,只是她脸色还略有些苍白,身体微微摇晃,似乎是站立不稳。   齐宁心知她的体力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否则那一脚的力道只能是更为厉害,见得西门战缨目光如刀般盯着自己,故作委屈道:“战缨,你......你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西门战缨虽然身体不再发冷,可是体力尚未恢复,刚才一脚踹下来,使了不少气力,双腿发软,坐了下去,恶狠狠道:“你......你为什么.....为什么睡在我边上,还......还抱着我?”说到这里,脸颊略带一丝绯红。   齐宁心下松了口气,暗想原来她并不知道那荒唐事,底气顿时上来,站起身,整了一下衣裳,可是感觉裤裆里有些不舒坦,本来柔软舒适的裤裆处,竟有些发硬,晓得是昨晚喷薄而出没有收拾,心下尴尬,却还是做出一本正经模样道:“你昨晚差点冻死,全身发冷,我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睡在你身边,用自己的体温去帮你驱寒,我知道这样可能会让你误会,可是难道你要我看着你冻死不管?”摇头毅然道:“不,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经受痛苦,更不想你被冻死,所以我只能这样选择。”   西门战缨一怔,皱起眉头,可是齐宁却分明看到她眼眸之中的寒意消逝几分。   “我知道你会有误会,可是我又能怎样?”齐宁摇摇头,苦笑道:“你若是心里不痛快,再打我一顿出气,反正是我多管闲事,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还要滥做好人。”摸了摸自己眼睛,一碰就有些发疼,甚至肿了一些,心中暗骂,但脸上却还是一副受尽委屈模样。   西门战缨方才醒来之时,齐宁正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甚至搭在她胸脯之上,她性情本就急躁,见此情景,当真是怒不可遏,起身之后,看到齐宁只穿一件单衣在自己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脚就是一踹。   可是齐宁这般解释,西门战缨对昨夜昏睡之后的印象异常模糊,大部分都已经记不得,只是依稀记得,昨夜齐宁似乎确实是因为自己发冷,所以脱了衣衫给自己盖住取暖,看到齐宁穿着单衣一副委屈模样,心下倒是有些歉疚,但她自然不会在面子上认输,冷哼道:“要你多管闲事。”   火堆早已经熄灭,此时窗外也已经亮起来,风雪已经停歇,不过厚厚的积雪已经覆盖了群山大地。   齐宁摇摇头,心下却是庆幸这大屁股姑娘记不得昨夜自己对她做的荒唐事,否则这娘们定然是拿了刀要砍死自己。   他也不靠近过去,干脆就在地上坐下,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上还凉不凉?”   西门战缨虽然嘴硬,但心里却颇有些惭愧,只觉得人家不顾一切给自己取暖,虽然最后的方法确实让自己有些接受不了,但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不说感谢倒也罢了,一大早爬起来二话不说对着人家就是一脚,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听得齐宁询问,摇了摇头,有些尴尬道:“没.....没什么事。”看到齐宁左眼微肿,既好笑又愧疚,问道:“你......你眼睛疼吗?”   齐宁没好气道:“要不你让我踢一脚试一试?”伸手碰了一下眼眶,颇有些疼痛,又在肚中骂了她两句,本来昨晚耸她大屁股还有些心虚,此时被她踢了一脚,觉着再无亏欠,两下扯平,底气更是壮了起来。   西门战缨俏脸一寒,道:“你敢?”却还是伸手到衣襟内摸出一只瓶子,丢给齐宁,道:“你先敷上,很快.....很快就能好。”   她丢出瓶子,不动声色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腰带还是系的好好的,衣裳虽然有些凌乱,但并无大碍,松了口气,可是却忽然感觉裤裆内亦有些不舒服,脸上一红,只以为是来了月事,此时自然不好处理。   她却是不知,昨晚齐宁抱着她腰肢顶了她屁股小半天,齐宁固然是欲-火膨胀,可是她迷糊之中,身体其实也起了反应,不自然就溢出许多的春水来,当时都已经将裤裆打湿,俱都沾黏在了衣衫上。   齐宁拿过瓶子,自己敷了药,心知神侯府有专门的丹器处,这种伤药自然也是出自丹器处,神侯府的东西当然不会太差,留在身上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用上,也不还给西门战缨,塞进到了自己的怀里。   西门战缨见状,白了他一眼,才问道:“咱们......咱们是不是要走了?爹......神侯府那边一定很担心的。”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堂堂锦衣侯是从神侯府被挟持而走,此事这时候定然已经禀报朝廷,自己的父亲此时也一定是焦头烂额身处麻烦之中。   从被秋千易挟持出神侯府的时候,西门战缨便知道此番对神侯府的声望一定是不小的打击,而锦衣侯被挟持而走,身为神侯府的神侯,西门无痕也一定要遭受朝廷的惩处,现在已经从秋千易手中脱身,那就是越早赶回去对西门无痕越有利。   她见齐宁身着单衣,小木屋内火堆熄灭,昨晚中年人从屋顶破顶而落,上面还留有一个窟窿,倒是往小木屋落下了不少雪,还真是有些寒冷,不知为何,倒有些不忍,伸手拿了齐宁衣裳丢过去,道:“你.....你先穿上。”   齐宁穿上衣衫,走到窗口推开窗板向外瞧了瞧,只见到外面雪白一片,天色已经大亮,积雪刺眼,一看就知道积雪颇深,皱眉道:“外面都是积雪,咱们是在什么地方都搞不清楚,也不知道往哪里走。”   “难不成还要在这里过冬?”西门战缨裹着兽皮在身上,兽皮虽然晾干,却还是带有一些味道,只是她昨晚被阿瑙将衣裳用刀子割的残破不堪,早已经遮不住身体,虽然着了齐宁给的外袄,却总觉着不保险,忍着兽皮上的味道裹在身上,蹙着柳眉道:“说不定待会儿雪势会更大,而且......!”顿了一下,才道:“这里没吃没喝,总不能死在这里。”   她本想说和齐宁孤男寡女呆在这里很不妥当,不过终是没说出口,心知齐宁也是个嘴毒之人,被他抓到把柄,说不定又要嘲讽自己。   齐宁心里自然也知道,自己被劫,侯府上下只怕是乱作一团,顾清菡也定然是担心不已,犹豫一下,才道:“你身体可恢复了?能否走路?”   西门战缨起身来,道:“自然可以。”   “你说得对,这里没吃没喝,否则咱们两个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等积雪消融再走也不迟。”齐宁嘿嘿一笑,见西门战缨瞪了自己一眼,才道:“要不你在这里先等一等,我出去附近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好知道往哪里走。”   西门战缨蹙眉道:“昨天中午我们被挟持出府,昨天晚上便即到了这里,秋千易要出城,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就算是一个多时辰,出城也要到下午。”想了想,才继续道:“他是骑马而来,出城之后还要弄到马,那也要耗费时间,算来算去,就算马不停蹄,最多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路途。”   齐宁心想这大屁股妞在神侯府倒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微微颔首,道:“他们应该是临时弄到的马匹,不会是什么好马,再加上风雪交加,一个小时......唔,一个时辰也就五十来里地,就以三个时辰来算,咱们离京城最远也就一百多里地。”说到这里,却是皱起眉头。   一百里地虽说不算太远,但是目前来看,也实在不近。   厚厚的积雪覆盖地面,本就难行,再加上没有马匹,徒步在积雪之中行走,那也是要走上一天。   更何况他其实看出西门战缨体力根本没有恢复,不可能走得远。   西门战缨也不说话,连续推开小木屋几扇窗板向外瞧,从后窗看到被积雪笼罩的高山,一向冷面如冰山的她却是欢声道:“这里应该是南华岭,京城附近,山岭不多,南华岭在京城以西一百多里地,应该就是这里。”   “哦?”齐宁问道:“那咱们是要往东走?这附近可有什么村镇,咱们徒步而行,我倒无所谓,你肯定走不远。”   西门战缨知道自己身体,晓得齐宁说的是实话,也不反驳,道:“南华岭往东不到二十里地,有个凤凰集,虽然不大,但应该可以雇到车马,咱们先往凤凰集去。”   齐宁想了想,拿起铺在地上的兽皮,然后取出寒刃,在兽皮上掏了两个窟窿,然后将兽皮披到身后,两只手臂向后塞入窟窿内,便宛若穿上了皮毛衣裳。   西门战缨嘟囔一句“小聪明”,齐宁却走过来,努了努嘴,示意西门战缨拿下兽皮,西门战缨也知道外面天寒地冻,自己身体正是虚弱时候,就这般裹着兽皮总是不方便,将兽皮递了过去,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齐宁的那件外袄,顿时脸上有些发烫,心想这劣徒穿过的衣裳却要穿在自己身上,真是晦气,她却不知昨晚齐宁已经抱着她爽了半夜,否则必定是以死相搏。   只是自己衣裳已破,也只能用齐宁衣裳掩住春光,齐宁将兽皮剜出窟窿递给西门战缨,西门战缨穿上之后,整理一番,好在屋内还有系绳,两人用系绳当做腰带系住了兽皮,互相瞧了瞧,只觉得对方这般穿上兽皮很是滑稽,心下都是好笑。   两人也不耽搁,整理一番,齐宁在小木屋取了两根根长棍,一根递给西门战缨,自己留下一根,积雪太深,路况不明,也好用来探路。   出门之时,一阵刺骨寒风吹过来,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一时间也不知道方向,却听西门战缨抬手指了指,道:“往那边。”   齐宁拿着木棍在前,虽然已没有大风大雪,但如此凛冬时节,便是一阵小风,也是寒气逼人。   只是走出不到两三里地,听到身后“哎哟”叫了一声,齐宁回头去,却见到西门战缨竟是跌倒在地,急忙跑过去扶起来,问道:“怎么了?”见得西门战缨脸色苍白,心知这姑娘体力根本没有恢复过来,强撑着走出这段路,实在是坚持不住。   “我.....我没事,你.....你在前面。”西门战缨并不服输,颇是倔强。   齐宁没好气道:“都这个样子还没事,像你这样,走到明年也到不了凤凰集。”   西门战缨正要反驳,齐宁却已经转过身,道:“你上来,我背你走!”   “不要。”西门战缨反是后退一步,齐宁扭头过去,冷笑道:“都什么时候来,神侯府管束江湖,你也算是江湖儿女,还要这样扭扭捏捏?你爹在京城只怕急死了,咱们要是不早些赶回去,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   西门战缨心下一凛,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下,心知以自己的体力,根本不可能走出多远,无可奈何,只能咬着嘴唇靠近过去,到得齐宁身后,还在犹豫不决,齐宁有些不耐烦道:“你是不是在思考人生呢?”   “要你管。”西门战缨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伏在了齐宁背上。   齐宁立时感觉到两团软绵绵的东西率先挤在自己的背上,丰满挺弹,也不客气,一只手环到后面,已经是托住西门战缨圆滚滚的硕臀,西门战缨立时惊叫一声,怒道:“你.....你要做什么?”   “废话,不托着还怎么背?”齐宁心知自己越是表现的随意,西门战缨才越不会羞恼,“你还要不要走?江湖儿女,痛快一些。”   西门战缨无可奈何,心想若不是为了避免父亲有麻烦要尽早赶回京城,才不让你这恶徒碰一下,只能让齐宁托着自己结实丰满的硕臀,一路往东走。   齐宁心下暗想,昨天还以为再也碰不着这大屁股,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触碰,手感确实不错,软中带劲,丰润弹手,只可惜也只能到此为止,有时候故意顿一下步子,让西门战缨胸脯骤然挤压在背上,那种软绵绵却又弹性十足的感觉确实很为美妙。   西门战缨也不知道这劣徒是否是故意,脸颊羞红,感觉齐宁大手托着自己的臀儿,总是觉得臊得慌。   “我说你们神侯府还真是听话,老毒物不让追过来,还真的没追过来。”齐宁没好气道:“否则他们要是追上来,我也不用受这苦。”   “你要是不乐意,放下我自己走就是。”西门战缨也是冷冰冰道:“没有你,我也死不了。”   齐宁哈哈一笑,道:“战缨啊,咱们这可是共患难,以后你要是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我,咱们既要共患难,也要同富贵啊。”   “你是锦衣侯,锦衣玉食,前呼后拥,还不叫富贵?”西门战缨冷着声音道。   齐宁笑道:“锦衣玉食倒也不错,只可惜,哎.....到现在还缺一样东西,让我晚上睡不着觉。”   西门战缨有些疑惑,问道:“你都是侯爷了,还能缺什么?”   “缺媳妇。”齐宁嘿嘿笑道:“每天晚上独自一人睡,孤枕难眠,战缨,你是不是晚上一个人睡啊?寂寞不?如何打发漫漫长夜?”   “滚。”西门战缨怒斥道:“你个劣徒,不要和我说话。”忍不住抬手在齐宁肩头打了一下,只是绵软无力,使不上气力,倒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   齐宁顿时哈哈大笑,他倒是体力充沛,西门战缨负在背上,废不了他多大气力,想着离凤凰集还有二十来里地,加快了速度,在积雪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行。   ----------------------------------------------------------------------------------   ps:丰厚的一大章,可以舔着脸求几张月票了,大家有票就投一下,多谢了。   感谢昵称已存在33、雾烟残花、骑着萌猪戏、书友29473300、书友35832000诸位好朋友的捧场打赏!   另外在这里说一下,纵横举办书评大赛,写得好的能入选的书评可以获得不错的奖励,具体情况大家可以看纵横首页的公告,本书作品相关也有详细介绍,大家可以看一下。   评论,只要能得奖,除了纵横的奖励之外,沙漠会额外自掏腰包奖励一万纵横币,如果能够获得第一名,沙漠奖励三万纵横币,大家可以花点时间评论一下,也正好借此机会让书评区热闹一些,毕竟我深夜难眠,十分寂寞,需要大家一起嗨起来。 第二六零章 白衣如雪   二十多里地,齐宁走到了快到正午时分才赶到了凤凰集。   这一路之上,两人少不得斗嘴,齐宁趁着这一段路,自然也没有少占西门战缨便宜,只是不动声色,偶尔用力故意将西门战缨往上颠一颠,如此一来,既可以让西门战缨丰满硕臀在自己手上弹一弹,感受那种软中带劲的弹性,亦可以让她饱满胸脯在自己被背上挤压,弹性十足,倒也算是过了瘾。   西门战缨一开始倒还没有察觉,可是这一路上颠了好几十次,她渐渐知道齐宁用心,羞恼不已,却又不好直说,只是心里咬牙切齿。   凤凰集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集市,凛冬时节,并无多少人,冷冷清清,不过要在这凤凰集雇上一辆马车倒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积雪颇深,赶车是个不到五十岁的小老头,驾车的本事在这凤凰集也是颇为有名,只是这大雪天气,一般人都不愿意赶车,楚欢出了双倍的价钱,小老头便即答应。   趁着小老头套车的时候,齐宁在凤凰集买了两套棉袄,这里虽然距离京城不过百来里路,但毕竟不是京城,找不到狐裘大氅,练好一点的锦缎暖袄也是寻觅不到,只是最为普通的粗布棉袄。   天寒地冻,齐宁也不挑,买了两件,和西门战缨一人套了一件,这般一穿上,两人乍一看上去,和普通的乡民是在没有什么区别。   小老头的马车很是普通,不过车厢之内倒是很为宽敞,莫说两个人,便是再有三四个人坐进来也不会显得拥挤。   这小老头得了双倍的车马费,倒也有心,在马车内生了一个小炭炉子,却也是让车厢内温暖许多。   小老头经常会往京城去,所以对去往京城的道路十分熟悉,只是积雪颇深,赶车时候倒有些慢,不敢太快。   离开凤凰集,一路往东,只走了不过十来里路,竟然有飘下细雪来。   雪飘落,风不停,滚动的车轮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时不时摇晃几下,好在并不算太剧烈。   西门战缨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但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倚在车厢内,瞅见齐宁翘着二郎腿,口里哼着小曲,不由撇撇嘴,一脸嫌弃,也不看他,偶尔掀开棉布做成的车帘子向外面瞧瞧。   “外面风大,你先开窗帘子,冷风岂不往里进?”齐宁瞥了一眼,道:“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   “冻死你才好。”西门战缨狠狠瞪了齐宁一眼,齐宁越这般说,她便如同要和齐宁较劲一般,非但没有拉上帘子,干脆拉开一条缝隙,瞅着外面。   齐宁摇摇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有些女人啊,注定就不能嫁人,那脾气性格,嫁了一个脾气不好,一天要打八次,还过不过日子了?这男人娶老婆,还真是要睁大眼睛才好。”   “你说谁?”西门战缨立时盯住他,粉拳握起。   齐宁笑道:“你别往自己身上套,我指名道姓了?我就是心中感慨,难道抒发一下心中的感慨也不行?”   西门战缨冷笑一声,道:“有些男人自以为是,吊儿郎当,还.....还轻浮好色,这种男人要是有女人嫁给他,也真是老天没长眼睛。”   “哦?”齐宁笑道:“还有这种男人呢?战缨啊,你介绍我认识呗,我对这样的男人可是仰慕的很。”   “不要脸。”西门战缨骂了一声,不和她纠缠,身体微斜,靠近窗边,向外面瞧去。   齐宁见她鬓边几绺发丝柔柔垂落,柔嫩的白皙面颊也不只是不是因为寒风所吹,泛着淡淡的红,肌香温润,虽然穿着粗布棉袄,可正因如此,反倒是衬着她肤如凝脂,让人甚至想轻捏一把,再将指尖收回到鼻尖,细细回味。   她娇躯斜倚,那紧致弹性的小蛮腰就拧成一抹雕弧弓似的诱人曲线,显露出青春女子应该有的弹性和柔软度。   齐宁闲来无事,心中禁不住龌龊地想着,若是西门战缨在床第间曲起长腿,扭转腰肢的时候,这具健康的身体足以拗成各种难以想象的惊人角度,绞着、拧着、盘着,给男人带来不可思议的新奇感。   西门战缨不似许多姑娘那样柔情似水,甚至没有一般女子的柔媚秀气,她自幼练功,在艰苦的锻炼之中,失去了一些柔性,可是也正因如此,她的身体线条更具美感,曲线宛若刀功细雕慢琢出来。   齐宁正自细品西门战缨的身体曲线,忽见到西门战缨微直起身子,口中轻“咦”了一声。   齐宁忙问道:“怎么了?”   西门战缨瞥了他一眼,道:“你自己不会看?”   齐宁凑近到窗户边上,便要挤在她边上,西门战缨蹙眉躲到一旁去,齐宁干脆坐在床边,探头向外面望去,天地苍茫,白皑皑一片,也看不到什么稀奇事情,只以为西门战缨是在逗自己,还没说话,西门战缨却似乎知道他心思,提醒道:“不知道看地上啊。”   齐宁低头一看,这时候才发现,在车轮边上,居然还有一行足印,往前方延伸过去。   脚印不是很深,天上还在下雪,瞧那足印,显然是一个人正孤独地往前走,而且时间并不长,否则足印只怕都已经被飘雪掩盖。   “好像有人独自徒步而行。”齐宁喃喃道:“难不成也是往京城去?”   西门战缨靠在车厢内,道:“他就在前面不远,很快就能见着,你如此关心,大可以去询问一下。”   齐宁笑道:“这脚印不大,而且很浅,让我猜测,应该是个女子,而且身体很轻。”目光不由往西门战缨脚上瞧过去。   西门战缨立时缩脚,脸上一红,却冷着脸道:“你看什么?”   齐宁哈哈一笑,转身掀开前面的车帘子,赶车的小老头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小哥不要着急,积雪太厚,天上还在下雪,不过今儿晚上一定能到。”取了一只包囊递过来,“里面还有几张饼,要是饿了,先填饱肚子。这路上也还有两家落脚的酒铺,你要是不喜欢吃饼,到了酒铺我停一下,你们去弄些吃的。”   却不见齐宁接过包囊,抬头一看,只见到齐宁正盯着前方看。   小老头顺他目光望过去,却发现前方竟是出现一个身影,身影异常的孤独,在天地之间,显得形单影只。   那人走得很慢,身上披着白色的大氅,洁白如雪,与周遭的积雪似乎融在了一起,若不细看,还真是容易忽视。   马车往前,没过多久,就赶上了那人,齐宁此时又坐到窗边,探到看过去,马车并没有停下,从那人身边经过,那人竟是头也不抬,任由马车经过,只是保持着自己轻慢的步子缓缓前行。   “停下车!”齐宁叫了一声。   前面小老头勒住马,停了下来,齐宁探头向后瞧去,很快那人已经跟上来,齐宁看到那人面孔,不由怔了一下。   那人的肌肤宛若雪一般白皙,五官精美如同画像一般,乌黑的头发整齐地编成发髻拢在头上,一左一右却又垂下两绺长丝,看上去飘逸脱俗。   这人走得很慢,但是每走一步,却像是从画像之中一步步走出来。   风姿优雅,飘逸如仙,雪白的狐裘披在身上,里面亦是一身白色的锦缎衣裳,看上去出身颇为富贵,整个人瞧上去,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那人看到马车停下,终于瞟了一眼,齐宁只见到他一双眼睛宛若泉水一般清澈,泛着光芒,就像暗夜里的星辰一般。   看到齐宁探头出窗户正瞧着自己,那人却是露出一丝微笑,微点了一下头,似乎是在打招呼。   这人一身男装打扮,可是他的面容精致完美的却宛若女人一般,优雅的步法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更是让人难以辨清他究竟是男是女。   对方一笑,明艳如春,干净清澈,似乎寒冬的凛冽在这一笑之间便即荡然无存。   “兄台,天寒地冻,要不要上来,我载你一程?”齐宁回过神来,招呼道:“你是要往京城去吗?”   那人淡定自若,微微一笑,摇摇头。   齐宁也不知道他这摇头究竟是表示不用搭乘还是不去京城,忙道:“你不是去京城?”   白裘人点点头。   “那要不要上来坐一程?”齐宁问道:“车厢里很空,正好可以带你一程,你要在什么地方下,招呼一声就好。”   白裘人浅浅一笑,似乎是想了一下,才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不知为何,见这白裘人答应上车,齐宁竟感觉心里有些欢喜,绕到车帘子处,那白裘人已经走到车辕边上,轻盈跳上马车,齐宁已经掀开车帘子,白裘人向齐宁又是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表示感谢,却并不说话,走进到车厢之内。   他看到坐在车厢内的西门战缨,也是一笑,也不解开狐裘,就在边上坐下。   齐宁放下了车帘子,在白裘人对面坐下,此时距离极近,看白裘人脸庞,愈发觉得他肌肤比之西门战缨还要白皙柔嫩几分,而五官精致到似乎没有一丝瑕疵,越看越觉得像个女人,心中暗想难不成这白裘人竟然是女扮男装,却是含笑问道:“兄台这是要往哪里去?如此天气,怎么徒步而行?” 第二六一章 西川将官   白裘人微仰头,下颚微尖,细腻白皙,虽然身披白色狐裘,可是脖颈的肌肤在狐裘映衬下,非但不会被掩盖下去,反倒似乎与白裘浑然一体,白皙细腻,吹弹欲破。   他似乎是想了一下,又摇摇头,浅浅一笑。   齐宁心下有些奇怪,暗想这人看来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去向,只是从刚才到现在,这人一句话也不说,似乎有些缺乏礼数。   不管怎么说,自己看他在风雪中孤独而行,恻隐心起,好心带他一程,也该出口表示一下谢意。   只是对眼前这如同图画中走出来的白裘人,却是让人无法生出丝毫的不满,见对方不愿多说,心想别人也可能有别人的顾忌,既然对方不说,自己也就不必多问。   说来也怪,齐宁看这人虽然秀美异常,却偏偏看不出他年纪。   他的动作举止,优雅成熟,自有一股飘逸脱俗的气质,怎么说至少也是三十出头,可是他身上的细腻肌肤,却宛若十七八岁的姑娘般。   男人和女人有诸多地方不同,肌肤便有明显区别,男人肌肤的纹理更为粗糙,透着力量感,女人的肌肤纹理则是细腻柔嫩,这人的肌肤却明显偏向女子,而齐宁不动声色瞅了他喉咙一眼,喉头微隆一点,似有若无,也看不出究竟是不是喉结。   他心下更是怀疑此人是男扮女装,如果是女人,那么其相貌之美,可说是世所罕见。   就算是男人,这般的容貌,只怕也足以让潘安宋玉之流汗颜。   只是如果当真是女扮男装,那么一个女子,在这凛冬时节,为何独自行走在这积雪道路上,看他身上的衣着,应该也不是缺银子,要雇一辆车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他心中好生奇怪,忍不住看了西门战缨一眼,只见到西门战缨偶尔瞟向白裘人,似乎因为对方男装打扮,一个姑娘家不好盯着一个男人看,但她目光时不时瞧过去,显然对这人也是充满疑惑。   车厢内显得十分清冷,对方一言不发,气氛倒有些尴尬,齐宁正寻思找个话题聊一聊,迂回侧击了解一下这人的来历,却见到白裘人竟然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正在冥睡之中,只是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疲劳之态。   齐宁和西门战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车子在摇摇晃晃之中又行出了几十里地,齐宁本是能言善辩,可是这一段路上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忽听到前面传来小老头声音:“小哥,前面有一处酒铺,要不要歇下吃点东西?他们酒铺里的是自家酿造的老酒,味道不错,几杯下肚,浑身发热,倒可以暖暖身子,还有些小菜......!”   齐宁心知这小老头的心思,看来这小老头自己倒是想进酒铺吃上几杯,从昨天到现在还真的没怎么吃东西,腹中饥饿,再加上西门战缨残毒未清,体力也跟不上,正好进酒铺吃点热腾腾的东西,补充体力。   “前面停下,咱们进去暖暖身子。”齐宁招呼一声,这才向闭着眼睛冥睡半天的白裘人轻声招呼道:“朋友,咱们一起下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你看如何?”   他本以为白裘人睡着,谁知道白裘人瞬间睁开眼睛,露出一丝浅笑,依然是微微颔首,不发一言。   齐宁暗想你一句话不说,难不成会是一个哑巴?   念及至此,心下一凛,暗想该不会真被自己猜着,这风华绝代飘逸如仙的人物竟当真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吧?   看他气质,也定然是个极有修养之人,如此人物,不至于连一句话也不说。   齐宁想到这里,心下顿时有些怜悯,暗想如果当真是如此,那老天爷对此人确实是开了个大大的玩笑,给了他无与伦比的样容,却让他成了哑巴,看来上天终是喜欢残缺之美,不会将所有好处集于一人之身。   马车停在酒铺前,几人下了马车,只见到这路边的酒铺也不算宽敞,用一块厚厚的棉布做了门帘,小老头停好车,领着几人进了酒铺内,屋内摆着四张桌子,对路边小店来说,其实也不算少。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柜台上点着灯火,火光并不算亮,颇有些昏暗,四张桌子都没有坐人,里面冷冷清清。   想想也是,这般天气,风雪交加,若非十万火急,谁也不会出门赶路,真要是十万火急,也没有时间停下来吃酒。   听到有人进来,柜台后面趴着睡觉的一人抬起头,看到小老头,立时笑道:“张老头,又去京城呢?”又叫了伙计出来招待。   齐宁便知道这小老头是这里的常客,他做赶车生意,时不时有人雇车往京城去,这条道路他很熟悉,路边的店铺自然也是熟悉。   张老头呵呵笑着,见到齐宁已经在一张桌上坐下,凑近过去笑道:“小哥,你们在这里吃着,我去车上啃饼。”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这小老头当真市侩,玩这些小把戏,不过这风雪天气,小老头要赶车上百里地,确实不容易,含笑道:“坐下一起吃吧,你也赶车大半天,吃点酒暖暖身子,补充一下力气。”   小老头搓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话虽这样说,却还是在桌上坐下,一张桌子四面,四人刚好一人一面。   齐宁瞧了白裘人一眼,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屋内虽然昏暗,可是他那双眼睛却宛若星辰一样,清澈带光,两人都是笑了一下,小老头已经叫道:“灯火太暗,多点几盏灯费不了几个铜钱。”随即呵呵笑着扭头过来,猛然间脸上一怔,一时间呆住。   先前他没有细看,屋内昏暗,也看不大清楚,此时同桌而坐,瞧见白裘人面庞,便是连他也被白裘人的样貌惊住。   立时有人点了灯火过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屋内顿时便亮堂了不少,齐宁又点了两坛酒,叫了一些热菜。   正在此时,忽听得酒铺外面传来马蹄声,又听得马嘶声响,就在酒铺门前,小老头立刻站起来,只以为是自己的马匹,齐宁已经摇头道:“不用担心,是有人来了。”心中倒是好笑,这小酒铺冷清半天,进来之前也不见有一个客人,可是自己刚进来屁股还没坐热,便又有人过来。   很快,就见到门帘子被掀开,几道身影先后进了来,前后竟有三人,齐宁皱起眉头,却是看到那几人都是身穿皮铠,腰配大刀,头戴棉帽,三人都是人高马大,身材粗壮,当先一人一脸虬髯,看上去异常的强悍,三人显然都是官兵。   酒铺早有人迎上前去,那几人只是随意往齐宁这边看了一眼,便即在靠门的那张桌子坐下,掸了掸沾在身上的雪片,那虬髯已经粗声道:“三坛老酒,有什么好菜尽管上来,越快越好,老子有公干,不要耽搁,格老子,碰上这鬼天气,格老子真晦气。”说的竟然是西川口音。   齐宁顿时注意起来,那三人也不看这边,凑在一起说着什么,随即都是哈哈大笑,那虬髯已经粗声道:“这次到了京城,老子来请客,让你们在秦淮河上痛痛快快玩上三天。都说秦淮河上美女如云,最漂亮的婊子都在那里,到时候你们自己挑选,看中哪个,老子拿银子,让你们弄个痛快。”   另外两人顿时都是眉飞色舞,大笑起来。   西门战缨听虬髯说话粗俗不堪,脸上发烫,蹙起秀眉,咬着嘴唇,欲要发作,可是终究没有惹到自己头上,男人说几句这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大罪,只能忍住。   白裘人却不动如钟,看也不看,只是看着那边桌上的灯火,若有所思。   “还是有些可惜。”那边一人道:“我听说每年初冬时候,秦淮河上会有花后之选,咱们没能赶上,否则定然有好戏看。”   虬髯哈哈笑道:“你小子倒是心思不小,花后也是我们能想的?再说了,那花后都还没开-苞,搞起来一点都不痛快,黄花闺女,搞一晚上只怕要被你们搞死。还不如找个年纪稍大一些的,技术好,伺候的舒坦,就算搞上三天三夜,那也受得住。”   “大哥是行家。”边上有人竖起大拇指,瞅着另一人道:“和大哥多学学,黄花闺女没啥意思,要搞就搞成熟妇人,那才硬是要得,大哥见多识广,听大哥的不会有错。”嘿嘿笑道:“再说了,就算年纪大一点,秦淮河上哪一个不漂亮?这次跟着大哥进京,咱们是有福了。”   三人旁若无人,越说越是不堪。   西门战缨脸上发烧,心下亦是怒火中烧,粉拳握起,便要发作,却听齐宁咳嗽一声,冲着她摇摇头,显然是让她莫要生事,西门战缨不禁狠狠瞪了齐宁一眼,倒像说粗话的是齐宁一般,但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齐宁却是注意白裘人,心想白裘人若也是个女子,听到这样的粗话,多少也会有些反应,可是白裘人自始至终却是淡定自若,就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   很快,酒铺伙计送上酒菜过来,摆在了桌子上,两坛老酒,一碗卤煮咸鸭,一大盘烧羊肉,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另有两样青菜,分量倒也不少,足够四人食用。   齐宁拿起筷子,含笑向白裘人道:“趁热吃点东西,暖暖身子。”白裘人只是微笑点头,却并没有动筷子。   齐宁心想难不成这些不合你口味,也不好多说,看向西门战缨,道:“多吃点。”   话声刚落,却听“砰”的一声响,几人都是一怔,循声看去,却只见到那虬髯将官一拳砸在桌子上,粗声道:“格老子,说了要快,怎么没有给这边先上?这是要给我们找麻烦吗?”   边上一人也是站起身,冷笑道:“哥儿几个是要往京城公干,竟然耽搁公事,你们吃罪得起吗?信不信哥儿几个一把火烧了这里。”   -----------------------------------------   ps:求书评,然后希望大家关注沙漠的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有些不好发的东西会在公众号发布! 第二六二章 锦官卫   店伙计见三位军爷发恼,忙上前来,赔笑道:“军爷不要发怒,你们要的正在准备,很快就送上来,稍等片刻。”   那虬髯揪住店伙计衣领子,冷笑道:“等?你这龟孙子,敢让我们等。”抬起脚,一脚踹在店伙计腹间,那店伙计哪经受得住这样一踢,蹭蹭蹭往后退,身后正是西门战缨,差点撞上,幸好西门战缨早有准备,那店伙计退了这几步,力道也减弱不少,西门战缨探手顶在店伙计背部,这才不至于被撞上。   那店伙计脸色发白,惊魂未定,随即感觉腹间疼痛,“哎哟”一身弯下腰去。   齐宁知道西门战缨绝不可能在忍住,果然就听西门战缨冷笑道:“这到底是官兵还是强盗?”   三名川兵立时看向西门战缨,见得西门战缨穿着粗布棉袄,戴着帽子,一开始还辨识不出男女,此时听到声音,才知道是个女子,那虬髯笑道:“两位兄弟,你说这强盗是骂谁?”   他这话却是藏了玄机,反倒像是说西门战缨是个强盗。   西门战缨顿时火起,一拍桌子,便要起身,齐宁却已经伸手按在她手背上,西门战缨抽出手,恼道:“你要做什么?”心中只觉得齐宁胆小怕事,堂堂锦衣侯,怎地还要忍耐区区几名川兵。   那虬髯却已经一脚踢开椅子,走了过来,另两人也都是跟上前来,手按在刀柄之上。   西门战缨脾气刚烈,也不是个好惹的,更何况她出身神侯府,小小的几名川兵还真不在她眼中,虽然体力尚未恢复,却是冷笑一声,也站起身来,转身朝向三名川兵。   那虬髯见得西门战缨穿着,本还以为是寻常的农家女子,可见到她脸,却是十分清美,皮肤亦是十分的白皙,只是那俏脸上带着冷意,哈哈笑道:“原来是个漂亮的小娘们,正好,哥儿几个吃酒,你也过来陪陪咱们。”   西门战缨冷笑道:“看来你们真是不知王法何在了,你们这几个狗东西,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那虬髯正要说话,却忽然间神情一呆,另两人见虬髯不说话,很是好奇,顺着他目光瞧过去,便看到了如仙如画的白裘人。   白裘人自始至终不吭一声,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他也不关心身边任何其它事情。   酒菜上桌,他并没有拿筷子,只是倒了一杯热茶,正用那白皙如雪的纤纤之手端杯饮茶,即使虬髯三人靠近过来,他也是眼睛不转一下。   虬髯只见到白裘人一对眉毛弯若柳叶一般,目如星辰,虽然是男子打扮,可是肤若凝脂,细嫩光滑,精美优雅至极,一身白衣如雪,唇瓣不染而赤,整个人绝美的浑然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散发着优雅富贵之气。   三名川兵都是呆呆瞧着白裘人,竟似乎忘记与西门战缨的争执,那白裘人却似乎根本不当边上有人存在,依然是纤手托茶杯,朱唇轻点杯沿,便是喝茶的姿势,那也是优雅至极,就宛若在品尝九天之上的琼浆玉液一般。   齐宁咳嗽一声,这才终于将三名川兵惊醒,回过神来,那虬髯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竟是不管西门战缨,靠近到白裘人身边,弯腰笑道:“这位.....这位姑娘喜欢女扮男装吗?我是从西川来,对京城这边不熟,姑娘能不能过去陪我坐一坐,好向你请教一些京城的情况?”   西门战缨蹙起眉头,齐宁也是皱起眉头,正要说话,却见到白裘人放下茶杯,扭头看了虬髯一眼,却是微微一笑,笑若春风,然人浑身上下一阵温暖。   虬髯见他笑颜,竟是噎了一下口水,激动道:“姑娘......姑娘是答应了?”   白裘人却是微微摇头,再次端起茶杯,不再理会。   虬髯竟是伸出手,往白裘人搭过去,尚未碰上,齐宁已经笑道:“这位军爷,你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虬髯手到半中间停下,扭头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也是一身粗布棉袄,皱起眉头,粗声道:“去去去,这里没你屁事,吃完了赶紧滚蛋。”   “军爷,我说的可是很重要的事情。”齐宁却是笑呵呵道:“你若不过来听听,只怕会后悔。”   “后悔?”虬髯一愣,犹豫一下,竟还是走过去,站在齐宁身后,冷笑道:“什么事情?格老子,要是胡说八道,老子一刀劈了你。”   齐宁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酒铺门前那道帘子,问道:“军爷,有没有看到那道门帘子?”   虬髯抬头看了一眼,道:“看到了,怎么样?”   “你现在向店伙计和我这位白衣朋友道个歉,然后赔点药费,带着你两个兄弟赶紧从那道帘子出去,我保证你安然无恙。”齐宁笑道:“否则你今天会很倒霉,你说这事情重不重要?”   虬髯一怔,随即脸现怒色,骂道:“格老子,龟孙子是要找死。”这“死”字字刚出口,左手一拳已经向齐宁的后脑猛击过去。   齐宁却早有准备,脸色一沉,左手上翻,已经是后发先至,搭在了虬髯的脉门之上,用力一拖,那虬髯身体不由自主往他靠近过来,齐宁却已经是左肘后曲,先那虬髯川兵击过去,那川兵个子很高,左肘肘骨重重撞在那虬髯川兵的小腹处,那川兵“哎哟”叫了一声,身体已经弯下去,齐宁却已经在瞬间站起身,提起另一个拳头,自上而下重重打在那虬髯川兵的后颈处。   那川兵一声惨叫,剧痛之下,整个人已经是跪倒在地。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瞬间的事情,赶车的小老头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齐宁已经是反扭着虬髯大汉的手臂,一脚踏地,一脚踩在虬髯川兵背上。   另外两名川兵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出了佩刀,一人厉声喝道:“你.....你要造反?”见得虬髯川兵被反扣手臂,齐宁只要稍一用力,这条手臂便要废了,一时间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也不理会,拿起那虬髯川兵的帽子丢到一边,随即拎起开封的酒坛,笑呵呵道:“你要人陪你喝酒?好呀,我这人最是热心,也爱交朋友,我来陪你。”倒扣酒坛,将坛中酒都往那虬髯川兵头上倒下去。   老酒入肚固然可以暖身,可是这凛冬天气,并没有烫过的老酒冷不丁这样倒下去,冰冷透骨,那虬髯“啊”叫了一声,只觉得从头顶都脖子上都被冷酒浇洒,冰冷异常,打了个激灵,却硬着头皮道:“你.....你到底是谁?你可知道我们是谁?停......停手,快停手!”   齐宁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军爷是谁,军爷告诉我一下呗,也让我认识认识你这个大人物。”   西门战缨见此情景,却是心下好笑,她方才见齐宁忍耐,心中还责怪齐宁胆小怕事,不想这一出手,齐宁却是凶狠的紧,担心边上那两名川兵发难,却是存了小心,只待那两人动手,立刻出手。   她武功虽然算不得高明,而且体力尚未恢复,但是要对付几名普通的兵士,却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她却不知,那两名川兵见到齐宁在眨眼之间便制服了虬髯川兵,更是踩在脚下,却都是惊骇不已。   这虬髯川兵在他们之中虽然算不得好手,但也绝非脓包角色,对方如此轻易便即伤了虬髯川兵,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必定有些来头,此时却又哪里敢出手。   齐宁含笑而言,但酒坛里的酒却依然往下飘洒,溅落在虬髯川兵的头上。   “他......他是锦官卫的许校尉!”一名川兵壮着胆子道:“你们敢对锦官卫动手,就是.....就是要谋反,那要满门抄斩,你们.....你们快放人。”他说话已经有些不利索,壮着胆子想要威胁几句。   “锦官卫?”齐宁皱眉,这名字有些奇怪。   西门战缨道:“锦官卫是蜀王李弘信的卫队,当年李弘信归顺朝廷,他手下数万兵马要么被朝廷收编,要么被解散,只留下了一千人作为他的卫队,李弘信居住在成都,所以称作锦官卫。”   齐宁立时想到,成都又称为锦官城,这锦官卫,便是西川成都的卫队了。   他知道李弘信归顺朝廷之后,虽然在西川依然根基不浅,但是朝廷却也还是派了官员前往巴蜀赴任,一来也是为了让楚国的行政架构落脚巴蜀,将巴蜀慢慢消化掉,另一方面也是掣肘李弘信,以作监视。   名义之上,李弘信依然是蜀王,但却不似归顺楚国之前那般在西川无所不能,有朝廷派赴的官员掣肘,李弘信显然不能为所欲为。   他看到这几名川兵,倒也想过是否是李弘信的部下,但却也怀疑是不是派赴西川的官员派到京城公干,现在听得这话,才确定这几人竟果真是蜀王李弘信的部下。   “原来是蜀王麾下的锦官卫?”齐宁笑道:“敢问一下,蜀王是让你们到京城来欺压百姓作威作福?还是你们在西川习惯这样办事,一时间水土不服,改不过来?” 第二六三章 不告而别   锦官卫许校尉此时只想齐宁一下子将酒坛里的酒全都倒下来反倒痛快,这般细水长流,那种冰冷感就一直延续,虽然身体强壮,可是这样折磨却也实在难受,人在脚下,不得不低头,只能道:“这位小......小英雄,咱们.....咱们不打不相识,你喜欢......喜欢交朋友,我也喜欢,咱们.....咱们做个朋友就是,你......你先放手,这顿饭.....我请客.....。”   齐宁哈哈笑道:“果然是大方,不过我倒是高攀不上许校尉这样的朋友。怎么样,帐先算了。”   “啊?”   “别装傻充愣。”齐宁道:“你踢伤了人,养伤误工费,你准备拿多少银子?还有,你出言不逊,侮辱了我的朋友,总要拿银子弥补一下心灵的创伤。”想了想,道:“还有,我们的家人,你也要赔偿的。”   许校尉心下发懵,暗想管你家人屁事,只能道:“要.....要赔你们家人什么?”   “风雪交加的日子,我们都是在抓紧赶路,本来吃了东西就要走,可是你们这样一折腾,耽搁了我们的路途,我们家里的人看不到我们及时回去,岂不担心?”齐宁道:“这总该赔吧?”说完,手上微微有力,许校尉只觉得一条手臂几乎要被折断,急忙道:“赔,我.....我都赔......!”   “痛快。”齐宁笑道:“有银子都掏出来吧,别磨蹭了,大家都要赶路,谁也别耽搁谁。”   西门战缨心下好笑,白裘人却也是饶有兴趣地瞧着,眼眸之中带着一丝淡淡笑意,倒是那赶车的小老头忐忑不安。   虽说这几名川兵霸道非常,但毕竟是官兵,齐宁招惹了川兵,小老头只怕自己也要被牵累进去。   “拿银子......!”许校尉感觉齐宁哪怕再加一丝一毫的劲儿,自己的手臂就要废了,急忙喊道:“你们两个.....都....都拿出来,回头还你.....!”   两名川兵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只能将身上的银袋子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他二人从西川跟随许校尉进京,出这趟远门,少不得也要多带些银子在身上,加起来倒也有六七十两银子。   对于普通的兵士来说,这已经不算是小数目。   “都拿出来了?”齐宁笑道:“可还有藏起来的?”   两名兵士忙道:“没有,绝对没有。”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将酒坛丢在一旁,伸手在许校尉身上掏摸,那许校尉被扣住手臂,不敢动弹,任由他搜找,很快便将身上的一些东西掏干净,除了钱袋子,还有几张银票,另有一封公函。   许校尉心中直骂,暗想刚才你他娘的还说我们三个是强盗,现在看来,老子才是真正碰到了强盗。   钱袋中的碎银子加上银票,竟也有四五百两银子,齐宁心下冷笑,一个校尉绝不可能有如此多的存银,这些银子自然来路不干净,看那公文,封着红印,倒也确实是紧急公文,虽说齐宁有锦衣侯爵位,但这类公函,倒也不好拆开去看,否则还真是等同谋反了。   他松开手,许校尉这才往后退,心知自己是碰到鬼了,正要说话,齐宁已经将公函丢还给他,淡淡道:“现在带着你的人立刻出门,既然是送十万火急的公文,就不要在这里耽搁。”   许校尉看了桌上的钱袋子和银票,可怜巴巴道:“这位兄弟,咱们.....咱们几个从西川远道而来,你将银子都拿去,咱们连盘缠都不够,你能不能给我们留......!”话没说完,齐宁冷声道:“怎么,还要打下去?这次我可不客气了。”握起拳头。   许校尉忙道:“不敢。”心中想着回头定要报官,感觉手臂还是疼痛不已,脖子上冰冷一片,不敢多留,领着两人匆匆而去,很快,外面就传来马嘶声,又响起马蹄声,蹄声渐远,三名川兵自然也是去的远了。   等他们离开,齐宁这才拿了一只钱袋子,里面大概有三十多两银子,丢到坐在地上的店伙计身上,道:“这是他们赔给你的,好好养养。”   那店伙计看着手里的钱袋子,目瞪口呆,万想不到被人踹了一脚,竟然踹出这样一笔横财,他一个月不过几钱银子,一年也存不了几两银子,呆了一下,跪倒在地,正要叩谢,齐宁挥手示意他下去,那店伙计这才千恩万谢退下,心里寻思着待会说不定那几名川兵回头要索回银子,还不如赶紧收拾包袱离开,有了这样一笔银子,自然不必再留在这酒铺当伙计。   齐宁拿了一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在白裘人面前,笑道:“这个你收着,我知道你也不缺这银子,不过就当做车马费,回头你也雇辆车,这天气太冷,还是雇辆车好。”将剩下的银票倒是很干脆地塞进自己的怀中,见西门战缨盯着自己,笑道:“你不会也想要吧?你也要吗?你要就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不会不给你,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不想要?你不会真的想要吧?要不要?”   西门战缨给了他一个白眼,冷笑道:“贪财好色!”也不多说,径自吃饭。   白裘人看着齐宁送过来的银票,那清澈的眼眸之中,笑意更浓,竟然拿起银票瞧了瞧,也不客气,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小老头虽然有些艳羡,但也知道银子轮不到自己拿,只希望到了京城,这小哥一时大方,多赏点银子。   用过饭食,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小老头道是很自信道:“放心,道路我很熟,不会有问题。”   三人重新上车,齐宁这才向白裘人问道:“兄台究竟到哪里,如果离京城不远,倒不如让马车先到京城,然后你再坐这辆车去你要去的地方,不会耽搁太长时间。这赶车的老师傅对这京城附近很熟悉,赶车的技术也老练。”   白裘人依然是浅笑颔首,不发一言。   齐宁只觉着这白裘人应该是真的不能说话,现在倒已经习惯,也不在意。   只是他心里却是寻思着,方才那许校尉开口就说这白裘人是女扮男装,难不成许校尉说的并没有错,这白裘人真的是女儿身。   因为有白裘人在车内,齐宁也不好和西门战缨调侃逗乐,可是白裘人又不说话,所以车厢内的气氛一直有些冷清。   小老头赶着马车,一路往京城方向去,距离还有好几十里地,而且是在积雪地面而行,齐宁心知即使赶到京城,只怕也要到后半夜,所以干脆靠在车厢中闭目养神,迷迷糊糊之中,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西门战缨也是斜靠在车厢内,闭目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一阵摇晃,齐宁睁开眼睛,清醒过来,问道:“怎么了?”   外面小老头道:“没什么事,刚才下坡,有些摇晃。”   “还要多久?”齐宁回身掀开车窗帘,只见到外面漆黑一片,看不到多远,心想这样的夜色这小老头还能赶路,还真是老马识途。   “没多久了。”小老头道:“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到京城。”   齐宁松了口气,心想一个时辰倒也不长,车厢内没有灯火,所以显得十分的昏暗,忽然之间,齐宁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皱眉道:“战缨,战缨!”   却不听西门战缨回答,心下一急,伸手往西门战缨那边摸过去,却是触碰到一张柔滑的脸,随即感觉那身躯一震,就听西门战缨声音道:“干.....干什么?”声音有些迷迷糊糊,显然也是刚刚醒转过来。   齐宁见西门战缨还在身边,微松口气,可是对面那个白乎乎的影子却已经没了踪迹。   车厢内虽然昏暗,但因为白裘人身着白色狐裘,所以即使光线不足,之前却也隐隐能够看到他的身形轮廓,可此刻那团白影完全没了踪迹,立刻问道:“兄台可还在?”   对面没有一点声音,齐宁干脆回身拉开窗帘子,一丝丝淡光投射进来,齐宁视力极好,此时却是发现,对面的座位上,已经是空无一人,那白裘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他微吃了一惊,拉开车帘子,向赶车小老头问道:“你先前在路上停车了吗?那白衣人在哪里下车?”   “下车?”小老头回过头来,疑惑道:“没有停车啊,你们一直在车上,那白衣人也不曾下车。”   齐宁心下骇然,小老头已经勒马停下车,从车辕头靠近过来,往里面瞧了瞧,只见到车厢内除了齐宁和西门战缨,那白裘人竟真的没了踪迹,大吃一惊道:“那人怎么不见了?他......他不是一阵子在车上吗?”   “战缨,你也没有发现他下车?”齐宁皱眉道。   西门战缨也是奇怪道:“没有,我.....我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也没感觉有人下车啊?”   齐宁心想你要是睡着了,还能感觉到什么。   倒是齐宁自己,先前一直是半睡半醒,虽然闭目,却也并没有沉睡,他本就十分机警,可是却也丝毫没有感觉那人离开的动静。   小老头啧啧称奇道:“该不会是从窗户跳下去吧?”车窗虽然不大,但要出入一个人倒也并不是十分困难,只是既然要下车,让小老头停车就是,何必要从窗户出去?再说了,好心载他一程,甚至帮他搞了二百两银子,或许二百两银子对那白裘人来说不值一提,但毕竟人家如此相待,也不该这般不告而别。   西门战缨此时倒也清醒过来,忍不住道:“那人神秘兮兮,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你半路让他上车,万一他是坏人,咱们岂不是自找麻烦?”忽地疑惑道:“咦,你.....你腰上是什么?”   齐宁一怔,低头往自己腰间看过去,腰间一处竟然泛着幽幽的绿光,先前没有注意,一直都不曾发现。   -----------------------------------------------   ps:感谢书友6320626、零的xb开始、书友25324315、风中求静dyd、贵阳消防支队、翩跹舞、aiqiner13诸位朋友的破费捧场! 第二六肆章 项链   齐宁伸手拿过去,拢住那团绿光,握在手中,却是温暖润手,似乎是一块玉器,心下奇怪,问道:“有没有火?”   西门战缨道:“我这里有火折子。”她是神侯府出身,神侯府吏员身上总是备有一些急需之物,便如伤药等。   秋千易虽然挟持她出来,倒还真没有在她身上搜找,所以伤药和火折子也都留在身上,只是片刻,火光亮起来,车厢内顿时便明亮许多。   齐宁见小老头还站在帘子处,笑道:“没事了,咱们继续赶路。”   那小老头答应一声,放下车帘子,这才重回新启程。   火光之下,齐宁张开手,只见到那团绿光却是一条项链所散发出来,项链是用金链子所制,金色的细链儿下面,则是坠着一块暖玉,形似心状,通体碧绿,光滑温润,一看质地就是非同一般。   齐宁心知这虽然摸着像块玉,但绝非普通的玉器,一般的语气虽然光滑,但是绝不可能在昏暗之中还能散发出方才那般绿幽幽的光芒。   “这是哪里来的项链?”齐宁疑惑道:“我身上并无此物。”   “这还猜不着。”西门战缨冷笑道:“你帮了人家大忙,人家临别之时给你留样东西,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齐宁道:“你是说.....这是那白衣人留下的?”   “不是他还有谁?”西门战缨道:“你我身上俱无此物,除了那人,哪里还能蹦出这样的项链?金链子,宝石一样的吊坠,这条项链的价钱可不便宜,你给他二百两银子,这条项链只怕远不止二百两银子。”   齐宁笑道:“看来你很喜欢,要不你收着?”送过去到西门战缨面前。   西门战缨冷着脸道:“拿开,那女人送给你的,关我什么事?我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女人?”齐宁笑道:“怎么,你也觉得他是女人?”   “她女扮男装,除非你是瞎子才看不出来。”西门战缨没好气地道:“一个女人大冷天独身而行,我看一定是来者不善。”   齐宁盯着西门战缨的脸,笑道:“战缨,我怎么越瞧你越像是在吃醋。是因为他没有给你送东西,还是因为......!”   西门战缨神情一慌,急忙争辩道:“我吃什么醋?我.....我犯得着吃她的醋,一条项链,又有什么大不了。”被齐宁盯着自己看,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却不知自己脸颊已经泛起红晕,跺脚道:“你瞧什么?再瞧.....再瞧挖你眼睛出来。”想到自己手里还拿着火折子,急忙吹灭。   车厢内又是一片漆黑。   齐宁心下奇怪,只觉得这一趟被挟持出来,所遇之人却都是古怪莫名,先是那个中年人莫名其妙救了自己,然后还教自己运功之法,甚至传授了一套推山手的功夫,此后却又遇上白裘人,一言不发,来无影去无踪,却留下这条项链。   这两人都是来去匆匆,所为也是莫名其妙。   他不知白裘人留下这条项链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这条项链是心形吊坠,其实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吊坠实在是极其罕见,毕竟古人表达情感都是十分的含蓄,这种心形吊坠显得太过直白。   西门战缨如今也说那人是女扮男装,看来应该不会错,白裘人确实是个女人,只是出门在外,男装打扮掩人耳目而已,即是如此,却也难掩他的绝代风华。   一个多时辰其实也不算长,到了城门之外,齐宁手中持有皇帝赐下的那面金牌,城门守兵自然是立刻开门放行。   马车先是到了神侯府,西门战缨先下了马车,回头看了齐宁一眼,欲言又止,齐宁却是笑呵呵道:“回去好好休息,等我忙完再过来看你。”   “谁要你看。”西门战缨嘟囔一句,但还是道:“你自己....自己小心点,也回去歇着吧。”   神侯府门前有吏员守卫,见一身粗布棉袄的西门战缨下马车,一时辨识不出来,等到认出来,两名守卫的吏员都是惊喜交加,齐声道:“小.....小师妹,你.....你回来了?”   齐宁也不耽搁,吩咐那小老头赶车回到了琵琶街,他本想着先去永安堂瞧一瞧,不过又想到自己被抓走的消息一定传到锦衣侯府,顾清菡一定是焦急如焚,还是先回府报平安。   夜深人静,京城的街道上依然有虎神营的兵士在巡逻戒备,齐宁手中有金牌,自然是畅通无阻,只是看到这般场景,心想看来唐诺那边还没有实验出解药来,从昨天中午被挟持而走,到现在也都已经快两天。   回到侯府,却并没有像齐宁所料,看门的并没有因为齐宁回来显得异常激动,齐宁心知难不成侯府并不知道自己被抓之事?这都已经快两天,绝不可能一点风声也不知道,随即又想到,很可能是顾清菡为了避免侯府人心惶惶,暂时将自己被抓的消息隐瞒住,并没有对府中上下知会。   齐宁让门前的守卫先带那小老头将马车送到后院去停着,又吩咐给小老头安排住处,在侯府歇上一晚,准备一些酒菜招待一下,毕竟人家一路辛苦送回来,这时候就赶回去,太过辛苦。   他本就大方,虽然说好了出双倍的价钱,但却丢了一块银子,足有十倍的车马费。   那小老头却万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后生竟然是锦衣侯府的人,惊骇万分,更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在侯府留宿一夜,又惊又喜,千恩万谢,跟着护卫下去。   齐宁回到府里,派人通知了顾清菡,顾清菡急匆匆过来,见到齐宁竟然安然无恙回来,喜极而泣。   一问之下,顾清菡果然是当天夜里就知道了消息,却将消息瞒住,而段沧海第一时间召集人手,出城去追踪寻找,直到现在也不曾回来。   齐宁只说是带走自己的人并无恶意,只是想出城而已,好生安慰了顾清菡一番,先回到了自己屋里,准备换洗一番。   丫鬟送来了热水以及换洗的干净衣衫,齐宁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柔软舒适的干净衣衫,两天下来的疲惫,似乎一扫而空,听到脚步声响,只见到顾清菡提着饭盒过来,身后跟着一名仆妇,抱着一床厚厚的锦被,顾清菡吩咐仆妇将锦被放在床上,吩咐她退下,这才将饭盒放在桌上,取了饭菜出来,道:“赶紧趁热吃吧,这两天我不敢让别人知道,就是太夫人那边我也没有禀报,前不久才刚刚被人抓走,这才隔了多久,要是让太夫人知道,她老人家.....哎,怎么这些晦气事都要落在你身上?”说到这里,眼圈却是微微泛红。   齐宁心知她说得颇为轻巧,但是这两天所有的担心和压力都是她一人所抗,颇有些歉意道:“三娘,以后不会再出现这事儿了。”   此时早已经是过了子时,到了丑时时分,夜深人静,灯火闪烁,齐宁只见到顾清菡内里穿一袭玄色小襦,外罩葱白窄袖对襟,从襟里翻出一段荷叶领,肌肤仅限于颈上,看似丝毫不漏,可是却密密裹出一对浑圆坚挺的酥胸,丰满如山,裙腰两折,系一条紫色的腰带,灯火之下,更衬得曲线柔美,沃腴动人。   “说了几次三番,就是不小心。”顾清菡眼圈泛红,转身往榻边走去,苦笑道:“段沧海说你是在神侯府被人抓走,神侯府怎地也会出这种事情?你在那里都能被人抓走,那岂不是太过晦气。”   齐宁知道这两日顾清菡心中愁苦,见她疲惫模样,心下也是很不好受,暗想日后还当真要小心再小心,毕竟自己稍有一点事情,最过担心的还是府里的这位美妇人。   烛焰下,隐约见她腰肢丰盈,连裙下的一双长腿似乎都充满腴感,云鬓蓬松,这两天似乎没有心情却梳理打扮,可是这般却更显慵懒之态,周身俱是醉人的闺阁风情,玲珑有致的胴-体熟到了极处,既有妇人的成熟丰美风韵,又似少女般结实,宛若瓜果沁蜜,瓜熟蒂落的风情不显自发。   她走到床边,散开了方才放在床上的被子,弯腰整理,齐宁忙走过去道:“三娘,让她们做就是,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也没什么。”顾清菡道:“天冷,要加被子,晚上可别冻着。”她弯身整理,这个姿势让她撅起了被裙子紧紧包裹住的屁股,裙底凸起的两瓣桃儿似的丰满腴臀,垂坠的群布间浮出双腿的轮廓,膝弯圆窝若隐若现,小腿细直如鲜藕,空气中荡漾着她躯体散发出来的妇人体香,分外诱人。   顾清菡此时已经跪在床榻上,整理里面的床铺,此时臀部就更是高高撅起,将裙子紧绷的似乎随时要撑裂开来,齐宁呆了一下,竟是目不转睛看着她撅起的丰美腴臀。   女人的曲线真的很是神奇,凹凸有致宛若行云流水,就像最精妙的书法笔画一样,顾清菡那撅起的肥美腴臀往上一到腰间,曲线就急转直下骤然而窄,柔韧的腰身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听的身后没有声音,顾清菡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齐宁正呆呆瞧着自己,先是一愣,随即顺着齐宁目光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诱人无比,脸上顿时一热,瞪了一眼,低声叱道:“看什么?”   ----------------------------------------------------------------------   ps:感谢锦衣盟主lingday好朋友的再次破费捧场,多谢!   本书以后会涉及到的和谐章节,为了保护本书不出问题,所以正文可能不会太详细,未删减的将会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之中通知发布,所以为了方便看到完整版,还是希望大家直接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   再次公布一下群号:563369419,公众号:锦衣沙漠   感谢大家的加入! 第二六五章 万里挑一   齐宁被顾清寒一声低叱,顿时脸上一阵发烫,移开目光,很是尴尬道:“三娘,我.....我自己来。”   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成熟丰满,如同熟透了的果子般诱人,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在意,无意之中摆出刚才那姿势,对齐宁这样血气方刚的男人来说,如果见到那样的姿势却无动于衷,反倒是不正常。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齐宁对自己有意,有刚才的反应,其实也不意外。   俏脸上有些发烫,此时却已经迅速从床上下来,也不再去收拾,感觉心跳得厉害,气息也微促,那丰满的胸脯随着气息上下起伏,将那玄色小襦撑得高高鼓起,她本就是成熟女性,锦衣玉食,营养甚好,再加上也注重保养,所以酥胸不但丰满,而且异常挺拔。   虽说心里也怪齐宁胡乱盯着看,但这次却更多是自责,觉着是自己没有注意,撅着个肥美的腴臀让齐宁盯着,也不能全怪齐宁。   见齐宁低着头,就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顾清菡心下一软,柔声道:“我.....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歇息,有什么事情,明儿个再去处理。”起身来,一只手臂横在胸前,抵住丰满酥胸的晃动起伏,抬脚便走,走到门边,正要打开房门,却犹豫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见齐宁依然呆站在床边,心知齐宁可能也是在自责,想着他刚刚回来,疲惫不堪,轻叹一口气,走过去道:“宁儿,你.....你先吃东西吧,饭菜都凉了。”   齐宁“嗯”了一声,回到桌边坐下,方才盯着顾清菡腴臀看,被顾清菡发现,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特别尴尬,若是换作别的女人,齐宁还没有事没太大的压力,可是顾清菡却是不同,齐宁对她虽然有心,但却也存了敬慕,还真是担心顾清菡会因此而生气。   他知道自己是对顾清菡有任何想法,却也要顾及分寸,顾清菡身份与别的女人不同,自己必须要掌握好其中的分寸,否则到最后只怕都是尴尬无比,甚至因为顾忌某些东西而越来越生分。   而且顾清菡的心思,齐宁觉得很难把握,所以有时候十分的小心。   “对了,有个事儿要和你说。”顾清菡毕竟是成熟美妇,看齐宁不说话,只以为齐宁心中郁闷,她善解人意,在齐宁对面坐下,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江陵那边来了信函,过阵子可能府里会吵闹一些。”   “啊?”齐宁抬起头,看着顾清菡,灯火之下,见得顾清菡那张成熟美艳的脸庞洁白如玉,柳眉杏目,檀口不染自赤,粉润诱人,那一双眼眸却是水汪汪的如同一汪清泉,十分迷人,问道:“是老宅那边来了信?”   “不是。”顾清菡忙摇头道:“是.....哎,还不是你那不争气的舅父,非要找些麻烦出来。”   齐宁立刻想到那个以统兵征战沙场为夙愿的舅父顾文章,不自禁露出笑容,道:“舅父怎么了?惹出什么麻烦?”   顾清菡没好气道:“上次我们回去的时候,他就和我说,要帮他谋个武将之职,他想为国效命。你说说就他那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怎能当官。”   “那倒不一定。”齐宁虽然觉得顾文章有点无厘头,可是却也觉得那位舅父是个颇讲义气之人,对他倒没有什么坏印象,笑道:“要不回头我去找皇上说一说,看看能不能让他往军队里去,不过他之前没有当过兵,就算进了行伍,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领兵,还需要时日锻炼。”   隆泰小皇帝正是用人之时,若真是向他举荐顾文章,即使当不上什么领兵大将,但是进入行伍当个小将倒也问题不大。   “你可别和他一起疯。”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妩媚娇艳,风情动人:“你要是真的和皇上说,我对你可不客气。”又蹙着秀眉,恨恨道:“昨天刚有一封家书送过来,他说等过了除夕,一等开春,就要带着家人到京城来。”   齐宁笑道:“开春之后,京城这边的疫病应该也解决了,舅父既然要来,就让他们来住一阵子好了。咱们侯府这么大,住进百来人都不成问题。”   “住一阵子?”顾清菡冷哼一声,道:“他若只是来住一阵子,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可知道,他已经瞒着我偷偷让人在京城买了三间店铺,连地契房契都早已经拿到手,如今已经准备让人收拾装潢,准备开春之后就开始在京里经营店铺了。”   两人几句话一说,方才那一幕的尴尬似乎烟消云散。   “啊?”齐宁张了张嘴,此时他一无所知,抬手摸了摸脑门子,道:“他连三娘也瞒住?”   顾清菡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知道我若晓得,一定会阻止。我爹在世的时候,就多次说过,顾家就留在江陵过安生日子,不要往京城跑,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你舅父几次让大将军给他谋份差事,大将军都是一笑了之。如今大将军和我爹都不在,我娘也管不住他,他就无法无天,什么事情都任意而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如今是齐家的人,他是顾家的家主,许多事情我也不好太多过问了。”   齐宁道:“既然舅父想在京城做点生意,就让他试试无妨,实在不成,再回江陵也来得及。”微笑道:“三娘,舅父对你多少还有些顾忌,他在江陵,山高路远,他真要惹出麻烦你也管不住,到了京城,就在眼皮子底下,凡事可能还好管一些。”   顾清菡有些心烦意乱,道:“反正是他的事,闹出岔子来我也管不着。”见齐宁没动筷子,道:“快些吃,都凉了。”   齐宁这才提起筷子,道:“三娘,这次被带走,其实不是什么坏事,我还因祸得福。”   “哦?”顾清菡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闪动,“什么因祸得福?”   “我脱身之后,还遇上了一个高人。”齐宁笑道:“那人教了我很厉害的武功,以后不必担心有人能伤到我。”   他本来不想多说,可是知道顾清菡总是为自己担心,既然如此,干脆安慰她自己有了很厉害的武功,也好让她心里踏实一些。   顾清菡将信将疑,“厉害的武功?”   齐宁干脆站起身,道:“三娘,你先让一让,我给你瞧瞧武功如何,你一看就知道我不是说假话。”   顾清菡其实还真的希望齐宁有一身武功,毕竟齐家三代锦衣侯或多或少都曾遭人刺杀,老侯爷和齐景都是一身武功,多少还能自保,但这个小侯爷此前一直愚钝,连基本功都不曾练过,也正因如此,顾清菡一直都是担心。   虽说段沧海等人贴身保护,但是不可能一天到晚都会围在身边,若是自己有一身武功,可以自保,自然能让人放心许多。   见齐宁已经摆开架势,似乎要亮一手,顾清菡嫣然一笑,娇媚动人,推倒床边,饶有兴趣地瞧着齐宁。   齐宁深吸一口气,探手出去,当下便将那中年人所教的推山手演练起来。   推山手虽然招式并不玄妙,但是实用性极强,对本就有散打功底的齐宁来说,自然能够发现推山手中的精髓之处,实际上中年人传授的时候,齐宁就发现推山手实际上就是一套更为高明直接一些的散打功夫,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短短时间内便即记住。   可是对顾清菡来说,齐宁出手虎虎生风,身形腾挪转移让人眼花缭乱,小小的房间之内,齐宁的身法来去自如,整套功夫行云流水,她虽然并不懂武功,但却感觉这武功却是很为厉害,娇美的脸上笑容灿烂,欢喜之处,竟是拍起玉手,欢声道:“好!”   齐宁见得顾清菡笑颜如花,在旁拍手叫好,那丰腴柔美的身段玲珑浮凸,一时间却是恶作剧心起,猛然一个转步,一拳往顾清菡那边击过去。   顾清菡见得齐宁武功不凡,正自满心欢喜,冷不防见得齐宁竟然一拳打过来,一时也想不到齐宁这是恶作剧,只以为是齐宁不小心,“哎呀”叫了一声,条件反射般向后退去,齐宁见她似乎要摔倒,急忙探手过去,搭上顾清菡手腕,害怕弄疼顾清菡,并不敢用太大力。   顾清菡却是感觉膝弯一般,却是被床沿绊住,身体不自禁往床上倒下去,手上用力,齐宁竟是被她带了过去,脚下一个酿跄,已经是压倒在顾清菡那香软温暖的成熟娇躯之上。   压在那柔软成熟的娇躯上,齐宁顿时就闻到一股成熟的香味,就像一颗熟透的果子,丰腴香甜。   一时之间,两人都呆了一下,顾清菡圆睁着迷人的眼眸,吃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齐宁脸庞,嘴唇动了动,脑子一时发懵,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宁却也是看着身下那张娇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成熟脸庞,眉目如画,眉宇间尽是成熟妇人的妩媚风韵,看着顾清菡那粉润如同果子般的娇艳红唇,心下一荡,恨不得立时便要咬上一口。   顾清菡久旷多年,又正是虎狼之年,被齐宁这样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便感觉全身一阵发软,心知不妙,想要挣扎,可是这一瞬间丰腴娇躯却是软绵绵的,竟是提不上力来,甚至连扭动一下也有些困难。   齐宁忽地感觉自己手上一阵柔软,极富弹性,就像压在柔软温暖的水袋子上一样,不禁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的手臂竟然是压在了顾清菡的胸脯上。   顾清菡的胸脯丰满傲人,圆滚滚、挺拔拔、沉甸甸,就像隆起的小山,此时因为被齐宁手臂压着,那玄色小襦也被压着往下几分,便即显出一小部分雪白细腻的雪峰来,观一斑可窥全貌,只看露出的那一小部分,便知胸前栖着一对皎洁无暇的圆月,即便此时娇躯躺下,雪峰微微向两边摊平,但乳廓仍是完美的正圆,结实傲人的胸脯依然壮观挺拔,形状和丰满程度美不胜收。   顾清菡呼吸急促起来,两座雪峰挤在一起,撑起的小襦下面,两座丰满雪峰形成的沟渠深不见底,更衬得雪峰浑圆硕大,润泽直如满月。   “这么丰满的胸脯,形状又这么美,一万个人之中只怕也难找出一个。”齐宁心中荡漾,此时甚至忘记了顾清菡身份,眼中只有一个熟透了的成熟美妇,瓜熟蒂落的让人恨不得立时便咬下去。   ---------------------------------------------------------   ps:本书以后会涉及到的和谐章节,为了保护本书不出问题,所以本书正文可能不会太详细,未删减的将会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之中通知发布,所以为了方便看到完整版,还是希望大家直接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   再次公布一下群号:563369419,公众号:锦衣沙漠   位置有限,也不打算开太多群,难管理,所以大家还是尽快加入。 第二六六章 无法无天   顾清菡此时是身上发软,没有气力推开齐宁,齐宁倒是感觉浑身上下随着热浪涌起用不完的气力,要起身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压在这成熟美妇香软软如同棉花般的丰腴娇躯上,却怎么也舍不得起来。   两人的气息似乎都加快。   齐宁虽然压在香软娇躯上面,一时间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稍微一动一下手,就能够一把握住顾清菡丰满如山的挺拔硕峰,但却不敢有此行动,目光移到顾清菡那张鹅蛋脸上,,瞄着她杏眼柳眉,娇艳欲滴的粉唇,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喉头发干,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见顾清菡没有声音,一时间竟是伸手环住了顾清菡娇躯。   顾清菡神色终于一变,骇然道:“你......你要干什么?”   齐宁却不作声,只是抱着顾清菡丰满柔软的身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西藏砰砰狂跳不已,仿佛能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一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不禁想:“她是恼了吗?这.....这该怎么办?”   对于男女情事,他本来也算老练,可这一瞬间竟然有些发懵,不知道是该放开顾清菡,还是干脆更进一步。   虽然顾清菡名义上是他的婶娘,但且不说他是冒充锦衣世子,根本不存在那种顾忌,即使真的是锦衣世子,与顾清菡其实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只是顾清菡对于此点自然是十分的看重,自然不会跨雷池。   顾清菡俏脸显出怒容,此时惊醒之下,身体已经有了些气力,双手推在齐宁胸膛,低声喝斥道:“快放手,宁儿,不要胡闹!”   齐宁看着她成熟美貌,禁不住道:“你.....你让我抱一下,我......我不做什么,我就是想.....想抱你一下。”   “下流!”顾清菡双颊粉红,此时却是感觉到齐宁胯下正顶在自己小腹处,她是过来人,当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硬硬的戳在自己柔软小腹上,小腹甚至被顶入一处凹陷,脸上更是烫的厉害,两条结实的玉腿立刻紧紧夹住,只担心被这小子冲动之下真的顶到不该去的地方。   顾清菡蹙着柳眉,双手推搡,虽是成熟妇人,但毕竟还是女人,如何能比得上齐宁气力,挣扎推搡,非但没有推开齐宁,反倒是晃动着胸前的雪白硕峰如同水波般荡漾,颤颤巍巍,心知这样下去不是事情,竟是低声哀求道:“宁儿,快把三娘放开,我不能对不起你三叔,你也不能对不起齐家列祖列宗,这种事情太荒唐,会......会毁了咱们,你听话,快放手,绝不能犯错。”   齐宁听她软语哀求,那种俏媚无比的脸庞楚楚可怜,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松手,也没有说话,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怎么办。   顾清菡羞恼交加,咬着红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又挣扎了一回,云鬓凌乱,已是娇-喘连连,身上甚至冒出香汗珠子,她知道自己的气力绝对比不上齐宁,这般僵持下去,很难挣脱。   但她毕竟是精明过人的妇人,心里却已经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若太过挣扎,反倒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在她看来,齐宁是火气正旺的小伙子,此时正处于冲动之间,稍有不慎,很可能就要犯下大错。   齐宁灼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颈背耳畔,简直能烫坏人,顾清菡此时已是吓得魂飞魄散,半身酥软,偏生恐惧使久旷的娇躯更加的敏感,所有感知被极度的放大,清晰感觉齐宁的杵尖宛若铁一般顶在自己柔软温暖的小腹处,她更是拼了命地夹紧修长结实的双腿,可是这般用力,反倒让她亦是感觉小腹之下有些麻痒。   她想扭动腰肢挣扎,可是却也知道,自己不动还好,若是动弹一下,便等若是挑动了齐宁的冲动,年轻人热血上涌,更是危险。   若是齐宁真的要用强办她,她确实无力阻止,更要命的是自己绝不能喊人过来,此情此景,一旦被人瞧见,自己的名声固然要完蛋,便是齐宁只怕也要被毁了,耐着性子柔声道:“宁儿,三娘知道你是一时冲动,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犯错,可是这事儿真的不能,你放开我,只要你现在放手,咱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三娘能体谅你,好不好?你听话,三娘说了只要你放手就绝不怪你,可是.....可是你要真的对三娘做了什么,三娘没脸见人,一定会.....一定会自尽,而且死了也不原谅你。”   齐宁心下一凛,知道自己可能做得太过,手上的力气顿时松了松。   顾清菡见自己劝说有效,心下欢喜,忙继续道:“宁儿,回头三娘就给你找媳妇定亲,你现在是锦衣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三娘......三娘人老珠黄,而且是你婶娘,你绝不能对我犯错,这些年我为你们齐家也算操劳辛苦,看在这些份上,你.....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她软语哀求,齐宁心知自己只能到此为止,否则只怕真的要出大事,苦笑道:“三娘,你长得这般漂亮,谁要说你人老珠黄,那便是瞎了眼睛,你是我看到的最漂亮最温柔的女人。”感受着顾清菡极软极柔的成熟娇躯,闻到那股子如兰似麝的汗浆子味道,又看到顾清菡幸许是因为害怕又或者是因为推搡挣扎,光洁的额头和雪白脖颈上竟然滚淌着香汗珠子。   女人身上带有汗渍,只能更加增添妩媚诱惑,顾清菡那一双迷人的眼眸只是那么眨动两下,再加上贝齿咬着丰润的下唇,此种情境下便是勾魂摄魄,齐宁只觉得底下似要喷火,内心深处,恨不得将这美妇人压在身下抵死冲击,可是感觉到她香软娇躯在微微颤动,知道她此时定是害怕至极,不敢乱来。   顾清菡见齐宁十分认真,语气诚挚,心下一颤,柔声道:“宁儿觉得三娘好看,那很好啊,只要宁儿不为难三娘,你就可以天天看到三娘,是不是?”随即秀眉一紧,声音一冷,道:“可是你若这样对我,我.....我会瞧不起你,你是锦衣侯,是齐家的后人,齐家两代锦衣侯都是匡扶社稷的大英雄,你.....你要是只做一个欺负女人的混蛋,又如何去和他们交代?”   齐宁叹了口气,从顾清菡身上翻身而起,坐在床沿边,苦笑道:“三娘,是我不好,是我......是我一时太冲动,我刚才......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只要知错能改,那就来得及。”顾清菡挣扎着坐起身,耳根红透,看到自己衣衫凌乱,云鬓散开,不但酥胸半露,便是连香肩也漏出一小截子,急忙整理一番,唯恐齐宁又会压过来,已经起身从床边站起,走到桌边,拉开与齐宁距离,见齐宁双手杵着脑袋,一副懊恼之态,想要劝说,可又怕齐宁会故技重施,只能道:“你.....你先冷静一下,然后好好歇息一下,明天.....明天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她转身,几乎是小跑到门边,失魂落魄便要开门离开,齐宁忽然抬头道:“三娘,你等一下!”   顾清菡吓了一跳,一颗心蹦起来,拉开门,一股寒风侵袭而来,感觉身上的热意被寒风一吹减弱许多,这才一手把着门,一面看向齐宁,颇有些忐忑问道:“你.....你还有什么事情?”   齐宁心知今晚这样一弄,顾清菡对自己存有了极深的戒备心,心下有些后悔,暗想要么就不要动,既然动了,方才就该办到底,但却也知道以顾清菡的性情,如果自己真的强迫,只怕真要闹出人命。   他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往顾清菡走过去,顾清菡缩了缩身子,齐宁皱起眉头,问道:“三娘以后要躲着宁儿吗?”   顾清菡其实真的很怕齐宁还会犯糊涂,咬着红唇,美眸微转,摇头道:“你别多想,等.....等你醒过来,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个你先收下。”齐宁将那条心形项链递给顾清菡,“戴在身上,十分温润。”   顾清菡摇头道:“我不要,你.....你自己留着送别人吧。”   “除了三娘,这条项链谁也配不上。”齐宁道:“三娘如果不要,我只能毁了它。”说完,扬手作势便要将项链砸到地上。   顾清菡忙道:“你.....等一等。”无奈道:“好好的东西,砸毁做什么,你狠有银子吗?”伸手迅速拿过来,道:“我先收着,等......等你娶了媳妇,我再替你送给她。”不敢多留,道:“你快点歇息吧。”再不多言,转身扭动腰肢便走,摆动被裙子绷紧的丰满腴臀,几乎是一路小跑,跑出了齐宁的院子。   齐宁看着顾清菡妖娆多姿的婀娜身形离开院子,叹了口气,抬手放到鼻尖,上面竟然还残留着顾清菡的香味,如兰似麝,令人回味。   顾清菡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进屋之后,就像是害怕齐宁会尾随而来,不但将堂门拴上,便是进了自己的闺房,也将房门上了栓,似乎这才安全,背靠着房门,深吸了几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丰满酥胸,一阵波涛荡漾,颤颤巍巍如同水波,此时却依然感觉心跳得厉害,脸上还在发烫,冷静了片刻,这才缓步走到梳妆台前,在梳妆台前的小春凳上坐下。   闺房内的桌上点着油灯,屋内倒也是颇为明亮,她瞧见面前铜镜显出一个娇美动人的脸庞来,呆呆看了一阵,幽幽叹了口气,随即又蹙起柳眉,将自己手中那条项链随手丢在了梳妆台上,喃喃道:“胆大包天,谁知道会是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   她似乎越想越气,拿起梳妆台上的项链,便要砸到地上,可是扬起手,却终是缓缓放下,叹了口气,自语道:“我都人老珠黄,那....那坏小子又是看上我什么?”一咬牙,恨恨道:“竟敢对我做那样的事情,真是.....真是混蛋透顶。”   她拿起桌上的项链,先前没有细看,此时却是一眼看到那心形吊坠,“哎呀”叫了一声,丢在台上,粉颊生晕,恼道:“这种东西又怎能给我,等明天送回去,都已经是侯爷了,不想着光耀门楣,天天寻思这些事情,能有什么出息。”感觉身上有些发热,屋内一直生着炉子,起身走到床边,脱下了外套,只留下了贴身的玄色小襦。   外套褪下,她那丰腴有致玲珑浮凸的傲人身段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丰乳肥-臀,走动间摇曳生姿,更是美得让人心颤。   如同凝脂般的肌肤娇嫩如水,透着淡淡惹人遐思的粉晕,瑶鼻颇高,秀挺中带有稍曲,配上弯弯微深的水汪汪眼眸子,那股天生的娇媚与生俱来,娇艳欲滴的粉唇依然弯秀小巧,但颇为丰润,更增添了几分妩媚性感,但笼罩在这火爆丰腴之上的却是一股尊贵不可侵犯的雍容气质。   丰满结实的翘臀落坐在小春凳上,看着铜镜中那美艳的妇人,完全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冲淡她的光彩,依然是娇美如花,肌肤依旧白皙光泽有弹性,没有丝毫的松弛迹象。   她的胸脯依然是高耸挺拔,她胸脯极沃,乳质又是绵软带着弹性,傲人的腴沃乳廓将小衣高高撑起,不但有着少女般的坚挺,而且还有少女无法企及的丰满柔软。   顾清菡咬着红唇,看着铜镜里那诱人的影像,怔了片刻,终是轻叹一口气,低头再次看向梳妆台上的项链。   犹豫一下,再一次拿起,瞧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戴在了粉润的脖子上。   天鹅般皙长的粉颈环着一圈金链子,灯火之下,衬着肤光益白,连金链子的锃黄辉芒也似乎变得柔和起来,鸡心似的实心小坠在腴沃的乳肌上弹跳几下,撞得白酥酥的雪峰一阵震颤,双峰之中深邃的细沟子被黄金的分量压得微微下沉,那碧绿色的心坠如置于半融的雪花酥油之上,微微下陷分许,外廓被柔软的乳肌轻轻咬住,不再动摇。   “混小子倒是会选东西。”碧色的心坠与雪腻的肌肤互相映衬,肌肤更加雪润,而心坠更是泛着幽幽绿光,泾渭分明,顾清菡更是感觉到那心坠上散发出一阵温暖的温度,唇边终于露出一丝浅笑。   ----------------------------------------------   ps:再说一次,本书女性角色不少,以后肯定会涉及到一些风月之事,这样的和谐章节,为了保护本书不出问题,所以本书正文可能不会太详细,未删减的将会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之中通知发布,所以为了方便看到完整版,还是希望大家直接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   群号:563369419,公众号:锦衣沙漠   位置有限,也不打算开太多群,难管理,所以大家还是尽快加入。 第二六七章 那一抹笑   寒夜凄冷,顾清菡落荒而逃之后,齐宁体内翻滚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屋内似乎还弥漫着顾清菡娇躯散发出来如兰似麝的汗浆子味道,那成熟的妇人体香,让人流连忘返。   他心知自己今夜被顾清菡丰腴的身体所刺激,颇有些冲动,如果顾清菡离开之时,连那项链也没收下,齐宁定会觉得事情不妙,以后恐怕会与顾清菡的距离大大拉长,不过好在顾清菡还是收了项链,这让齐宁心里多少舒服一些。   他摸不准顾清菡现在是什么心思,不过却也知道那美妇人确实是个循规蹈矩颇为保守的妇人,虽然今夜没有真的要了顾清菡,可是心里反倒对她更生出几分敬重。   回来的路上,已经略微歇息,再加上闹了这么一出,他此时还真没有什么睡意,想了一下,收拾整理一番,披上了新送来的大氅,出院子让马房牵了一匹马来,然后只领着一名护卫,径自往永安堂去。   他心里很清楚,普通对手自己应该可以应付,连自己都无法应付,那么就算多带几名护卫也无济于事。   再加上京城还在戒严,街道上有虎神营的兵士巡查,倒也不必太担心又遇到麻烦。   到了永安堂,天色已经微微亮,敲门进去,开门的是齐峰,见到齐宁出现,呆了一下,随即惊喜交加,失声道:“侯爷,您......!”   齐宁和随行护卫进了屋,齐峰急忙关上门,回身压低声音道:“侯爷,你没什么事吧?是不是段二哥他们......!”   他只以为是段沧海将齐宁救回来,齐宁摇摇头,正要说话,却瞧见自己之前接待过朱雀长老的角落椅子边,竟是站着一名中年乞丐,那老乞丐显是看到齐宁进来才站起,披散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带子在额头勒住。   齐宁觉得有些眼熟,那中年乞丐看到齐宁盯着自己,有些尴尬,上前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忽然记起来,自己上次去往锣鼓巷鬼金羊分舵时,此人似乎就在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身边,也是鬼金羊分舵的重要人物,微微点头,心下却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到这里来。   “侯爷,这是上官凌风,白舵主被疫毒感染,无法理事,上官凌风暂时代任舵主,协助朱雀长老处理事务。”齐峰在旁解释道。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问道:“白舵主现在如何?”   上官凌风神情凝重,道:“白舵主知道自己感染之后,为了不连累其他人,主动将自己软禁在屋子里,足不出户,也不让人进去,如今到底如何,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不过情势总是不大好。”   齐宁往唐诺在的那个屋子瞧了一眼,只见屋门关着,除了齐峰和上官凌风,屋内还有两名护卫,此时也站在一旁。   药铺内说不出的冷寂,齐宁皱眉问道:“唐姑娘那边如何?解药.....可有进展?”   齐峰道:“现在就是在等唐姑娘的消息。”顿了顿,解释道:“侯爷......侯爷出事之后,段二哥让我们不要惊动唐姑娘,免得分了唐姑娘的心,这毕竟也是关乎众多人性命的大事,不能耽搁。段二哥和老赵两人带着人出城去追拿......,就在昨天下午,唐姑娘找到了配方......!”   齐宁欣喜道:“你是说,解药已经配制出来?”   齐峰道:“这个.....侯爷,我也说不好,似乎是配出来了,可是.....可是又不能确定。”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侯爷,唐姑娘确实找到了解药配方,可是她说不能立刻公布出去,必须要先找人实验一番才成。这解药是救人命的,如果有疏忽,非但救不了人,恐怕还会连累到侯爷。”齐峰道:“所以我去了锣鼓巷,找到了这位上官舵主,请他送来了一名中毒者,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个时辰,还差一会儿便是六个时辰,唐姑娘说,这解药到底能不能成,六个时辰一过,就能见分晓。”走到柜台边,指着上面的沙漏,“侯爷,这是计算时辰的,等到里面的沙漏漏完,便是六个时辰,那时候就可以去敲门,告之唐姑娘,就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齐宁快步走过去,只见到沙漏所剩不多,最多还有十来分钟便可到时间,皱眉问道:“是否成败在此一举?”   齐峰神情也变的严峻起来,点头道:“花了几天时间,试验了近百种方子,到最后唐姑娘才确定了解毒配方,唐姑娘倒没说什么,不过宋先生偷偷和我们说了,如果这道方子不成,只怕唐姑娘这边也找不出解毒方法了。”   齐宁闻言,心下竟是紧张起来。   上官凌风神情凝重,道:“侯爷,南河巷那边,听说已经关了快两千人之多,我丐帮到现在,已经死了六七十号人,现在被关起来的还有三四百人,如果......如果这次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暗暗祈祷,只盼上天保佑,能够让京城的人们渡过此劫。   “唐姑娘和宋先生还在里面?”   齐峰摇头道:“唐姑娘还在里面,宋先生实在坚持不知,在旁边的小屋先睡下,他年纪大了,这都睡了三四个时辰,我们也不好叫醒他。”   “那.....那唐姑娘一直没有休息?”齐宁锁紧眉头。   齐峰摇头道:“唐姑娘已经几天几夜没有歇息,就连东西也没吃几口,我真担心......哎,真担心她一个柔弱姑娘,如何能撑的住。”   齐宁神色更是凝重,如果不是想到再有小片刻就知道答案,无论如何也要过去推开门,让唐诺先休息片刻。   齐宁往椅子上坐下,齐峰和上官凌风站在边上,外面风声萧萧,屋内虽然生着炉子,但气氛却也是凝重冷清。   这时候,众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每一秒钟都极其难熬,压抑的气氛甚至让人都透不过气来。   齐宁知道,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那么置身其中的唐诺,其压力更是如山一般,只怕现在京城几十万人,没有一人的压力比唐诺还要大。   如此压力下,就算躺在床上,只怕也不能睡着。   齐宁微闭着眼睛,外面寒风呼啸声清晰可闻,如同阴鬼嘶吼,似乎是过了数年时间,猛听得齐峰叫道:“侯爷,时辰.......时辰到了!”   齐宁几乎是蹦起来,也不看那沙漏,飞步奔到那道门前,抬手便敲门,道:“唐姑娘,时辰到了,时辰到了!”   片刻之后,那道门“嘎”的一声打开,一身紫色凤凰藤紧身衣曲线浮凸毕露的唐诺终于出现在眼前,她那张秀美的脸上苍白一片,没有一丝血色,一手扶在门上,本来明亮的眼眸也是光彩黯淡,边上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是疲惫到极致。   唐诺瞧见齐宁,唇角泛起一丝弧度,带着一抹浅笑,猛然之间,往前便倒,齐宁惊呼一声“唐姑娘”,顺手已经将唐诺抱在怀中,触手处柔软弹手,可是身上却有些发凉,齐宁心下骇然,唐诺抬起一只手,拿着一张纸,手臂绵软无力,抬到一半竟似乎无法抬起。   齐宁也管不得其它,伸手握住她那只手,焦急道:“唐姑娘,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回头道:“宋先生,快,让宋先生起来给唐姑娘瞧瞧......!”   唐诺软绵绵的身子却是靠在齐宁身上,显然是因为太过疲累,不得不如此,轻声道:“不用.......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唇边带着浅笑:“可以了,方子......方子拿去,不会有问题,立刻......立刻救人.......!”   齐峰和上官凌风以及其他几名护卫此时都已经凑在边上,连续几日下来,几人也都是辛苦不堪,听得唐诺之言,几人先都是一怔,随即都是大喜若狂,齐峰已经高举双手,欢声道:“成了,成了,哈哈哈......!”其实这几个时辰下来,齐峰也一直是紧张无比,最后这片刻,紧绷的神经几乎要折断,听到答案,整个人几乎是虚脱,竟不顾旁边上官凌风身上邋遢,一把抱住,欢喜之下,眼圈竟然泛红。   上官凌风却也是欣喜异常,被齐峰抱住,非但没有觉得不妥,反倒也抱住了齐峰,眼泪竟然从眼眶夺目而出。   他很清楚,唐诺这边一旦失败,丐帮那几百名弟兄的性命也就等若没了,可是唐诺这边成功,就等若是从阎王爷的手中生生抢回了那几百人的性命,他在丐帮多年,在江湖上也算是号人物,经历无数的悲喜,可此刻却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与欢喜,喜极而泣。   齐宁从唐诺手里拿过方子,递给齐峰,道:“立刻抄写一遍,给上官舵主带回去。”这时候最担心的却是唐诺的身体,将她横抱而起,往边上的屋子过去,还没进门,宋先生已经从屋里迎面而出,看到齐宁抱着唐诺过来,怔了一下,齐宁已经道:“宋先生,快去准备。”   这宋先生这两日虽然辛苦,但毕竟也睡了几个时辰,好歹也缓过来一点,唐诺却是几天几夜没睡,而且是在高强度的试药,齐宁也不和宋先生多说,进了屋里,这药铺只有这里可以躺下歇息,此时唐诺疲惫至极,齐宁也只能先让她在这里稍歇片刻。   走到床边,柔声道:“唐姑娘,现在这里歇息片刻,我立刻安排救人,你......!”低下头,却发现这须臾间,唐诺竟然在自己的臂弯之中睡去,那秀美的脸上苍白一片,显得异常凄美,看上去纯美无暇,宛若孩童般,弯弯的唇边,却还带着一抹浅笑。 第二六八章 奇功至伟   齐宁心中怜惜唐诺,小心翼翼将她放到床榻上,本想拿被子盖上,又想到这床被子被几个男人盖过,虽然目下要将就一些,但也不能没有底线,将床上都有些味道的被子丢在一边,解下了自己的大氅替唐诺盖上,之前另一条大氅也给唐诺披上过,还在那边屋子,便即到了边上那间屋内,准备将那条大氅也拿来一起盖上。   进到屋内,只闻到屋内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这两天唐诺一直在这里面试药,自然是味道浓郁。   他觉得药草味道太浓,不禁捂住鼻子,瞧见那件大氅挂在一旁,正要过去,却听到边上传来声音:“侯.....侯爷!”声音颇有些无力,扭头瞧过去,只见角落处的榻上已经撑坐起一人来,衣衫残破,自然是丐帮送来做试验的中毒者。   只见那人脸上还布满着斑印,靠近一些,借着灯火看了一眼,含笑道:“是你?”这人竟是之前见过两次的那名乞丐,一次在济世堂门前送同伴过去看病,另一次则是在锣鼓巷,当时此人已经感染疫毒。   那人挣扎着从榻上下来,便要跪下,齐宁忙托着他手臂,道:“不必如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乞丐忙道:“我叫刘轻舟!”   “哦?”齐宁点头笑道:“你不用担心了,你的毒已经解开,很快就能恢复。”   唐诺既然试验成功,刘轻舟自然是第一个被解毒之人。   刘轻舟感激道:“多谢侯爷救命之恩,从今以后,小的......小的这条命就是侯爷的。”   齐宁摇头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必交给任何人,既然死里逃生,以后就好好活下去。”拍了拍刘轻舟肩头,刘轻舟有三十余岁,齐宁外貌不到二十岁,但这一瞬间,齐宁却是显得异常老成。   他拿了大氅,过去给唐诺盖上,唐诺此时已经沉沉睡去,屋内生着暖炉子,再加上两层大氅,倒也不会冻着。   他出门来,带上了房门,这才快步走到柜台,齐峰已经照着方子抄写了一张,递给上官凌风,道:“上官舵主,照着上面的方子回去立刻买药煎药.......!”顿了一下,觉着丐帮还有几百号人感染,真要是花银子买药,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犹豫一下,见到齐宁走过来,忙道:“侯爷,药方已经写好,可以让上官舵主回去救人。”   齐宁这才拿过药方,仔细看了看,总共是五味药材,心知这五味药材看起来简单,却是耗尽了唐诺心力,小小一张方子,价值万金。   瞧见上面两个熟悉药材名字,一个是风骨子,一个是鬼目草,正是此前去往田府索要的两味药材,却不想这两味药材竟然都用上。   如果是其他的药材,反倒好办,京城药铺药行众多,朝廷收集这五味药材救人,库存应该也足够,可是风骨子和鬼目草正是京城缺少的药材,目下所知,还真的只有田府库藏有这两味药材,可齐宁也不知道田家药行到底存有多少。   毕竟这两味药材利润不高,而且销路不好,没有几家药行会去储存这类药材。   “上官舵主,方子你先拿着。”齐宁道:“这上面总共是五味药材,其中三味在京城很好寻见,还有两味有些麻烦。”微顿了顿,才道:“你去其他地方找寻鬼目草和风骨子,剩下的三味药材,永安堂这边也有存货,你让人过来取就是。”   上官凌风一怔。   前番齐宁去往锣鼓巷,丐帮一开始对齐宁深有误会,很不客气,这上官凌风当时对齐宁也是冷语相向,所以今日初一见到,颇有些尴尬。   齐宁赠送解药方子,上官凌风已经是感激不尽,不料齐宁竟然放话让他缺药材随时到永安堂来取药,一时间百感交集,猛地抬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抽了一巴掌,边上几人都是一怔,上官凌风却已经惭愧道:“侯爷,叫花子不知好歹,前番冒犯了侯爷,是叫花子瞎了眼,你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齐宁心知这样的江湖汉子,恩怨分明,这上官凌风的反应,也确实表明他是个性情中人,笑道:“有什么好计较的,上次的事情,我早就不记得了。”随即皱眉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上官舵主,你回去之后,立刻派手下满城打听,看看哪家药行还有鬼目草和风骨子这两味药材,甚至可以京城之外去打听。”   上官凌风知道救命如救火,也不犹豫,将方子揣进怀中,道:“侯爷,我这就去安排。”并不耽搁,匆匆而去。   齐宁又吩咐齐峰道:“你安排人去田家药行,告诉田夫人,我答应她的事情没有问题,让她放心,不过她药库里存放的这两味药材,有多少就准备多少,马上就要用。”不等齐峰说话,又道:“你自己亲自去见薛统领,说明这五味药材,倒也不必说这是解药方子,就说这五味药材是解毒必备药材,让他派人收集这五味药材。”   齐峰道:“让薛统领去收集药材?”   “皇上已经有旨,让薛统领的虎神营维持京城秩序,而且在必要之时,甚至可以强征府宅作为安置感染者之用。”齐宁道:“当兵的做事情干脆痛快,让虎神营的人去药行和药铺征调药材,不会耽搁时间,既然可以征用府宅,征调一些药材自然不在话下,这是救命的大事,没有人敢拦阻。”   齐峰笑道:“侯爷说的是,我现在就去。”顿了一下,问道:“侯爷,你答应田夫人什么事情,要如何说?”   “不用说太多,就说我答应她的事情已经成了。”齐宁笑道:“她想让田家药行的药材进太医院,以后宫里就用他们的药材,名利双收的事情。”   齐峰一怔,笑道:“原来如此,那侯爷真的已经帮她办妥?”   “哪有时间去啰嗦这事。”齐宁道:“等此番事情过了,看看有没有机会顺手帮她一下。”笑道:“这位田夫人不是个好应付的,若是没有好处,只怕又要推三阻四,十万火急的事情,不能让一个妇人耽搁。”   齐峰拱手道:“属下知道了,侯爷,属下这就安排。”当下安排人立刻前往田府,自己则是去找薛翎风。   齐宁过去见到唐诺睡得正沉,关上了门,便即安排一人在外护卫,自己也不在药铺停留,而是往宫里赶过去。   从永安堂去往皇城入宫,还是有一段路途,天色也已经蒙蒙亮,赶到皇城的时候,正好可以入宫。   小皇帝虽然已经登基继位,也在大光明寺举行了祭天登基大典,但是第一次群臣朝会迟迟不曾举行。   齐宁知道皇帝首次举行朝会,那也是一个极其隆重的事情,朝廷那边应该也已经在准备,如果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疫毒灾难,第一次朝会只怕已经举行。   到了皇城外,天早已经大亮,守城的羽林营见到齐宁亮出的金牌,立刻放行。   齐宁进宫两次,虽说宫中殿宇如林,金碧辉煌,好在他记忆力极好,有金牌在手,再加上锦衣侯的身份,倒也是一路到了御书房外,却不知道皇帝在不在御书房,见到执勤的太监,过去询问,那太监进去禀报,很快就出来召齐宁进去。   隆泰听得齐宁求见,欢喜道:“快进来,快进来,他娘的,你这家伙竟然能死里逃生。”显是对齐宁能够安然回来大是兴奋,竟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齐宁快步进去,见到隆泰已经迎上前来,看到隆泰脸上兴奋表情,看来这小皇帝还真是一直在关心自己的安危,心下一暖,上前要跪拜行礼,隆泰已经抓住他手臂,不令他跪下,上下打量一番,忽地一拳打在齐宁胸口,并不用力,笑道:“齐宁,朕就知道你是河里的泥鳅,滑的很,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人所害。”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宁假模假样喊了一句,这才笑道:“皇上龙威在天,有皇上的庇护,自然是化险为夷。”   “少废话。”隆泰笑道:“你心里可不会这样想。”放开齐宁手,转身回到案后坐下,才道:“你被抓之后,西门无痕过来禀报了,这神侯府竟然有人敢闯进去劫人,真是胆大包天。齐宁,西门无痕说那人蒙着面,看不清样子,但很有可能是黑莲圣教的人,是真是假?你可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上前两步,道:“皇上,看清楚了,进神侯府劫人的是九溪毒王秋千易!”   隆泰一阵,皱眉道:“真的是他?西门无痕便说那人可能就是九溪毒王,看来他倒没有猜错。”冷笑一声,道:“现在看来,疫毒果然是黑莲圣教所为,朕之前还在怀疑,现在是铁证如山,黑莲圣教这是要造反了。”   “皇上,黑莲圣教的事情,我回头会向皇上禀报。”齐宁道:“求见皇上,是有一件大喜之事,要禀报皇上。”   “大喜之事?   齐宁笑道:“皇上,疫毒的解药刚刚已经成功找到。”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双手送过去,“皇上,这就是解药的方子,不会有错,已经做过实验。”   隆泰拿起方子,扫了一眼,又惊又喜,手上竟然微微抖动,“齐宁.....这.....这真的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猛地一拍桌子,叫道:“齐宁,他妈的,你这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奇功至伟,朕就知道,有你在朕身边,什么难事都会迎刃而解。”   ----------------------------------------------------------------------------------------      第二六九章 羽林凤典   齐宁笑道:“皇上,这是您的福泽,此事目下并无几个人知道,我先进宫来向皇上禀报,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理?”   “赶快救人要紧。”隆泰立刻道:“先去找到忠义侯,由他去找户部要银子买药材,赶紧制药救人......!”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什么,他本就是机敏过人之辈,齐宁的语气此时他已经体会一些味道出来,看着齐宁,问道:“没有几人知道?”   齐宁心知隆泰应该有所悟,凑近上前,压低声音道:“都是亲信之人,皇上放心。”   隆泰抬手摸了一下下巴,轻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皇上如果将解药的方子交给忠义侯,他又要找户部拿银子,回头再去买药,恐怕要耽误不少时间。”齐宁低声道:“而且不明真相的百姓服下解药,还以为这是忠义侯处事有方,倒是皇上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隆泰皱眉道:“整个江山都是朕的,朕要和忠义侯争什么好处?而且救命要紧,想其它作甚。”见齐宁不说话,隆泰左右瞧了瞧,他有习惯,召见大臣的时候,御书房内并不让太监伺候,见到无人,才低声道:“齐宁,你是说这事情可以做文章?”   “皇上不是说,有人故意散布流言,声称这次瘟疫是因为皇上无德吗?”齐宁轻笑道:“既然如此,这药方子就能派上用场,有人别有居心,咱们就用这药方子狠狠地抽打对方的脸,也让百姓的流言换个风向。”   隆泰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齐宁道:“皇上,这药方肯定是要拿出去救人,可是不能让忠义侯甚至是户部的人去办,就以皇上的名义去办。”   隆泰自然听得懂,按理来说,朝廷就是皇帝的,皇帝就代表着朝廷,但是如今的情势,却显然不是如此。   隆泰初登帝位,莫说天下子民,便是京城的百姓对这位新皇帝也是知之甚少,反倒是忠义侯的名气比这位新皇帝还要大。   如果此事交给忠义侯去办,难保忠义侯不会借此机会收揽民心,齐宁倒是没有糊涂到将唐诺费尽心力结出的果子交给其他人去品尝。   “用朕的名义?”隆泰若有所思,“此话怎讲?”   “就说皇上这几日与人一同日夜找寻解毒的方法,皇上是天子,上天庇佑皇上,费尽辛苦终是找到解药。”齐宁笑道:“皇上再下旨派人设立施药处分发解药,如此一来,百姓们对圣上自然是感恩戴德。”   隆泰唇边露出笑容,道:“你这法子倒也不差,也不用派别人了,你亲自去办就好,由锦衣侯替朕施药,自然是最为合适。”   隆泰心领神会,瞬间就明白其中的关窍,自然知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   “臣遵命。”齐宁立刻道:“臣定然全力以赴,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隆泰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浅笑,道:“齐宁,这次事情若是办好了,朕一定好好赏你,也不会让你失望。”   “为皇上办差,是我的福分。”齐宁客套笑道,又道:“只是有几件事情还要恳求圣上应允。”   “你说,只要朕能办到,都允了你。”隆泰知道齐宁是自己目前最为可信之人,也是个能办事的人,齐宁有求,只要不是太为难,尽量满足。   齐宁道:“这次要施药,需要大量的药材,我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告诉了薛翎风,让他派人在京城各家药行药铺征调药材。”   无人之时,齐宁在隆泰面前倒也不拘束,只是以“我”自称,隆泰却并不觉得这是不敬,反倒觉得更为亲切,就像两个朋友说家常话一般,也不介意。   “你做得对,救人要紧,先让薛翎风征调药材,这也是朕所想。”隆泰道:“朕上次就吩咐过他,只要是为了应对这场大灾,在京城可以随时征调能用之物,让他先往药铺药行征调药材,回头由户部将银子补偿过去。”又道:“是了,若是缺了药材,朕给你的金牌还在你手里,你可以让人拿着金牌往太医院去调用,太医院有药库,也存了不少药材,一应俱全。”   齐宁笑道:“皇上,其实我正想和你说太医院的事情。这药方之上的五味药材,其中三味在京城倒也容易得到,可是有两味很是稀缺,也不是珍贵,而是所用很少,京中各大药行都没有储存。”   隆泰一怔,剑眉皱起,道:“京里没有,就派人往京畿附近的其他地方找寻,不能耽搁解毒救人。”   齐宁道:“皇上不用太担心,京里的田家药行似乎存了一些,就算不多,但咱们一面救人一面继续征调药材,先施药给毒性严重的感染者就好。”   “哦?”隆泰微微颔首,“你既然有了计较,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办。”不等齐宁说话,叫道:“来人!”   外面立时有一名太监进来,隆泰吩咐道:“你去将迟凤典传过来。”   太监答应一声,退了下去,齐宁心想这迟凤典又是何人?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小皇帝最信任的便是手握十大名剑之一落叶剑的宫廷剑客向天悲,向天悲一直是在小皇帝身边护卫,只是这几次进宫,并不见踪迹,至若迟凤典,齐宁此前并无听过这名字。   隆泰似乎看出他的疑惑,笑道:“迟凤典是皇家羽林营的统领,你这次代朕施药,手底下人手不足,朕让迟凤典带些人给你调用,定要将此事办的圆满。”   “是皇家羽林营统领?”齐宁一怔,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心想京城之内有两支兵马,一支是薛翎风统领的虎神营,另一支便是卫戍皇宫的皇家羽林营,薛翎风精明干练,这迟凤典应该也不是泛泛之辈。   迟凤典既然是皇家羽林营统领,而皇家羽林营是宫廷兵马,直接听命于皇帝,那么迟凤典也就应该是皇帝十分信任之人,否则也不会坐上如此重要的位置,可小皇帝此前却从未提及过此人。   其实他一直好奇一件事情,之前隆泰还是太子的时候,宫廷内阴云密布,按理来说,那种时候皇家羽林营自然是要全力肩负起卫戍皇宫的重担,毕竟皇家羽林营是真正地忠诚于皇帝的精锐军。   可事实上,在最关键的时刻,皇家羽林营反倒是被调出了皇城,而黑刀营则是进驻守卫,此事齐宁一直都是有些想不通,至少从那次调防可以看出来,在关键时刻,似乎黑刀营比之羽林营更为可靠。   “这人......!”隆泰想了一下,才道:“父皇嘱咐过朕,羽林营统领不可撤换,迟凤典能耐还是有些的。”似乎不愿意多谈,笑道:“从田家药行将那两味药材征调出来,回头朝廷再多出些银子补偿。”   齐宁道:“皇上,补偿不补偿倒也罢了,其实这两味药材并不珍贵,也值不了太多银子。不过京城之内,只有这田家药行储存了这两味药,可见是个周全的药行.......。”   隆泰精明过人,笑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在朕面前拐弯抹角,是不是田家药行托你办什么事情?”   “皇上英明!”齐宁道:“皇上,田家药行是想着以后太医院用药材,由他们来送。”   隆泰道:“朕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皇城之内有好几万人,每天都要用药......!”想了一下,才道:“这是小事情,回头让范德海去和太医院知会一声就是。”   齐宁其实知道隆泰初登帝位,在军政大事之上尚不能乾纲独断,但是像田夫人梦寐以求的大事,在隆泰这里也不过是芝麻小事,无非一句话而已。   忽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恭敬无比的声音:“臣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拜见皇上!”齐宁瞧过去,只见到御书房门外,一个身着青色甲胄的武将正跪在门外,低着头,恭恭敬敬。   隆泰瞥了一眼,淡淡道:“迟凤典,你进来。”   皇家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体格壮硕,身披青色的鱼鳞凯,青光闪闪,脚踏牛皮靴,身姿挺拔,或许是因为要见皇帝,所以并不敢戴帽盔进来,走路的时候,倒也是虎步龙行,威风凛凛。   齐宁瞧见此人脸颊瘦长,与壮硕的身体倒是大不相同,长着八字须,颌下一小撮黑黑的胡须,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之色,与薛翎风的威武凛然大不相同。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迟凤典到得御书案前,单膝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看隆泰,齐宁见到他肌肉如铁,虬龙盘曲,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力量感,心知迟凤典的武功定也不弱,却不知道和薛翎风相比,孰高孰低。   “迟凤典,你抽调两百名精锐羽林军,由锦衣侯调遣分配。”隆泰道:“一切遵照锦衣侯的吩咐行事就好。”顿了顿,才道:“你亲自带队出宫。”   “臣遵旨!”迟凤典毫不犹豫答应,这才抬头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也正瞧着自己,迟凤典脸上立时露出笑来,拱手道:“迟凤典拜见锦衣侯,侯爷果然是少年英武,让人一见便心生敬仰之情,皇上有了旨意,臣下这就去抽调兵马,侯爷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在所不辞。”   齐宁一愣,心想这位迟统领说话倒也够露骨的,当着隆泰的面就是几句马屁,此时甚至觉得迟凤典脸上的笑容带着谄媚之色,与薛翎风的冷静沉稳给人一种无形的震慑力却是完全不同。   -------------------------------------------------------------------------   ps:感谢o0无痕@百度、luoxin@百度、doyes、爱知源、空城陌上、书友35932027、书友33851175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二七零章 施药   隆泰道:“齐宁,救人之事,朕就派你去办,迟凤典是个听话的人,朕让他带领百名精兵随你前往,务必要将事情办好。”   齐宁恭敬道:“臣遵旨!”   其实他心里明白,隆泰让迟凤典带领兵马随自己办差,倒不是真的因为担心自己缺人手,京都府衙门和虎神营都有兵士,只要一道手诏,要调一点人手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迟凤典是皇家羽林营的统领,乃是皇帝的贴身近卫军,由迟凤典带领羽林营精兵参与施药,在人们看来,就等同皇帝亲自施药。   而小皇帝也知道此番是齐宁立下了大功,所以让齐宁亲自主持此事,锦衣侯与羽林军同时参与施药,不但让人们知道这是皇帝亲子吩咐,而且也等若给了齐宁一个赢得人心的机会,可谓是一举两得。   齐宁暗叹这小皇帝年纪不大,但委实精明。   救命如救火,齐宁并没有在宫里耽搁太久,小皇帝又嘱咐几句,迟凤典那边已经是迅速去点齐一百名羽林精兵,跟随齐宁出了宫。   齐宁先前在进宫的路上,就已经寻思过如何展开救人的程序。   毫无疑问,当前感染疫毒的人们主要是集中在两处,一处是虎神营关押感染者的南河巷,一处便是丐帮弟子的聚集处。   “迟统领,你先派三十人去往南河巷那边。”出了皇宫,齐宁立刻吩咐道:“通知那边的虎神营兵马,立刻在南河巷架起铁锅,准备熬药。”   迟凤典也不耽搁,立刻点了三十名精兵去往南河巷,这才问道:“侯爷,咱们往哪里去?”   “还有劳你派人去薛翎风薛统领那边,告诉他一声,搜集到药材之后,一部分送往南河巷,再送一些往锣鼓巷那边。”齐宁道:“这两处感染者众多,要从这两处先救人。”   迟凤典笑道:“侯爷客气了,圣上令卑职听从侯爷调遣,侯爷让咱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劳烦。”遣了两个人,前往通知薛翎风。   齐宁这才翻身上马,催马便走。   迟凤典事先知道此番随齐宁施药救人,难免要在京城来回,这建邺京城庞大无比,道路纵横交错,巷坊层层叠嶂,若无快马,自是耽搁时间,所以调来的是一百名精锐羽林骑兵。   南楚不同于北汉。   众所周知,北汉马匹众多,而且战马尤为出色,北汉骑兵一直都是南楚人最为忌惮的对手,而南楚的兵刃却比之北汉出色,南楚境内有丰富的铁矿资源,而且前朝的神械局也是被南楚所得,拥有着远超北汉的锻造技术。   双方各有所长。   不过皇家羽林军是皇宫卫戍近卫军,不但有最精锐的装备,而且羽林军的战马都是从御马苑分拨,南楚每年从国内征调的战马,都会挑选出一部分最好的送入御马苑,这也就让羽林军一直拥有最神骏的战马。   齐宁一马当先,迟凤典率领数十骑紧随其后,马匹轰隆,迟凤典也不知道齐宁要往哪里去,可齐宁不说,他也不问。   直到齐宁勒住马,停在一座宅邸门前,迟凤典这才抬手示意众骑停下,却见到从府里已经出来两个人,看到一大队骑兵在门前,都是大惊失色,一人转身跑回院内,另一人则是战战兢兢上前来,看到齐宁,竟是认得,勉强笑道:“侯爷......!”   迟凤典心里奇怪,不知齐宁为何要到这里来,齐宁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思,道:“南河巷在南城,锣鼓巷在西城,田家药行恰好在东城,咱们在这三处各设一个点,便可以让那些受疫毒感染的人们迅速得到解药。”   迟凤典立时明白过来,笑道:“侯爷睿智非常,精明干练,凡事都是成竹在胸,让人......!”   他还没说完,“懒得听你废话。”齐宁心中咕囔一句,已经向田府那仆人道:“你们田家药行是否就在附近?”   那人惊魂未定,听齐宁询问,急忙向街口方向指过去,“就......就在那边.....!”心里却是害怕至极。   上次齐宁打擂,田府上下自然都是晓得,那次田家甚至揍了堂堂的锦衣侯,事后田府的家仆们说起来,都是心中后怕,甚至有人担心锦衣侯会前来报复。   毕竟人家是堂堂锦衣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前两代锦衣侯可都是帝国的军中柱梁,如此人物,树大根深,要对付小小一家商户,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眼下锦衣侯带着一群骑兵,这人自然是心惊胆战,只以为齐宁是来复仇。   齐宁也不啰嗦,催马往前,到了街口一拐,是另一条大街,比之田府门前的街道还要宽阔许多。   田家药行门便在当街口第一间,两间房屋,显得倒也十分的宽阔,门头上悬挂着“田家药行”四字,门前停着几辆拉货的马车,药行内有人进出,正往马车上放东西,都是用麻袋装着。   听到马蹄声,众人都瞧过来,齐宁却是看到了那位年纪老迈的田管家,翻身下马向迟凤典道:“迟统领,在这里设立施药处如何?”   迟凤典也已经下马过来,微躬着身子,笑呵呵道:“一切遵从侯爷吩咐,侯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好,你派人守住两边的街口,回头这里施药,自然有百姓前来,维持好秩序。”齐宁吩咐一声,才向那田管家道:“车上是不是鬼目草和风骨子?”   田管家忙道:“侯爷,夫人吩咐要将药库里的鬼目草和风骨子全都拿出来,正要送去永安堂。”   齐宁瞧见已经装了两车,数量倒是不少,微松口气,心想这次田夫人倒是配合,问道:“仓库里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两车。”田管家道:“已经过了称,侯爷,要不要看账单?”   齐宁心想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时候让我瞧什么账单,难不成现在就要让我付药材钱?也不理会,道:“留下一车在这边,剩下三车,一车送到锣鼓巷那边,剩下两车,送到南河巷,那边有人接引。”   田管家忙答应,齐宁回头又向迟凤典道:“迟统领,派人就在这附近征调大铁锅,越大越好,再准备一些柴禾,当街架起铁锅准备熬药。”   迟凤典答应一声,立刻分派人手。   “田管家,这附近除了你们田家药行,还有其他药行没有?”齐宁问道。   田管家道:“后街还有徐氏药行,不过比不了我们田家......!”   齐宁也不啰嗦,拿了方子,递给迟凤典,“迟统领,令人去徐氏药行征调药草,这上面的五味药材,鬼目草和风骨子可能没有,不过也要问一下,剩下三样,他们有多少全都征调过来。”   迟凤典倒是显得很积极,接过药方子,道:“侯爷,卑职亲自去调。”点了几名骑兵,翻身上马而去。   迟凤典前脚刚走,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齐宁回头瞧过去,只见到几人簇拥着一名丰腴美妇正匆匆过来。   那美妇人披着一条紫色大氅,内里是青色的襦裙,梳着凌虚髻,身形丰腴,腰肢若柳,走动之时,腰肢扭动,摇曳生姿,匆匆过来,成熟美丽的脸上既有焦急,又有一丝愠怒,瞧见齐宁,立刻道:“侯爷,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齐宁见这风情动人的美妇表情,便知道她误会,直接道:“疫毒已经找到了解毒的方法,皇上下旨施药救命,你们田家药行这里设立一个施药处,就在你们药行门前架锅熬药,所需药材,先从你们药行取用。”   田夫人一怔,她左眉眉角那颗殷红的美人痣让她显得艳丽娇美,随即嫣然一笑,娇媚动人,道:“好,药行里有不少库存,侯爷要用,尽管在药库里取。”随即靠近过来,与齐宁咫尺之遥,齐宁立时便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只听得田夫人压低声音道:“侯爷,这是您要用药还是朝廷要用药?”   “你说呢?”齐宁见她姿容美艳,那粉唇没有因为是冬季而干燥,反倒温润泛着光泽,心想这妇人看来是颇为注重保养,虽然年过三旬,但是肌肤水嫩紧致,看上去倒像是二十三四岁模样。   田夫人压低声音凑近齐宁耳边道:“侯爷,你别误会我意思,我是说要真是侯爷您自己用,我回头给你算便宜一些,若是朝廷用,我可以将价格说高一些,回头再给你备份厚礼......!”   齐宁哭笑不得,暗想这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到这时候还在想着生意,没好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时间耽搁。”   田夫人热脸碰上冷屁股,有些尴尬,不自禁撅了一下嘴,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向田管家吩咐道:“听侯爷吩咐,侯爷吩咐取什么药材,过了称立刻送出来。”   齐宁瞥了田夫人一眼,道:“在你们田家药行门前设立施药点,这是本侯给你机会,此番过后,你田家药行的名声就更加响亮,本侯给了你们机会,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又道:“取用的药材,回头户部会用银子补上,你不用担心收不着银子。”   “那哪能呢。”田夫人在生意上倒是十分的精明,方才齐宁一说,她便晓得其中的好处,俏媚的脸上满是笑容,笑盈盈道:“侯爷这是为老百姓做好事,我们开药行的,那也是希望病人药到病除,反正侯爷说什么是什么,我们田家药行都听你的。”   她心头却是喜滋滋的,这次在田家药行门前施药,不但能够卖出大量的药材,而且还等若是给田家药行打了个广告,她此时看这位年轻的侯爷,只觉得越看越顺眼。 第二七一章 敲竹杠   齐宁亲自指挥,此事又有羽林军协助,所以诸般事情办起来却也是顺利异常,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在田家药行的门前,便架起了六口大锅,为了防止老天爷会突然下雪,所以还专门搭起了帐篷,让六口大铁锅不至于被大雪所扰。   街道两头,都已经有羽林精兵的守卫。   田家药行这头更是尽力配合,从药库里将齐宁所需要的药材尽数送过来,田家药行毕竟是京城数的上号的大药行,储存的药材确实不在少数。   铁锅生起火来,为了不至于出现其他意外,齐宁让田家药行懂得药材的几名先生和伙计负责熬药,此外更是派了二十多名羽林骑兵,在东城的各条大街小巷通知施药点。   齐宁心里很清楚,东城居住着不少达官士绅,这些深宅大院之内,难免也会有感染者,只是他们自然不会轻易将人送到南河巷去,只怕有不少府邸将人关在自家,与人隔离。   此番疫情蔓延极广,虽然是从丐帮而起,似乎与达官贵人们扯不上干系,但是丐帮弟子在京城本就流动极大,恰好秦淮河也是一个人来人往之所,而达官贵人们更有众多流连忘返于秦淮河上,这就让两个本来不想干的阶层都遭受到了疫毒的侵袭。   施药之前,齐宁更是让人用黄色的锦布写上“代天施药”四字,立在帐篷四周,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都能够看到在风中招展的旗帜。   皇帝是天子,代天施药,自然就是代替天子施药。   六口大铁锅下火焰熊熊,齐宁又让人备下了水桶,但凡有药汁熬出来,便即装进水桶之中。   正如齐宁所料,消息一穿出去,东城遭受感染的人们顿时便纷纷往田家药行这边涌过来,数量着实不少,这其中不少都是家眷,送着自家被感染的患者前来。   街道两头都被堵住,按照其宁的吩咐,并没有轻易放人进来。   “都听好了,没有受感染的,就站在板凳之外,不得进入。”在街口守卫的兵士指着横在前面的两条板凳,“被感染的,排队进来,锦衣侯有令,每人一碗解药,不可带出,这是皇上所赐,侯爷代天施药。”   “老夫是太常寺少卿,先让老夫进去。”街口赶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被搀扶过来,有的更干脆是被抬过来,疫毒的病情也是有轻有重,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官员挤上前来,身后两名年轻体壮的抬着一副担架,用锦被裹着,一人卷缩蒙头在里面。   “等一下,让老子先过去。”后面挤上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脸上红斑已经如同铜钱大,看来疫毒已经十分严重,声音倒也还洪亮:“老子是军前云都尉,你一个太常寺少卿算什么?”推搡着要挤进街道。   那太常少卿脸色微变,却是冷笑道:“云都尉?老夫倒是少见,总要有个先来后到,老夫比你先到,你就要排在后面。”   云都尉比之太常少卿确实要高上一级,只是太常少卿不与军队打交道,这太常少卿也并不给那云都尉面子。   四下里一阵纷攘,羽林精兵却都是手按佩刀,冷眼旁观,并不让人过去。   忽听得后面传来声音道:“都让开,别挡道。”人群之中,五六名身高力壮的大汉横蛮地扒开人群,硬是护着一人挤上前来,那云都尉被撞了一下,也不看人,回头就骂道:“哪个狗-娘养的不长眼?”   却只见到那几名大汉护着一名公子哥儿进来,那公子哥儿锦衣玉带,披着深紫色的大氅,脸上亦是有红色斑点,却比那云都尉要小很多,冷冷盯着云都尉道:“你说谁是狗-娘养的?”抬起脚,照着那云都尉便踢过来,骂道:“你他娘的要找死不成?”   人群拥挤,那云都尉硬是被踢了一脚,好在他身强体壮,倒也无妨,这云都尉并不发怒,反倒赔笑道:“原来......原来是窦公子,是我没长眼睛,窦......窦公子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人群之中,虽然不少人并不识得这公子哥儿是谁,却还是有少部分人认出来,有人已经低声道:“是户部窦尚书的大公子。”   来人正是窦连忠。   户部尚书乃是六部堂之一,正二品朝官,虽说窦连忠无勋无禄,但是他老子是当朝二品,其人在京中也是恶名远扬,谁敢得罪此人,挤在边上的纷纷往后退过去,就像是窦连忠身上粘了狗屎,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窦连忠冷哼一声,这才往前挤过去,两名羽林精兵横身拦住,窦连忠道:“这里面是不是有解药?赶紧让我进去。”   “侯爷有令,没有吩咐之前,谁也不得擅入。”羽林兵士面无表情道。   窦连忠皱眉道:“侯爷,哪个侯爷?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爹是窦尚书,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我?”   他话声未落,就听一阵笑声响起,迎面走过来一人,笑道:“这不是窦公子吗?可有阵子没见了?咦,窦公子,你脸上怎么了?难道你也中毒了?”一人背负双手,施施然过来,正是齐宁。   窦连忠瞧见齐宁,怔了一下,忍不住道:“是.......是你在这里安排施药?”   齐宁走上前来,先不回答,扫了一眼,发现前来之人大都是衣衫得体,不少都是锦衣宽袍,一群粗布陋衣的百姓倒是远远晾在后面,并没有赶往上前挤过来,笑了一下,才朝天拱拱手,道:“皇上有旨,施药救民,本侯奉旨办差,主理此事。”   窦连忠却是马上堆起笑脸,笑道:“看来皇上慧眼识人,锦衣侯精明能干,这等大事,正该由侯爷主持。”往前凑了凑,轻声道:“侯爷,要不让我先进去,回头窦某必有重谢。咱们都是熟人,侯爷给我一个薄面如何?”   齐宁心知这窦连忠时常流连在秦淮河上,见他也感染疫毒,并不意外,笑道:“好说好说,皇上下旨施药救人,自然不能漏过一人。”眨了眨眼睛,笑道:“窦公子,解药已经熬好了,进去就能服药,你真想第一个进来?”   “既然是皇上赐药,当然是药到病除。”窦连忠忙道:“齐兄弟,你现在就放我进去,回头我摆桌酒席,好好谢你。”   齐宁哈哈一笑,才道:“让你先进来倒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丑话说在前头,窦公子可知道这解药多少银子一碗?”   窦连忠一愣,皱眉道:“不对吧,刚才......刚才我听说皇上是免费赐药,并不收银子,而且......!”更是凑近在齐宁耳边,低声道:“再说这些药材,回头还不是户部来补偿银子,终究还是我爹掏银子。”   “那可不对。”齐宁摇头道:“一码归一码,现在是现在,后来的事情怎么办,也还轮不到我管。”想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道:“这个数,你就先进去服药,看在咱们是熟人的份上,别人都只能服用一碗,你想服用多少是多少!”   “五两银子?”窦连忠也不啰嗦,转身道:“拿五两银子过来。”   齐宁哈哈笑道:“窦公子,你这是瞧不起你自己,还是瞧不起我?要是五两银子,我至于和你开口吗?”   窦连忠自从被感染之后,知道这种疫毒可以致人死命,这两日可真是魂飞魄散,今日得知这边有解药,那是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跑过来,齐宁伸手要银子,窦连忠晓得这家伙是故意敲竹杠,可是性命要紧,哪里还在乎一点银子,忙问道:“那要多少?五十两?你该不会一碗解药要我五百两吧?那我宁可不服药。”   齐宁笑道:“转身,立刻走,窦公子,看在咱们有些交情,我也不瞒你,京城感染疫毒的有好几千人,可是熬制解药的药材十分稀缺,可不是满大街都是,我估摸着到最后只怕还有不少人服不了解药。”   此言一出,不但是窦连忠,便是围在边上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变色,再也不顾其他,纷纷往上挤。   “好,五百两银子,我要了。”窦连忠顿时有些慌神,立刻道:“我马上给你拿银子,你放我进去。”   其实真要说起来,一碗解药的成本甚至用不了一钱银子,不过窦连忠这两天被疫毒吓得死去活来,而且五百两银子对他来说倒也不算太大的数目,能够承受,再说比起性命,五百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齐宁摇头道:“我就直说吧,窦兄既然要解毒,没有五千两银子,这事儿真不好办。”   “你.......!”窦连忠倒吸一口凉气,“齐宁,你这是卖古董呢?一碗破药,你要我五千两?”   “窦兄,说话可要谨慎。”齐宁沉下脸来,“这是皇上赐药,是皇上费劲心力才找到的方子,你说这是破药,置皇上于何地?”大声道:“诸位就当没有听见,窦公子只是失言,绝不是真心话,大家千万不要外传。”   窦连忠脸色顿时发青,见得齐宁一本正经,顿时握起拳头,心下恼恨至极,恨不得一拳便打过去。 第二七二章 雅厅小宴   旁边那名云都尉也听得清楚,此时忍不住问道:“侯爷,皇上赐药,难道还要收取我们的银子?这......这是什么道理?”   其实齐宁找窦连忠索要银子,许多人心里便是一紧。   京城官员成百上千,却并非谁人都能像窦家那般家财丰厚,其实大多数的官员无非是靠着俸禄生活,身在京城,即使想捞点油水,反倒不如地方官员来的轻松便捷。   四大世袭候乃是开国元勋,也是帝国除了皇族之外仅有的四名拥有食邑的勋爵,亦可说是当朝俸禄最高的四族。   即使是如此,锦衣侯这样拥有三千食邑另有数百顷良田的侯爵,除去各类的损耗,一年下来也不过两万多两银子,而且还要养活一大帮子人。   六部尚书都是二品朝官,每年的俸禄加起来也不过千两银子外加一些禄米。   对普通的官员来说,五千两银子如果仅凭俸禄,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齐宁笑道:“大家不必心急,也不是谁都要拿银子的。”抬手往后面一指,“就后面那些普通百姓,不需要一文银子也可以得到解药的。”打量云都尉两眼,笑道:“你要服药,估计也要花点银子。”   “侯爷,你还没有说清这收取银子是什么道理。”太常寺少卿盯着齐宁,此时倒和云都尉同仇敌忾。   齐宁笑道:“皇上乃是天子,此番渡过此劫,难道不该感谢上天?你们既然承蒙上天和皇上恩德,起死回生,难道不该掏点银子祭天谢礼?”   众人顿时一怔。   窦连忠恨得牙疼,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齐宁点了一下头,羽林兵士这才放他进来,窦连忠使了个眼色,示意齐宁到了一边,才低声道:“五千两银子倒也无妨,可是......今儿个咱们老账新账一起算,我也不和你讨价还价,给你一万两银子,你把那张欠据也顺便还我,从今以后,咱们两不相欠。”   齐宁心想这窦家还真是财大气粗,看来这些年还真是捞了不少油水,不过是户部尚书的公子,就能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似笑非笑道:“你想要欠据?那可不成,一桩是一桩,这次的事情别和上次扯在一起,改天我会登门拜访,再谈欠据的事情。”   “齐宁,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窦连忠咬牙切齿,“上次我都放了珍珠,连一条船也给了你,这次我再给你五千两,难道还不能扯平?你可别欺人太甚,我窦连忠也不是好惹的。”   “哦?”齐宁脸色一沉,道:“怎么,窦公子是在威胁本侯?你莫忘记,你爹是尚书,你可什么都不是,布衣之身,还敢威胁当朝侯爵,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是多大的罪?”   窦连忠一怔。   他虽然是布衣之身,但仗着父亲是户部尚书,所以在京城却也是无往不利,没有几人敢得罪,便是刚才那云都尉,按理来说,地位远高于他,可就因为他是户部尚书的公子,被踹了一脚还要向他赔笑脸。   齐宁所言不差,如果真要追究起来,布衣对侯爵出言不逊,换成一般人,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可是......可是五千两银子也太多了。”窦连忠无奈道:“能不能少一些,两千两银子如何?”   齐宁笑道:“这是祭天谢礼要用,你是窦部堂的公子,总要带个头,别再讨价还价,现在是五千两,待会儿没药了,你就是拿五万两都没用。”   “好。”窦连忠咬牙道:“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回头我就给你送过去,五千两银子,一文钱也不少你。”   “这......这不好吧?”齐宁道:“万一......!”   “我说话算话,而且你手里有我的欠据,还怕我赖账?”窦连忠没好气道:“五千两银子买你一碗药,你还要找茬,干脆杀了我得了。”   “那可不成。”齐宁哈哈笑道:“窦兄是本侯的摇钱树,那是万万死不得的。”冲着帐篷那边道:“给窦公子一碗解药.....,哦,不是,窦公子想喝几碗就几碗,喝饱为止。”   窦连忠这才气呼呼地过去。   齐宁走到街口,笑道:“你们都排好队,咱们先说好后不乱,我看在场的有不少官绅,这样吧,这位云都尉,你拿一百两银子就成,还有你,这是......哦,对,太长寺少卿大人,你也拿一百两银子,带个头,有官身或者出自官宦家的患者,最少十两银子,若是普通百姓,分文不取。”   他中气十足,声音清朗,后面顿时便响起一阵欢呼声,却是一小部分百姓凑上前来,听说解药要银子,正在愁闷,听得锦衣侯这般说,欢喜不已,已经有人大声道:“侯爷菩萨心肠,是大大的好人好人一定有好报。”   又有人道:“大将军在世的时候,就为国为民,齐家的人都是慈悲心肠。”   窦连忠花了五千两银子买药,硬是连续灌了三碗,他本想凑近到铁锅那边却瞅瞅,却被羽林兵士拦住。   三碗药下肚,窦连忠这才松了口气,本以为此番中毒无药可解,这时候死里逃生,却也是心下后怕。   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前来排队的人也是宛若长蛇一般,齐宁瞧见,往田家药行这边来的至少也有近千之众,除去陪伴而来的家眷,中毒的人那也有三百多人,而且还有不少人正断断续续赶来。   他心下却也有些后怕,心想若不是唐诺找到解毒的办法,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一天下来,东城这边倒已经将解药施放的差不多,前来服药的也已经寥寥无几,从南河巷和锣鼓巷都传来了消息,施药十分的顺利,锣鼓巷那头除了丐帮弟子尽皆服下解药之外,亦有不少感染者前往。   南河巷那头因为人数众多,药材不足,好在东城这边的药材还有一些剩余,尽数送了过去。   此番能够渡过大劫,唐诺固然是居功至伟,而田家药行储存有大量的鬼目草和风骨子,倒也是功劳不小。   入黑之后,齐宁倒也没有让人撤掉大铁锅,吩咐人守着,若有患者前来,继续施救,等到次日午后确定再无人前来,便可收拾。   一天下来,齐宁倒也感觉身体有些乏,正准备先去永安堂瞧瞧唐诺,便见到田管家凑近过来道:“侯爷,夫人备了一桌薄酒,还请侯爷赏脸。”   齐宁想了一下,他知道这位田夫人颇有些吝啬,这突然摆下一桌酒宴,绝不可能只是请自己吃饭那么简单,定有他事,寻思着很可能就是有关太医院的事儿,笑道:“正好我也饿了,瞧瞧你家夫人准备了些什么。”   田管家领着齐宁到了田府,带入府内的一座偏厅,里面布置的倒是十分雅致,虽是凛冬,但厅内生着炉子,倒也是温暖如春,齐宁穿着锦袄倒觉着有些发热,干脆脱下了外套,让田管家挂在了一旁。   一面仕女屏风边上,摆着一桌酒菜,六道菜摆成梅花状,虽然说不上丰盛,但却也十分的精致,每一道菜似乎都是用心拜访,味道如何尚不知道,但是色香俱全,桌上还摆了两壶酒,备有两只酒盅,因为屋内生着暖炉子,温暖如春,倒也不必担心酒菜会凉。   齐宁心中好笑,田夫人虽然说不上一毛不拔,但却是在不是一个大方的人,让她摆下这桌酒宴,已经十分不容易。   田管家退下之后,齐宁便听到屏风后面响起脚步声,却是从边上的侧门进来一人,绕过屏风出来,人还没靠近,笑声就已经响起:“侯爷,多谢你给民妇面子,这都是我亲手下厨所做,不知道合不合侯爷的口味,侯爷多担待一些。”   轻盈脚步声中,一片雪梅幽香随风轻漫,屏风后面转出一个襦裙长袖绣绫裹胸的美艳妇人来,梳着蓬松的凌虚髻,纤细的皓腕之上戴着一只羊脂玉镯,肤质竟比镯子还要腻润。   她披着一件浅蓝色外裙,两袖却微微撸起一些,露出一双雪藕似的白腻手臂,细细的臂围不漏一丝骨感,并不算十分明亮的灯火掩饰不住那粉酥酥的娇嫩肌肤,触目只觉滑-润精致,似乎充满着傲人的弹性。   或许是因为屋内十分温暖,田夫人并没有披套上外袄,裹着胸脯的葱绿胸襟便即显露出来,沿边缀着艳丽的孔雀蓝,今绫上另有银线绣样,裹着两团腴面似的饱满隆起,锁骨下仿佛一只打横的大葫芦,双丸跌宕,肥嫩的硕峰雪呼呼地溢满兜缘,柔软到极处。   此时她双手端着一碗汤,走到桌边,笑盈盈地将那碗汤放在正中间,就如同梅花的花蕊,身体因为放菜而微微俯身,兜着的两团雪峰肉呼呼地挤在一起,齐宁心下一跳,闻着田夫人身上散发出的梅花般幽香,却是一荡。   他心里倒也明白,田夫人三十出头,从表面看来,要比自己大上十多岁,她毕竟都已经生儿育女,不比寻常少女,有些事情自然也不会那般拘谨,更何况在田夫人眼中看来,自己虽然是侯爵,但也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自然也不会太过忌讳。   屋内本就温热,其实田夫人倒也不是穿的很薄,只不过她娇躯如同熟透了的蜜-桃儿,丰乳圆臀,略显丰腴,稍微穿得少一些,那前凸后翘成熟惹火的身段儿便是曲线毕露,难以掩饰。   ------------------------------------------------------   ps:感谢书友6320626、空城陌上、风中求静dyd三位好朋友的破费捧场,你们的心意沙漠拜谢! 第二七三章 谢礼   田夫人的熟女风韵却是让齐宁心下禁不住一荡,随即有些自恼,心想怎地一瞧见这样的美妇人就会心神荡漾,实在是不妥。   他心理年纪远超出他外表的岁数,也正是心里颇为成熟,所以对这类满含熟女风情的成熟美妇最是心动。   更何况田夫人也确实是极品美妇,难免会让他心神一荡。   “夫人也会做菜?”齐宁静下心来,从田夫人那凹凸有致沃腴起伏的成熟娇躯上收回目光,瞧着桌上的菜肴,不得不承认,田夫人至少在菜色之上下了一些心思,毕竟是女人,总是在乎一些表象。   田夫人在放下汤碗之后,在边上坐下,笑道:“侯爷尝尝如何,看合不合口味?”   齐宁提起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入口绵软即化,口感极好,忍不住赞道:“夫人这豆腐做得实在不错,能吃到夫人的豆腐,三生有幸。”   田夫人一怔,耳根微热,见齐宁面不改色,暗想看来是自己多虑了,她常年经营生意,场面的事儿倒也是办的十分利落,浅笑道:“侯爷喜欢就好。今天侯爷已经累了一天,也没吃什么东西,若是合口味,就多吃一些。如果不是侯爷,京里的灾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民妇就斗胆代城里的百姓感谢侯爷。”   齐宁心想这是田夫人的客套话,如果不是因为其他事情,田夫人才懒得代百姓道什么谢,或许在田夫人心中,别人的疫毒好没好,与她也并无干系。   “夫人过誉了。”齐宁倒是保持着淡定,微笑道:“这都是托皇上的福,并非我的功劳。”   田夫人忙道:“是是是,侯爷说的对,是皇上的赐福。”美眸微转,这时候她眼角那颗殷红小痣更显的她妩媚动人,风情万种。   其是田夫人倒也不是要做出什么妩媚之态,只是她眼角的那颗红痣十分的显眼,对女人来说,唇角和眉角生痣,乃是美人痣,最添女人的妩媚,她相貌本就娇媚,属于艳丽性,再添上这颗红痣,哪怕是小小的一个神态,也会显得娇媚诱人。   齐宁暗想传中素来出美人,这话在这个时代也依然不假,田夫人不但有江南女子的柔媚,更有着川中女子的水嫩白皙肌肤,玲珑剔透,吹弹欲破。   齐宁放下筷子,田夫人已经拿起酒壶,站到齐宁身边,微弯下身子,齐宁闻到他身上梅花般的幽香,不由斜眼看了一下,田夫人那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儿就在边上,身形颇显娇小,削肩单薄,长颈如鹤,身体的比例却十分的协调,被纱绫裹着的胸脯饱满柔软,绫纹抹胸的图样因为她微弯下腰,全被撑挤变形,在灯影之下浮露出惊人的起伏,绣工再难细辨,斟酒的时候,手臂微动,那两座水豆腐似的绵乳便颤忽忽地动弹,令人目炫神驰,不忍须臾稍离。   齐宁不禁又是心下一荡,孤灯粉影,美妇在侧,齐宁毕竟血气方刚,心中泛起涟漪之后,脸上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田夫人似乎也察觉一丝异样,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见得齐宁似乎在斜睨着自己胸脯,怔了一下,随即脸上一阵火热,心想这小侯爷怎地如此轻薄,可是见得齐宁目光已经移开,气定神闲,神色从容,顿时心下便有些好笑,暗想自己还真是胡思乱想,人家是堂堂的锦衣侯爷,地位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会看上自己这样一个连孩子都有的妇人,实在是自己太过多心。   她瞧见齐宁目光在自己胸脯看着时候,还有些紧张,此时想通,却又释然,心中好笑,齐宁就算是侯爷,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身在侯府,多的是美丽少女,成天有那么多美丽少女围在身边,自己都已经三十出头,莫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就算真的是王侯夫人,相差了十来岁,只怕送到小侯爷面前他也瞧不上。   想到这里,心下顿时轻松,斟好酒后,才笑盈盈道:“侯爷,这是从西川那边送过来的猴儿酒,你吃多了琼浆玉液,也可以试试咱们小老百姓的东西。”   齐宁哈哈一笑,道:“什么小老百姓,没有那回事。”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芬芳清雅,口味倒是颇淡。   他倒可以适应,不过却也知道,这酒口味太淡,真要是好酒之人,反倒不会习惯。   放下酒杯,齐宁倒也是开门见山问道:“夫人是不是想知道太医院的事儿?”   田夫人坐下之后,便听齐宁这般问,心想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说话这么直接,也不知道拐些弯子。   不过她今夜设宴,本就是想问清楚此事的情况,毕竟对她来说,能够与太医院攀上关系,那才是真正的目的,既然齐宁开门见山率先提出来,说话直率,反倒省了拐弯抹角的精力,盈盈一笑,抬手将腮边一绺乌丝往后撩到耳根后面,这个满是女人味的动作让她更添成熟韵味,轻声道:“侯爷派人过来说宫里那边已经说好,民妇......民妇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哦,今夜请侯爷来吃饭,绝不是为了这桩事情。”   齐宁心下好笑,却还是道:“没什么问题了,宫里会派人往太医院去知会一声,估摸着这两天就会通知。”心想好在自己已经在宫里和隆泰提及到此事,隆泰倒也给了明白话,否则这事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和田夫人说。   齐宁虽然是侯爵,可是这侯爵算是白捡来的,而且到现在为止,他骨子里也还没有那种阶级分明的概念,虽然觉着身为侯爵说出去确实有些面子,但却并没有想过用这爵位耀武扬威,否则身为锦衣侯,帝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也不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商户人家用餐,而且和田夫人坐在一起,也不会觉得自己比田夫人高人一等,只是很简单地觉得是和一个性感的美妇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   田夫人俏媚的脸上立刻显出欢喜之色,道:“侯爷,你......你是说田家药行真的可以往太医院送药材?”   “宫里既然已经派人知会,自然是不成问题。”齐宁提起筷子,“不过如何和太医院打交道,那就是夫人自己的事情,我不方便出面,宫里更不可能出面,对宫里来说,这是芝麻大的小事,不会过问第二次。不过既然有宫里的招呼,太医院那边应该也不会怠慢,你大可以亲自去找太医院负责采买药材的官员,和他仔细商量就好。”   “我知道,我知道。”田夫人白嫩的脸上因为兴奋而泛起一丝红潮,端起酒杯:“侯爷,民妇敬你一杯,感谢你对田家药行的照顾,民妇先干为敬。”说完一手拢住酒杯,遮挡住喝酒的模样,姿势倒也很是优雅。   她一杯下肚,脸颊很快就泛起红晕,灯火之下,娇美如花,煞是美艳。   “夫人也不用如此客气。”齐宁微微一笑,见得这美妇饮酒之后,俏脸酡红,眉角带痣,更增妩媚,心下戏虐心起,忍不住端着酒杯晃了晃,轻笑道:“夫人,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觉得该如何报答我啊?”   田夫人先是一愣,但很快就泛起迷人笑容,起身来,转身到了屏风后面,很快就回来,在桌边坐下,手里捧着一只小盒子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侯爷,这是民妇为你准备的一点谢礼,还请侯爷笑纳。”   齐宁瞥了一眼,抬手挑了一下,将盒盖打开,见到里面放着几张银票,第一张面额便是一百两,淡淡一笑,放下盒盖,推回去道:“夫人觉着我是为了这区区一点银子吗?”   见齐宁将装有银票的盒子推回来,田夫人怔了一下,随即咬着红唇,眸如春水,有些为难道:“侯爷......侯爷是嫌少吗?”不等齐宁说话,已经往齐宁这边凑了一凑,那本就丰硕高耸的挺拔胸脯压在桌沿,挤成一团,丰腻如瓜,压低声音道:“侯爷,这只是.....只是一部分,等到和太医院做上生意,每次往宫里送去的药材,我都会拿出一部分银子给侯爷送过去。”   齐宁心中暗想这妇人倒还真是精于生意之道,也难怪田家能够死而复生。   一次重谢,自然抵不上细水长流,而田夫人则是可以利用这样的方法,将靠山捆在一起,形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有利益的结合,才能让关系更为稳固坚实。   “哎......!”齐宁故意叹了口气,道:“夫人是生意人,也难怪只会想到银子,说来说去,还是绕在银子上,你是否觉得我很缺银子?”   田夫人先前只以为齐宁嫌银子少,她既然通过齐宁这条线能和宫里拉上关系,自然是极为珍稀这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只怕断了齐宁这条线,所以一咬牙加大了筹码,本以为细水长流坐收银子必然能让齐宁满意,却不想齐宁竟似乎还是无动于衷。   她心下有些恼怒,暗想老娘已经让了这么大,你这小混蛋难不成还不知足?但嘴里自然不敢说,勉强一笑,轻声问道:“侯爷......侯爷还有什么要求,只要.....只要我田家能够做到,民妇一定尽力而为。”   齐宁微笑道:“有了太医院的生意,田家药行以后可以说是财源滚滚,夫人是不是该大方一点?当然,我可不要银子。”说完,目光似有若无从田夫人胸脯扫过。   田夫人见得齐宁目光,不由低头瞧了一下,立时看到自己在桌沿挤成一团的硕峰,脸上一红,坐正身子,见得因为挤压让胸前的纱绫有些褶皱凌乱,那两团茁挺雪峰的形状异常显眼,忙抬手扯了扯纱绫,里面一对硕峰轻晃,这个时代并无胸罩,若不用襟衣勒紧,就会显得十分自然,此时两团硕峰因为太过丰满,还是微微坠了一个低圆,锁骨下拉成一片斜平,两团挂在胸前颤巍巍的硕峰,便难以相接,微向两侧挺凸,并不显低垂,反倒是往前耸立,显出极为美好诱人的轮廓来。   -------------------------------------------------------   ps:感谢书友6320626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风中求静dyd、一念羽尘、书友14703229、矫情先生0912、小丁仔仔、心碎疗伤痕、翩跹舞诸位好朋友的破费! 第二七四章 尴尬   雅厅之内顿时有些沉寂,两人一时间都不说话,齐宁淡定自若,田夫人却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坐在圆凳上的翘臀禁不住微微扭了一下,斜睨了齐宁一眼,眉宇间显出一丝愁烦之色。   齐宁的意思,没有说明白,可是田夫人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什么。   本来她和齐宁差着不少岁数,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齐宁这模糊的言语,却是让她心中一颤。   她掌理诺大一个钱庄,而且是在京城这样的龙蛇混杂之地,并不似一般足不出户的妇人,对外面许多乌七八糟的事情还是知道不少。   她在生意场上倒也是运作自如,这固然是因为田家药行的药材确实都是上佳,亦是因为这妇人十分精明。   齐宁宛若暗示般的言语,让她脑中历史便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自然也听说过,这京城不少达官贵人暗地里做的事情,很是不堪,虽然青春靓丽的少女更得那些达官贵人的青睐,但其中却也还是有不少人另有喜好。   有些不堪之人喜好尚未长成的幼女,亦有人喜欢成熟丰满的妇人,甚至有人专挑已婚夫人亵玩。   只是齐宁看上去干干净净,年纪尚轻,田夫人实在不觉得这位小侯爷会有什么特别的嗜好,此时听得齐宁暗示,心下却是一紧,这时候再想到方才齐宁斜睨自己胸脯那一幕,便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   其实田夫人心里也很清楚,虽说自己年过三旬,但是因为善于保养,而且再加上本来就底子好,所以根本不显任何老态,看上去反倒很显年轻,乍一看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年纪,若是再细看水嫩光滑的雪肌,更能让人误以为不过二十三四岁。   有时候冷夜孤灯,田夫人在铜镜之前,亦是为自己还拥有着纤细柔美的腰肢和挺拔傲人的双峰感到心中欢喜,她很清楚,自己的成熟身材依然可以让很多男人垂涎欲滴,这熟透的果子,依然充满了媚人的诱惑力。   可是齐宁对自己有某种想法,田夫人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暗想难不成这小侯爷也对成熟的妇人感兴趣?可是他是堂堂锦衣侯,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着,怎地会对我生出兴趣?   似乎有所感觉,但又不敢确定,不由更将衣衫紧了紧,勉强一笑,问道:“侯爷.....侯爷是什么意思,民妇.....民妇愚笨,听不大懂。”   “田夫人这样精明的人,难道当真听不懂?”齐宁捡着热腾腾的菜肴,倒是气定神闲,含笑道:“夫人千万不要装糊涂。”说完,冲着田夫人似笑非笑。   田夫人心下一沉,低下螓首,咬着红唇,心中有些恼怒,暗想这小混蛋还真是无耻至极,竟然借着这样的机会对自己提出非分之求,心下冷笑,他夫君惨死之后,田家药行是她在这几年之内一手撑下来,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这其中对她心怀叵测的男人亦是不在少数,可是田夫人却从未让任何人稍有染指。   她一咬丰润的红唇,似乎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眉宇间便即坚决起来,声音也有些发冷,道:“侯爷,太医院......太医院的生意,民妇不做了,民妇虽然只是一介商户,身份低贱,可是.....可是也不是为了生意不顾廉耻之人,这次只怕是让侯爷白费心了。”   “生意不做了?”齐宁微笑道:“怎么,觉着和太医院的生意不好做?”   田夫人道:“是,确实不好做,民妇异想天开,以为有些事情真的那般容易,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反正......反正我是不做了,侯爷的要求,恕民妇不能答应.......!”心想这小混蛋是锦衣侯,如果真的想要对自己做什么,只怕以后还有麻烦,干脆道:“侯爷身份尊贵,民妇身份低贱,可是......侯爷如果以后要想欺负人,民妇......民妇也不怕。”   齐宁心中却是好笑,他方才戏虐之心起,倒想试试这美妇人为了做成生意,是否真的可以无所不忌,此时听她声称不在做生意,而且俏脸开始冷淡起来,心下对这美妇生出好感,却还是慢悠悠笑道:“田夫人,你这话说的云山雾罩,我真是听不明白。太医院可不是谁都想进去的,这京城那些大字号的药行,多少人想往里面挤而不可得,你倒好,将这大好机会拒之门外。你心里比我清楚,和太医院做了生意,能有多少好处我也不一一说来,可是你如果放弃这次机会,田家药行就永远只是京城一家小字号,付出小小一点代价,获得田家药行的康庄大道,你连这也舍不得?”   “不行就是不行。”田夫人心中很是烦恼,她也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哪怕齐宁提出其他更为苛刻的条件,田夫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唯独这种事儿,她是绝不会应允,心意已定,摇头道:“民妇孤儿寡母,其实也不用多少银子,现在已经足够吃饱穿暖,侯爷的好意,民妇......民妇心领了......!”   灯火之下,她那张白皙俏媚的脸蛋满是愁闷和无奈,显然对错过这次机会也有些可惜,但是眼眸深处却还是显出坚定之色。   齐宁心下暗赞,愈发觉得这美妇人虽然有些缺点,但人无完人,这一刻她身上的光彩反倒将身上的缺点完全掩去,笑道:“夫人看来真是吝啬,本侯就是想要多吃几顿饭,难道你都舍不得?你拿的这些银子,那也有近千两,就换不来夫人亲自下厨几次?”   田夫人心里正自愁恼,只盼这小混蛋赶紧滚蛋,却又不敢真的赶他走,忽听到他这般说,立时抬头,水汪汪的眼眸里显出诧异之色,一时没回过神,问道:“候......侯爷说什么?”   齐宁叹道:“夫人难道不知,家父在世的时候,就从不收取贿赂,这次帮你联系上太医院,其实我也只是举手之劳,根本用不着这么客气,拿了你的银子,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而且我只是帮你带到太医院门口,如何进去,还要靠你自己的本事,所以无论是这几张银票还是以后的回扣,你根本就不必准备。”   “侯爷,你......!”田夫人脑子还有些发懵。   齐宁道:“夫人的手艺很好,我很喜欢这种口味,心里寻思着以后若是想吃,可要往哪里去?所以夫人如果真觉得我帮了点小忙,以后如果我还想吃这口味,只希望夫人能够亲自下厨,为我做几道菜,这确实有些冒昧,不过......哎,夫人就算不想下厨,也用不着连生意都不做吧?”   田夫人怔了一下,随即现出欢喜交加之色,失声道:“侯爷就是想吃几道菜?”   “难道你以为我还有别的要求?”齐宁故作惊讶道。   田夫人就像是身上有一块千斤巨石忽然被搬开,浑身上下一阵轻松,脸上顿时发红,宛若涂抹了胭脂般娇艳夺目,心想自己还真是胡思乱想,人家小侯爷根本没有往那事上想,反倒是自己在这里往那种事上靠,真是大大不该,这岂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只觉得羞臊难当,脸颊泛红,耳根后面都发烫,尴尬道:“是......是我胡思乱想,侯爷......这.......!”   齐宁见她娇媚诱人模样,忍不住道:“夫人该不会是......哎呀,夫人,你.......哎,我怎会是那种人,夫人太......这是让人羞涩啊。”   田夫人更觉尴尬,看齐宁双臂抱胸,十分风趣,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侯爷想要吃菜,便是天天想吃都成。”心情大好,开玩笑道:“侯爷要不让我去你们侯府当个厨娘?”   “那可不成。”齐宁摇头笑道:“侯府里的厨子已经够多了,我们锦衣侯府向来简朴,并不富裕,夫人的手艺,若要请过去做厨娘,五六个厨子的工钱都打不住,我们锦衣侯府那可是发不起。”   田夫人听他说的俏皮,更是咯咯直笑,花枝招展,纱绫裹住的那两团硕峰颤动不已,荡出令人炫目的波浪。   雅厅之内本是十分尴尬的气氛,一瞬间烟消云散,变的欢快起来。   齐宁道:“如此说来,夫人这生意还是要做?”   “当然要做。”田夫人笑声未停,粉腻白皙的手儿捂住红唇,笑不露齿,“侯爷帮了这么大的忙,民妇要是不接下这生意,岂不是辜负侯爷的一番好意?”   齐宁哈哈笑起来,这才道:“既然如此,后面的事情夫人就自己去处理,若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便去侯府找我,就隔了两条街,也很方便。”   田夫人忙道:“侯爷的恩德,田家一定不敢忘记。”她骨子里还是有些重财,得知是自己误会齐宁,心下本就轻松,又想到齐宁连谢礼和回扣都不拿,那更是省去了一大笔的开销,心下更是喜滋滋的,起身为齐宁再次斟满酒,又敬了一杯,酒虽不烈,但田夫人的酒量显然很是一般,很快脸上泛起红潮,宛若芙蓉。 第二七五章 药方   厅外风寒,但是雅厅之内却温暖如春,美酒佳人,几杯酒下肚,齐宁倒是觉得浑身一阵轻松。   田夫人心情很好,陪了几杯酒,却显然已经有些不胜酒力,不但脸颊上白里透红泛着红潮,便是迷人的眼眸子里却也是醉人勾魂。   “夫人,田家药行是否只在京城做些生意?”齐宁身上热哄哄的,靠在椅子上,看着田夫人。   虽说他对这美妇人诱人的风情十分喜欢,但也知道田夫人是一个保守底线之人,倒也没有胡思乱想。   “主要是在京畿一带。”田夫人杏眼朦胧,唇边泛起一丝浅笑:“京城的药铺众多,销路也好,虽然有十多家药行竞争,不过我们田家药行的许多药材主要是从西川远送过来,西川产出的药材素来都是药效奇佳,所以只京城的一些生意,就足以维持下去。”   齐宁微微颔首,道:“你一个女人撑起这么大的产业,也不容易。”   田夫人幽幽叹道:“谁说不是。其实当年我也只想带着孩子回澜江去,可是欠了那么多债务,当年跟随他到京城的也有几十号人,都在京里成了家,若是甩手不管,那些人又该怎么办?”   齐宁知道田夫人的祖籍是在西川澜江,她口里的“他”,自然是在运送药材途中被杀的丈夫。   “能有如今这样子,也是不错了。”齐宁道:“出了京畿附近,是否与其他地方并无多少生意上的往来?”   田夫人道:“京城以北倒是没什么生意,不过过江之后,往南也倒有一些散商会从我们药行进些货,数量不算太多。”浅笑道:“田家药行能够活下来,便是当初我将价钱放低了一些,当时京城药行商会还为这事差点将我们田家药行赶出京城,说是我坏了别人的生意,后来没有法子,只能将我们田家药行独有的一些药材低价售卖,其他药材还要按照商行的规矩办。”   “哦?”   “本来放低价格,是为了寻一些客商维持下去,后来其他药价提上去,从我们这里进货的药铺就少了许多,倒是我们田家独有的那几味药材,供不应求,却没什么利润,有时候还要亏些银子。”田夫人娇艳动人的脸上显出无奈苦恼之色。   “既然是独有的药材,提高价码就是。”   “那可不成。”田夫人摇头道:“要是涨价,那些客商连其他的药材也不从我这边进货了,现在这样,多少还能挣些银子,田家药行上下也不至于挨饿。”   齐宁微微颔首,想了一下,才道:“夫人,其实我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想来想去,你们田家药行应该比较合适。”   “哦?”田夫人美眸转动,疑惑道:“侯爷说的是什么事情?”   齐宁笑道:“我有一个药方子,效用不错,身上有什么伤痕,此药一用,立马见效,不但恢复得快,而且还不留疤痕。”   齐宁最近一阵子和药铺接触,倒也弄清楚,像这类见效奇快还不留伤疤的伤药,除非是江湖上一些江湖豪客,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寻觅到,而且江湖豪客拥有的那类伤药成本极高,普通人也根本用不起。   神侯府的疗伤之药固然药效极佳,但成本更是高昂,也仅是供给神侯府吏员所用。   唐诺出手不凡,疗伤之药可说是异常神奇,最为紧要的是,其配制伤药的药材并非珍稀药材,成本可说是十分的低廉。   用最低廉的成本能够制出药效奇佳的伤药,齐宁一开始就知道这不但是造福于民的好事,而且还是一个发财致富的大好门路。   唐诺早已经将药方交给他,齐宁并无对别人提起过,如同宝贝一样收在身上,其实也想过作为永安堂的招牌打出去。   可是细细一想,永安堂虽然在京城经营了多年,但实质上依然只是一个小药铺。   锦衣侯府虽然有食邑,每年的收入不在少数,可是需要花费的地方也实在是太多,齐宁已经深切地感受到堂堂锦衣侯府在经济上的拮据,也正因为如此,侯府开始了两家店面,究其缘由,无非是用来贴补侯府的用度。   药铺从一开始,既没有想过做大,亦没有想过真的要捣鼓出一些什么灵丹妙药,只是当做一个经济来源而已。   所以永安堂虽然在经历颇有名气,但在药行方面实在是影响力极其有限,许多人都知道永安堂背后是锦衣侯,便是药行商会也不会管束永安堂,但也不会给予永安堂太多的照顾,任由其自生自灭而已。   齐宁心知如果仅仅是在永安堂售卖唐诺制出来的伤药,或许永安堂会火爆一阵子,但独门一家,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太过狭小。   而且一旦真的销路很好,前来购药的自然不在少数,到时候要保证货源的供给,必然要建一座专门制药的药房,此外还要大量采购药材,人力和物力也就随之上来,如此一来,非但不能将伤药大面积扩展开去,反倒是要在永安堂上花费许多的人力财力和精力。   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齐宁并没有冲动,轻易就展开伤药的制作。   今日却忽然想到,如果由田家药行来进行制作售卖,只怕比永安堂更要合适。   药行与药铺不同,药铺面对的只是患者,而药行面对的则是药商,患者往药铺过去,无非只是买几味成品药材而已,而药商则是大批量的采购生药,涉及到的面也就扩大很多。   齐宁询问田家药行在京城之外是否还有贸易,得知在江北也有客商,便知道田家药行面对的范围比单门独户的永安堂要广得多,心中顿时便有了主意。   田夫人听齐宁忽然谈起药材,有些意外,奇道:“侯爷有药方?”实际上还没有提起太大的兴趣,只以为是普通的伤药。   她从事药材生意多年,熟知各类药材,治疗皮肉之伤的药物也是见得极多。   齐宁当下便将那次在永安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田夫人,当日一名孩童被烫伤,皮开肉绽,用了伤药,不到两日便即复原,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疤痕。   田夫人睁大眼睛,半信半疑道:“侯爷,你......你说的是真的?”   她自然晓得,如果齐宁所说的伤药真的有那般奇效,那绝对是了不得的宝物。   在一行吃一行,对于药行田夫人太了解不过,知道如果能够研制出一种新的药物,而且能够具有效果,就足以让一家药铺十分轻松地活下去。   永安堂并未参与药铺之间的竞争,可是田夫人却知道京城的药铺有上百家,互相之间明争暗斗,真正在商会有影响力的药铺,必定有独门药方。   齐宁忽然声称手里有药方,这让田夫人吃惊之余,却也大是怀疑。   齐宁从田夫人朦胧醉人的眼眸之中自然看出她的怀疑,笑了笑,道:“夫人如果不相信,那也没什么。”   “侯爷既然说有,那就一定有。”田夫人毕竟有着生意人的敏锐嗅觉,齐宁忽然提及药方,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一定是有原因,唇边露出浅浅笑容,她两杯下肚之后,此刻看起来颇有些妩媚慵懒,“侯爷为何会提到药方?”   齐宁也不卖关子,看似很随意地问道:“夫人,如果让你们田家药行来操作这张药方,不知道你会如何做?”   “啊?”田夫人只觉得丰满娇躯开始有些发热,掩饰心中强烈的激动,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   她不是青涩的小姑娘,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两年又在生意场上打拼,听话听音,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   她可以确定,小侯爷这句话,看似是随便一问,但却是对自己的一个大考验,如果通过考验,或许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落在自己头上。   田夫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微想了一下,才缓缓道:“如果侯爷真有这张方子,自然是先要保守秘密,在制作的时候,便要分成几道工序,尽可能不让制药的人清楚方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伤药制出来,先要试一试,如果可行,再和相熟的客商谈一谈,甚至可以不收银子赠送他们一些去看看销路如何。”   说到这里,田夫人顿了一下,见齐宁神情淡定,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继续道:“如果卖得好,便可以定下价钱,售卖给那些药商,由他们在各家药铺售卖,这样一来,虽然价钱会比自己售卖低一些,但是众多药铺加起来,其实比单独一家药铺卖的昂贵利润更高。”说完之后,她心里倒有些忐忑,瞧着齐宁,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你说......你说成不成?”   齐宁含笑道:“你们田家药行能够自己建药房制药?”   田夫人立刻道:“自然可以的,而且我们田家药行都是自己的药材,自己制药,成本也会低许多。”   齐宁想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张已经贴身许久的药房,放在桌子上,道:“这是药方,就按照你方才所说的方法去运作,当然,如果你运作出了差错,药方我随时都能收回。”   收回药方的意思,自然就是指田家药行不得再继续制造此药。   田夫人看着桌上的药方,睫毛闪动,因为激动而娇躯微有些颤动,犹豫一下,终是拿过方子,打开扫了两眼,迷人的眼眸之中神采飞扬。 第二七六章 洞   齐宁回到侯府的时候,唐诺已经从永安堂被接回了府中,这一次为了找到解药的方子,唐诺元气颇伤,难免要歇息几日缓过来。   倒是段沧海和赵无伤,出去追寻自己的踪迹,如今自己早就返回,段沧海等人却没有踪迹,只能又安排了人去找段沧海一行人。   好在锦衣侯府的护卫有自己的记号,出城之后,会在途中留下一些不易为人察觉的记号,自己人倒是容易追上踪迹。   本要导致一场惊天巨变的灾难,一天下来,已经算得上是彻底消弭,齐宁这才彻底轻松下来,这一晚倒是好好地睡了个囫囵觉。   到第二天早上,却是宫里派人来传过去,齐宁收拾一番,这才进了宫,心中想着应该是皇帝想要知道疫毒的进展。   入宫之后,到了御书房,却发现御书房内有十多名大臣,忠义侯和淮南王等俱都在其中。   齐宁进来的时候,兵部侍郎卢霄正站在中间,似乎正在禀报什么,齐宁进来之后,众臣的目光都聚集在齐宁身上。   齐宁瞧见对面站在卢霄下面有一人年近五旬,黑须飘飘,身形高瘦,目不斜视,相貌颇显俊逸之态,只觉得颇有些熟悉,忽地想到此人眉宇间竟与窦连忠有六七分相似,心想难道此人便是户部尚书窦馗?   见到齐宁进来,隆泰眼睛微亮,但神情却还是十分淡定,齐宁参见过后,按照上次的站位,站在忠义侯下首,这一次却是不见武乡侯苏禎的身影,心知昨日解毒的方法出来,武乡侯应该也已经被解毒,如今应该已经在府中休养。   众臣也不说话,隆泰示意卢霄继续说下去,卢霄这才继续道:“如果不迅速加以剿灭,只怕会导致其他苗洞大规模叛乱,以臣之见,正是要杀鸡儆猴。”   齐宁只以为这位卢侍郎又是在上谏派兵围剿黑莲圣教,心想这个家伙倒也是意志坚定,不过阿瑙在神侯府被秋千易所救,这自然对朝廷是一个极大的刺激,而且给了像卢霄这样的主战派大大的理由。   他不禁往下瞥了一眼,只见到西门无痕就在自己下首,气定神闲,自己瞧过去时,见到西门无痕也正看了自己一眼,两人目光相接,西门无痕露出一丝浅笑,齐宁也是勉强一笑,心中却想着老子上次在你神侯府被人挟持,你这老东西也不备点礼物过来看一看?   “忠义侯,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齐宁忽听到隆泰开口说话,收回心神。   忠义侯道:“皇上,老臣一直以为,兵者凶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启兵锋。花苗黑岩洞在苗人七十二洞之中,也算是实力较大的苗洞,当年为朝廷也是立下过功劳,此番却闹出此等事情,是否还是先派人弄清楚状况?”   齐宁一怔,他本以为卢霄是谏言要对黑莲圣教发兵,可是听忠义侯的意思,竟似乎不是针对黑莲圣教,而是要对付花苗中的黑岩洞。   他知道黑莲圣教出自黑苗,这花苗人何时又惹出乱子来?   “老侯爷,折子都送上来了,下官以为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卢霄道:“不管怎么说,斩杀了朝廷的官员,便是天大的理由,那也是谋反,如果朝廷对此事视若无睹,其他苗洞见朝廷是如此反应,还以为朝廷软弱,胆子就会变得更大,再加上黑莲圣教从中挑动,很快就要酿成巨祸。对那些蛮子,就只能痛下狠手,杀鸡儆猴,剿灭了黑岩洞,苗人其他各洞就定然会被朝廷所震慑。”   齐宁心下吃惊,暗想原来花苗黑岩洞竟然斩杀了朝廷的官员,这还真不是小事,忍不住问道:“卢大人,黑岩洞斩杀朝廷官员,是否证据确凿?”   卢霄知道齐宁刚来,对事情还不清楚,微点一下头,才向隆泰道:“皇上,蜀王派来的信使对此事很为清楚,是否召见由他细细陈述?”   隆泰神情严峻,道:“让信使进来说清楚。”   当下派人传蜀王信使前来御书房进见,没过多久,便见到一名信使匆匆而来,进来之后,不敢抬头,被太监引着到了前面,跪倒在地,叩首道:“小人锦官卫校尉许冠峰,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额头贴地,屁股崛起,魁梧的身形此时如同一个大蛤蟆一般趴在地上。   他刚进来时候,齐宁一眼便即认出,这许冠峰正是自己上次回京途中,在酒铺遇见的那名川兵校尉。   “许冠峰,黑岩洞叛乱一事,你现在将你所知一五一十说清楚。”卢霄沉声道:“若有一丝纰漏,定当严惩。”   许冠峰也不敢抬头,只是撅着屁股道:“小人不敢有丝毫的欺瞒。启禀皇上,黑岩洞是居住在黑岩岭的花苗苗洞,共有六寨,六寨加起来,也有六七千人。”   卢霄道:“不必介绍这些,黑岩洞当年为朝廷立下过功劳,朝廷亦因此对他们有过赏赐,而且还免去过他们五年的赋税。”竟是瞧了齐宁一眼,道:“此事朝中尽知,锦衣侯对此更是了若指掌。”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老子之前连花苗黑岩洞都没听过,怎么会了若指掌?这又关老子屁事?   老态龙钟的忠义侯淡淡道:“黑岩寨为何斩杀官员?”   许冠峰道:“黑岩寨当年为朝廷立下过功劳,所以一直以来都有些骄横,不但不将其他苗洞放在眼里,就是朝廷的官员,他们也不在意。”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朝廷免他们五年赋税,到期之后,他们却依然拖了好几年,只是当地官员也不好多说什么。”   淮南王道:“收取税赋,乃是地方官员的职责,若是抗税,等同于造反,为何不敢说?”   许冠峰犹豫一下,才道:“其实......其实是顾忌锦衣侯.......!”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瞧向了齐宁,便是隆泰小皇帝也瞧了齐宁一眼,齐宁本以为事不关己,而且此等朝廷大事,自己也不便多言,却不想许冠峰竟然把事情扯到锦衣侯身上,忍不住皱眉道:“这与锦衣侯有什么关系?”   淮南王却是笑道:“侯爷难道不知,当年锦衣老侯爷征伐西川,因为西川地势险要,关隘众多,也曾一度受挫,后来老侯爷接触了花苗人黑岩洞,黑岩洞力助老侯爷,成了楚军的向导,他们对西川的复杂地形十分清楚,而且可以深入到西川腹地了解情报,由此锦衣老侯爷才在西川连战连捷,甚至一度兵临成都城下,如果不是黑岩洞,老侯爷当年的征伐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   当年蜀王李氏盘踞在西川,成为西川的土皇帝,萧氏平定长江以南地区之后,卧榻之侧,自然不容李氏在西川继续独立为王,而且南楚与北汉两国争锋,若是西川不定,南楚侧翼便等若是有一把刀子时刻顶住,所以派出了锦衣老侯爷挥兵西进,平定西川。   对于那等往事,齐宁倒也是清楚,知道当年李氏在西川却也是负隅顽抗,锦衣老侯爷在西川的征伐一开始并不顺利,双方也都是损兵折将,为此直到如今,锦衣侯齐家和蜀王李家也都还是互不往来,势若水火。   他亦知道,老侯爷后来兵锋连胜,直抵成都城下,恰在那时候北汉人帮了西川李氏一个大忙,南楚为了应付北汉人,只能停止了对西川的征伐,而西川李氏获得喘息之时,却并没有继续与南楚敌对,反倒是主动归顺了南楚。   老侯爷后来能够连战连捷,却是因为当地的部分苗人被老侯爷所用,现在看来,花苗黑岩洞自然就是当年协助老侯爷征蜀的其中一支。   对于这段往事,齐宁倒是颇有了解,这时候也明白,为何卢霄和淮南王会说黑岩洞与锦衣侯有牵连。   他本来还有些无所谓,此时却是提上心来。   许冠峰道:“黑岩洞当年帮助过朝廷,在锦衣侯麾下出过力,所以一直都以锦衣侯为靠山,虽然说不上目中无人,可是却也十分骄横。五年过后,地方官员去往黑岩岭收取赋税,他们却是一拖再拖,找寻了各般理由,又拖了数年,后来是刺史大人请了黑岩洞的洞主前往刺史府,劝说了一番,而且只收取黑岩洞原本上的七成赋税,这才解决了此事。”   齐宁听许冠峰说的十分顺溜,并无丝毫犹豫,宛若背书一样,心知这家伙事先早就将向朝廷禀报的事情烂背于胸。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发生斩杀朝廷官员之事?”卢霄沉声问道。   许冠峰道:“这几年与北汉人的战事,朝廷在西川增加了两成赋税,所以地方上对黑岩洞也难免要增加赋税。可是花苗人凶悍横蛮,黑岩洞洞主非但没有增缴赋税,反倒是从两年前开始就拒不交赋,三个月前,地方上的税吏去往收税,他们竟是与税吏争执起来,打伤了税吏,丹巴县令白棠龄瞧在黑岩洞曾经为朝廷立过功,便亲自带着几个人去了黑岩岭,可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可是所去之人,竟是被黑岩洞尽数斩杀。”   御书房内先是一阵沉寂,一直不曾吭声被齐宁怀疑是窦馗的那名高瘦官员终于问道:“只是苗人一洞而已,他们暴力抗税,杀死地方官员,那已经是谋反,韦刺史为何不先派兵马去将黑岩洞主抓捕,送到京城问罪?”   许冠峰道:“韦刺史也想出兵,可是.....一来黑岩洞对朝廷有功,而且和锦衣侯渊源颇深,如果不事先禀报朝廷,只怕会惹出乱子。二来黑岩洞在花苗人之中很有威望,若是处理不慎,只怕会引起大乱,所以蜀王和刺史大人商议过后,派小人前来京中先行禀明。”   齐宁见这许冠峰三句话不离锦衣侯,忍不住冷笑道:“许冠峰,你这些话,是蜀王一字一字教你,还是韦刺史教你?总不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吧?”   许冠峰只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不由微抬头,循声看去,只见到一名锦衣玉带的年轻朝官正盯着自己看,目光锐利,许冠峰瞧见那张脸,发现异常熟悉,猛然间身体一震,脸色大变,眸中满是惊恐之色。 第二七七章 赏赐   许冠峰那晚在酒铺被齐宁狠狠地整治一番,仓皇而逃之后,甚至因为冰冷酒水淋在头上还小病一场,好在他行伍出身,身体结实,倒也很快缓过来。   不过对齐宁的容貌,他却是铭记于心,此时瞧见齐宁,当真是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他便是再愚笨,也知道能在御书房出现的官员那都是当今南楚的重臣,而且齐宁站的位置靠近御书桌,那更是地位非同一般。   齐宁心下冷笑,但语气倒还淡定:“问你话,你没听见?”   许冠峰回过神来,忙道:“小人.......小人是奉了蜀王之命,前来......前来京城向朝廷禀报......!”   “如此说来,是蜀王让你三句话不离锦衣侯?”齐宁淡淡道:“莫非锦衣侯府给你们送去信函或者口讯,让你们不要为难黑岩洞?还是你们自己想着因私枉法,自以为是?”   “这......!”许冠峰额头顿时冒出冷汗。   貌似窦连忠的那位官员已经道:“侯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黑岩洞不是仗着当年贵府对他们的关护,也不敢在西川骄横。”   “这位是?”齐宁唇边泛起一丝浅笑,“这位大人恕本侯眼拙,我刚承袭侯爵不久,许多朝官并不认识。”   淮南王却已经笑道:“这位是户部尚书窦馗窦大人。”   原来真是他,齐宁心下冷笑,想来这窦馗对自己与窦连忠的恩怨一清二楚,微笑道:“原来是窦大人,窦大人这话本侯实在难以苟同。第一,说黑岩洞骄横,不知是窦大人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窦大人掌管户部,日理万机,此外还有别的烦心事要操劳,恐怕也没有时间去西川,就算真的到了西川,你堂堂户部尚书,也不可能屈尊去苗人的黑岩洞,所以在事实没有清楚之前,窦大人还是不要人云亦云,武断判定......!”见到窦馗似乎要争辩,不等他说话,接着道:“第二,你说黑岩洞仗着锦衣侯才敢在西川骄横,这就奇怪了,当年黑岩洞协助楚军,是效忠朝廷,可不是效忠锦衣侯,而且锦衣侯府也绝不可能因私废公,就好像如果窦大人有位远亲杀人放火,地方官府难道还因为他是窦大人的远房亲属,就会不闻不问?”   窦馗变色道:“侯爷请慎言,本官何时有远亲杀人放火?”   “只是打个比方,窦大人,比方懂不懂?”齐宁淡淡道。   窦馗冷哼一声,道:“侯爷,这些无中生有的比方,还是少说为妙。”   “不错,无中生有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齐宁也是淡淡道:“西川那边说什么因为瞧在锦衣侯的面子上,所以才对黑岩洞多加容忍,嘿嘿,这岂不是无中生有?锦衣侯府何时包庇过黑岩洞?黑岩洞若是遵循国法,那是谁也不能为难他们,可是若触犯国法,地方上就搞依法办事,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淮南王抚须笑道:“侯爷说的不错,谁也大不过王法去。”转身向隆泰拱手道:“皇上,黑岩洞抗税杀官,依然是要造反,卢大人说的杀鸡儆猴,倒是不无道理,若能够迅速将之剿灭,将黑岩洞主带回京城,必能杀一儆百,让苗人其他各洞俱都再不敢轻启事端。”   卢霄亦是拱手道:“皇上,此番黑莲圣教派人在京城作乱,神侯府那边已经可以佐证,他们甚至敢从神侯府劫人,连锦衣侯爷被他们劫走,这已经是谋反作乱,此番大可以先将黑岩洞剿灭,令苗人各洞不敢妄动,让他们晓得我大楚的军威无敌,尔后便可以开始对黑莲圣教进行铲除。”   “忠义侯,你也是这个意思吗?”隆泰看向忠义侯司马岚。   忠义侯躬身道:“回禀圣上,如果一切属实,为了维护朝廷的威严,自然是要将之剿灭,而且要将黑岩洞主带进京城,斩首示众。不过........!”顿了一下,转视许冠峰,沉声问道:“现在黑岩洞那边,是个什么状况?韦书同是如何处理?”   许冠峰道:“此事过后,韦刺史已经派出了兵马封锁了黑岩岭周遭的要道,蜀王也派出了锦官卫在黑岩岭外围扼守各处,不令他们逃脱。只是在皇上的旨意到达之前,韦刺史并没有下令攻打黑岩岭。”   “锦官卫是护卫蜀王的兵马,他们为何要去黑岩岭?”齐宁皱眉道。   窦馗淡淡笑道:“侯爷难道不知,黑岩洞共有六寨,其中三寨所居之地正好是在蜀王的食邑之内。”   “啊?”   淮南王笑道:“当年李家归顺朝廷,先帝隆恩浩荡,不但给了李家许多赏赐,保留其蜀王的爵位,而且还赏赐了不少土地,另外封了两千户食邑,这黑岩洞有三寨就在蜀王的食邑之内,只是这两千户食邑,都是由地方官府收取税赋,然后再送往蜀王府而已。如今自己的食邑之民谋反叛乱,蜀王出兵,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   司马岚却已经道:“皇上,蜀王的折子已经到了,不过韦书同的折子还没有送到京城,此事事关重大,并非仅仅是花苗一洞之事,先帝对苗人一直也是采取怀柔的手段,所以依老臣之见,等到韦书同的折子送到京,再作商议。”   隆泰自然明白司马岚的意思,颔首道:“忠义侯所言极是。”   卢霄不禁道:“老侯爷,如果不迅速动手,会不会让黑岩洞有准备的时间?黑岩洞在花苗人之中颇有影响,他们会不会暗中联络花苗其他各洞?”   司马岚冷笑一声,道:“如果朝廷对小小的黑岩洞也如此忌惮,又如何震慑整个西川?花苗人虽然荒蛮,不通礼仪,但并非是傻子,如果黑岩洞果真是抗税杀官,朝廷要剿灭,花苗其他各洞难道因为黑岩洞的愚蠢将自己卷入进去?再说眼下正是深冬时节,西川那边也定然是大雪封山,黑岩岭是黑岩洞苗人的久居之地,对那里的地形环境异常熟悉,再加上这场大雪,官兵若是强行攻打,只怕会损失不小,既然如此,先封锁他们的逃窜之路,等弄清楚事情的具体情况再作计较也不迟。”   卢霄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心想这司马岚倒也算是老成谋事,不过心里却也知道,司马岚反对立刻攻打黑岩洞苗寨,未必真的是存了大公无私之心,或许只是为了针对淮南王等人而已。   从一开始,无论是黑莲圣教还是黑洞岩,淮南王和卢霄等人似乎都想迅速出兵,而司马岚却都表现的十分持重,虽然并没有直说不可攻打,但所提之议,却也都是暂缓而行。   许冠峰退下之后,隆泰想了一下,才露出笑容道:“锦衣侯,京中的疫毒,是否已经解决?”   齐宁进宫的时候,只是没有想到会商议起黑岩洞之事,但却想到皇帝会问起解毒之事,立刻回禀道:“回禀皇上,昨日在京城设下多出施药点,臣代天施药,大部分被感染的百姓都已经得到了解药。臣为了防止万一,吩咐施药点到今天正午时分才撤下去。”   隆泰笑道:“朕已经知道了,西门无痕,你先前说过,解药立竿见影。”   西门无痕拱手道:“回禀皇上,锦衣侯代皇上施放的解药,确实是立竿见影,臣亲自观察过感染疫毒之人服下解药后的状况,一夜之间,已经大有好转。”   隆泰微笑道:“锦衣侯,这次灾难消于无形,你立下了大功,朕准备好好赏赐你,你想要朕赏赐什么?”   “回禀皇上,这都是皇上福泽,臣不敢居功。”齐宁装模作样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只要能让皇上不再忧愁,便是给臣的最好赏赐。”   隆泰哈哈笑了一声,才道:“你承袭了侯爵,有了爵位,可是朕还没有给你安排差事......!”顿了一下,才道:“你祖父和你的父亲,都是我大楚的军中栋梁,所以......朕准备也让你在军中效命。”   众臣神色各异,忠义侯和淮南王却都是不动声色。   “皇上要让臣去哪里?”启宁没有想到隆泰让自己去军中,抬头道:“难道要让臣去秦淮军团?”   齐景曾是南楚最强军团秦淮军团的主将,齐宁自然是下意识地觉得皇帝是要让自己也去秦淮军团,心想这事儿可不小,这小皇帝事先怎地不和自己通通信。   卢霄见状,忙道:“皇上,锦衣侯并未在军中待过一天,如果......如果这边安排去往秦淮军团,只怕人心不服。而且岳环山跟随齐大将军多年,对秦淮军团最是熟悉,如今暂由他统领秦淮军团,可说是最合适的人选,这时候......!”   隆泰皱起眉头,道:“卢霄,朕何时说过让齐宁去往秦淮军团?”   卢霄一怔,大是尴尬,忙跪倒在地,“臣......臣该死,臣只是一心为国,所以......!”   “朕没有怪你。”隆泰挥挥手,“你起来吧。”等卢霄起来,隆泰才道:“朕是准备让齐宁统领黑鳞营暂且历练,两代锦衣侯都是我大楚的名将,齐家是军功世家,朕相信齐宁也能继承锦衣侯齐家的家风,为国效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吃了一惊,便是忠义侯也大感意外,不由道:“皇上,黑鳞营早已经不在,锦衣侯又如何统领黑鳞营?”   隆泰道:“朕知道黑鳞营当年与北汉血兰军厮杀,全军覆没,其实先帝在世的时候,与朕说起过此事,先帝一直都准备重建黑鳞营,不过朝事繁忙,一直耽搁下来。朕想起先帝所言,自然要完成先帝之愿,所以朕准备重建黑鳞营,今日刚好诸位爱卿都在这里,不知你们觉着如何?” 第二七八章 老谋深算   众臣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心思各异,可是任谁都感到吃惊不小,没有想到隆泰会在今日措手不及地提出这样一个想法来。   黑鳞营当年自然是威名赫赫,与黑刀营并称为南楚最强的两支精锐。   这两支部队编制并不多,但是战斗力却是冠绝南楚各支兵马之首,无论是装备还是单兵作战的能力,都是数一数二。   一支军队的威名并非是叫喊出来,而是将过无数血与火的洗礼才奠定下来。   今日之黑刀营,亦曾是在沙场之上饱经血与火,才成就今日让人闻风丧胆之名,而当年与其并驾齐驱的黑鳞营,同样如此。   多年前黑鳞营与北汉血兰军一战,直到今日今日,依然会在茶余饭后为人提起,提起那场战事之人,没有任何人会因为黑鳞营的全军覆没而对黑鳞营有丝毫的蔑视,在唏嘘之余,最多的却是惋惜。   当年那一战,黑鳞营虽然全军覆没,但南楚人从未觉得黑鳞营是战败。   北汉血兰军的名气,当年绝不在黑鳞营之下,而且众所周知,血兰军的战马其实优于黑鳞营,北汉的战马本就强于南楚,再加上他们精心为血兰军培养起来的骏马,其速度和耐力都超出黑鳞营一筹。   即是如此,最后的结果,黑鳞营固然全军覆没,仅剩数十人,但是血兰军却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依然保留了血兰军的名号,但是此后血兰军却再无出现在沙场之上,所以南楚人一直都觉着北汉人只是为了脸面还保留着血兰军的旗帜,其实血兰军也早已经在那场厮杀之中消失。   那一战之后,黑鳞营也就不复存在,虽然朝廷并没有撤掉黑鳞营的番号,但是黑鳞营留下来的几十人要么如段沧海等人留在锦衣侯府当差,要么就是被分派到其他军队担任将官,户部和工部也不必再向这支曾经风光无限的兵马提供任何的钱粮军饷和兵器装备,实际上就已经等若是没有了黑鳞营。   黑鳞营的全军覆没,对南楚自然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毕竟当年齐景训练出来的这支兵马,不但耗费了齐景无数的精力,也确实耗费了朝廷极大的财力,在秦淮军团之中,黑鳞营就像是秦淮军团这顶皇冠上的明珠,光彩夺目。   这样一颗明珠的粉碎,民间固然有人私下里谈论,但是朝廷自此以后却不再多提,毕竟是帝国的伤疤,提起这段往事,多少还是会让人心中不舒服。   其实在场的众臣根本不会想到朝廷会准备重建黑鳞营,此时隆泰突然提出来,众臣自然是十分的诧异。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瞥了隆泰一眼,发现隆泰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十分的淡定,但是他眼眸深处,明显泛着一丝紧张之色。   “卢......卢霄,你是兵部侍郎,你觉着如何?”隆泰盯住卢霄问道。   卢霄躬身道:“回禀圣上,臣以为........不可!”   “哦?”隆泰眼眸深处明显划过一丝失望,但嘴角却泛起一丝笑容,气定神闲问道:“为何不可?”   “以臣之见,至少有两个原因。”卢霄道:“第一,黑鳞营当年与血兰军一战,全军覆没,仅存下来的五十八人,如今也都各司其职,皇上要重建黑鳞营的黑鳞营,如今已经是没有任何根基。当年为了训练出黑鳞营,朝廷花的银子如流水一样,无论是装备还是马匹,黑鳞营所需都是最好的,别的军队一天三顿饭,可是到了黑鳞营身上,一天却要供应五顿,而且管酒管肉.......,便是他们的军饷,也高出其他兵士不少。”顿了顿,道:“皇上,臣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说当年黑鳞营将士所穿的黑鳞甲,要求积极苛刻,不但需要大量精铁,而且还需要数种精矿融入其中,打造黑鳞甲的时候,只要有一丝的瑕疵,便要弃之重新打造,一套黑鳞甲打造下来,可以打造出其他兵士七八副兵甲都不止,皇上可以想见要重建黑鳞营所需的银子要多少。”   隆泰微皱眉头,卢霄见状,继续道:“黑鳞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屡立战功,确实让人钦佩,可也正因如此,每次上阵,他们的装备都有折损,就必须重新增补,每年下来,在这上面花费的银子是朝廷一项极重的负担。”   “又想让打胜仗,又不想有损耗,卢大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齐宁忍不住道。   卢霄也不争辩,反倒是笑道:“锦衣侯出身于侯府之中,没有上过战场,亦不曾为银子发愁,说到银子的苦处,窦大人应该是最有体会了。”   窦馗不失时机叹道:“皇上,卢大人说的没错,当年用来养黑鳞营的银子开支,让户部可是头疼得很。那时候挤上一挤,好歹也还能撑下去,可是现如今.......!”苦笑道:“皇上,秦淮之战刚刚结束,无数遭受战祸的百姓到现如今还是衣食不济,这几年国库的银子,也大都用在了前线的战事之上,如今还要花上一大笔银子安置难民,如果此时重建黑鳞营,户部这边只怕拿不出银子来。”   隆泰秀气的脸上已经微有愠怒之色,道:“黑鳞营不过千人编制,就算耗费些银子,难道我大楚连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   窦馗听隆泰语气微带不满,便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隆泰见窦馗不说话,瞥向忠义侯,问道:“忠义侯,你是否也觉得这时候不适合重建黑鳞营?”   忠义侯道:“回禀圣上,老臣倒是以为,秦淮之战之后,正是重建黑鳞营的好时机。”   隆泰眼睛微亮,道:“忠义侯为何这般说?”   “皇上,秦淮之战耗时数年,敌我两国的将士都已经是疲惫不堪。”忠义侯声音低沉而缓慢,似乎每一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吐出来:“无论是北汉还是我大楚,目前的士气都是十分低落。”   隆泰微微颔首,齐宁却也觉得司马岚这番话倒是实情,几年打下来,前线将士本就筋疲力尽,再加上齐景和先皇帝连续过世,对整个楚国不可说不是连续的打击,眼下的前线将士,必定是士气低沉。   “老臣一直都在想着如何提升前线将士的士气。”司马岚道:“老臣混沌,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可是皇上今日一语惊醒梦中人,老臣以为,重建黑鳞营,正是提升我楚军士气的最好方法。”   “哦?”   司马岚露出一丝笑容:“众所周知,如果说当年秦淮军团是一把战刀,那么黑鳞营便是这把刀的刀锋,有刀锋在,便锐利无当。如果这时候重建黑鳞营,前方将士知晓,必然是士气大振,亦可让将士们知晓朝廷对于军队的重视。”   隆泰笑道:“朕只是想完成先帝的心愿,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忠义侯老成谋国,能想到这一层,果然不愧是栋梁之臣。不错,黑鳞营一旦重建起来,我楚军将士,必定是士气大振。”转视淮南王,问道:“淮南王觉得是否如此?”   在场诸臣不少心理便在想着接下来淮南王少不得与忠义侯有一番不见血腥的争斗,忠义侯主张重建黑鳞营,这对淮南王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处。   孰知淮南王却是一笑,竟然点头道:“忠义老侯爷所言极是,如今我大楚正是要振奋军心士气的时候,重建黑鳞营,不但可以振奋我军士气,亦可以让北汉人知道我大楚的军威。当年血兰军一蹶不振,直到如今都不曾出现在疆场,可是我大楚重建黑鳞营,有朝一日出现在北汉人的眼前,必让他们魂飞魄散。”   隆泰本也以为淮南王会找借口反对,却不想他却如此轻松便答应,诧异道:“淮南王,那你也是赞同重建黑鳞营?”   “重建黑鳞营虽然要耗费一些银子,可是这笔银子花的值,不但可以振奋我军士气,而且亦可以打击北汉人。”淮南王微笑道:“再说这也是先帝的心愿,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帮助皇上完成先帝心愿。”瞧了窦馗一眼,含笑道:“窦大人,这是大事,你户部虽然吃紧,但此等事情,还是挤上一挤,拨些银子出来吧。”   窦馗立刻道:“既然是有利军心的大事,臣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从牙缝里挤出银子来。”   隆泰这是登基之后第一次准备做一件事情,本以为事情不会太过顺利,不想忠义侯和淮南王竟然都是同意,心下有些兴奋,笑道:“好,咱们君臣一心,没什么事情做不成。齐宁,朕.......!”   他尚未说完,忠义侯却忽然道:“皇上,老臣还有事启奏!”竟是打断了隆泰的话头。   隆泰一怔,问道:“忠义侯,你还有什么顾虑?”   “皇上,老臣倒没有什么顾虑。”司马岚缓缓道:“只是重建黑鳞营,这黑鳞营统领的人选,必须要好生斟酌。”   “啊?”隆泰立时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对,皱眉道:“朕已经考虑过,齐宁是黑鳞营最适合的人选。”   司马岚摇头道:“老臣却以为,锦衣侯并不适合担任黑鳞营统领。”   “可是......可是当年黑鳞营,就是由齐大将军所统帅。”隆泰心下微沉,立时觉得自己很有可能陷入老狐狸的圈套,“齐宁承袭锦衣侯爵位,又是齐大将军的子嗣,由他统帅黑鳞营,岂不是最佳人选?”   “皇上,臣也以为老侯爷所言极是。”淮南王不动声色缓缓道:“小侯爷不是齐大将军,齐大将军少年时候便即跟随锦衣老侯爷征战沙场,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在战场之上立下了第一功,那是从血火之中历练出来,因此也才能训练出黑鳞营这支精锐。”瞧了齐宁一眼,见得齐宁倒显得十分镇定,含笑道:“锦衣侯,本王并非说你不是,可是军国大事,非同儿戏,黑鳞营更是我楚军的脸面,绝不可马虎。”   齐宁心中此时也是明白,隆泰准备重建黑鳞营,让自己担任黑鳞营统领,无非是培养自己的嫡系,但是这两头老狐狸不动声色之中,却让隆泰原本的计划迅速出现了极大的偏差,他知道此种时候,更要保持冷静,微微一笑,道:“王爷说的极是,齐宁年纪还轻,经验太浅,确实要多加考虑。” 第二七九章 三英夺帅   隆泰左右瞧了瞧,才道:“忠义侯,锦衣侯不适合统领黑鳞营,你莫非有更好的人选?”   “回禀皇上,今日皇上要重建黑鳞营,老臣之前并无想过此事。”司马岚道:“不过皇上说起黑鳞营的时候,老臣立刻就想到了黑刀营。黑鳞营并非普通的兵马,选人和训练都是极其的严苛,这与黑刀营倒是一模一样。所以老臣以为,如果要重建黑鳞营,非要黑刀营相助不可。”   “哦?”隆泰道:“你是说让黑刀营来帮助重建黑鳞营?”   司马岚道:“黑刀营副统领瞿彦之在黑刀营历练多年,足以独当一面,老臣以为,满朝文武,恐怕无一人比瞿彦之更适合。”   “忠义侯此言差矣。”淮南王含笑道:“重建黑鳞营,本就是独树一帜,如果让黑刀营统领来统帅黑鳞营,那还不如让黑刀营扩编。再说黑刀营和黑鳞营虽然有相似之处,但骨子里却完全是两回事,瞿彦之如果到了黑鳞营,不过是又设了一支新的黑刀营而已。”   西门无痕下首一名官员道:“王爷,话也不是这么说。黑鳞营虽然与黑刀营颇有不同,但是若挑选其他人担任统领,只会更加不适合。毕竟瞿彦之练兵有方,还是能够练出一支精锐兵马的。”   窦馗笑道:“吴大人莫非不知道,当年黑刀营和黑鳞营之间可是互相较着劲,谁也不服谁,虽然不伤大雅,但毕竟是有些嫌隙的,瞿彦之出身黑刀营,由他统领黑鳞营,只怕不会让军心振奋,反倒会生出许多麻烦来。”   齐宁听得双方争执,心下冷笑,知道黑鳞营的重建却成了这两股势力盯着的肥肉,毕竟朝廷拨银子训练一支类似于特种部队的兵马,谁都想让自己的人去吞下这块肥肉。   隆泰虽然眼眸中的神色有些泛冷,但这小皇帝控制情绪的本事还是不弱,脸上不动声色,问道:“淮南王,瞿彦之若也不合适,你可有更好的人选?”   “回皇上,臣想到一人,或许可以试一试。”淮南王笑道:“此人还是被举贤德,已经进京等候皇上的召见。”   “举贤德?”隆泰道:“是卓先生举荐的人?”   淮南王道:“正是。卓先生曾向先帝举荐了三人,此三人如今都是我大楚的栋梁这才,今次卓先生举荐之人,是这么多年来卓先生举荐的第四位贤才。卓先生举荐人才十分苛刻,若非拥有真才实学能够独当一面,卓先生是不会轻易向朝廷举荐。”   隆泰颔首道:“先帝对朕时常提起卓先生,卓先生乃是一代文匠,当世大儒。是了,此人现在何处?”   “回皇上,此人已经跟随臣进宫,就在外面等候。”淮南王道:“臣本以为等到议事过后再请皇上召见,不过现在说起黑鳞营,臣觉得皇上可以召见此人。”   齐宁眉头却已经微紧。   他此时当然已经明白,淮南王口中的那人,应该就是江随云了。   江随云是琼林书院卓青阳门下,被卓青阳举荐给朝廷,齐宁还记得与江随云有过赌约,却不想今日淮南王竟然将此人带入宫来。   隆泰想了一下,令人将其传入御书房,没过多久,便见得玉树临风的东海江大公子进入御书房,上前拜见。   在场诸臣之中,倒有大半并不认识江随云,忽见到这样一个年轻俊朗的佳公子出现,都是疑惑,只是江随云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富贵之气以及优雅的动作,还是让人禁不住生出几分好感来。   “草民东海江随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随云在御书桌前行拜大礼,隆泰已经道:“平身,江随云,抬头让朕瞧一瞧。”   江随云站直身子,面带一丝微笑,虽然是面对大楚皇帝和一干重臣,却还是表现的十分的镇定,没有丝毫的怯场。   “你是卓先生的弟子?”隆泰问道,齐宁却也感觉出来,隆泰对卓青阳倒也是怀有一丝敬慕。   江随云恭敬道:“回禀皇上,卓先生当年游历东海,草民拜其门下,多得卓先生教诲。”   隆泰微微颔首,转视淮南王,问道:“淮南王,你是想举荐江随云去统领黑鳞营?”   淮南王拱手道:“皇上,江随云不但文采出众,而且酷爱兵书,臣与他有过几次交谈,确实是博学多才,不愧是卓先生的弟子。”   “王爷,今日所选,是黑鳞营统领,乃是挑选一名合适的武将,江随云或许文采出众,但是由他去统领黑鳞营,只怕是大大的不合适。”西门无痕下首那名官员忍不住道:“如果是由他去统领黑鳞营,还远不如瞿彦之合适。”   隆泰也笑道:“淮南王,江随云既然是卓先生举荐的人才,朕自然会重用,不过统兵之事,朕也以为他并不适合。”   淮南王笑道:“皇上和诸位大人或许被江随云的外表所误会,江随云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却是文武双全。皇上有所不知,江随云是东海江氏一族的大公子,江氏一族在海上贸易,江随云十六岁的时候,曾经出海,少年心性,带着一艘船在海上曾经迷路,而且碰上了游荡在海上的海匪。”向江随云道:“你将那件事情向皇上仔细禀明。”   江随云依然是毕恭毕敬道:“草民十六岁那年随船队出海,听说有一座海上有一座孤岛,景色秀丽,所以便偷偷地离开船队,去找寻那座孤岛,船上共有二十多名水手,谁知道孤岛没有寻见,反倒是在海上迷路。”见众人都在听他说话,才继续道:“草民寻找路径之时,却遇上了一股海匪,东海上时常有海匪出没,打劫过往的船只,他们发现草民踪迹,便要劫夺草民的船只。”   齐宁面无表情,有了琼林书院的遭遇,对于这位东海大公子的话,齐宁就当听故事,不会信以为真。   “草民在海上与他们周旋,最后幸免于难,而且将那股海匪的三艘船只全都缴获,总共三十多名海匪,除了杀死的之外,剩下的十多人,全都被带回东海,交给了当地官府处置。”江随云淡定自若道:“事后想来,倒也是因为草民酷爱兵书,略通用兵之道,外加上运气好而已。”   淮南王笑道:“皇上,江随云十六岁就能运用兵法谋略,一举擒获悍匪,实在是难能可贵。此人文武双全,又是卓先生门下,臣以为若是由他担任黑鳞营统领之职,定可独当一面,不辜负皇上的期许。”   “王爷,带兵和在海上剿匪不同。”那位吴大人道:“黑鳞营乃是帝国精锐,江随云并无带兵经验,恐怕不妥吧。”   “吴大人,黑鳞营的重建,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淮南王肃然道:“而且江随云通晓兵法,文武双全,在训练黑鳞营其间,加以历练,必能有一番作为,卓先生看人,素来都是慧眼识珠,本王不是相信江随云,而是相信卓先生的眼光。”   隆泰皱眉道:“忠义侯举荐瞿彦之,淮南王举荐江随云,这统领之职只有一位,该当如何?”瞧向西门无痕,道:“西门神侯,你可有什么法子?”   西门无痕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此时终是出列拱手道:“回禀皇上,无论是瞿彦之还是江随云,还有锦衣侯,都是可堪大用的人才。臣以为,黑鳞营说到底,还是行伍之事,若想要统领黑鳞营,就必须要有过人的武功,如此才能让黑鳞营的将士心服口服。”顿了顿,才道:“臣斗胆谏言,既然有三位人选,皇上何不让他们一较高下,看看究竟谁的本事更高明,谁能担任统领黑鳞营之职,一切全凭本事说话。”   忠义侯立刻道:“皇上,西门神侯所言倒也不无道理,既然是统帅兵马,大可以瞧瞧谁的本事更高明。”   在场不少大臣心里顿时便想,西门神侯的建议,明显是偏向了忠义侯。   众所周知,黑刀营的兵士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之士,莫说黑刀营的副统领,便是普通的兵士,那也是以一敌十的悍卒。   黑刀营统领乃是当朝武将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副统领瞿彦之的武功亦是不弱,更是从刀枪剑雨之中历练出来的猛将。   反观江随云和齐宁,江随云文质彬彬,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或许真的文采出众,若说他武功有多高,实在是无人相信。   而齐宁也是在齐景过世之后才崭露头角。   锦衣侯府的锦衣傻子名声在外,虽说如今脑子已经清醒过来,说话办事也已经开始上道,但是这位小侯爷要与瞿彦之一较高低,只怕还没有上阵便要双腿发软。   如果是以武功高低来争夺黑鳞营统领之职,瞿彦之几乎是板上钉钉。   隆泰看向齐宁,眼眸之中带着一丝询问之色,齐宁微微一笑,道:“我资历尚浅,本来就没有能耐统领黑鳞营,可是家父的信条,明知不敌也要知难而上,如果当真要以武功论高低,我大可以去凑凑热闹。”看向江随云,笑道:“江大公子,如果到时候本侯真的有机会与你交手,你可要手下留情。”   在场便有几人心中暗自鄙夷,心想这还没开始,你锦衣侯就已经出口求饶,俗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看来齐家经过两代锦衣侯的风光,到了这位小爷手上,确实在走下坡路。   -------------------------------------------------------------------   ps:求点月票! 第二八零章 各有所谋   隆泰对齐宁的武功倒是有些了解,两人甚至动过手,他知道齐宁武功虽然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但是要与黑刀营瞿彦之相比,那实在是天壤之别。   本想着借此机会重建黑鳞营,由齐宁负责筹建统领,却不想自己的算盘竟是落空,心下有些懊恼,只觉得自己太过年轻,憋了多时亮出一招,却被朝中的两只老狐狸轻松利用。   只是这种时候,却也不能将情绪表现在脸上,平静道:“淮南王也是这个意思吗?”   既然无非让齐宁上位,隆泰便想干脆撤销此事,往后拖延,他见江随云文弱得很,或许也有些武功根基,但绝不可能与瞿彦之相提并论,便想让淮南王也反对以武定夺。   却不料淮南王道:“皇上,忠义侯提出的法子,也是臣的意思。既然是行伍夺帅,自然要亮出真本事来,否则日后黑鳞营便是重建起来,也难以服众。”   忠义侯笑道:“王爷说的极是。既然如此,就请皇上做主,三阵定输赢。”   “三阵定输赢?”隆泰皱眉问道:“忠义侯,你说的是哪三阵?”   “皇上,选拔黑鳞营统领,乃是军国之事,并非寻常江湖比武。”忠义侯道:“既然是行伍选拔,自然少不得骑射,所以老臣以为,这三阵,分别较量拳脚功夫、兵刃功夫以及骑射功夫,由锦衣侯、瞿彦之和江随云较技,每阵比试下来,能取胜者,便可得上一分,三阵过后,谁的分数更高,谁就负责筹建统领黑鳞营。”顿了一下,才道:“不知皇上以为老臣的法子如何?”   在场的不少大臣都是微微颔首。   其实在场众臣也都清楚,黑鳞营和黑刀营都是属于战斗部队,相较于兵法,更注重于在战场上的实战。   若是统帅数万甚至是数十万大军的大将,自然要熟悉兵法布阵,不过黑鳞营不过千人编制,身为这支兵马的统领,对于骑射武功反倒是比兵法更重要。   忠义侯提出三阵,三阵之中却并无一项是比试兵法韬略,这明显是给瞿彦之铺平道路。   江随云是当世大儒卓青阳的弟子,其文采自是不必多言,众臣虽然不知齐宁文采深浅,但是身在锦衣侯府,多多少少还是通晓一些笔墨,反观瞿彦之,乃是行伍出身,悍勇武将,让他去和齐宁比试文采倒也罢了,可是若与卓青阳的门徒比试兵法韬略,那无疑是自取其辱。   忠义侯不提兵法韬略文采,便等若是让瞿彦之避开了弱点。   有人心想淮南王明摆着是要保举江随云,自然不可能扬短避长,少不得要和忠义侯争执。   却不料淮南王笑道:“侯爷说的三阵,正适合军中较量,如果能够在这三阵之中取胜夺魁,必然能让将士们拥戴,好,侯爷既然已经想出这么好的较量法子来,本王也是大为赞同。”   这一下子却是大出许多臣子所料,心想淮南王怎地没有丝毫争执,莫不是要将黑鳞营统领之位拱手让给瞿彦之?   有人打量江随云,心想莫非这年轻人深藏不露,可是看他文质彬彬,肌肤白皙,显然也是养尊处优惯了,根本不想练武之人,比起锦衣侯齐宁,齐宁反倒是更像练过几天。   隆泰没想到今日这淮南王和忠义侯反倒是在紧要时候意见相同,想找个理由收回成命也是不成,心下有些懊恼,却只能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依忠义侯的法子去办,让他们三个较量一番。锦衣侯是大将军的血脉,瞿彦之是黑刀营副统领,江随云是卓青阳的高徒,你们三人无论谁人胜出,朕便封其为黑鳞营统领,负责筹建黑鳞营。”顿了一下,才道:“朕决定,三日之后,就在虎神营练武场一较高下!”   忠义侯率先躬身道:“皇上英明!”众臣齐称英明。   出得宫来,齐宁正要上马,却听到西门无痕声音在后面响起:“侯爷慢走!”   齐宁回过身,只见到西门无痕已经走过来,还没说话,西门无痕已经笑道:“侯爷,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赔罪?”   西门无痕道:“侯爷在神侯府被人所劫持,是我神侯府护卫不周,万幸侯爷安然无恙归来,实在是吉人自有天相。”   齐宁笑道:“神侯,要不是吉人自有天相,我现在只怕已经被人大卸八块了。”   “总之是我们神侯府护卫不周,我在这里向侯爷赔罪。”西门无痕也听出齐宁语气之中带着一丝不满,“侯爷放心,此事神侯府不会就此罢休,战缨回府之后已经说过,闯入神侯府劫走侯爷的,正是九溪毒王秋千易,我已经派人先行去往了西川,打探秋千易的踪迹,很快就会派出人手,前往西川擒拿秋千易,一旦抓到秋千易,必然会告之侯爷,到时候也让侯爷出口恶气。”   齐宁淡淡一笑,道:“神侯可知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秋千易回到西川,就是猛虎归山,再想擒获,那可不容易。”   “纵虎归山?”西门无痕笑道:“侯爷这话说的不对,我可没有纵虎归山,当日若不是因为他挟持了侯爷,我定会将他拿下。”   齐宁点头道:“是我说错了话,神侯莫怪。”   “岂敢岂敢。这次战缨能够安然归来,全赖侯爷相助。”西门无痕叹道:“战缨回去之后,再三提及侯爷对她的救命之恩,侯爷这份恩情,我是记在心里,若有机会,必当报答。”   齐宁正要说话,就听淮南王笑声响起,随即听到淮南王声音从后面传来:“神侯今日提出以武定夺,当真是高妙,本王也很是钦佩啊。”   话声之中,淮南王等人已经过来,江随云就跟在淮南王身边,气质从容优雅。   西门无痕笑道:“王爷说笑了,臣只是个武夫,遇上问题,难免就想到用武力解决,本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竟能用上,实在汗颜。”   淮南王又是爽朗一笑,看向齐宁,道:“锦衣侯,你是大将军的血脉,老侯爷和大将军都曾是我大楚的栋梁,此番黑鳞营统领之职,本王还是希望你能够最终夺魁,不但承袭大将军的爵位,还要承袭大将军留下来的重担啊。”说到这里,一副感慨模样,“或许多年之后,侯爷也将会是我大楚不可或缺的柱梁。”   “王爷,恕我直言,这次争夺统领之职,我就是个凑热闹的。”齐宁笑道:“论武,瞿彦之瞿副统领的武功定然远在我之上,别说拳脚功夫,就是骑射功夫,到如今我还不知道骑在马上该如何挽弓.......!”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论文,这位江大公子是卓先生的高徒,文采出众,也不是我能相提并论......!”似乎是不愿意多说下去,拱手道:“王爷,神侯,诸位大人,我身体略有不适,只能......只能先告辞了。”翻身上马,迅速离去。   西门无痕也是辞别离开,等到西门无痕离开之后,户部尚书窦馗凑在边上冷笑道:“姓齐的那小子身体略有不适?嘿嘿,我看是未战先怯,他还真当黑鳞营姓齐,就该由他姓齐的来统领。”   淮南王背负双手,瞥了一眼,笑道:“窦大人不要这样说,当年黑鳞营是齐大将军一手创建训练出来,说句犯上的话,虽然说是朝廷的兵马,可是当年如果没有齐景的命令,朝廷当真能调动黑鳞营?”抬手抚须,回头瞧了一眼,微笑道:“就像今日的黑刀营,如果没有忠义侯的吩咐,只怕连皇上的旨意到了,也无法调动黑刀营一兵一卒吧?”   “王爷,这次忠义侯举荐了黑刀营的瞿彦之,那是对黑鳞营统领之职势在必得啊。”窦馗道:“瞿彦之的武功本就了得,我听说他练得一手刀法,叫什么五极刀法,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对手,王爷,忠义侯抬出瞿彦之,江公子这边.......!”并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蕴,在场众人都懂。   淮南王瞧向江随云,道:“江随云,机会给你争取到了,能不能夺得统领之位,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窦大人说的没错,黑刀营的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精锐,能够坐上黑刀营统领之位,手底下的功夫可不会弱,你可有方法应付?”   “王爷,既然有了机会,随云就一定会全力以赴。”江随云恭敬道:“随云也听说过瞿彦之的大名,确实是劲敌,事到如今,随云也只能奋力一搏了。”   淮南王抚须一笑,拍了拍江随云肩头,并无多言。   从宫中径自回到侯府之后,齐宁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想了片刻,找人询问顾清菡所在,知道顾清菡在账房那边,犹豫了一下,还是匆匆到了账房。   侯府上上下下有数百人,且不说其他,光着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每天就是一大摊子事情。   顾清菡每个月倒有小半时间会在账房这边度过,所以设有专门一件的房间,没有吩咐,别人也不敢过来打扰。   那晚之后,齐宁便没有见到顾清菡,却也是因为这两天确实忙碌顾不上,另外也是心中有些尴尬,不好去见,而顾清菡显然也是有意避着,以往每次回来,哪怕很晚,顾清菡都会在大堂等候,昨晚从田夫人那边回来之时,天色还不算晚,但顾清菡却早早歇息。   到得顾清菡那间屋前,只见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上,留着缝隙,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有些阴沉,所以屋内还点着一盏灯,齐宁轻步站在门前,透过门缝向里面瞧过去,借着灯光,倒是清晰地看到顾清菡正伏在案前振笔疾书,雪白细润的小巧额角垂着一绺浓发,鬓边微带轻潮,颊畔黏着些许发丝。   她姿势优美,雪润的藕臂线条、泛着光泽的酥腻肌肤,以及那双饱满尖翘的浑圆乳廓,组合成魔鬼般的诱人身材。   沉甸甸的腴乳下缘裹着兜锦衫纱,被主人轻搁在几案上,仿佛是为了减轻腴乳对肩背造成的沉重负担,沃腴丰满的胸脯被坚硬的乌檀桌板托高撑挤,在腴乳上缘耸起两座浑圆傲人的球廓,似乎要从领子里溢出来,形状更加饱满傲人,乳质既绵软又坚挺。   齐宁伫立在门外,不知为何,此番看到成熟美艳的顾清菡,反倒觉得心跳比以前要厉害许多。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理素质极为不错,可是面对顾清菡,总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特别感觉。   他没说话,顾清菡倒是感觉到门外有人影挡住了从门缝投入的光,微抬螓首,蹙眉道:“是谁在外面?” 第二八一章 非我莫属   齐宁深吸了口气,终于道:“三娘,是我,你在忙吗?”   顾清菡听到齐宁声音,神色一晃,放下手中笔,坐正身子,低头瞧见因为刚才的挤压让自己胸脯处的衣襟有些褶皱凌乱,急忙用手理了理,然后扯了扯衣襟,这让被衫纱裹住的丰满酥胸一阵晃荡,将秀发顺了顺,才道:“是......是宁儿啊?有什么事吗?”   “有点小事要问三娘。”齐宁不好直接进去,可是却觉得两人说话,似乎比之前有些生分。   他知道那晚发生那件事情后,顾清菡虽然说不会责怪,时候也确实没有再提及,但毕竟不会这么快就消弭,便是连自己现在也觉得尴尬,就更不必说敏感的顾清菡了。   顾清菡“哦”了一声,正想让齐宁进来,却还是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穿戴整齐,这才重新拿起笔,微低头,做出正在书写模样,道:“你......进来吧!”   齐宁讷讷进了屋内,转身要关上门,顾清菡忙道:“不......不用关门,屋子里......屋子里太热,留些缝隙透透气。”   齐宁一愣,心下苦笑,这屋里虽然确实生着火炉子,温暖如春,没有丝毫的寒意,但倒也不至于热的需要留道门缝透气,看来那夜之后,顾清菡对自己竟然是生出防备之心,担心一旦关了门,两人独处,自己又要对她做些什么。   不过这毕竟也不能怪顾清菡,那晚自己一时冲动,几乎就要将这美熟妇吃进口中,也难怪顾清菡会小心提防。   他只是将门虚掩着,进到屋内,顾清菡也不抬头,继续写字,轻声道:“你先坐下吧。”   齐宁在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瞧了顾清菡一眼,只见灯火之下,顾清菡脸颊白里透红,粉润的樱唇小巧儿柔美,长长的睫毛似乎是在颤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来,起身向前,拿起青瓷水注和墨块替她研磨。   “不用.......!”顾清菡眼眸微挑,道:“你回去坐好就行......,这不用你。”   齐宁听她语气全无从前那种温和柔腻,心下竟有些失落,“啊”了一声,退回到椅边坐下,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低头瞧了一眼,才发现水注和墨块都还在自己手中,一手一物,就像小孩子拿着玩具,模样十分尴尬。   顾清菡写了两行字,抬臂要研磨,却发现不见了家伙什,怔了一下,美眸一转,瞟向齐宁,只见齐宁此时正回来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呆样,瞧着瞧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如冰消瓦解、满是生春,齐宁正自尴尬无比,听得顾清菡这一笑,便觉得浑身一阵轻松,抬头看向顾清菡,只见那张俏媚的嫩脸上宛若春花,娇美不可方物,顿时也跟着尴尬笑了两声。   顾清菡一笑之下,也不好再板起脸来,双颊晕染,咬了咬丰润唇珠,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一眼,道:“杵在那里做什么?要研磨还不快过来,净碍事儿。”   齐宁如获大赦,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暗想自己也算是胆大包天的人物,怎地面对这美少妇,竟变得如同呆子一样,当下站在桌边研磨,轻声问道:“三娘,你在忙什么呢?”   “一天到晚,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忙什么。”顾清菡放下笔,抬头看了齐宁一眼,水汪汪的眼眸儿十分迷人,问道:“你刚从宫里回来吗?”   齐宁点头道:“是,宫里议事,有桩事儿我心里琢磨不透,所以想过来向三娘请教。”   “国家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你向我请教有什么用。”顾清菡起身来,转身扭着腰肢走到后面的书架上,那里是放有账册的地方,锦衣侯府往来的账目多如牛毛,造出的账册,在顾清菡这边也会有存放,抬起玉臂,从上面抽取账册。   齐宁从背后瞧过去,只见到从颈脖到腰后,一端琵琶也、骨肉匀称的美背笔挺直,背脊曲线笔直,蜂后般的细腰扭转如蛇,腰下的臀股却浑圆紧绷,耸起如两瓣险丘,在细腰的映衬下,更显饱满挺翘,望之令人血脉膨胀,难以遏制。   齐宁急忙收回目光,心想那夜刚刚出了纰漏,自己怎不长点记性,让自己的心神宁静下来,才道:“三娘可知道西川有个黑岩洞?”   “黑岩洞?”顾清菡转过身来,秀眉微蹙,想了一下,忽然展颜笑道:“你说的是花苗黑岩洞?”   “原来三娘真的知道。”   顾清菡扭着腰肢摇曳生姿走回来,放下账册,坐下之后才道:“我对苗人不了解,你若说其他的,我一定不知道,可是黑岩洞倒是略知一二。我还记得,老侯爷过世的时候,黑岩洞洞主得到消息赶到了京城,那时候丧事已经办完,黑岩洞主跑到老侯爷的安息之地哭了三天三夜。”   “哦?”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黑岩洞和咱们齐家渊源还很深?”   顾清菡美眸流转,唇珠如露,微笑道:“其实也说不上有很深的渊源,据我所知,当年老侯爷伐蜀,黑岩洞投靠了老侯爷,出了不少气力,为此老侯爷还专门向朝廷为黑岩洞请功,朝廷不但给了不少赏赐,而且还免去了黑岩洞好几年的赋税,那时候西川还没有稳下来,朝廷这样做,也是让其他苗人看看为朝廷效力的好处。”美眸一转,略带一丝疑惑问道:“怎么忽然说起黑岩洞?”   “今天在宫里,议过黑岩洞,朝廷有人准备派兵剿灭黑岩洞。”齐宁皱着眉头道。   顾清菡娇躯一震,失声道:“剿灭黑岩洞?”不禁身体前倾,饱满腴峰再一次压在桌沿边,急问道:“宁儿,朝廷为何要剿灭黑岩洞?”   “谋反!”齐宁道:“蜀王李弘信派人送来了折子,说是黑岩洞抗税杀官,如今黑岩岭那边已经被封锁了出口,朝廷正准备派兵围剿。”   顾清菡秀眉紧蹙,道:“抗税杀官?这......这怎么可能?我当年见过黑岩洞主,虽然是苗人,可是很懂礼仪,为人也十分谦和,并不像做糊涂事的人。更何况抗税杀官,已经是谋反,黑岩洞主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做会给黑岩洞带去灭顶之灾。”   “所以我也在奇怪。”齐宁道:“三娘,后来黑岩洞是否还和咱们联系过?”   顾清菡道:“我只记得老侯爷过世之后,黑岩洞主后来又亲自来过两次,都是大将军亲自接见,来过两次之后,也不知道大将军和他们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黑岩洞主便不曾前来,是了,两年前他们还有人来过一次京城,不过大将军那时候在前线,来人也没有说什么,留下了一点苗疆的特产,此后便没有他们的消息。”   “会不会是当年那位黑岩老洞主已经过世?”齐宁问道:“新洞主年轻气盛,一时糊涂酿成大祸?”   “那倒不知。”顾清菡摇摇头:“不过按年纪来算,黑岩洞主今年也就五十出头,年纪并不算太老,不过这两年一直都没有消息,有没有过世,也不清楚。”蹙眉道:“宁儿,那朝廷真的要打黑岩洞?”   齐宁道:“皇上做事小心,并没有立刻下旨,还在等着西川刺史韦书同的折子,眼下只有蜀王李弘信的折子到了,朝廷可能对李弘信并不是十分信任,所以没有轻易做出决断,不过韦书同的折子一到,确定黑岩洞当真是造反,那么开春时候,西川那边一定会发兵剿灭的。”   顾清菡叹了口气,道:“这些国家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只是......哎,只是不要冤枉了好人。”   “李弘信派来的信使今日面见皇上,三番四次提到黑岩洞与我们锦衣侯府有渊源,我担心这或许有人是想对我们侯府不利,所以才向三娘问清楚。”齐宁道:“既然没有太深的交情,倒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拿此事做文章对我们锦衣侯府不利。”顿了一下,才道:“先是出了黑莲圣教的事儿,如今又是黑岩洞造反,我觉着西川那边只怕要出大乱子。”   顾清菡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眼眸如同一汪清泉,轻声问道:“宁儿,你是说西川那边要打仗?可是刚和北汉人打完,朝廷还有力气再去西川打起来?”   “应该不至于。”齐宁摇头道:“皇上对西川的顾忌,应该就是蜀王李弘信,不过李弘信当年归顺朝廷,手下的兵马都已经被解散,只有上千人的锦官卫,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且要打仗,钱粮马匹兵器一样都不能少,韦书同被朝廷派在西川监视李弘信,稍有异动,朝廷就能知晓,李弘信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顾清菡微点螓首,想到什么,忙道:“是了,今天有人送过来五千两银子,问是谁人所派,那人只说问你就知道,也不明说,宁儿,你.......你是不是收了谁人的贿赂?”说到这里,眼眸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齐宁立刻就知道是窦连忠派人送过来,心想这家伙倒不敢食言,不过自己手握那张欠据,窦连忠在银钱之上倒还真不敢与自己耍赖。   当下也不隐瞒,将和窦连忠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便是那张欠据,也拿出来给顾清菡瞧了瞧。   顾清菡心下好笑,可又是担心道:“窦家父子心术不正,当年窦馗是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可是到最后却和咱们齐家水火不容,宁儿,对他们父子一定要小心谨慎。那五千两银子还是.......!”   “三娘,你不会是想将这五千两银子还回去吧?”齐宁立刻道:“那可万万不成,区区户部尚书的公子,无官无禄,你觉着这五千两银子是从正道上来的?既然到了我的口袋,自然出不去,更何况府里银钱紧缺,还要贴补当年那些遗孤,有大笔的花销,银子先记在账房里用着,如何和窦家打交道,我心里有数。”见顾清菡还有一丝犹豫,笑道:“三娘,一切有我,你听我的就是,不用太担心,府里一大家子,总不能到时候因为缺银子,让堂堂侯府揭不开锅。”   顾清菡这几日也确实为银子愁烦,上次当铺被烧毁,虽然从三老太爷那边将食邑送来的税银也都拉了回来,但是赔付过后,府库里已经是所剩无几,眼看着撑不了几日,顾清菡还想着瞒住齐宁背地里偷偷从娘家支些银子暂且补上,此时有这五千两银子入库,也算是解燃眉之急。   但这银子是从窦家手里得来,顾清菡总觉不安,还要说什么,齐宁却已经道:“三娘,还有一桩事儿,你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哦?”顾清菡唇边带着一丝浅笑:“什么事儿?”   齐宁含笑道:“黑鳞营,皇上已经下旨,重建黑鳞营!”   “啊?”顾清菡一怔,美眸很快泛出光彩,急道:“宁儿,你是说......皇上要让你重建黑鳞营?”   齐宁摇头道:“黑鳞营要重建,可是统领之位却并没有确定下来,三天之后,会决出最后的结果。”   顾清菡本是欢喜不已,可是听到这里,有些发愣,蹙眉道:“那谁会当黑鳞营统领?”   齐宁当下将黑鳞营重建之事告诉了顾清菡,顾清菡两条弯弯的秀美连在一起,美眸之中却是担忧之色:“宁儿,忠义侯要让瞿彦之争夺统领之位?这.......哎,忠义侯举荐了他,你又如何能够比得过。”话一出口,觉得说的有些不妥,忙道:“我不是别的意思,我是说他的武功十分厉害,大将军还在的时候,都夸赞过瞿彦之的刀法,这.......!”   黑鳞营重建,顾清菡本事满心欢喜,可是得知瞿彦之竟然也要争夺统领之位,秀美的脸上满是苦恼之色。   “三娘,黑鳞营是......父亲一手建起来,今次重建黑鳞营,如果统领之位落入别人的手中,我锦衣侯府只怕再也没有复兴机会。”齐宁目光冷厉,缓缓道:“无论忠义侯和淮南王打的什么算盘,黑鳞营统领之位,只能落入我们齐家。”他握起一只拳头,一字一句道:“统领之位,非我莫属!”   -------------------------------------------------------------------------   ps:感谢乱草丛中贼、零的xb开始、偷腥的黑白猫、啊啊啊啊啊俊、书友38003031、永恒的恒aa、二代发动机、书友5079180、西楚老伯、书友5079180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感激不尽,沙漠会继续努力,对得起你们的情谊! 第二八二章 黑鳞旗   齐宁知道豪言壮语固然容易出口,可是真要做到,却实在是不容易。   黑鳞营的重建,既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却又是一个天大的挑战,一旦黑鳞统领之职被其他两人任何一人夺去,不但是对隆泰的一个重大打击,对锦衣侯府来说,更是沉重打击。   虽然齐景过世,齐家似乎正在走下坡路,但是两代锦衣侯打下的威名,至少让人们听到“锦衣侯”三字之时,还会想到万马千军,还会想到这是大楚当今第一武勋世家。   凭心而论,即使是在军方,依然有着众多齐景的拥簇着,大楚的各支兵马,无数将士听到“锦衣侯”,依然会肃然起敬。   可是如果此番黑鳞营统领之位被其他人夺走,那么这些必将为之一变。   在许多人眼里,齐景当年一手打造出来的黑鳞营是锦衣侯的旗帜,当这面旗帜改成了别的姓氏,也就宣告着锦衣侯齐家从军方退下了舞台。   而且新的锦衣侯连黑鳞营统领之位都不能夺下,此事一旦传扬到各支军队,锦衣侯的威名势必也会一落千丈。   锦衣侯如今已经不比从前风光,如果再经此挫折,即使有隆泰信任,可是齐宁知道锦衣侯的招牌在朝中的地位将会更加落魄,甚至有可能会被大楚朝堂边缘化,这虽然不是隆泰和齐宁想看到,却是忠义侯和淮南王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他也知道,瞿彦之固然不好对付,江随云恐怕更不好对付。   江随云今日在御书房表现的十分沉着,这倒也罢了,只是淮南王明显是要提拔起江随云,忠义侯提出的比试内容全都是瞿彦之所擅长的武斗,没有一阵是比拼文采,淮南王竟然是出人意料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这就表明淮南王对江随云充满了信心。   齐宁其实也想不明白,以江随云的身手,如何能够与瞿彦之较量。   北人骑马南人乘舟,江随云出身于东海,常年生活在海滨,若说骑术了得,实难让人相信。   而且骑射功夫绝非口上说说那么容易,有些人要在马背上执起长弓,只怕就要花上一年半载的功夫,能够在骑马射箭,便需要人和马浑然一体,这不但要有精湛的骑术,而且还需要人和马的协调性和默契,此外更要有一等一的射术,缺一不可。   出身于商贾之家,齐宁很疑惑这江随云难道真的花费了极多的时间在骑射之上,可是善于骑射之人,往往臂力极强,肩宽膀圆,而江随云却明显并非如此。   可是淮南王既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便可见江随云确实有夺帅的办法,究竟为何,齐宁一时间也是想不透。   反倒是他自己,虽说骑术尚可,但要说骑射功夫,简直是一窍不通。   莫说短短三天时间,就算是再给自己一年时间,在骑射功夫之上也不可能胜过瞿彦之。   能够取胜的机会,也只能是在兵刃功夫和拳脚功夫。   兵刃功夫,也就只能指望剑图中的剑术,忠义侯只是较量兵刃,却没有规定究竟是使用何种兵器。   自己有大光明寺的毗卢剑在手,再加上剑图中的剑术,倒也是大可一试。   虽说剑图的招式齐宁尚未学全,不过对其中一些相较而言简单一些的招式却已经是记忆犹新。   至若拳脚功夫,齐宁心知自己前世带来的散打功夫定然不成,好在不久前遇上那中年怪人,教授了自己一套推山手,招式实用有效,亦是可以一搏。   接下来这两日,齐宁倒是足不出户,日夜苦练剑图中的招式和推山手,顾清菡见到齐宁日以继夜不是练剑就是练拳,一天睡不上两个时辰,心中大是怜爱,可也知道齐宁这是为了锦衣侯府争夺前程,也不能劝说,只是每日里按时派人送过去饭菜,补充齐宁的体力。   到第三天一大早,齐宁梳洗过后,正要往院子里练剑,刚一出门,迎面就见到两人正在院内等候,怔了一下,随即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们回来了。”   在院内等候的正是段沧海和赵无伤。   见到齐宁手握毗卢剑出门,两人忽地跪倒在地,默不作声,齐宁皱眉道:“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段沧海抬头道:“侯爷,我们是昨天半夜回来,得知侯爷安好,这才放心,是我们护卫不周,请侯爷降罪!”   “我现在好好的,降什么罪?”齐宁笑道:“而且上次的事情也和你们无关,先起来说话。”   段沧海道:“侯爷,我们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跪在这里,而是......!”顿了一下,也不起身,道:“侯爷,三夫人将事情已经告诉了我们,我们知道侯爷明天就要去比武夺帅,黑鳞营重建一直是大将军的夙愿,也是......也是我们这些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我们从没有想过,黑鳞营真的有朝一日可以重建起来。”   赵无伤默默不语,手里却是捧着一件东西,此时小心翼翼放在地上,缓缓打开,齐宁只见到那是一张残破不堪的锦布,随着赵无伤一点点摊开,竟发现是一面旗帜,旗帜上绣着六片鳞形图案,组合在一起,便成了一块完整的鳞甲。   只是旗帜有些残破,一看就很有些年头。   “这是.......黑鳞营的旗帜?”齐宁猛然醒悟过来。   段沧海神情肃然,七尺汉子眼圈竟然有些泛红,“侯爷,这是当年黑鳞营的将旗,三将军当年是黑鳞营统领,我和赵无伤就跟在三将军身边冲锋陷阵,与血兰军那一场搏杀,飘在空中的黑鳞营将旗便是这一面。”   齐宁知道三将军就是顾清菡已经战死疆场的丈夫,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抚摸黑鳞旗。   旗帜虽然已经残破,上面甚至沾着早已经发干的血迹,可是这面旗帜依然给人一种威严而肃穆之感。   齐宁知道,多年之前,就是在这面旗帜之下,黑鳞营进行了最后一场惨烈的征杀。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当年名震天下的黑鳞营已经烟消云散,而这面旗帜却还印记着当年那段辉煌和铁血。   “黑鳞营从来都没有消失。”段沧海缓缓道:“我记得三将军说过,只要这面旗帜在,哪怕黑鳞营只剩下一个人,也终究会有一天重新征战在沙场之上。”他眼中竟然泛着泪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着那一天,我一直相信,在我死前,也一定会看到这一天。”   齐宁知道黑鳞营对这两人意味着什么。   无论是段沧海还是赵无伤,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黑鳞营的血液,每一寸肌肤也都烙着黑鳞营的印迹。   他伸手拍了拍段沧海宽厚的肩头,道:“你们先起来说话。”   段沧海道:“侯爷,黑鳞营就是我们,我们就是黑鳞营,如果黑鳞营不在了,我们就没有活下来的必要。”   赵无伤终于道:“侯爷,我们当年幸存下来,也算是苟且偷生了,可是这并非代表我们怕死,而是三将军嘱咐过我们,只要有一丝机会,就要活下来,等着黑鳞营重建的一天。当年黑鳞营全军覆没,没有人再敢提重建黑鳞营之事,便是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也......也不好向朝廷提出来。”顿了顿,才道:“大将军让我们留在侯府,也是相信终有一日黑鳞营会重现曙光,我们留在这里,也一直是在等着这一天。”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不过......!”   “侯爷,我们知道明日的比试很是艰难。”段沧海沉声道:“可是黑鳞营是大将军一手创建,更是三将军带着大伙儿在刀光血海之中走出来,黑鳞营是大楚的,更是锦衣齐家的,被别人夺走黑鳞营统领,黑鳞营就不再是黑鳞营,也真的彻底消失。”闭上眼睛,感叹道:“如果是这样,我们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只能到九泉之下向三将军请罪!”   齐宁一怔,立即皱起眉头来。   段沧海武人出身,说话十分直接,这话的意思也是十分清楚,那意思明显是说如果明日黑鳞营统领落入别人之手,这两个家伙便不会活下去。   他心下有些着恼,骂道:“你们两个狗东西,是在逼迫我吗?什么不能活下去,要是老子真的拿不下统领之位,你们还真的要自杀?”毗卢剑刺出,顶在了段沧海咽喉处,冷笑道:“既然想死,我现在就刺死你!”   段沧海却毫无畏惧之色,反倒是看着齐宁,不惊反笑:“侯爷这是没有自信吗?侯爷是觉着一定争不过其他人?若是如此,现在死在侯爷剑下,倒也无话可说,免得见到侯爷失败。”   他这话已经颇有些大逆不道,齐宁怔了一下,忽地收回毗卢剑,笑道:“老子知道你们是什么心思,是想在激将吗?”抬脚踢在段沧海肩头,骂道:“老子还要用你们激将,别像娘们一样流鼻涕,你们想死,等我失败了再说。”转身往屋里走去,也不回头,只是道:“赶紧滚过来,商议如何对付他们。” 第二八三章 苍戈   次日一早,虎神营有兵士前来传讯,争夺黑鳞营统领之位的较量设在了虎神营的演武场,请锦衣侯尽快前往。   虎神营是京城驻军,三千驻军卫戍着偌大的建邺京。   在京城的东北角,有专门的虎神营驻营,占地面积不算小,其中有一大块面积是虎神营演武之所。   作为卫戍京城的精兵,虎神营自然从没有疏于训练。   齐宁在午时之前赶到虎神营演武场的时候,演武场内已经来了不少人,在四四方方的点兵台正南方,设有一座华丽的观台,一张金黄色的大椅子异常显眼,虽是深冬,但今日的天气倒不是阴云密布,反倒有些光亮,光芒照在那张椅子上,金光闪闪。   齐宁知道那定是小皇帝的位置,如此大事,小皇帝显然也是要出宫观战,在金色大椅子左右,往后一步,左右各摆了几张椅子。   段沧海等人本只是随同而来,没有想过可以入场,不过意外的是,虎神营此番并没有禁止段沧海等人进入军营,到了演武场,才知道前来观战的人并不在少数,在点兵台的东面和西面,也都摆了椅子,此时已经有不少身着甲胄的武将正坐在椅子上窃窃私语。   齐宁微皱眉头,见到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迎面过来,露出一丝笑容,也迎上前去,不等薛翎风说话,已经笑道:“薛......薛统领!”   薛翎风拱手行礼,然后才轻声道:“侯爷,皇上很快就会过来,午时一到,比武就会开始。”   “今天似乎来了不少人。”   薛翎风瞥了那边一眼,道:“这是忠义侯的意思,在京四品以上的武官,都可以前来观战,说是也正好可以让皇上检阅我大楚的军威。黑刀营的瞿彦之已经抵达,从黑刀营也来了不少人。此外玄武大营那边也过来了十多名武将。”   “哦?”齐宁笑道:“如此说来,忠义侯对瞿彦之是信心满满,想要让大家都瞧瞧瞿副统领的威风。”   薛翎风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瞿彦之的骑射和刀法都是十分厉害,侯爷若是上阵,可以先与他比试拳脚,消耗他的体力,如此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齐宁心下感激,可也听出薛翎风对自己并不看好。   这也难怪,薛翎风坐在虎神营统领的位置,对于朝中武将的能耐自然是颇为了解,瞿彦之是黑刀营副统领,亦是楚国的勇将,薛翎风对他自然更是十分了解。   便在此时,听到身后传来铠甲摩擦之声,回头瞧过去,只见到一群身着甲胄的武士正往这边过来,当先一人一身黑色战甲,魁梧强壮,浓密的胡须从腮边蔓延到嘴唇四周,虬髯如针,将半张脸几乎都遮掩住,甚至都看不清楚他的嘴唇。   他胡须浓密,身材高大健壮,宛若洪荒古战神,浑身上下散发出令人吃惊的寒气,似乎此人本身就是一件冰冷的武器。   齐宁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即变了,立刻扭过头来。   他却是看清楚,那人竟是当初遇见过的重瞳大汉。   当初隆泰化名萧光,一路躲避追杀要赶回建邺京,途中是九死一生,最终却是被黑刀营数名骑兵带回了京城,齐宁至今还清楚记得,当时那几名骑兵的首领,正是这名重瞳大汉。   目生双瞳,本就是十分的奇特,让人过目不忘。   齐宁并非惊骇于他的外貌,而是瞬间记起,当初与萧光一起的时候,与这重瞳大汉照过面,两人甚至还说过话,他对重瞳大汉记忆犹新,却不知道重瞳大汉是否还记着自己。   本以为这世间除了隆泰,应该没有别人知道自己是假冒锦衣世子,可是见到此人,齐宁却陡然间意识到,如果说这世间除了隆泰之外还有人可能知道自己的身份,那就只能是这位重瞳大汉。   当日齐宁一身乞丐打扮,不修边幅,十分邋遢,与今日的模样判若两人,可是齐宁知道,对于眼力刁毒之人来说,未必不能看出破绽。   念及至此,便不好与那重瞳大汉照面,只盼这家伙赶紧从边上过去。   孰知那重瞳大汉竟是走过来,竟是向薛翎风共拱手道:“薛统领!”   薛翎风也是拱手还礼,道:“禇统领,多时不见,一向可好?”   “很好。”重瞳大汉声音低沉,略带嘶哑,但是中气十足,而且言简意赅:“有时间一起吃酒!”   “好。”薛翎风微微一笑,竟是向重瞳大汉道:“禇统领,这是锦衣侯爷,你可能未曾见过侯爷。”   “哦?”重瞳大汉转向齐宁,躬身拱手道:“黑刀营统领褚苍戈,拜见侯爷!”他声音带着一丝恭敬,显然不是冲着齐宁这个人,而是冲着“锦衣侯”的名号带有敬意。   人家都已经向自己行礼致敬,齐宁也不好再背身对人,转过身,却也是拱手道:“禇统领威名赫赫,久仰久仰。”心想原来这重瞳大汉竟然就是黑刀营的统领,果然是来头不小。   他当初见过重瞳大汉出手,一弓双箭,霹雳弦惊,至今还是记忆犹新,那身手当真是了不得。   瞥见褚苍戈身后几人也都是躬身向自己行礼,其中一人微抬眼瞧着自己,只见那人四十出头年纪,虎背熊腰,肌肉结实,国字脸,虽然比不得褚苍戈虬髯浓须,却也是黑须如针,一看就是厉害角色。   此人背挂长弓,还负有箭盒,腰间配着一把弯刀,这群人就连褚苍戈也没有兵器在身,唯独此人身带兵器,而且其他人都是甲胄在身,唯独此人一身黑色的劲衣劲装,在这样的寒冷天气,这身打扮未免太过单薄,可此人非但没有丝毫的寒态,那张脸上反倒是红光满面,下盘扎实如钟,浑身上下自有一股军人特有的刚猛杀气。   齐宁心下微凛,心知自己若是没有猜错,此人应该就是黑刀营副统领瞿彦之。   他只是瞧了一眼,忽地感觉有凌厉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移目瞧过去,只见到褚苍戈已经站直身子,那双如同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   齐宁心下一凛,禁不住想难道这家伙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知道越是危险时候,就越要淡定自若,这时候若是稍微显露一点慌张之色,只怕更会让褚苍戈起疑,心下虽惊,但面上却还是镇定自若,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忠义侯举荐瞿副统领竞夺黑鳞营统领之位,本侯对瞿副统领也是寄以厚望啊。”   他谈笑自若,就似乎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只见那挂刀负弓之人拱手道:“朝廷错爱,末将愧不敢当,只是定当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朝廷的期许!”   褚苍戈又拱了拱手,这才冲着薛翎风微一颔首,领着手下部将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忽地停住脚步,回头瞅了齐宁一眼,似乎想着什么,但终究还是快步往点兵台过去。   齐宁心知褚苍戈这一停步,很可能已经是想到什么,对自己起了疑心。   “侯爷,褚苍戈的武功,在当朝武将之中,数一数二。”薛翎风瞧着黑刀营众将离开的背影,缓缓道:“他的韬略兵法虽然远不及大将军,可是在武功一道,并不在大将军之下。”   齐宁微微颔首,却是注意瞿彦之的步态,见到他步伐沉稳,龙行虎步,便知道此人的拳脚功夫也定然不弱。   褚苍戈当初率领几名部下却接应萧光,这帮人的骑射功夫齐宁心知肚明,知道不但是褚苍戈,就是他麾下那几人,骑射功夫也都是骇人听闻。   瞿彦之既然是黑刀营副统领,骑射功夫比及那几人,只高不低,心中明白,论及骑射功夫,瞿彦之已经是稳居首位,莫说自己远远不及,就是江随云,也绝无可能在骑射功夫之上胜过瞿彦之。   他心下有些沉重,便在此时,又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动,回头一看,却见到迎面走来一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正是江随云。   江随云却是孤身一人而来,身边并无随从,瞧见齐宁,也没过来,只是冲着齐宁微一颔首,背负双手,缓步而去。   “这就是江随云?”薛翎风瞧见背负双手而去的江随云,皱眉道:“此人似乎并不善骑射。”   “哦?”   薛翎风道:“苦练骑射,从身形便可观之,此人胯骨偏瘦,非是经常骑马之人,而且肩膀偏窄,似乎也并不曾苦练箭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笑道:“只怕这位江公子在拳脚功夫和兵器之上有过人之处。”   忽见的一名虎神营兵士匆匆而来,附耳说了一句,薛翎风神色一敛,道:“侯爷,皇上到了!”转身匆匆往虎神营辕门过去,去迎候圣驾。   齐宁也不犹豫,跟了过去,到得辕门口,只见得院门外宽阔的大道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最前方是一队骑兵组成的方阵,一律的铁甲寒光,威严无比,众兵士持戟缓行,两列持旗,神色肃穆。   队伍缓慢而行,不时有骑兵分列道路两旁,形成屏障,好在这附近已经没有百姓,道路又很是宽广,队伍的人数虽众,却并不显得拥挤。   靠近辕门,两队骑兵左右如同两支利箭射过来,径自冲进院门内,在两边形成屏障,铁甲寒光,威风凛凛。   便见到一群羽林军簇拥着一辆奢华富丽的马车过来,四匹白色骏马宛若孪生一般,几乎是一模一样,拉着华丽的圣驾皇车往虎神营辕门进来,乍一看去,就像是一座房子缓缓移动过来,阳光一照,车上放出万道光芒,色彩斑斓,豪华壮丽,耀亮了半边天空。   齐宁知道这是小皇帝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宫,虽然主要目的是来观战,但也顺便等若视察了虎神营。   皇家威严非同儿戏,此番阵势出来,也尽显皇家奢贵威仪。   薛翎风已经上前去,跪拜在地,高声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辕门内外所有的将士俱都跪倒在地,便是随驾而行的羽林骑兵,也都已经翻身下马,跪在骏马边上,齐呼万岁。   望着将士们的毕恭毕敬,小心谨慎,马车一过,弯刀光芒划过,映照在将士们的身上,齐宁透过光环,预想兴衰,不由百感交集,心绪万千。 第二八四章 抽签   忠义侯和淮南王也都是骑马随驾而来,便是西门神侯也带了曲小苍到得演武场,前来观战的武将亦都是跪倒在地,瞧着隆泰从车上下来,然后在忠义侯等人的簇拥下到了那装点华美的观武台,全场齐呼万岁,隆泰黄袍龙冠,在那张金色的大椅子上坐下。   羽林统领迟凤典早已经率领羽林精兵在观武台四周布下岗哨。   此时却见到随驾伺候的范公公往齐宁这边过来,请了齐宁登上观武台。   虽说今日齐宁也是参加比武的参赛者之一,但他亦是大楚帝国的锦衣侯,在观战台也有设座。   忠义侯和淮南王一左一右坐在隆泰身边,西门无痕坐在淮南王下首,而齐宁则是坐在了忠义侯的下首。   观武台比点兵台还要高一些,所以坐在观武台上,对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   观战的武将文官们都在点兵台周围设下的椅子坐好,而点兵台一圈,则是站了虎神营的精兵保护,不令人靠近。   此时武官武将加上虎神营观战的将士,演武场竟也有近千之众,黑压压的一片,旌旗在风中招展,猎猎作响。   隆泰扭头看了齐宁一眼,见得齐宁淡定自若,并没有比赛前的紧张和不安,心下微安。   其实隆泰心中也是清楚,今日参赛的虽然只有三人,但真要说起来,齐宁夺得魁首的希望却是最弱。   忠义侯轻抚胡须,淮南王却也是春风满面。   “启禀皇上,瞿彦之和江随云都已经在等候,不知比武较量是否可以开始?”薛翎风一身甲胄,在观战台下单膝跪下,声音洪亮。   隆泰正要说话,却还是扭头看向忠义侯,问道:“忠义侯,是否可以开始了?”   淮南王见得隆泰要先询问忠义侯,瞥了忠义侯一眼,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寒意。   “皇上,三位参加比武的都已经到场。”忠义侯起身来,躬身道:“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耽搁。”高声道:“瞿彦之,江随云二人何在?”   便见到从左右人群之中走出来两人,一人正是齐宁先前见过的劲衣劲裤,背弓挂刀之人,另一人自然就是江随云。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到得观战台下,都是跪倒在地,自报家门。   忠义侯司马岚向隆泰拱手道:“皇上,锦衣侯身份尊贵,江随云更是卓先生的门下,是否可以让他二人比武较量?”   隆泰还没说话,齐宁就已经笑道:“老侯爷,这话就不对了,真是我身为侯爵,才要豁达一些,先让这两位较量再说。而且说句实在话,今日比武,我不过是一个凑热闹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希望,这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儿。”起身来,走到隆泰面前,拱手道:“皇上,虽说今日是比武夺帅,但皇上亲临,自然也要有一场精彩比试,臣武功低微,比什么都不成,一上场反倒贻笑大方,不如先让瞿副统领和江大公子比较一番,必然十分精彩。”   淮南王却忽然笑道:“今次较量,自然是要公平为上。无论谁先比,若是体力耗费极大,自然是要留出时间好好歇息一番。”顿了顿,才道:“锦衣侯心胸豁达,让人钦佩,不过......皇上,臣以为,若实在要公平,大可以抽签论及先后。”   隆泰自然知道忠义侯的意思,江随云和齐宁率先比武,耗费体力,而且武功路数先展示在人前,自然是不利。   忠义侯毕竟是老谋深算,虽说瞿彦之似乎稳占鳌头,但他却还是小心谨慎,只要齐宁和江随云先交上手,这两人自然不甘被淘汰,势必全力以赴,争斗之中,本事的高低就能窥透出来。   “好,淮南王说的不错,就抽签论先后。”隆泰立刻点头,向薛翎风道:“薛翎风,你准备抽签事宜。”   薛翎风拱手道:“皇上,臣有个简单的法子,臣可以拿住三根小木棒,两长一短,抽到长的两人,便可先行比试,不知圣意如何?”   隆泰颔首道:“如此也好。”   薛翎风转身退下,很快就回来,左手握住拳头,从中冒出三根筷子大小的木棒头儿,这样看过去,三根木棒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长短。   他径自走过去,将拳头伸到了江随云面前,江随云气定神闲,伸手抽了一根出来,随即瞿彦之又抽了一根,两人互相瞧了瞧对方,竟是一样长短。   薛翎风道:“皇上,抽签结果已经出来,江随云和瞿彦之抽得两根长签,率先比试。”   “如此说来,薛统领手中剩下的是短签?”淮南王抚须含笑道:“看来这是天意了。”   薛翎风似乎听出淮南王话中有话,左手两指将最后一根木签从拳头里抽出来,果然是比另外两人短出一截子,他也不说话,拱了拱手,转身便即退下。   齐宁心想难道真的是自己运气这般好?却隐隐觉得事情应该不这么简单,他知道薛翎风应该算是自己人,由他主持木签,这中间未必没有做手脚。   “江随云,瞿彦之,你二人就先行比过。”忠义侯沉声道:“比武较量,尽可能点到为止,不要出手太重,伤了对方。”   淮南王也是道:“不错,尽量不要伤了对方,虽然刀剑无眼,可是真要出了人命,皇上也不会轻饶。”   齐宁闻言,便觉得这两人话里竟然都暗藏杀机。   他们只说尽量不要伤人,却没有说绝不可伤人,淮南王更是说不要闹出人命,倒像是说只要不出人命,哪怕是将对手打成重伤,亦无不可。   江随云和瞿彦之都是拱手称是,随即江随云转身向瞿彦之拱手笑道:“瞿副统领,三阵较量,咱们是先比拳脚,还是先比兵刃?”却并不提骑射。   瞿彦之面无表情,道:“三阵都要比过,先比什么后比什么并不重要,江公子想先比什么就比什么。”   齐宁听见,心想这瞿彦之只有绝对的自信,才会这般从容淡定。   其实在场近千人,心内几乎都认定瞿彦之今日会轻而易举夺得魁首。   瞿彦之在军方的名声本就不小,更何况此刻他的对手却是文质彬彬的江随云,这公子哥儿细皮嫩肉,在场将士几乎都不曾见过,从形貌来看,绝无可能与瞿彦之相提并论。   江随云笑道:“即是如此,江某听说瞿副统领刀法了得,不知是否能向瞿副统领请教一番刀法?”   他声音不大,但是不少人却也是听得清楚,有人心中顿时便想发笑。   瞿彦之的刀法名声在外,可说是极为响亮,当今天下,无论是军中还是江湖之上,练刀之人不计其数。   刀法最是容易上手,可是要真正的练得顶尖刀法,却又是凤毛麟角。   极少数对瞿彦之颇为了解之人甚至晓得,瞿彦之自幼苦练刀法,本就有着极为坚固的根基,在被征召进入黑刀营之前,在江湖上已经颇有名气,据说这瞿彦之有过一段奇遇,得到高人传授一套刀法,自此在刀法之上更是突飞猛进。   黑刀营当年组建之时,选人极为严格,但凡入营之人,都必须有一定的刀法根基,因此黑刀营中有许多人其实都是出自江湖之士。   瞿彦之当年入营之时,由黑刀营统领褚苍戈亲自考察刀法,据说连褚苍戈在刀法之上也无法胜过瞿彦之,因此瞿彦之被褚苍戈举荐为黑刀营副统领。   如今这江随云大言不惭,一上来竟然要与瞿彦之较量刀法,许多人便觉得这江随云实在是自找其辱。   瞿彦之面无表情,径自转身走向点兵台,解下了长弓和箭盒,放在点兵台边上,双腿一蹬,身影如燕,已经飞身跃上了点兵台,稳稳落在上面,便是这一下,便已经让众将士一片叫好。   这瞿彦之毕竟是军方出身,而江随云不过是一介布衣,哪怕是虎神营的将士,亦是希望瞿彦之作为军方代表能够一展威风。   江随云却是走到一名羽林兵士面前,看了一眼那兵士腰间佩刀,笑道:“能否借你的刀一用。”   那兵士一怔,有些意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羽林统领迟凤典,见迟凤典微微颔首,这才解下佩刀递给了江随云。   观战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今日比武,非同小可,事关黑鳞营统领之位,瞿彦之倒是准备的十分充分,无论是长弓还是佩刀,都是亲自带来,却不想这江随云竟然是如此随意。   虽说羽林军的兵器也都是最为优良的装备,可是一名羽林兵的佩刀与瞿彦之的佩刀相比,自然还是大有差距。   齐宁瞧在眼里,眉宇间却已经凝重起来。   淮南王都说只要不出人命便可,也就是默许双方拼尽全力,哪怕是打伤了对手,也不可追究。   这里不是琼林书院,由不得卖弄潇洒,一旦出手,定然是险象环生。   这江随云显得如此淡定从容,却是让齐宁感觉这家伙必有诡计。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能使出什么诡计而不被人看破?   江随云一手拿刀,这才缓步走到点兵台,并没有像瞿彦之那般一跃而起,反倒是规规矩矩从登台的阶梯走上去。   瞿彦之宛若劲松,身板笔直,左手拿着大刀刀鞘,江随云距离瞿彦之三四步远站定,上下打量瞿彦之一番,含笑道:“瞿副统领,请赐教!”率先拔出了大刀,将刀鞘丢到了一旁。   ------------------------------------------------------------------------   ps:感谢会飞的鱼190好朋友的舵主捧场,感谢貝大大、熙熙他爸也、sunhinesunny、盗贼的风情、o0无痕@百度、每天撸-撸-撸、书友38852693、书友8002286、水手本尊、明明我是刀剑、书友38799998、书友20636002、掌握大菊、清除者、长不过风月、猛禽出动、小丁仔仔、无谓lu、大脖子一号、灌灌灌灌334、大河崛起666、书友27851996、太上栎阳、心碎疗伤痕、紫宇1等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感激不尽! 第二八五章 炼兵手   瞿彦之也是打量江随云两眼,拔出刀来,那大刀周身乌黑,与一般大刀全然不同,非但泛着乌幽幽的光芒,而且刀身十分厚重,比之一般的大刀要宽上数寸。   江随云脚下微微移动,忽地轻喝一声,欺身上前,挥刀便照着瞿彦之临头砍了下来。   在场的大都是军中将士,看江随云这第一招出手,已经有人摇起头来。   这一招乃是最为普通的招式,甚至说不成招式,便是那些不曾用过刀的人,往往手握大刀,也只会挥出这样一刀来,众人见到江随云竟然敢向瞿彦之挑战刀法,本还以为这江随云在刀法之上多少还有两下子,可是这一出手,便知道江随云的刀法实在不怎么样。   齐宁居高临下,倒是看得十分清楚,这两人无论谁胜出,接下来都会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凝神静气,仔细观察。   他本也以为这江随云很可能深藏不露,可是这第一刀砍出,却也是觉得有些意外,心想这一刀平平无奇,换作一般人倒也无伤大雅,可是面对瞿彦之这等刀术高手,如此出手,实在有些贻笑大方。   他心下有些疑惑,暗想难道这江随云是旧病复发,就现在琼林书院那次一样,并无多少才学,却非要装模作样?   江随云在琼林书院自称游历海外,更有月亮是方形之说,可说是荒谬绝伦,今日一副莫测高深模样,倒让齐宁一度以为这小子可能是深藏不露,可是这下子却有些惊讶。   这江随云虽然是卓青阳所举的贤德,但却和淮南王走得很近,而且看现在的情势,淮南王对他似乎也十分的信任,此人又和蜀王世子萧绍宗走的极近,应该就是淮南王的党羽,他所代表的自然就是淮南王的利益。   淮南王举荐此人,而且信心满满,难不成这小子竟是在淮南王面前大言不惭,这才取得淮南王信任,而且让淮南王对他信心满满?   齐宁心中虽然狐疑,但目不转睛。   点兵台上,江随云连出数刀,瞿彦之虽然握刀在手,却并没有出手,而是连续闪躲,十分轻松地避开江随云的出手。   对于真正的刀客来说,对于刀法的套路熟悉无比,瞿彦之显然是对江随云出手的路数了若指掌,所以闪避对方的刀法异常轻松,而且江随云出刀不但力道不强,甚至于速度也不见得有多快,即使不明他的出刀套路,只要眼疾身快,也是极为容易避开。   虽然众人瞧见瞿彦之身形闪躲,可是在场众人,却并无一人觉得瞿彦之落於下风。   恰恰相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瞿彦之这只不过故意闪躲,有心让众人瞧见江随云刀法的低劣,很多人都猜测,一旦瞿彦之出手,恐怕一招之内,便能将江随云败于刀下。   江随云连出七八刀,甚至都没能沾上瞿彦之的衣襟,猛听得一声暴喝,刀光乍起,瞿彦之本来刀尖朝下,此时却骤然一挑,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直往江随云的大腿膝盖挑过去,这一刀凌厉非常,速度奇快。   四周观战的众人本来还有些意兴索然,可是这一下子,顿时都精神起来。   观战众人之中,武将不少,虎神营、玄武大营、羽林营和黑刀营都有武将在其中,其中懂得刀法的也不在少数。   虽然这中间刀法高过瞿彦之的凤毛麟角,可是内行的却是不少,瞿彦之这一刀虽然凌厉迅疾,许多人却也是看的清楚,心想这一刀挑上去,江随云膝盖被伤,一条腿只怕就要废了。   江随云今日出现之后,淡定自若,甚至给人一种孤高傲慢之感,在场的将士,虽然分属各营,但都是京畿兵马,原本就比地方官兵要高傲几分,这江随云碌碌无名,却在众将士面前由此姿态,不少人心中便有些不痛快,而他从羽林兵手中借刀,在众将士眼中看来,便是对瞿彦之颇有不敬,更生反感。   此时见瞿彦之出手,不少人心中甚至希望瞿彦之就此废了江随云一条腿。   却见到江随云竟似乎是脚下拌蒜,又似乎是被瞿彦之一声喝惊住,竟是往后踉跄几步,他这一下子竟是堪堪躲过了瞿彦之的挑刀。   瞿彦之既已出刀,自然不会留情,他寻思着即使战败江随云,接下来还有锦衣侯齐宁,虽然京城许多人都知道齐宁曾是锦衣傻子,可是瞿彦之却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江随云的刀法既然平平,自然是速战速决为妙,以免浪费不必要的体力。   他刀势不减,被江随云躲过一挑之后,顺势该挑为削,已经照着江随云的腰际削了过去,动作连贯至极,干脆利落。   当下便有不少人叫起好来。   江随云却依然是连连后退,手中挥舞着刀,看似刀光弥漫,可是却已经不成章法,他一面挥舞大刀,一面先后退却,一时间却是显得狼狈不堪。   不少兵士见状,虽然因为圣驾在此,不敢笑出声,可是肚中却是大笑不止,心想就这样的人物也敢和瞿彦之争夺黑鳞营统领,实在是异相天开。   瞿彦之刀法精妙,出刀犀利,劲风阵阵,隐隐带着雷霆之声,懂的刀法的人都是暗暗赞叹,心想传言瞿彦之刀法出神入化,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可是瞿彦之刀法虽然精妙,江随云看似狼狈,但十招过后,瞿彦之的大刀竟然没有沾上江随云一片衣襟,每一次眼见得便要击中江随云,江随云却总是在狼狈之中,踉踉跄跄恰好躲开。   齐宁看在眼里,眉宇间已经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江随云只是躲开一刀两刀,或许是运气使然,可是此刻竟然躲开瞿彦之十余刀,这就绝非是偶然。   江随云的步法看起来虽然狼狈,但是在齐宁看来,江随云的步法竟然是极有章法,形乱而神不乱,很快,齐宁眼眸中渐渐显出惊骇之色,江随云的步法,竟然与逍遥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齐宁对逍遥行步法已经是娴熟无比,上次得到那中年怪人的指点之后,对逍遥行步法有了更深的感悟,一般人或许对步法并不是如何关注,可是因为习练逍遥行,齐宁对别人的步法也就异常敏锐。   江随云的步法进退有序,变幻自若,虽然其步态和逍遥行完全不同,但走出来的步子与逍遥行的效果竟是殊途同归。   这时候齐宁才明白过来,为何淮南王对江随云信心满满,为何江随云淡定自若,此人竟果真是深藏不露。   瞿彦之的刀法玄妙凌厉,齐宁自问若是自己换成是江随云,也不一定能够躲过瞿彦之的连续出招,可是江随云看似狼狈,实则是闲庭信步地闪躲瞿彦之犀利的刀法。   此时不但是齐宁,便是薛翎风、褚苍戈甚至是迟凤典这帮大将也都是神情变的凝重起来。   忠义侯本来还是从容淡定,可是见到江随云连续闪躲,眉头也微微锁起。   齐宁禁不住向台下不远瞧了一眼,那边段沧海也正瞧着点兵台的比斗,他竟似乎感觉到齐宁瞧向他,竟也扭过头来看向齐宁,两人目光相接,都从对方眼眸中感受到了凝重之色。   猛听得“呛”一声响,竟是瞿彦之判断出了江随云的路子,一个勾刀横劈过去,而江随云却已经顺手抬刀,挡住瞿彦之劈下的一刀,双刃相接,火星四溅,听得江随云“哎哟”一身,手中的大刀竟然被震飞开去。   不少坐在椅子上的武将霍然站起,便是淮南王也变了颜色,霍然起身来。   瞿彦之目中寒光划过,震飞江随云手中刀,刀锋顺势往江随云的胸口划过去,眼见得刀锋就要划在江随云胸口,却只见到江随云一只手竟是抬起,四指并拢,大拇指在下,形成一个钳口一般得手势,竟是照着瞿彦之的大刀抓过来。   瞿彦之刀快,江随云这一下子出手也是极快,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状况,只有极少数人看到江随云竟然用手去接瞿彦之的刀锋,有人心叫这江随云真是不知死活,瞿彦之手中的乌刀乃是罕见的名刀,锋利非常,以手接刀,那只手定然是要废了。   猛听得“喀”一声响,许多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又见到点兵台上刀光一闪,也几乎在同时,江随云身形后撤,瞬间与瞿彦之拉开了三四步距离,又听“咚”一声响,瞿彦之手中的大刀竟然落地。   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很快,就见瞿彦之身形摇摇晃晃,竟是连退数步,距离点兵台较近之人却看到,瞿彦之双手手腕上鲜血淋漓,正往下滴血,而江随云的手中,竟然握着断折的刀刃。   许多人都没有回过神来,便是齐宁一时间也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何事,皱紧眉头,却听得身旁不远处的西门无痕竟是喃喃道:“炼兵手.......!”   ------------------------------------------------------------------------------------   ps:感谢张膑、唯傲独殇、asyucg1234、蒙多mx、lzklhymy、书友38864433、长岛的雪@百度、四海之海、嬴宗离歌、风起云清、空中的枫叶、迈果汁、zfse@百度、zbxgsh、luoxin@百度、果产001、掌握大菊、小达魔@百度、你思故我、书友38862173、骑着萌猪戏、血红的枫树叶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在此敬谢!   另外恳请大家如果可以的话,给本书自动订阅,一来读者也方便看书,不用每次都要订阅,二来也可以让沙漠的数据看起来更漂亮,多谢大家了哈! 第二八六章 断刀废脉   褚苍戈已经瞧出情势不对,飞奔上前,他身材魁梧,但身法却是异常灵活,身边数名部将也都紧随而上。   到得点兵台边,这时候已经看清楚,江随云手中拿着的断刃竟然是半截子乌刀,而瞿彦之落在地上的大刀,竟然从中断成了半截子。   非但是那几名部将,便是褚苍戈也是骤然变色。   他们对瞿彦之自然是极为了解,也知道瞿彦之所配之刀乃是乌鍺刀。   当今天下,十大名剑之外,另有五大名刀,这乌鍺刀虽然没能列入五大名刀之内,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   乌鍺刀不但锋利无比,而且极为坚固。   可是此时这乌鍺刀竟然断成了两截子,最让众人感到惊骇的是,乌鍺刀断折,竟似乎是江随云徒手所为。   瞿彦之此时脸色苍白,他本喜怒不形于色,但此刻一双眼眸之中既有愤怒之色,更多的却是恐惧。   褚苍戈身后几名部将也已经看清楚,瞿彦之的双手手腕鲜血淋漓,竟然是两腕的经脉已经被割断。   众人心下骇然。   他们自然知道瞿彦之为何面露恐惧之色,也许并非是因为江随云这技惊四座的一手,而是因为一旦双手手脉残废,自此之后,便再也不可能使用兵器。   对于一个真正的顶尖高手来说,且不说手脉被废,即使是一根手指稍有损伤,也会让刀术的威力大大减弱,手脉被废,手腕自然无法运转自如,甚至于气力也是难以随心所欲,如此一来,便是脑中有再高明的刀法,那也无法施展出来。   “找死.......!”一名部将大喝一声,握起拳头,便要冲过去找江随云算账。   护卫在点兵台四周的虎神营兵士却已经抬起手中长枪,褚苍戈更是抬臂拦住,盯住了江随云。   小皇帝此刻也是大吃一惊,回头看去,却只见到忠义侯脸色铁青,异常难看。   淮南王却是抚着胡须,笑道:“看来这一阵似乎是江随云胜了,原来这江大公子竟然深藏不露,本王倒是没有想到。”   忠义侯瞥了一眼,神情却已经恢复正常,甚至露出一丝浅笑道:“王爷,江随云大刀脱手而飞,若是仅以兵刃比试的话,江随云倒像是输了。”   “哦?”淮南王立刻点头道:“本王糊涂了,这是较量兵刃,不错,江随云兵刃脱手,那便是输了。”   此时却见到瞿彦之强忍着手脉被断的痛苦,一言不发从点兵台走下来,沿途都是洒下斑斑血迹,刚刚走下点兵台,整个人忽地往前栽倒,早有同伴上前扶住。   薛翎风上前去与褚苍戈低语几句,转身到得观战台边,高声禀道:“启禀皇上,瞿彦之双脉已废,无法再战。”   “那......那他二人究竟谁胜了?”隆泰皱眉道。   “回禀圣上,若以兵刃而论,江随云兵刃率先脱落兵器,那是瞿彦之取得胜利。”薛翎风神情肃然:“只是瞿彦之双脉已废,接下来无论是骑射还是拳脚,都已经无法再行较量,所以.......瞿彦之已经被淘汰出局。”   “可惜可惜......!”淮南王立刻叹道:“瞿副统领武功了得,骑射功夫更是罕有对手,却因伤无法较技,这......!”摇摇头:“实在是可惜。”   忠义侯笑道:“王爷举荐的这位江随云,深藏不露,还真是让人走眼了。”   “忠义侯,江随云是卓青阳门徒,既然是卓先生举荐之人,本王倒也是多看了几分。”淮南王道:“只是本王没有想到他竟有如此身手,后生可畏,哈哈哈,看来我大楚藏龙卧虎,英才辈出啊。”看向齐宁,见齐宁神情凝重,正若有所思模样,含笑道:“锦衣侯,瞿彦之已经无法比赛,看来只剩下锦衣侯和江随云一较高低了。”   齐宁心中自然也是大为震惊。   西门无痕所言,他听在耳中,却不知这“炼兵手”又是什么武功,但是他能够看出瞿彦之所用是一把好刀,也看到那把好刀竟然被江随云徒手折断,心下吃惊不小,此时才终于明白,江随云确实是深藏不露,而此人心肠亦是狠毒,竟是趁机废掉了瞿彦之的手脉。   毫无疑问,江随云这般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让瞿彦之无法再战,如此一来,便去掉了一大强敌。   此时却见到江随云已经走到观战台下,恭敬道:“皇上,草民误伤瞿副统领,还请皇上降罪!”   隆泰皱着眉头,忠义侯却已经冷声道:“江随云,台上较艺,本就说好点到为止,你为何要对瞿彦之下此狠手?”   “忠义侯,刀剑无眼,而且瞿彦之刀法犀利,攻势凶猛,这江随云情急之下,失手误伤,似乎也是情有可原吧?”淮南王淡淡道:“这等比试,本就是全力以赴,若是有所顾忌,不能使出真本事来,又如何评定谁人更适合担任黑鳞营统领?”   忠义侯道:“失手误伤?原来如此。”瞧向齐宁,道:“锦衣侯,你可要小心为是,若是江随云失手伤了你,可不好追究。”   齐宁却是笑道:“本侯早就说过,请江大公子手下留情。而且本侯的身手,与瞿彦之相去甚远,绝无可能将江大公子逼的手忙脚乱,所以江大公子自然也不会情急失手。”从观战台上下来,径自走到段沧海身边,伸出手,段沧海已经将早就准备好的毗卢剑呈上。   两人看向对方,齐宁已经从段沧海眼中瞧出担忧,微微一笑,段沧海却还是凑近身边,压低声音道:“侯爷,不要用兵器碰到他右手,方才此人是以右手断刀。”   齐宁微微颔首,低声问道:“你可听过炼兵手?”心想西门无痕既然知道炼兵手,段沧海经验也不浅,应该也曾听说过。   却不料段沧海竟是微微摇头。   齐宁也不多言,接过毗卢剑,转过身,便往点兵台走过去,却忽听到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锦衣侯必胜”,这就宛若一块石头投进湖中,迅速荡起涟漪,一时间在四周观战的数百名将士都是齐呼“锦衣侯必胜”,一时间声势甚隆。   齐宁倒也有些意外,但是瞬间就明白,这帮将士此时为自己呐喊,倒并非是真的出于支持自己。   一来倒也还是因为锦衣侯的字号,毕竟两代锦衣侯为国征战,战功赫赫,乃是当朝第一武勋世家,如此名头,多少还是让军人心生敬畏,另一个原因,却也还是因为江随云出手伤了瞿彦之。   毫无疑问,今日在场的将士,并不会在意什么党阀之争,估摸着大多数人从一开始都是支持瞿彦之。   虽说自己挂着锦衣侯的爵位,但是当初锦衣傻子的名号也是满京城无人不知,将士们虽然对锦衣侯心存敬畏,但是对自己这位刚刚承袭锦衣侯爵的小侯爷却未必有多少敬畏之心,相较而言,武功了得的瞿彦之或许更能够代表军方。   可是瞿彦之却败于江随云之手,非但乌鍺刀被折断,竟连双手手脉也被割断,众目睽睽之下,将士们也是看的清楚,自然对江随云心存不满甚至是愤怒。   如今瞿彦之无法再战,众将士自然是将希望放在了自己这位锦衣小侯爷身上。   虽然听得将士们高呼“锦衣侯必胜”,江随云倒是显得从容淡定,便是淮南王也是镇定自若,反倒是隆泰眉宇之间微显欢喜之色,心想看来锦衣侯在军方还是大有威望。   齐宁登上点兵台,江随云此时也已经站在台上,两人正面相对,齐宁盯住江随云眼睛,竟是发现此人的眼眸子似乎比上次在琼林书院所见要犀利几分。   上次所见到的江随云,有着富家子弟的傲慢和孤高,意气风发甚至有些不可一世,但今日的江随云,却明显更为沉稳,也更为冷静。   “看来此人藏得很好。”齐宁脸上带着浅笑,心中却是冷笑:“短短时日,却是判若两人。”   “侯爷!”江随云拱了拱手,先前被震飞的那把刀依然在台上,他也没有拾起来,空手抱拳道:“不知侯爷是想要先比试什么?”   齐宁左手握着尚未出鞘的毗卢剑,笑道:“方才不是先比兵刃吗?”   江随云笑道:“侯爷千金之躯,随云虽然不敢自夸,可是万一刀剑无眼,真要伤了侯爷,实难担罪,侯爷若是准许的话,不如先比拳脚如何?”   齐宁瞥了地上那把断刀,笑道:“你是说先比拳脚?”   “正是!”江随云微微颔首。   齐宁笑道:“这里什么时候都由你说了算?你和瞿彦之要先比兵刃,他应允了,然后一阵就无法再战,现在你又变了主意,让本侯与你先比拳脚,嘿嘿,江随云,你肚子里到底在寻思什么?”   江随云一怔,眼角微微抽动,但脸上笑容不消。   “别和本侯说废话。”齐宁竖起手中毗卢剑,“你若是有本事,尽管用炼兵手断我兵刃,再割我手脉,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找你报复。”嘿嘿一笑:“刀剑无眼,无论谁伤了,都是咎由自取!”   江随云自然不知道齐宁是从西门无痕那一句自语之中听到“炼兵手”三字,听得齐宁点出来,脸色微变,眸中划过一丝寒光。 第二八七章 逆手灵刀   毗卢剑拔出,光芒闪耀,只是在场众人并无几人知道这便是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而且毗卢剑泛出的光芒也不似一般的兵刃那样冰冷,反倒是光泽柔和。   江随云目光扫过毗卢剑,终是走到那把大刀边上,脚尖轻轻一挑,那把大刀便即跳起,江随云探手抓在手中。   这一手功夫虽然算不得十分高明,却也算是十分花巧。   隆泰重建黑鳞营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能够让齐宁统领黑鳞营,拥有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兵马,本来还觉得齐宁希望渺茫,瞿彦之十有八九要夺得统领之位,却不想意外陡发,江随云竟然将瞿彦之击伤。   此时便只剩下江随云和齐宁两人,顿时提起心来。   “侯爷,请赐教!”江随云握住大刀,淡淡一笑,却似乎并没有先出手的打算。   齐宁所能依仗的只能是剑图里的剑招。   他本来对剑图里的招式就十分熟悉,为了准备这场比斗,这几日却也是日夜苦练,其中许多招式已经是异常熟悉。   但是这些剑招的威力如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若说厉害,此时他却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出招,更不知道哪一招能对江随云形成致命威胁,若说不厉害,在大光明寺的时候,那可是凭借其中的一招便即击败了白羽鹤。   他心中虽然谨慎,但脸上却是带笑道:“本侯是锦衣侯,自然不会对你一介布衣率先出手,你先出招吧。”却是想着对方一旦出招,自己大可以以对方的招式为对手,使出对应招式。   江随云只是一笑,也不轻易动手,神情看起来异常镇定,但是齐宁却敏锐地从对方的眼眸之中瞧见一丝紧张。   齐宁心下一怔,倒有些意外。   从江随云的眼眸之中,看出江随云对自己似乎十分忌惮,此人在面对瞿彦之的时候都没有紧张,却为何会对自己有此忌惮?   他在大光明寺一招击败白羽鹤,固然是技惊四座,但知道此事的人应该不会太多,难道淮南王竟然知晓此事,又将此事告之于江随云,所以江随云才有所忌惮,甚至提出率先比试拳脚?   不过即使如此,齐宁倒也不担心,心想当日在大光明寺只是使出一招,老子这里的招式还多得很。   他现在担心的只是对方的炼兵手。   西门无痕知道炼兵手,而段沧海却一无所知,可见这炼兵手来历非同小可,他亲眼见到江随云徒手折断了瞿彦之的乌鍺刀,仅此一招,便骇然听闻,自己手里虽然是十大名剑之一的毗卢剑,却也不得不小心这家伙施展炼兵手将毗卢剑也折断。   不过齐宁心下却隐隐觉得,这江随云的炼兵手固然厉害,可是方才看他刀法似乎也很是一般,瞿彦之的刀法似乎远在江随云之上,至少先前瞿彦之舞动乌鍺刀将江随云逼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如果不是江随云使出炼兵手,绝无可能击败瞿彦之。   点兵台四周的将士和官员们见到齐宁和江随云正面相对,却都没有率先出手,都是觉得奇怪。   片刻之后,江随云见齐宁依然是不动如山,终是缓缓抬起手臂,刀锋前指,骤然间足下一点,身体已经前欺,刀光骤起,刀锋已经是直往齐宁的胸口点过去。   齐宁见状,心想这家伙终究还是耐不住,心下冷笑,见得对方大刀竟然如同长剑般刺过来,脑中却是瞬间想到三四种应对方式,但心内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想得太多反倒是适得其反,也不犹豫,毗卢剑斜而上挑,也不去抵挡对方的大刀,反是划出一道半弧形的轨迹,竟是直往江随云的手脉处挑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盯着点兵台上的两人。   在众人眼中,两人的出手似乎并不快,至少远不如方才瞿彦之出刀的迅疾,不过所有人却也都看到,齐宁出招显然有些古怪,那是一种谁也说不来的味道,似乎很简单,却又似乎很特别。   在场观战众将士,练刀的大有人在,可是练剑的却寥寥无几,所以对于齐宁的剑法,大部分只是感觉古怪,却窥不透其中的玄妙。   西门无痕却是眼也不眨,一双眼睛如同定住,目不斜视。   齐宁连出数剑,所有人便都看到江随云连连后退,显得异常的狼狈,不过先前江随云对阵瞿彦之,在场面上也是十分的狼狈,但最后却还是击伤瞿彦之,所以此刻江随云虽然连连后退,却也没有人觉着江随云是处于下风,反倒有人担心江随云故技重施,瞬间将齐宁的长剑折断。   齐宁此时却并不多想,他既知道江随云有炼兵手的功夫,不但注意对方的大刀,更是注意江随云的右手,提防这家伙真的会出手折剑。   毗卢剑既出,齐宁脑中的招式便源源而来。   锦衣侯府是武勋世家,府内有专门练武的院子,不但设有兵器架,摆放着各类兵器,而且院内还有竖立的木人。   齐宁这几天练剑,就是以那木人为假想敌,只是那木人无法动弹,更不可能出手对战,所以只能演练招式而已。   此时江随云狼狈后退,齐宁便觉得江随云与那木人似乎也并无多大差别,无非只是一个能够移动的木人而已,所以连续出剑,出手也是越来越顺畅,他却不知,自己出手的每一剑,那都是杀意凛然,几乎招招都可以取人性命。   江随云此时完全是以那种类似逍遥行的步子在左闪右躲,其实已经是险象环生。   除了西门无痕,在场观战众人中,黑刀营统领褚苍戈亦是神情凛然,死死盯着场上对战二人,见得齐宁出剑如风,眼眸之中渐渐显出骇然之色,禁不住喃喃自语:“好厉害的剑法!”   江随云此时却已经被齐宁逼退到点兵台便,若是再退,便要被生生逼下点兵台,众多将士未必能看得出齐宁剑法的玄妙,甚至无法看出江随云看似狼狈实则极为精妙的步法,不少人这时候只觉得齐宁完全处于上风,已经有不少人叫起好来,为齐宁壮威。   猛然之间,齐宁却见到江随云忽然一个斜身闪过,在眨眼之间,竟是将本来握在右手的刀瞬间换到左手,随即已经探出右手过来。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家伙果然是要以炼兵手来断毗卢剑,长剑后缩,便在此时,竟觉得一阵劲风从自己右侧袭来,极其犀利,眼角余光竟骇然发现,江随云左手握的刀竟然一个诡异的弧线往自己的腰间劈过来。   这一招委实是出乎齐宁的预料,他本以为江随云将大刀换到左手,仅仅是为了腾出右手使出炼兵手,可是在这瞬间,却霍然明白,江随云右手出招竟似乎只是一个虚招,而真正的杀招,却是左手刀。   习练兵器,对正常人来说,俱都是右手习练,左手使用兵器之人可说是少之又少。   江随云右手拿刀,刀法本就一般,便是齐宁亦没有想到江随云换刀至左手后,竟然能够使出这样一招诡异莫测的刀法。   若是他早有准备,剑图上的剑招之中,却也有足以应对这诡异一刀的招数,可是他将注意力放在江随云的右手,提防对方的炼兵手,此时对方左手一刀过来,再想以毗卢剑去应对,已经是万万不及,千钧一发之际,脚下一个侧拉,正是逍遥行步法,几乎在同时,江随云大刀已经从齐宁的腰间划过,差之毫厘。   齐宁连续几步闪躲开去,闪躲那一瞬间,却也已经感觉到腰间发寒,那大刀的劲风竟似乎透入到自己的腰间肌肤之中。   他躲闪开去,低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自己腰间的衣襟竟然裂开了一条口子,系在腰上的玉带,只差一小寸便要断开,幸好只是衣衫裂开,倒也没有伤到肌肤,这时候只感觉背上冒出冷汗,若非自己反应机敏,而且练熟了逍遥行,那么对方这一刀,自己绝无可能躲开,必然要被江随云在肚子上拉出一刀来。   江随云被齐宁躲过这一刀,显然也有些意外,眼中划过惊愕之色。   两人顿时都没有继续进攻,四目相对,齐宁固然从江随云眼眸中看到愕然之色,而江随云亦从齐宁眼中看到惊骇之色。   齐宁这时候才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敌手,似乎比自己所想还要强大得多。   先前江随云只是以炼兵手击败了瞿彦之,但在刀法上看似十分拙劣,直到此时,齐宁才明白江随云这完全是故意掩饰,此人的刀法,远比他之前所表现出来的要可怕得多,他与瞿彦之对招,根本就没有想将自己的刀法展示出来。   可是与齐宁对阵之后,齐宁剑法诡异,江随云根本无法抵挡,最为紧要的是他的炼兵手使用过一次之后,便已经难以起到突然的效果,齐宁始终对他的炼兵手有所防备,此种情况下,想以炼兵手折断毗卢剑已经十分难觅机会。   炼兵手无法施展,却又被齐宁剑招逼迫的几乎没有退路,江随云终是在齐宁的逼迫之下,亮出了自己的真本事,以逆手反袭,想来连他自己都以为这一刀必然是十拿九稳,却不想却被齐宁以逍遥行躲避开去。   齐宁固然惊骇于江随云这诡异的一刀,台下,褚苍戈更是浓眉锁紧,重瞳之中亦是显出吃惊之色,自语道:“难道是......逆手灵刀,这.....怎么可能!”   --------------------------------------------------------------------------------------------   ps:感谢秋日采薇舵主捧场,感谢一念羽尘、猛禽出动、矫情先生0912、arawn、风中求静dyd、达乍依、空城陌上、知心哥哥哟、书友38873367、fatboi、日天日地、021130、just_小卤蛋、小明锅、swer8899、书友38889309、大脖子一号、树下的图腾、750114816、anson88882、sbeam、有情何必无情、葱花27、书友34998512、星上清风、书友27851996、萧瑟的守候、mn9688、大河崛起666、侯小勇、qq犬儒主义者、血红的枫树叶、骑着萌猪戏等好朋友的捧场,让你们破费了,下午还有一更! 第二八八章 生死之间   褚苍戈自言自语,他身边一名部将却是听得清楚,忍不住凑近压低声音问道:“统领大人,逆手灵刀又是什么招式?”   褚苍戈依然是盯着点兵台,低声道:“是一门已经遗失很久的刀法,本将一度以为已经失传,可是现在看来,未必如此,江随云左手出刀,刀路诡异,很有传说中逆手灵刀的味道,不过.....本将并不能确定。”   “据说这江随云只不过东海一名富商的儿子,怎会有如此功夫?”那部将疑惑道“他又如何能够习的逆手灵刀?”   褚苍戈却并没有再回答,双瞳深邃。   齐宁和江随云此刻却都是震惊于对手的功夫,双方四目相接,神情亦都变得凝重起来,江随云依旧是左手握刀,脚下微微侧向移动。   齐宁既然知道对方左手刀异常诡异,更不敢有丝毫怠慢。   方才那一刀,这江随云出手极其狠辣,自己若非幸得逍遥行躲开,那么腹间必被击中,此刻只怕已经受伤倒地,虽然江随云未必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自己,但若自己受了伤,有言在先,又有淮南王的庇护,这江随云还真未必会被降罪。   此人对瞿彦之下手无情,根本不在乎与黑刀营为敌,也就不会在意与锦衣侯府为仇,而且双方本来就有嫌隙在前,根本不可能有做朋友的机会。   猛听得一声轻喝,江随云移步到齐宁侧右方,再次出手,左手执刀,这一次再无掩饰,大刀左横拉,随即往下一压,一个旋转,如同漩涡一样,刀光闪动,已经到了齐宁眼前。   齐宁此时却已经完全沉下心来,脑中俱都是剑图之中的招式,那些剑图中的小人就如同活了一样,在他脑海中挥剑如电,江随云刀锋袭来,固然是诡异莫测,齐宁却是念随心生,毗卢剑出手,亦如毒蛇般锋芒毕现。   此番交手,与先前更是大不相同。   江随云方才既对齐宁下了狠手,齐宁便知此人心肠狠辣,出手自然也毫不留情。   既然有言在先,齐宁当然也不会客气,寻思凭借着剑图之招,就算无法杀死江随云,也必要给予其重创,但凡江随云刀锋过来,脑中竟是在瞬间便想到了应对招式,而且寻觅良机重挫敌手。   只是双方都知对方招数诡异,便是再小心,可对方总是时不时地冒出一招奇险无比的妙招,险象环生,而双方不但有诡异的招式,更有诡异的步法配合闪躲,一时间你来我往,两人出手似乎每一次都能将对方击败在手下,可却又偏偏被对方以更诡异的招数化解。   观战的将士们此时都是面面相觑。   众人出身行伍,久经训练出来,可是台上这两人的招数套路,与他们平日一板一眼所训练的招式相去甚远。   军人无论是练刀还是练枪,重在简单有效,并无多少花花招式,而且套路十分的严格,一招一式都是有讲究,便如一刀下去,下一刀该如何变化,那都是有套路可循,一旦套路稍有偏差,出手就会凌乱不堪,后面的招式就衔接不上。   可是台上这两人,招式其实也不算花哨,甚至显得随心所欲,根本没有套路痕迹可寻,当你以为下一招会那般变化,可事实偏偏不是如此,无论是齐宁还是江随云,每一招过后,接下来一招都是无迹可寻。   而且两人的步法,时而摇摇晃晃宛若醉酒一般,时而进退自如飘逸潇洒,变幻多端,无论是出手的招式还是移动的步法,都是大部分将士前所未见,许多人甚至看的迷迷糊糊,非但瞧不出这两人出招的险峻,甚至有些招式根本看不出究竟有何作用。   倒是在场那些真正的高手,西门无痕、褚苍戈和薛翎风之流,神情却是越来越凝重,眼眸中时而显出惊骇之色。   隆泰坐在椅子上,此时也是看的有些迷迷糊糊。   他曾经与齐宁有过交手,虽然只是拳脚功夫,但却知道齐宁的拳脚功夫与自己应该在伯仲之间。   隆泰是个极聪明之人,更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皇帝,心里很清楚,自己虽然有些武功底子,但根本算不得高明,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练什么绝顶武功,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治国安邦才是重中之重,与他所言,身为一个皇帝,身边有的是高手护卫。   在他看来,齐宁的武功根本不可能与瞿彦之相提并论。   可是此刻他却骇然发现,齐宁的剑术实在是高明得紧,竟让他不自禁想到了身边的第一宫廷剑客向天悲。   更让他吃惊的却是江随云。   他自然也看出来,江随云之前显然是掩饰了自己的真本领,否则以他的刀法,瞿彦之也未必是敌手。   但江随云却选择了炼兵手断刀,不但干脆利落地解决了瞿彦之,更是掩饰了自己的真实实力,而此刻在齐宁的逼迫下,却不得不亮出自己的真本事。   双方你来我往竟然是缠斗了五六十招,似乎谁都处在上风,却又似乎谁都眼看要落败。   猛听得“呛”一声响,火星四溅,刀剑相击,随即便看到两道身影同时后退,瞬间便分开了四五步之远,一时间整个演武场似乎都静止下来,见得两人不再动弹,许多人却还没有看清楚究竟谁胜谁负。   忽听到江随云发出爽朗笑声,许多人心下一沉,暗想难道竟是江随云取胜,却又听到齐宁忽然间也大笑起来,两人笑声交织在一起,可是谁也听不出笑声之中有欢快之意,反倒是笑里藏冷。   “侯爷剑术惊人,随云叹为观止!”江随云忽然停住笑声。   齐宁也是笑道:“江公子刀法犀利,本侯稍有不慎,眼下只怕已经躺在台上,江公子的刀法,才是让人惊讶。”   “侯爷,你我若是再打下去,再有百来招,应该也是难以分出胜负。”江随云含笑道。   齐宁微微颔首,道:“也许,不过本侯以为,江公子取胜的机会或许大一些,江公子深藏不露,只怕又有什么高招出现。”   “侯爷过誉了。”江随云叹道:“随云倾尽全力,却是不能触及侯爷分毫,莫说一百招,其实就算有三百招,随云也未必能够碰到侯爷。”   齐宁道:“其实江公子这是自谦,你我相争,也许再有两三百招也难以分出胜负,但也有可能数招之内便能分出胜负,只是鹿死谁手,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侯爷这话说的透彻。”江随云点头道:“侯爷剑术玄妙,随云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命丧剑下。”   “有这个可能。”齐宁笑道:“江公子刀法太好,我很有可能会情急失手,真要杀死了你,那也是错手而已。”   “侯爷,咱们是继续打下去,还是到此为止?”江随云笑道:“侯爷心里也清楚,你我争下去,每一招出手,随云固然随时有丧命可能,可是随云也有错手伤到侯爷的可能。侯爷如果同意的话,接下来还有两阵,咱们未必非要在这一阵分出胜负,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齐宁笑道:“本侯只是凑热闹,江公子既然这般说,本侯倒也没有异议。”   众人见得齐宁和江随云谈笑风生,一时间不明所以,只有极少数人看出其中的门道。   此时齐宁背上都是冷汗,只是被衣衫遮掩,难以瞧见。   这几十招交手下来,险象环生,外人不知,但齐宁和江随云却都是心知肚明。   齐宁心存杀意,而江随云亦没有安什么好心,双方都是出招狠辣,而剑图中的剑招,其实本就辛辣非常,再加上齐宁心存杀意,所以每一招出手,都是狠辣至极,江随云出招却也是不迋多让。   对双方来说,更像是在玩一场俄罗斯轮盘游戏,每一招都有非死即废的可能,每接下对方一招,就像是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齐宁如此,江随云亦是如此。   几十招下来,双方已经不仅仅是招式的比斗,更是心理承受力的比拼。   两人在比斗之时,每一次出招,都觉得有可能将对手击败于手下,可也想到每一招都有可能被敌所伤,如果不是身处其中,实在难以感受那种惊心动魄的体验。   双方齐齐退开,实在是因为两人的心里承受能力已经到达了极点,虽然都觉得再有几招就能击败对方,却又同样知道多交手一招,自己就有非死即废的可能,这股如山一般的压力压在心头,江随云固然不想再继续下去,齐宁却也不想继续承受。   齐宁心中此时有一个巨大的疑问,他实在很想知道,这江随云只是东海一介富商之子,怎可能有如此高明的刀法?需知齐宁这套剑术的由来,很可能是剑神北宫连城所出,剑神北宫连城乃是当今五大宗师之一,其剑术已经进入化境。   在大光明寺,一剑击败白羽鹤,技惊四座,可是今日江随云竟然能够以一套刀法与这套剑术缠斗几十回合而不落败,这让齐宁心下惊骇不已,他很想知道,这江随云这套刀法究竟从何而来,以江随云的出身,不可能是自学出这套刀法,而且一般的江湖高手,也绝不可能拥有这套能与自己剑法相匹敌的刀法。   至少有一点齐宁可以肯定,江随云得来的这套刀法,定是出自绝顶刀客之手。   --------------------------------------------------------------------------------------------   ps:感谢乱草丛中贼、fly牛炖、知心哥哥哟几位朋友的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朋友,感谢生命中有你们的存在。   另外说一下,【权臣】碧姨娘番外确实已经完成,全文是两万余字,本来已经在微信公众号上传了上部和中部,但是其间却被人举报,微信公众号里的中部被删除,下部也不能传上去,所以目前正在想其他办法,具体的消息,会在微信公众号通知,大家可以先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 第二八九章 无影掌   忠义侯神色看起来虽然还算淡定,但是眼眸深处却是阴鸷森然,扭头看了淮南王一眼,见得淮南王似乎也有些紧张,冷笑一声,淮南王似乎听到声音,扭头瞧过来,忠义侯却已经转过头,看着点兵台。   “薛翎风,谁胜谁负?”隆泰虽然居高临下对点兵台上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但毕竟还是有些距离,齐宁和江随云的对话,并无几人听得清楚。   薛翎风早已经到了观战台下,拱手道:“回禀皇上,这一局打和了!”   “打和?”   薛翎风道:“锦衣侯与江随云不分上下,两人都同意这局算打和。”   隆泰听得双方打和,眉宇间泛起一丝欢喜之色,他本以为江随云既然击败了事前最被看好的瞿彦之,齐宁万不可能是此人的敌手,却不想齐宁第一阵竟然出人意料地与江随云战和,在隆泰看来,齐宁能够逼平江随云,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不愧是武勋世家的血脉。”忠义侯忽然道:“这位小侯爷的身手,倒是出乎老臣的意料,看来锦衣血脉俱都是天赋异禀。”   隆泰唇边微微泛起。   忠义侯突然夸赞起齐宁来,当然不是真的对齐宁有什么好感,无非是瞿彦之落败之后,忠义侯不想瞧见江随云获胜。   朝中两大派系,忠义侯和淮南王算得上是旗鼓相当,而黑鳞营一旦重建,便成为京畿重地的一支重要军事力量,无论是忠义侯还是淮南王,当然不想瞧见这支力量掌握在对方手上,此消彼长的结果是两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见到的。   没有了瞿彦之,忠义侯自然将视线转向了齐宁,至少在忠义侯的眼中,黑鳞营宁可落在锦衣侯手中,也绝不能落在淮南王势力的江随云手中。   淮南王却已经笑道:“锦衣侯剑术确实了得,他出身武勋世家,有此剑术,其实本王倒也不算太惊奇。只不过这江随云出身商贾,却也练成如此刀法,更是难能可贵。”   点兵台手,江随云和齐宁都已经徒手对立,双方在兵器上拼斗的险象环生,此时都将对方视作劲敌,不敢稍有疏忽。   忽听得江随云轻喝一声,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到得齐宁身前,照着齐宁已经拍过来。   齐宁立时便感觉一股浑厚掌力迎面而至,不敢稍有马虎,也是低喝一声,双手呈掌,向着江随云迎了上去。   江随云这时候却不再装模作样掩饰功夫,一出手便十分的凌厉,齐宁吃惊之余,晓得自己从前那套散打功夫根本不可能与之相抗,他虽然体内储存了颇为深厚的内力,而且得到中年怪人的提点,懂得了内力外发的窍门,可是目下却也只是一套推山手傍身。   他两手平推出去,正是那中年怪人传授的推山手招数。   江随云显然对齐宁还是有些忌惮,掌风虽然凌厉,却也并没有全力出手,那些懂得门道的高手一瞧,便知道江随云是在试探。   齐宁和江随云兵刃相斗之时,众人看在眼里,虽然觉得这两人的招法怪异,但却也是颇为精彩,此时看到两人拳脚相争,一上手似乎也是与寻常人不同,不过相较而言,齐宁的拳脚套路显然更为平实一些。   江随云外形英俊潇洒,这拳脚施展开来,却也是轻灵飘逸,在招式之上,显然比齐宁更有观赏性。   两人拆了十来回合,一开始双方都还是有守有攻,似乎是平分秋色,可是十余招过后,江随云的攻势便逐渐凌厉起来,而且招招逼人,齐宁显然已经有些吃力,被江随云逼得连连后退。   这套推山手在齐宁看来,实际上就是一套升级版的格斗术,如果是平常人,以推山手应付,便是十个八个也未必不能收拾,可是江随云显然是拳脚功夫极为厉害,两只手掌就如同两条眼镜蛇一样,扭曲盘绕,且不说齐宁对这套推山手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就算练得纯熟无比,也未必能够应付。   齐宁翻来覆去只有推山手能够打出来,越打越吃力。   此时已经意识到,方才与江随云比剑之时,剑图上的剑招看似不是很多,但真要实战起来,却是包罗万象,江随云内一次出刀,齐宁都能立刻想到剑招应对。   可是此时比斗拳脚,一开始齐宁还能以推山手招架,甚至有攻出的机会,可是二十招过后,齐宁非但已经没有回手之力,甚至连招架之功也是难以为继,而江随云显然瞧出齐宁在拳脚功夫上十分一般,出手更是凌厉迅疾,若非齐宁借着逍遥步时而闪躲,只怕早已经被江随云击中。   台下段沧海和赵无伤却是焦急万分。   段沧海见到江随云出手也越来越凶狠,而齐宁左闪右躲,显得有些狼狈,眉头紧锁,双手握拳,恨不得自己上去助战。   “段二哥,姓江的是不是千蛇掌?”赵无伤瞧了一阵,终是低声问道。   段沧海微微点头,道:“是千蛇掌,这门功夫最早是河东百兽堂功夫,后来百兽堂在江湖上没落,百兽堂不少功夫都流传在外,这千蛇掌便是其中之一。”顿了顿,才皱着眉头道:“百兽门当年风光一时,功夫流散出去之后,习练的人也不在少数,其中这千蛇掌算是最为常见的功夫之一。”   “我总觉着姓江的还在掩饰。”赵无伤神情冷峻:“他掌法灵巧,千蛇掌使得游刃有余,如果我没有猜错,他还是在一千蛇掌掩饰自己真正的功夫......,此人深藏不露,倒让我们看走眼了。”   “侯爷剑法玄妙,可是拳脚功夫并不算高明。”见得齐宁处于下风,段沧海心下着急:“这江随云就算是用一套千蛇掌,侯爷那也是难以抵挡.......!”   赵无伤正要说话,忽地瞧见场上形势,失声道:“不好!”   却只见到江随云身形陡然间跃起,连拍数掌,而本来还能以逍遥行闪躲的齐宁竟似乎是被惊住,脚步微乱,甚至给人一种将身体凑上去的感觉,便见的江随云一掌已经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齐宁的右肩头。   在场众多将士都是希望齐宁能够取胜,见到齐宁被击中,有些人已经惊呼出声。   江随云一掌得手,眼中划过喜色,却只见到齐宁身形晃动,却并未倒下,江随云心想这一掌暗含内力,自己击中齐宁肩头,这位小侯爷的肩胛骨少说也要被拍裂,见得齐宁安然无恙,自然是吃惊。   孰知齐宁左手却是一掌往江随云拍过来,招式十分简单,江随云唇带冷笑,探手已经缠在了齐宁左手手腕上。   只见到齐宁眼眸之中微带一丝丝痛苦之色,但更多的却是狡黠之色,江随云立时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要提起左掌,孰知这一下子手掌竟然没能收回来,惊骇之下,便感觉自己体内一股劲气已经是如潮水般迅速涌出。   他微微变色,一时间却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连续几次用力,却发现手掌竟如同黏在了齐宁的身上,无论如何也分不开,此时不但是左掌内力源源涌出,便是扣住齐宁手腕的右手也是内力倾泻而出。   齐宁唇边露出一丝怪笑,他左手被扣,可是右手此刻却是腾出来,缓缓提起手,竖起了巴掌。   江随云心知事情不妙,更是催动内力想要将手掌收回,却无济于事,见得齐宁脸上怪笑,便见得齐宁陡然间一掌挥出,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江随云左脸被重重一巴掌打下去,本来白皙的脸庞顿时便有一个巴掌印。   江随云恼羞万分,可是齐宁不等他多想,又是一巴掌打过来,此后手不停歇,一连抽了十几巴掌。   这十几巴掌打下来,江随云半张脸已经高高肿起,因为充血变得火红一片,就像是被烧着。   “啪!”   又是一巴掌打过来,“噗”一声,两颗牙齿带着血丝已经从江随云的口中飞出去。   观战的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在众人眼中只看到江随云一手搭在齐宁肩头,另一手握着齐宁的手腕,并不放手,而齐宁则是腾出一只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江随云脸上,江随云不躲不闪,更不收手抵挡,这一幕看在众人眼里,只觉得匪夷所思。   江随云相貌本来颇为英俊,可是被齐宁这一番打下来,左边脸已经肿得不像样子,而且口中向外溢血,便是脸庞也被齐宁打的直冒血,齐宁下手没有丝毫留情,一巴掌一巴掌地扇下去,似乎一掌比一掌凶狠。   “二哥,这......这是什么意思?”赵无伤也有些发怔。   段沧海眼眸之中却显出喜色,瞥了赵无伤一眼,笑道:“我也看不出侯爷这是什么掌法,或许是侯爷自创的招数,老赵,你看侯爷打的多快,一掌比一掌快,我都看不到手掌的影子,唔,回头我向侯爷谏言,这套掌法就叫无影掌!”   --------------------------------------------------------------------------------------------   ps:感谢秋日采薇大兄弟的连续破费,感谢赎还初终、doyes书友39003872、鲲鹏宇宙、玲花乱、紫宇1、zongxiaolizi、mn9688、撸撸无为baby、布衣一路有泥@百度、chenxuyan005等兄弟朋友的解囊破费,沙漠在这里向大家说声感谢,还要感谢为沙漠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兄弟,感谢有你们伴我而行! 第二九零章 乾坤已定   点兵台上风云突变,而观战台上的淮南王却也是由晴转阴,他那张本来还算俊逸的脸庞,此时却是黑沉着脸,难看至极,反倒是之前脸色颇有些不好的忠义侯此时却露出笑容来。   “皇上,看来锦衣侯在拳脚功夫上是技高一筹。”忠义侯躬身道:“若是这般打下去,江随云只怕要被锦衣侯活活打死,老臣以为,这一阵可以见分晓了。”   隆泰见到齐宁一巴掌连着一巴掌猛扇江随云,只扇的江随云口吐鲜血,吃惊之余,亦是大为振奋,忠义侯这般一说,隆泰立刻道:“不错,胜负已分,齐宁技高一筹。”   “且慢!”淮南王却是沉声道:“皇上,江随云尚未倒下,似乎还不能分出胜负。”   “哦?”忠义侯司马岚笑道:“王爷,难不成要等江随云被锦衣侯活活打死才算分出胜负?江随云毕竟是卓先生的门人,若是今日死在演武场,卓先生面子上也不大好看。”   淮南王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低吼,几人立刻瞧过去,却发现齐宁竟已经与江随云撒手分开。   江随云连退数步,身形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形,此时他嘴角直往下流淌下去,左脸比右脸要高出一大截子,整张左脸也是如同被涂了红漆一般,看上去异常的古怪,一双眼眸中却是满含阴厉之色。   “二哥,侯爷怎样?”赵无伤皱眉问道。   段沧海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竟是不自禁往前走出几步,随即皱眉低声道:“不好,侯爷.....侯爷有些不对......!”他却是看到,齐宁的身体竟似乎在颤动,两条腿也似乎在打晃。   此时齐宁的情况确实不是很好。   先前齐宁推山手无法应付江随云的千蛇手,心知继续打下去,终究会败于江随云之手。   黑鳞营统领之位,齐宁势在必得,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机会,一旦第二针败于江随云之手,统领之位几乎就是拱手送去。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自身所有的资源奋力一搏。   齐宁心中很清楚,若想击败江随云,自己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六合神功。   修炼六合神功之后,齐宁不但将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的木神君内力吸干致死,而且前几日对上九溪毒王秋千易,也差点以六合神功将之废掉。   他如今对六合神功已经颇有掌握,也已经知道自己周身有十一处地方一旦触碰上对手,便可将对方体内的内力吸取过来。   触发六合神功的关窍,就在于对方触碰自己这十一处地方的时候,是催动了内力,只要对方有一丝一毫的内力催动出来,那么此后便由不得对方收手,而江随云虽然不敢当众杀死自己,但显然却有心要重创自己,所以掌风犀利,自然是掌含内力。   齐宁就只能放手一搏,从体内调动内力至右肩头穴道,尔后故意迎上了江随云的左掌,江随云自然不知道这中间的关窍,一掌拍上,正中齐宁下怀。   江随云内力不浅,所以一掌拍在齐宁肩头之时,齐宁却也是感觉肩头一阵剧疼,甚至有肩骨碎裂的错觉,但好在他将内力调至右肩,内力护住了肩头,虽有疼痛之感,却并未伤筋动骨,否则这条肩膀必然被江随云一掌所废。   江随云手掌既然碰上齐宁身体,就等若是羊入虎群,齐宁瞬间便运起六合神功,江随云便再也脱手不得。   齐宁知道江随云此人性情阴狠,所以并不客气,出手抽打他脸,心里却是想着将这家伙的内力尽数吸过来,要瞧见江随云快要毙命方才罢手,若是换作别处,齐宁倒不在意将江随云杀死在手里,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当众杀人。   只是若将江随云内力尽数吸取,而且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连扇他耳光,无论是身体还是在精神上,显然比杀死江随云更为痛快,对江随云来说,苦修多年的内力一旦真的被尽数吸走,那是生不如死。   却不料抽打了江随云几十下耳光之后,齐宁忽然感觉从江随云手掌涌出的内力竟然变的冰冷起来,吸入身体之后,就宛若是有冰块钻入到自己的体内,吸取越多,身体便越加寒冷,似乎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有寒气侵入。   齐宁心知事情不妙,照这样下去,只怕还没有吸干江随云的内力,自己反倒要被这股冰冷寒意冻死。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撤手收功,而江随云苦苦等待的就是这一瞬间,立刻收手后撤。   齐宁撤手之后,依然感觉到被吸取的那股寒冷内力在自己的体内游荡,甚至往自己的丹田缓缓逼近过去,他虽然不懂这到底是什么样的邪门内力,却也明白绝非好事,更不能让这股内力侵入丹田,所以按照此前那中年怪人的运气之法,调动丹田的内力护住心脉,在丹田周围形成一层内力保护膜,阻止那股寒冷内力的侵入。   江随云此时的情况比之齐宁更不好过,齐宁虽然正在调运内力阻挡寒气,看上去也身体也有些抖动,可江随云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被掏空,甚至两条腿都已经没了气力,随时都有瘫软下去的可能。   他内力倒也没有被齐宁尽数吸取,可是却也被吸走近半,虽是如此,对一个人习武之人来说,短短时间有五成内力忽然间被吸走,体内的经脉必然会瞬间失去平衡,导致紊乱,这时候不但会让身体虚弱不堪,而且全身各处经脉会生出一种萎缩感,那种痛苦也并非常人所能忍受。   演武场近千人都是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两人,终于,只见到江随云忽然双腿一软,竟然面朝齐宁跪了下去,随即整个人已经软哒哒的斜身躺倒了下去。   四下一片死寂。   猛然之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锦衣侯胜了,锦衣侯胜了!”是从观战的虎神营兵士之中发出来。   只是瞬间,欢呼声响彻演武场,除了极少数人,几乎大部分人都振臂高呼起来,虎神营兵士固然是声音嘹亮,便是黑刀营和玄武大营那些部将也都是举臂高呼,一时间竟显得人心向背。   齐宁微出了一口气,只是一时间却不敢动,依然站立当地运气护体,段沧海在欢呼声中,却已经瞧出齐宁情况不对,已经和赵无伤二人飞身冲向点兵台,靠近点兵台,守卫点兵台的兵士持枪要拦阻,却见到薛翎风已经走过来,向他们使了个眼色,兵士便不敢拦阻。   段沧海一个虎跃,已经飞身上台,到得齐宁身边,立刻扶住了齐宁,这在围观众人瞧来,倒以为是齐宁的部下在庆贺胜利。   毕竟方才齐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段沧海手中接下毗卢剑,即使有不少人并不识得段沧海,却也知道段沧海必定是齐宁的人。   “侯爷,你怎样?”段沧海伸手已经探向齐宁的手脉,竟发现脉象紊乱,大吃一惊。   齐宁一边运功一边低声道:“我.....我中了他暗算,体内有寒气,你......你赶紧从我怀里将血丹拿出来。”   “血丹?”   “是唐姑娘当初送给我......!”齐宁脸色有些泛白,但身形却还是站的比较稳,“我怀里有紫色的小瓶子,你取出来,喂我.....喂我先服用一颗......!”   当初在山谷第一次见到唐诺,临别之际,唐诺送了齐宁一瓶血丹,只说无论何种毒药,只要服用血丹,三日之内足可以保证安然无恙,如此良药,齐宁自然是一直贴身收藏,他目下也不知道这股寒气到底算不算得上是毒药,更不知道这血丹究竟能否起到作用,可是总不能因为要抵挡寒气入侵,便要一直运功下去,只能先服下血丹。   段沧海手脚利索,从齐宁怀中找到了紫色瓷瓶,从中取了一颗,却并没有立刻放入齐宁口中,再一次将两根手指触在齐宁手脉上,神情凝重,轻声道:“侯爷,那小子应该是往你体内注入了阴寒内力,究竟是属于那种内功,我一时还无法判断,这.....这血丹是否有效?”   “管不了那么多。”齐宁道:“先服下去再说。”   段沧海知道不可耽搁,将血丹按入齐宁空中,齐宁只觉得那血丹入口如同火烧一般,吞服下去的时候,就像吞下了一块火炭。   血丹从喉管滑入下去,很快齐宁便感觉胸腔一阵火热,随即那火热之感蔓延到丹田处,逼近丹田的那股寒气竟然在瞬间几乎消散殆尽,竟是已经感觉不到。   齐宁这才缓缓收功,收功之后,感觉丹田并无异样,那股寒气也并未再起,心下大是惊喜,暗想难不成错有错着,这血丹竟果真能够化解阴寒之力,心下顿时对唐诺更生出感激之心,只觉得那姑娘就像是上天赐给自己的保护神,多次帮助自己化险为夷。   江随云此刻却是斜躺在点兵台上,死人一般,一动不动,片刻后,终是有兵士上台来,将江随云抬了下去。   观战台手,司马岚拍手笑道:“精彩,精彩,锦衣侯武功出色,江随云也只是略逊一筹,这场比试,真是精彩纷呈。”向隆泰道:“皇上,看来黑鳞营统领之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合该还是由锦衣侯的血脉继承。”   “皇上,侯爷,这才比试过两阵,现在就说胜负已分,未免早了些吧?”淮南王脸色很不好看:“还有骑射功夫,并未比试。”   “王爷,恕老臣直言,以江随云现在的样子,这第三阵还能比下去吗?”司马岚神情沉着:“他似乎已经昏迷不醒,连站立都不稳。”   淮南王淡淡笑道:“黑鳞营统领之位,非同小可,既然有言在先,自然是要比斗到底,今日江随云固然不能比下去,但是休息几日,恢复之后,自然可以再比。目下锦衣侯一胜一和,这第三场若是江随云取胜,那两人便是平手,只能再想其他办法比试。”   “王爷,老臣斗胆说一句,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今日三阵比拼,分出胜负。”司马岚也是微沉下脸:“若是按照王爷所说,等江随云休息几日再比,那瞿彦之是否也可以等待伤势复原之后再行比试?如果等江随云恢复之后,锦衣侯又有事情无法比试,是否又要等锦衣侯空闲下来?”   淮南王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隆泰道:“淮南王,忠义侯所言极是,江随云却已无法再行比斗,齐宁一胜一和,并无争议了。”顿了顿,才道:“忠义侯,淮南王,今日武场较艺,众目睽睽,齐宁胜过一筹,朕有言在先,自然不能食言。”站起身来,走到观战台边,望着齐宁,众将士本来欢呼声不绝,见到小皇帝走到台遍,瞬间便即静了下来。   “齐宁,你过来!”隆泰望着齐宁,长声道,光芒之下,隆泰那张俊秀的脸庞似乎也在闪烁着光彩。   ----------------------------------------------------------   ps:感谢鬼葬曲、zongxiaolizi、铜钱双鱼、天下神月、书友28017785、紫宇1、撸撸无为baby、布衣一路有泥@百度诸位兄弟的捧场。   明天就是新的一个月,下个月准备奋战一场,厚着脸皮请大家不吝手中的月票,将你们的月票赏赐给沙漠,先在这里向大家伙儿道谢了。 第二八九章 金刀澹台   齐宁到了观战台前,隆泰看着齐宁,正色道:“锦衣侯齐宁,朕令你担起重建黑鳞营之任,即刻起,你便是黑鳞营统领,只盼你能像你父亲一样,训练一支所向无敌的精锐之士,为我大楚建功立业。”   齐宁长吸一口气,他知道这统领之位得来实在是太不容易,单膝跪下,恭敬道:“臣遵旨谢恩!”   便见到范公公端着一只金盘,走到齐宁面前,笑盈盈道:“侯爷,这是皇上御赐的黑鳞符,谢恩吧!”   齐宁再次谢恩,授过黑鳞符,只见是一块形似鳞甲的黑色兵符,自然就是黑鳞营统领的身份证明。   众将士瞧见,再次举臂高呼,声震演武场。   忽见到淮南王躬身道:“皇上,锦衣侯取胜,统领黑鳞营,实至名归。只是......这江随云该如何安置?”   “江随云?”隆泰道:“淮南王以为如何?”   “江随云虽然今日较艺输给锦衣侯,但却也是一个可用之才。”淮南王道:“此人是卓先生门徒,文采斐然,今日一观,武功却也是不弱,可谓是文武双全,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时,如此难得的人才,还望皇上重用。”   隆泰道:“朕已经想过,江随云虽然文武双全,不过既然出自卓先生门下,文采还是要高过武功,先去礼部担任一名员外郎,历练一番。”   “皇上,这.......!”淮南王一愣,微皱眉道:“只是一个礼部员外郎,会不会.....会不会大材小用?”   忠义侯笑道:“王爷,江随云虽然是卓先生门下,可是此前却从无在官场历练过。恕老臣直言,有能耐和为朝廷办差并不能等同,有些人才高八斗,可是真要办起事来,却未必能够干练。如今朝廷确实是用人之时,可是也要宁缺毋滥,皇上让江随云去往礼部担任员外郎,这已经是破格任用,老臣甚至都以为未必能够让人心服,依老臣看,大可以从礼部主事先开始做起。”   礼部乃是六部之一,考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管理祭祀典礼以及文章,还有外国往来之事。   礼部尚书之下,有礼部左右侍郎,其下有仪制、祭祀、主客、精膳四司,各设有郎中一名,郎中之下,各有一名员外郎辅助,而主事则是在员外郎之下。   淮南王脸色颇有些不好看,道:“忠义侯,卓先生可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大儒,先帝当年可是请过卓先生入朝为官,而且卓先生一旦入朝,本王可还记得,礼部的袁老尚书可是说过,会主动让贤,将礼部尚书的位置让给卓先生。江随云是卓先生亲自举荐之人,如果只是给他一个礼部主事的差事,且不说大材小用,就是卓先生的面子上,那也不好看。”   “朝廷官位,乃是为朝廷办差。”司马岚一脸肃然道:“倒也不必在乎一些什么面子,而且江随云若是有真才实学,在礼部主事的位置上多加历练,日后未必不能提拔任用。”   隆泰并不多言,只是听着二人的争执。   “皇上,江随云文武全才,以臣之见,就算是担任主事,也不宜在礼部。”淮南王道:“臣举荐江随云去往兵部历练。”   “哦?”   淮南王道:“若是江随云仅仅文采出众,去往礼部历练,臣也以为颇为适合,不过此人略通兵法,若是在兵部多加历练,或许日后能够为朝廷做更多的事情。”   隆泰看向忠义侯,问道:“忠义侯以为如何?”   “若是往兵部稍加历练,老臣也以为未尝不可。”忠义侯道:“兵部尚书卢霄似乎对江随云也颇为赏识,应该能够好生调教。”   隆泰想了一下,道:“既是如此,就让江随云先做个兵部员外郎。”   淮南王知道今日江随云众目睽睽之下败在齐宁之手,而且目下还在昏阙当中,实在无法争取更多,能争取个兵部员外郎,已经是不错。   “传朕旨意,自今日起,齐宁尽快重建黑鳞营,兵部和户部要配合锦衣侯办好此事。”隆泰起身来,瞧了台下齐宁一眼,微微点头,这才道:“回宫!”   皇帝起驾,也不耽搁,在羽林营的护卫之下,离开虎神营,径自回宫。   今日比拼,可谓是一波三折,黑刀营众人本来对瞿彦之夺得黑鳞营统领之位势在必得,却不想横空出现个江随云,竟是让瞿彦之在第一阵便折戟沉沙,虽然心下不甘,但最终江随云也是鸡飞蛋打,倒是让黑刀营众人心下稍得安慰。   齐宁知道今日虽然夺下了统领之位,但这并非结束,只是开始,要重建黑鳞营,并非易事,好在段沧海和赵无伤等人当年便都是黑鳞营的部将,对黑鳞营十分了解,有这几人相助,自然不会没有头绪。   离开虎神营,齐宁倒是淡定许多,反倒是段沧海等人激动不已。   时隔多年,黑鳞营不但重新建立,而且再次掌控在齐家,这不但让段沧海等黑鳞营的残部夙愿得偿,而且亦让锦衣齐家的军事生命得以延续下去。   锦衣侯是以军事起家,一旦离开军队,就等若是离开了汲取养分的土壤,迟早就会枯萎下去。   黑鳞营的重建,可说是来的恰到好处,足以让齐家继续获得立于大楚的政治基础。   “侯爷,你身体感觉如何?”段沧海骑在马上,见得齐宁脸色似乎还有些苍白,不由担心问道。   齐宁其实也在担心那股寒气会再次出现,好在服用血丹之后,丹田腹腔一开始火热一片,到现在却也还是温暖的很,并无感受到那股寒气,微微宽心,摇头道:“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皱眉道:“段二叔,那江随云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怎会有寒气从他掌内传过来?”   段沧海立刻道:“侯爷,江随云修炼的内功,一定是阴毒内力。我曾经说过,修炼内力的方法不同,练出来的内力也是不同,大光明寺是佛法正宗,若是修炼大光明寺的内功心法,虽然进展缓慢,但是根基扎实,而且内力刚正,越练到后来,功力便会越加浑厚,非但能够致敌,亦可护身。”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道:“不过大光明寺的内功心法,已经是绝顶的内功心法,一般人自然难以得到,江湖上许多人为了迅速修炼内力,投机取巧,利用一些阴损的法子修炼,修炼出来的内力,自然也是阴毒得很,不但伤敌,而且往往对自身也是大有伤害。”   “如此说来,江随云的内力可能是速成?”   段沧海摇头道:“这个倒不能确定。其实有些阴毒的内力,修炼起来也是极其耗时间,需要打下根基,这类内功致敌阴狠,但是对自身的伤害却又降至到最低,若是碰上这样的对手,必要小心谨慎。江随云究竟修炼什么内力,一时间也不好判断,但是此人武功确实不可小觑,今日若不是侯爷,只怕......只怕还真无人能制住他。”   齐宁微微颔首,其实现在想想,心里也有些后怕,如果不是自己练会了逍遥行,而且有六合神功这门绝招,今日的结果必然是极其凶险,自己很可能会被江随云在众目睽睽之下折辱的狼狈不堪。   胜负有凭,结果却也是天壤之别。   如果江随云今日获胜,取得了黑鳞统领之位,自然是威风八面,如今败在自己之手,却也只能往兵部去当个员外郎。   “段二叔,你说过兵部卢霄是金刀侯的人,这兵部是否是淮南王的势力范围?”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江随云去了兵部,会不会得到卢霄的照顾?”   段沧海摇头道:“侯爷,金刀侯虽然因为养病,几年不曾入朝,可是咱们对金刀澹台家绝不可有丝毫的轻视。锦衣齐家崛起之前,当年这金刀澹台家可是大楚第一武勋世家,威名赫赫,即使后来被冷落了一些,但是根基尚在。”顿了顿,才轻声道:“侯爷若是在街头巷尾听闲人说话,就知道大楚的兵马,从来只认两姓,一个是咱们锦衣齐家,一个就是金刀澹台家。”   “哦?”   “侯爷知道,咱们齐家的势力,主要是在秦淮军团。”段沧海正色道:“秦淮军团成为我大楚的柱石,就是由老侯爷和大将军两代人一手带出来,在秦淮军团之中,有的是咱们齐家的人手,大将军过世后,如今暂代秦淮军团大将军之职的岳环山岳将军,当年是被老侯爷收为义子,和大将军是义兄弟,和咱们齐家那是渊源极深。”   齐宁含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样一说,我便想到薛统领,今日抽签,薛统领应该是帮了大忙。”   段沧海笑道:“薛统领手中三根木签,让江随云和瞿彦之先抽,以示公平,其实门道就在这里面,只要侯爷是最后一个,无论如何也只能抽到短签,侯爷可知道这中间是什么门道?薛翎风这一手又是跟谁学过来?”   “哦?”齐宁笑道:“这还是从被人身上学过来的?”   “那是自然。”段沧海笑道:“薛翎风当年也是曾跟随在大将军麾下过,与三将军和岳环山关系极好,三人常常聚在一起饮酒,每次喝到最后,酒水不够,就用抽签的法子来决定最后那点酒水归谁,每一次抽签,都是岳环山获胜。”   “也是这个法子?”   “就是这个法子,一开始三将军和薛翎风还以为是岳环山运气好,可是时间长了,每一次都如此,自然生疑,有一天才发现,原来三根木签都是长的,可是最后一个抽出来的木签,下半截被握在掌心内不动声色间就掐断,而且还看不出痕迹来,这要手法十分高明才成,稍有差池,就会在目前上留下痕迹,被人一眼看穿。”   齐宁恍然大悟,想起薛翎风今日只是将最后一根木签从拳头之中抽出来,却并无张开拳头,原来这中间大有门道。   毕竟是虎神营统领,即使是淮南王和忠义侯,当然也不会当众让薛翎风张开手,不过这多少还是冒了一些险,若是被人看穿,薛翎风自然就犯有欺君之罪。   想到薛翎风如此照顾,齐宁心下还是甚为感激。   “这薛翎风从岳环山手里学到这一手,今日看他拿着木签,我就知道侯爷必定不用率先上场。”段沧海笑道,随即皱眉道:“说回金刀澹台家,澹台家在秦淮军团倒没什么势力,可是在西川军团和东海水师,那却是根深蒂固。”   “东海水师?”齐宁皱起眉头。   --------------------------------------------------------------------------------------   ps:感谢风中求静dyd、luoxin@百度、鼎力水平仪、书友9128923、骑着萌猪戏、贵阳消防支队、crucialland众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投下月票支持沙漠的兄弟姐妹们。   沙漠要开动马力了,老少爷们,月票丢过来,老司机带你们开车! 第二九二章 猛虎怒蛟   段沧海道:“当年太祖驾崩,淮南王年幼,太宗皇帝接下重担,开始重用老侯爷,老侯爷自此屡立战功,建下赫赫功勋,但金刀老侯爷是太祖皇帝手下第一号战将,在军方还是根深蒂固,太宗皇帝虽然重用老侯爷,但对金刀老侯爷却也还是没有弃用。”   “金刀侯毕竟为大楚的开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齐宁微微颔首:“若当真将他完全冷落,恐怕会导致军心不满,内部分裂。”   段沧海笑道:“所以当时太宗皇帝让老侯爷领兵北伐,却让金刀候平定东南一带,主力战场是在北方,老侯爷建立功勋的机会自然更多。金刀侯在东南平乱也是节节胜利,当时盘踞在东南最大的敌人就是拥有东海水军的侯泉,金刀老侯爷花了数年时间将侯泉剿灭,而且收编了侯泉的上百艘战船,朝廷便委任金刀老侯爷在东海建立东海水师。”   “如此说来,东海水师是金刀老侯爷一手打造?”齐宁问道。   段沧海点头道:“便是如今,东海水师的将领大部分也都是金刀老侯爷一手提拔起来。当年大楚有句话,锦衣猛虎,金刀怒蛟,便是说锦衣齐家是大楚陆地上的猛虎,而金刀澹台家乃是水中的怒蛟。”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道:“照你这样说,江随云出自东海,难道是金刀侯的人?”   段沧海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不过太宗在世的时候,准备立储,金刀侯上过一道折子,据说是让太宗皇帝记住当年对太祖皇帝的承诺,立淮南王为储君,事实究竟是否如此,也并无人能够证明,应该是当年淮南王放出了这个风声,是真是假,谁也无法判断,金刀老侯爷既没有出面否认,也没有承认,但除此之外,金刀侯与淮南王走的并不算近。”顿了顿,才道:“此番江随云是淮南王所举荐,若江随云真的是金刀侯的人,淮南王未必会这样举荐。”   “哦?”齐宁道:“这是为何?”   段沧海道:“侯爷你想,金刀侯也是帝国柱梁,如果他想举荐一个人,一道折子上去,皇上定然会多加考虑,又何必让淮南王出面?而且这么多年来,金刀侯尽力不与淮南王有瓜葛,也从不曾让淮南王举荐他的人,如果江随云果真是金刀侯的人,我想金刀侯绝不会让淮南王来举荐。”   齐宁道:“照你这样说,这两家关系不算太深?不过兵部尚书卢霄总是金刀侯的人,他和淮南王走的不算远。”   段沧海笑道:“侯爷可知道,如今六部之中,吏部和刑部算是忠义侯的势力,户部和工部则偏向于淮南王,礼部的袁老尚书,谁也不得罪,和两边关系都说不上远,却也说不上近,而兵部则是金刀侯的势力范围。”   “如此说来,我们锦衣齐家在六部之中竟没有人?”齐宁皱眉道。   段沧海道:“也不是这般说,老侯爷和大将军在世的时候,统领秦淮军团,便是卫戍京城的虎神营,也算是咱们齐家的势力范围,军威鼎盛,那时候我们齐家说上一句话,六部之中,没有几人敢争辩。”顿了顿,才道:“就说户部尚书窦馗,当年我们齐家在前线作战,与户部和兵部接触极多,窦馗之前,几任户部尚书都不得大将军喜欢,所以大将军举荐了办事还算稳妥的窦馗,先帝对大将军的举荐立刻准允,窦馗这才当上了户部尚书,在当时看来,户部与锦衣齐家的关系极好,只是后来窦馗犯了几次错,大将军性情耿直,向朝廷参了窦馗,而淮南王趁机出面保下了窦馗,这才有今日之局面。”   齐宁微微点头,对于窦馗和齐家的渊源,他之前倒也有些了解。   “卢霄和淮南王走得近,应该不是为了投入淮南王一党。”段沧海道:“卢霄代表的是金刀侯,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维护金刀澹台家的利益,他若是和淮南王走得近,只能说明双方有相同的利益。”   齐宁恍然大悟,心知这朝局复杂,许多事情果然不似表面所见那般,道:“如此说来,如果江随云不是金刀侯的人,淮南王却将他安插进兵部,那是想要用自己人往兵部渗透?”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了。”段沧海道:“淮南王虽然在朝野很有实力,但是最为欠缺的就是没有军方的人支持,反倒比不上忠义侯手里还有黑刀营。”   “对了,我一直想闹明白,这黑刀营与司马家有什么渊源?”齐宁立刻问道:“黑刀营是归属司马家统领吗?”   段沧海解释道:“当年大将军建下黑鳞营,立下了赫赫战功,司马岚便向先帝谏言可以再建一支黑刀营卫戍在京畿,作为京畿各支兵马的楷模。当年太宗皇帝继承大统,司马家一直是对先帝忠心耿耿,忠义侯司马岚不但是太宗皇帝身边的首席谋臣,而且司马家跟随太宗皇帝平乱,有不少子弟战死疆场,司马岚的弟弟司马卫当年是太宗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统领,有一次为了保护先帝,战死疆场,所以先帝对司马家一直都是十分的看重,当今太后.....当今太后便是忠义侯司马岚的长女。”   齐宁知道四大世袭候与皇族都有着极深的渊源,否则也不可能像今日这般位高权重。   “司马岚谏言建立黑刀营,先帝也就应允,不过一千人编制,其实那时候谁也没有想过黑刀营真的能够做出什么明堂。”段沧海道:“可是忠义侯提拔了褚苍戈,黑刀营由褚苍戈一手打造出来,虽然比之黑鳞营要晚两年,可是其战斗力却不在黑鳞营之下,如今京畿附近的各支兵马,黑刀营的战斗力首屈一指。”   “原来褚苍戈是忠义侯提拔上来。”齐宁微微点头:“也难怪黑刀营会听从忠义侯的命令。”   “黑刀营其实是隶属于皇上,就像神侯府和羽林营,都是直接听令于皇上,忠义侯之前也并未太多掺和黑刀营的事情。”段沧海道:“这就是忠义侯的高明之处,让人觉着他并不干涉军事,可是一旦真要用人之时,忠义侯一声令下,褚苍戈定会遵从,上次黑刀营进城,应该就是忠义侯的意思。”   齐宁此时更感觉到了京中格局的错综复杂,若有所思。   回到锦衣侯府,已经是黄昏时分,快到侯府之前,赵无伤先行一步,往府中禀报,等到齐宁回到府里,顾清菡早已经召集了府中上下在侯府大院之内等候,齐宁刚一跨入府内,府内众人都一惊跪伏在地,齐声恭贺,便连顾清菡也扭着腰风姿绰约地上前来行了一礼。   齐宁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却也知道夺下黑鳞营统领之位对锦衣侯府意味着什么。   顾清菡凑到齐宁耳边,低声道:“赏钱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说一声,我也好给大家发赏钱。”   齐宁正想说三娘看着办就是,但瞬间明白顾清菡意思,微微颔首,笑道:“大家都起来吧,以后大家还要上下齐心,让我锦衣侯府昌隆如旧,大家回头都到三夫人这边领赏钱。”   众人又是一番道谢。   “宁儿,跟我去佛堂。”顾清菡轻声道:“天大的喜讯,你要亲自去告诉太夫人,让太夫人也高兴一番。”   齐宁一怔,他来到锦衣侯府之后,只是见过两次太夫人,平日里竟似乎忘记还有这位老妇人的存在。   当下也没有耽搁,两人径自往佛堂去,越到佛堂,便没有人在这边打扰,显得十分幽静,走在青石板小径上,齐宁瞥见顾清菡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不禁笑道:“三娘,得了个统领,你好像比我好高兴。”   顾清菡瞥了齐宁一眼,明媚的脸上风情动人,笑问道:“你不高兴吗?”   “没有。”齐宁摇头笑道:“那天承袭侯爵的时候,你似乎也没这么开心。”   “你是大将军的嫡长子,侯爵之位非你莫属。”顾清菡笑盈盈的如同美丽的花儿,“可是这黑鳞营统领,得来不易,你可知道,我这半天心里一直慌得紧,总像是透不过气来。”   “哈哈.....!”齐宁笑道:“三娘是对我没有信心吗?”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娇媚动人,“我不是对你没信心,只是你的对手都是厉害人,瞿彦之本事那么高......!”   齐宁见得这美少妇娇艳动人模样,忍不住凑近一些,闻到她身上幽香,轻笑道:“你这般说,还是对我没信心,你觉着瞿彦之比我还厉害?三娘,以后可不许小瞧人,你的宁儿既说过统领之位非我莫属,那就说到做到,我想得到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手。”说话间,眼眸子微微一瞟,似有若无从顾清菡丰隆的胸脯扫过。   “好啦好啦,宁儿说到做到,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顾清菡似乎没有注意齐宁那一瞟,她看起来心情确实不错,笑盈盈道:“我家宁儿越来越有出息,以后那些小瞧我们锦衣侯府的人,就再也不敢轻视咱们了。”快到佛堂,微加快步子,腰肢扭动,绵臀摇摆,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又如同飘荡的花儿,摇曳生姿。   ------------------------------------------------------------------------   ps:这个算补昨天缺的一更,昨晚感冒太严重,蒙被子出汗,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唔,向大家继续求月票,新一个月开始,知道你们很闷骚地捂着票,都奉献出来吧,一起装逼一起飞! 第二九三章 阴郁佛堂   静怡的小院之内冷冷清清,顾清菡先进了佛堂,很快便出来让齐宁入堂。   其实齐宁走进这间院子的时候,便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压抑,如果说锦衣侯府还有一处他不能洞若观火的地方,便只有这处院子。   锦衣侯府,无论是顾清菡还是段沧海等人,齐宁对这些人的生活习性都有了了解,唯独对这个太夫人,似乎依然是一团迷雾。   这位太夫人几乎是足不出户,成天都在这佛堂之内诵经念佛,除了顾清菡以及每日里送来斋饭之人,这院子几乎无人敢靠近,实际上这冷清的院子,也没有人愿意靠近。   如果说齐宁还能时常猜到顾清菡心思,那么对这位太夫人的心思,齐宁一无所知,就像大将军夫人柳素衣的下落,这位太夫人浑身上下似乎也笼罩着一层迷雾。   进到佛堂内,齐宁回身关上门,佛龛之上点着烛火,这屋内成天关着门,日也都是点着烛火,昏暗阴森。   边上生着炉子,屋内倒是暖和,佝偻的太夫人坐在佛龛前,缩成一团。   “祖母!”齐宁站在太夫人身后,低声叫了一声。   太夫人也没有回头,她双目已盲,即使回头,自然也看不到齐宁。   太夫人并无说话,齐宁微皱一下眉头,才轻声道:“今日演武场较艺,孙儿侥幸胜出,夺下了黑鳞营统领之位。”   “那很好。”太夫人苍老的声音终于有了回应:“那是你父亲一手打造出来,本就该是由我们齐家的人来掌管,你没有让你祖父和你父亲失望。”   齐宁道:“是!”   “这只是开始。”太夫人缓缓道:“你祖父和你父亲打下来的东西,你要全都收回来,这样才无愧齐家的子孙。齐玉已经出家,我们齐家也就没有了这个人,你是齐家唯一的嫡系子嗣,齐家的胆子,你都该承担起来。”   “孙儿谨记祖母教诲。”齐宁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如果不是顾清菡让他过来,他也实在没有心情走进这间院子。   进到这屋里,总是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和太夫人说话,完全不像一对祖孙在说话,也无法从太夫人身上感受到丝毫身为一个祖母的慈祥与痛爱。   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可是齐宁总感觉和太夫人的距离宛若有十万八千里。   “刚入朝堂,凡事也不必逞强。”太夫人声音苍老,“没有谁值得你去信任,也没有任何人值得你去做出牺牲,拿回本该属于齐家的东西,好好伺候皇上,我们齐家就不会败落。”   齐宁微微颔首,并无出声,太夫人声音微冷:“我说的话,你可听见?”   “听到了。”齐宁心下忍不住骂了一句,却还是很恭敬道:“孙儿会将祖母的教诲牢记心中。”   太夫人冷哼一声,道:“但愿如此。不要以为老太婆吓了,就是一个等死的无用之人,你若是做了对不起齐家的事情,我可以让齐玉出家,同样也可以让你后悔。”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你这老太婆是不是在发昏,老子瞧在顾清菡的面子上,苦心维持齐家,你这老东西竟然还出言威胁,如今老子承袭锦衣侯爵,又拿了黑鳞营统领位置,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又能奈我何?   他与这太夫人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再加上太夫人忽然冒出这番话,心下更是反感。   只是这老太婆既是锦衣老侯爷的夫人,也应该是个见多识广之人,说话更应该知道分寸,齐宁有些疑惑她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古怪话来。   “你先下去吧。”太夫人淡淡道:“做你该做的事,只要是为了齐家,老太婆不会挡住你手脚。”   齐宁巴不得立刻离开,答应一声,转身出门,顺手将门带上。   出了院子,顾清菡在外面等候,见齐宁出来,迎上来轻声问道:“是不是和太夫人说了?太夫人是否很高兴?”   齐宁笑了笑,轻声问道:“三娘,祖母是不是一直不喜欢我?”   顾清菡一怔,蹙眉道:“你胡说什么呢,你是太夫人嫡孙,哪有祖母不痛爱自己孙子的,宁儿,你可别胡思乱想。太夫人这些年一直潜心礼佛,不问世事,有时候说话难免平静一些,那是性情使然,自然不是不疼爱你。”   齐宁笑道:“我就是随便一说。”和顾清菡并肩顺着小道前行,忽然问道:“三娘,你知道我母亲叫什么名字?”   “啊?”顾清菡有些意外,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秀眉微蹙,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三娘知道我以前浑浑噩噩,许多事情都不明白。”齐宁叹了口气,“我对母亲的事情记得太少,我......我想多知道一些她的事情。”   顾清菡幽幽道:“宁儿,其实......三娘对你也说过,你母亲的事情,便是我也知道的很少。我嫁到你们齐家也快十年了,那时候你才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但从进门的那天起,我便从没有见过你母亲。我问过你三叔,你三叔也从来不多说,而且后来也知道,在锦衣侯府,谁也不能提起你母亲.......!”   “为什么?”齐宁皱眉道:“她是侯爷夫人,是锦衣侯府的主母,为何不能被人提起?”   顾清菡苦笑道:“太夫人有这吩咐,我们又岂好多问,顺着太夫人的意思就是。”顿了顿,见得齐宁神情凝重,柔声道:“你不用急,也许哪天太夫人就会将你母亲的事情告诉你,她总不会一直瞒着你的。”   “三娘,你是说只有太夫人知道此事?”齐宁压低声音问道:“侯府有许多的老仆早年就在府里伺候,他们.......!”   “他们也不会知道。”顾清菡微微摇头,也是低声道:“其实三娘以前也找过一名老仆询问过,他对此事真的一无所知,只说突然有一天,你娘就失去了踪迹,从那以后,在侯府再也没有见过你娘,而且太夫人当时将府里的仆人召集在一起,告诫他们从今以后不可多提一句,那时候还是太夫人管理府中的事务,老侯爷和大将军常年在外,所以谁也不敢违背太夫人的吩咐。”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看来柳素衣的神秘失踪,与佛堂那位老太婆竟是有着莫大的干系,他实在想知道这侯府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连顾清菡对当年的事情都一无所知,看来一时半刻想要弄清楚,也是痴人说梦。   忽听得边上一声犬吠,从竹林子里窜出一条狗来,这条狗出现的极其突然,顾清菡哎呀叫了一声,齐宁条件反射般,立刻横身挡在顾清菡面前,将顾清菡护在身后,却见得一条猎犬从前面“嗷”地一声蹿过,齐宁正自奇怪,却见从竹林子又蹿出一个影子来,速度奇快,竟是跟在那条猎犬后面追过去。   齐宁这时候才看清楚,那道身影竟然是黑氅怪汉,此时依然是披着那件脱毛的黑氅。   “他......他这是做什么?”齐宁怔了一下,回过头来,这时候才发现顾清菡脸色微有些苍白,显然是受了惊吓,两只白嫩嫩的玉手却是拽着自己手臂。   顾清菡也回过神来,低头瞧见自己双手拽在齐宁手臂上,脸颊微红,急忙松开,道:“现在府里的狗都怕他了。”想着危急时刻,齐宁想也不想就护在自己身前,虽然受了一丝丝惊吓,心里却又暖洋洋的。   “哦?”齐宁奇道:“狗怕他?”   顾清菡苦笑道:“你不知道,前几天他不知道怎么和一只猎犬缠上了,跟那天猎犬缠了小半天,最后将那条猎犬的四条腿全都折断,到第二天,他似乎玩上瘾,又去找寻别的猎犬,又折断了一条狗的四条腿,这两天侯府里的猎犬瞧见他的影子,就像见到鬼一样。”   锦衣侯府养了六七条猎犬,其实也算是配合府里的护卫看家护院之用。   “折断狗腿?”齐宁有些发懵。   顾清菡道:“怎么说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要喜欢那样也就随他去。江陵那边也没有消息过来,还不知道这人老家究竟在哪里,不过......宁儿,这人的速度真的好快,一晃眼就过去,便是府里的猎狗,跑起来只怕也没有他快。”顿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你说他是天生如此,还是......练过武功?”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三娘觉得他练过武功?”   “我也只是胡乱猜猜。”顾清菡道:“哪有人天生能跑这么快的,段沧海练过武功,真要跑起来,也不及他一半。”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看着黑氅怪汉已经消失的身影,喃喃道:“他要是练过武功,那也是绝顶轻功,这样一个人,怎会变成如此模样?”见顾清菡脸色兀自有些苍白,柔声道:“三娘,刚才没吓着吧?”   “没事。”顾清菡轻柔一笑,“你不是护在我身前吗,三娘又能有什么事?”   齐宁见她美艳动人,丰润红唇的嘴角泛起一丝弧度,娇美如花,不禁道:“宁儿说过,会保护你一辈子,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人。”   顾清菡见齐宁凝视自己,忙道:“三娘知道,啊,我还有事,先去忙一下,晚上.....晚上设宴为你庆贺。”不知为何,一瞬间心跳的厉害,竟是立刻转身,往边上的一条岔道走去,两条修长的美腿走的飞快,似乎是一路小跑而去,那结实丰满的臀儿摆的像电动马达似的。   ------------------------------------------------------------------------   ps:感谢阿毛574兄弟再次破费捧场,让兄弟连续破费了,感谢骑着萌猪戏、眼光好2016、凯撒大帝god、鲲鹏宇宙、马库斯达蒙、大河崛起666、明明我是刀剑、喜欢望着你@百度、书友38736617、布衣一路有泥@百度、mn9688、解良缘灿、群魔乱舞681、夏侯琦等兄弟的捧场,其中有许多老兄的连续捧场,感谢你们每一位,还有投下月票的兄弟们,感谢你们对沙漠的支持。   之前一更是补昨天的,这章是今天第一更,还有一更,请稍后! 第二九四章 起死回生   齐宁瞧着顾清菡摇曳生姿的妖娆魅影消失,苦笑摇摇头,这美少妇现在防备自己就像防贼一样,只要眼神多看两眼,搞得就像自己准备强奸她一眼,没理由也要找理由落荒而逃,看来那天晚上自己一时冲动,还是出手太早,火候未到,留下遗患啊。   正准备去找段沧海等人商议接下来重建黑鳞营的事务,忽地想到有两天没有瞧见唐诺,当下便往唐诺院子里去。   顾清菡对唐诺倒也是照顾的十分周到体贴,不但专门腾了一件雅致的小院子给唐诺居住,知道唐诺喜欢清静,所以饭食也是派人送过去。   雅致的小院内幽静异常,虽然和太夫人所住的那间院子一样冷冷清清,但这处院内却没有丝毫的阴郁感,只让人感到一阵清幽。   齐宁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见屋门打开,唐诺俏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见齐宁站在门外,倒有些意外,腼腆一笑,道:“进来吧。”   齐宁总觉得和唐诺说话,特别的舒服,唐诺从不矫揉做作,甚至没有一般女子的扭捏,说话简单,并不拐弯抹角,而且笑起来也给人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跟在唐诺身后进了屋,从唐诺身后瞧过去,身材曼妙,齐宁前番在永安堂见过唐诺身穿凤凰衣的模样,知道唐诺世界级小姐的身材,那是真正的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苗条而不瘦弱,该纤细的地方不会多出一丝肉,而该丰满的地方,也必定是腴沃有加,绝不少半点分量。   屋内倒是暖和,在唐诺的屋内,不会像顾清菡屋里飘荡着女人的幽香味,唐诺屋中更多的是药材味道。   一如既往地,在屋内的桌子上,摆着瓶瓶罐罐,还有盒子盛装的十几样药材,从不离身的那只药箱也在屋内显眼处,不过不同平日的却是在桌上摆了几本书,其中一本似乎刚刚放下,中间用一根小木签做了记号。   “身体怎么样?”齐宁打量唐诺一番,笑道:“气色好多了。”   “是三夫人照料得好。”唐诺微笑道:“三夫人每天都来看几次,而且从早到晚都是好吃好喝,你瞧瞧我是不是胖了一些?”   “没有没有,唐姑娘身材曼妙,天生丽质,怎么吃都不会胖。”齐宁哈哈笑道。   唐诺微笑道:“胖了就不漂亮吗?苗条又苗条的好,胖一些有胖一些的好,都只是皮囊,并不重要,只要身体安康,都会很漂亮。”   “神医就是神医,看法就是和别人不一样。”齐宁竖起拇指,“唐姑娘,如果不是你,京城这次可是大难临头了。”   “救死扶伤,这是分内之事。”唐诺神情微有些黯然:“只是学艺不精,耽搁了几天,那些死去的人,却是无法再救活了。”   齐宁见她眉宇间甚至有一丝愧意,急道:“唐姑娘,话不能这样说,这次的疫毒本就十分厉害,如果不是你,会死更多的人。”   唐诺微一沉吟,勉强一笑,问道:“可否查出是谁下的毒?”   “唐姑娘以为会是谁?”   唐诺道:“虽然毒药之中有蛊卵毒为引,但是我想九溪毒王应该不至于到京城下毒,而且......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没有这个胆子?”齐宁一怔,“唐姑娘为何会这样认为?”   唐诺淡淡道:“他要是敢出川为非作歹,会死的很难看,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更不必说他敢在京城下毒了。”顿了顿,才道:“不过蛊卵毒出自他的手,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所养的金蛊虫被人所盗,京城疫毒蔓延,他虽没有出手,却也有罪责。”   齐宁上次在神侯府,单独审讯阿瑙的时候,从她口中已经得知秋千易和唐诺师傅黎西公本是同门师兄弟,唐诺自然对九溪毒王颇为熟悉,只是却不知为何唐诺声称秋千易不敢出川为非作歹,忍不住道:“唐姑娘,你有所不知,秋千易确实来了京城。”   唐诺一愣,大感意外,蹙眉道:“你是说,这次真的是他下毒?”   “那倒不是。”齐宁摇头道:“他闯入了神侯府,所以如今就算不是他下毒,朝廷也会将这笔账算在他的身上。”   唐诺诧异道:“他......他闯入神侯府?”   “那个小妖女在京城出现,被神侯府的人当做凶手抓住,而且从她口中也审出,她是黑莲圣教的人。”齐宁肃然道:“秋千易闯入神侯府,救走小妖女阿瑙,神侯府已经将此事呈报给朝廷,朝廷目下也正在商议剿灭黑莲圣教的事宜。如今是冬天,积雪封山,朝廷一时还不会动弹,不过神侯府已经派人往西川去打探虚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开春之后,朝廷必有行动。”   当日齐宁被秋千易挟持而走,唐诺正在永安堂争分夺目配制解药,段沧海等人为了不让唐诺分心,并无告知,所以唐诺对当时发生的事情,到现在也是一无所知。   唐诺清丽的俏脸微有些凝重,问道:“秋千易和阿瑙现在如何?”   “他们应该已经逃回西川。”齐宁叹道:“秋千易自己说过,京城疫毒与他无关,我也相信这不是撒谎,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擅闯神侯府,便注定黑莲圣教大难临头。”   唐诺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你知道不是秋千易所为,不能向超挺解释?”   齐宁道:“唐姑娘,朝廷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朝中有人欲致黑莲圣教于死地,有秋千易闯神侯府事件,就等若是铁一样的证据,那些人有了这样的证据在手,又岂能善罢甘休?我可以向皇上解释,但是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黑莲圣教并无参与此事,你自己也说过,金蛊虫是出自秋千易之手,如果是被人所盗,除非秋千易能够找到盗取蛊卵毒之人,而且还要亲自到京城解释清楚,目前来看,几无可能。”   唐诺轻轻点了点头,却并无多言,却是若有所思。   “唐姑娘,你是不是担心阿瑙?”齐宁轻声问道:“你似乎对阿瑙十分在意,只不过......那小妖女心肠十分狠毒,与你性子判若两人。”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唐诺轻声道:“阿瑙本性不坏,只是被人教坏了而已。”   齐宁听唐诺这般说,便知道唐诺确实很在意小妖女,便也不好再多说阿瑙坏话,只能道:“不过我会尽力向朝廷解释清楚,皇上虽然年少,但十分英明,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也不会轻易对黑莲圣教用兵。”   唐诺微点螓首,轻声道:“谢.....谢谢你!”   齐宁心下却有些疑惑,暗想唐诺这声谢谢,究竟是为谁而谢?是为阿瑙,是为秋千易,还是为黑莲圣教?   难道唐诺也与黑莲圣教有什么渊源?   他见唐诺先前气色还好,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差,可是谈到此事,情绪明显受到影响,不想让唐诺感到不快,转变话题道:“唐姑娘,你喜欢看书?”顺手拿起桌上一本书,扫了一眼,却是一本医书。   “这几天歇在屋里,三夫人知道我喜欢钻研医术,所以让人送了几本医书过来。”唐诺道:“里面有不少我此前并不知道,不过.....也有不少纰漏地方。”   齐宁心想以你的医术,当然不是这些普通医书可以比,忍不住问道:“唐姑娘,你的医书已经如此高明,为何还要一直钻研下去?以你现在的医术,普天之下,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比。”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唐诺轻声道:“而且我想学到的医术,是能够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齐宁一怔,“当真有如此高明的医术?”   唐诺浅浅一笑,摇头道:“我说的起死回生,不是指真的已经死去,而是指只要还有一口气,无论患了什么绝症,都能够让他恢复如常。”   “原来如此。”齐宁感慨道:“唐姑娘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造诣,我想终有一天,你一定可以学成起死回生之术。”   唐诺轻叹道:“我也希望有那一天,可是我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什么?”齐宁觉着唐诺这句话说得异常古怪,皱眉道:“什么来不及?”   “没.....没什么。”唐诺忙摇头道:“我是说.....我是说人生有限,不能长生不死,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学成起死回生之术......!”说到这里,白白净净的脸颊竟然有些泛红,神情变得有些尴尬。   齐宁心想这女子还是太过单纯,这句话明显是在狡辩,可是她不善撒谎骗人,所以一说谎话,一下子便表现的不自在,任谁都看得出她是言不由衷。   只是这种时候,齐宁自然不会揭破,笑道:“唐姑娘不用担心,你天资聪慧,用不了多久的。”心下却是疑惑,暗想唐诺所说的来不及,到底是指什么事情?   见唐诺不说话,齐宁知道这姑娘自有心思不便对自己说,起身来,柔声道:“府里晚上摆酒宴,大伙儿都会喝上两杯,唐姑娘不如也一起去饮上几杯,一起高兴一下。”   唐诺想了一下,才微微点头,齐宁见状,心下欢喜,道:“如此甚好,我去看看他们是否准备。”转身要走,走出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唐姑娘,上次你给我的药方,能够让皮肉之伤恢复如初,不知道如果经脉断了,能不能恢复?”   “伤了多久?”唐诺问道。   齐宁忙道:“也就今天才手上,手脉被人割断,我寻思京城不可能找到这种药物,所以问一问你。”   唐诺道:“只要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便可有救。不过给你的药方,只对皮肉之伤有用,治不了经脉。”坐下去,执笔书写,很快就写出一个方子,递给齐宁:“按照这个方子煎药,只是手脚经脉被断,可以治愈,不会留下遗患,但体内其他各处经脉,这道方子就不成了。”   齐宁接过方子,恨不得抱起唐诺狠狠亲上两口,欢喜道:“唐姑娘,多谢你了,你放心,这方子我不外传。”也不等唐诺多言,笑眯眯去了。   ------------------------------------------   ps:今天实际上第三更,名义上的第二更,哈哈哈,求月票咯! 第二九五章 师徒   寒夜漫漫,锦衣侯府正在为齐宁夺得统领之位庆贺之时,在建邺京城东角的一处宅邸里,却是冷清异常。   这座宅子不算大,但亭台楼阁倒也是应有尽有。   堂堂东海首富出身的江大公子,家族富可敌国,要在京城置上一处宅子,简直是易如反掌。   寒风潇潇,夜色凄冷,宅子东院的一处屋内,江随云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裳,坐在桌前,对着桌上摆放的铜镜,瞧着自己半张兀自没有消肿的脸,一双眼睛冰冷可怖,宛若寒刀。   这处宅子内的人不多,仅有的几名下人,也都是他从东海带过来。   冷清的宅邸显得孤寂而萧瑟。   他那张本来英俊的脸,此刻委实难看,不但一边脸肿起来,而且肿胀的脸还有凝血,血红一片,看上去颇有些可怖。   猛然之间,江随云一拳砸在桌子上,“哐当”一身,桌上的铜镜被震翻,江随云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阵寒风侵袭而入,江随云厉声道:“来人!”   瞬间,竟是从屋檐处垂吊下一个人来,那人双足勾在屋檐,上半身却垂下来,恭敬道:“大公子!”   “杀死齐宁!”江随云握拳道:“三天之内,我要看到他首身分离,无论用什么办法,三日之后,将他的人头送到我面前。”   “是!”吊在屋檐下的那人答应一声,翻身上去屋顶,江随云冷笑一声,正要转身,猛听得窗外“砰”的一声响,吃了一惊,回转身去,只见到刚刚垂掉在屋顶的那人竟从屋顶摔下来,落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即不动。   江随云脸色大变,但惊而不乱,一个转身,已经将挂在墙上的一把刀取在手中,抽刀出鞘,沉声道:“是谁?”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神情冷峻。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低沉声音:“你就派这样的人去刺杀锦衣侯?”   江随云脸色骤变,已经感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二话不说,回身便是一刀,刀光匹练,一道鬼魅的身影从他身后闪过,江随云正要顺刀横追过去,却感觉背上一阵剧痛,似乎是被千斤巨锤砸中,骨头甚至有一种碎裂之感。   握刀的手顿时没了气力,刀势便无法继续下去,只是那人却并无再行出手,等江随云回过身,只见到一道身影背负双手已经站在了窗边,一身灰色长袍,并没有梳理发髻,一头长发披在肩头,窗外寒风吹来,长发飘起。   江随云看了一眼,眸中一惊,竟是丢下手中刀,跪倒在地,恭敬道:“师......师父!”   那人也不回头,淡淡道:“教了你这么多年,你似乎并无什么长进,更为紧要的是,你似乎已经忘记了前来建邺京的初衷。”   “师父,弟子.......!”江随云额头冒出冷汗。   “不谋一世者不足谋一时。”那人声音异常平淡,听不出是喜是怒:“你要杀锦衣侯,仅仅是因为今日败于他手,一时之败,便让你欲除之而后快,看来你根本不了解你的对手究竟有多强大。”   “师父,我......我本可以胜他。”江随云低着头,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弟子在刀剑之上没有输给他,就是拳脚功夫,那也......那也不弱于他,可是他练了邪门武功,可以吸人内力......!”   灰袍人冷笑道:“我告诫过你,凡事要任其自然,不要太过特意,否则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   “师父也知道,如果弟子能够夺得统领之位,那么以后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便会更加容易。”江随云低头道:“弟子都是为了师傅才这样做。”   “在我面前,不必虚言伪语。”灰袍人道:“我说过,可以给你时间,我也一直是个很有耐心之人,从来不急于一时。”顿了顿,淡淡道:“你可知道,在你的府邸之外,神侯府已经派人秘密监视,西门无痕已经对你起了疑心。”   江随云一怔,随即冷笑道:“就算西门无痕存了疑心,又能如何?他能查出什么?”   灰袍人转过身来,脸上竟然带着一张面具,漆黑色的面具在昏暗的灯火之下泛着幽幽冷光,缓步走到江随云面前,淡淡道:“抬头!”   江随云对灰袍人显然是异常的敬畏,立刻抬头,刚一抬头,便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啪”的一声,那张本已经肿胀的脸,竟是被灰袍人重重扇了一耳光,力道不轻,江随云脸上本就没有恢复,这一巴掌打下来,便觉得左脸宛若被撕裂一般,剧痛钻心。   “我知道你出身豪富之家,自小目空一切。”灰袍人面具下的眼眸冷厉如刀,“你记住,我让你来京城,不是因为你有多出色,仅仅因为你是东海江家的人,而且是卓青阳的门徒,这样的身份,让你在建邺京更容易立足,也不会让人对你产生太多的疑虑。”声音变得冷厉起来:“可是你好大喜功,目空一切,进京没有多久,却已经连番出错,这一次争夺统领之位,你本就不该参加。”   “可是......可是师傅说过,不但要取得淮南王的信任,而且......还要得到他的重用。”江随云脸上辛辣疼痛,却不敢去捂住脸,“他举荐弟子争夺黑鳞营统领,弟子......只能全力以赴。”   “哦?”灰袍人淡淡道:“是你自己功利之心极盛,否则又岂会因为争斗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冷笑一声:“是否在你眼中,楚国满朝都是酒囊饭袋?”   “弟子.....弟子不敢!”听到灰袍人愈加冰冷,江随云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不要小瞧那些人。”灰袍人缓缓道:“我是给你历练的机会,如果连楚国的事情都不能办好,他日你又如何能够承袭我的位置?我警告你,如果你当真坏了我的大事,是怎样的后果,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弟子知道。”江随云忙道:“弟子定会倾尽全力,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   灰袍人道:“不要轻易去碰齐家的人,你该知道,齐家背后还有那个人的存在。”   “师父,那人......那人当真还没有死?”江随云道:“齐宁的功夫,是不是......都是那人所教?”   灰袍人道:“这个你就不必多问了。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要成为淮南王的心腹之人,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你是淮南王的党羽,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招惹齐家的人。”   “弟子.....弟子明白了!”江随云低下头,眼眸之中却还是显出一丝不甘。   半天不听灰袍人再说话,江随云不由抬头,却发现那灰袍人已经没了踪迹,不由在屋内四处瞧了瞧,确定那灰袍人已经离开,这才缓缓起身来,眼眸之中满是寒光。   江随云的宅子清冷孤寂,锦衣侯府之内却是觥筹交错。   今夜在府中摆下酒宴,是为了庆贺齐宁夺得统领之位,在暖阁之内,特地摆下了一桌酒宴,按理来说,段沧海等人身为侯府护卫,礼制上并无资格与齐宁坐在一个酒桌上用饭,但齐宁本就不计较这些,而且接下来重建黑鳞营乃是头等大事,自然要与段沧海等人商议。   段沧海、赵无伤和齐峰三人俱都是从黑鳞营出来,所以暖阁内,四人凑在一起,一边饮酒,一边筹划黑鳞营事宜。   对于重建黑鳞营,段沧海当然是重之之重,所以半个晚上,大都是段沧海在说,此时已经是酒过三巡,段沧海的谈兴却极浓:“侯爷,刚才说的那些军规,都是当年大将军建下黑鳞营所订立下来,黑鳞营从上到下,一视同仁,没有任何人敢违背任何一条军规,也正因为如此,黑鳞营才.....!”说到这里,打了个嗝,才接着道:“才成为我大楚最强的兵马。”   齐宁酒量还真不能与段沧海等人相比,今夜几人的兴致都还不错,特别是段沧海几人,兴致极高,几只大酒坛子空在一旁,东倒西歪,商议事情的时候,齐宁也不让别人进来打扰,酒桌上的菜肴也都已经发凉。   “这些军规自然要延续下来。”齐宁脸上泛红,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现在最要紧的是招募兵勇,然后找到驻营之地进行训练,你们心里可有了盘算?”   “这个好办。”段沧海撸起袖子,脸上红通通的,笑道:“京城往南不过四十余里地,有当年黑鳞营的驻营,虽然已经荒废,但是收拾一番,立马可以用,那里不但有训练的场地,营房、马厩、兵器库都是现成的,对了,老赵,营地边上的鸡冠湖是不是还在?”他一手拿着酒碗,另一条手臂撑在桌子上,明显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便是说话时候,也是酒气扑鼻。   “在,自然在的。”赵无伤平日不善言辞,为人低调,但今日心情极好,喝的也不算少,比之段沧海稍微清醒一点:“侯爷,驻营边上有鸡冠湖,吃喝拉撒都方便......唔,不对,吃喝都方便,我们......我们不在湖里撒尿......,和工部那头说一声,让他们派人去修一下,用不了几天就能用。!”   齐宁道:“人呢?要建黑鳞营,需要人手,既然要训练精兵,总不能到大街上随便拉人.....!”   “侯爷不用担心。”段沧海拍着自己胸脯:“我都.....都想好了,事情交给我,保证在营地修好之前,给你招到一千人,而且......都是一等一的勇士.......!”吐了一口酒气,“不过侯爷要先把.....先把兵器粮饷都准备好,黑鳞营的兵马也要吃粮拿饷,可别让户部那帮孙子压着粮饷不......不放.......!”说到这里,忽然一头趴倒在桌子上,齐宁一愣,很快便听到段沧海鼾声响起。 第二九六章 出谋划策   这一夜齐宁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屋内,次日一大早,被外面叫声惊醒,却是宫里派人传唤过去。   齐宁已经料到今日隆泰可能要召见自己,当下收拾一番,入宫见驾。   这一次却并非在御书房所见,而是在第一次见到隆泰的那书屋相见,通传过后,隆泰吩咐齐宁进去,见到隆泰,齐宁第一感觉便是小皇帝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拜见过后才问道:“皇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   隆泰也不隐瞒,道:“你来之前,太后刚从这里离开。”   “哦?”齐宁一听太后,猜到几分,问道:“皇上,又是为大婚之事?”   隆泰脸色颇有些冷淡,冷笑道:“她现在已经逼着朕下旨,让朕派礼部的人去忠义侯府下旨,这是非要朕娶司马家的女儿不可了。”   “皇上,老百姓娶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皇帝,是不是也要遵从太后的意思?”齐宁微皱眉头:“如今朝中诸事,主要还是忠义侯在打理,皇上如果不遵从太后之命,司马家只怕心中不满。”   隆泰怒道:“朕是皇帝,难道还要看司马家的脸色?”   齐宁知道这小皇帝其实是个十分理智的人,能够权衡利弊,此时说这话,无非是积压在心中的不满无处发泄,在自己面前发泄两句而已。   “皇上,恕我直言,你既然登基大宝,立后其实也是迟早的事情。”齐宁含笑道:“而且后宫之中,也需要一位皇宫驾驭。”   隆泰皱眉道:“你也觉得朕该将司马家的女儿迎入宫中?”显出一丝不满之色。   齐宁道:“皇上误会了,立后,不一定非要是司马家的姑娘,普天之下,佳丽众多,皇上喜欢谁,立谁为后,也不是别人说了算。”   “要是像你说的这般说,那倒好了。”在齐宁面前,隆泰不再一副少年老成模样,显得也松弛许多,“你又不是不知道,到现在为止,司马岚都不曾让朕召集朝会,说什么要等大吉之日再行登朝,朝中诸多事情,朕比他都要晚知道,这般形势,你觉得朕还能自己做主?”   “皇上,你年级还轻,其实用不着焦急。”齐宁道:“瞧瞧这些老臣的行事,未必不能学到什么。不过......,皇上不想娶司马家的姑娘,也并非难事。”   “哦?”隆泰眼睛微亮:“齐宁,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齐宁凑近一些,轻声道:“皇上,忠义侯虽然位高权重,可说起来,也还有淮南王那帮人掣肘,所以有些事情,倒也不是忠义侯一言九鼎。就像这次皇上大婚,准备册立皇后,也并不是他忠义侯说了算,只要皇上能找到更合适的姑娘,让太后和忠义侯都找不出毛病来,太后也就无法逼迫皇上了。”   “合适的姑娘?”隆泰皱起眉头:“你这又是什么意思?除了皇族,我大楚便是四大世袭候的地位最为尊崇,朕要立后,除了从这四家选,还能有比这四家更合适的人选?”   齐宁笑道:“皇上,锦衣侯府可没配得上皇上的姑娘。”   隆泰笑骂道:“你要真是有姐妹,朕一定将她召进宫来。”忽地想到,眼前这为锦衣侯不过是假冒货,就算齐景真有女儿,那也算不得是眼前这人的姐妹。   他一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几分,齐宁才道:“皇上,其实我还真的想过,若是金刀侯家有闺女,可以从他府里选一个进宫来......!”   “哈哈哈.....!”隆泰一手拍在桌子上,道:“你竟然和朕想到一块了,朕此前也曾想过,实在不成,就从金刀澹台家选人入宫,朕已经得知,澹台家有好几个与朕年纪相仿的姑娘。”   齐宁一怔,隆泰却瞬间摇头道:“但这不成。”   “为何?”   “朕如果当真选了澹台家的姑娘,那么澹台家自然会全力辅佐朕。”隆泰缓缓道:“可是如此一来,朕只担心忠义侯和淮南王会联起手来对付澹台家。”冷笑一声:“他二人都想权倾朝野,又怎容澹台家出来挡住他们的路。”   齐宁笑道:“原来皇上早就想到这一点。”   隆泰道:“先帝曾对朕说过,金刀侯为人,勇猛有余,智谋稍逊,而且不善玩弄权术,若是淮南王和忠义侯果真联起手来对付他,朕只担心那老侯爷一时火气,兵戎相见,到时候可就大大不妙了。多年战事下来,刚与北汉人息兵,趁这个时候最要紧的是修复国力,绝不能因为他们的争斗而损伤国体。”   “皇上英明。”齐宁点头道:“其实我也是担心这一点,召澹台家的姑娘入宫容易,可是后面的事情就会很棘手。如今淮南王和忠义侯各有势力,在朝中大致保持了平衡,若无太大变故,不会出现太大的麻烦,但金刀澹台家一旦卷入进来,情势很可能发生变化,也就打破了朝廷目前的平稳。”   隆泰皱眉道:“所以朕就是烦恼此事。”   “皇上,澹台家的姑娘不能召入宫,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适合的人选。”齐宁低声道:“皇上可想过东齐?”   “东齐?”隆泰一怔,有些错愕看着齐宁。   齐宁轻笑道:“皇上,北汉与我大楚南北对峙,谁能够拉拢与东齐人的关系,谁就能占得上风。如果皇上迎娶东齐国的公主,立东齐公主为我大楚的皇后,皇上以为如何?”   隆泰若有所思,那双清澈的眼眸之中渐渐泛起光彩,猛然间站起身,盯住齐宁,声音竟有些激动:“朕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齐宁,你......你是说迎娶东齐公主成为朕的皇后?”   “皇上,您若是迎娶东齐公主,便是为了大楚与东齐的邦交,满朝文武,谁不知道东齐对我大楚的重要。”齐宁笑道:“皇上如果为了我大楚的利益,迎娶东齐公主,满朝文武非但不会阻止,而且还会对皇上钦佩有加。东齐人在北汉与我大楚之间苟延残喘,如果他们的公主能够成为我大楚的皇后,我以为他们定然是求之不得。”   隆泰兴奋道:“不错,迎娶东齐国主,乃是利国大事,就算是忠义侯,那也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这要委屈皇上了。”齐宁叹道:“东齐公主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皇上不曾见过,若是个奇丑无比的......!”   他还没说完,隆泰便摇头笑道:“你错了,东齐公主长得非但不丑,而且貌美如花,比司马家的那位要强出百倍。”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齐宁,低声道:“你莫忘记,朕去过东齐参加东齐的立储大典,当时瞧见过东齐国的三公主。”   “如此说来,皇上早就看上了东齐三公主?”齐宁嘿嘿笑道。   隆泰立刻收起笑容,咳嗽两声,道:“朕岂是被美色所惑之人?只是你的主意,有利我大楚......!”沉吟下来,竟是沉思半晌,才颔首道:“朕意已决,向东齐求亲。”冷哼一声,道:“如此一来,司马家也就无话可说。”   “皇上,若当真要向东齐人求亲,此事还是低调为好。”齐宁轻声道:“我只担心北汉人要是听闻风声,会从中作梗。”   隆泰点头道:“朕知道。”想了想,问道:“齐宁,朕若向东齐求亲,你以为派谁前去最为合适?”   “自然是派礼部的袁老尚书前往。”齐宁立刻道:“袁老尚书熟悉礼仪典制,最适合办这件差事。”   隆泰皱眉道:“袁修儒都已经六十多了,朕只担心往东齐去,山高路远,那老头子只怕是撑不住。而且就算他真的撑到东齐,年纪大了,脑子有时候未免不灵光,若是东齐那边发生一些什么意外,这老头子只怕应付不来。”   齐宁道:“除了袁老尚书,皇上认为还有谁更合适?”压低声音:“派去求亲的使臣,定不能与忠义侯有任何瓜葛,我只担心他表面上不敢反对,暗地里却会故意破坏这次求亲。”   “朕也知道。”隆泰微微颔首:“不过朕也想好了,司马家的姑娘不能召进宫,不过.....为了安抚此人,朕已经准备赐封他为公爵。”淡淡一笑,道:“就如你所说,让他坐的高一些,成为众矢之的。”   齐宁嘿嘿一笑,还没说话,隆泰忽然道:“齐宁,朕若派你前往东齐,你觉得如何?”   齐宁一愣,忙道:“皇上,我这才刚当上统领,还要负责筹建黑鳞营的事儿,这也不是小事,只怕难以腾出身来,再说了,我对那些繁文缛节一窍不通,真要跑到东齐去,一个不慎,反倒会坏事,到时候办砸了差事,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事儿让朕再想想吧。”隆泰想了一下,才问道:“黑鳞营的事儿,你可有头绪?”   “正在准备之中。”齐宁道:“锦衣侯府有几名护卫当年都是从黑鳞营出来,还曾是黑鳞营的部将,这几人对黑鳞营十分熟悉,有他们帮衬,事半功倍。”   隆泰道:“那就好,齐宁,这是朕最挂心之事,你要倾尽全力,万不能让朕失望。”忽地想到什么,上下打量齐宁一番,才问道:“朕问你,你那一身武功,又是从何而来?老实交代,若向朕撒谎,就是欺君之罪,朕让人将你拉出去咔嚓了。”   --------------------------------------------------------------------------------   ps:感谢貝大大、相印2014、矫情先生0912、书友29083003、斜插芙蓉醉、骑着萌猪戏、侯小勇、三维工业软件、聼风是雨众兄弟的捧场! 第二九七章 含糊不清   齐宁早就知道隆泰一定会问及此事,也早就想好如何应答,一副毕恭毕敬模样道:“皇上,其实这事儿我正想向你禀明。”   “快说快说。”隆泰对此显然是很感兴趣:“朕和你交过手,你的武功并不比朕高明,这才多久,你竟然学会了那样厉害的剑术,朕瞧着比向师傅也差不了多少。”   齐宁笑道:“说来皇上可能不信,有几天半夜,有神秘人跑到我屋内,教我学会了这几招剑术。”   “还有这种怪事?”隆泰一怔,奇道:“那神秘人是谁?”   齐宁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我问过他,他也不告诉我,是个老头儿。”   “老头儿......?”隆泰若有所思,随即笑道:“你们锦衣侯府那些护卫都不是吃素的,那人能悄无声息跑到你屋里不被人发现,武功自然是极高的,他教你剑术,自然对你并无恶意,就应该是我楚国的高人了。”又问道:“他这几天还来吗?朕倒想见见这位高人是什么模样。”   “皇上,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哪里还敢进宫见皇上。”齐宁道:“不过那人教了我剑术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他下落。”   隆泰微微颔首,忽地想到什么,道:“朕真是糊涂,差点忘记了正事。朕召你入宫,是有事情要问你。”将桌案上的一份折子丢到齐宁面前,道:“你先看看这道折子再说。”   齐宁双手拿起,扫了一遍,皱起眉头,问道:“皇上,这是西川刺史韦书同的折子?”   “不错。”隆泰道:“韦书同的折子比李弘信的迟来了几日,折子上的意思倒是相差不大。”顿了顿,才从岸上将另一道折子递过来,“这是上次李弘信送来的折子,你仔细瞧瞧这两道折子可有什么不同。”   齐宁当下将两道折子再仔细看了一遍,这才抬头道:“李弘信的折子上,禀报黑岩洞将丹巴县令白棠龄以及数名官差斩杀,但韦书同的折子上却说那几名官差死在了黑岩岭,看似意思相同,但中间却是大有问题。”   “不错。”隆泰淡淡笑道:“韦书同只说官差死在了黑岩岭,却并没有说是黑岩洞人所杀,而且李弘信的折子上直接点明丹巴县令白棠龄也已经被杀,可是韦书同的折子上,只说官差死在了黑岩岭,却并没有说白棠龄也在死者之中。”   齐宁皱眉道:“皇上,韦书同这道折子有些不清不楚,他是朝廷委派到西川的封疆大吏,按理来说,折子上应该禀明的比李弘信还要清楚,可是这道折子看过之后,反倒让人感觉迷迷糊糊。”   隆泰淡淡笑道:“你看过的折子不多,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还请皇上指点!”   “你觉着韦书同这道折子有些模糊,其实这就是韦书同想要向朝廷表示的意思。”隆泰道:“他说的话不在折子之内,而是在折子之外。”   齐宁立刻便明白过来,道:“皇上是说,这道折子里面的内容并不是韦书同想要对朝廷所奏,他只想以这道折子让朝廷看出其中另有玄机?”皱眉道:“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是西川刺史,如果有话要对朝廷奏明,为何要含糊其辞,非要皇上去猜他的意思?”   隆泰也是皱起剑眉,道:“朕看过这道折子,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韦书同担心这道折子被别人看见,所以并不敢将想说的话说清楚,只能含糊其辞,让朕明白他有难言之隐。另一种可能,便是韦书同故意将话说的模糊不清,为自己留后路。”   “后路?”   “也许西川的事情另有蹊跷,韦书同担心朝廷会查出其他的事情,所以未雨绸缪,先做好撇清干系的打算。”隆泰冷笑道:“先帝当年派他去往西川,就是让他治理好一方,成为朝廷在西川的眼舌,若是此人明哲保身,做事瞻前顾后,朕看他也没有必要待在西川了。”   “皇上,恕我愚钝,皇上说韦书同也有可能是担心别人看到折子的内容,不敢将实话说出来,那么我有两点不明,第一,韦书同担心谁,第二,他不敢说的实话,又会是什么?”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连堂堂西川刺史对此番黑岩洞事件都有顾虑,不敢说清楚,那么这件事情背后必然是非同小可。”   隆泰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最近西川的事儿一桩接一桩,你不觉得觉得十分古怪?”   “皇上所言极是。”齐宁也轻声道。   隆泰想了一下,才道:“上次急着救人,朕也没有时间多问你,你上次被秋千易挟持而走,西门无痕就派了神侯府的人去了西川,已经开始对黑莲圣教进行调查,这次黑岩洞叛乱,淮南王的意思是黑岩洞与黑莲圣教脱不了干系,正好借着个由头,调兵遣将,将黑莲圣教也一并剿灭。”   “淮南王对于剿灭黑莲圣教似乎一直很热心。”齐宁道:“忠义侯又是什么意思?”   “司马岚之前一直说要证据确凿,那九溪毒王闯入神侯府,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黑莲圣教意图谋反,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隆泰道:“卢霄在兵部已经开始制定围剿黑莲圣教老巢的计划,不过目下正值深冬,西川地势险要,黑莲圣教的巢穴在崇山峻岭之中,所以即使要打,也要等到开春之后。”   齐宁微微颔首,轻声道:“不过秋千易声称京城疫毒与他无关。”   “所以朝廷还是给了他们时间。”隆泰道:“黑莲圣教既然是江湖势力,朕也和他们讲讲江湖规矩,神侯府的人会去黑莲圣教,让他们交出秋千易,如果秋千易自缚进京请罪,黑莲圣教也能找到并交出在京城传播疫毒的真凶,朝廷或许还能对他们手下留情,否则......就算疫毒与他们无关,但是他们不遵朝廷之命,那也等同于造反无疑。”   齐宁道:“皇上英明。先礼后兵,也可显出皇上的皇者气度。”顿了一下,才道:“不过黑莲圣教那帮人,桀骜不驯,未必会配合朝廷。”   “那就怨不得朝廷了。”隆泰道:“西川什么时候都乱不得,但凡有一丝动荡,必定要迅速剿灭。”随即笑道:“是了,还有二十来天便是除夕了,你准备给朕敬献什么?”   齐宁张了张嘴,额头冒汗,道:“皇上,恕臣直言,应该是......应该是皇上赐给臣东西吧?”   “朕刚登基,这是朕登基之后过的第一个年,你不想着孝敬朕,还要朕赏你东西,真是好大胆子。”隆泰故意沉下脸道:“罢了,朕也不用你的东西,你也别让朕赏东西,两不相欠。”   齐宁心想老子还没瞧见这么抠门的皇帝,嘿嘿一笑,低声问道:“皇上,其实臣府里最近还真缺银子用,大过年的,手上没银子就没底气,皇上能不能先借点银子用一用?”心中暗想,你他娘的还欠老子五百两黄金,估计今生都没希望了。   “哦?”隆泰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你别当朕不知道,朕问你,从窦家要了五千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宁心知此事隆泰迟早都会知道,笑道:“窦连忠巧取豪夺,我只是从他那里拿些银子来花花。”   “你胆子倒不小。”隆泰道:“打着朕的旗号,还说要收银子准备祭天,老实交代,总共收了多少银子?”   “皇上,真没多少银子。”齐宁苦着脸道:“加起来也没有一万两银子。”   “好啊,一万两银子你还嫌少。”隆泰笑骂道:“朕手里都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朕可告诉你,前两代锦衣侯都是廉洁奉公,你小子可别砸了锦衣侯府清廉的招牌。这些银子,就当是朕赏你的。”顿了顿,才冷笑道:“小小一个户部尚书,动辄成千上万两银子,他们窦家还真是生意兴隆。”   “皇上,我可听说京城有一半的生意和窦家有关系。”齐窦两家水火不容,有此良机,齐宁当然不忘记给窦家上眼药水,“那个窦连忠只不过是窦馗的儿子,没有任何官身,可是用起银子来那可是一掷千金。”   隆泰想了想,才道:“朕知道了。”又道:“你眼下的事情,是要给朕将黑鳞营训练出来,有什么事情,都要过来向朕禀报。”   “遵旨!”齐宁道。   “对了,那面金牌在哪里?”隆泰道:“朕给你的金牌,你还没有交还给朕。”   齐宁心想这小皇帝还是想到了这一茬,上次去往神侯府,隆泰给了他金牌,方便审讯阿瑙,齐宁拿了那面金牌,一直都不曾交换,此时隆泰说出来,只能将金牌交了出来。   出了宫,齐宁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径自往兵部衙门去。   重建黑鳞营,装备粮饷自然是少不了,虽然装备兵器以及粮饷都是从户部拨银子,但军方通常都是直接与兵部交涉,从兵部领取装备钱粮,并非直接向户部索要。   黑鳞营已经开始筹建,但齐宁手上没有一件装备,也没有一分钱粮,自然是先要往兵部去交涉。 第二九八章 丑话在先   齐宁到了兵部衙门,自报身份,立刻被请入衙门之内,到了兵部大堂,兵部左侍郎卢霄已经迎上前来笑道:“侯爷,有什么事情派个人过来知会一声,哪里用得着侯爷亲自前来。”说笑间,将齐宁迎入大堂内,送了茶水上来。   兵部尚书是金刀侯兼任,只是金刀侯年事已高,这几年很少往兵部衙门来,卢霄虽然是兵部左侍郎,但兵部诸事,俱都是由他来打理。   “侯爷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黑鳞营的事情?”落座之后,卢霄倒也没有太多寒暄,开门见山笑道:“我还要在这里向侯爷贺喜呢。”   他虽然面带笑容,口称贺喜,但语气之中却也没有多少贺喜的意思。   齐宁心知当年齐家后来居上,取代澹台家成为了大楚第一武勋世家,这当然会让澹台家对齐家心生仇视。   卢霄是金刀侯旧部,自然是维护金刀侯一派的利益,对锦衣侯齐家显然也不会有太大的好感。   双方泾渭分明,齐宁知道即使多寒暄几句,也不会让双方关系有什么改变,含笑道:“卢大人也知道,本侯奉皇上旨意,重建黑鳞营,千头万绪,可是说到底,还是要卢大人多多照应才好。”   “好说,重建黑鳞营也是朝廷大事。”卢霄微微颔首:“齐大将军当年建下黑鳞营,所向披靡,与血兰军一战,慷慨壮烈,让我等既是钦佩也是遗憾。侯爷,不知黑鳞营的驻营是否已经选定?”   “京城以南的鸡冠湖边上,有黑鳞营旧址。”齐宁道:“据说那里都还齐备,只是老旧一些,回头工部派人过去修葺,应该很快便能用上。”   卢霄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知道侯爷这两天应该会过来商议,正想着在何处安置黑鳞营,本来还觉着鸡冠湖的旧址太过破旧,侯爷未必看得上,现在侯爷自己提出来,也算是解了我一大愁烦。”   齐宁笑道:“有劳卢大人挂心。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装备钱粮之事。”   “我知道我知道。”卢霄点头道:“不过侯爷也知道,黑鳞营的甲胄与其他各营不同,需要专门制造,而且需要一大笔银子,户部那头先要拨出银子来,兵部这边才好安排制作,这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筹备,所以不能急在一时。”   齐宁点头笑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特制的甲胄,自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今日前来,倒也没有想让兵部立刻将甲胄送去。不过黑鳞营的战马、钱粮以及棉衣还是要即刻准备。”   “哦?”卢霄端起茶盏,拿着茶盖抚了抚茶末,才慢悠悠道:“战马一时半会也凑不齐太多,前线打仗,各大马场的马匹几乎都被征走,兵部这边也没有多少马匹可调。棉衣我可以派人催找户部,不过有多少,我也不敢打包票,至若粮食,等到兵营那边修好,可以派人先送去一部分。”   齐宁皱眉道:“黑鳞营以骑兵为主,训练的就是骑射功夫,若是没有马匹,如何训练?”   “侯爷稍安勿躁。”卢霄笑道:“明年七八月份,从各大马场会抽调战马过来,到时候我第一个就往黑鳞营送过去。”   “如此说来,还有半年光景才能得到战马?”   卢霄放下茶杯,道:“我知道侯爷新官上任,难免雷厉风行,做事希望迅速办成,只是有些事情性急不得,若是没有三年秦淮大战,莫说一千匹战马,就是三千匹,对兵部来说,也不会是什么难事。”顿了顿,才老气横秋道:“无论是战马装备,还是钱粮,各部之间都要互相配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   齐宁道:“如此说来,黑鳞营大可以等到明年七八月份再开始训练。”   “倒也不是这样说。”卢霄笑道:“侯爷大可以先招募兵丁,练练基本功夫,根基纯熟了,以后再练起来就事半功倍了。”   齐宁叹道:“卢大人,我过来其实不是与你商议,而是过来领取所需的马匹装备,你这一下子推到了明年七八月,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侯爷放心,兵部这边,会尽快去办。”卢霄笑呵呵道:“是了,侯爷,有一件事儿,我倒想请教。”   “卢大人客气了,不知有何指教?”   “侯爷觉着西川那边,是否该出兵剿灭?”卢霄盯着齐宁眼睛:“黑莲圣教猖狂无比,而且还要联络苗疆七十二洞作乱,若不趁早剿灭,后患无穷。”   齐宁笑道:“我现在只想着练好兵,至若西川,太过遥远,你们这些朝中重臣自有主张,我还真不好掺和。”   “侯爷谦逊了。”卢霄道:“当年锦衣老侯爷便是在西川建功立业,威震天下,西川可是锦衣齐家的福地。”身体微微前倾,“侯爷,兵部这边已经开始制定出兵的方略,既然要平定苗人之乱,自然不能拖泥带水,非但要调集众多兵马,而且还要在士气上先行震慑他们。”   齐宁道:“卢大人的意思本侯不大明白!”   “侯爷,锦衣老侯爷当年伐蜀,威震天下,便是到了今天,锦衣侯的威名在西川依然是人人敬畏。”卢霄含笑道:“侯爷可想过领兵出征,带兵剿灭苗人之乱?”   齐宁一怔,心想这老家伙怎地会想到让自己领兵?面上却还是淡定自若,笑道:“卢大人,是黑莲圣教之乱,黑莲圣教虽然是苗人所建,但代表不了所有的苗人,所以不能说是苗人之乱。咱们在这里说说无妨,若是传扬出去,让西川那头知道朝廷将黑莲圣教之乱定为苗人之乱,苗人七十二洞不想反,那也要被朝廷逼反。”   卢霄一愣,随即尴尬笑笑,道:“侯爷所言极是,是我疏漏了。”   齐宁暗想你这老东西掌管兵部多年,说话滴水不漏,怎可能会轻易在我面前疏漏?心想难不成这卢霄还真的希望通过黑莲圣教引起整个苗人之乱?   他其实一直在好奇,按照段沧海所言,淮南王其实和金刀侯并不算是一路人,可是此番在出兵西川的事情上,双方竟然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齐宁心知要让这两路人马保持如此微妙的默契,必然是在出兵西川之事上有着相同的利益,可是一时间他却颇有些想不通,围剿黑莲圣教,甚至引起苗人之乱,对淮南王甚至是金刀侯会有怎样的好处?   “侯爷,恕我怠慢了。”卢霄起身来,道:“兵部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侯爷的事情我记在心上,若有消息,派人告知侯爷,恕我不能奉陪。”   齐宁也起身来,道:“兵营修好之后,还望卢大人这边将所需物资尽快送过去。户部的难处和兵部的难处,本侯不懂,本侯只知道奉旨练兵,所以还望卢大人能够全力配合。”顿了顿,语气倒也不客气:“今日与卢大人在这里心平气和商议,等到了时候,物资欠缺,只怕也轮不到本侯来说话,而是黑鳞营近千将士们说话了。”   今日卢霄一开口,齐宁就知道这老家伙对黑鳞营的重建可能要从中作梗,金刀澹台家的人,当然不愿意看到锦衣齐家能够顺利做成事情。   齐宁知道,与这样的人物含糊其辞虚与委蛇,很可能话都说了,事情却是毫无进展,既是如此,干脆先将丑话说在前头,至少能给对方一丝警醒。   卢霄微皱眉头,也不多言,只是拱手道:“公务繁忙,侯爷请恕不送!”转身便走。   齐宁冷笑一声,也不在兵部多耽搁,刚出了兵部大门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道:“侯爷!”   齐宁一怔,回头瞧过去,只见几名乞丐正凑上前来,当先一人有些熟悉,想了一下,笑道:“你是刘轻舟?”   那乞丐正是齐宁多次见过的刘轻舟,此人上次被疫毒感染,差点死去,被丐帮送到永安堂,成了第一个被解毒之人。   脸上依然有些许红斑留下的痕迹,却已经不明显,精神十分抖擞,齐宁翻身下马来,刘轻舟已经躬身道:“侯爷还记得小的名字?”   “自然记得,你们怎地在这里?”   刘轻舟道:“是朱雀长老派小的们请侯爷过去吃杯酒,朱雀长老已经在锣鼓巷设下了酒席,要感谢侯爷对丐帮的救命之恩。朱雀长老还说,侯爷日理万机,若是繁忙,我们就一直等着,直到侯爷抽出空闲前去赴宴。”   “哦,那实在是太客气了。”齐宁心里很清楚,丐帮作为江湖上第一大势力,通过这次事件,锦衣侯府与丐帮倒是有了不错的关系,他也知道丐帮耳目遍天下,京城的大街小巷,亦都有丐帮弟子出没,与丐帮结交,倒也没有什么坏处,念及至此,笑道:“正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儿,既然朱雀长老如此客气,我盛情难却。”   刘轻舟欢喜道:“多谢侯爷赏脸,侯爷,请!”   ---------------------------------------------------------------------------------   ps:感谢lingday老兄弟再次破费,感激不尽,感谢风中求静dyd、楼台烟雨s、江湖上的传说、anson88882、骑着萌猪戏、鲲鹏宇宙、晟世计然诸位兄弟的捧场! 第二九九章 朱雀令   齐宁跟着刘轻舟等人到了锣鼓巷,他来过这里,这是丐帮鬼金羊分舵总坛,对此处倒也算熟悉。   进到那座宅子内,一群人早已经在等候,齐宁刚一进院子,便见到朱雀长老率先上前来,拱手道:“侯爷。”   神侯数人也都上前来,白圣浩和上官凌风皆在其中,齐齐行礼,异常的恭敬客气,白圣浩低着头,惭愧道:“侯爷对丐帮的大恩大德,丐帮没齿难忘,若不是侯爷相助,我丐帮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诸位不必如此客气。”齐宁心知要和这帮草莽江湖中人接触,若是循规蹈矩,双方都会拘谨,笑道:“我听说这里有酒吃,朱雀长老,你可不是在唬我吧?”   “哈哈哈哈......!”众人听得齐宁一开口就说起吃酒,顿时都哈哈笑起来,朱雀长老抬手道:“侯爷请,老叫花子虽然没有多少银钱,可是大伙儿东讨西要,凑了一桌酒席,菜不好,酒可有的是。”   众人又是一番大笑,这才簇拥着齐宁进屋。   丐帮虽然帮规森严,但平时都是兄弟相称,长老和低末弟子在一起吃肉喝酒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倒不像别的帮派上下有别,泾渭分明。   今日齐宁前来,朱雀长老自然是在座,除此之外,白圣浩和上官凌风以及另外三四名鬼金羊分舵的主要人物也都在场,因为知晓刘轻舟和齐宁十分熟悉,今次倒是让刘轻舟也在桌上相陪。   刘轻舟入帮虽然有些年头,但是在鬼金羊分舵并不属于领导阶层,虽说平日里也和白圣浩等人吃肉喝酒,但是如此正规场合,和堂堂大楚帝国的侯爷坐在同一个桌上,那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朱雀长老谦虚说菜不好,可是上了桌,菜肴却是一盘接一盘地送上来,满满放了一桌子。   虽然众人一直想要感谢齐宁,派了人去请齐宁,但平心而论,齐宁毕竟是帝国的侯爵,谁也没有把握齐宁一定会来丐帮分舵赴宴,今日齐宁屈尊降贵,竟然并不在乎身份,而且是单人匹马前来,这让丐帮众人感激之余,心下也都是大为钦佩。   “侯爷,这一杯酒,老叫花子是代替丐帮鬼金羊分舵众兄弟感谢侯爷的活命之恩。”朱雀长老端杯道:“若非侯爷出手相救,鬼金羊分舵大祸临头,白舵主,你的性命可也是侯爷所赐。”   白圣浩已经端杯站起身,道:“侯爷,白某先不谢侯爷,这杯酒是向侯爷赔罪。前番侯爷好心来救我丐帮,白某不识好歹,对侯爷出言不逊,现在想来,真是惭愧,这杯酒白某喝了,还望侯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记在心上。”一饮而尽,干脆痛快。   齐宁笑道:“白舵主,你这杯酒若是赔罪,我可不和你喝了。”   白圣浩一愣,齐宁笑道:“你是江湖中人,与我初次见面,若是没有一丝防备,那反倒不对。而且我向来喜欢恩怨分明之人,有话明里说来,总要比背后捅刀子强上千倍?白舵主,我当你是朋友,你若是赔罪,这酒还怎么喝?”   众人倒想不到齐宁年纪轻轻,心胸却如此豁达,顿时更为欢喜,白圣浩二话不说,拿起酒坛给自己斟上酒,捧起道:“侯爷将白某当朋友,白某虽然汗颜,但侯爷都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做侯爷的朋友,侯爷,这杯酒,就当是咱们交朋友的见面酒。”   他喝酒很是痛快,又是一口饮尽。   齐宁见此人豪气干云,心下倒是很为欣赏,端酒起身道:“好,白舵主.......这酒,我就一口干净。”亦是一口饮酒。   众人见齐宁年轻,但喝酒却也是十分豪爽,毫无身为堂堂锦衣侯的架子,都是拍手笑道:“侯爷这酒量,我们只怕都及不上。”   朱雀长老笑道:“侯爷不嫌弃咱们这些叫花子,愿意和咱们做朋友,既然是朋友,总要有礼相送。”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鸟雀形状,似乎是用木头雕刻而成,雕工精妙,色泽纯黑,送到齐宁面前:“侯爷请收下!”   齐宁接过在手中,入手很轻,触手光滑,又不像是木头,疑惑道:“这是......!”   “这是我和大伙儿商量之后决定送给侯爷的谢礼。”朱雀长老笑道:“这叫朱雀令,是我南方七宿分舵的令符,非是本帮的大恩之人,绝不会轻易相送。”   “朱雀令?”   朱雀长老解释道:“侯爷身份尊贵,本来也是用不上,不过这朱雀令有一桩用途,便是南方七宿分舵的弟子见到朱雀令,都能够给侯爷跑跑腿,侯爷日后若是有什么跑腿的活儿,只要遇上南方七宿分舵的弟子,有朱雀令在手,都不会抗命。”   齐宁吃了一惊,才知道这小小的朱雀令却是非同小可。   朱雀长老乃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统御丐帮南方七宿分舵,在丐帮地位不可谓不高,他亲自相送朱雀令,可说对齐宁是以诚相待。   “朱雀长老,这朱雀令我万不能收。”齐宁立刻送回去,“这是你们丐帮要物,我.....我实在不好收受。”   “侯爷不必推辞。”朱雀长老笑道:“老叫花子知道侯爷是在想什么,侯爷放心,这朱雀令并无侯爷所想的那般重要,无非只是让我帮中弟子跑跑腿而已,丐帮弟子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耳目众多,有了朱雀令,侯爷日后想要打听什么事情,就会方便得多。”哈哈一笑,道:“侯爷若是想用朱雀令调动丐帮弟子打架斗殴,那可做不到。”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齐宁心知朱雀长老开玩笑间,实际上已经是将朱雀令的用途说得很清楚。   朱雀令可以让丐帮弟子帮忙打探消息,但是想要利用朱雀令调动丐帮弟子为己所用,那却是办不到。   可是仅仅能够让丐帮弟子为自己打探消息,就已经是了不得的用途,天下皆知,丐帮弟子分布在大街小巷,普天之下,论起耳目之多,消息之灵通,江湖之上,无出丐帮。   齐宁犹豫一下,见众人都瞧着自己,哈哈一笑,道:“却之不恭,好,这朱雀令我先收下,朱雀长老,你什么时候想收回去,说一声就好。”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便在此时,却从外面匆匆进来一人,在朱雀长老耳边低语两句,众人顿时都静下来,朱雀长老皱眉道:“神侯府的人来了。”   白圣浩冷笑道:“他们来做什么?来看我丐帮的笑话吗?朝廷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忽地意识到齐宁在边上,顿时有些尴尬。   朱雀长老起身道:“白舵主,你来接待。”看向齐宁,道:“侯爷,您看.......!”   “神侯府的人过来,我不好与他们相见。”齐宁也起身来,“可有地方先回避一下。”   朱雀长老道:“侯爷随我来。”领着齐宁转到堂后,与正堂大厅不过一墙之隔,这才轻声道:“侯爷要不要听听神侯府前来所为何事?”   “这......方便吗?”齐宁其实还真想知道神侯府这时候跑到鬼金羊分舵来做什么,但却还是装模作样道:“这是丐帮内事,我似乎不好插手。”   朱雀长老笑道:“侯爷是我丐帮的朋友,神侯府找过来,也算不得什么密事。”听到外面已经传老脚步声,朱雀长老当下收声。   齐宁凝神细听,很快就听到有脚步声进了大堂,随即听到白圣浩声音道:“原来是曲校尉,不知曲校尉前来有何贵干?”声音颇有些冷淡,与对待齐宁判若两人。   齐宁知道白圣浩恩怨分明,看来是对神侯府很有意见。   却听到一个声音笑道:“白舵主,看来曲某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诸位都在喝酒吗?”   “叫花子的性命低贱,大难不死,自己犒劳自己,曲校尉,要是不嫌弃我们邋遢,要不要一起喝两杯?”白圣浩淡淡道。   齐宁已经听出声音是神侯府的贪狼校尉曲小苍。   却听得曲小苍笑道:“白舵主,不知贵帮的朱雀长老可在此处?我有要事要与朱雀长老相商。”   “对不住了,朱雀长老事务繁忙,曲校尉若有什么急事不能和我商量,也可以先告诉我,回头我再转告长老。”白圣浩道。   曲小苍哈哈笑道:“白舵主似乎对曲某有些不满,是否曲某哪里做得不对,让白舵主如此冷淡。”   白圣浩道:“曲校尉误会了,白某劫后余生,感叹人生无常,哪里会对曲校尉有什么不满。”问道:“曲校尉,不知有什么事情?”   曲小苍道:“白舵主既然想知道,那也无妨,不过此事知道的人还是不要太多为好,白舵主可否与曲某单独交谈?”   白圣浩犹豫一下,终是道:“你们先退下吧!”   上官凌风带着众人退下之后,齐宁又听到屋门被关上,大堂内顿时冷冷清清,只听得白圣浩道:“曲校尉,这里只有你我,有什么话尽管说。”   齐宁心下疑惑,暗想曲小苍搞得神神秘秘,还要和白圣浩单独谈话,却不知道究竟是何秘事,见到朱雀长老气定神闲,当下也凝神细听。 第三百章 铁血文   曲小苍道:“白舵主,你可知道此番在京中下毒之人究竟是谁?”   “哦?”白圣浩道:“曲校尉难道已经查到真凶?”   齐宁心下也是一凛,心想难不成神侯府真的找到了真凶?只听曲小苍缓缓道:“真凶确实已经找到,而且神侯府判断,此番对方下毒的目标,并不是针对朝廷而来,确实是针对你们丐帮。”   白圣浩沉声道:“是谁?”   曲小苍道:“疫毒爆发之后,神侯府经过排查,将真凶锁在了九溪毒王秋千易身上,而且我们还抓到了潜伏在京城中的黑莲圣教门人。”   “当真是九溪毒王下的毒?”白圣浩冷声道。   曲小苍道:“神侯府虽然怀疑是黑莲圣教的九溪毒王,但是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也不会武断地确定最后的真凶,即使我们抓到了黑莲圣教门人,也是要仔细审讯,需得对方招供才能确认。”   “那是否得到口供?”   曲小苍道:“我们正在审讯之时,却突然发生了一桩连我们神侯府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有人进了神侯府劫狱。”   齐宁瞧见朱雀长老脸色微变,心知秋千易闯入神侯府劫狱之事,便是丐帮也并不清楚。   他却有些奇怪,心想调查下毒的真凶,确实是神侯府的职责,可是曲小苍却为何要将此事告之于丐帮?毕竟神侯府被劫,事关神侯府的江湖声望,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白圣浩沉声道:“进入神侯府劫狱?是黑莲圣教中人?嘿嘿,闯入神侯府劫狱,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白舵主,本来此事不好对外张扬,可我不瞒你,我们神侯府从来不曾有人敢擅自闯入,所以难免大意。”曲小苍叹了口气,“这是我神侯府的奇耻大辱,实在难以启口,对方不但救走了犯人,而且......嘿嘿,不提也罢。”   白圣浩显然是大吃一惊,虽说他对神侯府并无什么好感,但是有人闯进神侯府救人成功,这着实让白圣浩心下震惊,立刻问道:“曲校尉,劫狱之人,你确定是黑莲圣教的人?”   “我们已经确定,正是九溪毒王秋千易。”曲小苍道:“本来京中疫毒蔓延,我们不敢一口咬定就是秋千易所为,可是秋千易在神侯府显身,不消多言,下毒的真凶究竟是谁,似乎也就不难断定了。”   白圣浩声音发冷:“就算不是秋千易亲自下毒,也与他脱不了干系。秋千易是黑莲圣教中人,这黑莲圣教自然是幕后真凶。”   “不错。”曲小苍道:“神侯府设立以来,一直都是替朝廷维护江湖秩序,多少年下来,因为神侯府的居中调解,江湖上少了无数的腥风血雨,这一点,白舵主应该不会否认吧?”   白圣浩道:“江湖上多年未起浩劫,与神侯府确实有莫大干系,白某对此并不否认。”   曲小苍道:“白舵主,曲某也知道你为何会对神侯府有意见,你是觉着这次神侯府没有全力救助你们丐帮,是也不是?可是白舵主可想过,疫毒最开始从丐帮引起,你们丐帮没有第一时间告之神侯府,耽搁了时间,等我们得知的时候,疫毒已经开始爆发,神侯府并不是神仙,还没有到有毒必解的份上。”   白圣浩只是冷哼一声,也无多说。   “你们自以为那是丐帮与黑莲圣教的江湖恩怨,将神侯府撇在一旁,酿成巨祸。”曲小苍声音也有些不客气:“说句不好听的,这次事件,你们丐帮也要承担极大的责任。”   “曲校尉是前来问罪的吗?”白圣浩道:“若果真如此,我现在就可以跟随曲校尉前往神侯府,接受你们审讯。”   曲小苍沉声道:“现在并非问责的时候,无论是神侯府,还是丐帮,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   “黑莲圣教在京中下毒,已经破坏了江湖规矩。”曲小苍冷笑道:“当年神侯府就已经颁下了铁血文,各帮各派,只能在规定的范围之内活动,若是将触手伸的太远,就是谋反。白舵主,铁血文颁下不过十六年,你应该对此事很清楚。”   齐宁心中好奇,暗想这江湖铁血文又是什么玩意?   白圣浩道:“不错,江湖铁血文是当年神侯府的西门神侯亲自主持,江湖八帮十六派共同签下的文书。铁血文规定了八帮十六派的势力范围,即使有些帮会同处一个势力区域,铁血文上也有详细的约束,当年八帮十六派都在铁血文上按了血手印,谁若违反铁血文,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好!”曲小苍拍手笑道:“白舵主果然是好记性。铁血文签下之后,十六年来,除了虎鲨门破坏了规矩,侵入了九龙会的地盘,被神侯府率众出手剿灭,便再无一个帮派破坏规矩,也让这十六年江湖太平,各做各的买卖。”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神侯府统御江湖,却是在十六年前就与江湖上的八帮十六派签订了铁血文,就如同朝廷的法律,对于江湖来说,铁血文就是约束他们的律法,细细想来,这西门无痕也确实是非同小可。   齐宁心里很清楚,江湖帮派如同过江之鲤,多不胜数,如果没有律文约束,那就是血雨腥风,可是要想立下律文约束江湖上那些桀骜不驯的豪客勇夫,可说是困难至极,如果没有足以震慑江湖各方势力的威望以及随时可以出手惩戒的实力,想要让江湖各大帮派守着一纸文书循规蹈矩,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是听曲小苍所言,至少在这十六年,很少有人敢挑战神侯府的权威。   神侯府有朝廷在背后撑腰,江湖上任何一个帮会,哪怕是弟子遍天下的丐帮,当然不会有任何一个帮会能在实力之上挑战神侯府,除此之外,西门神侯在江湖上的地位,自然也是非同小可。   仅仅靠武力而没有让江湖豪客们敬畏的威望,也不足以让江湖帮会循规蹈矩。   白圣浩道:“不错,神侯府这些年来,确实做了不少事情。”   “铁血文上说的很清楚,任何江湖势力破坏了既定的规矩,必定要给予严惩。”曲小苍道:“八帮十六派之中,你们丐帮亦在其中,你们丐帮前任萧帮主和我们神侯算是莫逆之交,对铁血文素来是大力支持。”   “曲校尉,白某是个粗人。”白圣浩道:“你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不如痛快把话说出来。你先前也说过,此事本是要找朱雀长老商议,白某的身份显然还不够格,所以你无论说什么,白某都是要向朱雀长老一一禀报,你说的太多,白某记性不好,若有遗漏,到时候不能全部转达,那可就是我的罪责了。”   曲小苍哈哈一笑,道:“好,白舵主果然是痛快。不过白舵主不用心急,曲某总要将事情说明白,白舵主才好向朱雀长老甚至是贵帮帮主禀报。你放心,白某说完,你也不用一字不改禀报,只要将曲某的意思说到就行。”   白圣浩“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江湖太平了十六年,可是现如今有人不想让江湖太平下去。”曲小苍缓缓道:“当年签下铁血文的虽然并非江湖上所有的帮会,但是八帮十六派就已经代表了整个江湖,哪怕有些帮会并无签字,却也要遵循铁血文的规矩。黑莲圣教地处西陲,鬼鬼祟祟,虽然据神侯府所知,黑莲圣教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可是他们窝在群山之中,并无跑出来为非作歹,所以神侯府对他们也素来少有关注。”顿了顿,声音开始变的寒冷起来:“黑莲圣教当年虽然没有签下铁血文,可是和江湖上大多数帮会一样,只要是在我大楚的土地上,就要按照铁血文的规矩办事。”   “曲校尉是想说,黑莲圣教从西川跑到京城为非作歹,已经破坏了铁血文的规矩,所以要让八帮十六派和江湖各大势力遵照当年的约定办事?”白圣浩沉声道。   曲小苍笑道:“我就说了,白舵主是聪明人,明白曲某的意思。不错,神侯有令,黑莲圣教为非作歹,要在江湖上掀起风浪,神侯府和江湖同道绝不能允许有这股势力存在,所以......按照铁血文最后一条所定,八帮十六派,必须全力配合神侯府,剿灭黑莲圣教!”   齐宁虽然对铁血文具体内容知道的不多,但他却已经猜到曲小苍的意思,等到曲小苍最后一句话说完,齐宁心下一凛。   神侯府竟是要联络江湖势力,共同对黑莲圣教动手。   一时之间,齐宁脑中飞转如电,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记得九溪毒王秋千易曾经说过,神侯府被劫事件,其实就是西门无痕设下的圈套,西门无痕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真的要抓到秋千易,其目的,不过是要找到黑莲圣教涉及京中疫毒大案的证据。   九溪毒王闯入神侯府,劫走囚犯,这已经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仅此一项证据,就足以抵过其他一切。   齐宁此前还对秋千易所言将信将疑,今日听到曲小苍所言,心下凛然,只觉得九溪毒王所言只怕是真的,西门无痕设下圈套拿到证据,最终的目的,竟然也是与淮南王等人一般,竟然也是要对黑莲圣教下手。   只是西门无痕做的更是沉稳,并没有口头上叫嚷,而是步步为营。   齐宁心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朝中那几名大臣,会不约而同对地处西陲的一个黑莲圣教如此青睐,都想要置黑莲圣教于死地? 第三零一章 八帮十六派   朱雀长老神色已经变得十分凝重,只是这时候,他自然不好出去。   堂内一片寂静,气氛显得颇有些凝重,片刻之后,才听白圣浩声音道:“神侯府要召集八帮十六派前往西川对付黑莲圣教?”   “不是对付,是剿灭。”曲小苍笑道:“黑莲圣教虽然雄霸西陲,可是集合八帮十六派以及江湖各路豪杰,要铲平黑莲圣教易如反掌。”   白圣浩冷笑道:“曲校尉,八帮十六派天南地北,要集中这么多人,可要耗费不少时间。而且据白某所知,黑莲圣教不比当年的虎鲨门,虎鲨门加起来上上下下也不过两三百号人,可是黑莲圣教却远不止如此。”   “白舵主的意思是什么?”曲小苍缓缓问道。   白圣浩道:“不敢,白某区区一舵舵主,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也无关紧要。”顿了一下,才问道:“曲校尉是否已经派人联系其他各路人马?”   “你们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此事自然先要让你们知晓。”曲小苍道:“接下来神侯府会派人通知八帮十六派。本来朝廷出兵,可以很轻易剿灭黑莲圣教,但黑莲圣教毕竟也是身处江湖之中,江湖事江湖了,神侯也是希望有江湖人士自己解决此事,尽量不要让朝廷卷入进来。”   齐宁心下暗笑,神侯府虽然是打着江湖旗号,但实际上却是彻彻底底的朝廷衙门,神侯府的吏员都是领着朝廷的俸禄,由神侯府牵头江湖势力对付黑莲圣教,也亏曲小苍大言不惭说朝廷没有卷入。   白圣浩并无说话,曲小苍接着道:“今日前来,是希望你将这些事情转告朱雀长老,贵帮的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所以神侯的意思,也还是希望你们能通知贵帮向帮主,神侯随时在神侯府等候大驾光临。”   “白某会将曲校尉的话转告朱雀长老。”白圣浩道:“至若帮主,我不敢保证。”   曲小苍笑道:“那倒无妨,八帮十六派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向帮主迟早也会知道的。”随即听到曲小苍道:“酒菜都凉了,实在是抱歉的很,曲某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会。”   “曲校尉慢走,恕白某不送!”   听到脚步声响,随即又听到开门之声,朱雀长老稍等片刻,这才从后面转出,神情凝重,齐宁跟在朱雀长老身边到了桌边,很快就看到上官凌风和几名帮众进来,关上了大门,朱雀长老沉声问道:“他走了?”   上官凌风道:“已经出门了。”   白圣浩神情也是严峻,轻声道:“长老,你都听见了?”   朱雀长老微微颔首,上官凌风等人还不知情况,白圣浩简单解释一番,上官凌风微微变色道:“神侯府要启用铁血文?”   “侯爷,神侯府声称疫毒是黑莲圣教所为,你觉得如何?”朱雀长老看向齐宁:“秋千易当真在神侯府劫过狱?”   齐宁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神侯府将罪责安在黑莲圣教头上,甚至要召集江湖各路势力共同围剿黑莲圣教,这背后究竟所为何故,齐宁难以想通,而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神侯府与丐帮的交涉虽然诡异,可是自己却还是不好从中多掺和,也不多说,只是微微颔首。   朱雀长老见齐宁点头,神情愈加冷峻。   上官凌风道:“长老,黑莲圣教与我丐帮为敌,此番神侯府正好要联络八帮十六派对付黑莲圣教,咱们自不能错过。”   “错过?”白圣浩淡淡道:“曲小苍亲自前来打前哨,那定是要让咱们丐帮出手,咱们想要错过也不成。”   朱雀长老微一沉吟,才道:“十六年来,江湖风平浪静,没有出太大的乱子,八帮十六派也有十几年不曾聚集在一起,想当年还有个黄山会,江湖各派云集黄山商议江湖大事......!”说到这里,若有所思。   “黄山会是江湖大会吗?”齐宁问道。   白圣浩对齐宁心存敬意,立刻解释道:“侯爷有所不知,神侯府设立之前,朝廷与江湖是两个世界,那时候各帮会也不像现在这样各据一方,互相之间为了争夺地盘,火并仇杀,无日不争,所以一些有识之士定下了规矩,每三年一次黄山大会,江湖各帮会的恩怨,尽量都在黄山会上解决。”   “哦?”齐宁道:“如此说来,神侯府定下铁血文,对江湖来说,也算是功德无量。”   白圣浩淡淡笑道:“侯爷,神侯府当年定下铁血文,确实让江湖风貌为之一变,各帮会都守着自己的地盘,循规蹈矩,十六年来,江湖格局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顿了顿,才笑道:“可是这样的江湖,已经不是江湖。江湖人讲究快意恩仇,哪怕是出身贫贱,若是能有一身本领,也能够在江湖上成就一番事业,开帮立派,不过有了铁血文,这一切也都不可能存在。”   齐宁微微颔首,上官凌风在旁也道:“如今的江湖,就看说够听话,只要遵从神侯府定下的规矩,就能够在江湖上长盛不衰,否则......嘿嘿......!”   朱雀长老忽然道:“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召集南方七宿众舵主前来商议,此外也要尽快告之帮主。白舵主,你安排人手迅速前去通知南方七宿分舵的众舵主,让他们尽快进京。”   齐宁知晓这都是丐帮内部事务,自己不好多掺和,拱手道:“朱雀长老,诸位兄弟,我还有事在身,先且告辞,等回头我再回请众兄弟。”   朱雀长老知道齐宁也是为避嫌,不过齐宁虽然对丐帮有恩,但毕竟也是朝廷中人,齐宁不愿意掺和这其中事情,也是丐帮乐意见到,倒也不强留,拱手道:“侯爷,你是丐帮的大恩人,咱们叫花子别的不懂,但是恩怨分明,他日若有差遣,尽管开口。”   齐宁笑着点头。   白圣浩亲自送齐宁出了锣鼓巷,此时天色尚早,齐宁一路寻思其中的蹊跷,不知不觉中走到一处岔路口,正要往侯府回去,忽地瞥向另一条道路,顺着那条路便可以走到秦淮河边,猛地想到卓仙儿,顿时有些惭愧。   前番在卓仙儿船上发现了疫毒之后,齐宁略作安排,答应会尽快回去瞧卓仙儿,好些日子过去,京中疫毒之危都已经解除,自己却差点忘记秦淮河上还有个卓仙儿。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调转马头,往秦淮河那边去。   卓仙儿夺取花妃之后,有三天时间归属于齐宁,现在三天时间早已经过去,却不知卓仙儿目下如何。   他倒是叮嘱过段沧海,让段沧海派人对卓仙儿这边做些照顾,不要让别的男人登上卓仙儿的画舫,不过这阵子京城乱成一团,却也不知道段沧海是否安派人照应。   到了秦淮河岸,天色尚早,见不到夜里的莺歌燕舞倚红偎翠,秦淮河两边靠岸处,画舫都是停泊在两边,只有到了入夜之后,迎了恩客上船,才会泛舟河上。   不过疫毒之祸刚刚平息下来,许多人都知道秦淮河上是疫毒泛滥之处,所以一时之间,这里比从前倒是清冷不少。   骑马顺着河岸往前缓行,虽然秦淮河上画舫众多,但是每一艘画舫都有自己的特色,尽可能显得与众不同,而且每艘花舫都飘着旗子,也好让人辨识出属于谁的画舫,其实这个时候流连风月也并非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恰恰相反,文人墨客都喜欢在风月之所自诩风流,所以在不少人眼中,出没于烟花之所,反倒是一种风雅。   走了一段路,便瞧见卓仙儿那艘画舫就靠在前面不远处的岸边,催马过去,一眼就瞧见画舫那位管事王祥正站在船头,领着两个人正在清洗画舫的甲板,齐宁骑在马上,冲着船上叫了一声,王祥听见有人叫,回头瞧过来,见到齐宁,先是一怔,立刻跑到船舷边,向齐宁拱手道:“侯爷!”   齐宁骑马在岸边,距离王祥不远,虽然最想知道卓仙儿情况,却也不好第一句话就询问,含笑问道:“你们这边情况如何?是不是都服了解药?”   王祥恭敬道:“侯爷,只有徐干没有撑住......其他人都及时服了解药,也都安然无恙。侯爷,大伙儿都知道,是您代天施药,大家的性命都是侯爷所救,感激不尽。”   “代天施药,自然是皇上的福佑。”齐宁心想那徐干感染太早,没能及时救回来,也是无可奈何,问道:“仙儿姑娘在船上吗?我过来瞧瞧情况如何。”翻身下马来,将马缰绳系在岸边的柳树上。   王祥道:“侯爷,仙儿姑娘几天前就已经不在了。”   齐宁正准备上船,听王祥这般说,怔了一下,皱眉道:“不在了?她去了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王祥道:“仙儿姑娘说是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让我们照看画舫,姑娘的去处,我们也不敢多问的。”   齐宁万想不到卓仙儿竟然不在,皱眉问道:“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她身体没什么事吧?”   “侯爷放心,姑娘身体很好。”王祥道:“姑娘只说离开几天,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小人也是不知,不过姑娘让我们照看画舫,应该这两天就能返回。侯爷要不要上来喝杯茶?”   “那......那仙儿姑娘有没有提起我?”齐宁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个清水出芙蓉般的秀美女子面容,不知为何,得知卓仙儿竟然不在船上,齐宁竟是觉得有些失落。   --------------------------------------------------------------   ps:第四卷开始,沙漠保证,这一卷精彩纷呈,在我的设定中,一定能让大家很过瘾,今天第一更,第二更稍后继续! 第三零二章 覆水难收   王祥一拍脑袋,立刻道:“侯爷恕罪,姑娘临走的时候,确实提到侯爷,而且留下了一份信函。姑娘说侯爷未必会来,如果侯爷不能过来,信函就留在船上,不用送过去,不过侯爷如果来了,一定要将信函亲手交到侯爷手中。侯爷,您稍等,小人去将信函取来。”   其实齐宁对卓仙儿究竟还会不会念着自己也是没有什么把握。   齐宁从来不觉得自己虎躯一震就能让女人死心塌地的对自己至死不渝,他也同样明白,女人的心思本就难以捉摸,而身处风月之所的女人,想要从她们身上获得所谓的真情更是难上加难。   那夜卓仙儿柔情似水,温顺如猫,可是齐宁绝不会因此便会觉得卓仙儿对自己会死心塌地。   王祥很快就从船舱内出来,跳到岸边,双手奉上了一封信函,齐宁接过,甚至闻到从信笺上散发出来的芳香。   他取了信笺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两行诗句。   可爱蝶来风有致,知心人去月无聊!   齐宁微皱眉头,这两句诗词那夜他也听卓仙儿念起过,微一沉吟,将信笺收入怀中,这才笑道:“仙儿姑娘回来之后,你去告诉我一声。”   “侯爷放心,姑娘一回来,小人立马去报。”王祥恭敬道:“侯爷要不要上船喝杯茶?”   “不用了。”齐宁摇摇头,既然卓仙儿不在船上,齐宁也不多耽搁,骑马径自回到侯府。   刚一进门,齐宁不久前新委任的侯府总管韩寿已经迎上来,低声道:“侯爷,六爷过来了,带了不少礼物。”   “六爷?”齐宁奇道:“哪个六爷?”   韩寿忙道:“齐松齐六爷。”   齐宁一愣,瞬间就明白过来,齐家三老太爷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做齐松,一个叫做齐柏,齐宁对齐松倒也有些印象,冷笑道:“他来做什么?三夫人呢?”   “三夫人没有出来见。”韩寿道:“老奴说侯爷也不在府中,可是六爷就是不走,还说要等侯爷回来。”   “是来闹事的?”齐宁一听是齐家三房的人,心里就窝火,如果不是自己横空出世,顾清菡也不知道被三老太爷父子欺负成什么样子,“他现在哪里?”   “就在大堂等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韩寿道:“侯爷,六爷今天看来倒不像是过来闹事的,带着人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过来。”   齐宁冷冷一笑,也不多言,径自到了堂内,堂内静悄悄一片,只见到身形胖硕的齐家六爷齐松正靠在椅子上,头仰躺着,正打着呼噜,却是在这里等着睡着。   齐宁扫了一眼,果见到桌上摆了不少礼品,他缓步走过去,在齐松对面坐下,架起二郎腿,盯着齐松,咳嗽了两声。   谁知道齐松睡得很沉,咳嗽几声,却是没有反应,齐宁没有空和此人多耽搁,猛地一掌拍在边上的案几上,这一拍力道十足,“啪”的一声脆响,齐松睡梦中被惊了一下,差点滑倒在地,手忙脚乱站起来,瞧见齐宁坐在对面,忙整理了一下衣衫,端起边上的茶杯猛灌了一口,这才放下,笑眯眯道:“宁儿回来了!”   “宁儿?”齐宁扯了扯自己身上衣衫,淡淡道:“这是你能叫的?”   齐松却是陪笑道:“是六叔的错,六叔该叫你侯爷才是,哈哈......侯爷最近可好?”   齐宁不假辞色道:“有话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没什么大事。”齐松笑道:“侯爷承袭了爵位,而且还成了黑鳞营的统领,这是我们齐家的荣耀,所以六叔代表齐家的老少爷们过来向你道喜。是了,今天晚上,我们那边设下了酒宴,为侯爷庆贺,侯爷......!”   “且慢!”齐宁抬手,“等一等,你说的我没有听明白。你说我成为黑鳞营统领,是齐家的荣耀,这话又怎么说?”   齐松凑上前来,肥胖的脸上满是殷勤笑容,“侯爷又何必明知故问,黑鳞营是咱们齐家一手打造出来,如今侯爷又当上了黑鳞营统领,这当然是咱们齐家的荣耀,家父.....哦,三老太爷心中欢喜不已,一直都夸赞侯爷有出息呢。”   他口沫横飞,竟似乎忘记不久前齐宁已经与齐家一族一刀两断。   “哈哈哈.....!”齐宁一阵大笑,“这是锦衣侯府的荣耀,不过与齐家没有任何关系。我说齐松,你年纪也不算太老,怎地这么快就得了健忘症?锦衣侯府与齐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就算是沿街乞讨,那也不是齐家的耻辱,我飞黄腾达,也不是齐家的荣耀,你可听明白?”   齐松却毫无尴尬之色,依然笑道:“侯爷,你这是说哪里话。上次也就是闹个玩笑,齐家那里真的会和锦衣侯府一刀两断,都是血脉相连,打着骨头连着筋,无论如何也分不开的。”指了指桌上那一堆礼物,“你看看,那都是三老太爷吩咐我们置办的,都是好东西,这是三老太爷和我们的一番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能值多少银子?”齐宁瞟了一眼。   齐松一愣,随即咧嘴笑道:“不多不多,不过千八百两银子还是要的,都是自己家人,侯爷也不要嫌少。”   “少是少了一点。”齐宁道:“上次你们将江陵的赋税都窝藏在你们那里,我派人去拉回来,你们还是扣留了五百户的赋税,比起这么点银子,你们还是落下不少。”   齐松一怔,顿时有些尴尬。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一个说话算话。”齐宁缓缓道:“看在老侯爷和大将军的份上,那五百户赋税,就算是给你们那位三老太爷养老之用,不过也就到此为止,本侯已经说过,锦衣侯府与齐家一刀两断,那么从今以后,自然也就用不着贴补你们。”淡淡一笑,道:“我也听说了,这些年,你们三房在京城做了不少买卖,家财殷实,比我们锦衣侯府都要混得好,区区五百户赋税,你们也是瞧不上的。”   齐松忙道:“侯爷,这......哎,都是一家人,还是不要伤了和气。今天过来,其实我也是替他们过来赔罪,之前大伙儿言语有些冲撞,可是......,说到底,还不都是为了齐家这个大族的前程。”   “覆水难收的道理,你多读两本书就应该明白吧?”齐宁此时反倒不骄不躁,笑呵呵道:“六爷,东西嘛,你留下就行,人嘛,可以走了。”   齐松张了张嘴,眼中显出一丝怒色,却还是竭力压制住,勉强笑道:“侯爷,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不过你多少也给咱们一些面子。你飞黄腾达,到最后,不还是要家里的人帮忙不是,外面的人,又怎能比家里人稳当?”   齐宁感觉齐松话里有话,微笑道:“六爷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今天过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这个......!”齐松见齐宁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冰冷,不禁凑近一些,腆着脸道:“侯爷,其实.....其实是有点小事想麻烦你,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你一抬手一句话的事情。”   齐宁“哦”了一声,笑问道:“何事?”   齐松忙道:“你还知道福儿吧?就说我家那小子,两个月前刚满十六,已经是长大成人了,聪明好学,从小就喜欢打个拳踢个腿,哈哈,还喜欢读兵书,你可不知道,他有时候读兵书能读到半夜,比起我这个做老子的,那是胜出百倍。”   齐宁瞬间明白过来,瞥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总不是想让你的儿子进黑鳞营当兵吧?”   齐松立刻眉开眼笑道:“是是是,还是你明白六爷的心思,不错,福儿一看就是可造之材,见到他的人,没有一个不夸的,他也是你兄弟,六叔听说黑鳞营要招募人手,正好让福儿跟你到军中去历练历练,有他帮着你,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哈哈哈,也不用一开始给他们大官,给他个能管百来个人的小官就成,以后立了功劳,再慢慢提升。”   “你想让你的儿子进黑鳞营参军?”齐宁笑眯眯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你可想好了,进入兵营之后,可不是儿戏,一切都要按照军法来,由不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那是那是。”齐松只以为齐宁答应,欢喜不已:“六叔就知道你通情达理,我这就回去告诉福儿,让他准备准备,以后你就多照应着。”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齐宁悠然道:“黑鳞营军规之中可说了,上阵杀敌,将领必须冲在最前面,谁要是畏敌不前,格杀勿论。还有,黑鳞营建立之后,我觉着留在兵营练兵进展缓慢,所以会拉到前线去,要么用北汉人练手,要么找些匪患剿灭,淮河那边大战刚息,匪患众多,正好可以去练一练,既然是真刀真-枪,到时候难免会死一些人,你可做好准备?”   齐松脸上笑容顿时僵住,“还.....还要上阵杀敌?”   齐宁冷笑一声:“怎么,你以为让你儿子当兵,是升官发财?”站起身来,“虽然锦衣侯府和你们齐家再无瓜葛,但是你若想送儿子来当兵,我一视同仁,也不会排挤他,不过真要上了前线,是死是伤,你也做好准备,若有真本事,或许真的可以平步青云,嘿嘿,如果只是一个废物,你非要送去当兵,就是让他去送死,我说六爷,你可要三思啊。”   ------------------------------------------------------------------   ps:有人问我这本书到底是历史还是武侠,老书友是不会问的,知道我一向的风格,既然有人问到,那我就告诉你,本书是架空历史武侠,国与国的争霸有之,朝堂的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有之,江湖的恩怨情仇有之,风月美人的儿女情长有之。   今日第二更送上! 第三零三章 棋语   六爷齐松脸上肌肉抽动,看上去异常的僵硬,勉强笑道:“他是你兄弟,你.....你总不能看他去送死。”   “黑鳞营每一个人都是我的兄弟。”齐宁淡淡道:“要让你家福儿真的历练出来,每次厮杀,都要冲在最前面,你要是放心,随时将他送过来,否则以后就不要再提此事。”顿了一下,才道:“还有一句话我要说清楚,他要真是进了黑鳞营,我可以将他当兄弟看,否则锦衣侯府与你们齐家没有什么干系,以后不要说什么家人兄弟那一套。”   齐松神情尴尬,只能道:“那......那我再好好想一想。”瞅了桌上那一堆礼物,终是垂头丧气离开。   他前脚刚走,顾清菡便已经从侧门进来,到门前瞅见齐松离开,没好气道:“这时候有认起亲来了。”   齐宁笑道:“趋炎附势,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   顾清菡扭着腰肢到边上,轻声道:“当初大将军在世的时候,他们就一直想要进到军营里升官发财,都被大将军一口回绝。这帮人不学无术,吃喝嫖.....嫖赌样样精通,在军营里都撑不上一天。”   “三娘放心,他们真要有想进军营,我保证一天就能让乖乖离开。”齐宁哈哈一笑,问道:“段沧海他们去了哪里?”   “哦,他们说是去招募人手了。”顾清菡丰满的臀儿搁在椅边坐下,“黑鳞营还有好几十个旧部,段沧海的意思,将那些老兄弟全都拉回来,只要能将这些人全都找回来,黑鳞营的魂魄就在。”   齐宁道:“我听说那些人都被安置到各处,许多都已经升官,愿意回到黑鳞营?”   “我也不知道。”顾清菡轻声道:“段沧海倒是信心满满,他说那些人虽然各奔东西,但无论到了哪里,心里还惦着黑鳞营,只要黑鳞营重建起来,他们就算丢下高官厚禄,也一定会返回来。”轻叹一声,道:“我琢磨着也没那么容易,黑鳞营都已经......已经多少年不存在了,未必谁都会记在心里。”   “那倒也是。”齐宁微微点头,随即轻轻一笑,道:“不过许多事情也是因人而异,有些人记不住,有些人却是会牢记心里,就像我,有些事儿一旦烙在脑海中,那是时时刻刻想着念着,说什么也忘记不了。”说话间,却是瞧着顾清菡那张都能挤出水的白皙嫩脸。   顾清菡却觉得齐宁似乎话里有话,瞟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正似笑非笑瞧着自己,心下一跳,脸上微烫,但她还是尽力表现没听明白什么,淡淡道:“当年大将军为了设立黑鳞营,耗费了许多心血,你......你将心思全用在上面,不要杂七杂八乱想,总能做出一番成就的。”   齐宁何其聪明,当然也听得出顾清菡话里有话,呵呵一笑,问道:“三娘,今天没什么事吗?好像很清闲?”   “哟,非要我一刻不停地忙碌你才开心?”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风情万种。   “不是不是。”齐宁忙笑道:“刚好我也没什么事情,不如咱们下棋吧?”   这个时代的娱乐自然不可能和后世相提并论,十分贫瘠,齐宁忽然提出要下棋,顾清菡有些意外,感到十分诧异。   顾清菡出身地方豪绅,自幼也是锦衣玉食,琴棋书画倒也是样样精通,棋艺也是不弱,只是婚嫁之后,要管理一大家子,还真没有时间闲情逸致,偶尔空闲一些,无非画几幅画而已,已经多少年不曾下棋。   本来她最近对齐宁一直心存戒备,那天晚上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知道两人的关系已经十分危险,齐宁那晚既然敢那般做,谁也不敢保证再有一丝火星,真要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时刻都是提心吊胆,白天倒还敢和齐宁见见面,要是天色一黑,那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和齐宁单独待在一起。   这种事儿,偏偏不能向任何人提及一个字,只能自己小心提防着。   其实齐宁对她的追逐,多少还是让顾清菡心里有些发慌,可是内心深处,虽然明知道不能和齐宁有任何的进展,却偏偏又觉得异样刺激,如有如无地时不时撩动着她的心弦,这让她既感觉有一丝丝兴奋,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只是她更清楚,自己既然进了齐家的门,齐家三爷既去,自己又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那么后半生也就完全指望在齐宁身上,两人同住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一直闪闪绰绰,关系只怕会越来越僵。   齐宁自然也是看出顾清菡对自己躲躲闪闪,这样子下去也是不成,有心想要缓和一下关系。   两人各有心思,顾清菡犹豫了一下,却是嫣然一笑,问道:“你会下棋吗?”   “自然。”齐宁听到顾清菡语气松动,心下微宽,笑道:“不过我可不敢和三娘下围棋,我知道三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和三娘下围棋,那是自取其辱。”   顾清菡迷人的眼眸一转,眼波流动:“不下围棋?那你会什么?”   齐宁哈哈一笑,道:“待会儿和你说。”   偏厅就有专门的棋室,并不算很宽敞,但布置的十分雅致,古意盎然,顾清菡留了心眼,不敢和齐宁单独待在棋室之内,叫了一名丫鬟在旁边服侍,有这样一名丫鬟陪在旁边端茶倒水,顾清菡心下便安稳许多,寻思齐宁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当着丫鬟的面对自己胡来。   “咱们不下围棋,下五子棋。”齐宁端起黑子盒,将白子盒推到了顾清菡面前。   顾清菡今天穿着一袭白色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碟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勾勒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浅绿色的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材窈窕,气若幽兰。   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首饰,用一支银簪挽着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显得清新美丽典雅极致,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美而不失丝丝妩媚。   齐宁眼眸从顾清菡脖子上划过,见顾清菡并没有佩戴自己送给她的心坠项链,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顾清菡这样聪慧成熟的美少妇,当然知道一旦佩戴那条项链的含义,若是真的当着齐宁的面戴上那条项链,那心意便不问自明,这种时候顾清菡对齐宁是躲之不及,哪里还可能当面将那条项链戴出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齐宁明显感觉最近这几天顾清菡的衣着比从前严实不少,不过饶是如此,那凹凸有致丰腴起伏的身材无论穿上什么衣裳都无法掩饰,虽然领口也是紧紧的,但那丰满挺拔的酥胸还是将胸前衣襟撑起。   “五子棋?”顾清菡嫣然一笑,明艳动人,“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奇妙的想法呢,围棋你不是三娘对手,五子棋照样不成。”   五子棋发源很早,据说早在尧造围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   “我先来。”顾清菡如白玉般的青葱玉指捻起一颗白子,率先就要放在棋盘上,却被齐宁伸手拦住,只见齐宁笑眯眯道:“三娘,你既然棋术比我高,就该让着我,让我先下,男人总应该主动一些,你说是不是?”   他微笑瞧着顾清菡,顾清菡却不示弱,道:“我是你三娘,你是我晚辈,晚辈自然要听长辈的话,长辈说不行,那就不行。”   边上那丫鬟有些发晕,心想不就是下个棋吗,有必要争这先手后手。   顾清菡不由分说,已经将白起按在了棋盘上,齐宁无奈,只能收回手,叹道:“三娘,有些游戏,不分长辈和晚辈的,你看看,我手里的黑子和你手里的白子,只是颜色不同,并无大小,既然对弈,也就不能再论大小了。”   “谁说的?”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长辈就是长辈,晚辈就是晚辈,棋子虽然一样,可是执子之人的身份都要想明白,而且玩游戏,就要守规矩,要是破坏了规矩,游戏就玩不下去。”   齐宁哈哈一笑,道:“这是咱们两个人玩的游戏,不用去守别人定下的规矩,我们说怎样的规矩,就是怎样的规矩,谁也管不着。”将手中黑子按了下去,“就像咱们落子,我让着你,你就可以先下。”   顾清菡低头看棋盘,也不看齐宁,淡淡道:“开局谁占先手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走。你的棋艺还嫩得很,火候还差得远,我下棋除了你三叔,可没有输给别人过。”   “我知道三娘棋艺很厉害。”齐宁微笑道:“正面进攻,未必能成,不过要赢棋的法子很多,正面进攻不成,还会有其他法子。”   顾清菡摇摇头,微抬头,迷人眼眸微微一挑,瞧了齐宁一眼,道:“我下棋可不是进攻,以守为攻,我这边是铜墙铁壁,固然金汤,除了你三叔当年赢过我一次,没有人能赢我半步。你要是认输,现在还来得及,否则你无论花多大力气,也只是白费力气。”   -----------------------------------------------------------------------------------   ps:感谢书友39287146、剧毒歪歪、yz_lam1975、猛禽出动、斩落青春、张膑、喜欢望着你@百度、布衣一路有泥@百度、葱花27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三零四章 白影如魅   丫鬟在旁边睁大眼睛,只觉得侯爷和三夫人说话就是有水平,两人都只各自落下了一颗子,就说什么进攻防守,三夫人更说防守固若金汤,可是怎么看也瞧不出如何固若金汤了。   顾清菡随手又放下了一颗白子,齐宁紧贴在旁边也跟了一颗,依然含笑道:“固若金汤?三娘,你可听说普天之下有攻不破的城池?”一手托着下巴,却是盯着棋盘:“这天下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就看攻城的人决心如何,只要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哪怕是铜墙铁壁,也终会有破绽。”   “不可能。”顾清菡有些气恼道:“攻城的人决心再强,可是守城的人只要下定必死之心,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咬着红唇,瞟了齐宁一眼:“反正我......我一定是死守城池,决不让你靠近过来。”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悠然道:“三娘,你已经出现破绽了,洞门大开,我不想进去也不成了。”说完,一颗黑子便要按下去。   顾清菡瞅了一眼棋盘,这才发现自己和齐宁说话之间,齐宁竟然已经四子斜线,自己落下的棋子却因为心神不宁而乱成一团,此时齐宁无论在哪一端放下棋子,都是轻松取胜,眼见得齐宁黑子要放下来,心下一急,竟是双手捂住棋盘,急道:“不行不行,这.....这不算......!”   齐宁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怎么不算?我可没耍赖,步步为营,你要输了,便要耍赖不成?”   顾清菡脸颊发烫,扒拉两下,将棋子打乱,这才道:“我顾着和你说话,所以......反正不算,再来一局。”   “三娘,你说你防守固若金汤,可是我几句话一说,你就方寸大乱。”齐宁盯着那张白里透红的俏媚脸蛋:“这幸亏只是下棋,万一是别的事情,你岂不是束手就擒?”   顾清菡狠狠瞪了齐宁一眼,道:“我什么时候束手就擒,我.......!”斜睨了边上丫鬟一眼,微微缓和一下情绪,才道:“我就是一不小心,才被你趁了一次空子,可是我反应及时,并没有被你取胜。有了一次教训,就知道你的心思,加倍小心,多加提防,自然就不会有问题。”   “三娘如此自信?”   “不信可以试一试。”顾清菡冷哼一声,已经清理好棋盘,重新放下了一颗白子,抬头挑衅般看着齐宁。   齐宁嘿嘿一笑,活动了一下双臂,道:“三娘,咱们可说明白,你失误一次,我没有一攻到底,可是也仅能反悔这一次,有第二次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到时候可别又像现在一样耍赖反悔。”   顾清菡洁白的贝齿咬着丰润红唇,抬手撩了腮边一绺秀发,全神贯注地盯着棋盘,专心致志下起棋来。   顾清菡本来就善于下棋,对五子棋也是十分熟悉,认真起来,还真是不好对付,两人你来我往,互相之间都没有给对方机会,无论是齐宁还是顾清菡,都是聪明机敏之辈,一旦全神贯注,互相之间都还真难找到对方的破绽。   片刻之后,棋盘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棋子,黑白相间,交织如网。   “三娘的棋艺果然了得。”齐宁忍不住赞叹道。   顾清菡这才露出一丝得意之色,唇边带着笑意:“怎么样?我就说我的防守是铜墙铁壁,你绝没有机会的。”   “那倒不见得。”齐宁托着下巴,盯着棋盘道:“三娘,你看这黑白两子互相交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然暂时还没有分出胜负,可是已经连在一起,分也分不开了。”瞅了顾清菡那迷人的面庞一眼:“只要连在一起,机会迟早都能出现,就看耐心足不足了。”   顾清菡蹙起秀眉,俏脸上满是烦恼之色,忽地站起身,有些恼怒道:“不下了。”   丫鬟有些奇怪,暗想三夫人今天的情绪真是古怪,不是和小侯爷说得好好的,怎地突然就发恼了?而且三夫人平日里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很少发脾气,更不曾见她对小侯爷发过脾气,今天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   齐宁不急不躁,笑道:“三娘是认输了吗?”   “我什么时候输了?”顾清菡没好气道:“没输没赢,最多也就是个平手,反正也不会让你占到什么便宜。”   “三娘如果现在离开,就等若是将棋局交到了我的手中。”齐宁握着一枚黑子,悠闲自得:“这整盘棋局为我所控制,我想怎么下就怎么下,必胜无疑。”   “你......!”顾清菡气道:“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反正......我不管了......!”一跺脚,气呼呼地扭着腰肢离开,丫鬟见状,急忙跟了过去。   齐宁看着顾清菡摇曳生姿的丰腴身影,嘴角含笑,自言自语道:“你的耐心终究是及不上我。”扫了一眼棋盘,按下黑子,笑道:“我赢了!”   一天下来,齐宁倒也有些疲乏,晚上用过饭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内,将剑图拿出来又看了一遍,这些剑图的招式他都记在心中,每过一遍,便牢记一分。   迷迷糊糊之中,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感觉身上有些寒冷,睁开眼睛来,屋内的油灯还亮着,只是窗户竟不知什么时候打开。   齐宁一怔,皱起眉头,立马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每次进屋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关好门窗,如果没记错的话,窗户已经关死,绝不可能自己打开,可是此刻那窗户明显是敞开着,冬夜寒冷,一阵阵冷风从窗外往屋内灌入,也难怪自己深更半夜被冻醒。   猛然之间,齐宁身体一震,霍然扭头,却瞧见不远处的椅子上竟然坐着一个人,大吃一惊,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一团白影十分显眼,齐宁方才迷迷糊糊也没看清楚,此时瞥见,只觉得那团白影如同鬼魅一般,可齐宁知道那绝对不会是鬼。   他心中暗骂,这锦衣侯府到底成了什么地方,难道是菜市场,怎么是个人就能悄无声息跑到自己屋子里来。   这要是对方心存恶意,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他心下懊恼,但却还是保持冷静,仔细看了看,那人却已经抬起头来,对着齐宁微微一笑,看到那张脸,齐宁更是惊骇万分,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上次不告而别的白衣人。   他好心让白衣人共乘车马,甚至还请白衣人一同吃了一顿,可是半道之上,这家伙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即消失不见,留下了一条心坠项链。   齐宁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这人,却想不到他会突然之间出现在自己的房内。   “是......是你?”齐宁不禁往前凑了两步,看向白衣人的手,那双晶莹如玉的手上,竟然拿着自己之前看过的剑图。   他脸色微变,这剑图乃是自己的秘密,从不当着别人的面看,记得昨晚看完之后,自己还收在了床头枕头下面。   “还给我!”齐宁心下着恼,暗想这家伙竟然如此不懂规矩,如幽魂一样进入自己的房间不说,竟然还偷拿自己的剑图。   齐宁感觉自己的胆子确实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半夜三更一个诡异的影子出现在你房间,只要是个人一定是魂飞魄散,齐宁觉着自己没有叫出声来,而且还能保持冷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窗外冷风吹进来,桌上油灯的灯火闪动,映在白衣人那白皙如雪的精美脸庞之上,更显得温润如玉。   白衣人浅浅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明艳照人,将剑图放好,推了过来。   齐宁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伸手将剑图一把抓过来,这才问道:“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纯粹是在问废话,那边窗户敞开着,白衣人当然是从窗户进来。   果然,白衣人抿嘴一笑,抬手指了指窗户。   齐宁见对方神情温和,不似有什么歹意,而且对方如果真要对自己动手,自己根本无法醒过来。   他犹豫一下,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你......你半夜三更跑到我房里,又想做什么?”灯火之下,见到白衣人肌肤水嫩,眼波迷人,终是忍不住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你难道不害怕?”   白衣人闻言,眉头一紧,眼中显出一丝厉色,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缓缓站起身来。   此人能够悄无声息跑到自己房中,连自己都不曾有丝毫察觉,齐宁便知道此人的武功必定极高,自己上次恐怕是看走眼了。   见他忽然站起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说话,却只见到那白衣人身影骤然一晃,齐宁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发现那白衣人已经与自己近在咫尺,那精美的五官和白皙的面庞,就在自己眼前。   “你干......!”他还没说完,便感觉脑后一紧,眼前随即一阵发黑,心中暗骂一句,便什么知觉也没有。 第三零五章 氤氲隐龙   齐宁迷迷糊糊之中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又感觉自己宛若身在云端。   浑身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却感觉耳边风声呼呼,自己的身体竟真的在动,眼角余光瞥见身边一个白色的影子,自己却是全身都无法动弹。   齐宁心下大惊,此时倒也已经发现,自己全身裹着一条毛毯,毛毯提在白衣人手中,白衣人宛若一片白云在飘荡。   他不知道此时身处何处,亦不曾想到这白衣人武功竟然如此了得。   “喂.......!”齐宁不知自己是否能说话,开口叫了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害我?”   确定自己依然可以说话,齐宁这才微微宽心。   那白衣人并不理会,四下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齐宁感觉白衣人停下脚步,随即手腕一翻,已经将齐宁直立起来,随即扯开那毛毯,右手食指连点数下,并无碰到齐宁身体,可是齐宁却清晰地感觉到数道劲气打进自己的几处穴道之中,正自吃惊,却忽地感觉本来有些僵硬的身体一阵轻松,肌肉顿时都松弛下来,却已经能够动弹。   白衣人背负双手,带着淡淡笑容凝视着齐宁,齐宁心里本来窝火,可是看到此人面若春风般的笑,竟是发不出火来,只能道:“你到底搞什么鬼?”   白衣人并不说话,目光移开,齐宁顺他目光瞧过去,脸色骤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是站在一处屋顶之上,脚下是琉璃瓦,居高临下望过去,只见到灯火辉煌,宛若繁星灿灿,灯火之中,屋瓦金光灿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四周的宫殿楼阁竟然是看得异常清楚,甚至能够俯瞰一队队身着甲胄的兵士正在巡逻。   齐宁脸色骇然,猛然间明白过来,失声道:“这......这里是皇宫?你......你带我进了皇宫?”   这一惊可说是非同小可。   如果说此人能够悄无声息进入自己的房间已经算很了不得,那么带着自己竟然跑到皇宫内苑来,那简直是耸人听闻了。   子时已过,深更半夜,皇宫之内倒也寂静,宫中的守卫虽然巡逻严紧,可是谁又会抬头向宫殿屋顶去看,白衣人居高临下俯瞰,却是没有任何人发现。   高处不胜寒,齐宁衣裳单薄,站在高处,寒风一吹,他身体虽好,却也是感觉浑身发冷,虽然知晓这白衣人似乎是个哑巴,并不会说话,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带我到皇宫来做什么?”   白衣人扭头看了齐宁一眼,浅浅一笑,忽地伸手抓住齐宁手臂,齐宁本想挣脱,可是见得白衣人脸上并无恶意,而且那双眼眸如同水波般清澈,微一犹豫,已经感到身体轻飘飘而起,竟是被白衣人带了起来。   齐宁对这个世界已经颇为了解,心知那些本来存在于传说中的高深武学在这个时代确实存在。   他当然也知道,这个世界,有一身卓绝轻功的高手也是大有人在。   可是这白衣人亮出轻功来,却还是让他吃惊不小,他相信有些顶尖的轻功高手或许真的可以在楼阁殿宇之中飘荡自如,可是白衣人一手拉着自己,依然能够如同白色的云朵一般飘荡起来,其轻功当真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白衣人足下在琉璃瓦上轻点,却没有一丝声响,每次点出,都能够飞出数丈之远,宛若神仙一般。   风声呼呼,白衣人在皇宫的殿宇之间轻盈如云,穿过数道宫殿,齐宁实在不知道这白衣人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这白衣人速度极快,齐宁甚至来不及观察四周的夜景,忽地心下一惊,暗想此人深更半夜潜入皇宫深苑,该不是想要对隆泰小皇帝不利吧?   他心里正自寻思,猛地却觉得身体一沉,低头一看,白衣人竟然已经从一道高墙飘然落下,那高墙有数丈之高,换作普通人,若是陡然跳下,不死也要残废,可是这白衣人手拉一人,竟是轻飘飘地落下,白衣人固然安然无恙,齐宁亦是没有丝毫受伤。   忽觉得凉风拂体,隐隐听到水声响起,冬夜之中,竟是闻到了一股子淡香味道。   齐宁心下疑惑,白衣人已经松开手,步伐轻盈往前行,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跟在后面,白衣人的速度看上去并不快,可是齐宁跟在他身后,无论怎么加快步子,始终和那白衣人差着一段距离。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刻正穿行在一片竹林之中,方才闻到的淡香味道,似乎就是从竹林散发出去,这深宫内苑之中,竟是给人一种山林野外之感。   越往前行,只见得乔松修竹,苍翠蔽天,层峦奇柚,静窈萦深。   齐宁暗暗称奇,隐隐知道这里应该不是正宫殿,很可能是御花园一类的地方,建邺京城本就庞大无比,座落其中的皇城亦是宫宇重重,只怕连久居皇宫之内的人也无法洞悉皇宫之内的每一个角落。   他心下奇怪,这白衣人似乎对皇宫十分熟悉,实在不知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跟在那白衣人身后,只觉得那白衣人宛若一片白云,飘逸如仙,尚未穿过竹林,先前听到的水声便越加清晰起来,等走出竹林,前面顿时开阔起来,迎面不远处出现一座十几丈高的假山,一道片练也似的银瀑从上面倾泻而下,注入下面的一处池塘里,池塘的底部应该是另有泄水通道,所以瀑布虽然注水其中,池塘却并不溢满。   这处池塘呈椭圆形,面积不小,池塘上面,飘荡着一层氤氲雾气,如梦似幻,站在池塘边上,甚至让人忘记如今正是凛冬时节,从那池塘之中,似乎向外弥漫着温暖气息。   白衣人背负双手站在池边,与那氤氲雾气似乎融为一体,此时再看去,雾气如梦,白衣如幻。   白衣人扭过头来,瞧了齐宁一眼,唇边依然带着浅笑。   “兄.....兄台,你到底想干什么?”齐宁不仅靠近一些,满腹疑云,“你大半夜带我跑到皇宫来,该不会只是为了看看这池塘吧?”   白衣人笑意更浓,竟是微微点头。   齐宁额头冒冷汗,苦笑道:“你要看池塘,天下间比这里更漂亮的池塘多得是,你冒这么大的险,只为看这池塘,实在是不值。”左右瞧了瞧,好在这里并没有护卫巡逻,叹道:“我知道你武功很高,可这里是大楚的皇宫,高手如云,一旦被人发现你擅闯皇宫,你可知道后果?双拳难敌四手,你武功再高,还真的以为能够逃出去?”   白衣人忽地仰起脖子,笑的更是欢愉,可是并不发出声音。   “艺高人胆大,我服你。”齐宁竖起大拇指,平心而论,他对这白衣人的武功固然是钦佩异常,但此人的胆识更是让齐宁钦佩,试问这天下间,有几人敢擅闯皇宫内苑?齐宁摇摇头,苦笑道:“可是你要进来看池塘,也没必要带我进来吧?你不知道我的喜好,其实我对这些根本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哎,白兄,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上次对你不错,你真的没必要连累我,你武功这么高,真要被人发现,搞不好还真能跑掉,我呢?”   白衣人不骄不躁,背负双手,含笑饶有兴趣地看着齐宁。   “算了算了。”齐宁发现自己说了老半天,白衣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像看自己演独角戏一般,干脆一屁股在池塘边坐下,“你老兄尽管看,看够了送我回去。”   白衣人这才扭过头,看向池塘。   池塘上面被氤氲雾气所笼罩,齐宁目力再好,也只看到池塘边缘的潭水,池塘中间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齐宁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来。   却忽然见到白衣人身影一晃,还没等齐宁看明白,白衣人飘逸如仙的身形竟然已经飞进到氤氲雾气之中,瞬间就被雾气所吞没。   齐宁一愣,瀑布砸在池塘的水响声,也让齐宁无法听出白衣人的动静,他皱起眉头,愈发觉得这白衣人的行径着实古怪。   好在此人的目标似乎真的只是皇宫之中的这处池塘,并非是要对小皇帝不利,这让齐宁多少宽心。   他固然不希望小皇帝受到伤害,但却也是为自身着想,如果白衣人真是带着自己过来行刺小皇帝,自己一旦被人发现,只怕要被误认是刺客的同党,锦衣侯府必将面临灭顶之灾。   忽然之间,却见迎面一片水花从雾气之中飞溅过来,齐宁皱起眉头,正要躲开,便在一瞬间,却见从那雾气之中有一活物往自己这边逼近过来,虽然色泽洁白,但明显不是白衣人,齐宁吃了一惊,二话不说,向后一个后翻,从池塘边翻开,再抬头时,只见一条白色巨蟒从雾气之中探出了半截身子,蟒头竟然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口吐蛇信,露出了锋利的牙齿,恐怖至极。   齐宁半跪在地上,一时间呆住,他万没有想到,这池塘之内,竟然藏着一条白色巨蟒。   -----------------------------------------------------------------------------------   ps:感谢弧线的摇篮兄弟舵主捧场,感谢风中求静dyd、迷啊糊兄弟的破费! 第三零六章 乾元真经   巨蟒口吐蛇信,齐宁惊骇之间,只见到白衣人也已经从氤氲之中显出身形,身在半空之中,足尖在蟒头一点,身若轻燕,飘落到岸边。   那巨蟒却已经尾随而至,眨眼间便已经到了白衣人身后,白衣人并不回头,只是一只手掌向后面轻轻一拍,并无其他动作,齐宁便见到那条巨蟒猛然间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只是扭动几下,半截身子在岸上,半截身子在水中,竟是不再动弹。   齐宁目瞪口呆。   白衣人这一手功夫当真是惊世骇俗。   白衣人瞧见齐宁脸上显出惊骇之色,浅浅一笑,竟是向齐宁招了招手,齐宁站起身来,心有余悸,此时更想知道这白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往前走出一步,问道:“你.....你杀了这条白蟒?”   白衣人一怔,随即含笑摇头,在白蟒边蹲下身子,白皙的手掌轻轻抚在白蟒身上,他样容绝美,气质如仙,此时手抚白色巨蟒,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齐宁不由小心翼翼往前靠近了几步,见到那白蟒一动不动,忍不住在边上也蹲下身子,瞅着白衣人问道:“你用的是什么武功?怎么这白蟒被你一招就制服了?”随即笑道:“原来你到皇宫,是为了这条巨蟒。”   白衣人微微颔首,含笑瞧着齐宁。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条巨蟒?”齐宁疑惑道:“深宫内苑,宫殿如云,便是久居宫里的人也会迷路,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白衣人笑了一笑,竟是开口道:“我到过这里!”   他这一开口,齐宁大吃一惊,自他认识这白衣人之后,白衣人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齐宁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这一开口,才知道白衣人竟然能够说话,呆了一下,不禁道:“你......你会说话?”   白衣人笑颜如花:“我告诉过你,我不能说话吗?”   他声音轻柔,颇有些清脆,齐宁听他声音,之前还只是狐疑,此刻却完全可以确定,这白衣人果真是个女子。   “没有,是我误会了。”这样一个绝色丽人,哪怕武功再恐怖,却也不会让齐宁有害怕之感,笑道:“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   “废话无益,何必浪费气力?”白衣人轻笑道,她笑起来两边唇角微微上翘,形成巧妙而美丽的弧度,与她那绝色容颜配在一起。   齐宁抬手摸了摸下巴,才问道:“你说你来过这里?你到底是什么人?对了,这白蟒是被你打昏了?”   白衣人微微点头,忽然之间,右臂抬起,齐宁还没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身上几处穴道似乎有东西打入,想要做出反应,可是便在这眨眼之间,自己全身又是不能动弹,他心下有些恼怒,冷声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衣人却并不理会,伸出一只手掐住齐宁腮帮,将齐宁的嘴巴打开,齐宁还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竟然已经合不上,更别提还能说话了。   他眼珠子转了转,满是怒色,白衣人理也不理,左手抬起,中指向内弯曲,大拇指压在中指指甲上,随即轻轻一弹,“噗”的一声,竟是在那白蟒身上弹出一个窟窿来。   齐宁不知道这白衣人究竟意欲何为,苦于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瞧着。   面对九溪毒王秋千易,齐宁虽然不是对手,却也不可能毫无还手之力,可是这白衣人出手的动作匪夷所思,而且手法诡异,齐宁莫说还手,就是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心里此时已经明白,自己是遇上了绝顶高手。   只见到白衣人抬起右手,五指微弯曲,陡然之间,只见到从那白蟒身上的血窟窿内,一道血柱竟是爆射而出,直往那白衣人掌心过去,齐宁瞪大眼睛,却见到白衣人手腕忽然一翻,那道血柱尚未碰到白衣人掌心,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拐了个方向,猛地往射向了齐宁张开的口中。   齐宁大惊,苦于半点不能动弹,连合拢嘴巴也是不能,心中只想着:“这女人究竟要搞什么鬼?”   那血柱射入齐宁口中,顺着喉咙呛下去,齐宁根本无法阻止,满口血腥之味,想吐出去也是不能。   白衣人手上不停,再次从那血窟窿之中吸出血柱,连续三次,往齐宁口中灌入了满口蟒血,齐宁呛得几乎要窒息,那白蟒的血液腥味极浓,无可奈何之下,硬是被白衣人灌入了三大口蟒血。   齐宁心中怒骂不止,这时候又见到白衣人再次从白蟒那血窟窿吸出蟒血,这一次却并没有继续往齐宁口中灌入,而是自己食饮白蟒之血,她动作优雅,哪怕是吸血这等骇人之事,做起来却也是唯美至极。   “原来她到皇宫里来,是为了吸食白蟒的血液。”齐宁这时候恍然大悟,见她动作熟练,而且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心知她确实不是头一次来,想来以前也是在这里吸食过白蟒之血。   陡然之间,齐宁心下一凛,便记起前不久吸人鲜血的青铜将军。   京城之前连续有人被吸食全身的血液,变成了人干,难不成竟与眼前这绝美女子有干系?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否定。   那青铜将军虽然轻功也是极其了得,但是外形轮廓与眼前这白衣人完全不同,一眼就能从身形上判断出绝不是同一个人。   白衣人吸入三大口蟒血之后,身形陡然一闪,宛若幽灵一般,却已经到了齐宁身后,齐宁正自惊诧,却感觉身后劲风忽起,随即便感觉白衣人一掌拍在自己的背心,一股浑厚的内力震动齐宁身体,齐宁心下惨然,心想老子这娘们竟然要下毒手了。   只是那股内力虽然浑厚,齐宁却并没有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正自诧异,白衣人竟是双掌连续拍出,从肩头一直到脊椎尾骨处,前后竟是拍了十余掌。   最后一掌拍下来,齐宁便感觉胸腔陡然间发烫起来,那白衣人却已经飘然到了自己身前,盘膝坐在自己对面,两只白皙的手掌齐齐拍出,正按在自己胸口丹田处,齐宁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意欲何为,却已经感觉到从白衣人的掌心之中有两股真气直接冲入到了自己的丹田之内。   他丹田之内储存的内力颇为浑厚,那两股真气闯入到丹田之后,登时和自己体内的真气发生剧烈的冲突,炙热无比,就似乎有一团熊熊烈火在自己胸口灼烧一般,说不出的难受,只想张口呼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真如身受千般折磨、万种煎熬的酷刑。   齐宁喊不出声,脑中只想着胸口那团火焰赶紧离开,无处发泄,只能圆睁双眼,只见白衣人神情从容淡定,但脸色比之先前要苍白许多,如同一张白纸,双眸却是冷峻异常。   便在胸口几乎要炸裂开来的时候,忽然感觉白衣人那两股在自己胸腔冲撞激荡的内力陡然间收回去,非但如此,便是自己丹田储存的内力也迅速向外倾斜而出,如同洪水般喷薄出去。   这样一来,他胸口那股火烧之感顿时便大大减弱。   他身体虽然舒适许多,可是心下却是骇然,暗想这白衣人难道也懂得六合神功,竟是要将自己体内的真气尽数吸走?   真气源源不断顺着白衣人手掌过去,齐宁虽然口不能言,但是眼睛却还能看的清楚,只见到白衣人那张苍白的脸一瞬间竟是变得通红起来,宛若在脸颊上涂满了胭脂,疑惑之间,却忽然感觉到本来已经被抽走的内力竟是再次从那白衣人手掌之中灌入进来。   他不知道白衣人究竟要搞什么鬼,只能忍受。   内力一回来,那种火热灼烧之感便即升起来,身体又变得难受异常,而白衣人本来通红的脸颊再次变得苍白。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忽听到那白衣人缓缓念道:“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此为乾元真经!”   齐宁一开始没听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听到最后“乾元真经”四字,心下一凛。   那股炙热感不但让他胸腔难受至极,便是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眼前甚至有些泛花,几乎要昏阙过去。   便在难以支撑至极,却又感觉到白衣人再次将自己体内真气抽过去。   如同方才一样,白衣人脸色又由白变红,在她那光洁的额头上,竟是溢出汗珠子来。   正当齐宁好受一些,白衣人却又将内力再次灌入齐宁体内,口中再次念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六位时成......乃利贞,此为乾元真经!”   只是片刻之间,往来反复竟然有七次之多,而每一次内力灌注回来,齐宁便感觉那种烈火灼烧感越来越强烈,头昏脑涨,几欲昏迷,可是每一次快要昏厥之时,白衣人就似乎有感觉一样,将内力抽走,让齐宁缓过来。   到得白衣人第八次将内里灌注过来之时,齐宁已经瞧见白衣人的脸色不再苍白,反倒是变得红润粉嫩,肌肤似乎更加的细腻白皙,吹弹欲破,晶莹剔透,而白衣人来回重复的那段话,齐宁竟也已经记了下来。   这一次内力似乎比之前数次涌入的更为迅速,齐宁只感觉胸腔充斥着一种撕裂感,头晕目眩,眼前陡然间一黑,便此昏厥过去,人事不知。   ------------------------------------------------------------------------------------------   ps:今日第一更,第二更十二点左右更新。前面有一张“棋语”,有朋友反应看不了,因为昨天纵横技术部除了一点小故障,已经修复,如果还无法看到,大家可以试一下先将本书从书架删除,然后再加入书架,这样就可以阅读了,能看的就不用了。 第三零七章 大铁锤   齐宁悠悠醒转之时,立马坐起身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竟是躺在锦衣侯府自己的床榻上,身上竟然还盖着棉被,桌上的油灯早已经熄灭,而那面本来打开的窗户,此时也已经被带上。   齐宁皱起眉头,想到什么,扭身掀开枕头,发现剑图完好无损就在枕头下面,缓缓放下枕头,抬手摸了摸脑门子,昨夜与白衣人的遭遇清晰无比,甚至自己最后是因何昏厥都是一清二楚,难道那一切只是在做梦?   他双手捧在嘴边,哈了两口气,一股血腥味道冲入鼻孔,正是那白蟒之血,这时候确定,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并非做梦,是确有其事。   他掀开被子瞧了瞧自己身上衣衫,还是昨晚那身,微一沉吟,明白过来,想是自己昨夜昏迷之后,被白衣人送了回来。   胸口那种灼烧感倒是荡然无存,齐宁运了一下内力,和平日也并无差别,体内真气的增长和削弱,齐宁如今到已经能够感受出来,感觉内力并无削弱,也并无增强,他有些疑惑,昨晚白衣人来回反复调动内力,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搞什么鬼。   好在内力并无削弱,齐宁倒是微宽了心。   他双臂枕在脑下,却是满腹疑问,心想那白衣人对大楚皇宫如此熟悉,这当然不是普通人,而且白衣人肌肤水嫩,容颜绝美,气质飘逸脱俗,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此人难不成与大楚皇族有什么牵连?   莫说是普通人,便是朝廷里的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也不可能对皇宫那般熟悉。   那人饮下白蟒之血,却又是何故?   想到白衣人莫名其妙说出的那段话,齐宁到现在也还是清晰记得,却不知其中究竟是何意思。   寻思之间,竟是迷迷糊糊睡着,等再醒来之时,早已经是日上三竿,起身招人过来洗嗽一番,韩寿已经过来禀道:“侯爷,卓先生派人过来问侯爷什么时候有空,抽时间去琼林书院一趟。”   齐宁心想这阵子忙昏了头,差点忘记书院那头,自己如今是琼林书院礼聘的先生,也答应卓青阳有时间就过去说教一番,上次过后,已经很有些日子没有过去照面。   当下脑中便想起小瑶清秀面孔,心里竟有些担心。   苏紫萱在琼林书院一张自己的出身,气焰嚣张,自己上次当众狠狠教训了一番那个刁蛮大小姐,也不知道苏紫萱是否怀恨在心,趁自己不在,将怒火都发泄在小瑶身上。   他心里牵挂起来,也就不耽搁,吃了早饭,径自往琼林书院去,进了书院,先到那竹屋之中见到了卓青阳。   这一次前来,卓青阳的态度热情许多,齐宁还担心自己在演武场当众折辱了卓青阳的弟子江随云,卓青阳会不会心生不满,自始至终却没听到卓青阳谈起江随云一个字,而且态度温和,这才宽心。   随后到了琼林居那处精舍,书院的姑娘们都已经在等候,对于齐宁的到来,大部分姑娘还是显得十分的欢喜,齐宁进到书堂之内扫了一眼,瞧向角落处,想看看小瑶,却只见到那里空空如也,小瑶竟是不在书堂之内。   他皱起眉头,立时去看苏紫萱,却发现连苏紫萱也已经不在。   “怎么有人没有过来?”齐宁咳嗽两声,背负双手问道:“苏紫萱去了哪里?还有,小瑶怎么也不在?”   一名长相清秀的姑娘立刻道:“齐先生,小瑶已经好久没有到书院来,好像家里有事情,紫萱......紫萱她方才还在书院,不知道去了哪里。”   齐宁被琼林书院礼聘,书院上下自然早已经知晓,所以称呼齐宁为先生。   齐宁听这姑娘一说,有些诧异,心里却也明白,苏紫萱避而不见,显然是不想见到自己,或许是因为害怕,更或许是因为反感,反正齐宁也不想看到苏大小姐那副嘴脸。   可是小瑶竟然不在,这让齐宁大感意外,心想小瑶和她母亲相依为命,家中有事,难不成是她母亲有什么状况?想了一下,才问道:“哪位同学知道小瑶家里出了何事?”   姑娘们面面相觑,大部分人没有说话,唯有少数几个人低着头。   齐宁一瞧就明白状况,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那姑娘旁边同伴扯了扯她衣襟,又指了指正向书堂外面走去的齐宁,那姑娘一怔,但还是起身来,出了书堂。   到了院内,齐宁回头见那姑娘有些紧张,温言道:“你不用紧张,我就是问问你小瑶的状况。”   姑娘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小瑶有多久没来?”   姑娘犹豫一下,才道:“上次先生离开之后的第二天,小瑶就没有再到书院来,听说先生派人.....派人去找过,也没什么消息。”   齐宁一怔,皱眉道:“第二天就没有来?是苏紫萱从中作梗?”那时间十分敏感,齐宁瞬间就想到可能是苏紫萱从中作梗。   姑娘忙道:“我......我不知道。”显得十分紧张。   齐宁神情冷峻,问道:“那你可知道小瑶住在哪里?”   姑娘摇了摇头,见齐宁目光锐利盯着自己,忐忑不安道:“我不知道,不过.....不过有别人知道。”   齐宁道:“你去打听一下小瑶的住处,我在这里等你。”   姑娘不敢耽搁,急忙回去书堂询问。   齐宁心中只觉得小瑶没能到书院来,与苏紫萱绝对脱不了干系,想到苏紫萱很可能是因为自己才迁怒于小瑶,顿时对小瑶心生一丝歉意,这时候也没有心思给学生们讲课,亦没有时间去找苏紫萱问个明白,只想先找到小瑶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那姑娘片刻就过来,告诉了小瑶住处,齐宁道:“待会儿你和卓先生说一下,我有急事先走,回头再过来。”也没时间去和卓青阳招呼,径自离开书院,往小瑶住处去。   小瑶住在清水巷子,说是离书院不算太远,不过齐宁对清水巷子究竟在何处并不知晓,沿途打听,倒也是一路找到清水巷子口。   建邺京城虽然是座古城,但已经扩建不少,总体来讲,还是延续了等级传统的格局差别,皇城居于城中偏南,近皇宫附近都是些官办衙门,朝中重臣所在,锦衣侯府便是在皇宫东边,距离皇宫不远。   无论是天子还是重臣,不管他们爱不爱百姓,却都离不开百姓爱的供养,所依一座古都,自然还是少不了数目庞大的贫贱百姓。   京城北边主要是商家云集之地,坊中有巷,京城北门属于京城的正门,每日里人流量最多,所以北城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帝都的脸面,一进城来,街道宽敞,商铺林立,便给人一种繁花似锦之像。   北城居住的多是家资殷实但地位普通的商人以及有手艺的匠工之家,真正贫瘠的百姓,大都是聚集在西城。   琼林书院地处东城,而清水巷也是在东城。   东城的情况最为复杂,既有朝中官员的府邸,亦有诸多书院,文人会馆以及歌伎乐坊也大都分布在东城。   北城最为热闹繁华,而东城包罗万象,各色人等都融在其中。   清水巷子是东城上百条巷子之一,巷内倒也有零散几家店铺,不过远及不上北城热闹,而且生意看上去也都很是清淡。   齐宁在巷内找人打听了小瑶所住的屋子,倒也是容易打听出来,得知是巷子最深处的一家,骑马往巷内深处过去,忽瞧见前面有十来个人正堵在巷内,探头探脑往里面瞅,更有人小声议论着什么,翻身下马来,牵马上前去,听到马蹄声,有人回头看了一眼,见齐宁锦衣玉带,还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知道不是一般人,不由扯了扯边上人,示意让开道路。   齐宁往前瞧过去,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两三个人站在一间屋子门前,一人手中拿着一只铁锤,论起来正往门前的一张木桌砸下去,几锤子下去,那张桌子已经是支离破碎。   清水巷子两边大都是一门两间的房舍,都不算很宽敞,开门一间是正堂,边上一间是房间,只开着一扇窗户。   齐宁有些奇怪,见众人虽然在看热闹,却并无人敢靠近,那边几人都是人高马大,气焰凶狠。   “前面出了什么事?”齐宁客气询问边上一名年过半百老人,“怎么大白天在这里砸东西?”   那老汉摆摆手,低声道:“这位公子,别管闲事,不能过去,是要债的,三天两头就过来......,哎,孤儿寡母,就是可怜。”   “孤儿寡母?”齐宁心下一凛,“那户人家是不是小瑶家?”   “小瑶?”老人道:“不错,那姑娘好像是叫小瑶,怎么,公子认识?”他还没说完,却见到齐宁已经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绳,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只瞬间就已经到了那间屋前,声音冷厉:“谁想死,尽管砸下去!”   他骏马冲过来之时,已经引起那三人注意,都是瞧过来,手拿大铁锤之人也是停了手,见到一名少年公子骑在马上,厉声呵斥,先是一怔,随即却都笑起来,竟似乎根本不在意齐宁锦衣玉带样子,一人上前来,笑道:“怎么,是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这人一张马脸,要演反派都不必化妆,定然是本色演出,另两人一高一胖,高个子的手里抡着大铁锤,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   ps:感谢锦衣盟主阿毛574老兄弟再次破费,感激不尽,感谢秋日采薇、猛禽出动、爱知源、凉夢o、葱花27、布衣一路有泥@百度、美妙的旋律0诸位兄弟的破费,感谢投下月票的兄弟姐妹们,鞠躬! 第三零八章 赌局   齐宁冷笑一声,翻身下马,也不看那几人,径自往屋里去。   边上就有人要阻拦,那马脸却颇有些狡诈,虽然对齐宁并不畏惧,但齐宁明显身份不简单,还是伸手拦住,并没有轻举妄动。   齐宁进到屋内,只见到屋里一片狼藉,许多东西都已经是支离破碎,屋内一个角落里还摆着花架,却也已经被拉倒,花架上摆放的几盘花草,都已经被砸碎在地上。   齐宁皱起眉头,转身刚要进屋,迎面却有一人拦住,手中竟然拿着一把匕首,横在身前,齐宁顿了一下,瞬间便看清楚,拦在身前的却正是小瑶。   小瑶一身浅绿色的衣裙,虽然一看就是粗布料子,但是让小瑶显得干净清爽,只是这丫头一脸的倔强之色,看清楚眼前出现的是齐宁,怔了一下,失声道:“侯......是......!”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脸那几人却已经跟着走进来,马脸横着膀子,也不说话。   齐宁温和一笑,柔声道:“不用怕,是我,你放心,没什么事。”抬头望屋里看去,只见一名妇人正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两手搭在膝盖上,发髻凌乱,脸色苍白,神色看上去却是显得十分呆滞。   “先照顾好你娘。”齐宁心知屋里坐在椅子上的必然是小瑶的母亲,竟是伸手将房门带上,这才转过身,背负双手,上下打量马脸一番,竟是露出笑容,道:“听说几位是来要债的?”盯着马脸,问道:“不知道如何称呼?”   “客气,我叫马老六。”马脸见齐宁年纪轻轻,却气定神闲,十分淡定,倒也不可小觑,“不知这位小兄弟又该如何称呼?”   “我姓齐。”齐宁含笑道:“怎么样,先把事儿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扫了一眼地上的满地狼藉,叹道:“青天白日,几位跑到这里来,欺负一对孤弱的母女,这也太有些不讲究了吧?”   此刻门外倒是有几个胆子大一些的男人靠过来,却不敢靠近门,只是远远瞧着。   马老六笑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这栋屋子已经是归在了我的名下,是我马老六的财产,我几天前就让人过来通知他们母女,给他们几天时间搬出去,可是她们却赖在这里不走。我马老六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给他们腾出了好几天的时间,她们既然不走,我就只能自己来帮她们。”   “屋子归在你名下?”齐宁笑道:“这话又怎么说?据我所知,这对母女住在这里已经许多年。”   马老六边上一人忍不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有你什么事,要你在这多管闲事?”   “这附近住的都是普通老百姓。”齐宁淡淡道:“我不想惊扰他们,所以你最好是不要惹恼我。”   “你.......!”那人抡起拳头,正要发作,马老六却已经抬手止住,笑道:“这位兄弟说得对,咱们只是一些小麻烦,我们与你从未见过,也谈不上仇怨,最好是不要撕破了脸面。”   齐宁摇头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想给你们脸,只是给这边上的邻居一些面子。”不等马老六说话,伸手道:“你说这屋子是你的,口说无凭,把证据拿给我看。”   “证据?”马老六哈哈一笑,竟从袖里取出一张纸,张开来,“你看清楚,这是房契,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们也不想惹麻烦,你若认识这对母女,就劝他们赶紧离开。”   “我看清楚了。”齐宁微微颔首,便在此时,后面的门打开,小瑶冷声道:“要收走房子,你去让指使你们的人亲自过来,只要他能过来,我和我娘立刻就走。”   马老六笑道:“这么说就是难为我了,房契是我们赢过来的,这栋房子已经与那人没有干系,我为何叫他过来?”   “赢过来的?”齐宁皱眉道:“从谁手里赢过来的?”回过头,问道:“小瑶,房契不在你们手里?”   小瑶咬着红唇,并不说话,齐宁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小瑶乃是武乡侯苏禎的女儿,但是刚出世,就被武乡侯府赶出了侯府,苏禎当时自然也不好做绝,应该是将小瑶母女安置在了这处屋子。   看来当年苏禎虽然将小瑶母女安置在这里,但是房契却并没有留下来。   如果说房契在武乡侯府,那么怎可能落在这几个地痞流氓的手中?武乡侯苏禎虽然没什么能耐,但毕竟是大楚四大世袭候之一,地位还是颇为尊贵,堂堂武乡侯府,当然不可能和这区区几名地痞扯上关系。   马老六却是故意叹了口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自然不会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齐宁点头道:“那是自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   马老六一怔,齐宁却已经接着道:“不过房子是你们的,这屋里的桌椅花草,却不知是不是你们的?”   马老六一愣,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实很容易明白的,这里的桌椅与你们无关,花草更与你们无关,你们收回房子自然可以,可是砸坏桌椅花草,当然是不可以的。”齐宁笑道:“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们这岂不是入室行凶?”   “我......!”马老六脸色一沉,却还是压着脾气道:“这也是被这对母女所逼,只要她们赶紧离开,桌椅花草的损失,我可以考虑赔偿。”   齐宁哈哈一笑,道:“我看你也是个痛快的汉子,咱们也不啰嗦,既然你是从别人手里赢下了房契,不知道你敢不敢和我赌一赌。”   “赌?”马老六露出笑意,“你想和我赌?”   小瑶却已经急道:“候......不......你不要和他赌。”   马老六哈哈笑道:“小兄弟,你可听见了,她可是提醒你不要和我赌。”   齐宁摇头道:“我既然说和你赌,自然不会反悔,就是不知道阁下有没有这个胆子?”   此言一出,马老六三人全都大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马老六已经笑问道:“你想和赌什么?”   “你得到房契,赌的又是什么?”齐宁反问道。   “骰子!”马老六道:“怎么,你想和我赌骰子?”   齐宁笑道:“说来也巧,我从六岁的时候开始,就喜欢玩骰子,咱们就比骰子如何?”   马老六打量齐宁一番,见齐宁淡定自若,心下反倒有些犹疑,问道:“赌注是什么?既然要赌,总要拿出赌注来?”   边上那高个子道:“大哥,咱们手里有房契,拿回房子就是,干嘛要和他赌?”   齐宁道:“看来你手下的兄弟对你没什么信心。”   马老六瞪了那人一眼,齐宁却已经从怀里掏出银票,抖了抖,亮在马老六面前:“你看仔细了,这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这处房子,最多也就一百两银子,如果你赢了,五百两银票归你,这里的花花草草你也不用赔偿,可是你若输了,房契留下,跪下来向小瑶和伯母道歉,然后跪着离开清水县,不知你觉得是否公平?”   马老六盯住那五百两银票,喉咙微微起伏,竟是毫不犹豫道:“好,说话算话,可不许耍赖。”   齐宁摇头笑道:“你们三个人,还抡着大铁锤,我若是反悔,你们岂会放过我?”   马老六道:“痛快。”竟然从袖里取出三颗骰子,笑道:“骰子我已经准备好,你是要比大,还是要比小?”   齐宁叹道:“你连身上都带着骰子,看来还真是此道中的高手。”   “我们也不必一局定输赢。”马老六笑道:“三局两胜,是赌大还是赌小,由你说了算。”   齐宁竖起拇指道:“是个讲究人,不过......既然要赌,而且我下了五倍的赌注,自然要力求公平才是。”   “公平?”马老六皱眉道:“难道你觉得这样不公平?”   齐宁走上前,伸出手,马老六将骰子放在齐宁手中,齐宁在掌心晃了晃,笑道:“你是用这副骰子赢了房契?”   “不错!”   “那也难怪。”齐宁叹道:“我估摸着和你赌的那人只怕是个生手。”盯着掌心骰子,喃喃道:“你们说,骰子里如果有水银,是否就必胜无疑?”   马老六三人脸色都是一变。   十赌九骗,混迹在赌道上的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手艺,这三颗骰子里面确实是灌入了水银,但是除非极高明的老手,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察觉出来,只要在骰子里面做上手脚,多加练习,想要掌控骰子的点数并非难事。   齐宁一语道破天机,马老六等人却是心下一凛,他本来对齐宁颇有轻视之心,可是听得齐宁这般说暗想此人只怕真的有些能耐,看来还要小心为是,别在阴沟里翻了船。   “你若是这样说,咱们就没必要赌了。”马老六冷笑道。   齐宁笑道:“赌还是要赌,不过咱们可以换个法子,来个最简单的。”瞧了马老六身边那胖子一眼,道:“去找两个碗来。”   胖子还在犹豫,马老六使了个眼色,那胖子立刻去寻,小瑶这边的锅碗瓢盆都被砸烂,胖子只能到隔壁去借,很快就拿了两只大瓷碗回来。 第三零九章 自讨苦吃   齐宁接过两只碗,又将两颗骰子丢还给马老六,这才找了一块还能用的木板,将手中留下的那颗骰子放在木板上,不等马老六等人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用一只大碗扣住,随即将另一只大碗也反扣住,两手将大碗交叉晃了几下就停住。   马老六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赌局已经开始了。”齐宁道:“你们只要猜对骰子在哪只碗下面,就算你们赢。”   马老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就......就这么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齐宁道:“怎么,几位还不准备开始?”   马老六三人都是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置信。   虽然齐宁方才装模作样晃了几下两只大碗,可是速度并不快,三人看得一清二楚,确定那颗骰子就在齐宁左手扣住的大碗下面。   “你不后悔?”马老六皱眉道。   齐宁笑道:“愿赌服输,赌局已经设下,似乎也没有后悔的可能了。”   小瑶怔怔瞧着齐宁,一时间也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胖子嘿嘿一笑,二话不说,伸手便要去去掀齐宁左手扣住的大碗,却被马老六伸手拽住,胖子一愣,急道:“大哥,就在他左手下面,还用得着想?”   马老六却是微微摇头,不去看碗,却是盯着齐宁。   齐宁显得淡定从容,嘴角还泛起一丝笑容,马老六心里却是飞转,暗想这小子看起来非但不傻,倒有点莫测高深的样子,怎可能开出如此愚蠢的赌局?   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到他方才是将骰子放在左碗下面,这根本不必多作犹豫。   可越是如此,马老六便觉得其中越有蹊跷,那胖子心急火燎地去掀左碗的时候,马老六分明从齐宁眼中瞧见一丝狡黠之色,冷笑一声,蹲下身子,轻笑道:“兄弟果然是聪明人,看来也真是个老手,只可惜我马老六和这副骰子日夜相伴,它们在哪里,我闻都能够闻出来。”目光落到了齐宁的右手。   齐宁显得十分镇定,但眼眸中却划过一丝紧张之色,右手似乎加了些力气,将右碗死死压住,但神情却还是淡定自若。   马老六伸出手,按在齐宁右手上,笑道:“不过你还年轻,赌博不是只靠手法,还要靠察言观色,你手法确实了得,可是瞒不过我。”盯着右碗,“骰子就在这只碗里。”   胖子和高个子齐声叫道:“老大,错了错了,我看得清楚,骰子一定在左碗里面。”   马老六哈哈大笑,神情一冷,道:“手拿开!”竟是将齐宁右手甩开,拿着右碗,十拿九稳掀开,道:“骰子就在这.......!”声音嘎然而止,脸色巨变,只见到右碗之下,竟然空空如也,根本没有骰子的踪迹。   齐宁微微一笑,掀开左碗,只见那颗骰子稳稳地待在左碗之下。   “怎么.......怎么会......会在那里?”马老六脸如死灰,“这......这不可能!”   那胖子忍不住道:“老大,明明看到骰子就在这边,你.....你怎么选了那边,真是......!”心里直骂马老六蠢笨如猪,但这话却又如何敢出口。   齐宁站起身来,伸出手:“愿赌服输,房契拿来,跪下道歉!”   马老六呆了一下,随即冷笑道:“不对,你出老千!”   “出老千?”齐宁淡淡道:“你手下都看得清楚,我将骰子放入左碗,只有你自己看走眼,这怪我出老千?”   胖子道:“老大,他真没出老千,是你看错了,我们都看的清楚,你......!”话声未落,马老六已经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在胖子脸上,骂道:“闭上你他娘的狗嘴。”   “要打架,出去打,房契留下,人跪下,赔礼道歉之后,爬出清水巷,这笔账咱们就算清了。”齐宁后退两步,做了个手势,淡淡道:“来,先给小瑶道歉。”   马老六冷笑道:“你出老千,这个不算。”   齐宁脸色一冷,道:“怎么,是要和我耍赖?”   “臭小子,是你他娘的出老千,敢在太岁头上玩猫腻。”马老六阴笑道:“谁证明老子输了?”   齐宁叹了口气,道:“城狐社鼠,我本不想和你们这种人动手,免得脏了我自己的手,可是你马老六算一条汉子,自寻死路,这可怪不得我。”目中寒意如刀:“房契拿过来。”往前踏出两步,右手已经伸在马老六面前。   马老六嘿嘿笑了一声,陡然之间探出手,竟是一把抓住了齐宁手腕,便要反扭过去,可是齐宁的手臂竟如同石头一样,根本无法撼动,马老六吃了一惊,大吼一声,卯足了气力,齐宁手臂依然是纹丝不动。   马老六瞬间便知道是真的遇到了厉害的对手,瞧见齐宁脸色一沉,心知不妙,便要松手,却感觉自己手腕一紧,却是被齐宁反手扣住。   他脸色骤变,来不及反应,齐宁一手抓住他手腕,一脚抬起,已经重重踢在了马老六膝盖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响,马老六感觉膝盖骨一阵剧痛,却是瞬间就被齐宁一脚踹断。   齐宁本就对人体的穴道和关节了如指掌,再加上如今早已经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一脚下去,已将马老六膝盖骨踢断。   马老六一身惨叫,腿上一弯,已经跪倒在地。   小瑶听得马老六惨叫声响,俏容失色,却瞥见那高个子竟然已经抡起手中的大铁锤,临头照着齐宁砸了下来,急忙叫道:“小心!”   齐宁却早有防备,高个子锤子还没下来,左腿撩起,后发先至,重重踹在那高个子的胸口,这一下劲道不轻,高个子整个人便直直飞了出去,手中大铁锤也是脱手落地。   高个子身体飞出,撞在墙壁上,整个人随即从墙面上缓缓滑落,“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一时间根本站不起来。   那胖子脸色惨白,哪敢动手,竟是往后退了两步。   齐宁脸色冷漠,看了那胖子一眼,冷冷道:“拿着锤子,跟我出来。”一手抓住马老六的手腕,竟是将马老六硬生生地从屋子里拖到了巷内。   围观的人群见得此景,都是吃惊,也不敢靠近,远远瞧着。   齐宁松开手,马老六趴在地上,痛苦不堪,那胖子见到齐宁三两下便将马老六和高个子击倒,出手干脆利落,而且十分凶狠,哪里敢违抗,拖着那大铁锤跟过来,齐宁撸起袖子,回手拿过大铁锤,向那胖子道:“里面还有一个人,把他也拖出来。”   胖子急忙回屋去,齐宁这才蹲在马老六身边,含笑道:“我刚才不是告诉过你,这里都是街坊邻居,我不想闹事,你们也不要惹我。我给你们机会,可是你们不中用啊。”   马老六见齐宁笑的古怪,心下发颤,道:“你.....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你不要乱来......。”   “你在威胁我?”齐宁脸色一沉,   马老六颤声道:“不敢,你......你不要乱来,我们......我们是奉命而来,你要乱来,一定会.......!”却不敢说下去。   “一定会怎样?”齐宁冷笑一声,伸手抓住马老六头发,拎起他脑袋:“你奉命而来,奉谁的命令?”从马老六袖中拿过房契,抖了抖,“你说这房契是你赢来的,房契应该在武乡侯府,你们是从谁手里赢来的?武乡侯会和你赌博?还是武乡侯世子?”   他知道马老六不过是一派胡言,武乡侯虽然人品不怎样,但毕竟地位尊贵,绝不可能会和这样一个地痞流氓赌博,便是武乡侯世子,也不会沦落至此。   马老六膝盖骨折断,剧痛钻心,额头冒汗:“是......是有人给我房契,让我们将这对母女赶出去,事成之后,这房子归我们,而且.....而且还会另外给我们一百两银子。”   “是谁?”   马老六道:“是......是武乡侯府的大官家,他......他让我们这样做。”   “武乡侯府大官家?”齐宁冷笑道:“他为何让你们这样做?”   “不知道.......!”马老六道:“我们是拿钱办事,别的......别的都不知道.......!”   齐宁叹道:“那今天就算你们倒霉了,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们多担待。入室行凶,欺凌孤弱,我只能路见不平了。”站起身来,抡起大铁锤,走到马老六腿边,马老六知道大事不妙,哀声道:“小兄弟,不......大爷,求求你......!”   齐宁根本不理会,已经抡起大铁锤,照着马老六另一条腿的膝弯,狠狠地砸了下去,围观的人都是大惊失色,这一锤子下去,马老六一条腿的膝盖骨顿时粉碎,再无恢复可能,马老六一声惨嚎,两眼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那胖子此时正好将另一人搀扶着出门来,两人见到此景,都是脸色煞白,魂飞魄散,竟是想不到这个脸上带笑的年轻人出手竟然是如此凶狠。   “我知道你们平日里欺凌弱小是习惯了。”齐宁回过头,看着魂飞魄散的两人,淡淡道:“我也知道你们还有一群人,抬着马老六回去给他们瞧瞧,谁要是再敢欺凌弱小,甚至再踏进清水巷子一步,这就是教训,如果有人不服,可以找我,对了,我叫齐宁,住在锦衣侯府,随时候教!” 第三一零章 义不容辞   胖子听到齐宁自报家门,腿下一软,已经跪倒在地上。   朝中的派系争斗,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难以窥透,但是锦衣候的名声,只要是住在京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四大世袭候之一,帝国第一武勋世家,两代统帅秦淮军团的名将。   “还不快滚?”齐宁脸色一沉。   胖子勉强爬起身,和那缓过气来的高个子上前去抬起了已经昏死过去的马老六,落荒而去。   齐宁冲着不远处围观的人们拱了拱手,也不多言,进了门去,瞧见小瑶依然手握匕首拦在房门前,柔声道:“小瑶,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小瑶眼圈泛红,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偏偏没有流下来,勉强笑道:“候......侯爷,多谢你,真的.....真的谢谢你。”   齐宁却是走过去,从小瑶手中接过匕首,笑道:“你这双手是用来养花看书,不是用来拿刀子。”   小瑶低下头,但很快就抬头道:“侯爷,你怎么到这里来?”   “我去了书院,没有瞧见你,听说你有好阵子没去书院,所以特地过来瞧瞧是什么状况。”齐宁扫了屋内狼藉,微皱眉头。   小瑶摇头道:“侯爷,小瑶以后只怕都不能去书院了,我.......!”   “不能去书院?”齐宁皱起眉头,打断道:“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读书?还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小瑶道:“侯爷不用多问了,反正......!”咬着嘴唇,却没有说下去。   齐宁也不多言,绕过小瑶,推开门,进到屋里,只见到那妇人依然呆呆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   齐宁知道这妇人就是小瑶的母亲,当年是秦淮河上的歌女,后来被武乡侯苏禎带回了侯府,生下了小瑶,按照年龄推算,逍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这妇人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几岁,可是现在看上去,皮肤松弛,头发有不少地方竟是花白,宛若四五十岁年纪。   “晚辈见过伯母!”齐宁向瑶母拱手行礼,小瑶已经跟进来,摇头道:“侯爷,她听不明白的。”   “听不明白?”齐宁皱眉,仔细瞧了瞧,果见瑶母依然是目光呆滞,似乎并没有感觉有人进来,心下一震,皱眉道:“小瑶,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瑶凄然一笑,道:“其实娘许多年前就有些不对劲,在我小的时候,就经常坐在一盘水仙花前发呆,有时候一天不吃不喝,谁也不理。只是那时候并不严重,每个月有那么一两次,平时却还能照顾我,娘手艺很好,给人刺绣换些银钱度日,还教我读书习字......!”   齐宁知道,出生在秦淮河上的姑娘,其实大部分人不但能歌善舞,而且还能读书认字,甚至不少人还能吟诗作赋,都是自小便开始培训,不少都是很有才气的大才女,瑶母当年显然也是一名才女,否则也不至于被苏禎看上。   “不过这几天情况越来越严重。”小瑶走近过去,帮瑶母理了一下衣裳,轻声道:“从前年开始,她就开始变得越来越糊涂.......!”顿了顿,才道:“你现在说什么,她都听不明白的。”   齐宁皱眉道:“武乡侯......他就从来没有过来照顾?”   小瑶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你母亲情况已经很严重,不能这样下去。”齐宁道:“小瑶,这里一片狼藉,不好再住下去,你若是愿意,和我先去锦衣侯府住上几天,我派人过来将这里好好收拾一下。”说到这里,将那张房契递过去:“这张房契你收好。”   小瑶却是看也不看,道:“既然要赶我们母女出门,连房契都拿了出来,我也没有什么好留的。”看着瑶母,轻柔地帮瑶母捋了捋头发,淡淡道:“我带娘离开就是,这本来也不是我们的家。”   齐宁皱起眉头,道:“你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小瑶道:“就是沿街乞讨,我总不会让娘饿死的。”   “糊涂。”齐宁沉声道:“你娘教你读书写字,为的是让你沿街乞讨养活她?她是希望你能够活得更有尊严。”看了瑶母一眼,道:“如今天寒地冻,你带着她在外面,你觉得伯母能撑下去?”   小瑶娇弱的身子一阵颤抖,闭上眼睛,眼泪却已经流下来。   “我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姑娘,可是有时候不能太倔强。”齐宁口气微缓和:“小瑶,你知道,我被卓先生聘为琼林书院的先生,所以我现在也可以算是你的先生,学生有难,做先生的当然不能置若罔闻。你听我安排,先跟我去侯府,后面的事情,咱们再好好商量,你看成不成?”   小瑶低下头,并不说话。   “我和你说实话,我府里还有一位神医,可以帮伯母瞧瞧身体,说不准还能让伯母恢复过来。”齐宁柔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最要紧的是先照顾好伯母,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而且安置好伯母,你才能去书院继续读书,这时候离开,就是半途而废,我想你娘绝不想看到你这样。”   小瑶颤声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   “先别多想,听我安排。”齐宁道:“你先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也不多言,出了门,外面那群街坊还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瞧见齐宁过来,众人便要散去,方才齐宁一铁锤砸断了马老六的腿,干脆凶狠,马老六被这般教训,固然让街坊四邻大大解气,可却也让众人对齐宁心生畏惧。   齐宁却是含笑叫住,询问这里是否有马车可以雇佣,众人见齐宁和颜悦色,却也有几人凑聊过来,只说清水巷子找不到马车,但可以出巷外找到,齐宁当下拿了碎银子,请一人代为帮忙,先去雇一辆马车过来。   那人倒也热心,只说到了地儿再付车马费,不必先给,跑出巷子,没过多久,真的带了一辆马车回来,齐宁谢了那人,又丢了一块碎银子做谢礼,那人却是受宠若惊,齐宁带着马车到了小瑶屋前,那帮着找车的人也看出了名堂,召唤了两个劳力,一同过来帮忙。   小瑶心里担心着瑶母,这屋里乱成一团,一时间也确实无法住下去,又听齐宁说锦衣侯府有神医或许可以治病,再加上齐宁已经安排好马车,也只能先扶着瑶母上了马车,然后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衣裳,也上了马车。   齐宁干脆又拿了二两银子给那几人,请他们帮忙将屋里收拾一下,二两银子对这几人来说,当然不是小数目,都是一口答应。   齐宁骑马在前,带着马车出了清水巷子,告诉马车夫,先将小瑶母女送去锦衣侯府,让他告诉府里的人是锦衣候的意思,车夫忙答应,齐宁二话不说,一抖马缰绳,径自往武乡侯府去。   他去过武乡侯府,知道道路,快马奔驰,到了武乡侯府门前,翻身下马,让人通报武乡侯苏禎,没过多久,有人过来请齐宁进府,齐宁大踏步到了侯府大堂,大马金刀坐在正堂,很快有人上茶来,过了小片刻,才见到武乡侯苏禎姗姗来迟。   他气色不是很好,显然是刚刚被疫毒感染过,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显得有些虚弱无力。   苏禎坐下之后,还没开口说话,齐宁已经起身,走了过去,将那张房契放在苏禎手边的案几上,也不多言,转身回去重新坐下。   苏禎瞧了一眼,见是一张房契,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乡侯,你看清楚这房契,不知道你认不认得?”齐宁淡淡道:“有人说这房契是从你们武乡侯府得到,我给你送回来。”   苏禎一愣,拿起房契,仔细看了看,脸色微变,沉声道:“你是从何处得来?”   齐宁冷笑道:“如此说来,这张房契确实是武乡侯府所有?”   “不错。”苏禎道:“我问你,这房契怎么到了你手里?”   齐宁道:“武乡侯家财万贯,产业无数,这张房契最多也就值个百把两银子,武乡侯难道对自己的每一处产业都是如此的清楚?”   苏禎握住房契,冷声道:“少说废话,我问你,房契到底是从何而来?”   “我倒要问你,这既然是你的房契,为何会从你手里飞了?”齐宁冷视武乡侯:“有几个人拿着这张房契,找到那里,要将住在屋子里的那对孤弱母女赶出房子,让她们在街头流浪,武乡侯,你可别告诉我,此事你一无所知。”   武乡侯苏禎一怔,皱起眉头,“你说什么?什么赶出房子?齐宁,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齐宁见他神情严峻,竟似乎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也不解释,只道:“武乡侯若是不明白怎么回事,问一问贵府的大总管,他似乎对此事一清二楚。”   苏禎一愣,随即大声道:“来人,去将苏荃给我叫过来。” 第三一一章 掌掴   武乡侯福大总管苏荃年近五十,看上去倒也像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心急火燎跑到堂内,还没说话,苏禎已经将那张房契丢过去,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荃茫然不解,弯腰捡起那张房契,张开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老爷,老奴......老奴该死......!”   苏禎睁大眼睛,厉声道:“你当真知道这张房契是什么缘故?房契不是一直储存在账房吗?”起身来,上前两步,指着苏荃道:“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拿着房契去那里?”   苏荃只是以首埋地,连声道:“侯爷,老奴该死,请老爷恕罪!”   苏禎有些恼怒,抬起一脚,踹在苏荃肩头,这一下颇用了些气力,苏荃被踹翻在地,不过苏禎身体绵软,一脚踹下后,踉踉跄跄,差点跌倒在地,勉强站住身子,怒声道:“你给我说清楚,这种房契怎地被别人拿走?”见苏荃埋首不敢说话,冷声道:“你要是说不清楚,现在就给老子滚出侯府,以后莫让我再见到你。”   苏荃浑身发抖,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是大小姐.......!”   此言一出,齐宁脸色一寒,心中冷笑。   “大小姐?紫萱?”苏禎一愣,“这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恰巧此时外面有人禀道:“禀报侯爷,外面有个姓江的兵部员外郎求见!”   “员外郎?”苏禎抬起头,挥手道:“什么狗屁员外郎,去告诉他,本侯今日没时间见客,让他回去。”   齐宁却是皱起眉头,一听到姓江的兵部员外郎,他就想到江随云,暗想那小子跑到武乡侯府来做什么。   “侯爷,他说是专程过来拜会您。”外面那家仆道:“这里有他的名刺,说是一定要交给侯爷。”   苏禎犹豫一下,才道:“拿过来。”   家仆将名刺送上去,苏禎瞧了一眼,立刻道:“原来是东海的江大公子,先去请他进来......!”家仆退下后,苏禎才回头看向齐宁,皱眉问道:“你去了那里?房契怎地在你手里?”   “我今日过来,只想问一句,那对母女,你管是不管?”齐宁淡淡道。   苏禎冷笑一声,道:“我管与不管,与你又有何干系?这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   “武乡侯看来是孤陋寡闻了。”齐宁淡淡一笑:“我被卓先生聘为琼林书院的先生,小瑶是琼林书院的学生,学生出了事情,我这个做先生的,当然有权过问。”   “什么?”苏禎显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惊讶道:“你......你被琼林书院聘为先生?”将信将疑。   齐宁道:“恰好兵部的江员外郎就要到了,你可以问他,当然,你们苏府的大小姐,对此事知道得更清楚,她难道没有告诉你?”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齐宁话声刚落,外面就传来苏紫萱欢愉的声音:“爹,江公子来了,他现在是兵部的员外郎.......!”声音之中,苏紫萱几乎是小跑着进了堂内,齐宁见她今日打扮得颇为娇丽,脸上满是喜色。   苏紫萱进到屋内,本来一脸欢喜,可是瞧见端坐在堂内的齐宁,先是怔了一下,随机脸色一冷,道:“你.....你怎么跑到我家来?”   齐宁淡淡道:“苏紫萱,你这样没规矩,是谁教你?难道在书院里,其他先生没有教过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便在此时,却见到江随云也已经进到堂内,身后跟着两名仆从,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礼物。   江随云打扮一如既往的玉树临风,上次被齐宁打肿了半张脸,甚至打掉了牙齿,几天过去,倒也已经大致恢复过来,若不细看,也瞧不出不对劲,进到堂内,本来也是脸带微笑,看到齐宁,一时愣住。   齐宁见他模样,心知这小子定然是用了伤药,否则绝不会这么快就恢复。   苏禎见到江随云,露出笑容,江随云只是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态,含笑上前,向苏禎行礼道:“晚辈拜见武乡侯!”   苏禎笑道:“不必如此客气,你父亲当年进京的时候,本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故交了。”   苏禎忙道:“家父向晚辈说起过此事,还说武乡侯当时正是年少英俊之时,叮嘱晚辈一定要过来探望侯爷。”回头使了个眼色,身后那两人立刻将大包小包的礼物送进屋内,苏禎道:“这是做什么?”   “侯爷,这都是晚辈从东海带来的一些小礼物,有些是从海外贸易回来的稀罕物,虽然不值几个银子,却还能赏玩一二,侯爷千万不要推辞,这是家父叮嘱,若是侯爷不肯笑纳,晚辈日后见了父亲,无法交代。”   苏禎道:“也罢,你父亲不是外人。”示意江随云坐下,苏紫萱却是一脸笑容道:“江公子,你这边坐,原来你爹和我爹早就认识。”   忽听得一声咳嗽,几人瞧过去,正是齐宁发出,齐宁大马金刀坐着,目不斜视,江随云脸色微沉,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走过去,恭敬行了一礼,道:“下管拜见锦衣候!”   齐宁淡淡道:“之前你是举贤德,没有官身,本侯不和你计较,可是今天你若还是不懂规矩,本侯可以让你立马收拾铺盖滚出京城,你可相信?”   江随云心下咬牙切齿,却还是忍住,勉强笑了笑,并不说话。   苏紫萱仗着苏禎在旁边,冷笑道:“你要逞威风,管你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就是不许在我武乡侯府。”   “苏紫萱,在你面前逞威风,我有这个必要?”齐宁不急不缓道:“你也不必看到江随云在这里,就当面卖俏,我们这位江大公子什么样的漂亮姑娘没有见过,前阵子我们还在秦淮河上打过交道,如果你不是武乡侯府的大小姐,我还真怀疑他是不是正眼看你。”   在场诸人都是错愕不已,万想不到齐宁说话竟然如此直接,竟然不给苏紫萱留一丝一毫的颜面。   苏紫萱脸上通红,羞恼万分,银牙紧咬,道:“爹,你......你看......!”   苏禎皱起眉头,冷声道:“齐宁,你如今好歹也承袭了爵位,说话能不能检点一些?”   “武乡侯,学生有错,做先生的指出来,是为了她好。”齐宁道:“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了此事而来。”伸手向苏荃道:“房契拿过来!”   苏荃一愣,看向苏禎,苏禎冷笑一声,道:“这房契是我苏府的东西,凭什么交给你?”   “很抱歉,这房契是我用五百两银子赌回来的。”齐宁起身,径自过去将房契从苏荃手中拿回,“至若这房契如何离开你们侯府,就该问问你家这位大小姐。”   苏紫萱听到房契,脸色骤变。   苏禎看向苏紫萱,问道:“房契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不知道......!”苏紫萱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软。   齐宁收起房契,淡淡道:“今天过来,是和武乡侯说明白,那对母女所住的地方,都已经被砸成稀巴烂,连锅碗瓢盆也是一件不剩,别说住人,就想吃一顿饭也是不成了。对了,小瑶的母亲已经失去了神智,别人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见,小瑶已经准备带着她母亲乞讨为生......!”   苏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些年来,她们已经过的十分凄苦,当然,在锦衣玉食的贵人眼中,那些穷苦百姓根本不值得去关注。”齐宁声音虽然平静从容,可是话里行间寒意如冰:“有人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找一些地痞流氓拿着房契过去逼迫她们母女流浪在外,苏禎,如果此事你不知道,我还对你保有最后一丝作为晚辈的尊重,可是如果你对此事十分清楚,那么我只能说,你不但配不上武乡侯的爵位,而且根本配不上男人的字号。”   “住口!”苏禎低吼一声,随机冷视苏紫萱,“房契是不是你从账房找到拿出去?”   苏紫萱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说过,谁也不准去招惹她们。”苏禎冷声道:“你给我抬起头来。”   苏紫萱显然对苏禎还有些畏惧,微微抬头,苏禎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房契是不是你拿的?”   “我.......!”苏紫萱咬着嘴唇,忽地抬头,大声道:“不错,是我拿的,我.....我就是不要她们好过,那一对贱女人,卑贱无耻,她们......!”   “啪!”   一声脆响,苏禎竟然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苏紫萱脸上,怒喝道:“住口!”   苏紫萱一时间呆住,有些发懵地抬手捂着自己被掌掴的脸,呆呆看着苏禎,堂内一片死寂,陡然之间,苏紫萱大叫道:“你......你打我?你.....为了那两个下贱的女人打我?我......我不要活了......!”转身便跑出大堂。   江随云立刻跟上去,叫道:“苏小姐,苏小姐.......!”追了出去。   苏禎却是脸色泛白,急喘着气,身体摇摇欲倒,苏荃急忙上前扶着苏禎坐下,齐宁走过去,撇了一眼,淡淡道:“我是小瑶的先生,她如今有难,所以暂且将她们安置在锦衣侯府。”也不多言,抬步便走。   苏禎抬手,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有发出声音来,眼看着齐宁离去。   ----------------------------------------------------------------------------   ps:感谢剑丶风、鼎力水平仪、书友28017785、yutou83、尽@百度、葱花27、小丁仔仔、来去随风11诸位弟兄的破费捧场! 第三一二章 京华书会   齐宁离开大堂,出了武乡侯府,就瞧见苏紫萱正在高墙下抽泣,江随云却是柔声安慰,甚至拿了一方锦帕递给苏紫萱。   早有人牵了齐宁那匹马过来,齐宁也不理会那对男女,翻身上马,便要离开,却听江随云声音道:“侯爷请留步!”   齐宁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江随云正瞧着自己,淡淡一笑,问道:“有什么指教?”   江随云道:“侯爷不知道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赌约?”   “赌约?”齐宁笑道:“你是说准备给本侯擦靴子的赌约?”   江随云淡然一笑,道:“谁胜谁负,尚未可知,不过当日既然定下赌约,我还是希望侯爷能够如约履行。”顿了顿,目光锐利:“若是我输给侯爷,自然是信守承诺,可是侯爷到时候如果输了,也希望侯爷不要失信。”   齐宁笑道:“本侯别的事情或许记不清楚,可是和你的赌约,却是记得一清二楚。”再不多言,一抖马缰绳,飞马而去。   苏紫萱望着齐宁远去身影,眼中满是恨意,江随云瞧过来,冷笑道:“大小姐不用担心,等到了正月十五,我们定要在众多书院无数文人士子的眼皮子底下,让他当众跪下给我擦靴子,一雪大小姐今日之恨。”   “江公子,你......你真好!”苏紫萱泪眼婆娑。   齐宁回到侯府,立刻要找小瑶,得知顾清菡已经将小瑶母女安排到侯府的一间院子里,急忙过去,还没进门,迎面见到顾清菡正走出来。   顾清菡见到齐宁,立刻问道:“她们母女是你安排住进府内?”   齐宁当下将情况介绍了一番,顾清菡秀眉一紧,冷笑道:“我知道苏禎人品低劣,却想不到竟然如此薄情寡义。这事儿我以前也听说过,照这样说来,那个叫小瑶的姑娘,就是苏禎的女儿?”   齐宁点头道:“小瑶是在书院读书,今日幸亏我去了趟书院,发现她没在书院内,否则这对母女只怕真要流落街头了。”   顾清菡微微颔首,回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按排?”   “我也没有想好。”齐宁道:“三娘可有法子?”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换做是别人,就算进了侯府,那也没什么,不过多两双筷子而已,可是.......!”顿了一下,才道:“他毕竟是苏禎的女儿,倒也不是说苏禎的女儿不好,但苏禎的事情,许多人心里都知道,如果有人知道苏禎的女儿被你带到侯府,恐怕有人会说些不干净的闲话,对小瑶姑娘的清誉大有损伤。”   齐宁点头道:“三娘考虑的极是,其实以小瑶的性格,就算让她在侯府长住,她也不会答应的。”从怀里取出那张房契,“她们之前住的那间屋子,房契已经在我手里,我也让人收拾好,不过.......!”   “你是担心回头那个苏紫萱又派人去找麻烦?”   齐宁点头道:“她们虽然是姐妹,但是性子天差地别。苏紫萱娇生惯养,性情横蛮,她恨我入骨,说不定还会派人去骚扰。地痞流氓到处都是,只要她花银子,小瑶母女难得安宁。”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实在不成,就在附近先买一套小宅子,将她们母女先安顿下来,我这边也时常去照应,既不让小瑶母女受人欺负,也好让外人不至于闲言闲语。”   齐宁笑道:“我就知道三娘一定有法子,有三娘在,无论我遇上什么难事儿,都会迎刃而解。”   “别嬉皮笑脸。”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你今天跑武乡侯府去闹这事儿,总是不妥。你帮小瑶,自然没什么过错,可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你跑到武乡侯府去大闹一通又算什么?”   齐宁冷笑道:“苏禎薄情寡义,像他那种人,难道不该去骂?”   “好了。”顾清菡也不争辩,“你先去看看她们吧,我这就让人瞧瞧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买下来,先安置她们母女再说。”也不多言,径自去了。   齐宁进院到了屋里,见房门虚掩着,轻敲了下门,就听小瑶声音道:“进来。”   齐宁进到屋里,小瑶正坐在床边,瞧见齐宁,急忙起身来,齐宁摆摆手,轻步走过去,只见到瑶母已经躺下,也沉沉睡过去。   屋内干净而简单,床上的被褥都是崭新的,房间的桌子上,还摆放着碗筷食物,齐宁心下一暖,知道这些都是顾清菡所安排。   “侯爷,多......多谢你!”小瑶略带一丝羞涩:“这样惊扰你们侯府,真是.......!”   齐宁摇头道:“你说这些就见外了。小瑶,你娘现在情况如何?”   “她吃了点粥,现在已经睡下。”小瑶看着睡过去的瑶母,幽幽道:“这些时日她没有睡好一个安生觉,今天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你也要休息一下。”齐宁道:“明天你照常去书院。”   小瑶微蹙秀眉,沉吟片刻,才道:“侯爷,我......我不想去书院了。”   “怎么还这样固执。”齐宁在椅子上坐下,“小瑶,你也坐下说话。”   小瑶犹豫一下,终是在一旁坐下,齐宁这才道:“我知道你很喜欢读书,我问你,卓先生创办琼林书院,为女儿家能够读书殚精竭虑,你觉得容不容易?”   小瑶一怔,随即轻轻摇头。   “不错,卓先生放弃高官厚禄,一心维持琼林书院,那是他心中有理想,而且一直为理想在坚持。”齐宁缓缓道:“你喜好读书,如果因为一些挫折便轻易放弃,岂不可惜?是不是也不够坚强?”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你娘,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我这边会派人好生照顾。”   小瑶道:“可是......侯爷,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久住。”   “你的意思我明白。”齐宁点头道:“我这边已经派人在附近找寻房子,只要找到合适的房子,你们就搬过去,以前那处房子,你们不想去住,我也不放心让你们继续住在那里。”   小瑶急道:“这样......这样不行,怎能让你给我们找房子?”   “我是你的先生,你是我的学生,学生有困难,做先生的当然要义无反顾出手相助。”齐宁道:“小瑶,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清楚,你娘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调理好身体,渐渐恢复,如果没有一个安宁的环境,我只担心她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我......!”小瑶看了一眼瑶母,咬着红唇,不知该说什么。   “先听我安排,明天你照常去书院。”齐宁笑道:“你可知道,卓先生如今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小瑶睁大眼睛,水汪汪的眼睛带着疑问。   “后继无人。”齐宁叹道:“卓先生年事已高,琼林书院是他毕生的心血,可是他一直在担心,等他百年之后,琼林书院是否还能延续下去?且不说有许多人打着有伤风化的旗号想要废除琼林书院,就算琼林书院保留下来,又有谁能够继续教授下去?”   小瑶粗气秀眉,神情有些黯然。   “所以卓先生将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齐宁道:“卓先生希望在他百年之后,你们这些书院里的女学生能够学有所成,留在书院继续教书传艺。”   “啊?”小瑶吃惊道:“卓先生这样想?”   齐宁点头道:“不错,所以琼林书院的延续,还需要你们的努力,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够在书院教书育人,那是卓先生最希望看到的。”   “我怎么成?”小瑶忙道:“我......!”   “不去追寻,怎知道不成?”齐宁笑道:“也许多年之后,琼林书院真的有女先生,而你就是其中之一。”   小瑶脸颊微红,摆手道:“那.....那不成的......!”   齐宁哈哈一笑,道:“所以明天你照样要去书院,其他事情我来安排。”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正月十五,书院就要比赛吗?”   小瑶立刻道:“京城本来有八大书院,多年前就形成规矩,每年的正月十五,八大书院都会聚集在一起,比斗琴棋书画,获胜的书院,会得到皇上的御笔题字,而且还能从中挑选人才入朝为官,所以八大书院历来对京华书会都是十分的重视。”   “京华书会?”齐宁微微颔首:“琼林书院也是八大书院之一?”   小瑶摇头道:“不是,八大书院并不包含琼林书院,我听说五年前,先帝下了特旨,令琼林书院一同参加京华书会,虽然不少人反对,但是有圣旨,所以琼林书院还是从那年开始进入书会,如今的京华书会,便是九大书院竞夺。”   “那琼林书院可曾夺过第一?”   小瑶摇头道:“八大书院里藏龙卧虎,有很多厉害人物,而且......而且那些评定的大儒一向对琼林书院有偏见,即使我们胜出一筹,他们也不会让我们取胜。”随即笑道:“卓先生也并不在意夺得第一,只是让我们见见世面而已。”   齐宁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样一说,我对这个京华书会倒是期待的很!”   -------------------------------------------------------------------   ps:老父亲从老家过来,所以这两天陪着他老人家四处转转,更新微缓,对不住,老人今天要回家,更新会正常,在此道歉! 第三一三章 借体   小瑶母女被齐宁暂时安排在锦衣侯府,为了瑶母考虑,小瑶也只能是暂时接受齐宁的好意。   这夜齐宁反而没有睡好,昨夜那白衣人如鬼魅般进入侯府,这让齐宁担心那女人还会再来,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甚至还在周围增加了人手护卫。   只是他心里明镜儿似地,那白衣人真要进来,锦衣侯府所有护卫加起来只怕也拦不住。   迷迷糊糊到了后半夜,感觉那白衣人应该不会再来,正要沉睡,半睡半醒之间,便感觉有些不对劲,睁开眼睛,第一眼往昨夜白衣人所在的地方瞧过去,只见到那里白影如雪,白衣人竟然果真再次来临。   他立刻翻身坐起,直直看着白衣人。   灯火之下,只见到白衣人雪肤玉颜,眉目如画,苦笑道:“你今晚过来,不会又是想带我去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白衣人却是很有闲情逸致地自己给自己倒茶,瞥了宁一眼,唇边带笑:“我要走了,过来看你一眼,顺便决定要不要动手。”   “动手?”齐宁心下一紧,“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杀我吧?”以这白衣人的身手,若想对自己下毒手,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白衣人笑道:“你如果能够说一个很好的理由,那我可以破例。”她笑颜如花,异常美丽。   “破例?”齐宁皱眉道:“破什么例?”   白衣人端起茶杯,却并无饮茶,轻声道:“你已经得到了乾元真经的根基,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得到真经,以前那些人,全都已经魂飞湮灭。”   “乾元真经?”齐宁掀起被子,翻身在床边坐下,道:“什么乾元真经?我什么时候练了乾元真经?”   “自然是在昨晚。”白衣人轻笑道:“昨晚你助我化血之时,已经得到我乾元真经的传授。”   齐宁立刻道:“第一,就算我真的得到什么乾元真经,那也是你强加给我,我一无所知。第二,你说我昨晚助你化血,那就说明我帮助过你,你......你总不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白衣人叹道:“天下人,又有几人知恩晓义?”   齐宁心知这白衣人无法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若真想杀了自己,昨晚自己根本就回不来锦衣侯府,起身竟是走到桌边,在白衣人对面坐下,看着白衣人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庞,道:“听你的口气,是在感叹人心不古,既然如此,你自己当然不想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白衣人轻柔一笑,看着齐宁问道:“你身体如何?是否有什么不适之感?”   齐宁听她语气竟似乎有一丝关心,摇头道:“没有,多谢关心。”   “看来你这具身体倒是颇有天赋。”白衣人笑道:“我要走了,此生或许不会再见,昨夜之事,你自然也不会对外透漏半句。”   “等一下。”齐宁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往哪里去?”   “既然不会再见,我是谁,我去往哪里,你当然也不用知道。”白衣人道:“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乾元真经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展颜一笑,起身便要离开。   齐宁听得糊里糊涂,急道:“你先别走,既然......既然以后不会再见,你又何必急着离开。”   白衣人想了一下,重新坐下,含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你......你昨晚不是第一次进皇宫,是......是不是你经常到皇宫里去?”齐宁问道:“你为什么要饮蟒血?”   白衣人眼神清澈,齐宁此时忽然发现,这白衣人的肌肤竟似乎比之前所见更要光洁细腻,每一层肌肤,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能从肌肤里面挤出水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白衣人微笑道:“昨夜入宫,只因为我要以蟒血练功,只是我要练的功,需要借体,既然你我有缘,昨晚我就让你帮了我一个忙。换做是别人,借体之后,我不会让他活下去。”   齐宁明白什么,皱眉道:“如此说来,以前你也进宫借体练过功,那以前的人......都被你杀了?”   眼前这个白衣人,出尘脱俗,完全是一副不食人间烟花的气质,便是那一双眼眸,也是干净清澈,这样一个人,很难让人将她与死亡联系在一起。   白衣人终于端茶,放到唇边轻点了一下,才笑道:“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杀了多少人,而是你得了乾元真经,该如何受益。”   齐宁问道:“乾元真经很厉害吗?”   白衣人叹了口气,道:“对于很多人来说,他们可以为乾元真经付出一切代价,即使如此,也窥不见半丝皮毛。”清澈的眼眸看着齐宁,终于道:“北宫连城传授你剑法,难道没有告诉你一点其他事情?”   “你认识......认识北宫连城?”齐宁愕然道。   “剑神北宫连城,我看到你的剑图,自然知道他传授你剑法。”白衣人道。   齐宁心下一凛,他自然一直都怀疑剑图就是北宫连城所画,但始终都无法确定,可是这白衣人这般说,齐宁便觉得确凿无疑,他只觉得这白衣人对北宫连城一定十分了解,为何有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他心下疑惑,等他再想多问几句之时,却豁然发现,那白衣人竟然如同鬼魅般在自己眼前消失。   他皱起眉头,四下瞧了瞧,果然是不见白衣人踪迹。   坐在桌边,齐宁沉思片刻,随即微微运功,感觉体内的真气没有丝毫的变化,更是疑惑。   今夜他倒是明白,白衣人昨夜带自己入宫,是要借助蟒血练功,带上自己,也并非是想让自己进宫陪伴,而是要利用自己作为练功的工具,只是这白衣人修炼的武功十分特别,借体之后,被借体之人竟然也能修炼乾元真经。   只是齐宁到现在也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这乾元真经究竟是什么套路。   他不知道白衣人昨夜所说的那段话是否就是修炼乾元真经的心法口诀,可是对于昨夜那番莫名其妙的话,齐宁却是茫然不解,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如何去修炼乾元真经,更不知道这乾元真经究竟有何威力。   不过白衣人的口气,这乾元真经显然非同小可。   他连续调运体内真气,想要感觉一下究竟有没有什么改变,运行了三个周天,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躺到床上思来想去,迷迷糊糊之中,却还是睡去。   次日依一早,迷迷糊糊之中被人叫醒,起身出门,侯府总管韩寿正在外面等候,齐宁见天色尚早,皱眉道:“又出了什么事?”   韩寿见齐宁出来,忙凑上来,道:“侯爷,没出什么事,是......是舅老爷来了。”   “舅老爷?”齐宁一怔,奇道:“什么舅老爷?”   韩寿忙道:“是江陵顾家的舅老爷过来了,刚刚赶到,正往府里搬行李呢。”   齐宁吃了一惊,上次顾清菡倒也是提过此事,说起过完春节,顾文章会带着家眷前来京城,听说都已经在京城置购了房屋铺面。   可是距离春节还有半个多月,齐宁万想不到顾文章竟然提前到了京城,皱眉道:“舅老爷是带了家眷过来?”   “是,老太太也被舅老爷带过来。”韩寿道:“三夫人正在责骂舅老爷,侯爷......侯爷赶紧去看看。”   齐宁听顾清菡正在责骂,再不耽搁,匆匆到了前院,便见到不少人正在往府里搬东西,顾清菡正扶着一名年近六旬的老妇人,对着一名锦衣男子道:“你就是顾自己,娘都这么大年纪,你也不顾及她老人家身体,这天寒地冻时节折腾过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齐宁瞧见那锦衣男子正是顾文章,顾文章显得有些尴尬,勉强笑道:“我都问过娘,娘也想早些见到你,所以......所以我这才提前动身,妹子,我这一口茶都没喝,你大清早就一阵牢骚,让大伙儿看见不好。”   “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顾清菡气哭道:“爹不在了,你就无法我天,以前顾忌大将军,不敢过来,如今大将军不在了,你便觉得没人能管住你。你只以为京城歌舞升平,就是跑这边来兴风作浪。”   老妇人却是劝慰道:“涵儿,算了,你别埋怨你哥,是我想念你,所以让他提前动身。”   “娘,你别护着他。”顾清菡道:“就是从小到大你一直护着他,才让他这般胡作非为。江陵那边好好的,非要跑京城来做什么?”   顾文章有些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难道你想让我带娘现在返回江陵?人都来了,还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你要是不怕娘再受折腾,我现在就带娘回江陵。”   顾清菡气恼道:“要走你自己走,娘现在这边住着。”   齐宁见她兄妹二人针锋相对,急忙上前去,笑道:“舅父,你可来了,我们这边可等了好久。老夫人,一路辛苦了,快进屋歇着。”   顾文章正被顾清菡说的尴尬无比,瞅见齐宁,就像看到救星,急忙走过来,哈哈笑道:“小侯爷,恭喜恭喜,听说你已经承袭了锦衣候爵位,我是特地到京城来恭贺你的。”走上前来,竟是抬手在齐宁肩头重重拍了一下,道:“我给你带了不少礼物来。” 第三一四章 桌下   齐宁笑道:“舅父客气了。”见顾清菡余怒未消,上前先向顾老太行礼,随即才向顾清菡道:“三娘,老夫人一路辛苦,你先带老夫人进屋休息,这边我来安排。”   顾清菡见顾老太颇显疲惫,亦知道人都来了,再多说也是无益,狠狠瞪了顾文章一眼,这才扶着顾老太,领着顾文章其他妻眷先回屋。   等顾清菡等人离开,顾文章这才松了口气,向齐宁笑道:“小侯爷,你飞黄腾达,我们这些穷亲戚过来投奔,你不会不高兴吧?”   “舅父这是说哪里话,一家人,这样说就见外了。”齐宁微笑道:“舅父上次来信,我也知道,只是没想到舅父会这么快赶到。”   顾文章苦着脸道:“小侯爷,我实话和你说,其实我早就想到京城闯一闯,你也看到了,舅父我外形俊朗,能文能武,只要有一个机会,必定能够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只可惜你父亲在的时候,一直不给我机会。”叹了口气,随机眼睛微亮,压低声音问道:“小侯爷,你承袭侯爵,朝廷有没有给你封赏大官?”   齐宁摇头笑道:“我年纪还轻,经验尚浅,朝廷到没有给什么高官。朝廷暂时先让我重建黑鳞营!”   “黑鳞营?”顾文章一怔,有些吃惊道:“朝廷要重建黑鳞营?”   齐宁微微颔首,顾文章竟是显出激动之色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哈哈哈,小侯爷,重建黑鳞营,是不是要招兵买马?”   齐宁道:“暂时都还在筹备之中,段沧海他们正在招募兵士。”   顾文章一拍手,道:“怪不得这一路上我左眼一直跳,我就知道有好事临门。这样说来,我提前进京,那还是没错。”往后退了一步,拍拍胸口,道:“小侯爷,你看看我,觉得如何?”   齐宁又如何不知道顾文章心思,含笑道:“舅父文武双全,自然是威风凛凛。”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我就知道小侯爷你眼光好。”顾文章哈哈笑道:“你放心,舅父既然来了,你有什么事情,舅父自当鼎力相助。”向院外指了指道:“我这次带了不少人进京,你上次也见过,不少都是舅父我亲手调教出来,一个顶十个,看在自家亲戚份上,我将他们都可以交给你。”   “舅父刚到,这些事儿先不急,回头再谈。”齐宁笑道:“先进屋喝茶。”向边上韩寿嘱咐道:“韩总管,三夫人可有安排地方?”   韩寿忙道:“后院房舍众多,不过舅老爷提前到达,所以还没有收拾,只能现在立刻收拾起来,暂时住在后院。”   顾文章道:“韩总管,也不用太麻烦,我在京城里已经置办了宅子,目下正让人在装潢,最多十天半个月也就搬过去了,这边随便凑合一下也就是了。”   顾文章从江陵举家而来,带来的东西也确实不少,除了自己带来的壮丁,侯府还抽出一部分人帮忙,侯府后院又派了人收拾,好在过阵子就要搬离,所以大部分东西只是暂时放在侯府,并不用拆封。   即便如此,从早上忙活到傍晚时分,也才忙活完。   顾清菡虽然对顾文章进京很是不满,但既然已经拖家带口来了,顾清菡也不好一直板着脸,终归是自家的兄长,所以晚上还是专门安排了酒宴接风洗尘。   暖阁之中,温暖如春,屋内却只坐了四人,除了齐宁和顾清菡,便只有顾老太和顾文章母子。   四四方方的小桌,四人各坐一面,菜肴倒是十分精致。   顾清菡桌上也不和顾文章多说,只是照顾着顾老太,几杯酒下肚,顾文章才笑道:“小侯爷,也难怪那么多人都愿意往京城跑,京里就是非同凡响。”   “舅父既然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游览京城。”齐宁笑道。   “那也不成。”顾文章摇头道:“其实我到京城来,是想做点小买卖,不过现在黑鳞营重建,我就腾不出手去做买卖了。”看着齐宁,一本正经道:“小侯爷,你放心,有我帮忙,一定可以帮你训练出精兵强将。”   顾清菡正低声和顾老太说着话,听顾文章这般说,立刻道:“黑鳞营与你有什么干系?要你在这里多话。”   “妹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顾文章正色道:“黑鳞营当年是大将军一手创建,就是齐家的事情,我们顾家和齐家那是一家人,如今小侯爷有事要做,顾家自然是鼎力相助。”   “你能帮什么?”顾清菡没好气道:“你既然要做生意,就在京城胡混几天,要是不成,趁早回江陵。顾家的根基在将领,若是爹还在世,绝对不会让你跑到京城来。”   顾文章皱眉道:“不是我说爹,当年我就劝说他到京城来做生意,可是他就守着江陵那一亩三分地,要是早听我的,顾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如何?”顾清菡冷笑道:“给你留下的家业难道还小了?”   顾文章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只图金银财帛,要志在四方。”说到这里,颇有不满道:“当年要是让我从军,我也不会到现在还一事无成。”   顾清菡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顾老太劝道:“你们都少说两句,小侯爷在这里,也不怕小侯爷笑话。”含笑向齐宁道:“他们打小就这样争斗,恐怕是上辈子结下的仇怨。”   “若是有仇怨,今生也成不了兄妹。”齐宁微笑道:“三娘性子温和,如果舅父不是三娘兄长,三娘也不会说这些话的。”   顾文章哈哈一笑,道:“小侯爷说得对,妹子,你这样说我,无非是想我守好家业,哥哥心里明白得很。可是女人家,不懂男人的志向,我进京来,是要光宗耀祖,要靠我自己的拳头建功立业。”看向齐宁,问道:“小侯爷,军营是不是已经建好?要不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一看?”   “还没有,这种事儿急不得。”齐宁笑道:“工部已经派人修缮,应该还要些时间,再加上各项装备物资还在筹备中,真要兵马入营,最快也要开春之后吧。”   顾文章道:“小侯爷,这练兵可不同寻常,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要是带兵的窝囊,也练不出好兵来.......!”   齐宁知道顾文章性情率直,甚至有时候口无遮拦,虽然这话说的会有些歧义,齐宁却也不在意,正要说话,忽地感觉小腿上被踹了一下,怔了一下,只以为是有人无意碰到,不动声色,向顾文章笑道:“舅父说的是,上次在江陵,看到舅父手下的人,个个如龙似虎啊。”   “那是。”顾文章得意洋洋道:“别的不敢说,论起练兵,我自问还是有些资格的,小侯爷,你瞧我手下那些人,和京城里的官兵比起来如何?”   齐宁正要说话,忽地感觉小腿上又被踹了一下,心下疑惑,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只见顾清菡那双美眸正冷冷盯着顾文章,顾文章却只顾着和自己说话,并不在意,齐宁心下一转,故意用手肘碰落筷子,顾清菡见状,便要叫人新送一双筷子来,齐宁笑道:“不必,擦擦就好。”弯下身子,趁着去捡筷子,斜睨桌底,只见到顾清菡一条腿往前探出,就在自己的小腿边上不远,眼珠子一转,立时就明白其中的原委。   顾文章坐在齐宁左首,而顾清菡坐在右首,兄妹二人是正面相对,自己右腿在椅子边上,可是左腿伸出,这就等若是挡在了顾文章的腿前,方才自己左腿被连踢了两下,自然是顾清菡所踢,但顾清菡的要踢的人显然不是自己。   顾清菡做事素来谨慎小心,顾文章虽然与顾清菡是亲兄妹,但性子却完全不同,口无遮拦,顾清菡显然是觉得顾文章在这里胡言乱语,但桌面上又不好直说,所以在桌底之下出脚,提醒顾文章不要胡言乱语。   只是顾清菡却没想到齐宁一条腿挡在那里,连续两下,都是踢在了齐宁的小腿上。   齐宁坐起身来,擦干净筷子,才笑道:“舅父除了带兵,可还有其他喜好?”   “我这一辈子最大的喜好就是带兵打仗。”顾文章谈兴甚浓,侧身朝着齐宁,“小侯爷,我知道黑鳞营不是一般的军队,要是就这样向你讨官,你碍于情面,可能会给我,但我顾文章可没面子。咱们这样,等你的兵马进了兵营,我带我手下那帮兄弟过去打个擂台,到时候让大伙儿瞧瞧我的本事,要是他们心服口服,你就不用为难,也不会有人说我顾文章是靠了裙带关系才进的兵营,你说如何?”   顾清菡连踢了两下,见顾文章毫无反应,理也不理,而且越说越不成样子,蹙起秀眉,再次踢脚踹过去,可是这一次还没踢到,却感觉自己的脚腕子似乎被什么东西一勾,吃了一惊,自己那条结实的大长腿竟然被勾到了齐宁那边去。   ---------------------------------------------------------------------   ps:感谢逐鞑复华、矫情先生0912、流离de岁月、风中求静dyd、书友38979907、评审材料须知、mn9688、葱花27、小丁仔仔、法号星空、绿色奇兵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第三一五章 窗外的影子   顾清菡冰雪聪明,瞬间明白过来,魂飞魄散,她自然已经知道是齐宁伸脚将自己一条腿勾过去,便要收回来,便觉得腿上一紧,一条结实的玉腿已经被齐宁双腿夹住。   她又惊又怒,想不到齐宁尽然如此胆大包天,可是顾老太和顾文章都在桌上,自然不能让这两人瞧出破绽,勉强定住心神,只是那顾老太虽然年事已高,却是个精明的老妇人,见到顾清菡神色有异,便知道事情不对劲,可是万想不到桌底下另有玄机,只以为顾清菡是对顾文章有意见,瞧向顾文章,道:“章儿,你一路上都没有好好休息,赶紧吃完,好早些歇下。”   顾文章哪里知道这片刻间发生的事情,摆手笑道:“娘,我和小侯爷正在谈大事,你累了,让妹子陪你早些去歇息,我要和小侯爷不醉不归。”   齐宁双腿夹住顾清菡那条美腿,虽然隔着衣物,却依然觉得浑圆结实,感觉到顾清菡用力想要抽出去,只是顾清菡的气力又如何能够与齐宁相提并论,被齐宁紧紧夹住,根本无法挣脱。   “三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齐宁故意看了顾清菡一眼,装模做样道:“要不你先陪老夫人去休息?”   顾清菡又羞又恼,却又担心被顾老太看出端倪,淡淡道:“你说你们的,不用管我。反正你们要说什么,我也管不了,但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分。”   “太过分?”齐宁感受着顾清菡美腿那种结实的紧绷感,含笑问道:“三娘觉得哪些事情过分,不可以做?”   “你心里有数。”顾清菡咬牙切齿,却又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几次想将腿抽出来,却感觉每次动一下,齐宁夹得更紧,又是羞恼又是无奈:“反正做错了事情,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顾文章却拍着胸脯道:“妹子,你放心,小侯爷年纪轻,就算做了些错事,那也无妨,我在旁边提醒,小侯爷总是能改过来的,年轻人哪有不犯错的。”   “没你什么事。”顾清菡秀眉一紧,没好气道:“你给我住口。”   顾文章愣了一下,不想自己随口一句话,顾清菡竟是发这么大的火,心想这女人心海底针,真是难以理喻,干脆不去理她,向齐宁笑道:“小侯爷,你说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舅父说的极是。”齐宁点头道:“年轻人犯错,倒也不是不可原谅,其实最重要的是,如果是别人先做错了事情,年轻人很容易就会一错再错,到最后你错我也错,错的稀里糊涂,已经分不清谁对谁错,也许本就无错,也本就无对。”   顾文章呆了一下,齐宁这番话让他脑子有些懵,一时间有些理解不了,但自己作为长辈,当然不能表现的听不明白,虽然根本没有理清齐宁所言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个意思。”   顾清菡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自然知道齐宁话中意思,实在忍不住狠狠瞪了齐宁一眼,忽地想到什么,另一条腿在桌下探出,找准了齐宁的一直脚面,忽地用力狠狠踩了下去,齐宁不禁“啊”叫了一声,顾老太和顾文章都是一怔,都瞧着齐宁。   “小侯爷,你怎么了?”顾文章忙问道。   齐宁忙道:“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件事儿。”   “哦?”顾文章来了兴趣,“是带兵打仗的事情吗?”   “不是。”齐宁摇头道:“就昨天晚上,睡得正香,半夜忽然被一只蜜蜂蜇了一下。”   “蜜蜂?”顾文章一呆,“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蜜蜂?”   齐宁叹道:“我也不知道,那蜜蜂也奇怪得很,我被蛰醒之后,就爬起来抓蜜蜂,想着将它抓住,狠狠教训一番,那蜜蜂在房里飞来飞去,房里都是那蜜蜂散发出来的香味。”   “香味?”顾文章不由抓了抓脑门子,“那是什么蜜蜂?还带香味?”   齐宁摇头道:“我也搞不清楚,不过香味很浓,到现在我房里的香味还没散去,蜜蜂尾后针,确实厉害。”   顾文章啧啧称奇道:“这倒是古怪,我活了半辈子,也没见过散发香味的蜜蜂,这京城果然与众不同,大冬天,还有蜜蜂半夜蜇人。”   顾清菡唇边泛笑,道:“京城古怪的事情多得很,你待久了,还有很多古怪的事情。”又在齐宁脚面上狠狠踩了一下,齐宁虽然夹着顾清菡大腿,却也不敢轻易乱动,以免被顾老太发现,忍着脚面疼痛,微微扯了一下嘴,顾清菡却已经问道:“侯爷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她一副关心之色,惟妙惟肖。   齐宁只能摇头道:“没事,可能多喝了两杯,嗓子有些不舒服。”   “凡事适可而止,否则总会自讨苦吃的。”顾清菡一语双关道。   顾老太忙道:“涵儿,怎地和侯爷这么说话。”她只以为顾清菡一直是以长辈自居,心想齐宁虽然辈分低一些,但如今已经是锦衣候,身份尊贵,顾清菡说话却也要注意一些。   齐宁见顾清菡眉宇间有一丝恼意,心知上次刚刚踩过线,这次也不能太过分,脾气再好的女人,总也不能忍受再三的调戏,腿上微松了一下,顾清菡立时察觉,迅速抽出去。   她瞥了齐宁一眼,起身来,扶住顾老太道:“娘,我先带你去休息,他们这样喝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顾老太年纪毕竟大了,一路颠簸,也确实劳累,当下和顾清菡离开了小厅。   见顾清菡离开的时候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齐宁心想她只怕是真的生气了,顾文章此时却尚有兴致,拉着齐宁好一番吹嘘,无非是自己自幼酷爱行军布阵,而且看了许多兵书,若是有机会进入黑鳞营,必能帮助齐宁练出精兵云云。   重建黑鳞营,齐宁心内自然有一番计划,顾文章说了半天,齐宁也只是偶尔点头,并不多言。   等到顾文章醉态可鞠,齐宁令人将顾文章扶下去之后,却已经是快到了半夜时分。   齐宁出了暖厅,一阵风吹来,凉意之下,顿时便清醒了几分,忽地想到顾清菡离开之时的态度,暗想自己今夜是不是又过火了一些,不知不觉竟是走到顾清菡院外,想了一下,终是进到院子,轻敲了敲顾清菡屋门。   却不听有人答应,只见到侧房内还点着灯火,有些奇怪,走到窗下,本想敲一下窗户,犹豫一下,见到两扇窗户之间有一条细细的缝隙,有听到屋内传来水声响动,不由凑到缝隙往里面瞧了一眼,只这一眼,齐宁心跳顿时加速。   却原来是顾清菡正在屋内沐浴,水汽腾腾之间,竟是瞧见顾清菡那白嫩嫩的娇躯若隐若现,虽然并没有看得太清楚,齐宁却立刻收回眼睛,闪身靠到窗边的墙壁上,只觉得心依然跳得厉害。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可是他却已经透过这短短的一眼,自那若隐若现的轮廓之中,判断出顾清菡身材的火爆与性感。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偶尔调戏一下顾清菡或许无伤大雅,可是若真要偷窥顾清菡沐浴,那就有些下作了,只是今夜陪着顾文章饮了不少酒,陡然瞥见顾清菡若隐若现的雪白丰腴娇躯,还是让齐宁感觉呼吸有些急促,他等了片刻,顺了顺气息,正准备悄无声息离开,却听得“嘎吱”一声响,屋门打开,齐宁顿时不敢动单,身体紧紧贴住墙壁,已是半夜,四下里昏黑一片,若不细看,实难被人发现。   很快,就见到两名丫鬟先后出来,各拎着一只水桶,齐宁知道那是顾清菡沐浴之后的剩水,后面那名丫鬟出来之后,顺手带上了门,两人都是没有注意到贴墙的齐宁,拎着水桶出了院子。   齐宁松了口气,等那两名丫鬟走的远了,这才轻手轻脚经过屋门,正要悄无声息出院子,走到屋门前,禁不住往那屋门瞧了一眼,随即面色大变,却只见到本来被丫鬟带上的屋门,此时竟然微微打开了一些,一个人影正站在门缝后面。   他呆了一下,那屋内之人也是呆了一下,随即“啊”地叫了一声,齐宁大吃一惊,心想这时候要是惹了人来,半夜三更自己跑到这里,实在是说不清楚,身体一闪,已经到了门前,什么也顾不得,窜入屋内,伸手便去捂住那人嘴巴,急道:“三娘,别叫,是我。”   那人当然就是顾清菡。   顾清菡不似一般贵妇人,休息时候,会在屋里安排两个丫鬟陪房,随时伺候,她习惯一个人,所以沐浴过后,两名丫鬟拎着水桶离开,她穿上了轻纱衣裳,也正准备歇息,出来是想将屋门拴上,谁曾想还没关上门,就看到屋子外面有个影子,而且分明是个男人的影子。   顾清菡在锦衣侯府的地位不言而喻,而她的院子,除了齐宁,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敢靠近。   半夜三更,一个男人的影子出现在门前,你又让顾清菡如何不惊。 第三一五章 夜半藏身   顾清菡惊骇之下,出声叫喊,齐宁却已经窜进来,顾清菡也来不及躲闪,被齐宁捂住了嘴,便要挣扎,听到齐宁声音,这才宽了心,可这也仅仅是一瞬之间,心内迅即更是吃惊起来,扭动身子,齐宁已经松开手。   堂内并无点灯,可是齐宁视力极佳,此时却是看到,顾清菡胸前只有一条淡黄色的肚兜,边缘镶金丝,绣着几多牡丹花,下面是一条浅白色的亵裤,单薄清爽,外面便是批了一件淡蓝色的纱衣,显然是已经准备关门就寝。   她刚刚沐浴过后,身上还散发着清香,少妇身上的体香与沐浴后的芬芳混杂在一起,让人心神悸动。   没有了外衣遮掩,肚兜内的一双雪峰轻晃,失去承托的硕峰饱满如山,撑得肚兜高高鼓起,锁骨之下拉成一片斜平,丰腴的少妇人身上挂着两颗玉球,饱实处难以相接,微向两侧挺凸,两颗樱桃般的蒂儿向天昂起,不显丝毫下垂,反倒是挺翘诱人。   顾清菡一脸恼怒,依稀看到齐宁正瞧着自己,脸颊微红,抬手紧了紧衣裳,挡住被撑起的肚兜,只是她身材凹凸起伏丰腴有致,即使挡住,却也难掩那惊心动魄的诱人轮廓,冷声道:“还不滚出去。”   齐宁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本是想着晚宴之时顾清菡可能气恼,所以过来道个歉,只是阴差阳错,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突然窜进屋里,顾清菡本就只道齐宁对自己想入非非,听到他声音,第一念头就是这小子多喝两杯,吃了熊心豹子胆,闯到自己院里意欲不轨。   齐宁此时也是尴尬异常,他知道顾清菡对自己的看法,这时候心里直叫苦,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打死也不会来这院子,有些狼狈,道:“三娘,你.....你误会了......!”   “别说了。”顾清菡眼圈微红,“你先出去,你要是......要是胡来,我真喊人了......!”   齐宁知道自己越是多说,顾清菡越是气恼,只能明天早作解释,出了门,顾清菡正要关上门,却见齐宁如同兔子一样忽然退回到屋里,顾清菡吃了一惊,道:“你......你要做什么?”   “三娘,有人来了......!”齐宁低声道:“正往这屋里来,我......我先躲躲......!”   半夜三更,顾清菡这身打扮,若是被人瞧见齐宁在顾清菡屋里,就算什么事情没有,那也是说不清了。   顾清菡有些怀疑,探出头去,竟果见到一个身影往这边来,心里疑惑,暗想丫鬟已经被自己支使出去,不到明天早上,不会有人敢来打扰,这半夜三更,怎地还会有人过来,仔细瞧了瞧,身影渐近,终于看清楚,失声道:“是我娘!”   齐宁愣了一下,脸色大变,急得直跺脚,这顾老太虽然年事已高,但齐宁从老人家的面相就能看出来是个精明的老太太,他万没有想到这老太太竟然在这三更半夜往顾清菡院子里跑,还真是老当益壮。   齐宁心里清楚,若是换做别人,就算真的看到什么,也未必敢说什么,可是顾老太可是顾清菡的母亲,要是被顾老太看到自己和顾清菡深更半夜共处一室,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顾清菡此时也是焦急万分,与齐宁所想一样,如果是府里的下人,自己一句话,下人也不敢进门,可是顾老太来了,那是万万挡不住,回过头,见齐宁还在后面找地方,跺脚道:“还不到房里藏起来。”   顾清菡虽然出身富贵,但是平日里生活却很简单,在她屋里,并不乱七八糟摆放许多东西,显得干净简洁,这堂内摆设简单,只要扫一眼,堂内情景几乎都收在眼底,根本无处可藏。   顾清菡焦急间,再往门外瞧过去,发现一名丫鬟已经扶着顾老太到了门前,见得顾老太步履蹒跚,只能上前去,嗔怪道:“娘,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你怎么出来了?”顾老太倒想不到还没敲门顾清菡便出来,笑道:“你没睡就好,涵儿啊,娘实在睡不着,所以过来瞧瞧你是否睡下,有些事情非要和你说说才成。”   “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顾清菡扶住顾老太,示意丫鬟先下去,她自然不能让丫鬟跟着进屋,这丫鬟是顾老太从江陵带过来,齐宁躲在屋里,顾老太年事已高,或许不会有所察觉,可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伶俐小丫头跟着进屋,谁敢保证这小丫鬟不会看出什么,更不敢保证她不会将瞧见的东西告诉顾老太,等那丫鬟退下,顾清菡才扶着缓慢往屋里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要是有急事,等不到明天,让人过来叫我一声,我过去就是。”   “也没多远,我就是过来看看。”顾老太笑道:“快进屋,瞧瞧你这一身,可别冻着。”   进了屋里,顾清菡有些紧张,四下里看了看,那顾老太却是精明得很,见顾清菡神色有异,奇道:“涵儿,你在找什么?”   “啊?”顾清菡见不到齐宁身影,微宽下心,忙道:“没.....没什么,娘,你坐。”寻思齐宁肯定是进到房内躲起来,扶着顾老太要在堂内坐下,顾老太道:“你糊涂了?这大冷天,堂里没生炉子,我老太婆不打紧,你这一身,岂不要冻坏?”   顾清菡心下紧张,但面上却还显得十分淡定,笑道:“娘,你看我这脑子,真是糊涂了,要不.....咱们进屋里去坐?”   顾老太有些狐疑,点了一下头,顾清菡却没有急着扶顾老太进屋,道:“娘,你等一下,我房里没收拾,我先进去收拾一下......!”   “我是你娘,乱一些又有何妨?”顾老太道:“涵儿,我看你心神不宁,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顾清菡知道自己母亲颇为精明,尽量表现得淡定,笑道:“娘到京城来,我心里高兴......,娘,我扶你进去。”扶着顾老太慢慢往屋里去,步子甚至比顾老太还慢,仓促之下,也不知道齐宁究竟有没有躲好,只想给齐宁多留一点时间。   顾老太见此情状,愈发觉得古怪,但也只是以为顾清菡有什么心事,万没有想到顾清菡房里还有一个男人。   进了屋内,顾老太四下瞧了瞧,才笑道:“你打小就喜欢干净,这里一尘不染......是了,你穿这点衣裳,可别冻坏了,快到床上盖着,娘和你慢慢说话。”   “娘,我还是穿上衣裳陪你坐着说话。”顾清菡微笑道,一双美眸却是四下里扫动,这屋里其实摆设也很简单,能藏人的地方,并无几处,初略扫过,见到房内一切如故,并无什么改变,心下疑惑,暗想那混小子究竟藏到哪里,目光扫过床榻,心想难不成齐宁竟是躲到了床底下。   顾老太摇头道:“不用麻烦,你上床上坐着,你以前没有出阁的时候,最喜欢坐在床上和娘说话,难道忘记了?”   顾清菡娇俏一笑,道:“当然没忘,我以前最喜欢坐在床上听娘给我说老人的事情。”   顾老太轻轻拍了拍顾清菡玉手,顾清菡搬了椅子到床边,扶顾老太先坐下,这才撩起半边锦帐,另一边却还是遮着,她衣着单薄,天寒地冻,此时身上确实有些发凉,脱鞋上了床,心下暗暗祈祷,齐宁若果真躲在床下,此时近在咫尺,万不能发出动静来。   丰腴娇躯坐到床上,床上香喷喷的锦被先前已经被丫鬟铺开,掀起被子,正要拉起盖好,猛地瞅见被子那边隆起一块,心下咯噔一沉,暗叫不好,顾老太却已经道:“涵儿,盖好被子,可别冻着。”   顾清菡无可奈何,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想了一下,伸出一条玉腿往那边探了探,立刻碰到一个东西,热乎乎的,心中暗暗叫苦,这才知道,齐宁那混小子竟然是躲到床上。   齐宁在堂内没找到躲藏的地方,眼见得顾老太已经进屋,只能跑到房内躲藏,可是怪就怪顾清菡屋里陈设太过简单,想要找个好地方躲藏并不容易,而且想要打开窗户从后面出去也是不成。   上次齐宁半夜被毒蛇所袭,便考虑到顾清菡的安全,令人将顾清菡房内的窗户加了几道窗栓,所以要打开窗户,也要费些时间,根本来不及。   本来也想过往床底下躲,可是门外传来顾老太声音,顾老太随时都会进来,齐宁只能瞧见被帐子围住的香榻,便也不多想,连鞋都没脱就钻进了被窝里,只希望顾清菡尽快将顾老太支走,哪成想半夜三更,顾老太竟然要留在这里和顾清菡叙话。   听到顾老太声音就在床边,顾清菡也上床来,齐宁心知若被顾老太发现自己躲在顾清菡被窝里,老太太只怕当场就能背过气去,紧张无比,躲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猛地感觉有东西碰过来,也不管是什么,两只手一把抱住,却是将顾清菡一条结实修长的玉腿抱住。   “呀!”顾清菡玉腿被抱,条件反射轻叫一声,顾老太立刻问道:“怎么了?” 第三一六章 激怒   顾清菡忙掩饰道:“娘,你看我多糊涂,都忘记给你倒茶。”她脸上带笑,神态恢复的极快,倒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顾老太闻言,笑道:“娘又不是外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齐宁此时却已经知道自己抱住的是顾清菡的玉腿,顾清菡只穿一条单薄的亵裤,丝纱所制,几乎就等于没穿衣物一般,齐宁只觉得这美少妇的肌肤滑不留手,紧绷绷的弹性十足,而且腴而不肥,结实饱满,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珠圆玉润的恰到好处。   最要命的是这被子里本就香喷喷的让人心醉,这下子顾清菡上床来,更是将玉腿伸过来,齐宁不但手抱住那条玉腿,便是脸颊也贴住,肌肤中散发出的那股子体香味道让人神魂皆醉,难以自禁。   只是齐宁心里很清楚,这时候非比寻常,稍有不慎,被顾老太发现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只能抱住那条玉腿,不敢动弹。   顾清菡虽然面上带笑,可是心里却是叫苦不迭。   她看到锦被隆起,本是想伸腿试探一下齐宁是否真的在床上,做好准备,一旦碰到真有人立刻收回,谁知道齐宁的反应迅速无比,她虽然试探到有人,可是还没来得及收回腿,就被齐宁抱住,这下子再要收腿,只担心被顾老太看出问题,只能任由齐宁抱住,咬牙切齿,心想臭小子最好不要趁机轻薄,否则等顾老太走后,定要对他不客气。   “娘,你有什么事就说吧。”顾清菡只盼顾老太早说早了,尽早回去才好,她在这里时间越长,事情越麻烦。   顾老太轻叹了口气,道:“涵儿,娘知道这次你大哥举家到京城来,你心里不痛快,可是你爹还在世的时候,你哥就一门心思要到京城闯荡,自打你爹前年过世后,娘也管不住他,娘不久之前才知道他已经偷偷地在京城置了宅子......!”   “娘,事到如今,不高兴又能如何?”顾清菡幽幽叹口气,“只是京城看起来繁华,但危机四伏,我只担心他意气用事,万一惹出事端来,那可如何是好?”   “娘本来也担心这事儿。”顾老太道:“只是后来想想,让他留在江陵又如何?还不是天天带人冲来闯去,说不定哪天就会闹出大祸,到了京城,有你在边上,他多少还能收敛一些。”   顾清菡道:“娘,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情了,我心里有数。”   “他今天和小侯爷说起练兵,涵儿,你看你哥如何?”顾老太轻声问道:“你哥别的本事也没有,可是大小也练过武功,要真是能帮着小侯爷练兵,也不失一条好出路......!”   “娘,带人骑个马射个箭,就能练兵?”顾清菡冷哼一声:“反正这事儿也不归我管,都是宁儿.....都是那个小侯爷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去插手这种军国之事。”顿了一下,才道:“大哥要是有能耐,自己去从军,要是没能耐,就先在京城做生意。”   顾老太叹了口气,终是压低声音道:“涵儿,其实娘今夜过来,不是为了你哥的事情,而是.....而是为了你的事。”   “我的事?”顾清菡道:“我有什么事?”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急呢。”顾老太急道:“再过两年,你都要三十了,年纪可不小了,就没有为以后想想?”   顾清菡道:“娘,你说什么呢?”   “哎,你都已经独身这么多年,年纪轻轻,是不是要这样孤单一辈子?”顾老太轻声道:“要是你有个一男半女,后半生有了指望,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孩子都没生下,那人就去了,到老了,你该怎么办?”   顾清菡忙道:“娘,别说这些了,我心里有数。”   “有数?”顾老太冷哼一声:“你要是有数,也不会不急了。那人去了,你挂着齐家三夫人的名字,可又有什么用?这锦衣候是大房的人,现在侯府里没别人能管事,你还能张罗一下,等到那个小侯爷娶了亲,有了夫人,这侯府里的事,还能轮上你?”   齐宁此时却是难受至极,虽然只是抱着顾清菡一条腿,可是玉腿温软滑腻,香气扑鼻,虽然极力想静下心来,但脑海中就是忍不住浮现先前在窗外瞥见顾清菡沐浴时候的样子,顾清菡那白嫩如雪的丰腴娇躯若隐若现,在齐宁脑中却是勾魂摄魄,此时鼻中闻着顾清菡娇躯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直让齐宁血液翻滚。   齐宁从不觉得自己是柳下惠,而且骨子里对顾清菡这样的美少妇十分喜欢,不但喜欢顾清菡凹凸起伏的丰腴身材,还有那风情万种的气质以及温柔却不失成熟的性情,都是让齐宁心中爱慕。   他心理年龄本就远超过自己这具身体,血肉之躯,这时候与顾清菡这风情诱人的美少妇肌肤相贴,若无反应,那才是见了鬼。   但他脑子却还颇为清明,知道目下这种状况也是无奈之举,顾清菡心里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为了压制自己心里的旖念,想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是越这样想,顾清菡那曼妙性感的身段儿越是在脑海中飘荡,难受至极。   顾清菡感觉到齐宁手上气力似乎微紧,她毕竟是过来人,再加上心知齐宁对自己有想法,这时候肌肤相贴,那小子若能清心寡欲心无杂念,那才是见了鬼,只怕齐宁一时热血上头,糊涂乱来,后果不堪设想,被齐宁所抱玉腿那剥葱似地姣美足趾轻轻勾了勾,那是提醒齐宁不要胡来。   “怎么了?”顾老太见顾清菡不说话,还以为顾清菡无话可说,道:“是不是没话说了?娘就你一个女儿,你自己不为自己考虑,娘能不操心吗?你要是这般,娘就算闭上眼睛,也放心不下。”   “娘,你胡说什么呢。”顾清菡嗔道:“我在侯府好好的,你不要担心。”   顾老太冷哼一声:“现在好好的,过两年还能好好的?那个小侯爷已经到了婚娶的你年纪,这两年肯定有新夫人进门来,到时候可有你苦头受了。涵儿啊,咱们娘儿俩说话,也不藏着掖着,你还年轻,独守空房,还要这样守一辈子,那可如何了得。好几年前我就和你爹说起过此事,想让你.......哎,想让你改嫁,可是你爹那老古董就是不答应,现在你爹不在了,这事儿我就做主了,这次来,我要见见侯府的太夫人,和她说说这事儿,让她放你离开侯府。”   顾清菡失色道:“娘,你.....你说什么?”   被窝里的齐宁本来浑身发热,可是听得顾老太这番话,心下一凛,感觉全身有些发凉。   “我说这两天我去见太夫人,求她放你离开。”顾老太道:“你也守了这么多年,算是对得起他们齐家了,我刚才说过,你要是有个一男半女,你要为齐家守节,我也不好过问,可是你和他没有留后,继续守下去,又有什么用?娘知道的比你多,那些年纪轻轻丧夫的,十个有八个后来都改嫁了。”   “不行不行。”顾清菡立刻道:“娘,绝对不成,你可千万别和太夫人说,我.....我在侯府很好,就算没有留后,可是.....可是你也不用担心没人照顾。”   “那个小侯爷?”顾老太道:“你以为那孩子真的会照顾你?你是他三娘,不是他娘,他和你的血不一样,现在对你好,无非是想要让你打理侯府,等他成了亲,有了媳妇,你还以为他能对你这样?饭桌上你也不是没听见,说话颠三倒四,是了,涵儿,都说那小侯爷是个傻子,有这回事吧?”   顾清菡道:“都是外人胡说八道,宁儿聪明的很,要不朝廷会让他带兵?他以前只是不喜欢说话而已。”   “你还为他说话。”顾老太冷哼道:“你当老太婆我眼睛不好使,那个小侯爷吃饭的时候,一瞧向你,眼神就是不对,一看就心术不正。”   齐宁听到这里,心下顿时有些恼火,暗想你们顾家举家搬过来,我腾出后院让你们住下,摆下酒宴接风洗尘,你这老太太倒好,半夜三更跑到女儿房里劝她改嫁,还在这里编排我的不是,说我心术不正,真是岂有此理。   一想到这里,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顾清菡纤纤玉足,顾清菡的玉足小巧玲珑,脚踝纤细而不失丰满,足形纤长,足弓稍高,曲线优美,柔若无骨,玉趾匀称整齐,如同五棵细细的葱白。   玉足在手,温润光滑,就像抚摸着玉器一般,顾清菡娇躯轻颤,咬住下唇,心知顾老太这几句话惹恼了齐宁,心中叫苦,装作向上拉被褥,另一条腿伸过去,想要踹向齐宁,告诫他老实一些,口中却是道:“娘,你别这样说,宁......小侯爷没你说的那样。”只希望这样安抚齐宁。   被褥一动,齐宁便知道顾清菡有动作,恰好趁着被褥翻动之时,后发先至,一只手探出,已经将顾清菡伸过来的那条腿扯过来,身体往前一压,胸膛已经压在顾清菡双腿之上,脑袋竟恰恰搭在了顾清菡双腿内侧,下巴几乎压在了顾清菡最为隐秘之处。   顾清菡魂飞魄散,万没有想到自己动弹这一下,齐宁的速度竟然这样快,拉起被子,掩盖到自己粉嫩的脖颈处,随即便感觉齐宁双手竟然已经环在自己腰肢上,随着齐宁呼吸,一股股热气直往自己最要命的地方喷过去。 第三一八章 淑女功   顾清菡穿的本就是单薄异常,她身体敏感,此时齐宁呼吸呼出的热气往那要命的地方去,比之用手撩拨更让她难受,夹紧双腿,但此时却已经无法将齐宁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你还为他说话。”顾老太道:“我说句不中听的,以前齐景在世的时候,你哥当面求他带入从军,齐景理也不理。”随即恨恨道:“就说这么多年过去,你为齐家忙上忙下,齐家也不念你的好,不为你后半生想想,从来不提这事儿,我看齐家的人都是那样自私自利,那个小侯爷,也好不到哪里去。”   齐宁听顾老太又扯到自己,一咬牙,脑袋微微动了动,那下巴就在顾清菡那饱满处微微摩擦了几下,顾清菡丰腴娇躯就如同触电一般,一阵酥软,却又是心惊胆战,一只手竟是伸过去,挡在那三角区上面,托起齐宁下巴,却又不敢太过动作,极其沮丧,也不好发作,只能道:“娘,你别说了,天都这么晚了,你......你先去歇着吧。”   “一说这些,你就含糊其辞。”顾老太道:“不成,我明天就找到太夫人,好好和她说说这件事情,总不能让我女儿为他们齐家守一辈子寡。”   齐宁下巴被顾清菡玉手托起,纤纤玉指泛着芳香,沁人心脾,齐宁忍不住在顾清菡掌心吻了吻,顾清菡无可奈何,俏脸绯红,脑中一片混乱,甚至都不知道该与顾老太怎么说下去。   顾老太爱女心切,说到这里,便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齐家之后,顾家不但没有因为这桩亲事鸡犬升天,反倒是自己的女儿嫁过来没多久就成了寡妇,这些年不但要孤枕独影,还要为锦衣侯府累死累活,越想心中越是觉得难受,对锦衣侯府便更是恼怒,她只以为是和自家女儿说悄悄话,也不顾忌,低声道:“涵儿,我虽然年纪大,可是脑子也不糊涂,今天在饭桌上,那个小侯爷每次看你,我就觉着不对劲......!”   顾清菡托着齐宁下巴的手发软,渐渐垂落到腿窝子里,有气无力道:“什么不对劲,娘,你就是疑神疑鬼。”   “老太婆就是疑神疑鬼了。”顾老太道:“涵儿,你说那个小侯爷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吧?”   顾清菡和被窝里的齐宁心下都是一凛,都想这老太太的眼力真是刁毒,顾清菡脸上发烫,娇嗔道:“娘,你说什么呢,老糊涂了,这要是.....这要是被人听见,那还了得。”   “娘就是在这里和你说说。”顾老太叹道:“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儿没见过没听过,我听说那些达官贵族府上,总是出些古怪事儿。你三十岁不到,如花似玉,那小侯爷已经是长大成人,这一天天地在一起,我就是担心会出点什么事儿。”   “不会......,小侯爷为人正派,不会......不会乱来。”顾清菡感觉齐宁环住自己腰肢的手臂微微动了动,害怕顾老太又要激怒齐宁,急忙道:“你别在背后说人家的不是,你以前不也教过我,背后论人是非,是要给自己带来祸害。”   “不说是非,不也是给你带来祸害?”顾老太没好气地道:“你这孩子就是不知好歹,现在还为他说话。正派人?我敲那小侯爷鬼的很,不像什么正派人。”   顾清菡几乎要哭出来,心想你这老太太能不能少说两句,你在这里多说一句,倒霉的可是你的女儿,果然顾老太这般说,顾清菡便已经感觉到齐宁一只手已经顺着自己的腰肢滑下去,竟是往自己丰满滚圆的臀部摸过去。   齐宁心里确实有些气恼,这顾老太看起来慈眉善目,谁知道这大半夜来,硬是往顾清菡脑子里灌输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不但要劝顾清菡改嫁,还连续不断编排自己不是,他一只手滑落下去,顾清菡腰肢纤细,往下摸过去,顾清菡葫芦般的身体轮廓便显出来,离开纤细腰肢,往下去摸向胯部,便突然宽大起来,下边的两瓣绵股竟然是异样的肥美圆硕,与那苗条纤细的腰肢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两瓣绵股雪溜溜软弹弹,只在边缘稍微触碰一下,便有惊人的手感。   顾清菡股间极绵,丰满腴腻,不止娇嫩,更兼有轻、软、紧、弹等特质,便如弹松的上等棉花,陷手之至,难有比拟。   齐宁心下有些发颤,却还是探入到顾清菡屁股底下,两瓣肥美诱人绵股带来的触感,让齐宁瞬间感觉自己似乎要上天。   顾清菡的臀儿比不得西门战鹰那般结实丰硕,可是却更为滚圆,手感更好。   顾清菡动了动身子,想要移开,可是齐宁身体压在她双腿上,根本移不开位置,反倒是这样动弹一下,那绵股就如同在齐宁的手掌上来回滚了两下,齐宁趁机一把抓紧了顾清菡绵股蛋-子,只是一只手当然不可能拢住顾清菡丰满的臀。   “涵儿,你怎么了?”见到顾清菡俏脸绯红,呼吸也急促起来,额头甚至渗出一丝丝香汗珠子,顾老太有些吃惊,便要凑近过来,顾清菡哪敢让顾老太靠近,急叫道:“娘,你不要过来......!”   顾老太听她声音激动,顿时生疑,皱眉道:“怎么了?为何你声音这样古怪?”   “我......!”顾清菡被齐宁抓着屁股蛋-子,甚至感觉齐宁还很有兴致地揉捏几下,咬牙切齿,可是她也知道,如果不是顾老太在这里论人是非,齐宁只怕也不敢这样,现在倒好,连屁股都被人抓在手里,这老太太要是还有什么过激之语,以齐宁目前的胆子,再要干出更出格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深吸一口气,道:“我在练功!”   “练功?”顾老太一愣,“你练什么功?”   顾清菡俏脸上潮红一片,娇媚无比,无奈道:“我在练......淑女功!”   “淑女功?”顾老太一愣一愣,“你也没有练过武功啊,什么淑女功?”   “娘,你.....你不懂,这是到了侯府,找人教我的,可以强身健体,而且在睡前练功,入睡能够香甜。”顾清菡道:“娘,要不你回去歇着吧,我真的困了,明儿一早,我就到你那里去,好好陪你,你要说一整天,我就陪你一整天。”   顾老太见顾清菡神态妩媚,眼眸甚至有些迷离,光洁额头渗出香汗珠子,灯火之下,说不出的妩媚动人,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皱起眉头,道:“这是什么功夫,瞧着就不对劲,涵儿,以后还是不要练了。”   “我.....我知道!”感觉齐宁一根手指头似乎从自己的臀-沟划过,顾清菡全身酥软,软绵绵道:“娘,这功夫练起来,要.....要大半个时辰才能停下来,否则对身体不好,你.....你先去歇息,等我练完功就好,以后......以后不练了。”   “和你说点正事,你就顾左右言他,三心二意。”顾老太有些不满道:“罢了,你不担心自己,我一个糟老婆子管这么多做什么。”从椅子上起身,顾清菡忙道:“娘,我在练功,就不送你了,你......你出去的时候,帮我把.....把门带上......!”   顾老太摇了摇头,嘟囔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功夫......!”她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体倒也不是很弱,无人搀扶也能走动,走出几步,回头见顾清菡正一脸通红看着自己,不由指了指顾清菡,没好气道:“你呀......!”缓缓离开了房子。   顾老太出了房门,带上了房门,随即听到顾老太道:“你练完功,自己起来拴上门,晚上不闩门可不成。”   “知道了,娘......!”顾清菡忙答应一声。   很快,听到堂门也传来被带上的声音,隔了好一阵子,没听到动静,顾清菡倒不敢着急,许久之后,确定顾老太真的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只觉得心口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抬起手臂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   忽地想到被子下的人,怒火中烧,竖起秀眉,二话不说,伸手一把将锦被掀开,只见到齐宁就像一个大蛤蟆一样趴在自己的腿上,一只手还环着自己腰肢,另一只手依然被自己坐在屁股底下,小混蛋依然抓着绵股上的一团腻肉,整个人一动不动。   顾清菡又羞又恼,双臂环抱酥胸前,丰满两团挤在一起,冷冷瞅着齐宁,压低声音冷笑道:“锦衣候爷,你是不是今晚就想睡在这里?”   齐宁这时候只觉得仿若身在云端,无论是鼻间吸入的少妇体香还是手掌上抓住的那团腻股,都是让人流连忘返,听得顾清菡声音,不禁道:“睡在这里也好,我是有点困了。”猛地意识到情况不对,霍然抬头,发现被子被掀开,顾清菡娇躯靠在床头,双臂环抱,正冷冷瞧着自己,那双素来如同秋水般迷人的眼眸子,此刻却满是冰冷之色。   齐宁心下一紧,脑子却是转的飞快,竟是一脸严峻,一本正经问道:“三娘,老夫人走了没有?真是太危险了,幸亏我躲的及时,跑到床上来,要不然今晚可就麻烦了。”   顾清菡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依然冷着脸,只是死死盯着齐宁,也不说话。   -- 第三一九章 疏远   顾清菡是个极精明的美少妇,心里很清楚,这时候根本不是追究齐宁方才胡来的时机。   此时夜深人静,孤灯双影,自己衣着轻薄,她当然知道自己这具成熟丰满的躯体会给齐宁带来怎样的诱惑,更知道自己只要处理稍有不慎,犯有前科的齐宁很有可能在今夜犯下更大的错误。   此时此刻,自己非但不能示以丝毫的笑脸,甚至连争论都不可以,只能冷目而视,既给他一种震慑力,又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愤怒,如此才有可能让他自己感到尴尬赶紧离开,否则很有可能就要出事情。   她毕竟经过不少大事,这时候不但心下恼怒,更多的却是紧张害怕。   她当然清楚,这时候齐宁真要一时头脑发热扑上来,自己绝无可能抵挡住,而且自己还不能召唤人来。   顾清菡看似冷静,但是一颗心却是提在嗓子眼,扑通扑通直跳,她不知道齐宁接下来会怎样做,更害怕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甚至是动作会激起齐宁的凶性,只能背靠在床头,冷视齐宁。   齐宁见到顾清菡面若寒霜,心知不妙,本以为她当真冷静异常,可是四下里寂静无声,顾清菡微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因为呼吸而上下急剧起伏的饱满酥胸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若还是赖在人家身上,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虽然有些舍不得顾清菡绵软的臀儿,但齐宁还是尽量保持严肃的面容从下面抽出手来,顾清菡见状,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只盼齐宁赶紧离开。   齐宁在顾清菡对面坐下,瞧着顾清菡,只觉得灯火之下,三娘实在是妩媚迷人,如同熟透的葡萄,只需轻轻一弹,就会流出鲜美可口的甜汁,此刻顾清菡虽然冷着脸,但是气息如兰,房内幽香弥漫,令人熏然欲醉。   “三娘,那个.......!”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齐宁终是打破死寂:“老夫人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顾清菡微蹙秀眉,想了一下,才问道:“什么?”   “她说要和太夫人.......!”   齐宁还没说完,顾清菡便知道她想问什么,冷笑一声,淡淡道:“娘说的也没什么不对,我在你们齐家这么多年,也算是对得起你们齐家,我没有儿女留下,若是真的和太夫人说,太夫人未必不会同意放我离开齐家。”   齐宁见她面颊酡红,娇美如花,但语气却偏偏冷漠的很,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想离开齐家?”   “本来不想,可是......!”顾清菡咬着红唇,“你这样子,我怎能不走?”   齐宁苦笑一声,转了一下身,坐到床榻边上,轻声道:“你要是走了,锦衣侯府也就完了。”他心里的意思很简单,当初留在锦衣侯府,无非是看在顾清菡的面子上,如果顾清菡不再是齐家的人,齐宁对齐家更不会有什么归属感。   “哦?”顾清菡见齐宁坐到塌边,不动声色向床里边移了移,拉开距离:“你这么能干,锦衣侯府怎会完?反倒是我,留在侯府,迟早.......!”她本想说自己留在侯府,迟早要出事情,可是担心刺激齐宁,干脆不说。   齐宁回头看向顾清菡,顾清菡此刻却早已经用锦被掩住自己曲线起伏的身体,见齐宁看过来,扭过头去,也不看齐宁。   沉默片刻,齐宁终于道:“那你......那你能不能留下来?”   顾清菡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齐宁叹道:“你走了,我就不是锦衣候了,锦衣侯府也不再是锦衣侯府......!”想到顾老太坚持要让顾清菡离开,心下颇有些萧瑟,起身来,道:“反正我......我不会让你走的,谁同意也不成。”   顾清菡听齐宁声音斩钉截铁,不禁瞧过去,只见齐宁竟是颇有些落寞地缓步离开了房间。   齐宁这样离开,顾清菡倒是有些意外,随即长舒一口气,听到外面传来带门的声音,没过多久一片宁静,这才从床上起身来,蹑手蹑脚到了堂门,探头往院子外看过去,只见到齐宁的身影刚刚离开院子,这才将堂门拴好,轻手轻脚往房里去。   刚进房内,却觉得腿间有些发凉,脸颊一热,她身体异常敏感,先前被齐宁那般搂抱,虽然心下恼怒,可是身体却还是起了一些反应,玉蚌内几次冒出小股清泉,之前那里热烘烘一片,此时凉风一吹,裆间却是黏糊糊冰凉凉的十分难受,关上门,咬着红唇,背靠房门,脑中却是颇有些凌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下来几天,齐宁也不找顾清菡,顾清菡也不主动去和齐宁说话,不过顾文章带着家眷刚到京城,齐宁倒是安排人带着他们在京城到处逛一逛。   建邺京城乃是数百年的古城,规模宏大,可游玩的地方倒也是不少。   顾清菡虽然没有再主动和齐宁说话,有时候碰到也只是低头走过,就当没看见一般,可是齐宁的事情她却还是用心去办,府中的大小事务依然操持,倒也没有出现齐宁所担心的顾老太去求太夫人放顾清菡离开侯府。   此外顾清菡派人在附近给小瑶母女找寻房屋栖身,这附近一带所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大宅深院,小瑶母女不过两人,再加上侯府本就不算阔绰,自然不可能给小瑶母女买下一栋大宅居住。   派人找了五六天,倒是在隔了两条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处一门三间的房子,虽说侯府银两不算阔绰,但是要买下这样一处房子,却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顾清菡亲自过去看了一眼,从账房取了银子买下,又派人收拾了一番。   唐诺这几日倒是没有往永安堂去,只是待在自己屋里看医书,上次齐宁瞧见唐诺对医书有兴趣,了解之后,才晓得唐诺虽然医术精湛,可是所阅读过的医书却是寥寥无几,便吩咐韩大总管跑去搜罗了一堆医书过来。   唐诺调养身体的几日,几乎都是手不离书,其实书里的许多医理唐诺都是了如指掌,甚至有些医书之中出现的错漏之处,唐诺也是一眼便即看出,但学无止境,偶尔也能让唐诺找到几处新奇之处,对唐诺来说,阅读这些医书,就像是在沙粒之中淘金,虽然有些辛苦,她却显得很有兴致。   齐宁倒是让唐诺帮忙瞧瞧瑶母的病症,唐诺专门去看了一眼,也并无多说,开了一副药方,让瑶母先吃上三个月再作计较,药方所需的药材倒也很普通,齐宁直接令人去永安堂取来,小瑶对齐宁心存感激,接下来时日,到书院开课便按照齐宁祝嘱咐,继续往书院去。   琼林书院并非每天都会开课,一个月会有六天时间假期。   等到顾清菡将房子买好,便安排小瑶母女住了进去,小瑶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举目无亲,考虑到瑶母的身体,也只能接受齐宁的好意,为了让小瑶安心读书,齐宁派了一名丫鬟每日里去照顾瑶母,对侯府来说,派出一名丫鬟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但却解了小瑶的后顾之忧。   对齐宁来说,当前最重要的还是重建黑鳞营,段沧海和赵无伤早已经离开侯府,各自去募集兵士,便是齐峰,也被齐宁派往旧营那边,协助工部的人翻修兵营。   虽然兵部那边在钱粮装备上进展缓慢,但是倒也早早和工部的人协商之后,从户部要了一部分银子去翻修军营,重建黑鳞营毕竟是小皇帝亲自下旨,门面上的事情,倒也不敢太过于怠慢。   日子一天天过去,年关逼近,对于京城的百姓来说,这一年来其实是经历了不少的风雨,所以谁都希望用一个喜庆的年关迎接新的一年,驱散因为先帝和齐景离世而笼罩在京城之上的阴霾。   不过先帝驾崩不久,百姓想要张灯结彩也是不成,为了祭奠先帝,京城到处都是挂白飘幡,这对锦衣侯府倒没有什么大的影响,无论是否先帝驾崩,齐景过世,侯府今年也只能挂白。   按照大楚的习俗,今年侯府的大年夜还不能大鱼大肉摆下宴席,反倒是要请高僧入府再做一个法场。   大年三十的头一天,顾清菡就安排人请了大光明寺的净悟大师前来府里,净悟大师亦是大光明寺的光明十三僧之一,慈眉善目,为人敦厚,但佛学高深,武功在十三僧之中偏后,但是佛法的钻研却是造诣极高,大光明寺高僧无数,但能够在佛法上与净悟相提并论的却是屈指可数。   也只有锦衣候这样的世袭侯爵,才有资格请到大光明寺的高僧前来作法场。   对于大光明寺前来的高僧,侯府自然不会怠慢,除了净悟大师,另有从大光明寺前来的十几名僧众,因为是出家人入府,上至顾清菡,下至府里的一个小丫鬟,都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一切事宜都是由齐宁领头,韩总管在一旁辅助。   顾清菡事先已经将一切事务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所以齐宁倒也不用多费什么气力,可越是如此,齐宁便越加感觉锦衣侯府离开了谁都可以,就是离不开顾清菡。   -------------------------------------------------------------------------------------   ps:老兄弟们都知道沙漠的套路,越写到后面,整本书的面貌就会慢慢显露出来,最终就会有一个完整的框架,所以沙漠也绝不会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每一段故事都会有东西埋在里面,这一点细心的兄弟其实都能看出来。   不要轻易断定书里任何一个人究竟如何,也许你觉得平平无奇之人,到后面反而是左右局面之人。   沙漠力保故事的精彩性,这本书在感情方面应该会更细腻,有读者反映在女人身上着墨过多,作为一部架空历史小说,女人作为重要的一部分,不可能不用些笔墨,我尊重某些读者的建议,但是涉及到这类感情甚至是调情描写,作为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还是会该怎么写就怎么写。   书名,春秋二字道尽本质,不但有跌宕起伏的恩怨情仇,同样也有主角的日常生活,既有金戈铁马阴谋诡计,也有儿女情长你侬我侬,既有江湖风云重重机关,也有春花秋月美人无边。   我也不能说自己是慢热,但是随着故事发展,冰山消融,面貌逐步揭开,我相信我构建的故事还是值得让大家打发时间的。 第三二零章 群虎归山   齐宁心里觉得这些俗套的礼仪实在是闹心的很,但身在其位,也是没有法子。   大年三十这天,京城大多数人家都是齐家欢聚,但锦衣侯府却从正午时分开始,就开始在净悟大师的带领下,做起了法场,这次摆下法场,时间虽然不会太长,却也要一直持续到次日正午时分,前后要延续十二个时辰。   齐宁在这十二个时辰之内,只能待在法场内,足不出户,府里其他诸事,虽然由顾清菡幕后指挥,但也只能是韩寿处理,好在大舅爷顾文章还没有从侯府搬离,帮衬着打理,一切倒也是井然有序。   对齐宁来说,这十二个时辰当然不是很舒坦,耳里聆听着大光明寺和尚们的诵经之声,时不时地都要睡着。   因为有新位,初一一大早,就开始有人过来祭拜。   前来祭拜之人,都是点上一炷香敬上去,年纪大官位高的作揖,年纪轻的以及官位较低的,便都会拜上两拜。   这一次忠义候倒是亲自过来,淮南王那边,却是派了淮南王世子前来,武乡侯苏禎这一回也是赶了个早,金刀候也是派了人来,六部堂官也都给了面子,祭奠新位,其实并不算是盛大之事,但是这一天前来的官员比之齐景丧葬期间竟是还要多一些。   整个上午,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锦衣侯府倒很有些时日没有这般的车水马龙,好在府里下人众多,勉强伺候的过来,而且拜新位也并不需要准备酒宴,都是过来祭拜一下便要离开,初一一大早到正午时分几乎是没有间隙,齐宁虽然身体结实,可是每来一个人都要还礼,一个上午下来,还真是有些头晕眼花筋疲力乏。   好在过了正午,该来的人也都来过,法事也到了收场的时候,府里请一种僧人用了斋饭,净悟大师便即领着众僧辞别而去。   接下来几日锦衣侯府来客也是不少,齐宁得了圣旨,重建黑鳞营,许多官员自然都敏锐地察觉出小皇帝有心要重用锦衣齐家,即使许多官员和齐宁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大部分都没见过面,却还是拎着大包小包前来拜见。   只要身在官场,是个人都知道自从先帝驾崩之后,大楚朝堂已经泾渭分明地出现了两大势力。   先帝理政之时,文有司马岚,武有锦衣候,而且先帝文韬武略,威望极高,足以威慑满朝臣子,整个大楚的运转也算是十分顺畅。   不过先帝驾崩之后,朝局为之一变,忠义候司马岚在新君继位一事上立下了头功,威望和势力迅速扩大,而没有了先皇帝的威慑,淮南王虽然没有在新君继位一事上占到任何便宜,也没有敢轻举妄动,但声音和腔调显然大了一些,他在朝野本就有不少党羽,如今投奔其势力圈的官员亦是不在少数。   忠义候与淮南王两派之争,甚至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双方党羽泾渭分明,不过对于两派大多数官员来说,无论身在哪一派,都不影响他们来和锦衣候拉拢一下关系。   齐景过世,朝局变幻莫测,许多人都暗中在看锦衣侯府的笑话,但接下来的发展却是出乎大多数人的预料,谁也没有想到,被称为锦衣傻子的齐宁竟然一步步走到了黑鳞营统领的位置。   锦衣候爵虽然是四大世袭候之一,爵位尊荣,大小官员见到都有礼敬三分,但是没有实权在手的侯爵,也只是面子上好看而已,就像齐宁先前仅仅是承袭锦衣候爵,官员们在面子上自然不敢太过怠慢,但骨子里也只是到此为止。   但是一旦握有实权,这个侯爵的分量就大不相同了。   更何况大伙儿既然都知道是小皇帝有心要提拔齐家,在齐家还没有卷入两党之争前,先去拉拢一下交情,那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事情,身在官场,谁也不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在下雨之前,能够打点底子,给自己多留条出路都是人之常情。   所以锦衣侯府连续几天都是人来客往,好不热闹。   过了正月初六,齐宁才算缓下来一些,只不过从那天晚上之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和顾清菡说上话,而且顾清菡几乎也没有再给齐宁单独相处的机会,这让齐宁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初七早上,段沧海终于率先回到了侯府,齐宁得到消息,立刻叫了过来,这一次不但段沧海回来,而且还带了七八个人一同过来,见到齐宁,几人齐齐跪倒在地上参拜,段沧海看上去风尘仆仆,本就粗糙的皮肤如今更是粗糙许多,笑道:“侯爷,这都是黑鳞营的老兄弟,我给你将他们都找了回来。”   齐宁怔了一下,段沧海和赵无伤离开侯府已经很有一阵子,要重建黑鳞营,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当然是招募人手。   黑鳞营和普通的队伍不同,在齐宁看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支特种部队,挑选人手当然要精益求精,若是条件宽松,最多也只是训练出一支普通的兵马来,不可能达到当年黑鳞营的高度,所以这第一步招募人手反倒是最为重要。   段沧海倒是说过,要将当年黑鳞营所剩无几的残部都召回来,但齐宁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毕竟他不敢相信黑鳞营其他人都像段沧海一样对黑鳞营的重建始终保持着期待,而且当年黑鳞营剩下的那几十号人,后来都被朝廷提拔任用,分配到各处,好歹也是成了武官,拉回黑鳞营,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所谓水往低处流,人可都是要往高处走。   “莫复宽,武卫中郎将,已经辞官,愿意回来追随侯爷。”段沧海抬手指向一人介绍,那人立刻跪倒在地,高声道:“莫复宽拜见侯爷。”   “陈大有,建中校尉,已经辞官。”   “陆亢,长水校尉,已经辞官。”   “周云彬,凌江将军,愿追随在侯爷麾下效命!”   段沧海每点到一人,那人便即单膝跪倒在地,拜在齐宁身前,这几人年纪最小的也已经有三十六七岁,最多的有近五十岁,可是腰板都是笔直,齐宁看在眼里,便觉得这几人与普通军人所散发出的那种气质完全不同,显得更为坚韧,而且眼眸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凶悍气息。   齐宁这时候意识到,自己从没有亲眼见过黑鳞营冲锋陷阵的样子,段沧海和赵无伤几人虽然出自黑鳞营,但由于身份原因,对自己毕恭毕敬顺从惯了,所以自己骨子里或许真的对黑鳞营小看了一些,但是这时候看到这几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独特气息的军人,他便知道黑鳞营或许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强横得多。   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只能是从血与火之中历练出来,没有经过生与死的考验,没有经过血与火的洗礼,就不可能散发出这种凶悍甚至是野蛮的气息。   “侯爷,这几个家伙都被分配到了京外担任武官。”段沧海道:“我跑了一大圈,找到了这几个家伙,还有一些手头上有公务在忙,辞呈已经交了上去,等到手里的军务交接完毕,兵部准了辞呈,就会立刻赶过来报道。”   齐宁亲手将几人一一扶起来,含笑道:“你们都是有官身,而且都有能力,前途无量,段沧海有没有和你们说清楚,你们要是回到黑鳞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我也不敢保证你们能够升官发财。”   “侯爷,当年和血兰军那一战,我们本都该是死人。”众人之中,莫复宽辞官前的地位最高,“苟活下来,是三将军嘱咐我们,哪怕是留下一个人,也要等到黑鳞营重建那一天。我们一直在等,而且......当年的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陆亢肃然道:“侯爷,末将是个粗人,只想求侯爷一件事情。”   “你讲!”   “黑鳞营练出来之后,末将希望有朝一日,侯爷能领着我们再次上阵,末将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听说北汉血兰军一直都在。”陆亢道:“如果有机会再与血兰军碰面,侯爷定要领着咱们将那帮狗杂碎杀个片甲不留,除此之外,末将再无别的要求。”   齐宁含笑道:“我要重建黑鳞军,当然不是让这支兵马巡街抓贼,是龙就要遨游九天,是虎就要啸傲群山,既然是黑鳞营,最后的战场,当然就是前线,其他队伍做不了的事情,黑鳞营来做,别的军队攻不破的城池,黑鳞营来功......!”顿了顿,目光如刀:“别人杀不了的人,黑鳞营来杀!”   齐宁的声音其实并不高昂,甚至有些淡定低沉,可偏偏就是这番话,却让众人眼睛都亮起来,齐齐抱拳道:“原誓死效忠朝廷,效忠侯爷!”   “你们都是刚到京城,正好这些日子我没有好好喝上一顿酒。”齐宁笑道:“刚好你们过来,今天咱们就放量痛饮。”随即嘿嘿一笑,道:“你们都是前辈,莫看我年纪轻,酒桌上欺负我,我这人会公报私仇的。”   众人一怔,随即齐声哄笑起来,都觉得这小侯爷当真是风趣的很,与齐家人素来严肃古板颇有些不同。 第三二一章 食座捐   齐宁有了这几人的投奔,顿时信心大振,从大年初七一直到初八的晚上,齐宁与这帮悍将连续议事,话题主要都是围绕着黑鳞营。   在场这几人,不但是黑鳞营的残部,而且当年齐景练兵,这几人都是最早加入黑鳞营的兵士。   齐景当年组建黑鳞营,虽然只是一千人的编制,但是兵士的来源却是五花八门,有些是齐族老家跟来的子弟兵,有的是齐景从其他军队抽调出来的骁勇之士,其中甚至还有一小部分本是出身于江湖世家的人物。   齐宁从这几人口中详细了解了当年黑鳞营从籍籍无名到威震天下的过程,其中最着重了解的便是齐景训练黑鳞营的过程。   诸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渐渐让齐宁脑海中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其实有了这些人的出现,齐宁也就根本不必担心兵源的问题。   这帮人出自黑鳞营,对于黑鳞营选人的苛刻条件了若指掌,而在场几人,几乎都是统帅兵马的武官,最少的麾下也有几百号兵士,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暗暗留心,在自己麾下的兵士中精心选人,仅在场这几名武将,就足可以带来一百多号完全符合黑鳞营选人条件的兵士。   按照段沧海所言,黑鳞营剩下来的几十号人,大部分都可以回来效命,每人各自报上几个名字,交给齐宁,再由齐宁从兵部要人,这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毕竟齐宁身为锦衣候,奉旨练兵,从各支兵马中抽调出一些兵士来,并不也不敢因此而得罪齐宁甚至是抗旨。   齐宁十分清楚,一个好的将领,并不是如何的会做事,而是能够人尽其用,既然这帮人对黑鳞营的点点滴滴了若指掌,齐宁便令段沧海主持黑鳞营的初建工作,其他诸将从旁协助,但凡遇上什么问题,再由自己亲自出面。   有一点齐宁心知肚明,小皇帝让自己重建黑鳞营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能有一支能够随时被皇帝调遣的兵马,在当前的形势下,利用第一武勋世家锦衣候的名头去做这件事情,自然是最好不过。   皇帝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心思,就能够左右一个家族的兴衰成败。   小皇帝眼下虽然还没有乾纲独断的能耐,但是他这个心思,却还是让齐宁有了机会实质性地进入军方,拥有了立足于朝堂的根基。   齐宁当然知道,自己无法训练出一支精锐部队并不要紧,毕竟段沧海这帮黑鳞老将完全有能力练出这样一支精兵来,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将这支兵马死死地控制在手中。   段沧海对齐家忠心耿耿,将黑鳞营重建的实质任务交给此人,不但会让此人对自己更加心存感激,而且确确实实可以起到完全控制黑鳞营的目的。   在段沧海等人看来,小侯爷能够从朝中争取到重建黑鳞营的任务,已经是居功至伟,但小侯爷毕竟年轻,而且从未在军中待过半天,练兵毕竟是实打实的苦差事,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练出精兵来,所以众人心里其实都还有些忐忑,最担心的就是齐宁年轻没有定性,耐不住性子受不得艰苦,而且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一个一个字都不敢显露出来的念头,那便是担心外行干预内行。   可是齐宁十分果断地将黑鳞营的练兵任务交到段沧海手中,着实让众人吃惊之余,更是钦佩齐宁的心胸。   到了初九一大早,有人送来了帖子,齐宁打开之后看过一遍,才晓得是卓青阳派人送过来的京华书会邀请函。   齐宁这才想起,正月十五,还有大楚的一场文坛盛会。   邀请函虽然是卓青阳派人送过来,但却并非卓青阳所书,而是盖有礼部的官印,齐宁便知道这是卓青阳直接让人将礼部的邀请函送过来。   齐宁从小瑶口中对京华书会有了大概的了解,知道这京华书会每年一度,日子是定在正月十五元宵节,京中八大书院加上琼林女子书院,共是九大书院比斗文采,算得上是京城每年里文坛最大的盛事。   只是历年以来,琼林书院虽然参加京华书会,却也只是一个陪衬而已,一直以来,真正的较量还是在八大书院之中,而且八大书院对京华书会极为重视。   夺得魁首,非但名声大振,可以得到皇帝的御批,而且朝廷还能从中挑选英才入朝历练为官。   齐宁对于琴棋书画的拼斗倒是兴趣不算很大,只是他和江随云前番立下了赌约,却要在书会之上兑现。   齐宁当初声称没有翅膀亦可飞上天空,江随云立刻抓住把柄,与齐宁定下了赌约,而且故作大方,给齐宁留出两个月的时间,要在书院大赛一见高低。   齐宁当时只以为所谓的书院大赛只是琼林书院内部比赛,此后才知道,所谓的书院大赛,便是九大书院参加的京华书会。   京华书会文人墨客云集,参加书会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江随云故意将日子定在那一天,明显是要让所有人当众看笑话。   这一次的京华书会,将举办地设在了龙池书院。   齐宁专门抽时间往小瑶那边去探望了一番,小瑶这阵子其实也一直都在准备书会,从小瑶口中齐宁得知,京城九大书院之中,这龙池书院的名气仅次于云山书院。   云山书院乃是京城最大书院,早年的京华书会,云山书院连续夺冠,独占鳌头,从云山书院之中走出的官员也不在少数,不过龙池书院在前些年异军突起,连续夺了三年的桂冠,声名显赫,从龙池书院走出的官员,自成一派,与云山派的官员互相都是瞧不顺眼。   按理来说,若是为了保证公平,京华书会该当轮流在九大书院举行,只是每年的京华书会,不但有九大书院的学子们参赛,而且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的文人墨客观看大赛,书院太小,根本无法容纳那么多人,九大书院之中,也唯有云山书院和龙池书院有大片的场地能够容纳,所以一直以来,京华书会就在这两家书院轮流举行。   各家书院参赛,力争桂冠自然是终极目标,毕竟一旦夺魁,按照历来的规矩,朝廷都会从中挑选数人下放官职历练,这也成了俗规,不过若是无法争夺桂冠,书院学子才情出众,能够在大赛之上惊艳四座,却也很有机会被朝廷看重并加以任用。   这种情况虽然并不多见,但却并非没有发生过,从京华书会举行至今,亦有八九人虽然所属书院未能夺冠,但是自身发挥异常出色,因此被朝廷提拔任用。   其实赶到京城前来观看赛事的文人墨客还真不在少数,因为举行的地点是在龙池书院,所以还没到正月十五,龙池书院附近的客栈便已经爆满,一到夜里,秦淮河上的生意也更加的火热起来,当真是繁荣娼盛。   龙池书院附近的几条街以及秦淮河两岸,来来往往的都是各色才子,有的是住了好些天的,有的则是刚刚昼夜兼程赶到,不是地响起旧友相见的惊诧声,兄台贤弟,之乎者也,言谈必论诗句,笑语定评书画。   正月十五说到就到,天刚蒙蒙亮,龙池书院周围的客栈就已经是灯火通明,从各地赶来的文人才子们早早地爬起身来,纷纷往龙池书院过去,在龙池书院的正门派队,这其中许多人都是观看过几届赛事的常客,对于这里的规矩了若指掌。   龙池书院作为京城第二大书院,书院的规模确实不小,而且为了准备此次书会,龙池书院上上下下也着实下了一番大功夫,大赛会场设在了龙池书院的东院,这边地势开阔,面积甚大,容纳千八百人也不显得有多拥挤,四角各有一座假山,绕着院墙边上则是一圈竹子,景致倒也是不差。   前来观战的许多人都知道,如果能够排在前面,及早进入书院之内,便能够占据一些有利的地方观看。   齐宁事先已经和琼林书院那边说好,会直接到龙池书院汇合,等他到了龙池书院这边,书院正门已经打开,派对的文人士子们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往书院里面去,速度倒也不慢。   看到前面排队的已经只有六七十号人,而且进入的速度很快,齐宁栓好马后,干脆也不直接进门,跟在队伍后面,到了书院门前,瞧见三人坐在一张长形桌子后面,桌边摆了一个大木箱子,看见前面排队的人进门之前,都是往那木箱子里丢一块银子,然后从桌边领过一张纸,不由奇怪,等轮到齐宁时,齐宁也不多看,正要直接进门,便听到一人叫道:“回来回来回来,干什么呢?懂不懂规矩?”   “规矩?”齐宁往那木箱子里看了一眼,银光耀眼,都是碎银子,皱眉道:“你该不是说,进去要拿银子吧?”   “胡说。”坐在桌边那人一瞪眼,“什么银子不银子,这是食座捐,你进书院,难道不要号牌?中午还要不要吃饭喝水?”伸手从边上那人手里结果一张四四方方的纸,上面写着六七九,向齐宁道:“这是号牌,你用是不用?” 第三二二章 八大书院   齐宁叹道:“如果我不要,是不是就不能进去?”   那人还没说话,后面有人催促道:“你不要我要,京华书会,乃是我大楚第一文坛盛会,可不是谁人都能进的。”很潇洒地往木箱子里丢了一块碎银子,伸手接过了那号牌,快步往书院进去。   齐宁忍不住道:“我瞧这些碎银子,最小的也有个二两,你们书院的午餐难不成是山珍海味?”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桌边那人没好气道:“这里总共只有七百张号牌,号牌发完,你就是有金山银山也进不去。”挥手道:“你先站一边去,别挡住其他人的路。”   齐宁微皱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咦,侯爷,你怎么在这里?”一人翩翩而来,齐宁抬头瞧过去,看清来人,笑道:“袁大公子来得早啊。”却发现来人竟豁然是礼部尚书府的袁荣袁大公子。   齐宁最近一阵时日事情繁多,倒颇有些日子没有和袁荣相见。   倒是坐在桌后那三人看到袁荣,立刻都起身来,纷纷拱手作揖道:“袁公子!”   袁荣是个极聪明的人,看到齐宁站在边上,立刻明白什么,皱眉道:“是你们拦着侯爷不让进去?”   “侯爷......!”不但是那三人,便是后边还没有进书院的文人士子们也都是一愣。   袁荣冷笑道:“你们还真是有眼无珠,这是锦衣候爷,你们怎敢将侯爷拦在门外?”上前拉住齐宁手臂,笑道:“先进去再说。”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你这是要微服私访?”进到书院之内,袁荣倒是轻车熟路,似乎对龙池书院十分熟悉,瞧着齐宁笑道:“你怎么也有雅兴来参加书会?”   齐宁今日前来,自然不好锦衣玉带穿着,他是代表琼林书院,所以穿着就普通的多,也不回答,问道:“方才那只木箱子你可瞧见?”   “你是说食座捐?”袁荣笑道:“你以前不参加这些事儿,难怪不知道,这食座捐好多年前就已经有了。”   “堂堂书院,教圣贤书的地方,进书院还要交银子,你不觉得别扭?”齐宁淡淡问道。   袁荣笑道:“你有所不知,每年书会最后,八大书院都会各自出三道题,这些不属于八大书院的文人们,谁要是能够答上哪家书院出的考题,便可以直接进入八大书院读书,进入八大书院的好处,你应该知道吧?”   齐宁摇摇头,袁荣解释道:“进了八大书院,就有机会参加京华书会,只要才能出众,便可以直接入朝为官。除此之外,八大书院每三年进行一次大考,由礼部主持,从中选取一部分优秀者列入官员候补之列,最终都能成为朝廷官员。这八大书院中的学生,都是从各地甄选出来,那是我大楚各地书院的佼佼者,每年的名额都有限的很,要进入八大书院,难上艰难,每年的京华书会,八大书院加起来可以提供二十四个名额,你说这帮人会不会抢?”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帮人积极跑来,倒也不是因为真的有多想看到书会大赛,而是抢夺八大书院的名额。   想来这也是八大书院为了提高影响力别出心裁想出的办法。   “进门就要银子买号牌,如果有些人身负才学,却无银入门,岂不是就失去了机会?”   袁荣叹道:“这也没法子,真要是才高八斗,地方上的书院自然会将之举荐到八大书院,你也瞧见了,这龙池书院虽然不小,却也容纳不了太多人,能够进入的人有限,若是不设个规矩,这书院岂不要被撑破。”   齐宁也不像对此事太过纠结,问道:“八大书院......唔,九大书院的人是否都到了?”   “九大书院?”袁荣一怔,随即笑道:“你是说琼林书院?”   “不错,八大书院加上琼林书院,不就是九大书院。”   袁荣哈哈笑道:“琼林书院只是过来凑热闹,卓青阳卓先生是一代大儒,京华书会邀请琼林书院,只是看在卓先生的面子上。”   “照你这样说,琼林书院没有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学生?”齐宁背负双手,淡淡问道。   袁荣笑道:“你既然知道琼林书院,自然也知道琼林书院都是一帮姑娘家,在她们手里放根针,刺刺绣,缝缝衣裳倒是可以,你给她们手里拿支笔,当真能够写出什么绝妙文章?秦淮河上也有不少才女,无非是无病呻吟,不是吟风便是怜月。”他说笑之间,多少还是对女子有些轻视。   齐宁听他说起秦淮河,一时间倒是想起了卓仙儿,也不知道那让人怦然心动的女子是否已经回到画舫上,不过袁荣语气虽然带着轻视之意,齐宁却知道这本就是他真实的心境,正如卓青阳所言,虽然琼林书院已经建下多年,可是直到今时今日,依然不被文人墨客所代表的知识阶层所真正接受。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龙池书院东院,一进院子,齐宁才知道书会为何会在这里举办,这院内果然是极其空阔,宛若一处露天广场,场地中间摆设了桌椅,靠南边是一张长形桌子,似乎是几张桌子拼凑起来,铺有绢布,桌后共有五张椅子。   齐宁瞧一眼,便知道这张长形桌子类似于主席台,到时候应该是评委就座。   在长桌左右,与主席台呈九十度角,每边各摆有依次各摆有四张小案,小案后面则是摆有九张蒲团。   不用袁荣解释,齐宁也知道那定然是八大书院就坐地方,却不明白为何一家书院只摆有九张蒲团。   袁荣显然看出齐宁疑问,含笑解释道:“八大书院,位居首位的云山书院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三百多人,人数最少的白门书院加起来也有八十多号人,若八大书院的人尽数前来,这龙池书院根本装不下。”顿了顿,才道:“所以各家书院,都是挑选出最厉害的八名学生前来参加书会,最前面那个座位,则是各家书院的院长位置。”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   除了主席台左右各有四张案子,在主席台对面,亦有一张案几,也是摆放了九只蒲团,齐宁微微一想,便知道那很有可能就是琼林书院的位置,此番卓青阳既然让自己也前来参加京华书会,最前面那张蒲团是卓青阳的位置,那后面八只蒲团之中,应该有一只属于自己。   环绕在会场中心的四周,地上则是密密麻麻摆满了蒲团,近千蒲团绕成一圈,却并不显凌乱,先前入场的文人士子们,按照对应的号牌,大都已经跪坐在了蒲团之上,人数虽众,可是进到龙池书院之后,众人却也极守规矩,并不喧闹。   这些人前来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争夺最后那二十四个名额,所以都尽力表现出一副文雅的态度。   除了来自各处的七百文人,书会举办方还给八大书院各留了三十个位置,都是在自己各自书院位置的后方,空着一片蒲团,齐宁瞧在眼里,忽地想到待会儿自己如果当真坐在卓青阳后面,那么其身后几乎都是姑娘家,自己万花丛中一点绿,必定十分显眼,到时候只怕有些尴尬。   便在此时,忽听得有人大声道:“四明书院到!”   齐宁循声望过去,只见到不远处一队长衫学子正列队往这边过来,最前一人举着一根白色的木棍,上面横着一面一块牌子,写着“四明书院”四字,这四字笔走龙蛇,气势颇壮,在举牌人的带领下,四明书院三四十人整齐而入。   齐宁看在眼里,哑然失笑,心想瞧这阵势,倒有点奥运会入场式的派头。   四明书院倒得自己位置之后,一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坐在案几边的蒲团上,众弟子之中有八人分成两排坐在其身后,剩下众人则是坐在更后面的蒲团上,等同于助威团队,而那面书有“四明书院”的牌子,就竖在案几边上。   四明书院众人落座之后,前来观看的众文人士子顿时都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盯着这群人。   进入八大书院,最终未必一定能够进入朝廷为官,但是毕竟在天子眼皮底下,机会自然要比京城之外的文人士子要大得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谁都懂得。   袁荣虽然是礼部尚书府的公子,但今日也只能算是一位观客,不过他这类高官公子要观看书会,书院自然早就设有专门的位置,就在主席台后方,留有大概三十多席,袁荣最近一段时间并无和齐宁相见,并不知道齐宁已经在琼林书院担任先生,还只以为齐宁也是兴致所致前来,本想带着齐宁入座,齐宁却是摇头,只让袁荣先去,也不急着说破。   接下来各大书院连续进来,等到八大书院都入座之后,齐宁在院门口才瞧见琼林书院的一群姑娘姗姗来迟。   只是却不见卓青阳在前,走在最前面的却是江随云,手里拿着书院名牌,却没有举起来,见到齐宁,先是皱眉,但还是走上前来,道:“齐先生!”   今日是书会,江随云干脆以先生称呼。   齐宁不见卓青阳,奇道:“卓先生去了哪里?”   江随云却已经将手里的书院名牌送过来,道:“先生有交代,今日琼林书院,由你来带领。”琼林书院一群姑娘都是瞧着齐宁,表情各异,既有兴奋,亦有狐疑,既有崇拜,亦有忐忑。   “什么?”齐宁身体一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随云淡淡道:“先生将书院今日交给你来带领,京华书会和八大书院比斗,由你来安排调度。”将手里的书院牌子又往这边送了送,似乎握着这面牌子,是一件令他很尴尬的事情。 第三二三章 群芳之首   齐宁却并没有接过,问道:“你今天也是代表琼林书院?”   “先生对我有再造之恩,今日书会,我自当效力。”江随云肃然道。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你既然是代表琼林书院来,这块牌子,你就举起来,领着大家进场,我瞧其他书院也并没有让院长举牌子的。”   “你让我手举名牌?”江随云一愣,摇头道:“我可不是来举牌子的,而且......你也不是院长。”   “你刚说过,卓先生让我负责今日调度,我说的话,就代表先生,你既然对先生尊敬有加,他的吩咐,你自然不能不听。”齐宁往会场那边瞧了一眼,只见到近千人的会场此时依旧显得十分安静,倒是有不少人都望着边瞧过来,沉声道:“大伙儿都在等着,不要耽搁时间。”   江随云眉头紧锁,随即摇头道:“对不起,你若坚持如此,我今日只能暂且退出,无法替代琼林书院出场。”   此言一出,身后众姑娘都是微微变色,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你说什么?”齐宁皱眉道:“你要中途退出?”   “不错。”江随云将手中的木牌交到身后一名姑娘手中,“先生让我将队伍带到这里,我也算是完成先生所托,可并无让我举着牌子入场。”   在江随云看来,自己举着木牌进入会场,身后跟着一群女流,实在是极其丢人的事情。   他知道大楚文坛对于琼林书院素来就有偏见,他自得于自己是卓青阳的弟子,可骨子却又并不希望与卓青阳所创办的女子学院有太多的关系,如果今日卓青阳亲自带队前来,他跟在卓青阳身边,倒也勉强能够接受,可是现如今卓青阳并不在现场,齐宁甚至要让自己举着木牌带队入会场,他思前想后,还是难以接受。   “江公子,你......你不和我们一起吗?”苏紫萱在人群中听到江随云要退出,微微变色。   江随云道:“有齐先生在这里,已经绰绰有余,是用不上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他这是故作姿态,让众人以为他是因为和齐宁有矛盾而退出。   只是齐宁对他的心思一眼看破,笑道:“江公子,你确定你要和琼林书院撇清关系?”   江随云只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苏紫萱一咬牙,忽然道:“江公子,我来举牌子,你.....你能不能留下?”   江随云一怔,随即心下暗骂你这女人真是多管闲事,苏紫萱却觉得自己是为江随云解了难处,伸手要去拿木牌,一只手却抢先拿过去,正是齐宁,齐宁瞥了苏紫萱一眼,淡淡道:“你觉得你这样做江公子就会满意?哎,我先不说你有多么蠢,你觉得这块名牌是个人就能举起来?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资格。”   他见到会场都在等候,知道也不会耽搁太久,冲着江随云一笑,道:“江公子,这样也好,琼林书院也还劳动不了你大驾,是了,莫忘记咱们今天还有赌约。”也不再多言,举起木牌,道:“姑娘们,跟我来!”   所有人很快便瞧见,一名男子高高举着“琼林书院”的名牌,领着几十名姑娘步入会场。   本来琼林书院的女学员乃是会场一景,往年琼林书院的女学员入场之时,便是再斯文的人,也会瞅上几眼。   可是今次众人却是对举着牌子的男子更感兴趣。   袁荣本来和身边两人正在低声说笑,听到有人叫出“琼林书院到”,抬头瞧过去,很快便看到齐宁举着牌子带人进入会场,眼珠子差点从眼眶冒出来,霍然站起身,目瞪口呆。   会场本来颇为安静,齐宁举牌子入场,一时间倒是让许多人议论纷纷,这会场有近千之众,一旦交头接耳起来,便显得有些轰杂。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领着众姑娘到了会场位置,先将牌子插在案几边上,这才问道:“先生是不是已经选出参赛的学生?哪八个人参加比赛?”   便有八人从人群之中走上来,小瑶便在其中,只是让齐宁想不到的是,苏紫萱竟然也在其中。   他有些意外,暗想既然是参赛,卓青阳当然是从书院之中挑选八名最精锐的学生,小瑶倒是在齐宁意料之中,可苏紫萱入选,确实让齐宁有些意外,暗想难不成卓青阳也是看在苏禎的面子上?不过以卓青阳的性情,显然不是看脸面的人,看来自己一直讨厌苏紫萱的性格,但此女却未必没有文采。   江随云退出,苏紫萱心情便显得颇有些低落,八女落座之后,其他人便都到了后方的方阵坐下。   这毕竟不是头一回举行京华书会,大部分人对其中的套路都颇为熟悉,包括琼林书院在内的九大书院全都抵达之后,便听到“铛铛铛”一阵响,会场顿时安静下来,齐宁此时已经在最前面案几上落座,他之前本还以为坐在一群女学生之中会不会很尴尬,此刻却坐在了院长的位置上,亦没有感觉有什么尴尬。   忽见到靠近那条长桌右首那张案几边站起一名老者来,边上竖起的牌子写着“龙池书院”,正是这次书会的举办方。   那老者显然就是龙池书院的院长,齐宁为了确定,回身低声询问一句,得知此老果真是龙池书院的薛丹青。   薛丹青走到会场中央,向四周团团一揖,这才朗声道:“诸位,今次乃是一年一度的京华书会,也是我文坛的盛会,各地的文人墨客齐聚一堂,共论诗书。大家都知道,书会的内容,是京城各大书院共同参与,为了让大家能够发挥出最好的状态,所以定下了竞赛的方式。”   四下里鸦雀无声。   薛丹青是龙池书院的院长,龙池书院也是名声仅次于云山书院的第二大书院,而近些年来,龙池书院已经隐隐有与云山书院分庭抗礼之势,声势不在云山书院之下。   对于京城八大书院来说,他们代表的并非仅仅只是一家书院,甚至已经牵涉到了朝堂。   八大书院,或多或少都有门人弟子在朝中为官,所以作为龙池书院的院长,薛丹青甚至还在朝中挂着礼部郎中衔。   他一说话,自然是无人敢出声打扰。   老爷子声音虽然不算很响亮,而且会场十分旷阔,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听清楚,但大多数人还是听得明白。   “历年以来,诗文赛会,只是增加趣味,并非未了一争长短,更不会因此而伤了和气。”薛丹青继续道:“比赛的内容,共分为五个阶段,各大书院先比琴技,再比棋艺,然后比诗文,最后比画作,等到画作决出胜负之后,第五个阶段,就是在场观看的文人士子们参与的赛事,八大书院各准备三道试题,谁能够抢先答出,便可以立刻进入书院,在书院三年的吃喝用度,将全都由书院提供。”   此言一出,会场中终是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人人叫好。   薛丹青高举双手,示意众人静下来,当下又将参加此次书会的九大书院名称报了一遍,每报一家,书院院长就会带领身后八名挑选出来的底子向四周拱手作揖。   琼林书院被最后一个报上名字,齐宁依葫芦花样,也站起身来,身后八女也跟着起身,齐宁环顾作揖,八女却都是微微欠了欠身子,行了女子之礼,便听得有人顿时笑出声来,更有人从人群叫了一声:“这位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只是也该涂点脂粉在脸上,这样就不会太过显眼。”   此言一出,四下里更是一种哄笑。   琼林书院众女子之中有不少参加过书会,从前虽然在这种场合也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但毕竟有卓青阳在场,倒也无人敢口出狂言。   可是今日竟然有人公然侮辱,心下都是极为愤怒,这女学生之中,也有类似苏紫萱出身官绅之家,脾气不小,便有人站起身来望过去,大声道:“是谁狗嘴里不吐象牙?有胆子就站出来说话。”   人群之中又有人吹了口哨,却无人站出,四下里都是人,一时间也根本分不清楚究竟是谁出言不逊。   薛丹青却已经沉声道:“这里是斯文之地,岂容信口雌黄?”又看向琼林书院这边,沉声道:“身为姑娘家,更要矜持小心,怎可因为一句话就在这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齐宁抬起手,示意身后姑娘们不用争辩,心中却是冷笑,暗想这些文坛老儒对琼林书院果然是有偏见,明明是有人在挑衅侮辱琼林书院,薛丹青不问青红皂白,连琼林书院也怪责上,真是岂有此理。   他顿了一顿,起身来拱手笑道:“薛先生说的是,斯文之地,若有人信口雌黄,被我抓住,那可饶不了他。”环顾一周,含笑道:“你们说我两句,我这人脸皮厚,哈哈一笑,不与你们计较,可是若有人出言重伤琼林书院的学生,我一定将他当众扒出来,让他连脸面都没有。”   “有多少女人,就有多少风流,一个男人领着一群大姑娘,嘿嘿,那可糟糕至极.....!”齐宁话声刚落,人群之中便有声音传过来。   这话可说是无礼至极,紧跟着齐宁的话头,明显是在向齐宁挑衅。   齐宁嘿嘿一笑,伸手抓起桌上的一只茶杯,猛然之间,侧身一个挥手,手中的茶杯已经如同流星般飞了出去。 第三二四章 评委   齐宁一挥手,茶杯飞出,许多人根本没有看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杯如流星,随即听到“哎哟”一声惨叫,茶杯竟是直直打中了坐在人群之中的一名看客。   那人被打中鼻梁,鲜血顿时从鼻孔之中冒出,边上立刻有人扶住,更有人起身喝道:“这是做什么?堂堂文坛盛会,怎能如此嚣张无礼?”   此时会场之中,一阵骚动。   八大书院的院长,顿时便有半数脸上现出不满之色,薛丹青皱起眉头,盯住齐宁,沉声问道:“卓先生的琼林书院,向来礼数周全,你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伤人?”   “薛院长,我刚说过,那我开两句玩笑,我心胸开阔,可以一笑了之,可是要在言词之中侮辱到我的学生们,那就没什么好商量的。”齐宁淡淡道:“你们听不出是此人出言不逊,我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你血口喷人!”被打的那人捂住鼻子,气急败坏道:“我没说。”   “大家都听到声音了吧?”齐宁笑道:“声音无论如何掩饰,也改不了,方才出言不逊的音色,与你一般无二。你若是否认,今日这书会就到此为止,咱们先去衙门,将这事儿一五一十说清楚,不但是你要说清楚为什么出言不逊,还要招供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指使?”那人急道:“没有.....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说到这里,声音噶然而止。   此时众多目光都盯着他,那人自知失言,尴尬不已,低下头去,竟不敢再说话。   齐宁含笑向薛丹青道:“薛院长,这里是你龙池书院的会场,他说的话,你也听到,是否还要这等败类留在这里,还请薛院长考虑一下。毕竟这是斯文之地,此人出言臭不可闻,若是他继续留在这里,只怕会让在场真正的文人才子心里不舒服。”   虽然会场上的大多数文人士子对琼林书院这所女子书院颇有不屑,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出言侮辱,还是太过下作,许多人对那人顿时投去鄙夷之色。   薛丹青脸色颇有些难看,沉声道:“将他带出去,自今而后,不得踏入龙池书院半步。”   便有两名龙池书院的书生走过去,拉起那人,将他带了下去。   琼林书院一众女学生顿时却觉得精神一振,看向齐宁的目光,便显出敬畏来。   将那人带下之后,会场恢复平静,薛丹青这才继续道:“今次盛会,依旧是邀请到五位博古通今的大儒前来主持。”声音陡然提高:“今次请到的五位,是礼部尚书袁宁庵袁老尚书,神侯府西门神候,西陵吴善道,会稽陈-希常以及.......卓青阳卓先生!”   薛丹青每说到一人,四下里便是一阵高呼。   京华书会,每一届都会邀请五位威望极高的大儒前来主持,不过其中一个名额始终都是归属于礼部尚书。   礼部管理诗书礼仪,这大楚的第一文坛盛会,礼部自然也是极力支持,而历来举办书会,也都会邀请礼部尚书前来参加主持,这已经形成了惯例,袁宁庵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多年,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几乎都会前来参加。   不过另外四个位置,每年却多少都会有些变动。   西门神候虽然是神侯府的首领,却又是四艺绝士之一的画圣,那在文坛之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却一直没有参加过这等盛会,众人听得西门神候竟然破天荒来参加此次大会,顿时都是一阵欢呼。   每年的书会,较量琴棋书画四门,评定高低,多少还是会有一些小小的争议,但是一听到西门神候出阵,所有人都觉着,至少在画艺的较量之上,有西门神候坐镇,就绝不会出现争议,四艺绝士中的画圣评定出来的画作,当然不会有任何人去质疑。   至于吴善道和陈-希常两位,齐宁虽然并无听过,但是从四周书生才子们的欢呼声中,亦可见这两人也都是声望极高,绝非泛泛之辈。   等到最后一个报出“卓青阳”名字,欢呼声虽然小了,可是震撼力却极其惊人,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卓青阳作为大楚帝国的头号大儒,其在文坛的地位当然是无可置疑,只要是读书人,听到卓青阳三字,都会是肃然起敬。   卓青阳作为评委出现在这样的文坛盛会,按常理来说,那绝对是众望所归,而且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   可是作为琼林书院的院长,卓青阳出现在评委席上,这当然会让人感觉有些不妥,虽然没有人对卓青阳的人品有怀疑,但琼林书院是卓青阳一手打造出来,若说卓青阳对琼林书院没有一丝偏袒,那是谁也不相信。   齐宁见到卓青阳竟然出现在评委席,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这老爷子还真是开玩笑,丢下琼林书院不管,跑去做什么评委玩。   有人禁不住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也就在这时,五位评委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礼部尚书袁宁庵居中而坐,神候西门无恨和卓青阳一左一右坐了,吴善道和陈-希常虽然威望不弱,但比起这三人显然还差一些,分居左右最边上落座。   五位评委到来,各书院的院长领着门下弟子起身拜见,五人也都拱手回礼,落座之后,薛丹青清了清喉咙才道:“在座诸位也都知道书会的规则,老朽在这里再重复一遍。各大书院,互相比较琴棋书画四艺,每一项都由五位评判打分,十分为最佳,每一轮的满分是五十分.......!”   他尚未说完,却听得一个声音道:“且慢!”   薛丹青回过头,只见卓青阳已经站起身来,众人目光俱都瞧过去,卓青阳这才道:“今次老夫本来是要带领琼林书院参加赛事,不过得到袁老尚书的邀请......!”说到这里,向身边袁宁庵拱拱手,袁宁庵立刻拱手还礼,卓青阳才继续道:“老尚书坚持让卓某参与评定,卓某思想再三,年事渐高,只怕也没有多少年好活,所以也就答应,今年参加评定。”   众人禁不住微微颔首。   卓青阳从前也是偶尔参加书会的评定,他博古通今,而且为人公正,所以有他参加的书会,素来都是公正公平,评出来的结果,也从来没有什么争议。   只是琼林书院自从参加书会之后,为了避嫌,卓青阳也就从评委席上消失,已经多年不曾出现,此后历届书会,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争议。   “不过这次参加评定,老夫只评不定。”卓青阳缓缓道:“此事老夫也已经向袁老尚书说明。”   袁宁庵起身来,他年事已高,向薛丹青招了招手,薛丹青忙走过去,袁宁庵交代几句,薛丹青犹豫了一下,终是朗声道:“诸位,今年的规则,因为卓先生的建议,略有更改。”咳嗽两声,才道:“每一轮评定,卓先生都不会打分,所以满分将是四十分,谁获取的分数最高,便将是当轮的胜者,但如同每年的书会一样,一轮的输赢无法决出高低,四轮过后,哪家书院的分数最高,将会夺得本次书会的桂冠。”   规则既定,众人却是对卓青阳更为敬服,心想卓青阳这般做,显然还是为了避嫌。   “诸位,时辰已到,也就不耽搁了。”薛丹青高声道:“第一轮比试琴技,大家都知道,各家书院,每家有一名可以出来献艺,诸般乐器俱都可以选择,主要是比试音律方面的造诣。”拱了拱手,笑道:“龙池书院负责本次书院的举办,按照规矩,就只能先行献丑,率先派人上来献艺了。”转身看向评委席,见到袁宁庵微微颔首,这才向本席招手,很快,就从龙池书院八名弟子之中,走出来一人,二十三四岁年纪,长相秀气,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了会场的正中央,先是向五位评委,然后抬手向四周挥了挥手。   “在下梁波,是龙池书院的弟子。”那人朗声道:“这一次能够参加本轮比赛,我首先要感谢我们龙池书院的薛院长......!”说到这里,向薛丹青深深一恭,薛丹青摆手含笑点头,才听得梁波继续道:“我还要感谢书院的师兄和师弟们,但我最最最感谢的是我的娘亲,我小的时候,家里很贫困,我的娘亲为了让我读书,日夜辛苦,熬瞎了眼睛......!”说到此处,声音却哽咽起来。   四下里顿时一片肃静。   梁波眼圈微红,道:“就在几天前,我接到了从老家送来的书信,告诉我,我娘亲重病在床,可她还是牵挂着我,托人给我带来一串冰糖葫芦,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说到这里,取了一只锦帕,一点点打开,拿出一根已经干瘪的糖葫芦,“我舍不得吃,这是娘亲给我的爱,我要一直保存在身边,看到冰糖葫芦,就会觉得娘亲近在身边......!”说到这里,抽了一下鼻子,才道:“今天这首曲子,我是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想到娘亲的辛苦,专门为她而作,希望大家喜欢。”   四周顿时一片叫好声,龙池书院众弟子纷纷振臂高呼,力挺梁波。 第三二五章 琴箫合奏   梁波的乐器却是一根简单的竹笛,会场静下来之后,笛声遂起,笛声悠扬而清澈,齐宁听在耳中,倒也觉得旋律颇为优美。   笛声之中,齐宁却忽然想到,卓仙儿擅长古琴,若是仙儿到场,却不知道能在这里是否能争到名次。   这梁波的笛声虽美,可是比起卓仙儿的古琴之音,明显弱了许多。   倒不是古琴之音比笛声高明,而是卓仙儿喻情于琴,能从琴声之中品味出人生味道,这梁波的吹笛之术也算了得,但却很难引起人的共鸣,更难挑起人内心的感情。   等到笛声消失,梁波又是向评委席和四周行礼,不少人欢叫出声。   五大评委也都不说话,各自心有计较,除了卓青阳,其他几人各自在记分册上打下了分数。   接下来上场的是云山书院的弟子,乐器却是一把二胡。   几大书院一个接一个地出场献艺,平心而论,各大书院派出来的参赛选手,在控制乐器上绝对都是佼佼者,能够将乐器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演奏出来的乐曲,或激扬、或萧瑟、或悠扬,各有所长。   不过除了穹庐书院那位还让齐宁有些情感之外,其他人的音律虽妙,却难以共鸣。   不过仔细一想,出现这种状况也算不得奇怪。   八大书院选择弟子都是颇为严格,不但对聪明才智有着严格的规定,就是在年纪上也有限定,特别是年纪大的,八大书院都不会轻易收入院内。   齐宁瞧见八大书院参赛的弟子,年纪最长的也没有超过三十岁,亦可见八大书院确实是以培养青年才俊为主。   这些人大都是自幼苦读,在地方上取得成绩,然后被举荐到更大的书院,一步步最终到了京城八大书院,这其中头悬梁锥刺骨的事儿只怕也没少做,但成天死读书,真正有社会经验的却并不算太多。   这样的学生,专业功底自然不差,琴棋书画只怕都能上得了台面,可是真要显得与众不同,却又异常困难。   八大书院演奏完毕,齐宁回过头,含笑问道:“先生可安排你们几个谁上去比赛?”   八女互相瞧了瞧,都没说话,齐宁皱眉道:“先生难道没有安排?”   小瑶终于道:“卓先生说一切都由你来安排,只让我们几个跟在你身边,你如何安排,我们就如何做。”   齐宁顿时哑然,不由向卓青阳瞧过去,只见卓青阳也正好瞧着这边,手抚胡须,气定神闲。   “那你们几个谁觉得自己音律厉害,毛遂自荐。”齐宁嘿嘿笑道。   一名女子忍不住道:“其实......其实咱们书院在音律之上学习的比较少,而且......八大书院那些人的音律十分厉害,我们就算真的上去,也比不过他们的。”   “哦?”   “你是先生,比我们都厉害。”苏紫萱忽然淡淡道:“我们比不过他们,你要是有本事,大可以自己代替琼林书院出战,卓先生不是让你代表琼林书院吗?”   齐宁笑道:“苏紫萱,看来你就是不长记性,总要和我唱对台戏,要不我派你上去?”   “我......!”苏紫萱瞧了齐宁一眼,咬牙道:“我不去。”   “你想去也不成,你那本事,我只担心上去之后让人笑话,丢了琼林书院的面子。”齐宁嘿嘿一笑,问小瑶道:“小瑶,你的琴技如何?”   小瑶摇摇头,俏脸微微泛红,只是轻声道:“我.......我只会吹洞箫......!”   齐宁顿时便明白过来,这琴技可不是谁都能够学习,想要学习音律,自然需要专门的乐师指导。   小瑶的母亲当年曾经在秦淮河上待过,对于音律自然还是颇为精通,但是要想找到一具古琴传授小瑶琴技,却并不容易,一具古琴本就价值不菲,而且经常需要保养,每年花费在古琴上的保养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瑶母显然没有条件让小瑶学会琴技,但是洞箫成本较低,小瑶从瑶母那里学会洞箫,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齐宁笑道:“正好,小瑶,那你自然能够看懂乐谱?”   小瑶一愣,却还是点点头。   齐宁扫视众女,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人擅长琴技?”   几人互相瞧了瞧,几人都是看向苏紫萱,齐宁目光落在苏紫萱身上,问道:“她们都瞧着你,难道你的琴技当真厉害?”   一女道:“齐先生,紫萱的琴技,在我们之中首屈一指,连卓先生都是夸赞过。”   齐宁笑道:“那我还真是不相信。”   苏紫萱蹙眉道:“你信不信也没关系,我又不稀罕你相信。”   “你要真懂得琴技,可瞧得懂这乐谱?”齐宁忽然从怀里取出两张纸来,递给苏紫萱,苏紫萱扫了几眼,蹙眉道:“这么简单的乐谱,有什么看不懂?”   齐宁道:“如此就好,苏紫萱,小瑶,这一阵,我派你二人出战。”   苏紫萱和小瑶都是一愣,万没有想到齐宁会做出如此决定。   “琼林书院既然参赛,自然是尽力争取最好的名次。”齐宁神情肃然,“你们也瞧见了,许多人心里始终瞧不起咱们琼林书院,如果每年书会只是陪衬,那么琼林书院也永远只能在卓先生的庇护之下艰难为生,要让琼林书院真正为人敬服,就要拿出真本事来。”   众女互相瞧了瞧,都是看着齐宁。   “苏紫萱,今日派你出战,我不在乎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也不在乎你和我有没有恩怨。”齐宁盯着苏紫萱,随即看向小瑶,“你们两个只要记住,这一次你们是为琼林书院倾尽全力,也是为了女子的声望而战。”顿了一下,才问道:“你们愿不愿意?”   苏紫萱蹙着柳眉,与小瑶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犹豫,但小瑶终是微点螓首,道:“先生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苏紫萱听小瑶答应,虽然还有些犹豫,但小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这乐谱很是简单,你们先看一看,我让他们准备乐器。”齐宁正色道:“这首曲子,需要琴箫合奏,如果三心二意,各有心思,这首曲子也算是毁掉了,可是你们到时候只要听我手势指挥,一心放在这首曲子上,自然不会有太大问题,记住,一定要琴箫相合。”   便在此时,听得薛丹青已经朗声道:“八大书院都已经献艺完毕,琼林书院可否商议好派何人献艺?”   齐宁起身来,拱手笑道:“薛先生,这比试琴技,是否只能一人出战?”   薛丹青一怔,随即道:“一直都是这个规矩,只不过......倒也没有特别规定只允许一人,不过只能有一首曲子。”   “也就是说,我哪怕派出两三个人,但所奏是同一首曲子,依然可以参加比赛?”   薛丹青想了一下,转身往评委席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就回身道:“你可以派出几人一起出场合奏,不过哪怕其他几人音律极妙,其中只要有一人出现偏差,那么就会影响到所有人,打分不会太高,你们自己想清楚就好。”   齐宁微微颔首,心里明白,如果只派一人出场,节奏控制由个人控制,只要技术高超,控制得当,就不会出现大问题,但是如果同时派出几人,即使其中一人音律了得,但另一人一旦出现协作上的偏差,那么作为一个组合整体,分数自然会大受影响。   卓青阳轻抚胡须,若有所思地瞧着齐宁,等见到苏紫萱和小瑶一起出来,倒也颇有些意外。   音律比试,若是参赛者自备有乐器自然是更好,否则举办方龙池书院这边将提供乐器。   齐宁向龙池书院提出需要一具古琴,另有一支洞箫,这两样乐器其实也是最常见的乐器,很快就被送过来,在场众人见到,都是不以为然,心想琴箫合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组合,喜欢音律之人,经常会这般组合演奏。   苏紫萱跪坐到古琴之前,她毕竟出身侯府,虽然性子沾染了刁蛮任性,但在侯府环境的熏陶,大家闺秀的气质也还是有的,自幼学琴,琴技方面其实也还真是不弱,轻轻调试琴弦,做好准备。   小瑶得了洞箫,也是拿了丝巾擦拭,检查洞箫是否有什么纰漏。   两人都将齐宁那首乐谱细细看了一遍,对于早经音律熏陶的二人来说,见过的乐谱不在少数,许多乐谱更是复杂无比,而齐宁这简简单单的一首乐谱,两人只是随意扫了几遍,心里就大概明白了该如何演奏,这曲谱上清晰地注明古琴和洞箫的音律起落,有些各有所奏,在紧要处却又是互相契合,节奏的掌握当真是异常的重要。   只是这首乐谱实在是太过简单,两人都是心中忐忑,暗想就凭这样一首曲谱想要与八大书院的音律高手比拼名次,实在是有些想当然了。   齐宁却并未回到位置上,而是站在苏紫萱和小瑶面前,所有人都盯着场地中央,只见齐宁冲着两人微微一笑,轻声问道:“是否准备好了?”   两人互相瞧了一眼,都是微微点头,齐宁再一次嘱咐道:“心无旁骛,一心想着曲谱就好。”忽地抬起右手,两根手指挑起,看着已经准备就绪的苏紫萱一挑手指,苏紫萱玉手在琴弦上一撩,一股悠扬却又带着萧瑟的琴音袅袅而起。   ----------------------------------------------------------------------   ps:弹的是啥曲子呢? 第三二六章 沧海一声笑   琴音一开始颇为清幽,如同鸣泉落水般,音律也显得颇为简单,并不花哨,但是这曲调虽简单,却偏偏干净清澈。   随即见到小瑶双手持洞箫,合着琴音,一股萧瑟的箫声幽幽而起。   在场众人大都是一副不以为然之态,特别是先前已经献过音律之技的八大书院弟子,显然都没有将琼林书院这两个女子当成对手。   一阵悠长的曲调过后,琴音忽然加快起来,而洞箫的声音也陡然急促起来。   齐宁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虽然他对苏紫萱的性子十分厌恶,但是这一刻见到苏紫萱双手在古琴之上抚动,如同流水般娴熟自然,心下倒是颇为感叹,心想苏紫萱的性子虽然不好,但手上的功夫还是有些的,至少此时抚琴,与自己所设想的效果并无太大的差距,这是她第一次弹奏此曲,能有如此效果,实在是难得。   而小瑶吹奏洞箫,亦是让齐宁赞叹。   这一对姐妹虽然都是苏禎的血脉,但是相处的极其不和睦,齐宁本也担心两人心有旁骛,这首曲子也就难以达到理想的效果,不过现在看来,两人开始演奏之后,倒还真是将心思放在了曲调上,小瑶这边显然是尽力去配合苏紫萱,以苏紫萱的琴音为主,在旁辅助。   虽然这样一来,显得琴主箫辅,无法真正进入琴箫融为一体的最佳境界,但对于头一次琴箫合奏此曲来说,已经超出了齐宁的预想。   随着琴箫合奏之音陡然一扬,西门无恨和卓青阳几乎是同一时间猛地扬起脖子,几乎同时,就听得齐宁已经放声唱道:“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滔,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他声音合上琴箫曲调,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琴箫合奏之音,本就已经吸引诸多人的注意,觉得这曲调虽然简单,却干净清澈,而且气势不凡。   等到齐宁第一声唱出来,众人愕然之际,随着齐宁几句歌词一唱,许多人却都已经被这首曲子所吸引,更有人情不自禁地随着打起拍子来。   先前八大书院的音律各有所长,却并无一人随着打节奏,但此刻场会场近千之众,竟有小半跟随打拍子,只觉得这首曲子当真是空阔豪迈,气势磅礴。   这其中少不得文采斐然之辈,注意到齐宁的歌词,只觉得一气呵成,豪迈洒脱,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妙词句。   琴音陡然转低,随着齐宁先前的歌声响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三人身上。   若说苏紫萱和小瑶一开始还没有完完全全投入到这首曲调之中,但是随着齐宁那豪迈的歌声响起,两人显然也是受到感染,琴箫合奏的更为默契,与齐宁的歌声浑然一体。   直待狂风暴雨般的高亢之音渐渐消逝,余音了了,许多人还呆若木鸡,怔怔出神,没有醒过来。   也不知道人群之中谁叫了一声“好”,四下里顿时一片欢呼之声,更有许多人已经站起身来。   苏紫萱和小瑶显然没有想到一曲罢了,能引起如此激烈的反应,此时四周的欢呼声,明显比八大书院笛子演奏完之后要高昂的多,不但是四周观战的文人士子,便是八大书院的众弟子,一时间竟也不自尽叫喊起来。   两人脸颊都是一红,低下头去。   苏紫萱虽然是武乡侯府千金大小姐,但出生至今,也不曾经历过如此场面,更何况这四周都是文士才子,听得四周的欢呼声,一时间如在梦中,觉得颇有些不真实。   薛丹青好不容易示意全场安静下来,才见西门无恨向齐宁这边招手,齐宁走到评委席前,拱了拱手,与卓青阳对了个眼神,见得卓青阳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心知自己这一次倒算是成功。   “吴先生,你是音律大家,琼林书院这首曲子,你看如何?”西门无恨瞅向边上的吴善道。   吴善道抚须赞叹道:“妙极妙极。”打量齐宁两眼,问道:“你是?”   西门无恨贴耳向吴善道低语一句,吴善道一怔,更是诧异,问道:“原来是小侯爷。小侯爷,这首曲子,不知.....不知出自何处?”   齐宁含笑反问道:“吴先生是音律大家,可听过此曲?”   “不曾。”吴善道摇头道:“老夫在音律之上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今日这曲调,还真是......,对了,小侯爷,这曲子可有名字?”   “有!”齐宁点头道:“沧海一声笑!”   “沧海一声笑!”吴善道竖起大拇指,“好名字,好气魄,与曲调相得益彰。”顿了顿,才道:“小侯爷,这首曲子难道是你自己创作出来?”   齐宁微笑道:“还请先生指教!”   吴善道吃惊道:“当真是......当真是小侯爷所作?这.......!”竟是站起身,仔细打量一番,长叹道:“奇才,奇才,若非聪明绝顶之辈,又如何能想到这般的创作方法......!”   礼部尚书袁宁庵显然对音律并不是十分精通,虽然看样子似乎对这首曲子也是十分赞赏,不过自然是不知道吴善道话中意思,问道:“吴先生此话怎讲?”   “老大人,这首曲子其实并不复杂。”吴善道向袁宁庵拱拱手,随即才看向齐宁,道:“音律五音,宫、商、角、徵、羽,但凡知晓音律之人,都是一清二楚。”说到这里,忽地从桌后走出,到了苏紫萱那具古琴边上,盘膝坐下,单手伸出,依序弹出五音。   在场懂得音律之人一时间还不明白吴善道的意思,却听得吴善道高声问道:“诸位,音律五音,是否就是老夫方才所奏?”   众人都是点头。   却忽见到吴善道再次伸手,一阵琴音过后,有人已经叫道:“这......这是刚才那首曲子。”   吴善道起身笑道:“方才所奏的曲调,老夫是依次奏出羽、徵、角、商、宫,仅仅只是反用了一下,但是味道也就出来了,在座诸位,可有人想过用此法创作出一首曲子?”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心想原来刚才那首让人欲罢不能的曲调,竟然是如此简单。   吴善道往评委席走过去,缓缓道:“《乐志》有云,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也就是说,最高、最好、最妙的乐曲,一定是平易近人,简单干净。琼林书院这一首沧海一声笑,真正是明白了《乐志》中这句话的精髓。”   西门无恨却是含笑向齐宁道:“小侯爷,这阙词,也是你自己所做?”   齐宁笑道:“我也只是以前闲来无事随便写着玩,也不知道写得好不好,刚好觉着这首曲子能和这阙词配上,所以也就糊里糊涂唱了起来,诸位前辈可千万别怪罪。”   卓青阳是琼林书院的院长,不好说话,礼部尚书袁宁庵却已经笑道:“曲好,词也妙。”看了身边卓青阳一眼,意味深长笑道:“卓先生的才学,当时无人能出其右。”   显然这位老尚书还以为这都是卓青阳早先安排好。   齐宁领着苏紫萱和小瑶回到位置,琼林书院一干女学员都是兴奋异常,现场的情景,她们自然是看在眼里,不但自己觉得曲子好听,瞧见四周众人在表演结束后的反应,只觉得这一次未必不能取得一个好名次。   苏紫萱脸上此时却是红扑扑一片,她本就极其爱慕虚荣,今日这一下大放异彩,却是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从背后看着齐宁背影,以前只要瞧见这影子便咬牙切齿,但此时再看,似乎也不是那般可恶至极。   忽地想到自己竟然能在第一次合奏之时就与小瑶配合的如此默契,连自己也感意外,不由扭头看向小瑶,见小瑶也正瞧着自己,两人目光一接触,都迅速收起目光,显得颇有些尴尬。   薛丹青在评委席与几位评委低语了几句,这才转身走上前来,朗声道:“第一轮琴技已经比赛结束,九大书院的分数也已经打出来,不过暂时还不会揭晓。四轮过后,再论分数。”顿了一下,才道:“现在开始第二轮。”   四下里顿时议论起来。   薛丹青招手示意众人肃静,才继续道:“往年的书会,比较棋艺最是耗费时间,今年的规矩却有些不同。”回转身,令人敲了敲锣鼓,没过多久,只见到六名大汉拉着一架能活动的车子进到了会场,那车上放有一物,高高而立,却被锦布罩住,根本看不清究竟是何物事。   不少人禁不住站起来,想看个究竟,龙池书院负责维持秩序的弟子却是示意众人端坐,不要妄动。   齐宁和琼林书院一干女学生也都是错愕不已,瞧见车子被拉到了会场正中,薛丹青才走到车边道:“这是袁老尚书专门为了今次书会的棋艺大赛所准备,在此之前,除了袁老尚书,九大书院的人都不曾见过,诸位可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齐宁心想总要揭出来,又何必拐弯抹角故作神秘,但心里却隐隐明白,那车子里无论是什么,总与棋赛脱不了干系。 第三二七章 绝局   众人正自好奇,袁宁庵已经做了个手势,令人将盖在车上的锦布拉开,随即众人便见到一个四四方方的物事出现,如同一根柱子,却是四方形状,乃是木质。   “咦,那上面是棋盘!”人群中有人叫出声来。   眼见的人却已经看的清楚,这方形的柱子有一人之高,每一面都刻有一副棋盘,无论从哪个方向去看,都能看到棋盘上面的棋盘。   说也奇怪,这上面的棋盘,却早已经落下棋子,黑白相间,沾黏在棋盘上,并不脱落,竟已经形成了一个棋局。   齐宁只能瞧见一面棋盘,听得四周动静,很快就明白这柱子四周都刻有棋局,却不知道每一面的棋局是否一样,只是想不到棋赛会动此干戈,要出动这么大的棋盘过来。   不过他很快也就释然,为了保证公平起见,这样的棋局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高下之分,大家也都是一目了然。   却见到云山书院的院长起身向袁宁庵拱手问道:“老大人,这是......?”瞧了瞧那古怪的柱子,满是询问之色。   袁宁庵道:“这木柱四面,皆有棋盘,大家也都看到,棋盘上已经落子,保有棋局,今日不需各位年轻才俊开局斗弈,而是要诸位破局!”   “破局?”众人都是一怔。   “这四面保有的棋局,一模一样。”袁宁庵缓缓道:“这是古之先贤留下来的残局,挑战者可执白子......!”说到这里,打了个手势,很快就看道四名一身纯黑的年轻人走到木柱边上,站在木柱的四面,垂手待命。   “参赛的九大书院弟子,这次就不限定名额,各大书院代表参赛的八名弟子,都可以一试。”袁宁庵抚须笑道:“谁若能率先破局,那么就算是胜者。”抬手道:“诸位俊才现在就可以上前破局。”   袁宁庵虽然这般说,但各大书院却并没有一拥而上,每家书院依然都是派了一人上前去。   齐宁对棋道并不精通,心知这一轮自己使不上什么力气,回头问道:“这一阵你们谁去破局?”   众女互相看了看,才有一人道:“小瑶和秦怡都擅长下棋。”   “哦?”齐宁笑道:“那好,反正规定说了,参赛的人都可以挑战,大家待会儿都可以去瞧一瞧。”   一名女子有些为难道:“齐先生,其实.....其实围棋之中,破局最是艰难,我......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齐宁瞬间就知道这姑娘应该就是秦怡,含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古人留下来的残局,要么是已经走到绝路,对弈双方难以为继,这叫做绝局。”秦怡显然在棋艺上还真是有些手段,解释道:“另一种便是对弈之时,出现极为精彩的攻守局面,非常人所能想到,这一类棋局流传下来,都是因为对弈过程的精彩所以传之后世,称为活局。”   “那上面的棋局你可瞧得懂?”齐宁向场地中央指了指,“那是绝局还是活局?”   秦怡道:“还不能完全看清楚,可是......若是活局倒也罢了,只要对棋艺研究颇深,见过诸多名局,也许能够将前人的活局重复在棋盘上。可万一是绝局,那就麻烦了......。”   “你是说连前人都没有走下去的棋局,几就没有法子破解?”齐宁问道。   小瑶在旁抿嘴一笑,道:“先生,你说的那个就是死局了,死局走到最后,双方都无路可走,不过但凡对弈,能对出死局也不容易,而且......而且今日赛棋,若是真的拿死局做考,谁也通不过,反倒不如不考。”   齐宁哈哈一笑,道:“死局与绝局有什么区别?”   “死局是确确实实无路可走。”小瑶道:“绝局虽然看似也已经无路可走,陷入绝境,但却还保有最后一丝希望,只要能找到窍门玄机,也可以起死回生的。”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   秦怡也道:“有些前人留下来的残局,他们当时自己都无法破局,但是却将残局抄录下来,留传给后人破局,许多的绝局就是被后来人所破解。”顿了顿,才道:“不过这类绝局已经很是少见,一旦绝局被破解,也就不能再被列入绝局了。”   琼林书院一群人在低声议论,其他几大书院的弟子却都已经到了木柱边上,守在木柱边上的四名黑衣人都是静候有人上去挑战。   片刻之后,忽见一人拱手道:“明月书院丁青山求教!”   正对的那黑衣人也是拱了拱手,随即抬手做了一个请势,在棋局的下方,有专门连在木柱上的棋盒,里面各盛有黑白弈子,但棋子的制作原料十分特别,并非寻常的棋子。   丁青山请战,明月书院几名弟子便即凑上前来。   丁青山率先落子,那黑衣人显然对这棋局了若指掌,而且对于接下来的各种变幻也都是成竹在胸,丁青山每次落子,黑衣人几乎是想也不想,立刻就跟着落下黑子。   其实身在八大书院,书院里的弟子对于琴棋书画虽然未必样样精通,但多多少少也都还是了解一下。   丁青山开始落子之后,众人看在眼里,心想丁青山被明月书院当做棋赛的选手派出战,果然是有些道理,至少在众人看来,丁青山每一次落子,都是最佳的选择。   一开始倒还顺畅,可是连落二十余子之后,丁青山的速度便放缓,此后每落一子,黑衣人想也不想紧随落子,显得异常轻松,在场诸人自然都是聪颖之辈,看见黑衣人落子如此顺畅,心里都明白,对方显然对丁青山落子的套路一清二楚。   所谓破局,就是要想出一条反败为胜的道路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哪怕是走错一步棋,局面也会为之一变,作为守方的黑子,当然是将白子反扑的各种可能尽数计算在其中。   此时边上又有一人也开始上前挑战。   近千人的会场,这一刻反倒是寂静无声。   齐宁心想自己对着围棋下下五子棋倒还可以,真要和人对弈,自然讨不了什么好,八大书院派出来的棋手,任何一个恐怕都会让自己欲仙欲死,更被说去挑战古人留下来的残局。   莫说什么绝局,就算那些所谓的活局摆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活局自己是破不了,但被自己走成死局却是问题不大。   最后的指望,也只能待会儿靠小瑶和秦怡了。   不过想想瑶母也确实不简单,单独将小瑶养大成人,小瑶不但出落的水灵灵的如花似玉,而且聪慧善良,更难的是技能吹箫还能下棋。   忽见到那边传来叫声:“师兄,丁师兄......!”齐宁循声看去,只见到明月书院的丁青山此时竟然是瘫坐在地上,边上师兄弟簇拥上去扶住,四下里一片轰然,齐宁皱起眉头,只见到明月书院众弟子七手八脚将丁青山扶回去坐下,而丁青山神情苍白,呆若木鸡。   “明月书院丁青山破局失败!”与丁青山对弈的那黑衣人再次站直身子,双手垂下,高声宣布道。   齐宁便听到身后秦怡声音道:“丁青山竟然败了?他......的棋艺在八大书院众弟子中,是能排前三甲的,连他都......!”语气颇有些诧异。   此刻场中又有两人先后提出挑战,众人也都是尽量保持安静,不去打扰棋手破局。   片刻之后,听到又有人大声道:“三元书院马一航破局失败!”   “云山书院周路破局失败!”   “龙池书院公孙图破局失败!”   短短半个时辰,上前挑战的书院棋手几乎都是败下阵来,此时只剩下一人还在耐心破局,而其他人要么败阵,要么根本就不敢上前一试。   需知八大书院的弟子乃是精英中的精英,能被八大书院派出的棋手,不说在天下排名第几,但是在大楚多少还是能排的上号,可是此刻八大书院派出挑战的棋手,大半都已经败下阵来,其他人自问在棋道之上与败下阵来的这几人相比还有不小差距,又如何敢上前自取其辱。   “现在只能看西峰书院的朱仑了。”秦怡压低声音道:“朱仑是八大书院公认的棋艺第一的高手,若是连他都败下阵来,今日的棋局,肯定是无人能破了。”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也确实集中在了西峰书院朱仑身上,西峰书院的老院长看上去显得颇为紧张,可是眼眸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兴奋之色。   八大书院纷纷败退,如果朱仑当真能够破局,自然是一鸣惊人,西峰书院就算今日无法取得好名次,可是凭借朱仑的出彩,也大可以仰首挺胸离开书会。   朱仑看上去倒还算沉着,单手背负在身后,每次落子,也显得颇为谨慎。   时间流逝,可是在场诸人并不觉得疲惫,甚至没有人感到无聊,反倒觉得异常的紧张刺激,能让八大书院大多数人败退的残局,自然非同小可,有些人还真希望朱仑能够将之破解,亦有人另有心思,反倒希望朱仑落败。   许久之后,众人见得黑衣人落下一子之后,朱仑迟迟不曾落子,有人便觉得事情可能不妙,忽见到朱仑将手中白字丢入棋盒,向那黑衣人拱了拱手,也不多言,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位置回去。   “西峰书院朱仑破局......失败!”黑衣人朗声道。 第三二八章 隐于群   黑衣人宣布西峰书院的朱仑破局失败,会场顿时一阵骚动,便是琼林书院的众女子也都是小声议论起来。   有些人心中更是觉着此番的棋赛实在是有些儿戏,心想既然要比赛棋艺,虽然不能太过简单,但也不该如此复杂,找了古人的残局让参赛选手破局。   这下子倒好,参加比赛的九大书院,其中八大书院弟子尽数落败,虽然规定各大书院参赛的所有弟子都能出手破局,可是真正厉害的棋手俱都落败,剩下之人又如何好意思上前破局。   大多数人不敢上前,虽然有少数几人内心也想试一试,可却也明白,若是挑战成功倒也罢了,可是一旦落败,必然会被所有人觉得爱出风头,亦要被人耻笑,文人极重名誉,在场的文人士子有来自大楚各地,一旦落败被这帮人四散传开,名声也就算毁了。   琼林书院虽然还没有出战,但是八大书院都已经落败,许多人都觉着琼林书院见此情景,也应该有自知之明,不可能再派人上去。   薛丹青虽然也觉得琼林书院没有必要继续出场,但卓青阳就在现场,总要顾及卓青阳颜面,还是向齐宁这边问道:“八大书院都无法破局,不知琼林书院是否要出场破局?若是放弃,也无不可,我们可以立刻进行第三局。”   他这话其实已经是十分的明白,直接告诉琼林书院,八大书院都无法破局,你们琼林书院也不必耽搁时间,自动放弃为好。   齐宁对这一局倒还真没有什么信心,只是薛丹青这话,多少还是带了对琼林书院的一丝偏见,微皱眉头,道:“小瑶,秦怡,你二人跟我上去瞧一瞧,如果连试都不试一下,就这样自己放弃,别人更会瞧不上咱们。”   小瑶和秦怡互相瞧了一眼,虽然心里知道破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见得齐宁眸中带着鼓励之色,都是微微点头。   三人在众人注视下,离席走到了棋局之前。   齐宁带着小瑶和苏紫萱在第一局让众人眼前一亮,虽说许多人都觉着琼林书院还有些手段,但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也并无对琼林书院真的有太大的改观,此时见到齐宁带着两女走到棋盘前,心下都是好笑,暗想连八大书院都无法破局,区区琼林书院又如何能够做到。   齐宁背负双手,瞧着棋盘,棋盘上黑白子加起来大概也有八九十颗,交错纠缠,看似颇为散乱,但双方却明显互相掣肘,他对棋道所知有限,也只能看出这棋局有些复杂,究竟杂在何处,却也是说不上来。   小瑶和秦怡一左一右站在齐宁身边,都是凝神细看,一开始两人神情倒还淡定,过了小片刻,秦怡便蹙起秀眉来,小瑶很快也显出苦恼之色,又过一阵子,齐宁便听得秦怡喃喃道:“不成,那样.....那样也是死路一条,可是......唔,这样也不成.......!”她表情异常的复杂,眉宇之间甚至显出痛苦之色。   齐宁虽然对棋道只是略知皮毛,但心里却很清楚,像这样的古局,你若所知有限那倒也罢了,可越是钻研的深,对其中的每一步棋用心深究,就会越陷越深,棋局一旦复杂起来,整个人就会头晕脑胀,千头万绪,让人痛苦不堪。   齐宁心知这残局开始几手棋或许还算平和,但是越到后面,变化莫测,极其复杂,棋手对弈,都能算到后面的步数,越是高明,算到的步数越多,脑子也就越会陷入混乱状态。   小瑶和秦怡或许棋艺确实不错,但毕竟年纪还轻,面对如此复杂的残局,显然是难以破解,心想反正八大书院都没有破局,即使自认无法破局,九大书院在这一局顶多也只是打了个平手。   他担心小瑶和秦怡想下去会对身体不利,正准备出生放弃,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钻入耳朵:“儿戏之局,何必多想,我教你破局!”   这声音来的极其突然,齐宁身体一震,左右瞧了瞧,只见小瑶和秦怡依然盯着棋盘,那黑衣人也依然垂手而立,四下里众人都是盯着这边,却不知道那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齐宁一根手指掏了掏耳朵,心想难不成是自己出现幻听?否则有人对自己说话,可身边几人却似乎毫无察觉。   “不必东张西望。”那声音再次钻入耳朵里,十分轻细,齐宁亦是听得一清二楚:“执白子,下去位,三六路!”   齐宁心下吃惊,眉头一紧,那声音很是轻细,虽然听得清晰,却根本辨不出究竟是男是女,暗想怎地忽然出现这样的声音来,犹豫了一下,忽地走上前,捻起一颗白子在手,这一动作,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秦怡和小瑶本来还在想为琼林书院争光,竭力想要思索破局之道,可是越想越是复杂,想到后面,甚至感觉茫然一片,心下却又是焦急万分,不想让齐宁失望,却不想齐宁竟忽然主动上前去拿起了棋子。   两人对视一眼,怔了一下,却见到齐宁已将将手中的白字按在了下去位三六路上。   那棋子一按上去,也不知是何故,便黏在棋盘上。   黑衣人见齐宁落子,当下向齐宁拱了拱手,齐宁也拱手还礼,黑衣人也不多言,拿起一颗黑子,迅速落了下去。   齐宁见黑衣人落子,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落子,耳边已经传来那声音:“下去位,三九路!”   齐宁故作镇定,捏着棋子,还是忍不住四下里扫了一眼,心下大是惊奇,在他身边环顾的只有这几人,那声音明显不是这几人所发出,倒像是四周观战的人所传来,可是近千之众,密密麻麻一片,哪里能够辨识出究竟从何处所发。   若当真是从人群之中发出来,怎地却又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小瑶和秦怡,甚至是那黑衣人显然都是没有丝毫察觉。   齐宁猛地一震,心下陡然想到,难不成竟是有人传音入密?   他自然也知道,江湖上有一门功夫,能够不被他人察觉传音入耳,只让自己所听到的人听见,可是要练成这样的功夫,武功必定极其高明,内功也是极其深厚,而且此门功夫极其神秘,齐宁之前还不曾接触过。   但此刻对方显然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他瞬间便瞧向神候西门无恨,若说武功,会场近千之众,恐怕无人能比西门无恨的武功更为高明,虽然那传音入密的声音与西门无恨的声音毫无相似之处,但既然能够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也未必不能改变声音。   西门无恨此时竟没有注意这边,反倒是凑近袁宁庵耳边,两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如果西门无恨是在与袁宁庵说话,当然不可能同时又在对自己说话?   齐宁按照声音所言,将手中棋子放在了下去位三九路。   黑衣人这一次依然没有犹豫,也是迅速落子。   那声音却是连续不断传来,每次黑衣人落子之后,几乎在几秒钟之内,那人便将下一步落子的位置告之齐宁,齐宁依照那人指示落子,只是片刻间,竟然已经落下了二十余子。   他猛然间意识到,对方既然能够指点自己下棋,显然对于目前棋局上的局面看的一清二楚,自己现在背北朝南,而评委席则是面北背南,与自己的方向恰恰相反,处在北边观看的众人若是眼力极好,倒是可以看到目前棋盘上的局面,西门无恨那边根本不可能看见此时棋局上的情景,除非西门无恨拥有透视眼,否则绝不可能出言指点。   想到这里,齐宁便知道,就在自己身后,定然有人正在一边敲着棋局一边使用传音入密指点。   对方能够传音入密,武功自然了得,可是除此之外,此人的棋艺定然也是极其了得,否则八大书院无法破解的棋局,那人又如何能够破解?   那人声音轻细,但语气轻松,听他语气,竟似乎对这古局并不如何在意。   又连下十多字,齐宁对棋道一知半解,此时根本也不知道究竟谁占了上风,只瞧见棋盘上黑白相间,看上去颇为繁杂。   倒是那黑衣人,先前落子极快,可是现在齐宁每落一子之后,他却要想上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会落子。   接下来,齐宁落子速度极快,那黑衣人落子却是越来越慢,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得事情有了变故,此时礼部尚书袁宁庵等一干人竟然从评委席走过来,都站到了齐宁身后观战,齐宁见到这几人都挡在后面,倒有些担心挡住那位高人的视线,好在接下来那声音依旧传过来,齐宁这才放心。   袁宁庵看到棋局,苍老的脸上却已经显出吃惊之色。   与齐宁对弈的那黑衣人此时额头上满是汗水,神色已经再不像之前那般从容淡定,虽然尽力保持镇定,但眉宇间显然出现了紧张慌乱之色,齐宁按照那高人指定,上平位落下一子,黑衣人全身一震,袁宁庵竟是“哎呀”叫了一声,失声道:“这.....这......这就破了!” 第三二九章 赛诗   齐宁棋艺粗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弈到这个地步究竟谁输谁赢,只是按照那神秘之音落子,这时候见到那黑衣人额头冒汗,袁宁庵失声所言,愣了一下,瞅了瞅被黑白双子所覆盖的棋局,疑惑道:“结束了?”   他是真不知道这盘棋究竟有没有结束,那黑衣人却是退后两步,拱手道:“在下败了,阁下棋艺精湛,神鬼难测,好生钦佩!”   齐宁一阵愕然,随即感觉此事当真是有些荒谬。   他自认自己的棋艺在九大书院所有参赛选手之中,不是倒数第一也是倒数第二,可是到最后,偏偏是自己这个棋艺最弱之人反倒破了这盘古局。   “小侯爷果然是智慧过人。”袁宁庵在棋盘上扫了片刻,终是长叹道:“这是古局七煌局,时至今日,并无人破解,几次在这里设下此局,也只是答允了三柳先生,瞧瞧今次书会众多才俊之士,能否有人破解。”   “三柳先生?”卓青阳扭过头来,“老大人说的是柳默笙?”   袁宁庵含笑道:“正是,卓先生,你和三柳先生有过交集,对他应该有所了解。”   卓青阳微微颔首道:“难怪,我瞧这古局就非同小可,不是寻常残局,原来是柳默笙珍藏的古局。”   “这几位都是三柳先生的弟子。”袁宁庵指着四名黑衣人,“三柳先生特地派他们前来坐镇棋赛。”   四名黑衣人齐齐上前来行礼,一名黑衣人解释道:“家师珍藏的七煌局,我们几个弟子花费了许多时间,到最后依然无法自行破局。家师知道今年举办京华盛会,一时兴起,让我们将七煌局带来京城,在袁老大人的安排下,看看是否能被书会上的俊才破解。”看向齐宁,赞叹道:“万没有想到,书会真是藏龙卧虎,竟被这位破局,实在让人钦佩。”   西门无恨笑道:“据我所知,三柳先生的棋艺神鬼莫测,普天之下,也只有四艺绝士之一的北堂幻夜能与之一较高下了。他拿出来的古局,随便一局,那也非比寻常,能被小侯爷破解,也实在是出人意料。”瞧向齐宁,含笑道:“小侯爷深藏不露,倒让我们失算了。”   齐宁笑道:“其实我棋艺粗浅,怎么走到这一步,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他这是实实在在的真话,可是听在众人耳朵里,却觉得不过是谦逊之言而已。   小瑶和秦怡却是又惊又喜,她们本以为绝无希望破此棋局,却不想齐宁横空杀出,竟真的破了棋局,非但她二人,此刻齐宁破局的消息已经是传遍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心想八大书院都无法破解的棋局,怎地让琼林书院轻松破解?   其中许多人根本不认识齐宁究竟是何方神圣,这时候都是互相打听,好在这其中也有寥寥几人知道齐宁身份,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没过多久,场上许多人都知道,原来这技惊四座的年轻人,竟赫然是锦衣候。   锦衣候怎地和琼林书院扯上干系,许多人依然是茫然不解,不过锦衣候爵素来以军功名震天下,却不想如今这位小侯爷竟然也通晓琴棋之艺。   众人一番感慨,此时却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龙池书院负责众人的饭食,不过就算是龙池书院,也没有容纳近千人食用的食堂,所以派人给在场所有人分发食物,都是两个大馒头,外加一碗稀饭。   虽然午饭有些寒酸,不过众人来此的目的本也不是为了吃喝,简简单单吃过中饭之后,五位评委才重新返回来,继续第三项比赛。   其实两轮比试过后,许多人心中都知道,琼林书院目前的分数绝对是居于九大书院之首。   齐宁的一曲沧海一声笑,可说是惊艳四座,即使在第一轮分数不是最高,也绝对不低,第二轮比较棋艺,九大书院之中,除了琼林书院破局,其他八大书院俱都失败,按照规则,第二轮就只有琼林书院得了分数,其他八大书院一分未得。   如此形势下,琼林书院不但绝对处于领先地位,而且分数也必定领先很多,这样一来,今年京华书会究竟是谁夺冠,便显得悬念丛生。   自打京华书会出现以来,能够夺冠的也仅仅只有四家书院,其中以云山书院夺冠次数最多,龙池书院紧随其后。   至若琼林书院,一来参加此项赛事比较晚,最近几年才被邀请入列,二来因为是女子书院,一直处于弱势地位,所以这些年下来,莫说在琼林书院夺冠,就是前三甲也从没有沾过边,一直也被当成是陪衬而已。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年却是异军突起,从来只被当做陪衬的琼林书院,两轮过后,分数领先,竟然有夺冠希望,这让其他八大书院惊讶之余,亦感觉脸上毫无光彩。   毕竟八大书院虽然互相之间有竞争关系,但却代表着大楚的文坛主流,如果此番被一个女子书院压在八大书院头上夺了冠军,对八大书院来说,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此刻八大书院的院长看向齐宁这边,大都有些神情不善。   薛丹青再一次走到场中,高声道:“两轮赛过,接下来是第三轮比赛。诸位都知道,第三轮比试诗文,历年来都是老尚书大人出题,八大书院各派一人应对。”转过身,向评委席拱拱手:“老大人,请出题!”   袁宁庵起身来,微一沉吟,才道:“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本来元宵佳节花灯会必不可少,每年到了元宵,京城大街小巷挂起花灯,猜谜语填诗词,乐趣颇多。”说到这里,拱拱手:“不过先帝崩逝,举国哀思,花灯之会自然是不能举行了。冬日将去,春季将临,老夫今日出两道题,各位俊才各以冬、春两季为题,作上两首诗来,由我们五人共同评定,分出高低来。”   这时候薛丹青已经吩咐人在各大书院的正前方各摆了一张案几,然后摆上了笔墨,显然是让众人在案上将诗词写出。   齐宁心下顿时一阵轻松。   京华书会,比试琴棋书画,若说齐宁心里有底的,便是这比赛诗词。   他本还担心袁宁庵会出些稀奇古怪的题目,等听说是以“春”、“冬”二季为题,心下便再无压力。   这一次他也没有犹豫,心知琼林书院众女子才学便是再好,也不可能写出比自己更好的诗词,毕竟自己脑中有印象的诗词虽然不算多,但仅以这个题目而言,就算写出个二三十首,那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甚至感觉自己比赛诗词,有点胜之不武。   自己脑中记下来的诗词,那可都是流传数百近千年的奇词妙句,经过岁月的洗礼,经久弥存,是淘汰了无数诗词才流传下来的经典名篇,任何一篇拿出来,也远胜过这些当场作出诗词之人。   见到八大书院都已经派人上前,齐宁正准备执笔书写,猛然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   本轮赛诗,评委们并没有让众人当众吟诗,却让众人拿笔写下来,这只怕有些不简单,脑中一转,隐隐明白,本轮很可能也是借此机会,瞧瞧众人的书法如何。   齐宁虽然也能写上几个毛笔字,但根本不能拿出手,当下回身问道:“你们之中,谁的字写得最好?”   众人立时瞧向最后面的一名姑娘,小瑶道:“先生,胡琼的字最是干净。”   齐宁微笑点头,当下示意胡琼过去,胡琼忐忑低声道:“先生,我.....我不会做诗词。”   “我念你写。”齐宁轻声道,“不用你自己来做诗词。”   胡琼这才放心。   这一轮齐宁和胡琼最后过去坐在案几边上,但却是第一个将诗词交上去,齐宁在自己脑中按照“春”、“冬”为题材,各挑选了一首,轻声念给胡琼,写在了发下来的纸上,尔后交了上去。   齐宁注意那几名评委的表情,见他们将自己的诗词传递过后,每个人的表情都反馈出了积极的信号,心下顿时轻松,心想这一轮只要拿下好的分数,琼林书院此番夺冠,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八大书院几位院长瞧见袁宁庵等人看过琼林书院的诗词之后,都是微微颔首,心知不妙,几位院长互相之间瞧了瞧,以眼色交流。   等了小半个时辰,八大书院参赛选手都将自己的诗词交了上去,五位评委一一过目,俱都打出分数来,随即却见到几位评委低语几句,尔后从会稽前来的陈-希常起身来,拱手四顾,这才朗声道:“本轮赛诗结果已经出来,各大书院的才俊之士都有上佳之作,让我们这些老朽很是欣慰。”顿了顿,才抬手拿起一张写着诗词的纸,“这里有两篇诗词,出自同一人之手,我们几人都认为,这两首诗的意境最为独特,也最为深远,实是千里挑一的绝妙词句。”   四下里顿时有些轰然,交头接耳,议论陈-希常说的诗词究竟出自哪家书院。   云山书院的老院长却已经起身拱手道:“不知这两首诗词究竟是何用?若当真是千里挑一的绝妙词句,不知能否让我等一起见识一番?”   陈-希常笑道:“正要如此。”微微一笑,才放声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秋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抚须道:“妙哉妙哉,行文轻快,春色之景宛若入画,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形象逼真,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诗。”   “短短四句,所叙却让人处处皆景,果然是难得佳句。”袁宁庵也拍手笑道:“这是以春季为题的一首诗,陈先生,还有一首,一并吟来。”   陈-希常微微颔首,这才继续道:“这下一首,却是以冬季为题。”顿了顿,才吟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在场几乎都是文人,诗词的好坏,自然能够一下子就听出来,陈-希常两首诗读下来,许多人都是面露惊叹之色,心想果然是人外有人,这京华书会果真是藏龙卧虎,只觉得这两首诗必定是出自八大书院之一。   此时不但是几位院长互相瞧了瞧,就是参加赛诗的众选手也都是互相看了看,却并无人将目光投向琼林书院这边。   “陈先生,不知道这两首诗出自何人之手?”忽见到穹庐书院的院长站起身来,拱手询问道。   陈-希常瞧向袁宁庵,见袁宁庵点头,这才笑道:“这两首诗,都是出自......琼林书院!”   此言一出,齐宁自然是淡定自若,但其他人却都赫然将目光投了过来。   八大书院的院长都是盯着齐宁,面面相觑,忽地却见到那穹庐书院的院长拍手笑道:“好诗,好诗,果然是好诗。”顿了顿,瞧了云山书院院长一眼,才笑道:“这前一首诗确实不错,不过这后一首......!”   陈-希常问道:“殷院长,后一首如何?”   云山书院殷院长转身看向齐宁,高声问道:“小侯爷,这两首诗,可都是出自你们琼林书院?”   “已经落款,自然是出自琼林书院。”齐宁见殷院长神情古怪,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对!”殷院长声音一冷,高声道:“前一首诗,老夫先不说,可是这后一首,绝非你琼林书院所出,更不是小侯爷所作!” 第三三零章 算计   殷院长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许多人心下便觉得殷院长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忌惮于殷院长的身份,众人倒也不敢直言。   齐宁顿时愕然,心下倒是有些吃惊,暗想这老家伙怎地知道这首诗不是自己所作?   他知道这个时代与自己所熟知的时代完全是不同的空间,在自己所了解的历史时代之中,并无如今这个时代的存在。   如此一来,自己刚才从脑子里掏出来的两首诗,当然也就不会存在,否则以在场这么多读书人的见识,如果这两首诗以前出现过,立时就能被发现,而且评委席上的几位评委也不可能如此赞叹。   无论是卓青阳还是袁宁庵,还有陈-希常等人,那都是当世博古通今的饱学之士,连这几人都无一丝察觉,只能说明这些诗词确实不存在。   可是这穹庐书院的殷院长忽然语出惊人,齐宁先是一惊,但瞬间就明白几分,冷静下来。   卓青阳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出声,陈-希常对这两首诗显得十分推崇,听殷院长口出此言,皱眉道:“殷院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殷院长肃然道:“陈先生,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出现过,只是没有收录而已。”   “早就出现过?”袁宁庵也是皱眉道:“老夫读书万卷,倒也不曾见过这首诗。”抚须看着殷院长问道:“殷士奇,你说你见过,出自哪本书?”   殷院长看向云山书院院长,犹豫一下,终于道:“这首诗是云山书院的萧莫萧院长所作。”   此言一出,许多目光都投向了云山书院的萧莫。   萧莫眉头一紧,但神情倒还算镇定,轻抚胡须,陈-希常皱眉问道:“萧院长,殷院长的话,你可听见?”   萧莫缓缓站起身来,咳嗽两声,才拱手道:“不错,小侯爷所作的这首诗词,确实是老朽数年前在襄阳游历之时所作,当年老朽与士奇老友冬日游玩,见景生情,所以写了这首诗,当时在场的除了士奇老友,还有两三人,亦都亲耳听见。”   齐宁此时却是感觉心下一寒。   萧莫大言不惭,在场众人这时候看齐宁的眼神,便有些古怪起来,齐宁心下很想笑,可是这时候场上的气氛却让人难以笑得出来。   穹庐书院的殷士奇和云山书院的萧莫,这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京城八大书院的两大院长,这两人的话,在读书人的心中当然是极其有分量,而且以这两人在文坛上的地位,任何一人放言,只怕都会让人对齐宁生疑心,更何况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对答。   至少在众人眼中,齐宁的诗作刚刚出来,殷士奇和萧莫一问一答也绝不可能是事先有任何的商议,便有不少人已经深信不疑。   琼林书院一干女学生却都是变了颜色。   她们当然知道如果殷士奇和萧莫所言是真,对齐宁来说,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哪怕齐宁此前编出沧海一声笑,而且破了古局,连续两轮大出风头,可是一旦剽窃了他人的诗词,一经证实,且不说自今而后在天下文坛将是臭名远扬,甚至在朝廷之中也呆不下去,这个锦衣候爵都未必能保得住。   琼林书院也必定会因为齐宁这一出,名声丧尽,卓青阳虽然是名满天下的一代大儒,但也必然会遭受波及,也绝无可能再保得住琼林书院。   袁宁庵神情凝重,皱眉道:“萧莫,你说这首诗是你数年前所作?那为何不曾流散出来?”   “回禀老大人,当日我们几个饮酒谈笑,恰好看到有一名老翁在冬日垂钓,顿时便有了感觉。”萧莫大声道:“我当场作诗一首,便是这寒江雪......!”瞧了殷士奇一眼,抚须道:“这寒江雪的名字,还是士奇老友所赠。”   殷士奇立刻道:“确实如此,除我之外,还有人证,老大人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将他们找寻过来对质。其实这首诗当时我也想收录在册,但萧院长淡泊名利,没有答应,所以......!”   “如此说来,你们也只是空口无凭,并无实据?”西门无恨终于道。   萧莫淡然一笑,道:“神候若是要证据,我们只能找到证人,但是这首诗词,乃是兴致所致所作,又如何拿出证据?不过我们这些老朽的脸面,也还值些钱,若是诸位不相信,我们也无话可说。”   龙池书院院长薛丹青一直没有吭声,此时却忽然道:“诸位,薛某以为,萧院长和殷院长既然这样说,应该不会有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诸位试想一下,这样的诗句,在京城可是瞧不见的,若非游历山水,见多识广,又如何能有此等的胸襟气魄?”瞥了齐宁一眼,淡淡道:“据老朽所知,小侯爷承袭爵位之前,一直都是在京中生活,几乎是从未出京,是何原因,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清楚,老朽就不多说。”   众人顿时便想到,锦衣世子一直是名声在外,被人称为锦衣傻子,驽钝不堪,锦衣侯府为了照顾这位脑筋愚钝的世子,一直都是养在侯府,几乎是没有离开过京城,正如薛丹青所言,一个人如果没有见过大好山河,闭门造车,绝无可能写出如此气魄的诗句来。   萧莫和殷士奇一唱一和,此时薛丹青又站出来支持,在场众人心里大都已经认定是齐宁抄袭诗词,望向他的眼神便有些古怪和厌恶。   极少数人却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瞧着齐宁。   齐宁破解了八大书院都无法破解的古局,这多少还是让人心生敬佩,少数人心内还是觉得齐宁才学出众,只是觉着齐宁或许是年轻气盛,虚荣心太强,这才抄袭了一首不被众人所知的诗词,熟知无巧不巧,这首诗词恰恰是萧莫所作,当众出丑。   他们知道齐宁一旦无法拿出有力的证据,剽窃诗词之事成真,这年轻的小侯爷也就等于是前途尽毁。   “小侯爷,不知能否赐教,这首诗,你是从何处所得?”萧莫深吸一口气,似乎觉得大局已定,语气微缓:“年轻人谁都会犯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小侯爷当众道个歉,这事儿大家也就不必太过计较。”   便在此时,众人却听得掌声响起。   却只见到齐宁面带微笑,轻拍手掌,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年轻人当真是不知轻重,都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得出来。   齐宁回过身,看向身后琼林书院那几名女学生,微笑问道:“你们是否也以为我是剽窃诗词?”   众女互相瞧了瞧,小瑶却是神色坚定,摇头道:“先生,他们在冤枉你,你.....你绝不是那种人。”   “对,先生不是.....不是那种人,他们是故意的。”秦怡咬着唇,也是支持齐宁,但声音不高,没有小瑶那般坚定。   齐宁哈哈一笑,一拨衣襟下摆,走到场中,盯住薛丹青,道:“薛院长说我没有游历名山大川,见识不足,所以无法写出这样的诗词,对此我实在不敢苟同。实乃文道,你们学了大半辈子诗文,到现在难道还没有弄明白有时候写诗作词是要讲究天才的,否则在场所读诗书都是差不多,为何写出来的文章却有高低优劣之分?”   八大书院众人顿时都皱起眉头,殷士奇沉声道:“小侯爷,今日论文,不论身份,你虽然是锦衣候,但今日这京华书会,都要按照书会的规矩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破坏了规则,我们绝不退让。”   “几个倚老卖老的老朽而已。”齐宁背负双手,哈哈笑道:“诗词对我来说,无非是陶冶情操的工具而已,就算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过,但却也无法阻止天才将这些事情转化为诗词。你们说我剽窃诗词,不妨扪心自问,是否对得起自己读的圣贤书?”   他这话在众目睽睽之下说来,当真是毫不客气,许多人更是厌恶,心想这锦衣候还真是狂傲无比,剽窃诗词不说,此时竟然还敢当众大放厥词,污蔑前辈。   “如此说来,小侯爷是想说,你自己就是这个天才?”萧莫淡淡问道:“难道小侯爷能将方才这样的诗词信手拈来?”   齐宁冷笑一声,道:“你说的没错,至少在写诗作词放面,我不在你们任何人之下。”声音猛地提高,大声道:“小瑶,执笔,写诗!”   琼林书院那边,小瑶听得齐宁叫喊,先是一惊,但仅仅怔了一下,立刻过去,倒得岸边,执起毛笔。   齐宁看了小瑶一眼,道:“我念,你写,我念多少,你写多少,我不停,你也不停。”   小瑶微点螓首,握笔的手却是异常的坚定。   四下里的文人士子们一时都呆住,不知道齐宁究竟要搞什么鬼。   齐宁背负双手,微仰着脖子,半眯着眼睛,四下里一片死寂,仅仅小片刻,齐宁终于斜睨萧莫一眼,放声吟道:“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小瑶早做准备,手不停歇。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面对八大书院萧莫等人的算计,齐宁终是爆发出来,他之前并没有想过以这种方法来将自己脑中所记忆的诗词喷发出来,可是面对几个老家伙的无齿和龌龊,那些经久不衰的文字,就像奔流的山洪,从他双唇之中倾泻而出。   老子是在剽窃,可是就要让你们无话可说。 第三三一章 身败名裂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这是《天净沙.秋思》。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杜甫的《望岳》,一如齐宁此时俯瞰众人。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李商隐的词。   片刻之间,齐宁已经是连续吟出二十多首诗词,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从齐宁口中冒出来的诗词,他们一句也没有听过,可是每个人都知道,那些都确确实实是极其美妙的句子。   齐宁所吟出来的诗词,显然已经没有约束,看起来真是信手拈来,潇洒无边,最为恐怖的是,这二十多首精妙绝伦的诗词,每一首之间,甚至都没有停顿,齐宁偶尔放缓,无非是看见小瑶书写跟不上而已。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齐宁吟出第三十六首诗词之后,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向琼林书院那边招手示意拿水,可是琼林书院的姑娘们也都呆住,一时间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便是西门无恨和卓青阳,脸上也都写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古往今来,能够写出妙词佳句的文人墨客其实也不在少数,世间的奇人异士颇多,但能够一口气写出三十六首诗词,而且气不喘心不跳,古往今来,恐怕是从未有过。   在场许多人固然写不出高明的诗词来,但是却能够辨别出诗词的好坏。   毫无疑问,齐宁当场吟出来的三十六首诗词,任何一首拿出来,都是能够传之四方的顶尖佳作。   可是这位小侯爷竟然像在田里拔萝卜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丢出来,虽然这些诗词之中难免有个别奇怪的句子,那是因为在场众人并不知道另一时空世界存在的典故,但所有人却已经被惊骇的脑中发懵。   感觉到四周一片寂静,齐宁环顾一圈,发现无数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几乎每张脸上都充满了惊骇,这样的表情其实也在齐宁的预料之中,他本不想这样,但这几个老家伙让他很不爽,一直以来,齐宁都遵循着一个简单的人生哲学,当别人让他不舒服的时候,他会让对方更不舒服,所以他当众像下饺子一样丢出了三十六首诗词。   他知道已经足够。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似乎没有人敢率先打破这样的安静。   齐宁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背负双手,转过身去,面朝云山书院院长萧莫,淡淡一笑,问道:“萧院长,方才这些诗词之中,不知道有几首是属于你的作品?”   萧莫脸色苍白,他的身体竟然已经开始颤抖起来,猛然之间,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抬起手虚空抓了抓,眼珠子一翻,向后便倒,好在身后有人急忙抢上去,在萧莫倒地之前,一把扶住,云山书院众弟子急忙拥上前去,纷纷叫道:“院长......院长......!”   齐宁冷小一声,转身去看殷士奇,却发现殷士奇不知道何时已经瘫坐在地上,神情僵硬,张着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我说过,写诗作词,不过是文道而已,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去经历,依然可以用文字表现出来。”齐宁叹了口气:“文字的优美,就在于天马行空,可以融入无边的想象,如果呆呆板板,还想写出妙作,无疑是痴人说梦。你们都是大书院的院长,教书育人,从一开始连自己的道路都走错,又如何能让门下弟子走对路?”   听到齐宁这番话的人,顿时却都已经毫不犹豫地相信,有些事情真的不需要去经历,依然可以演变成优美的文字。   如果说先前众人还视齐宁为剽窃诗词的文贼,但这一瞬间,扣在齐宁头上的帽子,根本不需要再去辩解一句,也已经从齐宁头上悄然逝去。   能够一口气丢出三十六首绝妙诗词的天才,难道还会去剽窃萧莫的一首诗词?这就像一个能写出巨篇大作的文人,还会在意书中几个段子的是非?   反倒是萧莫和殷士奇,不需要任何证明,大多数人对这两位文坛前辈都投去了鄙夷和不屑的目光。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如果齐宁没有这三十六首诗词,齐宁就算千般解释,那也难以改变局面,必定要被扣上文贼之名,可是这三十六首诗词丢出来,所有加之在齐宁头上的污蔑和陷害也就瞬间澄清。   许多人脑子一冷静下来,便即能够才想到其中的蹊跷。   众所周知,八大书院对琼林书院素有偏见,今次京华盛会,眼见得齐宁带领琼林书院惊艳四座,甚至有夺冠可能,八大书院自然是坐不住。   虽然之前有极少数人心里还疑惑,为何萧莫一首并没有流传开来的诗词为何会被齐宁获得,但毕竟萧莫和殷士奇在文坛的地位和威望让人确实无法对他们起疑心,所以众人对这两人还是信任有加。   这时候却恍然大悟,这两人显然正是想要利用自己在文坛的地位和威望,对齐宁甚至是琼林书院下死手。   如果今日不是齐宁这三十六首诗词丢出来,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有人心下暗想这两个老院长也都是当世名儒,却想不到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竟然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诬陷齐宁,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齐宁能一口气写三十六首诗词,当然不可能剽窃萧莫的诗,那么萧莫和殷士奇只能是说谎,众人心中既是鄙夷,却也怜悯,知道这两个老家伙半生积攒下来的清名,今次已经毁于一旦,晚节不保。   八大书院其他几位院长本来也都想看琼林书院的好戏,却想不到形势逆转,心下暗自庆幸,幸亏方才没有掺和进去。   不过这样一来,萧莫和殷士奇也算是身败名裂,而且连累了云山书院和穹庐书院为世人所耻笑。   龙池书院的薛丹青也是暗自后怕,心想幸亏刚才说的不算多,否则龙池书院只怕也要跟着倒大霉。   大家都是明白人,萧莫恼羞成怒,昏死过去,云山书院众弟子脸上无光,尴尬异常,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下去,只能七手八脚抬着萧莫迅速离开。   穹庐书院见云山书院众弟子离开,便都簇拥到殷士奇身边,殷士奇面如死灰,在齐宁三十六首佳作之前,再也没有一丝一毫争斗的底气,而且此刻云山书院都已经撤走,也没有面目再留在会场,当下被穹庐书院一众弟子围在当中,也是匆匆离去,甚至都没有脸面去向袁宁庵等评委辞别。   眨眼之间,八大书院之中有两大书院狼狈而去,空出了不少位置来。   四下里这时候一片低声议论,话题无非有二,要么是在惊叹于齐宁的天纵奇才,要么就是在嘲讽堂堂八大书院院长竟然勾结诬陷齐宁,做出如此下作卑鄙之事,如此一来,留下来的几大书院也都是有些尴尬。   此时此刻,对于齐宁的才气,再也无人怀疑。   许多人也都听说过关于锦衣傻子的传言,今日见到真人,都是讪然一笑,心想闻名不如见面,曾经污蔑齐宁是锦衣傻子的那些人,显然是有人别有用心造谣生事,故意抹黑锦衣侯府。   若是一个傻子能够破解残棋古局,能够一口气写出三十多首诗词,而且每一首都是绝妙佳品,那么八大书院的弟子和全天下的读书人岂不是连傻子都不如?   在场亲眼见识过齐宁文采的人,心里都确信,往前一百年固然没有这般文坛奇才,只怕往后一百年,也不会有任何人能超越锦衣候。   薛丹青半天回过神,多少还是有些尴尬,高举双手,示意众人静下来,勉强笑道:“诸位,第三轮比赛结束,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第三轮,小侯爷.......小侯爷天纵奇才,让我等大开眼界,所以......!”   他话声未落,人群中已经有人叫道:“薛院长,今日书会,看来也没有必要再比下去了,琼林书院连续三轮,轮轮出彩,自然是本次书会的冠军。”   此人一叫,四下里顿时一片叫声连起来,无论众人对琼林书院在这座女子书院是否有偏见,但今日三轮过后,齐宁的表现已经深深折服了在场所有的读书人,琼林书院夺得书会桂冠,那已经是众望所归。   薛丹青连续挥手,但方才他为萧莫出声,虽然并没有被完全卷入进去,但威信多少还是折损,一时间竟无人理会。   直待袁宁庵起身来,众人这才静下来,薛丹青等众人静下来,才无奈道:“诸位,无规矩不成方圆,书会还没有结束,大家稍安勿躁,或许第四轮小侯爷还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也未可知。”   众人闻言,顿时倒真的来了兴致。   今日书会前三轮,齐宁每一轮都给所有人带来惊奇,这最后一轮比试画技,却不知道齐宁又能带来什么新奇的东西。   其实到了这个份上,齐宁就算有些出人意料的表现,众人也已经不会再觉奇怪。   小瑶此时已经将书写下来的诗词小心翼翼整理好,捧回到齐宁那张案上,等齐宁回到座中,琼林书院的姑娘们都是用一种敬慕的眼神瞧着齐宁,便是苏紫萱,眼神也变得与从前大不相同。   齐宁却是从容淡定,目光在会场扫过,倒是瞥见了坐在人群之中的江随云,江随云这时候也正瞧向齐宁,二人目光一接触,宛若刀锋相撞,冰冷渗人。 第三三二章 鬼画   云山书院和穹庐书院的退出,对于其他各家书院来说,有利有弊,但归根结底,利大于弊。   八大书院都是大楚文坛的代表,在大楚享有极高的声誉,也都是大楚文人学子的终极目标。   只要身为大楚的文官,自然是少不得士林清流的支持,士林清流乃是文官的土壤,所以在朝中为官,无论如何也要与士林清流搞好关系,作为大楚士林清流的代表,八大书院自然也就是每一个读书人攀附的对象。   八大书院在某种角度来说,有着相同的利益,所以云山书院和穹庐书院出此丑闻,传扬出去,对于其他书院的声誉难免也有着极大的影响。   不过云山书院作为八大书院之首,难免也会招致其他书院的嫉妒,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自诩清高的士林,派系之争也是从来没有停止过,云山书院联手穹庐书院对付齐宁代表的琼林书院之时,其他各大书院幸灾乐祸,只盼真的能将琼林书院除名,可是形势逆转,齐宁翻云弄雨,云山书院和穹庐书院狼狈而走,各大书院依然是幸灾乐祸。   几大书院甚至瞬间就想到,萧莫身败名裂,云山书院必然要遭受致命的打击,接下来八大书院的格局必将重新洗牌,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正是要抓住机会的时候,琼林书院夺冠似乎已成定局,但余下各大书院却必须全力以赴,争取一个好名次,为接下来八大书院新建格局打下基础。   所以虽然只剩下最后一轮,但比起前三轮,各大书院更是提起精神来。   西门无痕作为四艺绝士之一的画圣,今日亲赴书会,评点画作,所以最后一轮也就显得更具有权威性。   除琼林书院外,余下的六大书院都是派出本院画技最强的弟子登场。   丹青墨笔,俊才齐出。   齐宁自然明白大局已定,有了前三轮打下的基础,特别是第二轮第三轮的技惊四座,分数绝对已经是遥遥领先,就算这最后一局出现纰漏,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先生,这最后一轮是你亲自作画吗?”有人轻声问道。   琴棋书画四艺,在许多人眼中,连为一体,齐宁琴棋书艺都是惊艳四座,琼林书院众姑娘自然而然地便以为齐宁的画技也绝对是无与伦比。   齐宁笑着摇头,这画技还真是假做不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挥墨作画,他自问还真没这个本事,含笑问道:“谁愿意作画,现在就可以上去,反正咱们参与第一,比赛第二,展示自己的画技就成。”   包括小瑶在内,此时此刻对齐宁那是敬服无比,都觉得齐宁无所不能,眼见得琼林书院有夺冠的可能,谁也不希望最后一轮出现失误,更不敢承担如此重责,所以齐宁虽然让众女毛遂自荐,却无一人敢出阵。   齐宁摸了摸脑门子,心里其实也如明镜似地,知道自己先前的所谓实在是太过耀眼,如此光彩之下,这一干姑娘再不敢上前,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小瑶,要不......!”齐宁看向小瑶,小瑶立刻摆手笑道:“先生,我画技不成。”   齐宁也不知道小瑶所言是真是假,但从众人眼中却也能够明显感受众人对自己的期待。   诚如薛丹青方才所言,连续三轮出手,一轮比一轮让人震惊,此刻所有人只怕都对自己有着更大的期待。   齐宁微一犹豫,瞧向评委席,却看到西门无痕正手捻胡须,正远远瞧着自己,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齐宁眼珠子一转,唇角露出笑容,竟是再次起身到了摆好的画案前,盘膝坐下,拿起毛笔,想了一下,又将毛笔放下,向边上一名负责提供器具的龙池书院弟子招招手,那弟子面带敬畏之色靠近过来,齐宁附耳低语几句,那人怔了一下,却还是迅速退了下去。   其实这时候大部分人的目光,几乎都在齐宁这边。   见到齐宁与那龙池书院弟子低语,也不知道齐宁又想做什么,不过心中却都是隐隐带着期待。   琼林书院夺冠已经是时间问题,对于琼林书院最后取得桂冠众人其实也没有什么怀疑,无非是想看看这最后一轮齐宁是否还能带来更惊艳的奇作。   场内一片安静,都是读书人,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要打扰到参赛选手作画的心境。   齐宁却是盘膝坐在画案前,闭目沉吟,却并未动手,众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片刻之后,只见到那名龙池书院的弟子去而复返,却是拿了一根竹枝回来,竹枝上面还有七八片竹叶,郁郁葱葱。   这龙池书院之内种了不少树木,一到冬日,岁寒三友自然是最为显眼。   松丑而文,竹瘦而寿,梅寒丽秀,松竹在严寒之中不落叶,梅在寒冬里开花,有清廉洁白的意蕴,一直是文人的理想人格,岁寒三友亦是文入作诗入画的极佳题材,此时那龙池弟子手拿竹枝过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意欲何为。   齐宁接过竹枝,面带微笑,抽了那边西门无痕一眼,再不犹豫,竟然手拿竹枝,将竹叶往砚台里面染墨,随即往画纸上轻打,竹枝上的墨汁顿时都被都落在画纸之上,零散沾落,却不成形状。   齐宁连续蘸了三次墨,往画纸上抽打了三次,画纸上的墨迹粗一块细一块,长一条短一条,乍看上去凌乱不堪,但细细看上去,却又似乎有些形状,齐宁这才放下竹枝,提笔留款,随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随即弯身用砚台压住画纸,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已经有人站起身来,探头向齐宁画纸上望过去,相隔有些远,一时也瞧不清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   因为要晒墨风干,所以画纸也不会立刻收上去,此刻已经到了申时时分,距离黄昏也不过一个多时辰而已。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所有参赛选手都已经作画完毕,今日毕竟是比赛,自然不可能留出几天时间让选手慢慢作画,这一点在历年书会已经形成了规矩,不用点明大家心里也清楚。   作画完成,稍等片刻之后,包括齐宁那副画,俱都被人送到了评委席。   几位评委一一过目,但是看到齐宁那副画,都是怔了一下。   众人都是在耐心等候,猛然见到袁宁庵抬起头,问道:“这幅画是谁所作?为何没有留款?”拿起手中一幅画抖了抖,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坐在袁宁庵边上的卓青阳伸手接过袁宁庵手中那副无款之画,只瞧了一眼,脸色便即大变,身体更是一震。   齐宁却是看在眼里,大感诧异,心想卓青阳见多识广,那是有大阅历的人,而且此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对自己的情绪一直控制的都很好,怎地看了一副无款画作,竟会有如此古怪的反应。   随即却听到吴善道声音诧异道:“老大人,这里有七副落款画作,参赛的一共也只有七人,卓先生手里那幅画,似乎......似乎是多出来的。”   此言一出,听到的人都是骤然变色。   “怎会有多出的画?”袁宁庵一怔,奇道:“参赛七人,难道是......!”他仔细瞧了瞧,脸上显出吃惊之色:“怎地这里有八幅画,是谁.....是谁多出一幅画送上来?”   这一下子当真是风云突变,负责收取画作的两名龙池弟子急忙上前,道:“回禀老大人,我们......我们将参赛的画作都收齐,好像.....好像并没有多余。”   “好像?”袁宁庵皱眉道:“参赛七人,你们送来八幅画,而且有一副是没有落款,这还真是古怪。你们刚才可看仔细了?”站起身来,扫视一圈,才问道:“方才参赛的七名俊才,可有人多交上一幅画来?”   这时候参赛诸人,包括齐宁在内也都有些愕然,众人都起身来,拱手齐声道:“并无多送。”   其实刚才的时间有限,画出一幅画的时间就已经有些紧,正常情况下,短短时间要画出两幅画作几乎没有可能。   却忽见到卓青阳站起身来,竟是将手里那幅画卷起,神情看上去有些紧张,道:“这幅画既然是多出来的,而且没有留款,就不必列入评选。”也不等袁宁庵同意,竟是将卷起的那副画收入袖中,随即向袁宁庵拱手道:“袁大人,卓某身体有些不适,先请告辞。”   袁宁庵和在场诸人都感诧异,心想这最后一轮很快就要结束,卓青阳都已经坚持到这时候,又何必提前退场,可是卓青阳的神色看起来颇有些难看,脸色甚至有些苍白,袁宁庵只能道:“卓先生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一瞧?”   “多谢大人关护。”卓青阳拱手道:“只是老毛病,回去吃一服药也就无恙。”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人送卓先生回去。”   “不用麻烦。”卓青阳道:“车子就在外面,出门即可,老大人,诸位,实在是抱歉。”卓青阳施礼道歉,也不耽搁,绕过评委席,抬步便走,走出几步,往齐宁这边看了一眼,勉强笑着点点头,这才快步离去。   齐宁暗暗称奇,他知道卓青阳是看了那副多余的画作才突然态度大变,要提前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怎会突然多出一幅画来,难道有鬼不成?而且那副画上究竟画着什么,竟让卓青阳这等人物也一反常态?   ---------------------------------------------------------------------   ps:感谢鬼葬曲、北街三十六、书友6344712、猥琐的大炮比、zp暧昧幸福、漂流的孤岛、yutou83、风中求静dyd、o0无痕@百度、曼殊丶沙华、书友35832000、烫了个头、人间一场醉、猛禽出动、决不气馁、心碎疗伤痕、清清河水@百度、思路语者、翩跹舞等朋友的捧场打赏,感谢不尽! 第三三三章 履约   琼林书院夺冠在望,身为琼林书院的院长,卓青阳竟然没有留下来庆祝,反倒是提前匆匆而去,这让会场众人一阵错愕。   今年的书会,怪事连连,却偏偏是这些年来最精彩的一次。   卓青阳虽然离去,但最后一轮的评定却没有结束,众人只见到余下的四名评委凑在一起,低声在议论着什么,显然是在商议最后一轮谁的画作更为出众,小片刻之后,才见袁宁庵起身道:“最后这一轮,七幅画作,各有所长,不过......!”瞧了西门无痕一眼,才道:“不过比及高低,有两幅画比较出众,难分伯仲。”他向薛丹青招招手,薛丹青过去之后,袁宁庵附耳低语几句,薛丹青这才吩咐几名龙池弟子上前去,两人一组,展开了其中两幅画作。   “这两幅画,一副是龙池书院所出,一副是琼林书院所出。”薛丹青朗声道:“大家也都观摩一番。”   不少人却是看到,龙池书院所画是一副山水图,气势磅礴,无论是画技还是意境,都是极其出色。   而另一幅图却十分古怪,墨迹斑斑,画不成形,许多人顿时便觉得疑惑,心想这副图宛若鬼画符,全无出彩之处,与龙池书院的山水图相比,有着天壤之别,实不知评委席为何会觉得这幅画能与山水图相提并论。   可是在座的几位评委,那都是极具权威性的前辈,特别是画圣西门无痕在场,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西门无痕似乎知道众人心中所想,缓步上前来,看着山水图,抚须含笑道:“此一幅山水图,气势磅礴,笔锋苍劲,构图巧妙,实乃是上佳之作。”   龙池书院那名选手得到西门无痕这样评价,显出激动之色,恭恭敬敬地深深一礼。   西门无痕走到“鬼画符”前,扫视四周,问道:“诸位可瞧出这幅画的妙处?”   “敢问神候,这幅画是出自何人之手?”一人大着胆子问道:“弟子愚钝,实在瞧不出这幅画高明在何处,还请神候指点!”   西门无痕含笑道:“这是琼林书院小侯爷所作!”   此言一出,四下里顿时一片寂然,瞧见齐宁这幅画的众人,实在看不出这幅画究竟妙的何处,说意境也看不出已经,甚至连最基本的画技线条都出现极大的问题,完全是一副信手涂鸦之作。   若换做是别人所作,难免还会有人提出异议来。   可是这幅画出自齐宁之手,便大是不同,更加上竟有画圣西门无痕推崇,更是无人敢妄自评判,心中却想这幅画定然有着极为高深莫测之处,可不是一般人能看懂。   “今日送上来的画作,包括这幅山水图,俱都是水墨画。”西门无痕缓缓道:“但是小侯爷这幅画,虽是水墨所作,可作画的技巧却和平日里我们熟知的画作完全不同,小侯爷这幅画,乃是一副抽象画!”   “抽象画?”四周一片惊讶疑惑。   西门无痕抚须笑道:“所谓抽象画,便是相对于诸位所学的具象化而言。具象,便是一眼便能识出画中的形貌,先有形,而后才能入意。但是抽象画派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诸位粗看小侯爷这幅画,是不是难以分辨其形?”   众人俱都点头。   鬼画符般的图案,要是能够辩出齐宁究竟画的是什么,那才是真的见了鬼。   “这就是小侯爷的高明之处。”西门无痕含笑道:“抽象画派,先有意,而后从中品其形。这些时日老夫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大概已经想通,抽象画虽然不能一眼便识出究竟所画是何意,但是人的心境不同,品味的意蕴就大不相同,从眼中进入头脑的形象也就各不相同。一幅画可以看出诸多味道来,这便是抽象画派的意蕴了。”   其实许多人依然是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西门无痕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西门无痕所叙似乎很厉害的样子,甚至有少数人开始点头,似乎已经懂得了西门无痕的意思,其他人也不甘人后,只怕被旁边的人误会自己不懂意蕴,也都点头道:“原来如此,果然是玄妙非常。”   齐宁心中却是憋着笑,他自问这幅画说是鬼画符也无不可,但西门无痕这一出面评判,却让自己这幅画身价大变。   前番与西门无痕说起抽象画派,这老爷子显然还真是听了进去,显然在这老爷子看来,今天自己出手,乃是一幅抽象画。   西门无痕虽然是画圣,但毕竟只是在具形画方面,对于抽象画也只是刚刚接触,显然经过前三轮的比赛,西门无痕也觉着齐宁是深藏不漏,甚至觉着齐宁在抽象画上有着极深的造诣,所以齐宁随便丢出的一幅画,对刚刚了解抽象画派的西门无痕来说,显然觉着齐宁出手不凡。   众人对西门无痕在画作上的造诣绝不可能有丝毫的怀疑,这时候西门无痕亲自解释齐宁的画,虽然从无人听说过什么抽象画,但既然是从西门无痕口中说出来的东西,一定是高深莫测。   就连参加第四轮赛画的其他几位选手,也丝毫没有不甘之心,反倒觉着齐宁出手不凡,竟然做出如此超凡脱俗的佳品来,实在是让人钦佩。   四轮赛过,接下来统计分数,如所有人所预料的一样,齐宁今日大放异彩,琼林书院理所当然地夺得了这次书会的桂冠,龙池书院位居第二,其他书院各有名次,反倒是自京华书会举办以来,素来都在前三甲的云山书院,却因为提前退场,和穹庐书院提前退场,第四轮便没有分数,云山书院和穹庐书院也就位列倒数第一第二。   虽然让一个女子书院夺得桂冠,有些人心里还是不舒服,但齐宁光彩夺目,实至名归,却也无人不服。   琼林书院石破天惊地夺得书会第一名,姑娘们自然是激动无比,喜极而泣,而作为琼林书院的代表,齐宁却是被邀请对所有人说几句话。   齐宁走到场中央,向四周拱了拱手,等众人静下来,才含笑道:“其实今日我前来参加书会,一来是卓先生的吩咐,二来......也是因为要履行一桩赌约,早在去年年底,我就和人定下了赌约,男子汉言出必行,自然不能反悔的。”说到这里,目光已经瞧向了江随云那边。   江随云眉头微紧,不过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继续坐着,站起身往前走出几步,大声道:“不错,与锦衣候立下赌约之人,正是在下,东海江随云!”   “哦,原来这就是东海江随云。”四周顿时一阵轰杂。   东海江家在南楚绝对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作为东海势力最大的家族,江家靠海吃海,积累了庞大的财富,东海江家富可敌国也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听得四周众人声音,江随云感觉到众人语气之中的惊羡,不由挺直了身板,走到了场中央,与齐宁对面而立。   今日齐宁风光无限,江随云心里自然是郁闷至极,浑身上下都是不舒服,坐在一边,始终不发一言,心里却是想着,赌约尚在,今日绝不能让齐宁蒙混过去,无论如何也要让齐宁当众履行赌约。   江随云当然不会相信齐宁能够飞上天,寻思着今日齐宁大出风头,可是只要履行赌约,齐宁无法完成,便要当众给自己擦靴子,如此一来,齐宁先前的风光瞬间就会被踩在自己的脚下,亦让齐宁当众大大丢脸。   前番在虎神大营为了争夺黑鳞营统领之位,他与齐宁针锋相对,本是势在必得,却不想最终被齐宁狠狠踩在脚下,心中的怨怒积郁心头,只盼今日在这赌约之上找回颜面,狠狠踩上齐宁一脚。   可是万没有想到,齐宁一上场,废话不说,开门见山直入主题,主动说出还与自己有赌约。   齐宁这般做,既让江随云感到意外,心中却更是忐忑起来。   齐宁面带微笑,看上去显得自信满满,可是江随云实在很难想象,齐宁没有生出翅膀,又如何能够飞上天空?   “赌约?”西门无痕笑道:“小侯爷,不知你们立下了什么赌约?”   齐宁盯着江随云,笑道:“江公子不如向大家解释一番,是你坚持要在京华书会上履行赌约,自然是想让在场所有人为我们做个见证。”   江随云虽然心里忐忑,但面上却还是淡定自若,微笑道:“不错,江某和锦衣候定下的赌约也是一时性起。锦衣候说过,他可以游于天上,江某驽钝,实难相信,所以冒昧地和锦衣候立下了赌约,赌他无法飞上天空,但锦衣候坚持说有此本事,而且承诺,如果输了,会当众为江某擦拭靴子!”   众人都是一怔,心想怎地还会有这般赌约,不少人打量齐宁,虽说对于齐宁的文采已经相当钦佩,可是齐宁声称可以飞上天空,还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有些人甚至已经觉着,齐宁今天这靴子是要擦定了。 第三三四章 飞得更高   齐宁嘿嘿一笑,道:“江公子的话只说了一半,按照赌约,如果江公子输了,也是要在大家面前为我擦靴子,对了,江公子的家族富可敌国,江公子似乎还答应到时候以万两白银相送,这些江公子当然不会忘记。”   江随云眼角微微抽动,道:“江某自然不会食言。”抬头望了望天,道:“锦衣候,暮色将至,你若要腾飞上天,我看还是越早越好,若是天色黑下来,到时候大伙儿只怕瞧不清楚。”   “放心,我要上天,自然是要让每个人看的清清楚楚。”齐宁淡淡一笑,转身向袁宁庵道:“老大人,各大书院似乎还要出考题,不知.....我这样是否会耽搁大家?”   袁宁庵含笑摇头道:“无妨,时辰还早,书会就算是到了夜里也还可以继续下去。”   齐宁点头道:“那就好。”拱手四顾,笑道:“大家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过去瞧瞧热闹。”并不多言,抬脚便走。   江随云皱眉道:“你要去哪里?”   “你放心,你这靴子没擦,我绝不会走。”齐宁头也不回,径自离开,众人都是奇怪,却还是跟在齐宁身后。   人数众多,一时间还有些拥挤,龙池书院的弟子们急忙维持秩序。   齐宁径自走到了龙池书院的侧门,刚刚出门,却见到门外已经聚集了一群人,看到齐宁身影,便有数人迎上前来,当先一人却正是段沧海。   “侯爷,都已经准备妥当。”段沧海上前来笑道:“万事俱备,只等侯爷出来了,这个大家伙,运过来还真是废了不小力气。”   齐宁背负双手,含笑道:“辛苦了。”抬头望过去,就在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件极大的物事出现在眼前,此时不少人跟随着齐宁过来,瞧见那物事,都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那是.....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吃惊道:“好像是一个大球。”   “不对,那下面好像是个篮子。”有人疑惑道:“那又是什么用途?”   此刻齐宁已经靠近过去,许多人也纷纷跟上前去,江随云见到那东西,皱起眉头,颇是不解,而琼林书院的姑娘们却是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西门无痕等人此刻也跟随着出来,瞧见那物,也都显出惊奇之色。   人们都围在那物事四周,指指点点,齐宁却已经拱手笑道:“诸位,这是我亲自设计出来的东西,如果我能借助此物飞上天空,不知道算不算是我胜?”   “这......这东西可以上天?”有人惊讶道:“他怎么上天?”   西门无痕却已经笑道:“你们的赌约只说能否飞上天空,并无其他的约束,如果小侯爷能够借助此物上天,当然是小侯爷胜。”   齐宁哈哈一笑,道:“有神候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瞥了江随云一眼,这才看向小瑶,招手道:“小瑶,你来!”   小瑶一愣,但齐宁唤她过去,她也不犹豫,走了过去,齐宁含笑道:“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到天空上去看一看?”   “上天空?”小瑶一怔,瞧着齐宁创造出来的古怪物事,兀自有些不敢相信:“这......这个真的可以上天?”   齐宁哈哈一笑,转过身,走到那底部吊篮边上,打开了吊篮上的一边,径自走到吊篮里面,随即向小瑶招手,示意小瑶也过去,小瑶有些忐忑,但还是进到吊篮中,齐宁关好吊篮,大声道:“火把!”   段沧海早已经准备好火把送了过去,所有人都是呆呆瞧着,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齐宁接过火把,却是高台上举起,点着了上面的喷火器,火苗蹿起,许多人都吃了一惊,心想那最上面的圆球乃是用帆布做成,齐宁却在帆布球下面点火,难不成不担心引着了上面的帆布球。   数百人围在那帆布球四周,瞧见那火焰腾腾烧起,都是十分诧异,齐宁却是淡定自若,面带微笑。   猛然之间,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道:“动了,啊......真的动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见,眼前这古怪的物事竟然开始摇摇晃晃,本来稳稳落在地上吊篮,此刻却是晃动起来。   小瑶却是紧张无比,齐宁柔声道:“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   小瑶见齐宁神色镇定,面带微笑,本来有些紧张的心情顿时平复不少,感觉脚下有些晃悠,便听到四下里传出惊叫道:“起来了,真的起来了......!”   所有人竟是看道,眼前这个巨大的家伙,竟然已经开始慢慢悠悠向上升起,那吊篮已经离开了地面。   不但是其他人,便是西门无痕也是显出吃惊之色。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其实是齐宁这些时日试验出来的热气球。   对于热气球的原理,齐宁倒也是十分的清楚,热气球主要的组成部分无非三处,只负责升空的气囊球,气囊底部有加热口,下面便是喷火装置,最下面便是供人所在的吊篮,只要启动喷火装置,气囊内的空气经过加热后密度缩小,一旦低于周围的空气密度,便能够升空而起。   原理虽然很简单,设计起来虽然也不算复杂,但是要制成实物,却并不容易,这阵子齐宁倒是花费了老大一番心血。   特备是喷火装置,乃是整个热气球最为重要的部分,可说是心脏所在,控制着整个热气球的动力,上升和下降,也都取决于喷火装置的火焰强弱,如果无法制作出令人满意的喷火装置,热气球也就无法取得成功。   为此齐宁还专门让段沧海暗中找了几个能工巧匠,专门设计出自己所需的喷火装置,折腾了数天,终是成功。   在场诸人当然从无想过竟然有如此升空的方式,瞧见热气球一点点立地而起,只是片刻时间,便已经离地数米之高,所有人都仰头望过去,眼中既有惊骇,更多的却是赞叹。   “侯爷,我们.....我们真的飞起来了.....!”一开始小瑶还是有些紧张,但是随着热气球渐渐升空,从无有过的兴奋感袭遍小瑶全身上下,她扶住吊篮边缘,壮着胆子探头向下望过去,只瞧见底下的人们渐渐变得小起来,而龙池书院的全貌也开始尽收眼底之下。   齐宁大声笑道:“小瑶,喜不喜欢这样居高临下看世界?以前你觉得深不可测的许多东西,其实却是那般的渺小。”   小瑶道:“侯爷,咱们可以飞多高?”   “一直加热,可以飞得很高。”齐宁道:“不过里面的燃料不是很多,咱们飞不了太远,等下次我多准备一些染料,咱们就来个航空旅行,就趁着热气球去咱们想去的地方,你说好不好?”   “真的可以吗?”小瑶兴奋道:“下次我还可以乘坐.....乘坐热气球?侯爷,这叫热气球吗?”   “是的,这叫热气球。”齐宁笑道:“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有下次,不只是有下次,以后你想飞到天上,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上天来。咱们要是在地上待烦了,随时都可以上天来看一看。”   “侯爷,你......你是怎么学会制作热气球的?”小瑶转头看向齐宁,清澈的眼眸里满是钦佩之色:“我以前从没有听说有人会这样的本事。”   “你就当我是天才。”齐宁哈哈笑道:“这只是我众多本事之一,以后有机会,让你都见识见识。”   这时候底下的人们都已经宛若蚂蚁一般,却聚在一起没有散去。   如果说今日在书会上,齐宁连续四轮都是技惊四座,这时候热气球升空,许多人对齐宁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所有人都是仰着头,瞧着热气球渐渐在空中越变越小,都知道齐宁此时确确实实是升到了天空之中。   无数人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叹之色,江随云望着飘荡在空中的热气球,面如死灰,他万没有想到,与齐宁的赌约,非但没有难住齐宁,反倒让齐宁藉此机会,惊艳四座,他忍不住去看苏紫萱,却见苏紫萱也是仰着脖子,望着空中的热气球,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竟然全无一丝懊恼之色,竟是双手交握在胸脯前,一脸憧憬之色。   齐宁站在吊篮内,展开双臂,这个时代的空气热别的清新,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扭头道:“小瑶,我教你唱一首歌吧!”   “唱歌?”小瑶道:“什么歌?”   齐宁深吸一口气,放声唱道:“生命就像一条大河,时而宁静,时而疯狂。现实就像一把枷锁,把我困住,无法挣脱。这谜一样的生活锋利如刀,一次次将我重伤。我知道我要的幸福,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我要飞得更高,飞得更高,翅膀卷起风暴,心生呼啸,飞得更高,一直在飞,一直在找......!”   齐宁声音洪亮高亢,情绪澎湃,小瑶瞧着齐宁放情自由的高歌,看着那张带着一丝笑容的清俊脸庞,一时间竟是痴了。   -----------------------------------------------------------------   ps:新的一个月,求大家的保底月票! 第三三五章 血迹   段沧海等人骑马在地面追赶着齐宁,已是黄昏时分,京城大街小巷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开始并无人注意到天上飘荡着热气球,好不容易有人瞧见,大吃一惊,叫唤出声,人们这才瞧见在空中飘荡的热气球,惊骇万分。   他们从无见过如此情景,胆子小些的甚至躲进屋里,那些胆大的抬头观望,议论纷纷。   齐宁其实也知道热气球在京城上空飘荡,一旦引人注目,终究不是太好,在燃料还有积余之时,操作喷火装置,减弱了火势,让热气球渐渐下降,段沧海等人则是骑马穿过大街小巷,紧紧追随着热气球,好在齐宁并没有在天上待太久,等他降落下来之时,段沧海等人已经在地面等候。   齐宁专门找了一块比较空阔之处落下了热气球,落地之后,小瑶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刺激之中,一时没有回过神。   等齐宁将余下之事交给段沧海等人处理,领着小瑶骑马返回龙池书院的时候,众人兀自在议论纷纷,瞧见齐宁回来,众人都是面带敬服之色,这时候再看齐宁的目光与之前更是不同。   江随云神情难看,齐宁径自走到他面前,背负双手,也不多言,只是低头看了自己的靴子一眼,面带微笑,意思却已经是很为清楚。   一大群人则是围在四周,低声议论,许多人面上更是带着嘲讽之色,显然在不少人看来,江随云与小侯爷立下赌约,那简直是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江随云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他知道今日齐宁自然不可能放过自己,一咬牙,终是蹲下身子,从衣摆上撕下一块布巾,手上发颤,却还是埋头为齐宁擦拭靴子。   齐宁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瞧着,目光扫动,便瞅见人群之中的苏紫萱,苏紫萱碰到齐宁目光,身体一颤,立刻低下头。   她自然没有忘记,当日立下赌约,自己也是参与其中,如果按照约定,此刻自己也是要与江随云一起,跪在齐宁脚下为其擦靴子。   堂堂武乡侯府大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为人擦靴子,只想想就让人羞愤异常,更不必说真要上前去跪地擦靴。   她见到齐宁瞧向自己,心里便一阵突突,心惊胆战,不由自主往后缩了一缩。   好在并无听到齐宁叫唤声音,偷偷瞧了齐宁一眼,齐宁目光已经移开,并没有再往自己这边看,苏紫萱心下这才微微放松。   江随云拿着从自己衣摆上撕下来的衣襟,将齐宁两只靴子都擦拭干净,这才抬头,问道:“不知侯爷是否满意?”   齐宁先后抬脚看了看,笑道:“不错,江公子擦靴子的手艺果然非同凡响,有了这手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担心没有饭吃。”   江随云眼中划过怨恨之色,齐宁却只当没看见,伸手道:“江公子,银子是否已经准备好?”   江随云站起身来,脸色苍白,却还是尽量让自己淡定下来,道:“侯爷不用担心,江某既然与侯爷立下赌约,愿赌服输,银子现在没有带在身上,今夜就会派人送到府上,不会少一文钱。”   “好好!”齐宁含笑点头道:“愿赌服输,江公子也算是个忠厚人了,今晚子时之前,还请江公子将银子如数送过去。”四周瞧了瞧,大声道:“诸位都做个见证,我收银子,可不是贪污受贿,而是立下的赌约,日后若是有人背地中伤,大伙儿可得给我做个见证。”   此言一出,四下里一阵哄笑。   这笑声却如同刀子一样恨恨地扎在了江随云心口,江随云一时间几乎透不过气来,瞧着齐宁,眸中目光如刀,恨不得立时便将齐宁千刀万剐。   虽然四轮比赛已经结束,但是书会却并未就此结束。   从各地而来的文人士子,最终的目的是为了通过这次难得的机会进入八大书院,虽然穹庐书院和云山书院已经退出,但剩下的六大书院却依然要出题,给予众人入院的机会。   不过各大书院的弟子在四轮赛事结束之后却可以率先离开,琼林书院是女子书院,自然不会录入男子,所以也早早离开。   天色已晚,琼林书院的姑娘们倒也不必返回书院,各自回家便好,而且按照书院的规矩,书会结束之后,会给姑娘们留下两天的假期,所以接下来两日,并不需要前往书院。   琼林书院夺冠,齐宁从袁宁庵手中领过了小皇帝御赐的亲笔题字,乃是“文以载道”四字,而且盖有玉玺,这对任何一家书院来说,都是极其荣耀的事情。   齐宁拿了御赐墨宝,心想还是送去交个卓青阳为好。   卓青阳苦心维持琼林书院多年,但琼林书院一直处于文坛边缘地位,始终不得承认,这次夺得书会桂冠,虽然不可能立时改变女子书院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但是终究也还是会让人高看一等。   卓青阳对于这一天,想来也是期盼已久,拿着夺冠的奖励送过去,总能让老先生开心一下。   除此之外,齐宁目下最关心的却是卓青阳的状态。   卓青阳在书会还没有结束之时,便早早而去,看上去心神不宁,满腹心事,齐宁心里一直在奇怪,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卓青阳一反常态。   他骑马径自到了琼林书院,天色早已经黑下来,齐宁下马来,径自走到书院正门外的小木屋,探头瞧过去,却只见到负责看门的仁伯靠在小木屋里的椅子上,已经沉沉睡去,从小木屋里散发出一阵酒气,这老家伙显然是饮酒过多。   今日书院的学生们都去参加书会,接下来两天还是假期,所以整个书院之内死寂一片,也难怪仁伯会偷闲饮酒。   齐宁也不打扰他,将马匹系好,径自进了书院之内。   书院之内一片寂静,瞧不见一个人影,齐宁心中感慨,暗想平日里学生们一旦回家,这书院之内便冷冷清清,也难得卓青阳能在如此冷清的环境下独居于此。   夜色沉沉,书院之内没有一处点灯,昏暗一片,好在齐宁的视力极佳,而且对道路也颇为熟悉,顺着小径往卓青阳所在的那处竹舍找过去。   倒得竹舍前,竹舍四周的竹林在夜风吹拂下,摇摇摆摆,宛若夜中幽灵,竹舍内亦没有点灯,齐宁皱起眉头,暗想难道卓青阳从书会离开之后,并无回到琼林书院?否则为何屋内竟然没有点灯?   虽然天色已晚,但此时也还不到亥时,依照卓青阳的年纪,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歇下。   他微皱眉头,却还是走到竹舍门前,轻声道:“卓先生,我是齐宁,你可是歇下了?”   屋内却并无声音,齐宁不由伸手推门,只微微用力,那扇竹门便“嘎吱吱”地打开,四下里幽静异常,这开门之时发出的声音听上去还真是有些渗人。   齐宁等到竹门打开,这才冲着屋里又叫了一声,依然是毫无动静,只有屋后竹林被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音。   齐宁心下疑惑,但一阵寒气迎面而来,他心下一跳,一股不安之感顿时袭上心头,伸手已经摸住寒刃在手,全神戒备气来。   如同独狼一般的嗅觉让他已经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他轻步进到屋里,借着暗淡的光影,只扫了一眼,心下便是一沉。   本来应该摆在书桌上的砚台,此时却是落在地上,砚台里的陈墨都是泼洒在地上,而且一张椅子斜斜倒在地上,虽然屋内的情景看起来不算太凌乱,但仅此两点,却已经显出事情反常。   卓青阳屋内素来简洁干净,若无意外,绝不可能让砚墨泼洒在地,甚至让椅子倒在地上。   他握紧手中寒刃,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缓步往桌案靠近过去,到得桌案边上,却发现桌上平摊了一张纸,用墨块压住,纸上似乎是一幅画,他绕到案后,视线昏暗,依稀发现是一幅图画,但究竟画的是什么,一时间也瞧不清楚。   便在此时,一阵冷风吹过,齐宁立时闻到一股异味,挺着鼻子嗅了嗅,很快就闻出是血腥味道。   齐宁吃了一惊,扭头看去,这才发现,侧边的一扇窗户敞开,冷风是从窗外吹进来,那股血腥味正是随风而入。   他双眸一冷,轻步靠近过去,到得窗户边上,便瞧见床沿上湿湿一片,伸出手指探了一下,手指凑到鼻尖一闻,果然是血腥味道,心下一沉,并不犹豫,翻身从窗户跃出,落到窗外,便瞧见不远处的地面似乎躺着一个人。   齐宁立刻靠近过去,却还是小心戒备,低声叫道:“先生......!”距离两步之遥停下,仔细瞧了瞧,却发现那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裳却并非卓青阳之前所穿的长袍,而是劲衣短装。   齐宁一怔,轻步凑过去,那血腥味愈加的浓郁,仔细瞧地面,发现从那窗下有一条血线蔓延到那人卧地之处,看样子鲜血却是从此人身上流出来。 第三三六章 孤魂野鬼骨纹剑   夜色深沉,冷风如刀。   齐宁小心上前,抬脚将那人踢翻过来,只瞧见那人面上竟然戴着一张狰狞如鬼的面具,胸前却是一片血腥,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书院之中出现如此古怪情景,齐宁心下大是吃惊,又想到今日卓青阳离开之时古怪神情,心知其中大有蹊跷。   他凝神细看,却瞧见不远处地面亦有滴落下来的血迹,当下循着血迹往前找,走出一些距离,血迹便即消失,往前又走出不过十来步远,却是发现地上又躺了一人,一动不动,凑近上去,发现那人也是戴着面具,也没了气息。   连续发现两具尸首,更让齐宁吃惊。   忽地听到一声惨叫,齐宁身子一震,随即如同猎犬一般循声跑过去,他听的十分清楚,那惨叫声却是从屋后的竹林之中传来。   进到竹林之内,更是昏暗,握紧寒刃钻进竹林深处,忽地感觉脚下一绊,差点摔倒,低头一看,竟是绊在一人身上,蹲下身子,发现那人也是戴着面具,却已经死去,皱起眉头,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呼吸声,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不远处有一人正靠坐在一根竹下,瞧那人身形轮廓,正是卓青阳。   “卓先生!”齐宁低叫一声,急忙过去,卓青阳抬头看了一眼,见是齐宁,有些意外,气息微弱,道:“是.....是你......!”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齐宁在卓青阳身边蹲下,只见到卓青阳手中竟然拿着一柄剑,呼吸急促,这时候才发现,卓青阳衣衫凌乱,胸口衣襟破烂不堪,鲜血流淌,竟然已经受了重伤。   齐宁知道卓青阳博古通今,乃是当今一等一的大儒,却没有想到这位大儒竟然还懂得剑术,扶住卓青阳,急问道:“卓先生,这里究竟发生何事?”   卓青阳咳嗽一阵,嘴角又溢出鲜血来,嘿嘿一笑,道:“不过是些魑魅魍魉,算不得什么,你......你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他们......他们还有人......!”   “他们是什么人?”齐宁皱眉道:“为何要对先生下死手?”想到什么,问道:“先生,这几具尸首,都是......?”   “不错。”卓青阳冷笑一声:“都是我所杀,这帮宵小......善于用毒,我.....我中了毒,你.......!”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齐宁想到唐诺曾经给自己留下的血丹,忙从怀里取出血丹,放到卓青阳嘴边:“先生,这是伤药,你先服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效用......!”   “我......我受伤很重,看来今晚是躲不过了。”卓青阳有气无力,摇摇头:“你自己留着,不必浪费在我身上......,小侯爷,琼林书院......以后就......就交给你......!”   齐宁见卓青阳气息越来越弱,心知事情不妙,道:“先生,先别多说话,我带你先离开这里.......!”便要背起卓青阳,就在此时,一声轻响从侧面传过来,转身间一点寒光自阴暗处陡然刺出,直往齐宁身上刺过来。   “小心!”卓青阳一声低吼,拼力将齐宁推开,他手臂推出,齐宁虽然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刺,但卓青阳手臂却已经被这一刺刺穿。   齐宁反应也是迅疾无比,低吼一声,手中的寒刃已经反手斩在那突然刺过来的长剑上,只听“呛”一声响,那把长剑竟然被齐宁手中寒刃生生斩断。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齐宁手中寒刃如此锋利,怔了一下,齐宁却根本不犹豫,如同猎豹般扑过去,瞧见一个黑色身影站在那里,手中的寒刃便直往那人的心口刺过去,这一下并不留力,速度快极。   眼见得就要刺中那人心口,孰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寒光陡起,齐宁眼角余光便发现一柄毒蛇般狭窄修长的利剑往自己侧身刺过来,握剑之人似乎全身黑衣,脸罩面具。   齐宁心知自己若是不留手,固然可以刺死身前那人,可是侧面那人的长剑也必然刺中自己,无奈之下,一个侧身翻转,生生地扭到一边,躲过了对方这致命一剑,却也错失杀死对面那人的机会。   他闪到一边,脚下瞬间一移,护到了卓青阳身前。   卓青阳方才不顾自身安危,奋力推开齐宁,这让齐宁心生感动,暗想既然被自己碰上,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保住卓青阳周全。   不过此时齐宁却也知道,对手并非泛泛之辈,他们出剑速度极快,而且配合也是异常默契,自己能否是这两人对手,还是未知之数,更何况此刻他对书院之内究竟发生什么一无所知,对方究竟还有多少人亦是不清楚,若再有几个这样的使剑好手出现,自己万万不是敌手。   那两人一左一右成掎角之势站在齐宁面前,都是劲装黑衣,戴着面具,其中一人长剑被自己所斩,只留有半把断剑。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齐宁沉声道:“天子脚下,你们不想活了?”   那两人闻言,顿时都发出古怪笑声,一人阴阳怪气道:“卓青阳,我们今次前来,并不想杀人,你也知道我们所为何来,你现在将东西交出来,一切还来得及,我们可以饶你性命,那几个被你所杀的兄弟,就当是给你的报酬。”   卓青阳一阵咳嗽,有气无力道:“你们说.....说了半天,想要什么东西,老夫......老夫并不清楚。”   “你若实在舍不得,我们也不强求。”那人道:“我们可以不要原本,只要抄录一份交给我们,我们也可以拿回去交差。我们是奉命行事,你也不要为难我们,你卓先生名动天下,我们实在不愿意看到你死在我们剑下。”   “早知道卓先生博古通今,乃是当世大儒。”另一人阴森森道:“可是我们没有想到,卓先生竟然是位剑术高手,如果我们没有看错,卓先生手里的这把剑,便是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骨纹剑!”   齐宁闻言,身体一震,心下更是吃惊。   十大名剑,他自然是知道,在他手中,就有大光明寺所赠的毗卢剑,位列十大名剑之四,除此之外,白羽鹤的乌曜剑和宫廷剑客向天悲的落叶剑,齐宁也都是亲眼见过,只是他万没有想到,卓青阳手边的那把剑,竟然也是十大名剑之一,甚至还是位居第二的骨纹剑。   这位大儒果然是深藏不漏。   “你们倒也有些见识......!”卓青阳伤势不轻,声音虚弱:“你们的剑术......剑术虽然不弱,可是.....嘿嘿,否则只怕在老夫手下走......走不了一合......!”   “先生这话倒也没有说错。”手握断剑那人阴笑道:“有骨纹剑在手,卓先生的剑术当然不会弱。好在咱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小瞧先生,早做准备,知道先生喜爱笔墨丹青,所以在砚墨之中略作手脚,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容易便即得手。”   齐宁这时候明白过来,卓青阳受此重伤,倒也不是因为对手太过厉害,而是如卓青阳方才所言,他中了敌手所下之毒,这才被对手趁机所伤。   卓青阳藏有骨纹剑,剑术自然不弱,面对这几人,也不至于受此重伤。   “原来只是几个卑鄙宵小之徒。”齐宁冷笑一声。   “小娃娃,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不见天日的阴魂野鬼。”对方却并不在意齐宁嘲讽,反倒是笑道:“若是没有这些手段,我们也就算不得高明。”声音陡然一冷:“卓青阳,废话少说,东西在哪里,立刻叫出来,否则不但是你,连这小娃娃的性命也要被你所害。”   卓青阳却是并无言语。   那两人互相瞧了一眼,都是抬起手中剑,剑锋前指,一人冷笑道:“既然如此,也就莫怪我们手下无情。你既然住在这书院,那东西当然就在这其中,我们兄弟找遍书院每一寸地方,总能找到。”   齐宁心下大是疑惑,这时候已经明白,这帮人杀入琼林书院,却是要从卓青阳手中得到一件东西。   卓青阳乃是一代大儒,这里又是天子脚下,神侯府近在咫尺,这帮人竟敢闯入琼林书院,并不在意神侯府会追查此事,可见那件东西对这帮人来说十分重要。   齐宁立刻便想到剑谱。   卓青阳既然藏有骨纹剑,剑术自然不弱,这帮人难道是冲着卓青阳的剑谱而来?   光芒乍起!   对方再不犹豫,两把长剑竟然是一左一右先往齐宁刺过来,这二人的剑术并不花哨,干脆利落,迅疾犀利。   “躲开!”卓青阳一声低喝,齐宁便感觉身侧寒风忽起,已是奄奄一息的卓青阳竟还是拼力挺剑刺出,他坐在地上,不能起身,但这一剑刺出,却依然是十分迅速,对方一人长剑斜而向上,点在卓青阳的剑身之上,发出“呛”一声响,火星四溅。   卓青阳长剑被挑起,但这一代大儒的剑法变化极快,长剑被挑起之后,就势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半圈,向下切落,此时那手握断剑之人却已经欺身上前来,短剑剑身撞在卓青阳剑上,便听卓青阳一声低叫,手中的长剑已经脱手而出。   对方两人面具下的眼睛都露出喜色,那手握长剑之人显然对骨纹剑很感兴趣,不急去刺卓青阳,反是剑尖前挑,要将卓青阳脱手飞出的骨纹剑勾过来,眼见得剑尖便要碰到骨纹剑,却见得眼前身影一晃,骨纹剑陡然消失。   那人吃惊之下,却瞬间见到一朵剑花直往自己刺过来,惊骇之中,却是发现,骨纹剑竟然被齐宁抓在手中,齐宁千钧一发拿剑之后,并不犹豫,一剑向这边刺了过来。 第三三七章 不翼而飞   卓青阳重伤之下,难以抵敌,齐宁心知肚明,等得卓青阳长剑脱手,毫不犹豫探手去抓,抢在对方将骨纹剑夺去之前拿住了骨纹剑,手握长剑,借助自己的手势,二话不说,一剑便往对手攻去。   他有骨纹剑在手,脑海之中有关剑谱的剑招还没浮现,手上就已经是条件反射般使出剑招。   这却是他得到那套剑图之后,时时练习,却已经是熟能生巧。   这一剑刺出,对方吃了一惊,急忙后撤,行家出手,就知高低,齐宁虽然只出一剑,但对手却已经看出门道,低喝道:“这小子棘手,先解决了他。”那手持断剑的敌手也不犹豫,从旁抢出两步,手中断剑往齐宁身上刺过来。   齐宁与人交手,总是想着先以逍遥行闪躲,可是这竹林之内,十分茂密,空间狭小,没有空间施展逍遥行,便是出剑也要谨慎,一个不小心若是刺在竹子上,不及拔出,只怕就要被对方所乘。   这两人配合也是十分默契,虽然林中空间不大,但这两人闪转腾挪却也十分敏捷,长剑交错,齐宁一开始总担心长剑会被竹子挡住,还有些放不开手脚,可越是这般,便越是放不开,反倒是对方看出齐宁有顾忌,连续出剑,齐宁数次遇险,命悬一线。   他心里清楚,这两人是要去自己性命,可不是与他们比剑斗艺,只要有一个疏忽,自己这条性命就要送在对方手里。   这两人的剑术虽然不算顶尖,但也绝对是厉害角色,齐宁静下心来,不再有所顾忌,眼中只有对方交错闪动的两柄剑,这一静下来,四周的竹子倒似乎从自己的眼中消失,只看到对方长剑闪动的剑招。   他脑中剑招众多,其实许多剑招古怪至极,真要静下心来,便是在这狭窄之处,也有不少厉害招数能够施展出来。   一开始还左支右挡有些狼狈,等到二十余招过后,齐宁出剑的招式便越来越顺畅,对手的身形却开始有些慌乱,此番是以剑术生死相搏,不比之前与白羽鹤和江随云的比斗,此时越是凶险,对于剑图上所指点的剑学精义,便越多加体会一分。   随着一剑连一剑施展开来,齐宁对于种种招数便领悟的越加透彻,自信也是越来越强。   卓青阳靠在竹下,气息微弱,瞧见齐宁以一敌二,剑法越来越犀利,招式亦是极其刁钻古怪,眼眸之中显出惊讶之色。   猛听得“哎哟”一声怪叫,齐宁长剑刺出,刺中了那手拿断剑之人的腰间,那人痛苦不堪,幸好同伴又是一剑刺向齐宁,齐宁抽剑抵挡,长剑从那人腰间抽出,一股鲜血便喷涌而出,那人身形摇晃,终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按住腰间被刺中的伤处,痛苦不堪。   齐宁一剑刺中对手,信心大振,低吼一声,专心对付剩下那人,他连出数剑,对方连连后退,在齐宁逼人的剑势之下,对手剑法已经凌乱起来,不成章法,齐宁又是一声大吼,那人大吃一惊,往后退了一步,身后却被一根粗竹挡住,想要扭身闪躲,齐宁手中长剑已经点在了他的心口,只要加力刺入,便能刺穿心脏。   那人魂飞魄散,齐宁却已经停住手,冷笑一声。   “丢剑!”齐宁双眸如刀,盯住这人,这人二话不说,手一松,已经将长剑丢弃在地上,齐宁这才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对卓先生下如此毒手?”长剑上挑,已经将那人面上的面具挑开,面具下面是一张十分陌生的男子脸庞,三十出头年纪,脸色苍白,一脸惊恐之色。   那人低头犹豫一下,终是抬头,张开嘴,齐宁猛地感觉眼前光芒一闪,大吃一惊,心知不妙,距离那人实在太近,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向后仰倒,便感觉从面门上一点寒星堪堪掠过,毫厘之差。   齐宁心下大是懊恼,却又自责疏于防范,这帮人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早就该防备他们另有毒手。   那人嘴角泛起狞笑,脚下一挑,将刚刚丢下的长剑挑起,探手抓住,这一切都只是在眨眼间完成,速度快极,握剑之后,身体前倾,手中长剑已经向仰倒在地的齐宁刺过去,眼见得长剑便要刺中齐宁咽喉,那人却觉得心口一阵巨疼,浑身气力在瞬间似乎就被抽走,低下头去,却发现齐宁手中那把骨纹剑已经没入了自己的心脏。   那人瞳孔收缩,齐宁冷笑一声,抬起左脚,狠狠地踹在那人的小腹处,这一脚力道十足,那人顿时被踹飞出去,撞断两根竹子,随即落在地上,挣扎几下,便不再动弹。   齐宁颇有些狼狈地爬起身,转头看过去,只见到被自己刺中腰部的那人竟然摇摇晃晃向卓青阳走过去。   他立时明白,这人显然是知道不是自己对手,所以想要拿住已经身负重伤的卓青阳,以卓青阳为要挟。   齐宁挥手而出,手中的骨纹剑直飞出去,正刺入那人一条腿弯内,骨纹剑锋利异常,瞬间穿透,那人惨叫一声,已是摔倒在地。   齐宁长出一口气,这时候才感觉背脊发凉,原来后背却已经满是冷汗。   他走上前去,抽出骨纹剑,那人又是一声惨叫,声音凄厉,齐宁在那人身上将骨纹剑上的血迹擦干净,随即抬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那人猛哼一声,斜身躺倒在地,立时便昏厥过去。   齐宁这才走到卓青阳身边,蹲下身子,扶住卓青阳,轻声道:“先生,留有活口,只要去找神侯府,就算他是铁嘴钢牙,神侯府也能从他口里问出口供来,到时候就知道这帮人是何来历。”   卓青阳勉强一笑,喉头蠕动,有气无力道:“齐宁,你.....你听老夫说......!”又是剧烈咳嗽,齐宁见他口中向外不停流血,胸前衣襟也是血肉模糊,急道:“先生,你伤得太重,不能说话,我先背你去治伤。”刚要扶起卓青阳,卓青阳却是“哎哟”轻叫一声,齐宁急忙放下,知道卓青阳伤势太重,根本无法移动。   “先生,你等一下,我去找水和纱布先给你清理伤口。”齐宁也不知道他是否伤到要害处,若是要还没有被伤,定要尽快处理伤口,为伤口止血,否则卓青阳年事已高,若是任由鲜血流出,只怕要失血过多而亡。   他起身要走,卓青阳却是一把拉住他手臂,气力已经不大,喘气急促,道:“等.....等一下,齐宁,老夫只怕......只怕是不成了,你.....你记住,匾额......匾额后面.......!”又是剧烈咳嗽起来,浑身颤抖,气息愈加微弱。   齐宁心下吃惊,道:“先生,你是不是知道他们的来历?这帮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书院......书院以后便交给你了,一定要.....一定要保住......!”卓青阳双眼慢慢垂下,拉住齐宁的手忽然往下松脱。   齐宁大吃一惊,急叫道:“先生!”伸手去探卓青阳鼻息,虽然极其微弱,却还有气息在,知道耽搁不得,先取了一枚血丹按入卓青阳口中,这血丹乃是唐诺配制出来,十分珍贵,入口即化,按照唐诺说法,一旦危急时候,可以延长性命。   他也不知道这血丹对奄奄一息的卓青阳是否还有用处,也不多想,起身跑出竹林,迅速往卓青阳的竹屋奔去,进到屋内,翻箱倒柜找了一番,倒也找到了纱布,却并无伤药,顺手拎起屋内的水壶,这才往竹林跑回去。   卓青阳伤势太重,根本无法背他离开,否则只怕会加重伤势,只能先帮他清理伤口,以免感染,处理好伤口之后,再去找人过来救援。   一路跑到竹林,齐宁忽然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但究竟哪里不对,一时间也说不上来,跑到卓青阳所在之处,不由怔了一下,只见卓青阳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他先是一怔,随即四下里瞧了瞧,这竹林不算大,应该不至于认错地方,卓青阳重伤之下,已经昏迷过去,也绝不可能自行离开。   齐宁呆了一下,随即身体骤然一震,明白自己刚才为何会觉得不对劲。   从竹屋到竹林,这沿途本该有几具尸体,这时候猛地想起,方才自己急着跑过来救治卓青阳,却没有太过在意,现在想起来,沿途那几具尸首似乎都已经消失。   他急忙找寻,这才发现竹林之中那几具尸首也没了踪迹,不但卓青阳消失不见,就连自己一脚踢昏的那人也是没了身影。   人迹不见,便连兵器也是不见,卓青阳那柄骨纹剑亦是没了踪迹。   这竹林之中,就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齐宁背脊顿时发寒。   如果不是兀自还能嗅到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道,齐宁都要怀疑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从竹林回到竹屋,找到纱布,再折返回来,前后短短时间,卓青阳和几具尸首竟然不翼而飞,一阵寒风吹过,竹林之内沙沙作响,阴森可怖,齐宁只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汗毛似乎都已经竖起来。   -------------------------------------------------------------   ps:感谢水墨四十一度、矫情先生0912、鬼葬曲众兄弟的破费打赏。继续向大家求保底月票,拜托了! 第三三八章 匾额   齐宁心中惊骇,却还是在林中找了一阵,没有找到丝毫踪迹,心知卓青阳绝无可能自己离开,定是方才自己回竹屋的时候,有人将尸首和卓青阳俱都带走。   对方的速度,却也是骇人听闻。   林中昏暗无比,阴气森森,齐宁没有找到卓青阳,倒也不想在这林中多留,出了竹林,依然没有松懈,暗想今晚这群人是来找卓青阳索要一件东西,卓青阳自然不会轻易交出,忽地想到卓青阳刚才提到“匾额后面”,却没有说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琼林书院说大虽然不大,但说小却也不小,依稀记得挂着匾额的地方也有多处,却不知卓青阳所说的匾额又是指哪个。   疑惑之间,却已经走回竹屋,正要进屋再找找线索,却听到屋内传出一丝动静来,心下一凛,手脚一紧,身形一晃,靠近到竹屋门前,微探头往里面瞧过去,只见到屋内竟有一道身影翻箱倒柜,正在找寻什么。   夜色深沉,屋内没有点灯,昏暗一片,只瞅见一团黑影闪动,动作敏捷,身法极是轻灵。   齐宁心下冷笑,握住寒刃,并不轻举妄动。   那身影在屋内找寻片刻,显得颇为小心,而且尽力不发出响动来,齐宁暗想这人自然是与那帮刺客是一伙,只怕消失的尸首和卓青阳也都是此人处理,只要抓到此人,自能问出口供来。   不过这人武功显然不弱,正面相斗,未必能够拿下,只能趁机偷袭。   他躲在门边,片刻之后,屋内那人似乎是没有找到所要之物,也不犹豫,便往门外出来,刚踏出竹屋之门,齐宁也不客气,低吼一声,手中寒刃已经往那人直刺过去,出手迅疾,只盼先击伤那人再说。   那人“哎呀”叫了一声,显然也没有想到刚出门就有人偷袭。   他反应倒也是极为迅速,身形后退,一只手却是往齐宁握着寒刃的右手搭过来,竟似乎是想要空手夺白刃。   齐宁擅长格斗之术,而使用匕首也是格斗术中的一个基础项目,寒刃虽然比之普通匕首稍长一些,但用起来也是十分的灵便,手腕子一番,寒刃便往那人探过来的手切过去。   那人却已经借势退回到竹屋之内,齐宁心想这人的身法果然灵巧,不易对付,身形并无停下,如影随形,那人退进屋内之时,齐宁也已经紧随而入,寒刃依然向那人狠狠刺过去,那人连退数步,声音冷厉:“什么人?”   齐宁听那声音,竟然颇有些熟悉,身形微顿,仔细瞅了瞅,那人此时已经退到书桌边上,反手拎过了一张椅子来,便要照着齐宁砸过来,见到齐宁突然停住,手中椅子便没有出手,也是瞧了齐宁一眼,失声道:“是......是你?”   齐宁这时候也已经认出,对方竟豁然是江随云。   “你为何到这里来?”江随云认出齐宁,怔了一下,立刻冷声问道:“先生去了哪里?你将先生怎样了?”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你小子竟然还想倒打一耙,冷声问道:“你又为何在这里?”   江随云惊魂未定,却还是冷笑道:“今日瞧见先生离开的时候神色不好,我特地来瞧瞧先生是否身体无恙......你又是为何来此?”   “看看先生是否无恙?”齐宁扫了屋内一圈,“这是先生的居室,你既然是来看先生,为何要在这里翻箱倒柜?你要找什么?”   江随云淡淡道:“翻箱倒柜?齐宁,我倒想问你,你躲在先生屋外,出手偷袭,又意欲何为?先生被你怎样了?”   齐宁听他语气,竟似乎真的是不知卓青阳负伤,他刚才只以为江随云也是刺客一伙,但是认出江随云之后,反倒觉得这其中可能是另有蹊跷。   江随云虽然心术不正,但说此人敢对卓青阳下手,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过这人在卓青阳无内翻箱倒柜,定然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其中也必有古怪。   他脑中一转,才道:“书会上夺冠,我来给先生送御赐的墨宝,可是到了这里,瞧见你在这屋里翻箱倒柜,还以为是有贼人要在这里行窃。”   江随云“哦”了一声,才道:“我进屋的时候,屋内状况不对,所以检查一番。”   “状况不对?”   江随云显然也是担心齐宁真的将他当成贼人,指着那扇敞开的窗户道:“你过去瞧一瞧,窗户上有血迹,而且......!”低头瞧着地面,“地上有刀痕和血迹,血迹未干,刚刚有人在这里打斗过。”   齐宁心想自己正好装作是刚刚到来,“哦”了一声,故意用一种怀疑的语气道:“这里有打斗痕迹?是什么人在这里打斗?”   “我......我怎么知道。”江随云立刻道:“我进屋之时,屋里已经没人。”   齐宁冷笑道:“你这话我信不信不要紧,只要神侯府相信就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随云皱眉道:“你是说此事要惊动神侯府?”   “琼林书院发生如此大事,难道不该报官?”齐宁冷冷道:“江大公子,你是来看卓先生,进屋之时,卓先生是否不在?”   “我说过,我进来的时候,屋里没人,而且门窗都是打开,屋里乱作一团。”江随云解释道:“我发现地面和窗户上都有血,而且还留有刀痕,这显然是打斗过的痕迹......!”   “所以你不先去关心卓先生的安危,没有去找寻先生,反倒要在先生屋内找寻东西。”齐宁冷哼一声:“江随云,你到底要找什么?”   江随云脸色微变,沉声道:“我何时要找东西,我是在检查是否有什么线索。”   “线索?”齐宁笑道:“你难道是官差,要在此破案?”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随云冷声道:“你怀疑先生失踪,与我有关?”   “失踪?”齐宁道:“先生何时失踪?他只是不在这屋里,你又如何断定他已经失踪?”往前逼近一步,“有无关系,你与我去神侯府再说。”   江随云见齐宁往前逼近,竟是不由自主后退两步,沉声道:“齐宁,你的武功不在我之上,真要打起来,我未必输你。你要去报官,尽管去找神侯府,我却不能随你前往。这里有打斗痕迹,先生生死未卜,我必须先找到先生再说。”他缓步移到窗口,慢慢放下手中椅子,忽地一腾身,竟是从窗口窜了出去。   齐宁几步冲到窗口边,叫道:“你想逃走吗?”   江随云却已经站到窗外,沉声道:“我不与你争辩,这里发生的事情,与我确实没有关系,你说我翻箱倒柜,是血口喷人,除你之外,可还有别人看见?”冷笑一声,“我手中无刀,你手里有刀,我瞧是你在这里图谋不轨。”   “图谋不轨?”齐宁与江随云隔窗相望,冷笑道:“我有什么图谋不轨?”   “当然是为了那本古......!”江随云话说一半,意识到自己失言,冷笑一声,也不多言,却是慢慢往后退。   齐宁却是立刻问道:“为了什么?你再说一遍?嘿嘿,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江随云忙道:“你明白什么?”   “你接近卓先生,根本不是为了什么师生恩义。”齐宁目光咄咄逼人,“你是想接近卓先生,从卓先生身上得到一样东西,是也不是?”   江随云脸色冰冷,并不回答,连退数步,骤然间转身,撒腿边跑,转瞬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齐宁也不去追。   他回转身,竹屋之内此时还真是一片凌乱,方才他回来找寻纱布以及伤药,本就将屋内翻找的有些凌乱,江随云却又在屋内搜找一番,卓青阳这竹屋内虽然简陋,东西不多,但此刻却都是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他心知自己的判断还真是没有什么错误,江随云进京之后,接近卓青阳,看来还真的是另有目的。   不过按照齐宁的判断,他感觉江随云只怕真的与今晚那干刺客并无太大的干系。   江随云今夜前来,或许真的只是为了看看卓青阳,目的依然是要拉近与卓青阳的关系,只是碰巧遇上这幅场景,这才趁机要在此处找寻想要得到的物事,齐宁倒不敢肯定江随云和那帮刺客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同一件东西,但卓青阳怀璧其罪,被人盯住,那显然已经是无可争议。   “匾额......!”齐宁低声自语一句,他缓步走出竹屋,抬头瞧了瞧门头,门头之上还真有一块匾额,匾额是黑木所制,写着“清风”二字,心想卓青阳所说的匾额是否就是这块?难道那帮人想得到的东西,竟是被卓青阳藏在匾额之后。   卓青阳当时奄奄一息,命悬一线,提及“匾额”二字,明显是要给自己留下线索来。   只是齐宁此刻无法确定四周是否还有耳目盯住自己,若是自己此刻轻举妄动,恐怕还要为他人做衣裳,所以并没有立刻往匾额后面找寻,而是在竹屋四周如同幽灵一般,游弋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再无人迹,这才回到了竹屋,盯住了那匾额。 第三三九章 卷轴   竹屋不算很高,但要攀到匾额也不容易,齐宁回到屋里,端了椅子出来,站在椅子上高举手臂,倒也能够勾住匾额,伸手在匾额后面摸了一番,空空如也,并无一物,心想卓青阳所说的匾额兴许并非是这个。   他将椅子搬回,此时夜色更深,风吹林响。   齐宁在书院绕了一大圈,悬挂匾额的地方越有四五处,齐宁都是先查看周围的动静,确定无人,才想办法在匾额后面找寻。   几块匾额俱都找遍,竟是没有找到任何一件东西。   他心下更是奇怪,暗想卓青阳所说的匾额难道竟不是在这书院之中?   只是他却知道,卓青阳虽然年逾古稀,但并无妻子儿女,而且以琼林书院为家,一直都是住在琼林书院,如果有东西掩藏,当然是离自己远近越好。   又或者说,藏在匾额后面的东西,是有人早自己一步,先行取走?   齐宁心下一凛,这种可能也并非不是没有,之前那人带走卓青阳,处理掉几具尸首,速度极快,干脆利落,自然不是泛泛之辈,若是率先搜找到那件东西,并不是没有可能。   寻思之间,却是再次回到了竹屋,抬头瞧了瞧那块匾额,平平无奇,犹豫一下,再次将椅子搬出来,站在椅子上,抬手拽住匾额,生生地将那匾额拉扯下来,“咔嚓”一声,不但将匾额拽下,甚至扯动了门头,几块竹篾也跟着被扯落在地上。   齐宁拿着匾额,前前后后细看一番,甚至拿着寒刃小心翼翼切开,根本没有任何发现,顿时有些沮丧,将切开的匾额丢在一边,暗想卓青阳是否当时神智迷糊,随口而言,实际上这匾额根本没有任何秘密。   忽地感觉手上有些刺疼,抬起手,扭头看去,却是自己一只手不小心搭在地面上,恰好按在了一片竹篾上,被竹屑刺了手,有些恼怒,便在此时,却瞥见那竹篾边上有一根竹筒,愣了一下。   方才将匾额扯下,带着门头上的竹篾落下来,这屋子是以竹子搭建而成,门头上是切开的一片片竹篾,这样完整没有被切开的竹筒却是少见,齐宁伸手拿过,只见这竹筒色泽泛青,是完整的一截子竹筒。   他怔了一下,琼林书院很有些年头,这竹屋也是建造多年,可以从已经有些发黄的竹篾看得出来,可是这节竹筒颜色泛青,竟似乎是不久前才放到门头上,齐宁眼珠子微转,此时明白过来,为何方才没有发现这竹筒,这竹筒是被镶嵌在竹篾之间,虽然确实是在匾额之后,却并不能随手摸到。   他仔细瞧了瞧,却发现竹筒两边都是被竹膜堵住,有些诧异,一阵风吹来,夜风凄寒,齐宁心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也不好就在这里切开竹筒,当下将竹筒先收入怀中,这才匆匆离开了书院。   出了书院,径自回到侯府,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府内上下都已经歇下,齐宁回到自己屋内,点了灯火,脱衣外衣,这才坐到桌边,取出竹筒,借着灯火仔细瞧了瞧,这时候才发现,竹筒一端被竹膜封住,另一端虽然也有竹膜,但却能看出,竹膜明显被打穿一个小孔,尔后有被油蜡封起来,乍一看去,倒似乎是堵住。   见此情景,齐宁心下振奋,心知这竹筒很有可能就是卓青阳暗指之物,用寒刃挑开了封蜡,戳开了小孔,借着灯火往里面瞧去,竹筒内黑乎乎的,但明显有东西在里面,他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担心若是用寒刃轻易切开竹筒,恐怕会割伤里面的物事,当下用寒刃削出一根长长的小木签,将小木签从竹筒那孔口探入进去,扒拉了几下,便将里面一件东西扯到孔口边上。   齐宁这时候发现,孔口漏出一截细线,手指捏住,小心翼翼向外扯出来,便见到一件物事从里面被缓缓扯出来,完全扯出来之后,才发现却是一副卷轴,不由怔了一下。   这卷轴也就两指的长度,明显是丝帛所制,卷成轴状,卷轴中间系了一根黑线。   齐宁长出一口气。   见到这卷轴,他便几乎可以确定,这必定就是那帮刺客要从卓青阳手中抢夺之物,甚至也是江随云翻箱倒柜要找寻的物事。   能够让那么多人费尽心思获取,这幅卷轴当然非同小可。   微一沉吟,齐宁解开黑线,借着灯火,缓缓打开卷轴,此时发现这丝帛的颜色已经有些发黄,看来年头已经是很久。   卷轴打开一部分,齐宁却见到最边沿是三个大字,可虽然能瞧出是三个大字,却完全不认识。   这三个字字体古怪,齐宁变换着方向去看,也看不出到底是哪三个字,感觉就像远古时代的甲骨文一般。   齐宁借着灯火去看卷轴中间的内容,更是头晕脑胀,双目犯晕。   只见卷轴上满是一些不规则的小图形,似乎是文字,却又似乎是图画,有的更像是符文,齐宁瞪大眼睛,将整幅卷轴打开,从头到尾,却是连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就像是观看天书一般。   “我擦!”齐宁将卷轴丢在桌上,“这是什么玩意?”   他先前最大的怀疑,便是竹筒之中有可能藏着武功绝学,最大的可能是藏有一门极其高深莫测的剑术。   自从在老宅得到剑图之后,齐宁受益匪浅,而且对剑道也确实产生了兴趣,如果这卷轴之中果真是一套剑法,齐宁倒还真乐意花费心思去学上一学,艺不压身,这个道理齐宁自然是懂得。   可是这卷轴却宛若天书一般,齐宁一个字也不识得,这就让人头疼了。   齐宁当然很清楚,卓青阳不惜性命也不肯将卷轴交出去,甚至江随云也利用接近卓青阳的手段想要获取此物,这幅卷轴当然非同小可,觊觎此物之人肯定是不在少数,如今既然机缘巧合被自己所得,除了卓青阳之外,当然不能让别人晓得这幅卷轴落入了自己的手中。   知道这幅卷轴落入自己手中的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多一人知道,自己可能就多一番凶险。   他寻思这上面的文字可能是些真正的古文,自己一字不识,并不代表别人不认识,锦衣侯府账房之内有几个账房,那都是学问不错的文儒,他们或许就认识这上面的文字,只是这卷轴太过稀奇古怪,齐宁当然不准备拿着卷轴去询问。   他找了纸笔,将卷轴最前面那三字一笔不差地临摹在三张纸上,每张纸上临摹一个字,并不让三字在一起,寻思着等天亮之后去账房找人请教一下。   今日折腾一天,他倒有些困倦,将卷轴收入竹筒之中,径自上床,放到枕头底下,迷迷糊糊睡着。   次日一早,记挂着昨天的事情,本想去账房,早有人过来禀报,宫中传召过去,齐宁只能先把此事放下,收拾一番,换上了侯爵袍服,径自入宫。   被执事太监引入御书房,小皇帝正在看折子,见齐宁过来,小皇帝放下折子,上下打量齐宁一番,似笑非笑。   齐宁也低头瞧了瞧自己,被小皇帝看的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皇上,臣有什么不对吗?”   小皇帝嘿嘿一笑,招了招手,齐宁凑近到书桌边上,小皇帝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好大胆子。”   齐宁倒是被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小皇帝已经哈哈笑道:“齐宁,你竟敢欺君罔上,是要朕砍了你脑袋吗?”   齐宁见他笑起来,松了口气,忙道:“皇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没有欺君罔上,臣不知皇上何出此言。”   “朕得到禀报,昨天京华书会,你锦衣候可是威风得紧呐。”小皇帝似笑非笑:“他们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技惊四座,而且还折腾出一个可以上天的东西,你老实交代,有没有这回事?”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心想原来是为了这事,其实他也知道,昨日热气球升天,难免会引起震动,小皇帝肯定也会知道,笑道:“皇上,臣是和江随云立下赌约,迫于无奈,才想出那个法子的。”   “他们说你真的飞到天上,是真是假?”小皇帝却好奇道:“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齐宁心知这事儿小皇帝若不搞明白,绝不可能善罢甘休,当下也不隐瞒,干脆拿起笔来,将热气球的图形画在了纸上,然后大概讲了一下热气球的原理,尽量深入浅出,小皇帝却是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询问两句,等到大概弄清楚,小皇帝啧啧称奇道:“你是怎地知道这样就可以飞上天空?朕可从来不晓得。”   齐宁笑道:“皇上是天子,学的是治国经邦的学问,臣.......!”顿了一下,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臣以前是个叫花子,四处流浪,见的人多了,听的故事也多,这热气球就是听人所说,到底是谁说的,臣也忘记了。这次是和江随云打赌,情急之下才用上,自己都没有把握。”   小皇帝微微颔首,感慨道:“民间奇人异事众多,朕有时候也想到民间去转一转,多涨涨学问。”只是他心知作为一国之君,普通人唾手可得的东西,自己反而不能得到,随即笑道:“他们还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嘿嘿,齐宁,朕现在倒有些怀疑你了。”   “怀疑?”齐宁故作委屈道:“臣对皇上一颗忠心,掏心掏肺,皇上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小皇帝盯着齐宁,压低声音道:“朕知道你不是真正的齐宁,可是朕还怀疑,你非但不是锦衣候齐宁,而且也不是乞丐,你的来历,比朕想的更不简单。”他双眸明亮清澈,此时目光却颇有些深邃。 第三四零章 钦命   齐宁心下一凛,但神情淡定,好在小皇帝已经转变话题道:“朕召你过来,是有事情要与你商议。”在桌上翻找两下,递过来一份折子,齐宁接过扫了几眼,皱眉道:“皇上,这是刚送来的折子?”   小皇帝颔首道:“昨晚忠义候送来的折子,暂时只有朕和忠义候瞧过。”   “这折子上说黑岩洞偷袭兵营,杀死数十名官兵,究竟是真是假?”齐宁合起折子,神情凝重:“年前不是说韦书同只是派兵封锁了黑岩岭的各条道路,将他们封锁在山岭之间,并无攻打吗?”   小皇帝道:“折子上也没有详细说明,你也瞧见了,只说黑岩洞的苗人趁夜偷袭了官兵的兵营,而且还杀死数十人,齐宁,你觉着这折子上所言是真是假。”   “这是韦书同送过来的折子,事情应该是发生了。”齐宁若有所思道:“兵营肯定是被人偷袭了,而且也确实死了人,但是......皇上,黑岩洞被围堵在山岭,众寡悬殊,他们当真敢率先出手?”   小皇帝道:“朕也奇怪此事。朕年前就已经让忠义候拟了旨意,派人与黑岩洞先行交涉,可是迟迟没有奏报上来,如今来了一份折子,却是黑岩洞闯营杀人。”   “如果真的是黑岩洞所为,那黑岩洞就真的是造反了。”齐宁道:“他们偷袭兵营,而且杀了几十人,难道竟然是全身而逃,韦书同手下的官兵,连一个活口也没有抓到?如果抓到活口,为了确定此事,就该押送进京,交给朝廷审问。”顿了一下,问道:“皇上,忠义候是什么意思?”   “忠义候只说此事疑点重重。”小皇帝道:“从头至尾,都只是他们送来的奏报,并无抓到一个活口送到京城来......,齐宁,朕前番就觉得,黑岩洞事件可能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黑岩洞那帮苗人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一旦斩杀官差,朝廷必然会对他们严加惩罚?区区黑岩洞,又怎能与朝廷对抗?可是他们却偏偏那样做了,此番甚至还闯营杀人,这不是将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齐宁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顿了顿,才低声道:“皇上,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   “有人假冒黑岩洞的人,故意闯营杀人,然后嫁祸在黑岩洞身上。”齐宁道:“韦书同虽然派兵封锁了黑岩岭,可是从去年至今,一直都不曾攻打,如此一来,就让某些人心中着急,担心朝廷不会攻打黑岩岭,所以这次闯营杀人,就是要在火苗上泼一瓢油,刺激朝廷。”   小皇帝想了一想,才道:“究竟如何,朕也不清楚。”顿了一下,才道:“不过父皇在世的时候就曾说过,西川非比寻常,朕必须时刻提防小心,西川一旦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朕刚刚登基,西川就连续发生怪事,可是朕坐在宫中,对西川这些事情的真相一无所知,齐宁,朕昨晚想了一夜,朕出不了京城,只能让你替朕走这一遭了。”   齐宁一愣,一时没回过神来:“皇上,你是说......!”   “朕知道,黑岩洞当年与你们齐家交好,要搞清楚西川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必须要和黑岩洞接触。”小皇帝眸中带着一丝期盼之色:“朕思来想去,无论派谁去,朕都不放心,他们未必能和黑岩洞说上话,而且......!”脸色微寒,冷笑道:“而且就算他们去了,带回来的也未必是真话。只有你,才能让朕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宁心想小皇帝今日特地将自己召进宫来商议此事,那是昨夜想了一宿,显然也是拿定了主意,自己就算拒绝只怕也没用,反倒会惹小皇帝不快。   两人在宫中相认之后,小皇帝对自己倒也算够意思,让自己承袭了爵位,而且创造机会让自己夺得了黑鳞营统领之位,自己到现在为止,还真没有给小皇帝立下什么功劳,犹豫一下,见小皇帝直直看着自己,才叹道:“皇上如果让我去,我自当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隆泰小皇帝双眉一展,拍手笑道:“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皇上,我去西川倒没什么问题,可是黑鳞营那边.......!”   虽然段沧海和赵无伤召回了黑鳞营旧部,而且自己却是准备将黑鳞营暂时交给段沧海等人去调教,但是重建黑鳞营涉及到的事情太多,无论是钱粮装备还是兵营造册,有一大摊子事情还要处理,段沧海等人训练兵马倒是能让自己无虑,但其他事情只怕是段沧海等人无法去协调处理的,毕竟要和六部衙门打交道,段沧海的身份太低微,在六部肯定说不上话。   隆泰小皇帝显然是早有考虑,道:“你放心,黑鳞营重建之事,朕挂在心上,回头会派人去帮你的忙,需要什么,朕会尽力满足,你不用挂心。”   齐宁心想既然连皇帝都这样说,自己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且小皇帝要重建黑鳞营,本就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嫡系兵马,倒也不用担心皇帝会亏待黑鳞营。   “谢过皇上。”齐宁拱了拱手,才道:“皇上,我去西川,是否主要弄清楚黑岩洞是否真的要造反?”   隆泰点头道:“这是重中之重。西川送来的折子,闪烁其词,你此行西川,自然要搞清楚,黑岩洞为何斩杀朝廷官员,是否真的只是因为赋税问题。”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先帝曾经对朕说过,西川的安定,关乎着我大楚的安定,而苗人是否老实,就关乎着西川是否太平。”说到这里,忽地提起朱批,在纸上写了四个字,这才放下朱批,拿起纸张,亮在齐宁面前。   齐宁见到上面写着“攻心为上”四字,还没说话,隆泰小皇帝已经道:“这是先帝教给朕对付西川的四字法宝。”   “法宝?”   “西川李家在巴蜀经营多年,与当地人的关系盘根错节,虽然当年李家迫不得已归顺了朝廷,可是他们在西川的威望依然存在。”隆泰神情冷峻,缓缓道:“先帝说过,要让西川对朝廷彻底归顺,只用兵马武力无济于事,反倒会让西川对朝廷更是抗拒,只要真正收复了他们的心,他们才能与朝廷上下同心。”   齐宁道:“先帝的训斥,那是至理名言。皇上,这攻心为上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可是一旦真能做到,必能让人心悦诚服。”   隆泰颔首道:“不错,所以先帝在世的时候,对西川一直都是轻徭薄赋,特别是对西川苗人,也是尽力维护,不到万不得已,那是绝不能对苗人用兵。苗人七十二洞,黑岩洞是其中之一,不管黑岩洞与其他苗洞是否关系融洽,可是朝廷只要对任何一个苗洞用兵,定会让其他苗洞心存戒心,甚至对朝廷产生敌视之心.......!”   “皇上是担心这一次如果轻易对黑岩洞用兵,会让先帝苦心取得的成果毁于一旦?”齐宁轻声问道。   隆泰淡淡笑道:“朕是担心有人存心想要让先帝的苦心毁于一旦。”想了一下,才道:“对苗人攻心为上,但却并非不能对他们动武,若是有些苗人存心想要和朝廷过不去,朝廷自然要杀杀他们的气焰,不过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用来给苗人七十二洞一个交代,如此才能杀鸡儆猴。”   齐宁心想这小皇帝年纪轻轻,可是考虑事情却是越来越周全,笑道:“所以皇上这次派我去西川,是要我找到确凿的证据。”   “如果黑岩洞真的不在朝廷放在眼里,自然是要敲打一番。”隆泰道:“你去替朕查一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如果找不到确凿证据,甚至其中另有隐情,就绝不可对黑岩洞轻易动兵,朕可不想因为此事,让苗人七十二洞都视朝廷为敌。”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还有,你去到西川,瞧瞧韦书同在搞什么鬼。”   “韦书同?”   “韦书同是先帝派往西川的封疆大吏,就是为了稳定西川之用。”隆泰小皇帝皱眉道:“先帝既然重用此人,这人的才干应该是有的,可是......这次黑岩洞事件,韦书同上奏的折子,遮遮掩掩,事非寻常,朕倒要看看此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西川刺史,位高权重,而且关乎大楚的安危,如果此人无法胜任.......!”冷哼一声,清亮的眼眸之中光芒锐利,握着拳头道:“那么他也就不必坐在那个位子了。”   韦书同先后几道奏折,都是不清不楚,到如今连小皇帝对西川的状况还是模糊不清,作为朝廷在西川的耳目,韦书同的所为显然是让小皇帝极其不满。   齐宁心里却是觉得,作为一方大吏,韦书同当然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可是此番行为反常,这中间自然是大有蹊跷。 第三四一章 忧心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皇上,我这次用什么身份过去?是明察还是暗访?”   “朕已经想好了。”小皇帝递过一件东西,“你就以钦差的身份前往,明里是代朝廷去督军剿贼。”说到这里,又将上次那面金牌递过来,“这面金牌你也带着,未必能够调动西川的兵马,不过有这金牌在手,他们表面上也不敢太过违抗。”   齐宁手气密诏和金牌,拱手道:“皇上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齐宁,朕知道此去不一定很太平。”小皇帝犹豫了一下,才道:“不过你是朕最信任的人,朕不能坐看有人要将我大楚搅乱,所以只能派你前往,你一切都要小心,无论黑岩洞叛与不叛,你只要调查清楚真相,将证据给朕带回来,就是立下了大功。”   齐宁心知小皇帝对西川之事起了极大的疑心,想来这阵子小皇帝一直在为西川之事忧虑,道:“皇上,您遣我去西川,忠义候可否知晓?”   “朕只说会派人去调查,并无细说。”小皇帝道:“不过他总是会知道的,这也无妨,司马岚对西川之事也是心存疑虑,恐怕他也早已经派人前往秘密调查,不过他调查到真相,未必会老实禀报于朕。”   齐宁微微颔首,小皇帝又道:“朕本想从羽林营给你挑几个帮手,不过......朕想了想,你还是自己挑选亲信侍从随行,朕就不给你派人了。”   “是。”齐宁知道小皇帝多说这一句,看似是废话,但却含义颇深。   若是小皇帝派人跟在自己身边,难免会让人觉着是派人跟在边上作为耳目,小皇帝不派人,也就表明对自己的完全信任。   “齐宁,你收拾一下,尽快动身。”小皇帝道:“朕只担心西川那边有人太着急,你还没到,他们就打起来了。”   齐宁其实担心的也正是这一点,小皇帝竭力要维持西川的太平,那么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就不会轻易对黑岩洞动手,以免激起其他苗洞的仇视,毕竟苗疆还有个黑莲圣教,黑莲圣教一直想着集合苗人七十二洞的势力与朝廷为敌,在没有十足证据之下攻打黑岩洞,就等若是将苗人七十二洞往黑莲圣教那边推过去。   新君刚刚登基,朝局未定,这时候对朝廷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国势稳定,一旦西川真的动乱起来,对大楚自然是极其不利。   齐宁知道小皇帝的真正心思。   既不能让苗人对朝廷产生敌视情绪,可是却也不能让苗人对朝廷没有畏惧之心,能不打自然是最好,可是如果黑岩洞真的作乱,该打自然还是要打,但动手之前,却要让其他苗洞明白这是黑岩洞作乱在先。   小皇帝堂堂帝国之君,对于小小的黑岩洞未必真的放在心里,可是黑岩洞事件背后涉及到的势力牵绊,则是小皇帝最为关心的。   齐宁告别了小皇帝,径自回到侯府,小皇帝都已经发话让自己尽快动身,自己自然不好耽搁,让人将段沧海和赵无伤叫了过来,将准备前往西川之事说了一番,两人都是有些吃惊,段沧海皱眉道:“侯爷,西川山高路远,您并无去过西川,皇上怎么能派你前往?”   “圣旨已下,说这些也没有用。”齐宁道:“我离开之后,黑鳞营那边都交给你们,皇上已经说了,会派人相助,到时候缺少什么,尽管找朝廷要就是。”   “侯爷,老赵留下,我陪你去西川。”段沧海立刻道:“我去过西川,虽然对西川说不上熟悉,但是......!”   “你和赵无伤将心思都放在黑鳞营上,这是你们最重要的事情。”齐宁道:“齐峰带着几个人跟我前去就好。”   齐宁心路很清楚,以自己现在的修为,那是绝不会在段沧海之下,如果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就算带上段沧海也无济于事,反倒是黑鳞营的重建,倒是离不开段沧海。   段沧海还要争辩,齐宁用手阻住,又交代了一番,两人见齐宁坚持,知道多说无益,只能遵从。   这趟前往西川,山高路远,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齐宁自然要向顾清菡交待一声,只是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两人已经很有阵子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话,甚至连单独相处的时候都没有过。   齐宁心中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找寻顾清菡,想要和顾清菡交代一番,在府里找了一圈,才知道顾清菡去了后院那边。   顾文章带着家小进京之后,一直住在侯府,虽说置办的宅子也都已经收拾妥当,不过顾文章年后却是一直在忙着几处店铺的事情,顾家进京之前就已经在京城买了铺面,正月初七过后,就开始铺货经营,顾文章虽然在做生意上的兴趣远远比不上舞刀弄枪,但作为顾家的家主,家族的生意终究不能丢开,所以这些天都是将精力放在了店铺上,一时间也还没能抽出空从侯府搬出去。   齐宁径自到了后院,还没进屋,就听到屋内传来笑声,到得门前,只见到屋内围着好几名女眷在说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顾清菡坐在屋内,瞧见门前身影,眼尖的很,红唇微动,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顾老太却是看在眼里,却已经起身来,笑道:“侯爷。”其他人这才发现齐宁,纷纷起身行礼。   齐宁有些尴尬,硬着头皮进屋,道:“老夫人好,这几天事情繁忙,一直没有过来给老夫人请安,所以......所以今天特地过来看看老夫人。”说话间,眼角余光瞧了瞧顾清菡,只见顾清菡也没瞧自己,而是顺手从边上拿了一方还没有完工的刺绣,漫不经心瞧起来。   见此情状,齐宁更是尴尬。   顾老太场面上的人,忙道:“侯爷客气了,这阵子一家老小都在侯府打扰,真是劳烦侯爷了。”   “老夫人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见外话。”齐宁忙道,犹豫一下,见顾清菡爱理不理样子,一句话也不说,自己和这老太太自然也没有多少话可说,终是道:“我明天就要出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老夫人就在府里多住一阵子,需要什么只管说.......!”   顾清菡一直装在漫不经心,听得齐宁此言,娇躯一颤,立刻抬头,情不自禁道:“你.....你要出京?要去哪里?”   齐宁听得顾清菡声音,心下顿时一阵轻松,感觉顾清菡语气之中明显带着关切之意,心下不由一暖,暗想这美少妇虽然面上和自己打冷战,但心里终究还是关心着自己,只是屋内人多,齐宁只能表现的很自然道:“皇上召我入宫,派我做钦差出去督军,时间比较紧,所以今天收拾一番,明天一早就要启程动身。”   他到没有当众告之自己是要往西川去。   顾老太却是笑道:“皇上派侯爷督军,那是器重侯爷。”   顾清菡却已经起身来,向顾老太等人道:“娘,你们先坐。”也不多言,径自走过来,从齐宁身边擦身而过,向齐宁使了个眼色,这才扭着腰肢快步出门,齐宁知道顾清菡意思,这才向顾老太等人拱拱手,转身也出了门。   顾清菡在前轻步而行,齐宁跟在后面几步,瞅着顾清菡摇曳生姿的美好背影,心想这些日子不能和顾清菡好生说话,还真是有些压抑。   出了后院,顾清菡径自到了一处水池边的凉亭内,等齐宁进来,这才转身面无表情地打量齐宁一番,随即冷哼一声,扭头去看水池。   面对这个娇媚的俏妇人,齐宁此时却有些紧张,见顾清菡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凑近过去,却又不敢靠的太近,距离三步远,才停下步子,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道:“三娘,你......!”   “要是这次不出远门,是不是一直不准备和我说话?”顾清菡斜瞟了齐宁一眼,没好气地道。   齐宁一怔,苦笑道:“三娘,你......你误会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和你说话,可是......我是怕你不愿意和我说话,所以......!”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顾清菡贝齿咬着湿润红唇,白了齐宁一眼,“要不是你无法无天,也不会这个样子,都怪你。”   齐宁道:“是是是,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对三娘动手动......!”   “你还要胡说八道。”顾清菡一跺脚,瞪着齐宁,脸颊微泛红晕,妩媚动人,娇艳欲滴。   齐宁忙住了口,不敢说下去。   顾清菡轻叹了口气,瞧了他一眼,才道:“明天就要走了吗?是往哪里去?”   “西川。”齐宁道:“西川官兵封锁黑岩岭,有一处兵营被偷袭,死了好几十人,说是黑岩洞派人偷袭所为,韦书同手下的兵马随时都要攻打黑岩洞,皇上担心这里面有蹊跷,更担心因为此事让西川陷入动荡,所以派我前去调查真相。”   顾清菡秀眉蹙起,道:“朝廷那么多人,为何要派你去?你不是还要训练黑鳞营吗?”   “要查知真相,肯定要和黑岩洞接触。”齐宁道:“苗人多疑,一般官员派过去,苗人也不会相信,我们齐家和黑岩洞从前有渊源,皇上可能是看重这一点。”   顾清菡迷人的眼眸满是担忧之色,语气带着一丝埋怨:“皇上难道不知道,当年老侯爷征讨西川,在那边杀了许多人,也结下了许多仇怨,派你前往,这.....这不是让你去往火坑吗?你.....你能不能和皇上说,另派别人去?” 第三四二章 狼牙链   顾清菡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齐宁心下更是暖洋洋的,忍不住靠近了一些,顾清菡却是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齐宁无奈,只能道:“我已经答应了皇上,而且......我承袭爵位之后,寸功未立,总不能一直靠现任的余荫度日。三娘,你也不用担心,西川毕竟还是朝廷的,我到了西川,就算有人瞧我不顺眼,也不敢拿我怎样。”   “你呀,就是不知道轻重。”顾清菡叹了口气,“皇上无非还是担心蜀王在西川兴风作浪,既然如此,找个由头罢免了他就是,又何必整日里担心。”   齐宁笑道:“天下还未一统,皇上考虑事情自然是深远的。蜀王当年主动投诚,如果没有抓到确实的把柄,朝廷绝不会轻易动弹蜀王,否则以后要真是北上伐汉,哪里还有人敢归顺朝廷。”   顾清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微一沉吟,才道:“那段沧海他们是否和你一同前往?皇上又没又派人随你去护卫?”   “用不着那么多人。”齐宁道:“段沧海留下来训练黑鳞营,我让齐峰跟着我去就成。”   “这样说来,你带不了几个人?”顾清菡急道:“这怎么能成?要不......要不将侯府里的护卫全都带过去,人越多越好。”   齐宁哈哈笑道:“三娘,我又不是去打仗,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心里都有数,你放心就好,我办完事情,立马就赶回京城,不会让你日夜担心的。”   顾清菡脸颊微红,嗔道:“谁又担心你了,你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挂心。”   齐宁见她羞中带恼,美艳动人,心神一荡,但有了之前教训,倒是小心许多,也不敢出言轻薄,只是苦笑一声,道:“三娘,我走之后,你也不要太操劳,有些事情能让底下的人去做就让他们去干,别等我回来,你都变瘦了。”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想了一想,忽地想到什么,道:“你跟我来一下。”   齐宁也不知道顾清菡要带自己去哪里,跟在顾清菡后面,穿庭过院,竟是到了太夫人的院外。   齐宁最不想见到的便是那老太婆,还以为顾清菡要让自己进去道别,有些烦闷,却见顾清菡径自去了院子,小半晌才出来,不等齐宁说话,又道:“你跟我来。”这一次却是带着齐宁到了账房。   “对了,你昨晚回来的晚,有件事儿差点忘记告诉你。”顾清菡刚走进账房院子,忽地回头道:“昨晚有人送来一万两银子的银票,留下银票就走了,说是还你的帐,那又是怎么回事?”   齐宁立刻就想到江随云,心知江随云是如约将银子送过来,当下也不隐瞒,就将与江随云的赌约告诉了顾清菡,顾清菡失笑道:“原来如此,这东海江家果然是财大气粗,立个赌约,就是一万两银子。”   齐宁笑道:“有了这银子,我走之后,倒也不用担心三娘挨饿了。”   “少贫嘴。”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这一次却是打量齐宁一番,问道:“我听说昨天京华书会,你在书会上大出风头,还真有这事?”   齐宁心知顾清菡虽然对自己不理不睬,但暗地里对自己的事情还是异常关心,笑道:“恐怕是有些添油加醋了。”   此时两人已经进了账房,顾清菡便不多说,账房内两人过来拜见,顾清菡却是让其中一名账房跟着出门去,让齐宁在屋里等候。   齐宁便在账房内坐着,见到剩下那人还在处理账目,忽地想到什么,凑近过去,问道:“先生在忙?”   那账房先生立刻起身来,拱手笑道:“侯爷。”   齐宁忙示意账房先生坐下,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先生平日里喜欢读书?”   账房先生不明白齐宁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侯爷既然这样问,自然不能不答,陪笑道:“闲暇之时经常翻一翻。”   “那先生应该是博古通今了。”齐宁笑道:“我这里有点东西相向先生请教。”   “不敢当不敢当。”账房先生急忙道。   齐宁从怀里取出一张纸,正是他昨夜从卷轴上临摹下来的文字,“先生帮我看一看,这是个什么字?”   账房先生双手接过,仔细看了看,然后翻转上下又看了看,才有些尴尬道:“侯爷,这.....我孤陋寡闻,还真是没有见过。”见齐宁显出失望之色,忙道:“不过这不打紧,有些字体本就十分古怪,侯爷若是不急,我自己查找一番,应该能找到。”   齐宁道:“既是如此,那就有劳先生帮忙找找。”   便在此时,顾清菡已经站在门前,向齐宁招手,齐宁走过去,还没说话,顾清菡便递过一只盒子来,道:“你此去西川,将这个带上,一定能够用得上。”   齐宁有些奇怪,打开来看,却只见到里面放着三颗宛若牙齿般的东西,被穿在一根细绳上,倒像是串项链,疑惑道:“三娘,这是什么东西?”   顾清菡轻笑道:“老侯爷当年征讨西川,黑岩洞投靠老侯爷,出了不少力气。老侯爷对他们也是十分关照,大军从西川班师的时候,黑烟洞主向老侯爷献上了此物,老侯爷带回来之后,后来就收入了库房珍藏起来。你三叔对我提及过此事,刚才我去见太夫人,向太夫人禀明你要去往西川,太夫人便答允让我将这串狼牙链交给你带去。”   “狼牙链?”齐宁仔细瞧了瞧,道:“原来这三根是狼牙。”   顾清菡道:“这既然是黑烟洞主献给老侯爷的物事,应该还算贵重,你瞧着狼牙上还雕刻有花纹.......!”纤纤玉手指了指,齐宁仔细一看,那三颗狼牙之上还当真有雕纹,十分细密,虽然看不懂是什么玩意,但猜测应该是图腾一类的图案。   “你到西川,要与黑岩洞接触,有了这串狼牙链,他们念在从前的情谊,应该不会难为你。”顾清菡道:“反正有这狼牙链在手里,总比没有要好。”   齐宁心知顾清菡关切,点头笑道:“好,我带在身上。”将狼牙链收了起来,心想此行西川,还真要与黑岩洞有接触,有着狼牙链在手里,说不定真能起上作用。   顾清菡想了一想,欲言又止,终是道:“那我先去给你收拾行礼。”   两人并肩出了账房,心里都有话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忽见到韩寿匆匆过来,见到齐宁,忙道:“侯爷,有客求见。”   “哦?”齐宁道:“是谁?”   “田家药行的田夫人。”韩寿道:“她说有事要向侯爷禀报。”   “田夫人?”顾清菡眼眸一转,瞥了齐宁一眼,齐宁忙解释道:“三娘,是这么回事,唐姑娘有个药方,我.......!”   顾清菡打断道:“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有没有干系,别让人等太久,你快些过去,我去给你收拾行礼。”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齐宁摇摇头,径自到了大堂,进门之后,只见珠圆玉润的田夫人正坐在堂内等候,云鬓峨峨,戴着一支兰花镂空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风韵动人,撩人心怀,见到齐宁进门,田夫人急忙起身来,成熟美艳的脸上带着盈盈笑意,上前来行了一礼,道:“侯爷,登门打扰,还请侯爷恕罪。”   “这有什么罪不罪的。”齐宁笑了笑,示意田夫人坐下,这才道:“夫人亲自登门,是有什么事情?”   田夫人眉宇间带着一丝欢喜之色,道:“侯爷,是为了那张方子。”   齐宁心里早就已经猜到,除了那张药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可能有其他事情找上门来,颔首道:“药方如何?”   “侯爷,你那方子......真是了得。”田夫人道:“我按照方子配了药,果真是药效奇佳,满京城也没有这样神奇的伤药。有几个外地客商过来,我拿了给他们瞧瞧,还没怎么着,他们就已经张口要订货。”   齐宁笑道:“这是好事情啊。”   “是啊是啊。”田夫人连忙点头:“侯爷,这伤药一旦放到药铺,销路一定很好,本来早就想过来和侯爷商议,就怕侯爷事忙,所以......所以拖到今天才过来。”身体微微前倾,道:“侯爷,我今天来,是想和侯爷商议开设药坊的事情......!”   齐宁“哦”了一声,含笑问道:“夫人是找我要银子?”   “不是不是。”田夫人急忙摆手,“侯爷将价值千金的药方送给我,我.....我哪里还能让侯爷拿银子,我是.....我是说,侯爷真要将这生意给我?”迷人的眼眸微微闪动,似乎心里还没有底。   “夫人觉得我是在说笑?”齐宁凝视着田夫人那张漂亮妩媚的脸蛋,白皙如玉,似乎一碰就能挤出水来,含笑道:“我上次既然答应你,自然就不会返回,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侯爷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会戏弄我一个妇道人家。”田夫人眉开眼笑:“既然如此,我回去就准备开设药坊,尽早将成药制作出来,也好早些摆上各家药铺。明天我就派人去西川采买药材。”   “去西川?”齐宁忙问道:“你要派人去西川?”   田夫人见齐宁眼睛发亮,直直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情不自禁紧了紧自己衣襟,道:“是啊,侯爷的药方里,有两位药材是西川那边的特产,那边不但药效上等,而且价钱十分便宜,本来还要过一个月才派人去西川,但是因为侯爷这道方子,所以提前动身,尽早将药材运过来。”   齐宁闻言,忽然间笑起来,田夫人见齐宁莫名其妙笑起来,顿时有些发毛,四周看了看,并无他人,心里顿时忐忑起来。   ----------------------------------------------------------------------------   ps:麻烦大家两件事儿。   第一件,沙漠的微信公众号还差一点点就能破两万,大家帮忙关注一下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里面有诸多关于沙漠和作品的信息,沙漠在此拜谢。   第二件,本书订阅目前还算挺好,比沙漠预想的要强出不少,在这里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能让沙漠吃饱饭创作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大伙儿能自动订阅,这样数据也更好统计,沙漠不会骗钱的,哈哈哈。   最后拜谢大家的不离不弃,本卷的高潮很快出现,一起向前! 第三四三章 远行   齐宁一看田夫人表情,顿时心里就有些不痛快,心想自己难不成真的看起来是一副色眯眯的样子,顾清菡看到自己躲躲闪闪倒也罢了,怎地这田夫人也是这副紧张的表情,搞得就像自己随时都要强奸她一样。   他心里有些郁闷,却还是道:“去往西川,你派多少人去?夫人自己不会也前往西川吧?”   “山高路远,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够经受住。”田夫人笑道:“我们田家药行有专门的采买人手,每年往来西川三次,这次派去五六个人,先到西川准备好药材,然后再雇佣镖局护卫着从西川将运送药材的车队送回来。”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派往西川的人,对西川的地理环境应该十分熟悉吧?”   田夫人微点螓首:“他们几个的祖籍也都在西川,一年几个来回,对西川十六郡都是十分的熟悉。”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为何要问这些?”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他们是明天动身?”   “侯爷既然答应可以开设药坊做药,我就派他们明天一大早动身。”田夫人道:“我估摸着侯爷的那味药销路一定很好,到时候恐怕是供不应求,早做准备,多备些生药准备着总不会有错。”   齐宁笑道:“夫人未雨绸缪,一看就能将生意做的好。实不相瞒,其实我这里还有几个方子,你要是能将生意做得好,以后这几个药方我都交给你打理。”   他手头上其实也没什么药方,不过心里很清楚,回头找唐诺再要两个药方子来,绝不是什么大问题。   田夫人喜上眉梢,忙道:“侯爷放心,我一定好好打理,不让侯爷失望。”满心欢喜,感觉和这小侯爷认识之后,田家药行也即将迎来真正的春天。   “我明天也要动身去往西川一趟。”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正好我对西川的环境不是很熟悉,夫人若是同意,不知是否能让我和你手底下的人一同顺路去往西川,如此一来,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田夫人一愣,随即喜道:“那敢情好,有侯爷跟他们在一起,托侯爷的福,这一路自然是一帆风顺。”起身道:“侯爷,那我现在就回去告诉他们准备一番,明天一早让他们到侯府来见侯爷。”   齐宁摆手道:“不必,明天一早,我带人去你府上,到时候跟着他们动身。”顿了一下,才向田夫人招了招手。   田夫人犹豫一下,还是靠近过去,齐宁微凑近,压低声音道:“你告诉他们,不要对外张扬,我此行西川,那是有机密大事要做,不想被太多人知道行踪,要是被人发现了行踪,到时候我可要找你算账。”   田夫人一怔,随即美丽的脸上显出苦恼之色,委屈道:“侯爷,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找我算账?”   她相貌本就美艳动人,此时蹙着眉,一脸委屈样子,看上去楚楚可怜,更是动人心魄,齐宁故意冷下脸,一本正经调侃道:“我的行踪现在只告诉了你,如果被别人知道,当然是你泄露出去。”   田夫人此时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心中怀疑和这位小侯爷合作到底是福是祸,苦着脸道:“反正.....反正我不会说,我也不会让他们乱说,要是.....要是真被人知道侯爷行踪,侯爷.....侯爷要先调查清楚才能治罪。”   她咬着红唇,微低着螓首,似乎是在埋怨齐宁乱扣罪责有些不该。   齐宁见这个成熟美艳的俏妇人一副小姑娘情态,心下一荡,哈哈笑起来,道:“你也别担心,叮嘱他们守住口风就好。对了,和太医院那边的生意如何?他们可有为难你?”   一说起太医院,田夫人脸上又露出笑容来,忙道:“年前已经往太医院送了一批药材,这个月还有一批药材要送过去,周大人为人和善,很好打交道,还夸奖我们田家药行的药材品质上等。”   “周大人?”   田夫人解释道:“是太医院的右院判周思兼周大人,周大人管理着太医院的药库。”   齐宁点头道:“如此甚好。”起身道:“我还有事情,就不留夫人了,夫人也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便过去。”   田夫人又谢了一番,这才离去。   齐宁虽然知道卓青阳突然失踪,官府肯定要介入调查,琼林书院只怕还有一番风波,但自己离京在即,也没有时间去多管,只能等着回来再做处理。   一想到琼林书院,便想到了那幅卷轴,齐宁回到自己屋内,用寒刃在屋角撬开一块青砖,用布巾将那卷轴裹了两层,这才埋入到墙角,然后将青砖铺上,踩压严实之后,还真是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不少人对这幅卷轴心存觊觎,齐宁虽然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这卷轴究竟有何用途,但也知道必定不是普通之物,目下也没有时间去探究这卷轴之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只能暂且收藏起来。   卓青阳虽然失踪,也很有可能是被对头抓走,但这一切目前也都无法定论,卓青阳是死是活,齐宁一无所知,若是卓青阳某天突然出现,找寻自己索要卷轴,自己自然还是要将之奉还。   有钱能使鬼推磨,远去西川,齐宁却也是将前番那四位富商公子送来的银票自己带上,对他来说,此去西川,行不行李其实还真是无所谓,只要有银子在身上,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带的。   因为要赶远路,这一晚齐宁倒是早早睡下,次日一早,被敲门声惊醒,起身打开门,天色还是黑蒙蒙的,门前站着一个俏丽的身影,赫然是顾清菡,顾清菡见他睡眼惺忪模样,也不多言,径自进了屋内。   齐宁心下一乐,暗想这美少妇最近一段时间对自己百般提防,连靠近几步都不敢,更别说单独相处,这一大早却孤身进自己房里,胆子倒是不小。   “三娘,怎地起得这么早?”齐宁拉过一件衣裳披上,笑呵呵道:“我又不会偷偷摸摸溜走。”   顾清菡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随即幽幽叹了口气,道:“行李都已经收拾好,吃的穿的我都准备了,交给齐峰他们带着。”取了一叠银票,又拿了一只小钱袋子递过来,“这是三千两银票,你带在身上,出门在外,没有银子不成。还有,这钱袋子里是一些碎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路上可以使用。”   齐宁只是接过钱袋子,道:“我身上有银子,银票不用带了。”   “你先拿着。”顾清菡蹙眉道:“出门在外,宁多勿少。”   齐宁笑道:“三娘,我是大人了,心里有数,银票真的不用。”   顾清菡见齐宁坚持,叹了口气,收起银票,才道:“天还没有转暖,我给你准备了衣裳,你路上多穿几件,不要冻着。还有,西川那边瘴毒不少,你没有去过那边,也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反正凡事都要小心。”   齐宁点点头,顾清菡又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事事都由着你。你性子散漫,又喜欢多管闲事,在外面收敛一些,你虽然是侯爷,可是咱们锦衣候管不了西川,就算是皇上派你去公干,也不是什么都一帆风顺。”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要和人起争执,要平平安安才好,不要让我在家里......担心!”   顾清菡循循嘱咐,齐宁只觉得心中发暖,更是感激,点头道:“三娘不用担心,我办完差事,很快就回来,你自己在家里不要太累着,要......要自己保重自己。要人要是与我们侯府为难,你也别心急,等我回来再慢慢收拾。”   顾清菡瞪了一眼,责备道:“我刚嘱咐的,你现在就忘记了?让你不要争强斗狠,还没出门,就要和人争执。你不在京里,谁又会为难我们?”   齐宁笑了一笑,忽地瞧见顾清菡转过身去,正自奇怪,还没开口,却见顾清菡娇躯微微颤动,不由转到顾清菡面前,见顾清菡正拿着手帕擦拭眼圈,这美少妇的眼圈泛红,忙道:“三娘,我只是出趟门,你哭什么?”   “别看。”顾清菡再次扭过身,“我昨晚没睡好,眼睛有些疼,谁哭了?别胡说八道。”起身来,道:“齐峰他们已经起来等你,你也洗嗽一番......。”   顾清菡又亲自为齐宁准备了热水,齐宁洗嗽之后,收拾一番,和顾清菡出了门,齐峰等人已经在前院等候。   这一次带的人不多,从侯府护卫中挑选了两名精明干练的好手随行,顾清菡叮嘱道:“齐峰,你们此行西川,自己要小心,更要照顾好侯爷,侯爷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回来我饶不了你们几个。”   齐峰恭敬道:“三夫人放心,我就是丢了脑袋,也......!”   “呸!”顾清菡立刻道:“谁让你丢脑袋了?还没出家门,就满口胡言,我要你们几个都平平安安回来。”   齐峰和两名护卫齐齐拱手道:“三夫人吩咐,我们谨记在心。”   齐宁道:“三娘,我就不去和唐姑娘和太夫人打招呼了,你回头和她们说一声就是。”   顾清菡点头,送了几人出门,马匹早就备好,齐宁等人翻身上马,顾清菡和韩寿等人站在门前,齐宁挥手道:“三娘,外面天冷,你们快些会去,我们很快就回来。”见顾清菡眉宇间依旧是担忧之色,那眼眶依然泛红,心中感叹,微微一笑,催马便走,走出一段,回过头来,只见到顾清菡那美丽的身影依然伫立宅胶,昏蒙蒙天色下,却是显得异常柔弱。 第三四四章 野屋   水流滔滔,远望群山秀丽多姿,云雾笼罩,景色之美,让人心醉。   一艘船只逆流而上,操舟之人手脚麻利,却也是小心翼翼,此处水道两岸山峰陡峭奇险,江面水流汌急,水道曲折多险滩,往往是石出疑无路,云升别有天,奇中带险,险中带趣,船只在水道上就像鱼儿般游走,灵巧非常。   险境对许多人来说是磨难,但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趣味。   齐宁站在船头,望着两岸群山耸立,扑面而来,感受着古朴自然的气息,心旷神怡,虽然心知此行西川并非是什么好差事,但是此刻呼吸着沁人心脾的空气,只觉得就此一乐,也足以不负此行。   “齐峰,我瞧着以后养老,可以到西川来。”齐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盈盈道。   齐峰站在一旁,却是愁闷苦脸,有气无力道:“侯爷,下次就算是爬到西川,我也不走水路了。”   齐宁这一次却是知道,平日里上蹦下跳的齐峰,竟然是个旱鸭子,一上船就晕船,如果不是从水路更为快捷,齐峰无可奈何,否则说什么也不上船。   旁边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向前一指,道:“侯爷,那里就是神女峰,秀丽婀娜,从这里过,不看神女峰,那就是浪费了。”   这中年人是田家药行专门负责药材采买的总管,叫做田茂,此番带着齐宁一同入蜀,这一路上对齐宁等人却是照顾的十分妥善,吃喝住宿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用齐宁去操心,而且沿途该走什么道路,田茂也是一清二楚。   齐宁一行人出京之后,十分低调地一路西行,在途并非一日,经过襄阳,又继续向西,顺长江北上。   众人沿江而上,过夷陵,到南津关,很快就到了长江三峡,万里长江汇千流为大江,从西一路穿过无数的高山险地,奔腾怒吼,行到巫山之时,却被山脉阻挡,浩瀚大江宛若巨斧劈下,在崇山峻岭之间冲出一条险路,一路东行,形成了雄伟壮阔险峻迷人的长江三峡。   无限风光在险峰。   长江三峡因为两岸群山险峻,峡谷曲折,所以更加迷人,只是这里水流汌急,船只摇晃剧烈,齐峰和齐宁手下另一名护卫在船上天旋地转,当真是苦不堪言。   众人过了西陵峡,很快就到了幽深秀丽的巫峡,此时船只行走在巫峡之内,两岸巫山十二峰屏列耸出,神女峰秀美难言,景色瑰丽,却是让齐宁流连忘返。   船夫对这瑰丽的景色却是视而不见,只是密切地关注着水道,险滩暗石才是船夫最为关注的地方。   过了巫峡,进入大宁河宽谷地带,前方就是瞿塘峡,因瞿塘峡的水流更急,行船更为险恶,就算是老船夫也未必能够操控自如,田茂考虑到齐宁的身份,不敢冒险,为了安全考虑,建议走陆路,齐宁也不反对,众人弃舟改走陆路,在巫山县城歇了一晚,次日清晨翻山而行。   巴东崇山峻岭,崎岖难行,素有“两山相夹、望山跑死马”的民谣,也就是说山路环绕,看近实远。   齐宁的目的地是先去往成都府,田家药行一行人却是要往巴西郡去,如今已经进入了川中,田茂倒是主动提出要送齐宁到成都府城,齐宁也知道蜀地崎岖难行,田茂要送自己去成都府再转向巴西郡,这一路上要绕一个大圈子,婉言谢绝,田茂也不坚持,便派了一名叫做李堂的伙计为齐宁带路。   李堂是蜀地人,常年往来于京城和西川之间,在西川各地采买生药,所以对西川的地形异常熟悉,田茂留下他,也就是给齐宁留下了一个极其称职的向导。   齐宁虽然是以钦差身份前来西川,但是他和小皇帝都是心照不宣,知道这一次的目的是要调查黑岩洞事件的真相,能够微服低调出行最是妥当,自然不能像一般的钦差那样大张旗鼓摆足排场出行。   西川情势复杂,各方势力错综相交,若是摆着钦差的架子过来,只怕什么事情也看不清楚。   又走了两三日,距离锦官城也是越来越近,不过川中道路九曲十八弯,环绕在群山之间,如果没有向导带路,齐宁还真怀疑何时何日才能到得锦官城。   这日走到黄昏时分,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种情况在川中却是极为常见,川中道路曲绕,兴许一个路头走歪了,便错过时间,找不到宿店。   好在李堂解释,这道路上时不时会出现野棚,所谓的野棚,便是有些好心人为了照顾错过宿头之人,防止被风吹雨淋,所以偶尔会在路边搭建一处栖身的草棚,而且在附近还会留下记号,对外地人来说,自然不知道这些门道,不过李堂是地道的川中人,对这些了若指掌。   果然,等到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李堂还真的发现了野棚的记号,寻摸过去,在一片林中果真找到了野棚。   这处野棚是以竹木为主搭建的木屋,底层架空,高出地面,二层才是居住之所。   “这是巴人建的木棚。”李堂解释道:“西川除了汉人和苗人,还有巴人,不过他们的族群现在越来越少,人口不多,及不上汉人和苗人在西川的势力。”   李堂走在最前面,齐峰三人则是跟在齐宁左右,拎着包裹靠近到木屋,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除此之外,倒还真没有其他落脚之处,否则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李堂推开木屋门,往里面瞅了瞅,回头道:“这里好像没人,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   几人进到屋里,里面昏暗一片,齐宁正要让人生火,却猛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向前瞧过去,昏暗之中,却瞧见身前忽然冒出两道影子来,微吃一惊,便在此时,电光连闪,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个霹雳,那电光闪动之时,照进木屋之内,齐宁却已经看见对面却是两人手中似乎拿着什么,正冷冷盯着自己这边。   李堂尚未察觉,忍不住道:“今年这春雷来得真早,只怕年头不是很好。”忽地察觉有异,却发现齐峰三人身影晃动,已经横身拦在了齐宁身前。   李堂怔了一下。   齐峰三人进屋之后,自然也是很快就察觉有异,电光闪动之时,齐宁固然瞧见屋内忽然出现的身影,齐峰三人也是瞧见,二话不说,立刻将齐宁护住。   齐宁心想初入川中,与对方素不相识,也没有必要轻易结仇,含笑拱手道:“我们是来西川做生意,错过了道路,天色已晚,而且快要下雨,只能在此借住一晚,几位放心,我们不会打扰到你们。”   李堂说过,这类野棚都不算有主,乃是给行人方便之用,看来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先进到这里歇息。   那两人也不说话,看样子竟似乎也不愿意和齐宁等人为敌,转身过去,径自到了木屋西侧,齐宁见状,吩咐几人到木屋东侧,大家各居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齐宁几人围成一圈坐下,齐峰正要打开包裹取出干粮,又是一道电闪亮起,随即惊雷声起,紧跟着黄豆大的雨点已经从天而降,只打的屋顶噼里啪啦直响。   齐峰笑道:“侯.....公子,幸亏小李机灵,要不是找到这里,这会子咱们可是要被这大雨浇成落汤鸡了。”   他差点失口,但反应机灵,意识到木屋那边还有人,迅速改了口。   他心里当然清楚,齐宁作为钦差,却没有带太多人马大张旗鼓前来,自然是要低调行事,能不透漏身份自然是最好,更何况现在身处荒郊野岭,又有几个来历不明的人共处一室,自然更要小心。   在这木屋里适应一阵,虽然木屋之内依然昏暗,但几人却还是隐隐瞧出,那边也有四五个人围成一团,与自己这边的人数相仿。   几人打开了包裹,取出了干粮来,这一路上虽然辛苦,但是吃喝却是不愁,而且每过一处,都是要备足干粮,以免错过宿头。   除了大饼之外,还有风干之后被烤熟的两只鸭子,那是齐峰特地为小侯爷准备,烤鸭一拿出来,香味四溢,齐峰更是拿出用竹筒盛装的酒来,笑道:“公子,你尝尝这酒味道如何。”这是进入西川之后齐峰特地准备,西川许多地方酿造出来的酒,都是用竹筒盛装,如此一来,酒香之中又带竹香,入口甘爽。   齐宁还没有接过,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劳驾,请问......能不能借点酒水?”   几人立时都瞧过去,只见从木屋那边走过来一人,一双眼睛正瞧着齐峰手中的竹筒。   齐峰笑道:“你也喜欢饮酒?”   那人摇头道:“不是,我要酒.......!”顿了一下,却又道:“不错,我也喜欢饮酒,能不能给我半筒?”   齐峰看向齐宁,齐宁却已经接过竹筒,递给那人,道:“既然饮酒,半筒怎么够,都拿去就是,我们这里还有。”   那人忙双手接过,道:“多谢。”躬了躬身,转身过去。   李堂见那人走远,才压低声音道:“他是苗人,汉话并不纯熟,一听就能听出来。”只以为对面不会听见,低声疑惑道:“苗人很少穿汉人的衣裳,可是......他明明是苗人,却穿汉衣说汉话,当真古怪。” 第三四五章 雨夜凶神   檐前雨瀑飞泻,雨珠打在屋顶噼里啪啦作响,而雨水顺着屋檐滚落,就像是凭空拉起一块雾溶溶的垂帘吊子,将木屋和外面分成了两个世界,淅沥声中,更显出林中那怕人的静。   用过干粮,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对方明明是苗人,却扮作了汉人,齐宁等人自然对这伙苗人存了戒备之心,而对方显然也对齐宁一行人深有戒备,双方都有顾忌,所以都没有发出声息来。   忽听得那边传来一声低叫,似乎很是痛苦,齐宁顿时皱起眉头,齐峰却已经凑近到齐宁耳边,压低声音道:“公子,他们那边好像有伤者。”   齐宁微微颔首,双方虽然不说话,但是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互相观察。   这野外的小木屋说小虽然不算小,但说大却也绝对不大,虽然两拨人各居一边,而且双方都没有生火,屋内十分昏暗,但对方的一些动作,却还是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   对方借走一竹筒酒,齐宁从那人借酒时候的闪烁其词就知道事情反常,等到那人回去之后,细细观察一番,便已经发现那边似乎有一人躺在木地板上,只是同伴围在边上,也瞧不清楚那人究竟如何。   不过听到那人发出惨叫,齐宁很快就明白过来,躺在地板上的那人一定是受了伤,同伴正在为他处理伤口,而对方借走酒水的目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给伤者消毒,以烈酒消毒,这对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最基本的常识。   毫无疑问,这几个苗人的来历显然不一般。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没有招惹自己的迹象,自己这边也没有必要去招惹对方,反正在这里也就一夜,天亮之后,大家各走各的道,互不干涉。   “公子,你们先歇息。”齐峰低声道:“我先守着。”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两拨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便是休息,自然也要谨慎小心,多留一个心眼。   赶了一天的路,而且明天还要继续赶路,自然还是要养好精神保证体力,齐宁低声吩咐几句,便靠在木屋的墙面,准备歇息,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脚步声响,谨慎睁开眼睛,只见到又是刚才借酒那人走回来。   齐峰等人立刻警觉,那人却是将竹筒递还回来,道:“多谢你们。”   齐峰伸手接过,那人才道:“几位是蜀中做生意的?若是如此,我有一言奉劝,还请几位考虑。”   “什么?”齐峰保持戒心。   那人道:“这里并不太平,随时都有危险出现,你们如果相信,立刻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否则.....只怕会受牵连。”   “哦?”齐宁笑道:“阁下是说这里有危险?敢问一句,这危险是从何而来?”   那人并不多做解释,只是道:“相不相信由你们自己,现在离开应该还来得及,如果危险真的到来,你们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再不多言,转身离开。   齐峰挪到齐宁身边,低声道:“公子,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齐宁轻声道:“他们有人受伤,应该就与他所说的危险有关系,只不过......!”他还没说完,忽听得从外面传来一声如同嘶吼声,宛若是猛兽的悲嚎。   雨势不小,而且屋顶噼里啪啦作响,但是那悲嚎之声却似乎穿破风雨,清晰地钻入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也就在此时,对面那伙人便有数人赫然站起,手中竟然都是握有兵器。   “什么声音?”李堂浑身一哆嗦,爬起身来,齐峰却是道:“你经常往来西川,难道听不出是什么声音?”   李堂苦笑道:“我对西川的道路熟悉,对药材的来路也很熟悉,可不是对西川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话声刚落,那悲嚎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那嚎叫似乎比方才更近了一些。   齐宁皱起眉头,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抬手掀开窗板,一阵冷风从外面吹进来,他视力极佳,抬眼望去,只见到滂沱大雨之中,一道身影正往木屋这边过来,速度也说不上有多快,可是片刻之间,已经到了木屋外面。   齐峰此时也凑在齐宁身边向外瞧去,见到来人,变了颜色,失声道:“那是什么?”   大雨之中,只见那身影身材极高,魁梧雄壮,但身体却向前佝偻,似乎没有头发,但身上却满是长长的毛发,头顶上拱出一只巨大的怪角,非牛非鹿,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巨怪,可是却偏偏是双脚而立,那巨怪手中握着一件巨大的兵器,大雨瓢泼,一时间也瞧不清楚究竟是何物事。   “从后面走!”却听到那伙苗人之中响起一个声音:“我留下来顶住。”话声之中,一名身材魁梧的苗人手握一把大刀,便要开门冲出去。   “不行,你不是他对手。”此时竟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你们几个立刻从后门离开,我和牙甘留下来。”   齐宁大是惊奇,扭头瞧过去,这时候瞧见一名女子身影已经走过来,这女子身形高挑,肤色虽然不算白皙,却绝不黑,是一种古铜色,显得十分健康,在她手臂之后,倒持着一把长刀,刀锋寒冷,与她远山般的卧眉相衬,清丽中别有一股英气。   这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三四岁,一看容貌就与汉家女子不同,却绝对是个美人,齐宁见过的美人众多,但像这种充满少数民族风情的美貌却并不多见,但是与她散发出来的飒然英姿相比,秀气的脸孔、秾纤合度的身段似乎也不那样令人印象深刻,幽暗的屋内,似乎也被她炯炯有神的目光点亮,顿显光明。   齐宁心下惊讶,见得苗人的反应,顿时明白外面出现的怪物定然是冲着这些苗人而来。   “你们也赶快走。”那女子扭头看了齐宁这边一眼,“想要活命,就看你们有没有那运气了。”   这女子话声刚落,就听那巨怪又是一声悲嚎,抡起手中的巨大兵器,竟是向木屋大门冲过来,这一次速度却不慢,屋内众人还没有准备好离开,就听得“轰”一声巨响,木屋之门竟是被那巨怪生生撞飞进来。   木屑纷飞,众人纷纷闪躲。   “快走!”被叫做牙甘的那苗人大汉大吼一声,抬起手中的大刀,照着那巨怪狠狠地劈了下去,那巨怪已经抬起手臂,也不管牙甘手里的刀向他劈过来,只顾自己挥动手臂,手中的巨大兵器照着牙甘甩了过去。   齐宁此时却是面色骤变,他视力极好,此时却已经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怪物,分明是一个身长九尺、筋肉虬结,周身却布满各类伤痕的高大男子,扛着宛若一块长形巨石般的巨大铁器,没有任何的精雕细琢,就是普通的一块巨大生铁,前宽后窄,握柄处稍微窄细一些,可是如此凶汉,手中也并不需要什么神兵利器,只需要这样一块生铁,就已经是微力无穷。   那几名苗人见得巨汉闯进来,知道一时走脱不了,也都不犹豫,三名苗汉挺着兵器冲上来,都是往巨汉身上招呼过去,风雨声中,兵器响声大作。   齐峰等人却也都是抽出兵器在手,护住了齐宁,见得如此古怪的巨汉,都是心下吃惊。   那巨汉力大无穷,手中的生铁挥舞之间,劲风呼呼,牙甘几人一时间却也根本无法靠近,只能一边闪躲一边找寻机会。   无论是苗人还是齐宁这边,心里都清楚,这巨汉的出手并无多少花巧,甚至不成招式,每一次出手,都是凭借着过人的气力挥动生铁,虽然没有套路可言,但是威胁却极大,若是被这生铁碰上一下,就算不死,那也是重伤。   “依芙,你带阿齐快走。”牙甘大声道:“我们留下......!”他还没说完,那巨汉又是一生铁扫过来,牙甘急忙后退,生铁从地面扫过,这木屋的地面是木板,便听得咔啦啦一阵响,地面硬是被生铁扫裂一道窟窿。   “公子,我们怎么办?”齐峰见得巨汉破坏力极大,皱起眉头,“要不要出手帮他们?”   “他们的恩怨我们一无所知。”齐宁沉声道:“不要轻易插手别人的恩怨,我们离开这里。”   齐峰等人称是,李堂此时也紧跟在齐宁身后,趁着巨汉正和牙甘等人缠斗,齐峰几人手握兵器,缓缓往大门靠近过去,想要趁机离开,便在此时去,却听到一声惨叫,随即一道身影直飞过来,重重落在齐峰等人的脚下。   几人瞧了一眼,心下骇然。   只见到落在地上的却是一名苗人,胸腔和颅骨都变成了突兀的平面,以致明明可以认出眼睛鼻子,但却一点也不觉得那个摊平的东西叫做脸。   红黑色的血液,混合着黄黄的人体膏油与奶白色的浆液,缓慢地从尸体上溢出去,兴许是躯体被巨汉手中生铁击中之时,躯体爆裂的一瞬间,又被那巨大的力量凝滞成一种很安定的状态,所以溢出来的体液都流的异常缓慢,混合了脂肪与血腥的异味让人一阵恶心。   巨汉击杀一人,嚎叫一声,整个木屋在吼叫声中,都在战栗摇晃,似乎随时都要崩塌。 第三四六章 失魂傀儡   同伴被杀,其他几名苗人都是惊怒交加,牙甘并不犹疑,咬牙一声怒吼,挥刀再次向巨汉砍去,那巨汉也是嚎叫一声,宛若疯兽,抡起生铁横扫过去,劲风凛冽,牙甘不敢硬接,侧身闪过,“轰”的一声炸响,木片纷飞,巨汉手中的巨大生铁却是狠狠扫在了木墙上,木墙上顿时便被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整个木屋也是摇动,几乎便要轰塌下来。   “公子,快走!”齐峰见状,知道再折腾两下,这木屋必然要倒塌。   齐宁已经是快步出门,虽然他也知道这几名苗人遭遇这洪荒巨兽般的凶汉,凶多吉少,但这事情毕竟与他无关,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气他也是有的,但这几个苗人行踪古怪,他也无法判断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纠葛,毕竟初入蜀中,凡事小心为上,不好轻易插手。   外面大雨瓢泼,几人出了木屋,只走出几步,猛然间却见得雨幕之中一道白影凌空而下,“噗”的一声,落在几人身前,齐宁几人顿时停步,却是看清楚,那是一根白幡,从天而降,白幡杆插入到地面之中。   齐宁已经是握住寒刃在手,神情冷峻,风雨声中,只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来:“招魂幡下,百鬼遵令,越幡者,杀无赦!”   几人立刻四周寻看,夜雨之中,视线不远,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说话之人究竟身处何处。   齐峰皱起眉头,回头低声道:“公子,那家伙好像是不让我们越过前面这白幡!”   齐宁冷笑道:“就是天王老子在,还能管得了我?藏头露尾,老子就是不吃这一套。”他本不想掺和今晚这事,但是如果有人非要惹到自己头上来,齐宁自然也不会示弱。   他拨开自己身前齐峰,沉声道:“跟我走。”握刀在前,二话不说,抬步便走,走到白幡边上,冷哼一声,越过白幡,只走出两步,却听得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响起,那声音凄厉非常,让人毛骨悚然。   忽见到从雨幕之中,一道身影正飞奔而来,齐宁皱起眉头,很快就看清楚,来人竟是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披头散发,手中竟然也拖着一把极为宽厚的生铁,虽然比之木屋内凶汉手中生铁要小一些,但与这女人苗条娇弱的身形相比,却是显得异常庞大,那生铁立起来只怕比女人还要高。   那女人在雨中披头散发,一时间也看不清面孔,可是如此巨大的生铁她能够拿在手中拖动,却也是让齐宁微微变色。   更让齐宁吃惊的却是这女人的速度,按理来说,如此娇弱的身体,能够拿动这块生铁就已经十分骇人,可是手拿生铁,这女人脚下的速度竟是极快,迎面从漆黑雨幕之中跑过来,两条长腿飞快交错,眨眼之间,已经近在眼前。   “妈的,是两个,这两个怪物是一起的。”齐宁骂了一声,“齐峰,你们几个小心,这女怪物速度快。”   之前那凶汉虽然力大无穷,但速度不算太快,完全是依靠蛮力发威,而眼前这个女人,速度明显要快出木屋内那凶汉一大截子,更不容易对付。   可是齐宁却忽然想到,刚才那出声威胁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应该不会是眼前这个女人所发出来,也便是说,在暗处还另有敌手。   只是还没来得及多想,那女人已经双手拿住生铁,竟是向齐宁斜劈过来。   齐宁正要闪躲,身边一道影子抢过去,却是齐峰只怕小侯爷有闪失,已经挺刀迎上前去。   “不要硬接!”齐宁大叫一声,齐峰手中的大刀已经与那块生铁“呛”的一声重重撞在一起,也几乎同时,齐峰“哎呀”叫了一声,手中的大刀竟然已经脱手而飞,那女人手中生铁又十分迅速地往齐峰头上砸下来,齐宁已经伸手抓住齐峰,将他扯了过去。   另外两名护卫见状,也都已经挥刀迎上前去。   齐峰被扯开之后,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裂,手腕上流淌着鲜血,他又是惊骇又是羞愧。   “这两个人不对劲。”齐宁皱眉道:“他们出手都没有套路,形似野兽,这个女人.......,你有没有看她眼睛?”   齐峰握住虎口,问道:“公子,你瞧出什么了?”   “我刚瞧这女人的眼睛,双目无光,暗淡无神,就像死人一样。”齐宁神情凝重:“你瞧她看起来速度很快,但是......但是四肢却显得很僵硬,很不自然......!”   齐峰一震,道:“公子,你是说......你是说她是死人?”   “死人自然不能动了。”齐宁微微摇头:“我只是觉得.......不错,她好像是迷失了心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齐宁眼睛陡然一亮,“她可能是被人控制了。”   “控制?”齐峰左右瞧了瞧,忽地明白什么,“公子,刚才那声音......!”   “这附近还有人,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一男一女两人变得像怪物一样,不是他们自己愿意这样,应该是被人控制。”齐宁微眯着眼睛,“他们的目的是那几个苗人,可是明知我们与此事无干,却还要对我们动手,这是要将所见之人赶尽杀绝啊。”   齐峰冷笑道:“就怕他们没这个本事。”   女怪虽然速度甚快,而且手中有生铁巨器,但最大的弱点却正如齐宁所说,她四肢显得颇为僵硬,很难变通,对于侯府的护卫来说,完全可以预料到她接下来出手的方向,所以虽然一时间也难以靠近女怪,但却还是能够将其牵制住。   猛听得“哗啦啦”一阵响,齐宁回头瞧过去,只见那座木屋已经是崩塌下来,木板纷飞,几名苗人从屋内冲出来,那凶汉却是被埋在了坍塌的木屋之中。   齐宁这时候却是看清楚,冲出来的苗人还有四人,除了牙甘之外,另一名苗人背着一名伤者,叫依芙的那名苗女手握长刀,最后冲出来,但很快便面对木屋,背对齐宁,盯住那木屋。   这苗女的背影娉婷挺拔,被大雨打湿的衣衫贴在那婀娜曼妙的身材上,可见她腰细颈直,臀似牝蜂,摇曳生姿,既似白鹤盈秀,又有母豹的优雅敏捷,汉家服饰穿在她的身上非是遮掩,而是野性的延伸与展现,无需显山露水,仅仅冰山一隅,已教人万分期待。   牙甘瞧见那女怪与齐宁手下两名护卫在缠斗,也不意外,凑近一些,沉声道:“几位汉家兄弟,对头十分厉害,你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要想活命,咱们只能携手对抗。”   齐宁开门见山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否被人所控制?”   牙甘一怔,大是意外,道:“你看出来了?”   “看来我的猜想没有错。”齐宁叹了口气,“你们的对头看来真不简单,此事与我们毫无干系,只是为了躲一场雨,竟然祸从天降.......!”   牙甘冷笑一声,道:“你们说自己是来蜀中的生意人,可是无论怎么看,你们都不像商人。”   “不必多言。”苗女依芙忽然转过身来,“你们是做什么的,我们不关心,我们是做什么的,你们也不必多问,用你们汉家人的话说,大家萍水相逢,不必有太多的瓜葛。不过若想脱险,我们只能联手。”   齐宁看向依芙,见到这姑娘五官其实也算不上有多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绝对是个大美人。   她衣衫被淋湿,胸前凸挺,胸脯不算很硕大,但却挺拔丰隆,浑圆的乳廓线条起伏柔润,苗女显然没有戴肚兜的习惯,所以紧贴在胸脯上的衣襟,便有两点傲然尖翘,光看便觉得触感无比娇嫩。   她双肩微宽,显然是因为习武的缘故,然而肩线瘦不露骨,浑圆有致,衬与细细的颈子、细细的锁骨、细细的胳膊,精致可爱之中透着一股结实健美,令人忍不住想恣意蹂躏,一点也不用担心会揉碎了她。   依芙的臀线浑圆峰起,被雨淋湿的裙子贴在臀上,更显饱满,紧绷绷充满质感,连接到大腿的部分连一丝赘肉也没有,挺翘到教人无法移开双目的程度,侧看仿佛一只曲线惊人的细颈圆瓶,翘臀上几可置物。   齐宁脑中立时便想到了西门战樱,若论臀部之丰硕挺隆,所见女子之中,还真无一人能够胜过那大屁股妹子,但依芙的丰硕或许距离西门战樱还有一些距离,可是挺翘却不遑多让,比之西门战樱,依芙浑身上下更显出一种难以驯服的野性之美。   齐宁也不知道苗女的身材都是如此立体,还是依芙只是特例,不过这时候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却多欣赏这苗女曼妙起伏的身材,只因为这时候众人已经瞧见,从那塌陷的木屋之中,一声嚎叫响起,乱木之中,那铁塔般的凶汉已经站起身来,挥舞手中的生铁,将身边的残木断板俱都扫开,嚎叫声中,一步步从残垣断木之中走出来。   “他们不知道疼痛。”依芙握紧手中长刀,明显是向齐宁等人提醒:“皮肉之伤他们毫无感觉,必须要砍了他们的首级才能杀死他们。” 第三四七章 风雨胡琴声   凶汉拖着生铁巨器,一步一步地往这边逼近过来,步伐却是颇为僵硬呆板。   此刻齐宁手下两名护卫却已经是凶险环生,这二人武功都是不弱,而且配合默契,与那女怪缠斗之间,却也是几次找到了机会,砍在了那女怪的身上,让两人惊骇的却是那女怪的身体竟像木头一样,砍上去硬邦邦的,虽然也砍出伤口,但那女怪却浑然不知道疼痛,兀自挥舞手中生铁连连攻出。   便听到“呛”一声响,一名护卫一刀砍在那女怪身上,女怪却反手将手中生铁向那护卫身上撞击过来,女怪速度颇快,那护卫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只能用刀身去抵挡,孰知那女怪的力量实在不小,生铁撞在刀身上,刀身被一股巨力撞得向后拍过来,刀身拍在了那护卫的胸口,护卫闷哼一声,整个人却已经飞了出去。   齐宁吃了一惊,此刻那凶汉已经加快步子冲过来,挥舞生铁,只往依芙砸过来,依芙柔韧的娇躯一扭,闪躲开去,却并不轻易出手,绕到了那凶汉的身侧,牙甘低吼一声,冲上前去,与依芙两人联手对付那凶汉。   女怪口中尖叫一声,齐峰见得一名护卫被打飞出去,也是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自己的虎口受伤,随即包扎了一下,奔过去捡起自己方才被打飞的大刀,便要冲过去,齐宁见到被打飞的那名护卫口吐鲜血,在地上挣扎却不能起身,知道定然是受伤不轻,若是拖延下去,恐怕是性命不保,立刻过去,取了一颗血丹塞入那护卫口中,沉声道:“吞下去。”   那护卫头晕目眩,但听到齐宁的声音,还是勉强将血丹吞了下去,齐宁这才瞧向已经吓得发傻的李堂,喝道:“你过来,看好他。”   李堂被齐宁一声喝,回过神来,走过来,身体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夜雨冰冷所致,   齐宁念头看到大雨之中,两拨人手各自对付一个,凭心而论,这一男一女两个傀儡的武功都是平平无奇,在场诸人若单打独斗,武功俱都在这两名傀儡之上。   但这两名傀儡力量惊人,哪怕是那女怪,膂力也远超众人,最为可怖的是,这两人就宛若是铜皮铁骨一般,刀剑砍在身上,只留伤口,但二人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反倒是他们手中的生铁,一旦被击中,非死即伤。   齐峰虽然上前助阵,以二敌一,但根本占不了什么便宜。   那两怪竟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完全不知道疲累,雨中搏杀,本就极容易消耗体力,但却似乎对这两怪毫无影响。   齐宁看在眼中,心中知道,就算齐峰二人不被对方所击中,就是这般一直打下去,也必定会因为体力损耗严重而落败,皱起眉头,瞥见受伤那名护卫躺在地上颤抖,奄奄一息样子,忽地叫道:“齐峰,你们两个退下,带伤者离开,不能和她久斗!”   齐峰却是叫道:“公子,我们拖住这怪物,你带周顺离开。”   齐宁却是寻思着,齐峰二人打到最后,必定不支,很可能被这女怪所伤,那受伤的护卫周顺此刻必定是受了极严重的内受,虽然以血丹暂且延缓他的伤势,却必须尽快医治,反倒是自己大可以借用逍遥行与这女怪周旋,先拖住女怪,让齐峰等人离开,自己有逍遥行,即使无法斩杀女怪,但要脱身却并不会太困难。   “不要争辩。”齐宁握紧寒刃,欺身上前,喝道:“你们赶紧离开,知道在什么地方汇合。”   齐峰还要再说,齐宁已经怒道:“少废话,还不快走。”   齐峰见齐宁动怒,虽然不舍丢下齐宁不顾,但见得齐宁十分镇定,犹豫一下,率先后退撤开。   “你们离开,我没有顾忌,很容易脱身。”齐宁道:“你们留下,反倒让我分身,快走。”   说话间,那女怪却已经冲着齐宁奔过来两步,挥舞生铁向齐宁砸过去。   齐宁左脚向右前方踏出,轻松闪过,身法轻灵。   齐峰跑过去,背起周顺,另一名护卫还要与齐宁并肩而战,却被齐宁喝退,几人虽然犹豫,但是齐宁又吼了一句,齐峰无奈,只能背着周顺,领着李堂和另一名护卫转身往雨中奔去。   齐峰等人一走,齐宁心下反倒轻松下来,逍遥行步伐玄秘莫测,要闪躲女怪倒也是极其轻松,找到机会,齐宁两次出手,寒刃扎在那女怪身上,虽然扎出两个血窟窿,但那女怪浑然不知道疼痛,追着齐宁死缠烂打。   依芙和牙甘联手与那凶汉搏杀,一时僵持不下。   “不对......!”依芙忽然醒悟道:“牙甘,这是圈套。”   “圈套?”   “这两个家伙是故意用来拖延我们。”依芙醒悟过来:“那帮妖人只怕正往这边赶过来......!”   “不错。”牙甘也醒悟过来:“咱们不能在这里被拖延,快些离开。”   “我们不能走在一起。”依芙道:“分头而行,谁要是能活下去,一定要赶到那里。”   牙甘躲过凶汉扫过来的生铁,道:“你先走,我拖住他。”   依芙也不啰嗦,冲着齐宁这边叫道:“不要留在这里,他们的人很快就会赶到,快离开这里。”也不多言,转身要走,那凶汉却似乎并不要让依芙离开,嚎叫一声,举起生铁向依芙砸过去。   依芙腰肢一扭,腰线起伏,玲珑婀娜,躲过那凶汉的一击,两条长长的腿儿交错,转身便跑,那凶汉跟在身后追赶,牙甘却已经从后面追上,手中大刀砍在了那凶汉的背上,凶汉又是一声嚎叫,舍下了依芙,一转身,生铁已经向牙甘扫过来。   齐宁听到依芙叫唤,他本就没想过与这女怪缠斗,见到齐峰等人已经没入雨夜之中,也不犹豫,转身便走,那女怪见齐宁要走,却不放过,拖着生铁,迈开两腿,紧跟在齐宁身后追过来。   滂沱大雨中,隐隐从夜幕苍穹传来雷鸣声。   齐宁这时候也管不得其他,在雨中飞奔,身后那娇弱的身影却是拖着巨大的生铁,虽然四肢显得僵硬,但速度却极快,两条细腿交错,似乎永不知疲惫。   齐宁浑身上下都是雨水淋漓,夜雨之中,也辩不清楚方向,一口气跑出数里地,也幸亏他已经修炼内功,奔行之间自如换气,几里路跑下来,再回头时,已经是看不到那女怪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   环目四顾,只见到四周茫茫,左边是一片老林,右边却是一条小河。   正寻思齐峰等人是否已经脱险,忽然听到一阵极古怪的声音响起,皱起眉头,那声音“咿咿呀呀”,风雨声虽然不小,却根本盖不过那“咿咿呀呀”之声,仔细听了听,却听出似乎是胡琴之上。   齐宁心下一惊,循声瞧过去,却依稀看清楚,在前面不远的一颗大树下,一道影子正站在树下,咿咿呀呀拉着二胡,一时间瞧不清楚那人模样,但是风雨之中,那人在雨中拉琴,当然是极其诡异。   齐宁不想多招惹是非,也不靠近过去,反倒是转身,想要避开那人,走了一小段路,胡琴之声消失,正觉着已经避开那人,但是一瞬间,却听到那胡琴之上再次响起,抬头看去,却只见到那身影竟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自己前面,这一次竟是直直站在道路之中,阻住了去路。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此人的速度好快。   却见那人一面拉着胡琴,一面笑呵呵道:“老夫难得拉琴,既然相遇,何不等听完曲子再走,这点薄面也不给吗?”   “阁下是何方神圣?”齐宁心下虽惊,但声音却十分淡定:“匆忙赶路,我只怕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欣赏阁下的琴艺。”心中却是冷笑,原来对方是个老头子,这家伙拉琴的曲调实在是不成样子,难听至极,也好意思让人听他拉曲。   那人却是笑道:“老夫从不求人,你若能老实听曲,老夫或许还能让你死得痛快,否则.....嘿嘿,老夫要让你一边听曲,一边用刀子将你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割下来,你说你听还是不听?”   此言一出,齐宁便知道对方是敌非友。   他最厌恶别人对自己出言威胁,眼前这人与自己素未谋面,一见面竟然就要取自己性命,齐宁心下冷笑,想到什么,淡淡道:“刚才那两具僵尸,该不会是你在背后操控吧?我与你并无仇怨,你滥杀无辜,心肠是不是太过歹毒?”   “你也别怪老夫。”对面那人一面拉琴一面笑呵呵道:“今夜你卷入此事,看到不该看的,也听到不该听的,我想让你活命也是不成。其实你也不必难受,这人世间,每天都有枉死之人,你只是其中一个而已。”顿了顿,又笑道:“你可不能叫那两件东西为僵尸,有人听见,只怕很不高兴,那是他的宝贝,最忌讳别人对他的宝贝说不是。”   他这般说,自是否认那两个僵尸般的傀儡与他有干系。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这些人究竟是何来路,鬼鬼祟祟,装神弄鬼,实在让人反感。 第三四八章 色鬼   漫天夜雨似乎也开始变得稍弱了一些,但是四周的温度似乎更加冰冷。   齐宁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以为在雨里拿把二胡拉来拉去,就可以冒充高人吗?想要取我的性命,只怕你没有那个能耐。”冷笑一声,道:“而且你的二胡拉的实在是臭不可闻,只怕连孩童都不如。”   那人声音顿时变得冷厉起来:“你说什么?口出狂言,一个黄毛小儿,又懂得什么音律。”   “你拉的臭,还不许别人说?”见得对方似乎对音律十分在意,齐宁更是刺激道:“我实话和你说,我听人弹奏音律也不少,只有你这二胡拉得让我几乎要呕吐,如果我真的要死,也不是被你所杀,而是被你的音律折磨死。”   “好小子,你找死。”那身影往前欺一步,冷笑道:“你既这般说,老夫就让你听听死魂曲。”   便在此时,却听得尖叫声起,听到那叫声,齐宁身体一震,扭头瞧过去,只见到从边上的老林之中窜出一道身影来,虽然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但形态婀娜,身法轻灵,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闪电划过,借着这短促的光芒,齐宁却是看见,那婀娜身影正是苗女依芙,在依芙身后,那女怪竟然紧追不舍。   齐宁心叫不妙,依芙这时候却也是看到了齐宁,叫道:“还不快走!”   拉二胡啊的那人瞧见依芙,发出一声怪笑,丢下齐宁,竟然向依芙迎了过去,依芙见到眼前身影一闪,有人挡住,二话不说,手中长刀已经向拉二胡的那人砍了过来。   拉二胡的身法十分鬼魅,侧身闪过,他左手拿二胡,但是一瞬间,右手却已经从二胡中抽出薄薄的一柄长剑,向依芙刺了过去。   齐宁瞧见那拉二胡的身法矫健,出手迅疾,后面再加上一个追赶过来的女怪,心知以依芙的身手,绝不可能是他们对手,出口嘲讽道:“以男欺女,以老欺弱,你这老家伙还真是没皮没脸,真是不要脸。”   拉二胡的此刻已经刺出数剑,好在依芙的身手不算太弱,勉强闪过,但身形已经颇有些慌乱,在那人连招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齐宁心想要是毗卢剑在手,此时少不得上前和这老不要脸的斗上几招,只是此行出来,他低调行事,毗卢剑太过显眼,不好佩戴在身,反倒是寒刃既断且利,更适合携带在身上,此时却是无剑在手。   依芙被阻,那女怪已经追上来,也不顾拉二胡的正在与依芙缠斗,举起拖在手中的生铁,狠狠地向依芙砸过来。   生铁劲风呼呼,依芙自然有察觉,足下一点,柔韧的娇躯已经闪过,生铁狠狠砸在地上,竟是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深深的窟窿。   这女怪虽然凶狠,但是这样出现,反倒是助了依芙一臂之力,她砸下生铁之时,那拉二胡的似乎也有些忌惮,急忙后退,依芙闪躲开去,顿时便拉开了与那人的距离,踉踉跄跄之间,依芙已经到了齐宁边上。   这时候靠的近了,齐宁更是看得清楚,只见到依芙穿着一件紫缎长裙,但是上身却有一件短袖窄身、由前后两片布缝制而成的小背心,倒像是模仿军中的两当甲。   齐宁知道汉家女子虽然也有这样的小窄肩,但却并不流行,这般穿着的也是不多,不过记忆之中,好像苗人倒喜欢这种背心款式,想来依芙虽然为了掩饰自己苗人的身份,勉强穿上汉装,但终究有些不适应,还是在外面套了一层两当甲般的背心。   乍看起来,裹得倒也是十分的严实,但这种两当甲比较短,衣摆只到胸脯下面,所以被胸脯撑起了一大片空子,左右衣襟又扣在胸脯中间,不仅突出了胸前的沟壑,更是裹得双峰玲珑浮凸,布下仿佛覆盖着一双异常饱腻、浑圆坚挺的玉脂扣钟。   依芙气息微促,发髻也有些凌乱,漂亮的脸蛋上神情冷峻,但却依然紧握手中长刀,盯住那女怪。   那女怪失手之后,并无太多犹豫,转身朝向依芙,再次冲过来。   依芙蹙起秀眉,正要迎上,齐宁低声道:“你杀不死她。”   先前他实在不愿意和这样的怪物过多纠缠,只盼将她撇下就好,可是这帮人如同幽灵一样如影随形,看来今夜想要善罢甘休已是不能。   心念至此,齐宁便已经生了杀意。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招惹是非之人,但是如果是非找上门,齐宁也从来不会怕事。   眼见得那女怪冲过来,齐宁知道若是不解决这女怪,只怕会越来越麻烦,眼见得那女怪近在咫尺,齐宁竟是身形一晃,已经迎上前去,冲着女怪笑道:“你这丑八怪,看本大爷如何收拾你。”   依芙见齐宁冲出,吃了一惊,不禁道:“你......小心!”   女怪凄厉叫了一声,挥舞生铁向齐宁扫过来,齐宁此时是早有准备,脚下一移,移到了那女怪的侧面,那女怪肌肉虽然僵硬,但是反应速度不慢,至少感知比普通人还要强,感觉到齐宁滑到自己的侧身,反手便将生铁扫了过去。   依芙眼见得生铁便要扫到齐宁,娇呼一声,却见的齐宁身法如同鬼魅,再次轻松闪过。   便在此时,依芙却听得耳边胡琴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到拉二胡的那老怪就在自己身侧几步之远,虽然天色昏暗,却依稀看到那人皮肤苍白,脸上带着古怪笑容,一双眼睛只在自己身上扫动。   被大雨打湿的衣衫紧贴在依芙身上,让她曲线玲珑的娇躯前凸后翘,细腰拱臀的惹火身体线条完全被勾勒出来,长腿隆胸,窈窕诱人。   苗女虽然与汉家女子不同,不似汉家女子那般矜持扭捏,但是被这样一个老怪在自己身上扫动,却还是让依芙心中大脑,握紧长刀,冷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那人的走狗?”   二胡老怪嘿嘿一笑,道:“你想知道老夫是谁?只要你答应老夫一桩事情,老夫就告诉你我究竟是谁,而且你要什么,老夫就能给你什么。”   “答应什么事情?”   老怪阴阴笑道:“老夫要凑齐十八美,可是这么多年,挑来挑去,都是不中意,还差三个就能圆满,大姑娘,老夫看中你了,只要你答应跟着老夫,老夫不但告诉你我是谁,而且以后谁要欺负你,老夫便帮你出头,你看如何?”   “无耻!”依芙冷笑道:“你们助纣为虐,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助纣为虐?”老怪哈哈笑道:“大姑娘看来读了很多汉人的书,那可读过《房中略》,老夫可以好好教你,瞧你这身段,老夫定能将你调教的......!”话声未落,依芙已经扬刀砍了过去。   她虽然明知不是这二胡老怪的对手,但苗女自尊却是极重。   苗女比汉家女子更为开放,敢爱敢恨,对于男女感情并不躲躲闪闪,可是她们的自尊却是极强,喜欢一人固然可以倾心付出,可是若厌恶一人,却不容任何一句脏言恶语强加在自己身上。   二胡老怪言辞不干不净,依芙自然不能容忍。   二胡老怪见依芙出手,嘿嘿一笑,身法鬼魅,闪过一旁,依芙又是连续几刀砍过去,她连番折腾,体力已经是大大耗损,出刀也显得有些绵软,速度亦是不快,二胡老怪哈哈笑道:“对对,就这样,大姑娘这般砍起来,比我那些女人脱光了衣裳跳舞还要好看......!”闪身到了依芙身后,竟是探手搭在依芙肩头,依芙大吃一惊,花容失色,回身又是一刀。   二胡老怪推开过去,抬手放在鼻尖,闻了一闻,嘿嘿笑道:“好香好香,小美人,老夫是离不开你了,绝不让你逃脱。”   齐宁此时却与那女怪纠缠,身法如狐,几次差点被女怪手中生铁扫到,却都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   他几次想要绕到那女怪身后,只是那女怪的速度也是极快,而且挥动起来的生铁打击范围极大,齐宁知道那生铁的威力,不敢轻易碰触,一时间却是始终难以找到机会绕到女怪身后。   他自然已经看出这女怪的弱点。   如果与这女怪正面相搏,根本占不了什么便宜,对方刀剑不伤,根本不晓得疼痛,而且那骇人的生铁要是打过来,血肉之躯还真是难以抵受。   唯一的方法,就只能是绕到女怪身后,从背后出手。   依芙之前说过,要对付这样的傀儡,只能是将其首级砍下来,这一点齐宁自然也是明白,没了脑袋,这傀儡若还能活着,那就真是见了鬼。   只是齐宁身法飘动之际,这女怪就像条件反射般,生铁始终笼罩在齐宁身侧,齐宁速度虽快,却是苦于找不到良机。   二胡老怪虽然和依芙缠斗,但双方实力差距不小,二胡老怪本可以不费太大力气击败依芙,但却迟迟没有下手,而是环绕在依芙身边戏弄,似乎这样很有乐趣。   猛听得一声嚎叫响起,依芙和齐宁都是心下一凛,他们自然已经听出来,那嚎叫声正是之前那傀儡凶汉发出,眼下这女怪还没有收拾,却不想那凶汉竟然也已经找来。   ----------------------------------------------------------------   ps:求月票! 第三四九章 白猴子   齐宁心中一凛,这时候却发现那女怪听到嚎叫声,动作竟然也僵了一下,显然那凶汉的嚎叫对她产生了影响。   齐宁岂会错过如此天赐良机。   他身形一转,在女怪动作维迟缓的一瞬间,已经是身若轻燕掠到了那女怪的身后,那女怪已经有了察觉,便要转身挥舞生铁。   齐宁前世本就是特训出身,今生又修炼了内功,反应极其迅速,不等女怪侧过身来,已经是欺身上前,右手握刀,寒刃那冰冷的刀锋前指,“噗”的一声,已经刺入到了那女怪的后颈。   这女怪的肌肉僵硬如木,但终究不是铁石,寒刃之锋利,亦是天下罕见,再加上齐宁手中力道十足,寒刃竟是从后颈没入,穿透了女怪的脖子,刃锋自女怪的咽喉处冒出。   换作常人,穿透喉咙,必死无疑,可是如此情况下,那女怪竟似乎还不知道疼痛,还要扭身,齐宁沉声厉吼一声,手臂横拉,寒刃划过,已经是拉断了女怪的半边脖子。   这剩下半边脖子连接着脑袋和颈项,血液喷洒而出,齐宁只担心自己猛出死手之下,这女怪还会有剧烈反抗,一招得手,足下一点,身体已经向后退了开去。   那女怪脑袋一歪,挂在脖子上,状若无首,兀自拖着生铁走了几步,终是往前扑倒,倒在了污泥之中。   也便在此时,只听到一个凄厉的叫声响起:“乖乖,乖乖,啊.......!”竟是撕心裂肺,声音之中,齐宁只瞧见那身体魁梧宛若铁塔般的凶汉已经是加快步子,大踏步往倒在泥泞中的女怪走过来。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那凶汉的叫声,但瞬间就觉得声音不对头,声音明显不符,依稀之中,却惊讶发现,那凶汉的脖子上,一道白影盘坐其上,两条腿交错圈住凶悍的脖子,一只手则是抓住那凶汉头上的独角,另一只手却是拿着一根白幡。   齐宁瞬间就想到,此前在木屋外就有一支白幡从天而降,与这人手中的白幡一模一样,这时候已经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操控这两具傀儡的幕后之人,正是骑在凶悍脖子上的家伙。   这家伙全身一片纯白,便是头上也戴着白色的头套,只露出两个眼睛来,身形一看就是十分的矮小,体型颇像一只猴子。   那凶汉距离女怪尸首还有四五步之遥,那猴子般的家伙已经从凶汉脖子上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到了那女怪尸首边上,白幡插在地上,竟是伸手抱住那女怪尚连在脖子上的脑袋,声音凄厉:“乖乖,我的乖乖,啊,你不能死,快醒过来,快醒过来......!”   他声音凄厉,在这雨夜之中,撕心裂肺,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那巨型凶汉手中拖着生铁,却是在女怪身边绕着圈子,一时间也不来管齐宁。   二胡老怪见得白猴子般的家伙叫的凄厉,也已经和依芙停下手,嘿嘿笑道:“死了便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找更好的便是。”   那白猴子霍然回头,盯着二胡老怪,尖声道:“你说什么?”   他身形虽然矮小,但一双眼睛却是异常的阴毒。   二胡老怪对白猴子显然还是有些忌惮,但显然也不想在白猴子面前示弱,笑道:“你缺一个女人做药尸,我有的是女人,到时候赏你十个八个,你看看哪个顺眼合用,拿去用作药尸就是,这个连脑袋都没有了,还留着有什么用。”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两个力大无穷的怪物叫做药尸,顾名思义,所谓尸体,显然是指这两人几乎没有自己的思想,形同死人,而药尸,自然是说这两个怪物是用药物导致如此。   在他的印象之中,西川苗疆多蛊毒,可是这般将人用药物练成可怕的武器,还真是少见,亦可见这白猴子当真是心性邪恶。   “你敢说我乖乖无用?”白猴子尖着嗓子道:“我费了四年的时间,日夜辛苦,这才有了宝宝乖乖,你......你竟敢说她无用?”他声音尖细,情绪激动,瞧那架势,就似乎随时都要扑上前去。   二胡老怪皱眉道:“白疯子,老夫是劝慰你,你可别不知好歹。”   白猴子却是在原地翻了个跟斗,动作灵活,绕着尸首转圈子,他一身纯白,虽然被雨水打湿,但看上去却依然是阴气森森,却又显得焦急异常,忽然停下步子,盯住二胡老怪,尖声道:“你不是说你的二胡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快快,帮我救活了乖乖。”   二胡老怪瞪眼道:“脑袋都掉了,还能起死回生?你在发什么疯?”   “好啊,你是故意看着乖乖死去,袖手旁观。”白猴子怒道:“我和你拼了。”身法如魅,已经冲向二胡老怪,手中的白幡已经往二胡老怪戳过去。   齐宁顿时吃了一惊。   这二胡老怪和白猴子显然是一路人,可是万没有想到竟然会互相打起来。   他自问如果只是这其中任何一人,自己也许可以勉强搏一下,可是两个诡异的家伙加上那个凶汉,即使自己这边与依芙联手,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禁看向依芙,果然见到依芙正向自己这边做手势,显然也是发现机会难得,趁机逃离。   白猴子出手凶狠,手中白幡挥舞自如,劲风呼呼,二胡老怪连退数步,却已经从二胡之中再次冲出细剑,怒喝道:“白疯子,你是要找死吗?”   两人在雨中厮斗,齐宁却已经悄悄移动到依芙身边,两人也担心惊动这两个家伙,轻手轻脚走出一小段,这才撒腿便走。   齐宁内力不弱,即使在雨中,跑起来也是十分的迅速,他本以为依芙的武功不算高明,只怕跑起来速度也不快,孰知真要奔跑起来,依芙却并不慢,两条修长结实的大长腿交错如电,并不落于齐宁之后。   她身形婀娜,蜂腰翘臀,胸脯高耸,没有胸衣的裹紧束缚,奔跑起来,胸前波浪翻滚,颤颤巍巍,上下抖动。   “我说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齐宁一边跑一边问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们?”   “你刚才没有听见,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谁。”依芙也不瞧他,显然对那两人十分忌惮,“先别说,躲过他们再说。”   “你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是你知道他们的来路。”齐宁道:“你说他们助纣为虐,那自然知道他们是谁派来。我说依芙姑娘,你到底的最了哪路神仙,派出这等高手追拿你。我这次可是被你连累惨了。”   他内力深厚,当初又得那中年人传授调运气息之法,虽是在奔跑之间,但是气息却并不急促,换气自如,说话也是毫不含糊。   依芙扭头瞧了一眼,冷笑道:“是你们撞到那里,与我何干?你们汉人都喜欢将自己的错误怪在别人身上?”   她话声刚落,身后便传来凶汉的嚎叫声,齐宁脸色微变,道:“他们反应过来,要追上来了。”   深更半夜,雨势虽然小了一些,但是四周却是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色,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依芙知道身后那两人的速度极快,若是在平地之上,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被追上,却是往树林之中钻进去,齐宁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绝不会是身后那两人的对手,只能跟着依芙往林中跑去。   一路跑出树林,身后凶汉的嚎叫依然传过来,但距离似乎还有些远,齐宁正要说话,却听“哎哟”一声,却不料黑天黑地里冲出林子之后,林外却是一块斜坡,依芙一个不小心,踩在松土上,被雨水打湿的松土往下塌陷,依芙整个人已经向斜坡下滑去,齐宁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窜过去,抓住依芙的手臂,却不防足下一滑,整个人也跟着一同往下滑。   两人只怕被听见,都是不敢出身,顺着斜坡湿透的泥草如同滑梯般直往下坠,好一阵子,只听得“噗通”两声,两人竟然都落入了斜坡之下的水中,齐宁只觉得浑身一冷,但拉住依芙手臂的手却没有松开,心知方才深更半夜瞧不清楚,失足从一处极高的山坡滑落下来,而此时落入的很可能是一条大河之中。   大雨时节,兴许是因为上游涨潮,所以水流极为湍急,两人落入水中之后,就被湍急的河流往下冲过去。   齐宁心下微惊,大雨涨潮,河水十分的浑浊,齐宁勉力睁眼,想要攀住河边东西稳住身体,但是水流太过湍急,人的身体在奔流之中,根本不由自己控制,正自寻思该如何脱险,突然间感觉自己腰上一紧,竟是有人保抱住了自己的腰。   齐宁当然知道保住自己腰的只可能是苗女依芙,骤然落水,在急流之中任谁都会慌乱,依芙慌乱之中,将自己当成救命稻草,抱住自己,倒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两人一时间身体相接,齐宁只觉得肤触滑腻,依芙胸前那两团饱满傲人、偏又温绵细软的腴肉抵着他胸膛,随着在急流之中翻滚,一阵阵地弹撞,弹性如簧,滋味难以言喻。   齐宁被抱住腰,便松了握住依芙手臂的手,双手展开,两足划水,双手漂在水面避免下沉,颈侧忽地被依芙冰凉的面颊与嘴唇一贴,两团盈乳偎在他胸前,随即就听到依芙一阵咳嗽,显然是被水流所呛。 第三五零章 藏身之地   河水浑浊,带着泥沙,齐宁心里很清楚,在这种急流之下,任你水性再高,那也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旦被水呛入口鼻,浑浊在水中的泥沙一旦进入喉咙,甚至有窒息的可能,他虽然与依芙毫无渊源,甚至不知道她来历,但此种情况下,自然不能看她被水呛死。   当下一只手往下托住了依芙的翘臀,将她的身体尽量托出水面来,只是这样一来,他只能一手在水面拨动,反倒是自己呛了几口水。   缎裙下笼着两团结实股肉,臀形浑圆挺翘,全是结实的肌肉,运动间绷得紧紧的,丝毫不显余赘,一碰之下,便知道这苗女平日里必然是时常运动,否则股肉断不会如此结实。   两人在急流之中被冲到下游,河道拐了个弯,水流便也渐渐缓了下来,齐宁已经能够控制身体,这才松了口气,左右瞧了瞧,虽是在黑夜中,却也能够察觉这河面极宽,此时正在河道中间,河水也是极深。   依芙显然也感觉急流消失,终是松开了手,她显然也善水,双足在水下蹬住,指向对岸道:“咱们.....咱们去那里。”也不多言,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向对岸游过去。   雨势微小,河水浑浊,齐宁也只能跟在依芙身后,只见到依芙扭动身子,游动之间,齐宁才发现她足下的鞋子已经不见,赤着一双足趾平敛、犹如猫爪儿软垫似的雪白玉足,两条浑圆匀称的腿子一屈一夹,动作颇是曼妙,说不出的矫健灵动。   包裹着胸脯的衣衫,在急流中挣扎之时,已经是皱乱不堪,此时却是能够清楚地看到锁骨之下挺着两团高耸的绵乳,乳廓饱满腴润,极富弹性,纵使水中浮力甚强,阻碍了动作,但一蹬腿一扭腰时,双峰任是弹动不休,仿佛一对饱满的挂枝熟桃。   没有湍急的河流,两人用了没多长时间,便即到了对岸,依芙翘着结实的臀儿爬到了岸上,齐宁也是上到岸上,轻声道:“看来是将那几个家伙甩掉了。”   伊芙点点头,也没说话,看上去十分的疲累,却还是勉强站起身来,道:“他们有猎狗一样的嗅觉,我一路上几次甩脱他们,但都被他们跟上,他们一定会顺流找过来,咱们不能留在这里。”   齐宁暗想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两个怪人,眼下也算安全,这苗女被人追杀,自己一直跟着,只怕还要被连累。   他倒不是害怕被牵累之人,若是自己人,一旦有难,以他的性子,自然会挺身而出。   只是这苗女的对头显然不一般,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西川十六郡,地大物博,天府之地,江湖帮会也是不在少数,江湖上的势力你争我夺互相厮杀,那也是司空见惯之事,只要不破坏整体的江湖格局,便是神侯府也不会多管。   当年蜀王虽然降服在大楚帝国的脚下,但西川的势力错综复杂,便是到了今时今日,帝国对于西川也并非完全控制在手中,而神侯府虽然控制了淮水以南的大小江湖势力,但偏偏在西川却并未能够彻底掌控。   齐宁心知自己此行卷入的是非越少越好,只要查清黑岩洞事件真相即可,像这类江湖仇杀,自己还是少碰为妙,否则真要卷入进去,只怕是要后患无穷。   念想至此,才问道:“你现在身体如何?能不能自己走?”   依芙十分聪明,听出齐宁意思,淡淡道:“多谢你帮了我,我不会再连累你,咱们就此分别。”   齐宁微微点头,道:“那你多多保重。”   依芙也只是点了一下头,转身就往岸边的一片树林方向走过去,齐宁见她离开,这才顺着河流往前走,走出小段路,还是忍不住扭头瞧了一眼,却见到依芙竟然倒在地上,吃了一惊,回转身奔过去,扶住依芙,急道:“你怎么了?”   依芙软绵绵地瘫在他的怀中,身上散发出一阵幽甜淡香,齐宁感觉她浑身上下竟是烫的厉害,皱起眉头,心知事情不对劲。   夜雨冰冷,再加上在冰冷的河水之中浸泡了小半天,连自己身上现在都是发冷,依芙的内力绝不可能比自己还要深厚,她身上本不应该如此温热,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瞧见依芙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红彤彤一片,心下一凛,问道:“你是不是生病了?”   依芙眼眸半开半合,软绵绵道:“这里......这里不能停,先离开这里......,我.....我可能中毒了。”   “中毒?”齐宁吃惊道:“你什么时候中毒?”   依芙道:“我被那人拍中了几次.....几次肩膀,肩头当时刺疼,现在想起来,应该......应该是被他用针刺了。”   “你是说,那个拉二胡的老鬼用毒针刺入了你的肩头?”齐宁皱眉道:“他武功比你高,要杀你并不困难,为何要多费周折?”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本想和依芙就此分道扬镳,却不料这苗女竟然中了毒,这时候将之丢下就此离去,齐宁自然是难以做到,无奈摇头,道:“先找个地方,你说得对,这里不能久留。”   当下将依芙背在了身上,便往前面的树林过去,依芙体重很轻,并不费力气,只是那两团腴肉压在背上,多少还是让齐宁有些心跳。   进到树林,转了大半个时辰,竟然没有找到出路,倒像是迷路,齐宁皱起眉头,又寻了片刻,风雨声倒是小了,却听到远处传来轰隆之声,当下循声过去,走了片刻,这一次倒是走出树林,便瞧见前方竟然出现了一道瀑布,飞流直下。   在瀑布左侧不远,却有一道幽深峡谷,齐宁犹豫一下,还是背着依芙往那峡谷过去。   进入到峡谷之中,两侧的高崖夹着一条道路,最上面的距离却比下方的谷地还要窄,侧部便犹如一个“凸”字,倒让齐宁想到“一线天”的奇景。   凉风习习,顺着峡谷道路一直往前走,感觉依芙那软绵绵的娇躯愈加火热,一时间也不知道情况如何,轻声问道:“依芙姑娘,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要停下来?”   依芙软软道:“往前走,咱们.....咱们走的远一些才安全......!”   齐宁轻嗯了一声,一路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出了峡谷,前方立时开阔起来,顺着一条小路又走了几里地,齐宁却忽地瞧见远方出现灯火,心下微喜,也不知道是什么所在,那灯火就像是飘在半空中,齐宁很快便看出,那是在一座山上。   他循着火光过去,看似极近,但走起来却是很远,穿过了一片小树林,就发现前面有一条石板铺就的小路,沿着小路往前走,便见到一座小山出现在眼前,火光正是从半山腰发出来。   齐宁心想依芙既然中毒,自然要解毒,自己身上除了血丹,并无真正的解毒之物,这荒郊野外,忽然出现这样一处地方,大可以过去试试运气,即使无法解毒,前往遮风避雨也是不错。   他倒是体力不错,背着依芙沿着一条小石道到了半山腰,没过多久,眼前骤然一宽,耸出一片丈余高强,飞檐翘角、壁染朱红,倒是十分气派。   齐宁不禁一愣,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心下更是惊奇,这一片都是荒郊野岭,方圆十里之内见不到一户人家,却不知为何在这半山腰却又如此一座气派的大院。   那朱红色的宫墙沿着山腰间的平台向两侧延伸,左右眺望均不见尽头,远处似有一座门房似的突出耳房,门头悬挂着一盏灯笼,颇为明亮,那火光正是这灯笼所发出。   齐宁靠近到院门处,仔细瞧了瞧,忽地明白,这里竟不是大院的正门,倒像是大院后门。   他正要上前敲门,却发现后门虚掩着,犹豫一下,伸手推门,轻步进到院中,院内却是一片漆黑,忽听得依芙在耳边轻声道:“咱们不知这里究竟是什么人,还是.....还是不要惊动了里面的人。”   齐宁其实也正是这个心思,微微颔首,沿着院墙往荒僻处走,这大院当真不小,竟是走了小半天,远离了那后院之后,赫然瞧见一座谷仓似得两层木造建筑,独门独栋,也不与他处相邻。   齐宁暗叫天助我也,心想这里应该不受人注意,瞧这里冷冷清清,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自己正要找个遮风避雨之处让依芙歇息,此处正好合适,而且白猴子和二胡老怪也不可能找到这种地方来。   在那木屋左右,是空旷的场地,倒是放着架子,似乎是用来晾衣裳所用,齐宁靠近过去,到得窗边,微推开窗户,探头往里面瞧了瞧,里面十分昏暗,依稀见得屋里竟然连一副桌椅也没有,屋内竟然是堆着许多的草料,都是一束束捆起来堆在一起。   齐宁放下了依芙,依芙身上绵软,勉强扶着墙壁站住,齐宁做了个手势,示意依芙不要发出声音,这才在拿住寒刃,在木屋四周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并无一人之后,才扶着依芙进去。   这木屋有两层,但二楼挑空,仅沿墙筑了个“回”字形的踏板,宽约两尺有余,十分狭窄,以一条木梯上下交通,齐宁心知这是待四面的草料堆高之后,可以站在踏板上用铁筢反动草料。   屋内门窗紧闭,隔断了外面的冷风,倒也是颇为温暖。   齐宁扶着依芙到了角落处,用草料铺在了地上,身处此地,乃是两堆草料交错之处,就算有人进来,一时间也是难以看道。   依芙坐下之后,齐宁这才微舒了口气,摇头叹了口气,又取了一颗血丹出来,瓶内便只剩下最后一颗,正要将血丹送给依芙控制一些毒性,还没说话,却听到依芙轻声道:“你.....帮我脱一下衣裳。” 第三五一章 紫丁香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在这黑乎乎的木屋之中,依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齐宁怔了一下,见得依芙微低着头,立时正色道:“依芙姑娘,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知道我救了你,你心里一定很感激,可是......咱们也不必以身相谢,这样我会很不好意思。”不等依芙说话,微凑近一些,低声道:“依芙姑娘,咱们从哪里开始脱起?”   依芙抬头瞧了齐宁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帮我.....帮我瞧瞧的左肩后面,我自己瞧不见,而且.....我身上好像没了气力,你.......。”   齐宁闻言,顿时有些尴尬。   依芙此刻桃瓣也似的瓜子脸蛋上一片潮红,她肌肤潮涨,通体泛红,滚热的像是发了高烧一样,潮红桃花面,此际看来,宛若浸血。   “哦哦,我帮你看。”齐宁到依芙身后跪下,伸手往依芙肩头摸过去,还没触碰,犹豫一下,问道:“依芙姑娘,你......你是真的让我解开衣服?”   “你是男人,不必.....不必啰里啰嗦。”依芙倒是十分干脆。   齐宁道:“那好,我来动手,只是......你身上有这短夹,能不能先脱下,否则不大方便。”   依芙嗯了一声,她虽然气力减弱,但却还是解开了扣子,齐宁这才小心翼翼帮着依芙将短夹褪下,里面是紫色纱裙,湿湿的纱裙紧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圆润的香肩宛若刀削。   齐宁心想连这苗女都不拘谨,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缩手缩脚的,而且依芙让自己帮她看肩膀,当然不是闲来无事要让他欣赏自己的身体,无非是让他帮着瞧瞧自己肩头的伤势,那二胡老怪以毒针刺入到依芙肩头,想要弄清楚毒性如何,自然少不得先看伤口。   齐宁也不犹豫,用手小心翼翼将依芙肩头的衣襟扯开,很快就露出了半截子圆润滑腻的香肩来,肌肤不算白皙,但是饱满圆润,十分光滑,宛若上等的缎子一般。   “可瞧见针口?”依芙轻声问道:“是否肿起来?”   齐宁道:“别急,这里太暗,一下子看不清楚,让我好好找一找。”   他凑近过去,心想如果只是小小的毒针,就算刺入肌肤留下针口,那也很难寻见,仔细瞧了瞧,皱起眉头,低声道:“依芙姑娘,好像.....没有肿起来,不过......!”   “没有泛肿?”依芙娇躯一颤,肩头微抽,“那你......那你能瞧见是什么色泽吗?是否.....是否有地方发红?”不等齐宁说完,却见到依芙已经微抬起手,手中多了一件东西,“滋”一声响,竟然亮起一丝光亮来。   “依芙姑娘,这里不好......!”齐宁“点火”二字还没说出口,却发现那光芒虽然有些亮,但是散发的范围却很小,就像是萤火虫的光芒一样,他本来担心屋内生火会被人发现,见此情状,这才宽心,见依芙将那件东西递过来,齐宁接过,类似松脂,借着火光瞧了瞧依芙肩头,果见到依芙肩后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通红之处,如同充血一般,但却并无丝毫的肿胀。   齐宁立刻轻声道:“依芙姑娘,你猜的没错,你肩后红的厉害,就像被火烧过一样,你感觉如何?”   依芙用手勉强拉起肩头衣襟,却是默然,并不说话。   齐宁灭了火,坐到依芙身边,轻声道:“这毒十分古怪,要是毒性剧烈,应该发紫发黑才是,这个.......!”   “这是紫丁香之毒。”依芙忽然道。   “紫丁香?”齐宁只觉得这名字十分的陌生,不过听起来也不象什么厉害的毒药,双眉微展,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就好了,知不知道如何解毒?我瞧这处大院十分庞大,应该是个豪富人家,这宅子修在荒郊野岭,像这类人家,宅子里可能有药房,你若是知道如何解毒,我偷摸出去找寻药方,看能不能给你找到解药。”   依芙却不说话,似乎并不着急。   屋外的风雨声已经极小,似乎大雨已经停歇下来,屋内此刻竟是暖洋洋的,只是两人身上都是潮湿衣裳,齐宁心想依芙既然中毒,身上若还是穿着这身湿衣衫,只怕会着凉生病,轻声道:“依芙姑娘,你在这里歇一歇,我先去看能不能找两套衣裳来,夜里寒,又不能生活,穿这身衣裳,很容易生病,你脚上的鞋子也丢失了,我顺便找一双鞋过来。”   他正要起身,依芙忽然道:“我......我不能死,绝不能死!”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齐宁扭头看着她,有些疑惑,却见依芙忽然抬头道:“你......你是否已经娶了妻子?”   她脸上潮红一片,但神情却颇为严肃。   齐宁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苗女怎地还有心思打听自己的私事,只能道:“我还小,没有娶妻,依芙姑娘呢?”   依芙看上去已经有二十三四岁年纪,熟透了果子,齐宁心想穷山僻壤之民反倒喜欢早婚,汉家女子十六七岁便已经嫁人,依芙只怕早就结婚,不过这苗女身形婀娜,腰肢纤细,双腿笔直,倒也不像是生过孩子之人。   依芙再一次问道:“你是说你还没有娶妻?”   “没有。”齐宁道:“依芙姑娘为何会关心此事?”   依芙想了一想,才道:“那......那你可听说过紫丁香?”   “没有,不过这名字听起来很美,不像是毒药。”齐宁干脆先坐下,“依芙姑娘,这紫丁香到底是什么毒?很厉害吗?”   依芙却是咬着嘴唇,冷哼一声,道:“无耻!”   齐宁一怔,皱起眉头,还没说话,依芙已经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是说那个老贼。”   齐宁瞬间明白,依芙所说的自然是二胡老怪,道:“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邪门的很。”   “紫丁香即使在西川也不多见。”依芙垂眉敛目,一双美丽的翦水瞳眸盯着地面,空荡荡的并无神采,声音颇为冷清,不带感情:“紫丁香被一些达官贵人当做药物增加.....增加兴致,只是紫丁香倒无妨,可是一旦服下紫丁香配制的药物,只要碰上凉水,就......就会中毒......!”   齐宁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二胡老鬼用毒针刺你,毒针里面带着紫丁香之毒,然后你在雨中被淋,本来就已经与凉水接触,咱们又落入河水之中,所以毒性便即发作了。”   依芙微点螓首:“我先前就猜到几分,只是不敢肯定,现在......现在是确定了。”   齐宁皱眉道:“依芙姑娘,我瞧你面色泛红,不像中了剧毒药物那般脸色发青,中了紫丁香之毒,又会如何?是了,你说紫丁香被一些达官贵人当作药物提升兴致,这种毒药,又提什么兴致?”   依芙瞟了齐宁一眼,欲言又止,终是硬着头皮道:“是用来.....用来欢.....欢好.....!”说到这里,饶是苗女开放,依芙却也是面红耳赤,但神情却还是保持淡定。   齐宁一瞬间便即明白过来,失声道:“你.....你中了春药之毒?”猛然间醒悟,那二胡老鬼十分好色,与依芙打斗之间,一直都是在挑弄依芙,显然是将依芙当成了盘中餐,他故意以毒针刺入依芙肩头,却不取依芙性命,却原来是有此种目的。   依芙说破之后,反倒不再羞赧,显得坦然不少,道:“我.....我身上越来越烫,而且据我所知,如果六个时辰之内无法解毒,就有......就有性命之危,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现在不能死,所以.......!”   “六个时辰?”齐宁想了想,道:“从中毒到现在,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如此说来,剩下的时间不多。”皱眉道:“咱们可得尽快解毒。”   依芙犹豫了一下,终是抬头,瞧着齐宁,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啊,我叫......齐无名!”齐宁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将真实姓名告知。   依芙蹙眉道:“齐无名?”狐疑道:“这真是你名字?你可不能骗我。”   齐宁只是笑了笑,却见依芙微一沉吟,终是问道:“齐无名,你......你喜不喜欢我?”   齐宁怔了一下,他虽然知道苗女开放,但依芙如此直接询问,却还是让他有些意外,笑道:“依芙姑娘相貌出众,我想任何男人都会喜欢的。”   “我是问你,没有问别的男人。”依芙却是一脸严肃:“如果让你做我的情郎,你愿不愿意?”   齐宁抬手挠了挠头,苦笑道:“依芙姑娘,你......你这是逗我玩吗?”   “我没有时间和你说笑。”依芙神情肃然:“我要你做我的情郎,只要你愿意,现在你就是我的情郎,你愿不愿意?”   齐宁微皱眉头,想了一下,瞬间便即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依芙虽然是苗女,但绝不可能见到一个男人便即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不过短短几个时辰而已,双方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底细,此种情况下,若说依芙当真是看上了自己,那绝无可能。   他此时明白,依芙身中之毒,要想接触,只怕是要用一种极为特别的方法,而他已经想到了那种可能,依芙先是问自己是否婚配,又询问自己是否喜欢她,甚至要让自己成为她的情郎,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解除身上之毒。   齐宁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前世倒是瞧过许多影视小说之中都出现这种情节,却想不到如此狗血的剧情竟然会活生生地要在自己身上上演,虽然依芙身材火爆,相貌出众,但是两人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却要肌肤相亲,就算齐宁见多识广,也不禁感到愕然。 第三五二章 一夜春风化万毒   齐宁天生是个行动派,遇事总是直接面对,力求解决,绝不拖泥带水,可是此际为她解毒,却偏偏不是说做就做。   他能体会依芙现在的心境。   依芙现在面对的是失贞或者丧命的抉择,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这当然是个十分痛苦的决定,依芙虽然面上表现的十分淡定,但齐宁知道她此时心中定是纠结万分,十分痛苦。   毫无疑问,依芙并不是在意自己的性命,诚如她刚才自语,这苗女身上还肩负着某种任务,在任务没有达成之前,并不轻易丢弃自己的生命。   两人顿时都一阵沉默,时间流逝,依芙见齐宁没有说话,终是淡淡道:“你若不愿意,那也.....那也不妨。”   齐宁心中暗叹,说句良心话,和这样一个容貌美丽身材火辣的苗女行鱼水之欢,只要是男人,绝没有不答应之理,只是他能体会依芙现在的心境,总觉得这样做有点趁人之危的感觉。   齐宁谈不上是谦谦君子,但这种事情,多少还是让他有点尴尬和不忍。   “如果.....如果是在只有这样一个办法,那.......!”齐宁想了一下,终是道:“那为了救你,我只能......只能帮你......!”   齐宁心中默默念着,只想这是为了救人一命,并非是趁人之危。   依芙显然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尴尬,微低下头,见齐宁并无动作,心中暗想,这男人比自己要小上好几岁,恐怕还没有经过这种事儿,虽说她自己也并无经历此事,但年过二十,在苗域也算是老姑娘,对这种事儿多少知道一些。   她不似汉女那样,对此事扭扭捏捏,欲迎还拒,只觉得自己年纪大一些,对方不动弹,自己只能主动一些,突然开口问道:“你......你身体如何?是否.....是否休息好?”虽然想做出镇定之态,但毕竟是女子,还是有些羞赧,低头道:“我听说.....我听说那种事情......那种事情伤身体......!”   齐宁抬手挠了挠后脑勺,勉强笑道:“这个......我倒没事,只是你......要不你再歇歇?”   “不用。”依芙摇头道:“这没有......没有什么好等的,早完早好,尽快.....尽快解毒......!”往后面缩了缩,靠近到墙角边上,半躺半坐,闭目缩颈,双臂环抱胸脯,两条腿伸直,有些僵硬,她靠在墙壁之时,湿衣贴着冷壁,不禁打了个冷颤。   齐宁只觉得这气氛十分的诡异。   男欢女爱本是最梦幻之事,气氛应该旖旎暧昧,可是依芙此时的表现,就像是要完成一件工作一样。   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移动过去,靠近到依芙身边,见依芙闭着眼睛,身体火烫,虽然还没有碰到她身体,却能够感觉到从她身体散发出的热量,依稀看到她额头上流淌着水珠子,齐宁知道那不是雨水,而是渗出的汗珠子。   齐宁伸手拉住依芙环抱在胸前的手臂,感觉依芙身体颤动,手臂僵硬,心知依芙此刻定然是紧张,这倒让齐宁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小心翼翼拉开了依芙的手臂,便瞧见依芙那腴沃丰满的胸脯近在眼前,起伏如山,随着依芙呼吸微促,胸脯也是上下起伏。   齐宁喉头微动,一只手搭上依芙的肩头,依芙身体一颤,紧紧闭着眼睛,齐宁柔声道:“不用害怕.......!”伸手到了衣服胸口,捏住依芙衣襟,本想拉开,可是瞧见依芙胸脯腴沃起伏,心下一荡,不禁伸手进去,一把握住了其中一只雪峰,入手挺中带软,火热一团,弹手至极,那手感可不是一般的好。。   齐宁的手搭在依芙肩头时候,依芙便忍不住有些羞耻地将双腿合拢,忽地感觉到齐宁一只手竟然抓住了自己挺拔的胸脯,条件反射般睁开眼睛,一声低呼,她身体本来有些乏软,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抬起手臂一巴掌就往齐宁扇过去,咬牙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好在她气力终究有些虚弱,速度不快,齐宁反应又极是迅速,已经探手抓住她手腕,没让她打到脸上,微有些歉然道:“依芙,那个.....那个不脱衣裳,咱们.....咱们不好解毒,你要是不愿意,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从中毒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剩下时间不多,到了天亮时候,再想救也来不及,也根本没有其他什么方法。   依芙呆了一下,知道可能是自己反应过激,心下竟是有些歉疚,低声道:“不必.....不必脱去上面的衣裳,只要......只要褪下.....褪下下面就可以......!”忽地感觉这般犹犹豫豫,时间越长,反倒越是煎熬,还不如痛痛快快早些完事,干脆道:“我.....我自己来。”   她微抬臀股,将裙子先褪了下去。   木屋之内昏暗,但齐宁的视力实在不错,灰蒙蒙的一片幽暗之中,只见到裙落裤褪,健康而光滑的肌肤一寸寸地显露出来,一瞬间,齐宁竟然感觉有些炫目。   她将细裤褪至膝间,饱满赤裸的修长腿儿紧并起来,慢慢将一条曲线诱人、润滑如水的右小腿抽了出来,细致的足胫脱出褶皱成一团的纱裤裤管时,微微一勾,那足掌只比齐宁的掌心稍大一些,足趾微敛,蜷如猫爪,似有些羞人模样,极是娇妍可爱。   依芙低着头,默默褪衣裳,呼吸越发急促,脸蛋上红扑扑的如同火烧,齐宁此时也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心也跳得厉害。   依芙右脚摆脱纱裤束缚,迟疑了一下,咬着嘴唇,闭着眼睛躺下去,身子微微颤抖,等了一下,不见齐宁动静,睁眼看了一下,见齐宁正瞧着自己身体,这一刻却还是羞窘异常,咬牙道:“你还不.....还不解毒?”   齐宁这才回过神,凑近上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恢复死一般的寂静,木屋之内只有喘息声,片刻之后,才听得齐宁小声道:“依芙,要不要再解一次毒?我只怕解毒未尽。”   却听到依芙有气无力的声音道:“不.....不用,我心里有数,应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那就好。”齐宁道:“不过要是觉得不对,赶紧告诉我,救人救到底,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不要再说。”依芙有些愠怒:“事情已经过去,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宁叹道:“这可不成,你以为这是做生意,钱货两清啊?我......我可是第一次,你要对我负责才对。”   依芙恼道:“就你第一次,难道我不是?”显然是觉得被齐宁带入弯子,冷哼一声,不在说话。   “依芙,你身上还有些烫,这是怎么回事?”齐宁声音严肃:“来,让我摸摸这里,咦,哎哟,干嘛动手打人,我是瞧你身上发烫,所以关心,你看看,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真是让人担心,呀,你拿我的刀做什么?”   依芙已经拉过衣裳掩住自己身体,却是顺手拿了齐宁放在边上的寒刃,顶在齐宁咽喉处,冷声道:“你再胡说八道一句,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这是做什么?”齐宁叹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哎,你不是说我是你情郎吗?你要杀我,岂不是谋杀亲夫?”   “这事情我迟早会给你一个交代。”依芙道:“这次是你帮了我,我.....我也不会就这样不管,可是......可是从现在开始,你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如果我完成了我要做的事情,我自然......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在此之前,你若再提起此事,我就......!”   “你就如何?”   “我就.....杀人灭口。”依芙故作凶狠道:“快说,你答不答应?”   “答应什么?”   “答应我不许再提此事。”依芙道:“否则我现在就杀人灭口。”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既然这样说,我不答应你也不成,可是我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你想让我这样做。依芙,其实我这人条件还可以,性子也还好,你既然有求于我,我怜香惜玉,不会不答应的,你先把刀拿开,咱们好好说话。”   “那你是答应了?”依芙微收刀。   齐宁借着昏暗之光,眼睛在依芙身上扫动,虽然方才两人肌肤相亲,但激动之下,虽然依芙每一层肌肤都被齐宁摸过,可是却没有看的太仔细,这时候再仔细看,只觉得依芙身体曲线起伏有致,异常的火爆,配上那健康的肤色,异常的迷人,齐宁今夜却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依芙的肌肤到底有多紧致多弹手,也知道要想从后面进入依芙身体,那丰挺的翘臀实在太翘,男人的尺寸不够,根本进不到最深处。   “我答应了,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齐宁一本正经道:“除寇毋净,咱们解毒也必须彻底,我感觉你身体里的毒还没有彻底解干净,我很担心,所以......你要答应我,咱们再解一次毒,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依芙双眸如刀般盯在齐宁身上,齐宁被这苗女瞧得身上有些发毛,正觉着事情可能不妙,却听依芙道:“你要是不怕伤身体,那.....那尽管来,我看你还能......还能解几次毒。”见得齐宁已经眉开眼笑凑近过来,伸手扯开挡在自己胸脯前的衣襟,两团挺拔丰满的胸脯上下弹跳,颤颤巍巍,急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诫你,你......你懂不懂我们苗家女子.....苗家女子的规矩......啊,别咬......!”   “懂,我都懂,依芙,现在要解毒,其他的以后再说.......!”齐宁大义凛然:“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身体,其他的都不重要......!”   ------------------------------------------------------------------------------   ps:感谢秋日采薇堂主捧场,感谢指尖梦里有谁兄弟捧场,感谢指尖梦里有谁、矫情先生0912、鬼葬曲、柳方妖无、水墨四十一度、天之痕6677、风中求静dyd、偷腥的黑白猫、our逝世青春、奈何枉生、o0无痕@百度、鼎力水平仪、书友9128923、书友10526475、84066923、任我唯爱、小韓探花、心好累_、貝大大、南国明月、晟世计然、弧线的摇篮、神州结义、快到碗里来呐、猥琐的大炮比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沙漠在此拜谢。   主角终于长大成人了,依芙完整版会有专门番外,尽情期待! 第三五三章 承影   齐宁十分尽力地帮依芙两次解毒,等到依芙浑身香汗淋漓几欲虚脱之时,齐宁这才觉得自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依芙身上那种火烧般的感觉已经消失,这让齐宁很是放心。   “现在是不是好多了?”齐宁贴着依芙轻声问道:“还要不要再来一次?”   依芙被折腾这一阵,浑身发软,恨声道:“滚。”推开了齐宁,齐宁嘿嘿一笑,虽然梅开二度,但却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没有因为奋力解毒而体力虚弱,反倒是感觉神采奕奕,轻声道:“肚子饿不饿?”   依芙只是蜷缩在干草堆里,拉过衣裳遮住身体,并不说话。   齐宁知道这一番消耗颇大,连自己都感觉腹中有些饥饿,轻声道:“我先去给你找些吃的,再给你找一双鞋来,你在这里歇息片刻,我马上回来。”   依芙扭头看了齐宁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话。   齐宁穿好衣裳,拿住寒刃,这才轻手轻脚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屋外的风雨果然已经停歇,只有屋檐还在往下滴着雨滴,打在地上,滴答作响。   四周一片死寂,已经是深更半夜,齐宁心知这大院之中即使有人,这时候也该睡下。   像这种大宅院内,自然少不了大厨房,目下腹中饥饿,依芙只怕很久没有吃东西,再加上体力消耗,此时定然也是饥饿难忍。   这大宅院庭院错落,十分宏阔,齐宁一边寻思着厨房应该座落何处,一边在宅内轻步而行。   大院内竟似乎没有人迹,清冷的可怕,忽地瞧见不远处有灯火闪烁,正在移动,不由轻手轻脚凑近过去,远远便瞧见一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身着青衫,正顺着一条小石道前行,微弓着身子,在他身后不远,尚有一道身影,拉开了一些距离,走得很慢,昏黑一片,齐宁一时间也瞧不清楚那人的样貌。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便见到那青衫人对面已经走过来几人,当先一人步子极快,齐宁闪身到得一处假山后面,探头瞧过去,却见到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正领着数人迎向那青衫人,还没靠近,那中年人已经颤声道:“逍遥,是....是逍遥吗?”语气听上去异常的激动兴奋。   却只见到那手提灯笼的青衫人推到一旁,跟在他身后的那道身影此时已经加快脚步走上前来,拱手道:“大哥,一向可好!”声音竟有些哽咽。   齐宁心下好奇,却见到那中年人竟是一把抱住那身影,痛哭道:“逍遥,真的是逍遥,好兄弟,你.....你这么多年,到底去了哪里?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日思夜想,就盼能和你再见一面。”   那叫逍遥的人也是十分激动,道:“大哥,当年不告而别,是小弟的错,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挂念大哥。”   齐宁听到这里,立时明白,想来这二人可能是兄弟,但是分别多年,今夜却在这里重逢。   只是距离颇远,瞧不清样貌,但却感觉那逍遥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兄弟,你是真的想死我了。”中年人忽然大笑道:“咱们兄弟相逢,该是高兴的事儿,怎地哭的像个娘们。”松开逍遥,想到什么,回转身道:“兄弟,这几位都是我的客人,大家聚在一起饮酒说武,哈哈哈,大哥我这些年虽然喜欢舞刀弄枪,可是毫无长进,当年你的武功就在我之上,这些年过去,定然是大有进境。”   后面那几人都是上前拱手,一人已经笑道:“陆庄主这是自谦了,封剑山庄陆大庄主的名声何人不知哪人不晓,若论武功,这些年可是突飞猛进,放眼西川,恐怕也没有几个人是对手。”   那陆庄主却是脸色一沉,声音变得冷漠起来,淡淡道:“洪帮主,你若再这样说,咱们连朋友就没得做。”   那洪帮主一怔,陆庄主却已经沉声道:“诸位,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许再叫我庄主,我陆商鹤这些年只是帮我兄弟照料封剑山庄而已,如今真正的主人回来,自然要物归原主。”   众人都是一惊,便是齐宁心下也大是纳闷。   忽地想到,这几人说的封剑山庄,应该就是这座大宅,听这名字,就有些江湖味道,看来误打误撞之中,竟然闯入了封剑山庄,而这陆商鹤,在西川看起来也算是一号人物。   “大哥,你若这般说,小弟现在掉头就走。”逍遥苦笑道:“我本不想过来打扰大哥,可是大哥既然派人找到,我......我若是再不过来,只怕大哥怪罪。”   齐宁皱起眉头,只觉得那逍遥的声音愈发熟悉,仔细打量那人的身形轮廓,竟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可是究竟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   “我听人说你已经回到西川,便派人四处找寻。”陆商鹤哈哈笑道:“之前有人来禀报,说你今夜定会前来相见,大哥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几位都是西川有身份的武林名宿,此番请这几位过来,也是让大家给兄弟你正名,自此而后,大哥就要将封剑山庄交还给兄弟,你才是封剑山庄的主人。”   身后那几人显然对此竟是一无所知,已经有人吃惊道:“陆庄.....陆大侠,难道.....难道这位就是当年封剑山庄的少庄主向.....向逍遥?”   陆商鹤哈哈笑道:“不错,这就是我的结拜兄弟逍遥了,”   向逍遥笑道:“十八年不见,大哥竟然是结交了这么多的武林名宿。”   “逍遥,外面风寒,咱们进屋说话,我早已经备下了酒宴,今晚定要不醉不休。”说话间,陆商鹤已经拉住向逍遥的手臂,往屋里过去,其他几人也都是笑着簇拥进去。   院内很快就安静下来,齐宁从家山后面出来,只见到不远处有一处房舍,屋里点着灯火,亮如白昼,一行人正是往那里过去。   齐宁心里寻思,想记起那向逍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可是越是急着想起来,一时间反倒更是迷糊。   他犹豫一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轻手轻脚往屋子那边靠近过去,这几人既然都是江湖人士,耳目自然机灵,齐宁异常小心,悄悄摸到房舍侧面,见得前面开着一扇窗户,一边敞开着,轻步摸了过去。   屋内此时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齐宁不好探头去看,以免被察觉,只听得几句寒暄之后,几人似乎都已经坐下,便听得陆商鹤笑道:“诸位,今日是我兄弟十八年以来再次相聚,别的事情咱们都不管,今晚大伙儿一醉方休,谁要是能够把我兄弟灌倒,我拿一千两银子做酬谢。”   齐宁心想这陆商鹤出手倒是不弱,一千两银子不算小数目。   向逍遥声音笑道:“大哥说笑了,这些年我的酒量可是每况愈下,再不似当年那样。”   “哦?”陆商鹤笑道:“兄弟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二人斩杀巴东六鬼,事后每人可是喝了整整四大坛子酒,到最后就睡在了大路上。”   “怎能不记得。”向逍遥叹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我们年少轻狂,现在.....大哥也见老了。”   “我都四十八了。”陆商鹤也是叹道:“再有两年,便是五十了,兄弟今年也有四十三了吧?”   向逍遥笑道:“原来大哥还记得。”   “如何能不记得,我还记得,再有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陆商鹤道:“逍遥,你若还将我当成你大哥,今年的生日,必须让大哥帮你办。十八年了,大哥一直想念,总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是......!”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陆庄......陆大侠,据我所知,当年这封剑山庄被称作承影山庄,后来向老爷子封剑归隐,这承影山庄也就改名为封剑山庄。”一个声音慢悠悠道:“恕我冒昧,自那以后,封剑山庄声名凋零,江湖上差点忘记这一号,后来是陆大侠让封剑山庄重新名动西川,今日的封剑山庄,和当年已经判若不同。”   陆商鹤沉声道:“冯门主这是什么意思?”   “陆大侠,你知道我这人向来是心直口快。”那冯门主沉声道:“陆大侠你如今是西川武林的领袖人物,多少人都是以你为榜样,如果陆大侠今日将封剑山庄交给......嘿嘿,交给这位向兄弟,我只怕会动摇西川武林。”   陆商鹤厉声道:“冯门主,我请你前来,是因为你为人仗义,处事公道,可是你现在这样说,岂不是要挑拨我兄弟关系?”   只听到那洪帮主声音道:“陆大侠,正因为冯门主率性耿直,才会说这番话。封剑山庄庄主,已经不是陆大侠一人承担,这是一面牌子,陆大侠急公好义,主持公道,这才让封剑山庄成为众人敬仰的所在,事关西川武林,陆大侠做决定之前,必须先要为西川武林想一想。”   这人声音十分激动,慷慨陈词。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看起来这陆商鹤似乎和向逍遥的兄弟之情极为深厚,但这几人却明显是担心陆商鹤让出封剑山庄庄主之位。   忽听向逍遥笑道:“诸位名宿不必多想,我今日回来,只是为了看看我大哥,并无其他任何想法。当年我将封剑山庄交给了大哥,就不曾想过再回来,封剑山庄之前是大哥的,之后也是大哥的。”顿了顿,才道:“承影剑我当年赠送给大哥,承影剑在手,没有人敢怀疑大哥的身份。” 第三五四章 金兰兄弟   齐宁这时候便知道,这封剑山庄此前是叫做承影山庄,而承影山庄之名,应该就是来自于向逍遥所说的承影剑。   如此看来,这承影剑应该也是一把名剑,却不知道是否在十大名剑之列。   正自寻思,却听到“啪”的一声响,似乎是有人愤而拍案,便听到陆商鹤厉声道:“封剑山庄之事,乃是我们兄弟的私事,诸位最好还是少管为妙。”   他显然是动了真火。   众人顿时都不说话,一阵沉寂之后,才听到那冯门主道:“是我们多事了,陆大侠,向兄弟,还不要怪罪。”   向逍遥倒是洒脱,笑道:“你们也是为了西川武林考虑,而且是以诚对待我大哥,大哥能有你们这几位推心置腹的好朋友,我又如何会怪罪?”   洪帮主笑道:“陆大侠的兄弟果真是与众不同,度量容人。”顿了顿,才问道:“向兄弟,陆大侠说你多年不曾回来西川,不知道此番回到西川,是因为何事?莫非与......铁血文有关系?”   齐宁听到这里,心下一震。   他自然知道铁血文是什么,铁血文乃是神侯府当年与江湖上的八帮十六派定下的江湖法令,此前他已经从丐帮那里知道了铁血文的来由,此时听到这洪帮主忽然提到铁血令,顿时提上心来。   向逍遥笑道:“如此说来,诸位已经接到铁血文?”   陆商鹤道:“逍遥,你此番回来,当真是为了铁血文?”   “大哥,我游历江湖,已经风闻江湖上流传着铁血文的事情。”向逍遥道:“这一阵子,瞧见不少人马都往西川汇集过来,你也知道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喜欢凑热闹,江湖上发生如此大事,我若是无动于衷,便不再是我了。”   陆商鹤大笑道:“不错,你我当年不就是因为都爱管闲事,所以才义结金兰吗?”   齐宁心下却是一凛,他倒是知道神侯府已经向江湖上发布了铁血文,可是没有想到速度竟是如此之快,听陆商鹤的意思,江湖各帮会竟然已经开始向西川汇集。   神侯府颁布铁血文的目的,就是想要聚集江湖上的力量,共同对付黑莲圣教。   京城瘟疫事件,所有证据都表明此事是黑莲圣教在背后操作,齐宁虽然知道其中另有蹊跷,但是以神侯府为首的诸多势力,显然是存心要将这顶大帽子扣在黑莲圣教的头上。   黑莲圣教地处西陲,属于江湖势力,如果神侯府能够利用江湖势力解决此事,朝廷自然也就不必动用兵马。   “大哥,黑莲圣教总坛设在西川,不知道你们可与他们有过接触?”向逍遥问道。   陆商鹤还没有说话,冯门主已经冷笑道:“不过是一群苗狗,不见天日,我们身为江湖正道,又怎会与那帮魑魅魍魉有接触。”   向逍遥道:“如此说来,诸位对黑莲教主也是一无所知?”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语不发。   片刻之后,才听陆商鹤道:“逍遥,黑莲圣教为人所知,其实也只是最近十年的事情,在此之前,它虽然处在西疆,却从无人知道,可是据传闻,这黑莲圣教其实已经存在了近二十年,在你离开西川的时候,似乎正是黑莲圣教创建之时。”   “哦?”向逍遥道:“大哥,我也好奇,我听人说,这黑莲教主武功非凡,传闻已经进入大宗师境界,难道西川武林从无人接触过?若是如此,谁又能知道他的武功高低,又如何辨识他武功真的进入大宗师境界?”   陆商鹤道:“传闻总是不能相信的,这或许只是苗人故意夸大而已。”顿了顿,才道:“不过黑莲圣教已经成为西川之害,此番神侯府颁布铁血文,聚集八帮十六派众多英雄一同剿灭黑莲圣教,也算是江湖之福。”   “大哥说黑莲圣教成为了西川之害,难不成这他们竟然在西川为非作歹?”向逍遥声音低沉:“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恶事?”   冯门主冷笑道:“黑莲教做的恶事多如牛毛,数不胜数,死在他们手底下的人,可不在少数。”   “冯门主此话怎讲?”   冯门主道:“西川同道俱知,八年前,白家堡堡主和他的八大弟子,就是黑莲教一手所杀,杀人之后,还将人头悬挂于旗杆之上,更是大张旗鼓地留下了绣有黑莲的旗子,那分明是耀武扬威。轩辕堂轩辕老帮主和白家堡是至交,联络了数十名西川一等一的高手前往千雾岭要讨还公道,但是......!”说到这里,却并无说下去,但语气却是仇恨至极。   “结果如何?”   洪帮主叹道:“轩辕老帮主一行人进了千峰岭,就再也没有一人活着走出来,直到两个月之后,轩辕堂才收到了轩辕老帮主的人头。”   “黑莲教如此凶残?”白逍遥有些吃惊:“他们为何要对白家堡下毒手?”   众人都是沉默,陆商鹤终是叹道:“那叫杀人立威吧。但凡要在江湖立住脚跟,总要立威于人前,白家堡虽然没能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中,但却也是西川一等一的江湖名门。”   齐宁在窗外听见,心下倒有些奇怪,暗想如果此事发生在八年前,那时候神侯府也早已经涉足到西川,西川发生如此血案,一个新冒出来的教派除掉一大江湖名门,神侯府不可能视而不见,却不知为何神侯府对此事并不关注。   毕竟如果八年前就有关注,今日神侯府对黑莲圣教也不会所知有限。   白逍遥道:“原来如此。大哥,我听说黑莲教虽然狂妄,但势力不出西川,不知是真是假?这些年在西川之外,还真不曾听说过黑莲教的事情。”   “只是一帮苗狗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冯门主似乎对黑莲圣教心存怨恨:“所谓的黑莲教主武功了得,诚如陆大侠所言,只怕是那帮苗狗故作声势,这帮乌合之众,能在西川立足就算不错,又有什么能耐走出西川。他们无非是借助千雾岭的地利优势,缩在那一带为非作歹,若真走出那里,根本无法立足。”   齐宁心下不由冷笑,暗想这冯门主所言只怕是一厢情愿。   他此前就从段沧海口中知道,西门神候与齐景谈论江湖之事时,就提到过黑莲教主,而且十分肯定黑莲教主已经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以西门神候的地位,说话的对象又是齐景,当然不可能信口开河。   这冯门主几人虽然是西川武林人士,但与神侯府的消息相比起来,自然是远远不如。   连西门神候对黑莲教主都十分忌惮,这冯门主却在此大言不惭,齐宁只觉得这帮人的话还是不信为妙。   如果黑莲教当真平平无奇,那个轩辕老帮主带着几十名高手前往讨还公道,又怎可能一去不回?   而且这些人显然对黑莲圣教深恶痛绝,但黑莲教在西川非但没有衰败,反倒是根基深厚,如果真是容易对付,只怕早就被西川所谓的江湖正道铲除干净。   白逍遥问道:“大哥,此番神侯府颁布铁血文,聚集八帮十六派铲除黑莲教,大哥也以为势在必行?”   “兄弟为何这样问?”陆商鹤沉声道:“黑莲教为害江湖,其实早就该将之铲除,这一次神侯府出手,乃是维护江湖秩序人心所向的大好事,而且铁血文都已经颁布,自然是势在必行了。”顿了顿,才道:“兄弟,不瞒你说,今次这几位朋友前来封剑山庄,有一个原因,也是为了商议如何攻打千雾岭。”   洪帮主道:“不错,虽然是神侯府颁布铁血文,八帮十六派的好手云集西川,可是咱们西川武林却不能让八帮十六派其他各路英雄小瞧了。这是在西川地盘,我们西川的江湖同道自然要借此机会一展威风,如果此番的头功被其他人马抢了去,咱们西川武林日后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陆商鹤笑道:“兄弟,你此番回来正是及时。想当年封剑山庄在江湖上何其威风,名动天下,此番有你跟随我们一道,西川江湖同道更会士气大振,十八年后,咱们兄弟又联手在一起,共同杀贼。来,诸位,咱们先干一杯。”   齐宁正自寻思那向逍遥是否会跟随他们一同攻打千雾岭,便听得一阵劲风忽起,心下一惊,只瞧见一件东西已经打破了窗纸,只往自己脸上打过来。   他反应迅速,踏步而出,已经闪过。   便在此时,就听到里面传来陆商鹤冰冷声音:“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藏头露尾,不是君子行径。”   便听到屋内声音响动,很快便见到一道身影从窗户跃出,光芒一闪,一把刀竟然向着自己砍过来。   齐宁见来人并非陆商鹤,心下暗道陆商鹤的武功竟是不凡,却是察觉自己在窗外,眼见得那人一刀砍来,脚下斜过,闪了过去。   人影闪动,随即又是两道身影出现,只是片刻间,便已经呈三角之势,将自己围在当中。   齐宁心下暗暗叫苦,心知要遭,便听到身后传来陆商鹤声音:“阁下是哪路英雄,半夜三更潜藏于此,意欲何为?”   齐宁已经握住寒刃在手,转过身去,只见到一名锦衣华服的中年人背负双手,正冷冷瞧着自己,在那人边上,站着一人,粗布衣衫,一眼便瞧出正是那向逍遥的身影,他打量向逍遥一眼,灯火之下,见到那张脸,大吃一惊,几欲失声。 第三五五章 夙影   齐宁万没有想到,那向逍遥竟然就是自己前番见过的神秘中年人。   前番他被黑莲教的九溪毒王秋千易挟持,正是这中年人从天而降出手相救,更是传授了调气之法,还传授了一套推山手,但此人来去匆匆,齐宁既不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为何会出手相救。   他先前便觉得向逍遥的声音十分熟悉,可始终想不起来,一直没有往那神秘中年人身上想过去,此时见到向逍遥面孔,顿时明白过来。   他想不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此人,更想不到此人竟曾是封剑山庄的少庄主。   难道封剑山庄当初竟然与锦衣侯府有什么渊源,所以向逍遥上次才会出手相救?   此刻被几位高手围在当中,齐宁神情冷峻,他心想自己倒是小瞧了这陆商鹤,自己本已经十分小心,却想不到竟还是被此人发现。   “小林子,还不向世伯谢罪!”却见的向逍遥脸色一沉,冷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令你在山下等候,你怎敢违背我的吩咐?”   齐宁一怔,但是瞬间便即明白向逍遥意思。   他往前一步,向陆商鹤拱手道:“见过世伯,晚辈无礼,还请责罚。”   陆商鹤等人见此情状,都是一怔,向逍遥已经笑道:“大哥,林奇是我游历江湖之时收的徒弟,倒也聪明,只是顽劣不堪,屡教不改。此番前来西川,也是带在身边历练,此番上山,我担心他太过顽劣,让他在山下等候,谁知道他竟敢偷偷上山,甚至闯入山庄,还请大哥责罚。”瞪了齐宁一眼,冷声道:“你干的好事。”   齐宁知道向逍遥这明显是维护自己,要帮助自己摆脱困境,心中感激,他本就机灵得很,向逍遥一番话说完,他立刻道:“师傅,我在山下左等右等,迟迟不见你下山,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上山来瞧瞧。进到山庄,也没有人阻拦,我见这里有灯火,所以过来,可是听到你们在里面说话,不敢贸然进去打扰。”   他这一番话说来,与向逍遥配合的十分默契,天丝无缝。   手拿大刀的紫衫人带着一丝狐疑问道:“向兄弟,这小子是你徒弟?”   齐宁听他声音,便知道就是那冯门主。   向逍遥笑道:“已经投在我门下两年多了。”   陆商鹤哈哈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小林子,你师父和我是金兰兄弟,你称我为世伯倒也不差。”向向逍遥道:“逍遥,你既是他师傅,就等若是他父亲,封剑山庄本就是你的家,小林子既然来了,就是回家,四处看看理所当然,我又怎能责罚?”瞧了瞧那几人,道:“几位都收齐兵器吧。”   齐宁拱手道:“多谢师伯!”   “来,外面风凉,你这孩子也太老实,既然到了,又如何留在外面?”陆商鹤热情道:“不必怕你师父责罚,有我在这里,他不能将你怎样。”上前来,竟是热情伸手握住齐宁手腕,往屋里拉过去,道:“进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齐宁见陆商鹤虽然年近五十,但显然是平日里十分注重保养,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岁上下而已,看上去倒比向逍遥还显得年轻一些。   陆商鹤双目明亮,精光闪闪,一看就知道修为不浅。   却见那紫衫人已经收刀拱手道:“陆大侠,你们兄弟相聚,自该一醉方休,铁血文已经颁布,神侯府的人这几日肯定就要召集大伙儿,我们也该回去准备准备,就不多打扰了。”   陆商鹤忙道:“冯门主,你这......!”   “陆大侠,冯门主说的没错,这次咱们不能落于人后。”边上一名黑色锦衣人道:“这一次武林各路人马齐聚,咱们若是不能立功扬名,那可是丢了西川人的脸。”拱手道:“告辞!”   三人竟都是拱手离去,并不回头。   陆商鹤见状,等他们走远,才叹了口气,道:“逍遥,你可别见怪,这几人脾气素来如此。”拉着齐宁手腕往屋里去,笑道:“他们走了,但酒菜还是热的,咱们继续饮酒。”   齐宁却感觉陆商鹤掌心内微微吐力,明显是在试探自己的内功,他心中冷笑,这陆商鹤不知天高地厚,此时自己只要稍微运气,六合神功立时被触发,要将陆商鹤吸成干尸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向逍遥对他有恩,而陆商鹤是向逍遥的金兰兄弟,齐宁自然不好对他动手,更何况对方也只是略加试探,并无伤害自己。   进到屋里,陆商鹤这才松了手,齐宁这时候才看清楚这是一处十分讲究的雅厅,桌上摆了十分丰盛的美酒佳肴。   已经入春,西川的天气其实也说不上冷,但屋内却还生着炉子,十分温暖,桌上的菜肴并没有凉,有几盘还在飘荡着热气。   “来人,撤下碗碟,换新的上来。”陆商鹤吩咐一声,有人立刻过来更换碗碟,向逍遥在陆商鹤对面坐下,齐宁也在一旁坐了,瞧了向逍遥一眼,见得向逍遥气定神闲,十分淡定,不过衣衫粗陋,整个人也不修边幅,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落魄,与陆商鹤锦衣华服相差甚远,实难想象向逍遥竟曾是封剑山庄的少庄主。   “大哥一直住在这里吗?”向逍遥忽然问道:“我瞧山庄之内颇有些冷清,是不是......!”   “每年我都会抽时间在这里住上一阵。”陆商鹤叹了口气,“逍遥有所不知,十八年前你离开之后,我为了让封剑山庄延续下去,所以收了一批弟子,也算是在西川有些根基。十六年前,神侯府与江湖上的八帮十六派签订铁血文,封剑山庄也被算在八帮十六派之中......!”   向逍遥笑道:“此事我知道。当年听说封剑山庄在大哥的带领下,名震西川,而且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一,小弟心中一直很欢喜。”   齐宁心想原来这封剑山庄却是八帮十六派之一。   他倒是知道,铁血文是神侯府与楚国境内江湖势力的协约,缔约的江湖势力,是以八帮十六派为首,八帮十六派实际上就是构成了楚国境内的江湖格局,有八帮十六派的誓约,江湖各势力自然不敢破坏。   能够被神侯府如此重视,八帮十六派在江湖上当然都是都是响当当的名号,这封剑山庄既然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一,身为封剑山庄庄主,陆商鹤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齐宁身在侯府,对于朝堂的事情倒是了解了不少,对江湖中事知道的还是只鳞片羽,虽然知道八帮十六派这个名号,但究竟是哪些帮派,却并不清楚。   陆商鹤摇头叹道:“西川十六郡,川东六郡的江湖同道都是给薄面,以封剑山庄为首,平日里处理诸多江湖事务,若是常年住在这边,总是不便,所以在江阳那头,建有一处山庄,处理事务都在那边。”四下里瞧了瞧,感慨道:“可这里是封剑山庄真正所在,逍遥离开的这十八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所以时常回到这里,回忆当年在一起的时光。”   向逍遥也是感慨道:“时光流逝,不想十八年一转眼就过去,当年的那些往事,似乎就像是昨天。”   齐宁此时却有些坐不住,心里着急依芙那边,哪有心思听着两个半百的家伙在感慨往事。   只是方才已经自认是向逍遥的徒弟,这屁股才刚坐下,总不好立刻离开。   桌上美酒佳肴,香气四溢,齐宁倒是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倒也不客气,任由那两个家伙感慨往事,自己则是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逍遥,这次回来,你......你也该去见见夙影。”陆商鹤凝视着向逍遥:“她也一直在记挂着你。”   齐宁心下疑惑,暗想这“夙影”又是何许人也?   却见到向逍遥身体微震,竟是沉默起来,许久之后,才问道:“她还好吗?”   陆商鹤笑道:“好,一切都好,我当年答应过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好好照顾她,我这条性命,就是为了能够让她过上好日子而存在。”   向逍遥点头道:“有大哥照顾,她一定过得很幸福。”想了一下,才道:“大哥,十八年都过去了,她只怕都觉得我已经死了,你不必告诉她我已经回来,这次我也不去见她了。等到此间事了,我就会离开。”   “逍遥,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陆商鹤皱起眉头:“你十八年杳无音讯,我和夙影日夜挂念,这次回来,你却不去见她,你到底想做什么?”   齐宁见得向逍遥神情黯然,立时便觉得这中间只怕有什么故事。   陆商鹤和向逍遥既然是金兰兄弟,向逍遥甚至将封剑山庄都交给陆商鹤,可见两人当年的感情极其深厚,既然如此,向逍遥却为何不告而别,而且一去就是十八年?这中间当然不会没有缘故。   陆商鹤见向逍遥不说话,长叹一声,道:“逍遥,你我兄弟都在这里,小林子也不是外人,我问你一句,你告诉我一句心里话,当年你不告而别,是不是心里在怪责我?你.....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   “大哥为何这样说?”向逍遥立刻抬头,“大哥,当年我离开,只是知道你结婚之后,要过上安定的日子,而我从来都是不安本分,喜欢东奔西跑,让我老老实实过日子,比杀了我还要难受。”叹了口气,“我知道如果当面和你道别,你一定不会让我离开,所以我只能留下书信,将封剑山庄和承影剑都托付给你,相比我而言,你更适合守护它们,包括夙影。”   ----------------------------------------------------------------------   ps:感谢昵称已存在33、无名冷心@百度两位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o古道无仙o、剑丶风、昨夜饮酒醉、评审材料须知、书友33057373、葱花27、潇潇销、咯啯唔书友9128923、书友24510927众位兄弟朋友的打赏,谢谢大家的支持!   权臣碧姨娘番外篇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中更新完毕,大家可以关注阅读,多谢支持! 第三五六章 玄阳太阴   齐宁看似在吃东西,似乎对两人所说并无兴趣,但却还是将两人所言一字不漏听在了耳朵里。   虽然两人说的并不是十分直白,但齐宁却已经理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毫无疑问,那个叫夙影的当然是一个女人,而且与向逍遥也十分熟悉,从话锋中甚至能够察觉,向逍遥当年似乎与夙影还有一段很深的感情。   但夙影最终却是跟随了陆商鹤。   这中间当然有一段复杂交织的感情,只是齐宁对这三人的恩怨还真是没有多大兴趣,心里却是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机会趁机离开,反正向逍遥也说自己性情顽劣,真要是不告而别,向逍遥也有话头向陆商鹤解释。   毕竟依芙此时一人在木屋内,自己当然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陆商鹤微一沉吟,终于道:“逍遥,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此番必须要去见一见她。我知道你此番回来有事情要做,神侯府颁布铁血文,最近大伙儿必定要前往千雾岭除掉黑莲圣教,在此之前,我不催你过去,但是事情过后,等到西川平静下来,你必须跟过去一趟。”   “大哥,你又何必如此坚持?”   “不是我坚持。”陆商鹤正色道:“当年我们三人感情何其深厚,难道你就当真这一辈子也不去见她?就算不在乎从前,我还是你结拜的大哥,她是你大嫂,难道你就不能见见你大嫂?”   向逍遥苦笑一声,道:“大哥既然这样说,逍遥只能遵命。”   陆商鹤顿时显出笑容,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举杯和向逍遥对饮了一杯。   齐宁却放下筷子,瞧了陆商鹤一眼,笑问道:“世伯,晚辈有一事请教,还请世伯不吝赐教。”   “哦?”陆商鹤也是面带笑容:“小林子,你想问什么?”   “刚才我在外面挺刀,白家堡堡主和手下八大弟子被黑莲教全部杀害,难道真的是为了立威?”齐宁含笑道:“这中间有没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你为何这样问?”   齐宁瞧了向逍遥一眼,才笑道:“我和师傅这些年游历江湖,见了不少世面,虽然愚钝没能学到太多,可是师父常说,身在江湖,最重要的是多交朋友少结仇家,如果一个人在江湖上到处树敌,便是有通天本事,那也是寸步难行。”   向逍遥淡定自若,端杯饮酒。   陆商鹤笑道:“你师傅说的没有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多交朋友了。”   “刚才我也听到,白家堡在西川武林也算是有名有号的门派。”齐宁缓缓道:“白家堡遭遇不测之后,轩辕堂的轩辕老爷子立刻召集了几十名高手前往千雾岭为白家堡报仇,由此看来,白家堡在江湖上的人脉很是广阔,实力不弱。”   “不错。”陆商鹤道:“白家堡在西川各门派之中,足以排在前十。”   “黑莲教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创立,可是白家堡是在八年前遭遇不测。”齐宁道:“如果黑莲教要杀人立威,为何要等到创教十多年之后?黑莲教也算是江湖的一份子,江湖上的一个小人物也知道不该多树强敌,黑莲教难道不懂这个道理?他们为何拿白家堡立威?难道他们不知道,屠灭白家堡,而且还留下名号,那是公然与西川武林为敌,这样做,岂不是将自己的路堵死?”嘿嘿一笑,道:“先前那位冯门主也说过,黑莲教不过是一帮苗人所建,而且实力也根本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强,既然如此,他们更应该和西川武林搞好关系,可事实上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难道那位黑莲教主比猪还愚蠢?”   陆商鹤闻言,不由一怔,向逍遥却已经淡淡道:“休要胡言乱语。”   齐宁嘿嘿一笑,道:“师傅,我只是心里好奇,所以请教世伯。”   陆商鹤却抚须赞赏道:“逍遥,你这个徒弟聪明伶俐,果然不差,他说的没错,黑莲教对白家堡出手,也是另有缘故。”   “哦?”向逍遥道:“还请大哥赐教。”   “先前冯门主他们都在场,有些话为兄不好直说。”陆商鹤叹了口气,“你也知道,西川汉苗混杂,不少汉人固然欺凌苗人,而苗人对汉人也一直心存提防。不过苗人居住在山林之间,他们控有许多山头,一些珍稀药材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每个月在特定的区域,设有交易的实际,苗汉双方会交换各自所需。”   “这与白家堡有什么关系?”   陆商鹤道:“白家堡位于梓潼,梓潼的市集,都是操控在白家堡的手中。白家堡堡主有不少门人在地方为官,所以实力很强,白家堡每个月都会派人维护市集的秩序,从中收取保护费......!”   “原来是地头蛇。”齐宁忍不住道。   陆商鹤立刻道:“小林子,话也不能这样说。西川十六郡,地广人多,有很多事情连官府也是管不过来的,江湖上的各帮会,实际上也是在帮助官府维持地方上的秩序。苗人之中有不少凶悍之徒,而汉人之中也有不少唯恐天下不乱之辈,如果实际无人管束,经常会发生私斗事件,为此也是死了不少人。”   齐宁问道:“白家堡出面,市集就能太平无事?”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陆商鹤道:“本来一切还相安无事,可是有一阵子,有一伙苗人带了极为珍贵的野参出现,那可是宝贝,价格不菲,带到市集,高价出售。连续几个月如此,懂行的人立刻就明白,那几个苗人一定是找到了野参地,所以有人就动了心思......!”   齐宁明白过来:“陆世伯,难道白家堡垂涎野参地?”   “当时是白家堡堡主的二弟子在市集,一时鬼迷心窍,竟然趁散市之后,带人偷偷将那几个苗人抓了回去。”陆商鹤叹了口气,“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那几个苗人最后如何,就连我到如今也不知道。不过那次事情发生后不过半个月,黑莲教便出手,所以现在看来,立威之说自然当不得真。”   齐宁冷笑道:“白家堡欺凌苗人,黑莲教出手教训,这倒也没有什么错。”本来因为秋千易对黑莲教十分反感,此番听得陆商鹤所言,心中对黑莲教的厌恶感倒是减弱几分,暗想这黑莲教是苗人所建,背后给苗人撑腰,倒也没什么错。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真要报仇,也该去找白堡主的二弟子,怎能一出手就将白家堡堡主和八大弟子全都杀死?”陆商鹤敛容正色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不可伤及无辜,而且其中事情到底如何,到如今也还没有个定论。所谓死者为大,既然杀了人,又怎能辱人尸首,将他们的首级砍下来挂在旗杆上?这手段实在是太过残忍。”   向逍遥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了酒,只是在旁聆听,并不插嘴。   “退一步说,就算白家堡有罪,黑莲教出手有道理,但轩辕老爷子和那几十名好手何其无辜,只是前往千雾岭讨说公道,竟然全被杀死在千雾岭,嘿嘿,黑莲教狠辣残酷,可见一斑。”陆商鹤冷笑道:“如此江湖邪教,自然是人人可诛之。”   向逍遥此时终于问道:“大哥,轩辕堂轩辕德的名号,我也是听说过,此人的武功也是不弱,在西川也是朋友众多,他邀请几十号人,自然也都不是泛泛之辈,这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能挡住他们道路的人并不多,能将他们杀得一个不留,放眼西川,除了黑莲教,只怕也没有哪个帮会能够做到......!”   陆商鹤点点头,向逍遥继续道:“由此可见,黑莲教实力定然不弱,九溪毒王秋千易的名号不但是在西川,就是整个江湖,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据我所知,此人就是黑莲教众。”   “不错。”陆商鹤点头道:“兄弟既然知道秋千易,自然也知道黑莲四圣使?”   “黑莲四圣使?”向逍遥微眯起眼睛,“小弟十多年不在西川,而且黑莲教势力不出川,除了西川武林人士对黑莲教略有所知,外界对黑莲教几乎是一无所知,这黑莲四圣使又是什么名头?”   陆商鹤道:“原来你不知道黑莲四圣使。其实我对黑莲教所知也是有限,只知道黑莲教有毒、医、色、鬼四大圣使,四圣使之中,为人所知最多的也就是毒使九溪毒王秋千易了,至若其他三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苗人本就神神秘秘,而且在江湖上极少露面,连我也是不知。”   “秋千易武功不弱,用毒的功夫更是独步天下。”向逍遥若有所思,“既然是四圣使,其他三人也不会比秋千易弱到哪里,如此说来,黑莲教主手下还有这四大高手?”   “不是四大,而是六大高手。”陆商鹤神情肃然:“在黑莲教主和四圣使之间,还有玄阳和太阴。”   “玄阳?太阴?”齐宁有些愕然。   陆商鹤缓缓道:“玄阳追魂,太阴索命,这是我混迹西川这么多年,唯一知道这两人的一句话。”顿了顿,目光冷厉:“比起四圣使,黑莲教主手下更可怕的却是这两个人。”   ---------------------------------------------------------------------------   ps:感谢黄金盟主漂流的孤岛兄弟再次慷慨破费,感谢落叶飘零_兄弟舵主捧场,感谢貝大大慷慨捧场,感谢海卐啸、指尖梦里有谁、yutou83、评审材料须知、prlove、掌握大菊、紫宇1、中雁山人、矫情先生0912、心碎疗伤痕、书友41378707、我喜欢熟女、幻星丶晨、天之痕6677、唯傲独殇、空城陌上、葱花27、小丁仔仔、bjgsdx、一种习惯得得、duzekun10086、mn9688诸位兄弟的支持捧场,多谢大家的鼓励和支持。   纵横的双倍月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以前捧场一张月票在月票期间算两张,沙漠在这里恳请有条件的兄弟姐妹捧场月票,众人拾柴火焰高,尽量有个好名次,在此拜谢大家了!   晚些时候还有一更!   ! 第三五七章 大苗王   向逍遥微皱眉头,道:“太阴玄阳我倒是真不曾听说过。”   “苗人素来鬼祟,黑莲教更是神秘低调。”陆商鹤抚须道:“黑莲教为人所知的,也只有那个秋千易,四圣使其他三位都是神秘至极,更不必说玄阳太阴二人了。”   向逍遥道:“若是如此,也难怪神侯府会颁下铁血文,黑莲教有地利优势,再加上他们高手众多,并不容易对付。”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陆世伯,黑莲教是苗人所建,此番江湖各路高手共同围剿千雾岭,苗人七十二洞会不会出手相助?”   “若说全然不会,那也不尽然。”陆商鹤道:“小林子,你可知道,苗人虽然号称七十二洞,但却分为生苗和熟苗?”   “略知一二。”   “各洞苗人之中,又以黑、白、花、青、红五支实力最强。”陆商鹤道:“黑莲教虽然是黑苗人所创,可据我所知,即使在黑苗各洞,似乎也并无太多人愿意接近黑莲教,就更不必说其他各支苗洞了。”   齐宁立刻问道:“这是为何?”   “大苗王!”陆商鹤正色道:“因为在苗人心中,大苗王才是苗家的正统,黑莲教在他们眼中,只是一个神神秘秘的教派,而且是江湖势力,对大多数苗人来说,他们希望过的是太平日子,信仰的是巫神,可是据我所知,黑莲教只有一个神,那就是黑莲教主。”   齐宁皱眉道:“世伯的意思是说,黑莲教并没有得到苗人的拥护?”   “各支苗洞,自古至今信仰的都是巫神。”陆商鹤道:“黑莲教主虽然出自苗家,却破坏了苗家的信仰,不尊巫神,自称为神,这与苗人的信仰大加违背,想要得到多数苗人的拥护自然是不可能。”淡淡一笑:“如果苗人都拥护黑莲教,只怕黑莲教早就带着苗人举兵造反了。”   “那大苗王是黑苗人?”齐宁心想自己此番前来西川,本就是要解决苗人问题,这陆商鹤对西川的状况显然是十分清楚,似乎对苗人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少,自己正好借此机会从陆商鹤口中多了解一些内情。   他也知道,这个时空与自己所熟知的任何一个时空全然不同,即便是两个时候都存在的苗部,也比有许多地方不尽相同。   西川各支苗部,据齐宁所了解,以黑苗部落实力最为强盛,如果说苗人之中还有个大苗王的存在,那应该就是出自黑苗部落。   却不想陆商鹤摇头道:“大苗王是花苗人。”   “花苗?”   “苗人信仰巫神,在苗部之中,有专门一支巫神家族,那就是花苗上水洞。”陆商鹤对苗人的情况倒是知之甚深,“上水洞是花苗的一支,虽然属于花苗人,但一直以来,却是独立于各洞之外的存在。在苗人的心里,只有上水洞的大巫才能与巫神通灵,也只有大巫通过禳解仪式,才能驱邪避怪,呼风唤雨,让苗人风调雨顺平平安安,而大苗王,也历来都是上水洞的洞主。”   “原来如此。”齐宁故意做出伶俐之态,“世伯一番话,让晚辈长了见识。世伯,这大苗王既然是苗王,苗人都听他的号令吗?”   “那也不尽然。”陆商鹤笑道:“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苗人之间的内斗也是没有休止过。黑、白、青、花、红各支苗部为了争夺地盘,互相之间明争暗斗,便是各部之内,那也是争斗不息,所以苗人在西川虽然人数不少,但一直以来也没有形成什么气候。”   “那大苗王只是一个摆设?”   陆商鹤摇头道:“自然不是。大苗王在苗人之中的威望无与伦比,苗部之间若是有大的争斗,往往都是大苗王将双方头人召唤过去,有大苗王居中调解,往往都会罢兵息战。最为重要的是,一旦出现外敌,苗人却有十分团结,大苗王一声令下,苗人七十二洞就会齐聚在大苗王的麾下,共同御敌。”   齐宁此时对苗部之事隐隐有了一个头绪,道:“诸苗部落以巫神为尊,黑莲教却以他们的教主为神,所以黑莲教和大苗王从某种角度来说,称得上是敌人。此番攻打千雾岭黑莲教,对大苗王来说,求之不得,所以大苗王当然不会带领苗人去救援。”   “就是这个道理了。”陆商鹤笑道:“逍遥,你这徒弟聪明伶俐,一点就通,日后可是前途无量啊。”   向逍遥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陆商鹤随即又道:“不过若说苗人七十二洞对黑莲教都是不闻不问,那也不尽然。黑莲教毕竟是苗人的教派,自从黑莲教创立以来,一直都在收买苗人之心,暗中也算是给苗人做了不少事情,成了苗人的一大靠山,有些苗人对黑莲教的所作所为还是十分的感激,未必会眼睁睁地看着黑莲教被剿灭,而且苗人七十二洞之中,有极少一部分和黑莲教关系密切,他们应该也不会坐视不顾。”冷笑一声,道:“不过神侯府既然亲自出面,谁要是和黑莲教走在一起,那就是反叛朝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世伯,我和师傅途中听人说起,官兵似乎正在围剿黑岩洞,不知世伯可知晓此事?”齐宁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商鹤却是皱起眉头道:“此事整个西川不知道的人恐怕还不多。黑岩洞逃避赋税,甚至和收取赋税的官员起了冲突,丹巴县令白棠龄带人亲自前往问责,一行人却被黑岩洞那帮不知天高的蛮子尽数斩杀。”冷哼一声,道:“白棠龄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却是朝廷命官,黑岩洞竟敢擅杀朝廷命官,等同造反,官府自然不可能置若罔闻。”   “我们听说年前黑岩岭就被围困封锁起来,官兵封锁了各处要道,现在情况如何?”齐宁问道:“黑岩岭有没有被打下来?”   “说起来也奇怪,去年西川刺史韦书同在事发之后没多久,就调动了数千兵马封锁黑岩岭一带,就是蜀王李弘信,也派出了手下一部分锦官卫前往助阵,可说是将黑岩岭围了个水泄不通,黑岩洞六寨数千人宛若瓮中之鳖。”陆商鹤眉宇间带着一丝疑惑:“若说年前是因为大雪封山,黑岩岭地势险峻不好攻打,那么现如今冰雪早已经消融,可是官兵依然迟迟没有动作,这可有些奇怪了。”   “官兵还没有攻打吗?”齐宁心下微喜。   陆商鹤微微颔首,道:“不过已经有些风言风语。”顿了顿,才道:“小林子,你年纪轻,或许不知道,当年蜀王李弘信在西川独霸一方,后来是楚国的锦衣候领兵前来讨伐,这黑岩洞主动投靠锦衣候,立下了功劳,与锦衣候也是渊源颇深。按理来说,苗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有人敢杀死朝廷官员,可这黑岩洞竟是胆大包天,说到底,兴许也是因为身后有锦衣候做靠山,这一次韦书同迟迟不敢动手,应该也是顾忌锦衣候的缘故。”   齐宁心想人言可畏,看来西川不少人都觉着锦衣侯府是黑岩洞的靠山,只有他心里很清楚,黑岩洞事件,与锦衣侯府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至于韦书同为何不动手,齐宁暂时还真不明白其中原因,或许是韦书同没有接到朝廷的指令,不敢擅自行动,亦或者另有缘故,但肯定和锦衣侯府毫无半点干系。   “世伯,黑岩洞是花苗人吗?”   陆商鹤点头道:“不错,苗人七十二洞,花苗十三洞,黑岩洞便是十三洞之一。”   “你不是说,一旦有外人攻打,大苗王就会召集七十二洞共同抗敌吗?”齐宁看上去十分虚心地请教道:“黑岩洞是花苗人,上水洞大苗王也是花苗,如今黑岩洞被官兵围困,危在旦夕,大苗王怎地没有动静?”   陆商鹤笑道:“大苗王是苗王,不会只看眼前,必须要考虑长远,否则他也不配做大苗王了。先不说此番黑岩洞谋反在先,就算黑岩洞是无辜的,被官兵攻打,大苗王也只会尽量先谈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动兵。大楚国带甲数十万,兵多将猛,连北汉人也只是打个平手,一直没能打过淮河,你觉着区区苗人,会是大楚的敌手?朝廷不想西川乱,所以尽量安抚苗人,可这不表示朝廷害怕苗人,如果苗人当真谋反,朝廷铁了心要剿灭,对苗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齐宁微微颔首,一副洗耳恭听模样。   陆商鹤显然对自己义兄弟这个徒弟颇有好感,谈兴正浓,继续道:“不到万不得已,大苗王不会发起战争。如果说此番黑岩洞真是被冤枉,大苗王也许会考虑出兵助阵,用以维护苗人的尊严,不过众所周知,黑岩洞杀了朝廷命官,已然是造反,大苗王又怎会去帮一个造反的苗洞,而将整个苗部带入战争深渊。”   此是齐宁心中已经是豁然开朗,道:“如此说来,这次黑岩洞势必要鸡犬不留了。”   陆商鹤摇头道:“究竟是个什么结果,就要看朝廷的意思,咱们也不好预测。不过比起黑岩洞的前途未卜,黑莲教此番定然是要鸡犬不留了。”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已经蒙蒙亮,齐宁见此情状,心想依芙见自己迟迟未归,只怕会以为自己遭遇到什么,万一那苗女因为担心自己找出来,却又被人撞见,那可就真的不好解释了。   当下起身来,道:“世伯,师傅,你们先聊,晚辈出去方便一下。”   “这后面便有便桶。”陆商鹤含笑往后边指了指,“不必走远。”   齐宁笑道:“世伯,晚辈知道你和师傅还有很多话说,我现在酒足饭饱,在边上反倒是累赘,你们先聊着,我出去方便,顺便观赏一些封剑山庄,走走看看,这是我第一次过来,这封剑山庄真是气派。”   陆商鹤正要说话,向逍遥已经道:“不要走远。”   见向逍遥发话,陆商鹤也不好多言,叫道:“青松,你带小林子到处看看。”   门外立刻幽灵般出现一人,齐宁打眼两眼,见那人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倒像是之前领着向逍遥进庄的青衣人。   那青衣人面无表情,抬手道:“请!”   -------------------------------------------------------------   ps:求月票,求捧场双倍月票! 第三五八章 千手总管   齐宁出了暖厅,见到曙光初现,外面的景色已经是依稀可见,心里挂念着依芙,往前走了几步,那青衣人已经放下灯笼,跟在齐宁身后。   “不用你带路。”齐宁回头笑道:“我自己到处走一走。”   青衣人道:“庄主吩咐小人在旁伺候,小人不敢抗命。”   “哦!”齐宁一笑,脑中一转,道:“是了,刚才我在饭桌上瞧见那个紫色的点心,味道很好,还有没有?”   “有。”青衣人道:“林少侠需要吗?”   齐宁笑道:“我和师傅游历江湖,总是有一餐没一餐,这样,如果方便的话,你现在去给我拿一盒,我带在身上。”顿了一下,又道:“我师傅好面子,他若知道,一定不让我带上,你先别和他们说。”   青衣人微一犹豫,道:“少侠稍等。”竟果真转身去拿糕点。   齐宁心想这家伙倒是听话,没过片刻,青衣人果然拿了一只食袋过来,双手递过来道:“林少侠,这是你要的糕点,用食袋装上,携带方便。”   齐宁笑道:“很好,那可多谢你了。我四处转转,你先忙你的。”接过食袋,转身便走,出了院子,却感觉那青衣人依然跟在自己身后,回身皱眉道:“我说过,自己走一走,你不用跟随。”   “林少侠,山庄太大,还是小人在旁伺候的好。”青衣人面无表情道:“山庄庭院叠嶂,一不小心,恐怕会迷路。”   齐宁哈哈笑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有迷过路,怎会在一座山庄迷路,你多心了。”见青衣人不说话,威胁道:“我师傅和你们庄主可是金兰兄弟,你要是不听话,待会儿我向你们庄主多说两句,你这饭碗可就保不住了。”   青衣人低下头,再不言语。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离开,走出一段路,回头见青衣人这次真没有跟上,这才宽了心。   他小心观察四周的动静,确定无人跟踪自己,这才鬼鬼祟祟回到之前的后院,到了木屋边上,四周一片寂静,轻手轻脚推门而入,往屋角过去,外面天色虽然已经微亮,但门窗关上,屋内还是十分的昏暗,一堆干草堆在屋角,齐宁轻声道:“依芙,是我,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他凑近上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伸手扒拉,脸色骤变,只见到屋角只有一堆干草,依芙竟然没了踪迹。   他心下吃了一惊,他走的时候,依芙还是光着身子躺在干草之上,此刻便是连依芙的衣裳也没有踪迹。   齐宁心叫不妙,暗想难不成依芙躲在此处,竟是被人发现?   只是方才自己一直与陆商鹤等人在一起,若山庄之内当真有人发现依芙甚至抓起来,必然会禀报陆商鹤,但从头至尾并无有人去禀报,心想依芙未必是被人发现。   若是昨夜之前,依芙走便走了,齐宁也不会在意,但昨夜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这依芙是齐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拥有的女人,而且昨晚梅开二度,他可是一清二楚,依芙乃是真真切切的完璧之身,那可是将黄花处子之身交给了自己。   虽然一个苗女二十三四岁依然保持着完璧之身让齐宁大为惊讶,但事实如此,他心中对依芙的感觉自然就大不相同,此时依芙不见踪迹,心里竟是大为担心,微一沉吟,想到什么,起身便往木屋外面去。   刚刚走出木屋,还没走出两步,边上便有一个声音道:“林少侠,这木屋之中堆放着草料,原来你对草料很感兴趣。”   齐宁豁然扭头,只见到先前那青衣人竟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他心中担忧依芙,一时着急,竟是没有察觉到这青衣人突然出现,好在他反应极其迅速,神情淡定,含笑道:“只是顺路走过来,进去瞧瞧是什么所在。”   “林少侠,你好歹也是走南闯北,难道一点礼数也不懂?”青衣人的语气已经有些不客气,“这是封剑山庄,你是客人,没有主人的允许,有些地方是不可随意进入的。”   齐宁皱起眉头,淡淡道:“你似乎也忘记了,这封剑山庄本来姓向,我师父向逍遥曾是这封剑山庄的少庄主,虽然将山庄送给你家主人,但好歹也算半个主人,我是他的徒弟,四处走走看看,难道还要一一请示?”   青衣人依然是一副淡漠表情,道:“林少侠也说过,向逍遥是封剑山庄曾经的主人,那其中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如今他与封剑山庄并无干系。”目光竟然变得有一丝冷峻:“我是封剑山庄的总管,庄主将封剑山庄交给我来看守,凡事都是要小心谨慎的。”   齐宁见得此人目露精光,眼神锐利,心下一凛,暗想自己倒是小看了这家伙,若只是个寻常的下人,又怎敢对自己如此失礼,他言辞已经十分不客气,看来对自己竟似乎是已经起了大大的疑心。   只是他心中担忧依芙,这时候哪有时间和青衣人啰嗦,道:“若当真失礼,我回头去向庄主请罪就是。”抬脚便要走,青衣人却似乎不依不饶,道:“林少侠这是要去哪里?”   “我说过,四处转转,怎么,这位总管还要跟踪我?”齐宁冷冷道。   青衣人淡淡道:“林少侠,不知道向大侠以前是否和你提起过封剑山庄?”   “提起又如何,没提起又如何?”齐宁不耐烦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青衣人道:“我只是想请问,向大侠如果向你提及过封剑山庄,可曾和你说过,这封剑山庄是何人所建?”   齐宁转过身,盯着青衣人眼睛,冷笑道:“你似乎话里有话。”   “不敢。”青衣人道:“我只是好奇向大侠是否会在林少侠面前提及往事。”   齐宁冷哼一声,并不理会,抬脚便走,忽地感觉身后劲风微起,那青衣人竟然已经欺身上前来,伸手已经搭在了齐宁肩头,齐宁脸色一紧,青衣人已经道:“林少侠,这封剑山庄之内,其实有许多地方是禁地,我职责所在,必须禁止任何人进入禁地所在,所以.....如果林少侠不想让我为难,还请暂时离开这里,咱们去其他地方转一转。”   “如果我说不呢?”齐宁淡淡道。   他此时一旦催动内力,立时便可以从青衣人体内吸取内力,不过这样一来,自然暴露自己的工夫,只怕惹出其他麻烦来,不到万不得已,齐宁倒不想出此下策。   青衣人道:“职责所在,如果林少侠执意要破坏山庄规矩,小人也只能先得罪,然后再向庄主和向大侠请罪了。”   齐宁心想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再也找不到依芙踪迹,心下焦急,抬手抓住青衣人手腕,甩了开去,道:“我只警告你一次,你若再碰我一下,定让你后悔。”再次抬步,那青衣人冷哼一声,已经探手出来,再次往齐宁肩头搭过来。   齐宁没有心思和他多做纠缠,右脚斜踏,轻松滑过,青衣人一手搭了个空,面色微变,但他反应十分迅速,而且手底下的功夫明显不弱,低声道:“得罪了。”双手呈鹰爪之姿,再次往齐宁抓过来。   齐宁心下颇有些恼怒,暗想这青衣总管就如屎壳郎一样让人厌恶,推手而出,正是推山手。   推山手的动作不花哨,但干脆实用,一手推出,直往青衣总管胸口拍过去。   青衣总管双手交错,宛若老鹰,挡开齐宁手掌,另一只手再次抓过来。   一交上手,齐宁便知道这青衣人的武功虽然算不得顶尖,但却也是颇有实力,果然不是普通下人,想想这封剑山庄是八帮十六派之一,这青衣人既然是封剑山庄总管,手底下有些硬功夫,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青衣人的内力也是不弱,劲风呼呼,但显然也不敢真的伤了齐宁,所以并未使出全力。   齐宁心知若是拳脚功夫这般打下去,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来,只是他也知道,若是真的伤了青衣总管,向逍遥那边也是不好解释。   向逍遥两次三番对自己施恩,虽然齐宁不知究竟是何原因,但毕竟恩情已结,真要让向逍遥太过为难也是不好。   又连出数拳将青衣总管击退几步,忽地一转身,脚下如鬼魅般踏出去,青衣人欺身跟上,孰知齐宁的脚步如同鬼魅,青衣总管只觉得眼前人影闪动,忽左忽右,一时间竟然找不到齐宁真实所在。   须臾间,只见到齐宁离自己越来越远,青衣总管想要跟上,但齐宁的步法实在太过玄妙,而且速度极快,转眼间竟是闪到了木屋另一侧,包着木屋转起来,青衣总管脸色冷峻,疾步跟随,绕这木屋转了几圈,一开始还能瞧见齐宁身影,可是到得第四圈,齐宁竟然像鬼魅一般消失。   青衣总管握起拳头,双目如刀,四下里瞧了瞧,果真是没了齐宁的踪迹,冷哼一声,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笑容,轻声自语:“你自以为很聪明,可是.....我本就没有想留下你。”他抬起右手,张开手掌,在他的掌心之中,竟豁然是一串狼牙链。 第三五九章 情郎哥哥   齐宁利用逍遥行避过青衣总管,确定已经将青衣总管甩开,这才找到地方翻墙出了山庄,顺着之前上山的道路迅速下山。   他心中估摸着依芙最大的可能便是已经下山。   依芙一路上和同伴被人追杀,而且还化装成汉人模样,齐宁猜知这姑娘一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使命肩负在身上。   依芙为了能够活下去,不惜以处子之身与自己颠-鸾倒凤,目的当然是为了保住性命完成使命,她当然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山庄之内耽搁时间。   齐宁心叫疏忽,也不知道依芙究竟离开多久,不过想到依芙连日被人追杀,筋疲力尽,再加上昨晚为了解毒,与自己也是梅开二度,那体力却是消耗极大,而且还没有进食,体力必然匮乏,即使离开,只怕也不能走出多远。   曙光洒射到天地之间,齐宁灵机一动,见得边上有一棵大树,也不犹豫,过去攀上树干,爬到上头,居高临下向山底下俯瞰过去,这时候不但可以将山下的情景一览无余,而且昨日穿过的那条峡谷,也是依稀能够瞧见。   齐宁视力极好,但攀上树头之后,也是费了不少时间,目光在平阔的山下仔细扫过,终是发现一点身影正往西北边缓缓移动,心下微喜,从树上下来,飞快下山,径自向西北边追过去。   在山上看时,身影不算太远,但是追赶起来,却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好在他吃饱喝足,体力充沛,终是远远瞧见身影,加快步子追了上去,逐渐靠近,心下微宽,从后面看身影,正是依芙。   依芙听到身后传来动静,回头瞧了一眼,见到齐宁追上来,也不多言,继续往前走。   “依芙,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齐宁追上来,“你可知道我很担心。”   依芙道:“你不要以为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昨天晚上......你心里应该明白我是为了什么。”   “知道知道。”齐宁跟在依芙边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了解解毒,不是因为我长相英俊风姿倜傥才看上我......!”   依芙不等他说完,立刻道:“你我再无瓜葛,各走各的道路,你也不必再跟着我。”   “依芙,你这话说的可就轻松了。”齐宁叹了口气,“可能你们苗家人的风俗和我们汉家不同,咱们.....咱们既然有了那种关系,互相之间就要对彼此负责,而且.....!”斜睨了依芙一眼,羞羞道:“我昨晚还是第一次,你也是第一次,这就更不比寻常了。”   依芙停下步子,齐宁这才注意到,依芙脚下却是用干草简陋地编了草鞋,时间匆促,虽然鞋样很简陋,但好歹还是能够遮挡住足趾。   “我再说一遍,等到我的事情办完,如果我还活着,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依芙漂亮的眼睛盯住齐宁,“但是现在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瓜葛,昨晚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不会放在心里,你也不用多想。”   说完,微加快步子要走。   齐宁却如同牛皮糖一样贴近上去,笑道:“你可以不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可是我却不能这样想。我是男人,你既然把第一次都给了我,就是我的女人,我......!”   依芙手腕一动,齐宁却发现她指间竟然夹了几根细针,也不知道是藏在哪里,只见到依芙漂亮的脸蛋十分冷峻,冷声道:“你若是再跟着我,我.....我立刻用针射你,你知道我们苗人擅长蛊毒,要是被我手里的针扎了,必死无疑。”   “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齐宁无辜道:“你不能这样对我,依芙,一日夫妻百日恩,咱们......!”   依芙见得齐宁故作一副无辜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一跺脚,转身便走,再不理会。   “依芙,我知道你是不想连累我,所以才不让我跟着你。”齐宁跟在依芙边上笑眯眯道:“你担心连累我,可我也担心你的安危啊,你看你,走路都没气力,要是再碰上那几个鬼东西,你一个人招架得住吗?”   依芙也不停步,只是冷冰冰道:“你想多了,我既然说咱们毫无瓜葛,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只是我们苗人的事情,用不着你们汉家人插手。”   “依芙,你昨晚给了我,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不就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吗?”齐宁叹道:“可是你若意气用事,万一真的要出了什么差错,你觉得你还能完成任务吗?我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是那件事情对你一定很重要,你说是不是?你的同伴都和你走散了,他们生死未卜,也许事情的成败全系于你一人之身,所以你说的安危重要不重要?”   依芙娇躯一震,停下步子,扭过头来,看着齐宁。   此时曙光照耀下,齐宁却是看得更加清楚,这苗女的五官固然不算精致,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显得十分艳丽,年纪二十三四岁,没有青春少女的稚嫩之气,眉宇间却是透着干练之气。   她的皮肤在曙光的沐浴下,如同缎子般微泛着光泽,齐宁深知她肌肤的光滑与弹性,虽然她看上去显得颇有些疲惫,但结实而柔韧的身体,还是让她浑身上下透着活力。   “你想说什么?”依芙想了一下,终是问道。   齐宁叹道:“依芙,不管你怎么说,昨天我可以不管你的生死安危,但现在却不能。你现在这个样子,只要碰上敌手,根本无力脱身,所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送你要去的地方,我可以不管你做什么,但总要将你安全送过去。”   依芙低下螓首,若有所思。   “你也说过,一路上一直被人追杀,可想过其中原因?”齐宁问道:“你们几次三番摆脱了敌人,为何还会被他们几次追上?”   依芙蹙眉道:“我也一直好奇。”   “只有两个可能。”齐宁道:“要么就是你的同伴之中有人是叛徒,出卖了你们,沿途给敌人留下了信号......!”   依芙立刻打断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都是最忠诚勇敢的战士,绝不会是叛徒。”   “那就只有另一可能。”齐宁一字一句道:“对方知道你们要去什么地方,对你们要经过的路线一清二楚,所以每次你们想尽办法摆脱之后,他们只要顺着你们必经之路追寻,就能够发现你们的踪迹。”   依芙娇躯再次一震,蹙起柳叶般的秀眉,道:“你是说,他们.....他们知道我们的意图,也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否则很难解释得通为何你们始终摆脱不了他们。”齐宁叹道:“他们又不是顺风眼千里耳,有没有在你们身上安装跟踪器......!”   “什么是跟踪器?”   “没什么。”齐宁摇头道:“反正你们之前的处境,一直是他们在暗你们在明,掌握了你们行动的路线,想追不上你们也很难。”见依芙若有所思模样,问道:“依芙,你们从出发开始,途中是否根本没有想过改变路线?”   依芙道:“情况紧急,我们需要用最快的时间赶过去,否则......否则一切都来不及。”   “那就对了。”齐宁道:“他们不但知道你们要去的目的地,而且知道你们时间急迫,一定会选择走最近的路线,而你们一直也没有更改路线,所以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淡淡一笑,道:“你现在离开,是不是还准备顺着你们既定的路线赶过去?”   其实不用依芙回答,依芙的表情就告诉了齐宁的猜测无误。   “我该说你们是太单纯,还是你们太愚蠢。”齐宁摇了摇头:“如此显而易见的道理你们竟然一直没发现,我还真是服了你们。”   依芙狠狠瞪了齐宁一眼,但却也知道齐宁所说的不无道路,没有出言反驳,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那你有什么好主意?”   齐宁见她询问,知道她心里已经松动,笑道:“我当然有好主意,不过......!”往依芙微微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你叫我一声情郎哥哥,我就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依芙脸色一冷,齐宁不等她说话,立刻道:“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依芙深吸了一口气,丰满胸脯跟着上下起伏了一下,见得齐宁含笑瞧着自己,一咬牙,终是轻声道:“情郎弟弟,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对,我不是让你叫哥哥吗?”齐宁一本正经道:“你叫错了。”   依芙没好气道:“你比我小多少,你自己不知道吗,我为什么叫你哥哥。”指间夹针,眉宇间略显焦急:“我没有时间和你在这里胡搅蛮缠,你快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办?”   齐宁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暂时就让你喊弟弟,反正总有让你叫哥哥的时候。”微凑近,轻声道:“其实我的主意很简单,那就是.....更改路线!”   依芙立刻道:“不行,如果更改路线,那会多出两三天的时间。”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更改路线,你就永远也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齐宁淡淡道:“你是愿意多出两三天时间顺利抵达,还是.....一辈子都到不了。” 第三六零章 宕渠   西川十六郡,其中又以巴东和巴西二郡范围最广,人口最众,在这两郡之间,相隔着三郡,分别是宕渠、清化和通川三郡。   清化、通川向北连接数郡,宕渠在巴东以西,过宕渠就是巴西郡。   宕渠和巴西两郡都是群山峻岭,绵延起伏,初春时节,连绵起伏的山上无数枝木也开始透出了嫩芽儿来,略窥春色。   这两郡素来是秒人势力最强的地方,一直以来,即使是西川地方官员,在这两郡也都是以安抚为主。   宕渠郡内,丘壑纵横,溪水流淌其间,山清水秀,构成独特的西川风光。   在宕渠郡内,有三座大山十分有名,分别叫做天泉、虎踞以及溪山。   三山成鼎足之势,有苍溪盘旋期间,苍溪九曲十八弯,环绕在群山之间,徘徊低唱,在岸边有西川境内独特的干栏式建筑。   干栏式建筑是以竹木为主搭建木屋,底层架空,空出地面,上面才是居住所在。   溪水叮叮咚咚,清澈洁净,在山峦之间流淌,一支分流从天泉上下经过,到得天泉山余脉的时候,汇集成一个小湖,然后再向南流淌,小湖数里之外有一处苗人居住的市集,虽然不大,但平日里在这里交易的人不在少数。   市集为了方便往来的旅人,还有专门两家客栈,是汉家人所经营。   对于生意来说,无论是汉人还是苗人,都是希望和气生财,通常而言,大家都会尽力遵守当地的规矩,汉家人对苗人的一些规矩十分清楚,只要尊重当地苗人的规矩,苗人也乐意看到汉家人在这里做生意,毕竟汉家人经常能够带来许多他们喜欢的货物。   齐宁和依芙赶到其中一家客栈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离开封剑山庄,依芙终究还是听从了齐宁的安排,改变了原来的线路,绕道而行,两人几乎是日夜赶路,途中齐宁甚至掏银子买了两匹老马,多走了一天多的路途,终是赶到了天泉山附近。   大楚缺马,西川也是一直紧缺马匹,想要买到好马甚至比找到绝色佳人还要困难,好不容易看到马匹,虽然年岁已高,耐力和速度都一般,齐宁还是掏银子买了下来,也是为免耽搁时间。   西川的道路,如同苍溪河流一样,九曲十八弯,绕了一个大圈子,甚至途中迷过路,但沿途询问,倒也是顺利到了宕渠天泉山这边。   齐宁此时自然早已经知道,依芙的目的地,乃是宕渠溪山,要到溪山,必然要经过天泉山,三山鼎立,虽然路途不算遥远,但是沿途的道路却是十分的险要难行,也是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到天泉山这边,天色入黑,齐宁便干脆劝了依芙在市集客栈歇上一晚。   依芙倒想连夜赶路,不过齐宁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好好歇息一晚,补充好精气神,明日速度会更快,依芙连日赶路,也确实有些筋疲力尽,勉强答应。   虽然齐宁早已经知道依芙的目的地是溪山,但却并不知道依芙到溪山的目的又是什么,沿途也是多次套询,但依芙比齐宁想象的显然要聪明许多,只字不提,两人虽然沿途作伴三四日,可是齐宁非但不知道依芙到溪山的目的,便是她的来历,依芙也是半句欠奉。   好在因为改变了线路,这一路之上却是没有受到阻挡,而且在途中又买了两套汉家人的粗布衣衫换上。   进到客栈之内,早有伙计迎上来,瞧见是汉家人打扮,笑道:“两位客官是要住店?”   齐宁丢了一块碎银子过去,凑近道:“有没有一间房?”   依芙此时就在边上,淡淡道:“两间!”   齐宁不动声色朝那伙计使了个眼色,能在这块南来北往之地当伙计,那也不是一般的灵活,伙计立刻含笑道:“姑娘,实在对不住,你们来得巧,只剩下最后一间房,要是再晚来片刻,最后一间房只怕也没有了。”   齐宁暗暗赞赏,扭头看了依芙一眼,道:“出门在外,凑合一下吧,而且住在一起,还有个照应,你放心,有我在,不会出问题。”   依芙心想就是和你住在一起才可能有问题,苗女虽然多情,但却并非不知自爱,前番她和齐宁有肌肤之亲,完全是因为情势所迫,自那以后,自然不会再让齐宁碰自己一下,这一路上两人行来,依芙虽然心中感激齐宁一路护送自己来到宕渠,但却也不曾对齐宁稍微假以辞色。   “姑娘,你看......?”见依芙不说话,伙计含笑问道。   依芙瞧了齐宁一眼,并不说话,伙计知道意思,立刻给开了一间房,齐宁正要领着依芙到屋里去,就听得脚步声响,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从门外一下子进来七八个人,一个个都是长衫带帽,身佩兵刃。   齐宁见到为首之人光着个脑袋,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他知道这片地域鱼龙混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倒也不想在这里惹事,正要离开,就见那光头后面一个瘦麻杆上前去,扯着嗓子道:“你们客栈我们包下了,其他客人都要赶出去。”   齐宁本来要走,可是一听声音,脚下微顿,那话音明显不是西川人,又见这几人佩带着武器,齐宁微眯起眼睛来。   “诸位大爷,客栈的房间足够,不用驱赶其他人。”毕竟是在这种地方混,伙计也是见过世面,并无畏惧,赔笑道:“若是伺候的不周到,诸位大爷再找小的算账就是。”   “那我问你,客栈里面可住了苗人?”瘦麻杆道:“别人无所谓,要是这里面住了苗人,立马给我赶出去,哪怕空出所有房间,也不许苗人在这里住。”   依芙脸色一沉,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寒光,却感觉手腕一紧,齐宁握住了她手。   依芙知道齐宁时提醒自己不要冲动,无声冷笑,此时已经有伙计过来,领着齐宁二人上楼,进了一间屋内。   客房点着灯火,虽然简陋,却也十分干净,齐宁吩咐伙计准备些食物送过来,伙计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齐宁走到床边,向后躺倒在床上,伸了个懒腰,道:“终于快要到了,依芙,明天咱们一定可以顺利抵达溪山,我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   依芙心知这一路上如果没有齐宁安排,非但溪山到不了,只怕连自己的性命也要丢在半道上,苗人恩怨分明,道:“多谢你。”   “说什么呢?”齐宁坐起身来,责怪语气道:“咱们是什么关系,用得着说谢吗?”   依芙在桌边坐下,道:“你今晚在这里好好歇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走,咱们......咱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分别?”齐宁皱眉道:“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   依芙道:“过了苍溪,西山那边就是苗人的地盘,你是汉家人,要是过去,恐怕......!”   “你是担心苗人找我麻烦?”齐宁打断笑道:“依芙,我是你的情郎小弟弟,就算半个苗人了,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再说了,你这次去溪山,又不是去找他们的麻烦,无冤无仇,他们干嘛对我不利?”   依芙瞟了他一眼,道:“不许乱说话。”   “你是说情郎小弟弟?”齐宁走到依芙身后,轻笑道:“我又没有乱说话,我不是你情郎小弟弟,又是什么?”   依芙显然是不想和他说这些,轻声问道:“刚才那些汉家人为何不让苗人住店?他们的口音,一听就是外乡人,这里是苗人的地方,凭什么在自己的地方,苗人不能住客栈?”   齐宁顿时便想起那光头一伙人,心知依芙还在生气,笑道:“你看他们样子,一看就不是善类,一个个面目可憎,你这样一个大美女,还要和那帮人计较?管他们说什么,在这里,你以为他们还真敢胡来?”   苗女多情,个性直爽,和中原女子的扭捏含蓄大为两样,齐宁第一次直说依芙是个大美女,依芙心下却并无不快,只是道:“这和长相有什么关系?面目可憎不一定是坏人,长相漂亮也不一定是好人,要看说的话做的事情,他们一进门就对我们苗人不好,不是好人。”   齐宁笑道:“你说的是,依芙,咱们这几天连续赶路,我看你已经十分疲惫,待会儿吃了东西,早点上床歇息。”   依芙瞧了那床铺一样,问道:“那你晚上在哪里睡?”   齐宁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道:“咱们定了一间房,当然也是睡在这里,你总不会让我睡过道吧?”   依芙用一种古怪眼神看着齐宁,道:“那些汉人进来的时候,店里的还有房间,为什么那伙计会和我说只有一间房?是不是你搞的鬼?”   “没有啊!”齐宁耸耸肩,“你当时就在旁边,你可是听得见,我什么都没说。唔,我明白了,可能是店伙计误会咱们是小两口,所以才那样说,你想想,哪有小两口分房睡的。”凑近到依芙耳边,轻声道:“依芙姐姐,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上次的余毒未清,要不咱们再.......再解解毒?” 第三六一章 窃听风云   依芙耳根一红,恼怒道:“你说什么?”便要抽出匕首,齐宁忙道:“先别急着动手,依芙姐姐,有话说话,咱们别动不动就拔刀好不好。”   依芙冷哼一声,指着地面道:“这地上是木板,躺在地上,也能睡着。”一咬牙,道:“你要是......要是胡来,我决不饶你。”   齐宁叹了口气,听得敲门声响,却是伙计送来饭食。   两人用过饭菜之后,齐宁笑眯眯问道:“依芙姐姐,咱们赶了这几天路,马不停蹄,你要不要洗个澡?我去让他们准备洗澡水。”   “不用。”依芙冷冰冰道。   齐宁扭了扭身体,凑近到依芙身边,道:“我觉着身上有些痒痒,想洗个澡,要不......!”   依芙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洗澡,等到了苍溪过河,你大可以游过去,用不着今晚。”手一扇,已经将桌上的灯火扇灭,柳腰一扭,已经上到床上,合衣躺下。   屋内顿时一片漆黑,齐宁叹了口气,道:“依芙姐姐,其实这床上可以睡两个人的,我这人从小就择床,要是睡在地板上,只怕睡不着,你看咱们能不能挤一挤?”   依芙理也不理,齐宁无奈,只能合衣躺在地板上。   已经入春,加上齐宁的体质很好,躺在地板上,也不觉得冰冷,闭上眼睛,却是寻思着依芙此行溪山的目的。   齐宁倒也略有了解,这一片地区已经是苗人的地盘,溪山那边,更是苗人聚居之处,他此行的目的,最主要的自然就是要调查黑岩洞事件真相,除此之外,了解苗人的状况自然也是有益无害。   小皇帝重视黑岩洞事件,自然不是因为当真对小小一个黑岩洞有多关注,而是担心此事背后另有隐情,更是担心因为黑岩洞事件而引起的苗人七十二洞的叛乱。   依芙历经艰苦要赶到苗人聚居的溪山,齐宁心中早已经隐隐感觉事情不简单,如果能够借此机会深入苗寨,获取更多关于苗人的动静,齐宁当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依芙此行溪山的目的,还真是让齐宁感到十分好奇,有心想要闹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何等事情。   齐宁内心深处很清楚,锦衣侯府要想在大楚立足,自己必然要抓住机会立下功勋,如此才能稳住锦衣侯府在朝堂中的地位,此番西川之行,固然是小皇帝对他的信任和其中,其实也算是给了齐宁一个建立功勋的大好机会。   他心中有所思,一时间自然难以入眠,时不时地翻动身体,好一阵子,忽听到依芙突然道:“你当真不能睡地板?”   齐宁从思绪之中飘回来,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依芙忽然坐起身来,道:“你到床上来。”   齐宁心下一喜,根本不做犹豫,一个翻身,已经到了床边,正要上床,依芙已经从床上站起身来,道:“我在地板上睡。”不无鄙夷道:“你是个男人,连这点苦也吃不得吗?我们苗人的男子汉,什么地方都可以生存。”   她正要走开,齐宁却是伸手抓住她手腕,依芙感觉手上一紧,身体一震,正要说话,齐宁却已经用力将她扯过去,她身形还未站稳,这一下子便坐在齐宁腿上,那丰满挺翘的圆臀结实弹润,依芙心下一惊,正要发恼,齐宁已经压低声音道:“不要说话,有人偷听。”   依芙心下一凛,一时间便不敢动弹,眼珠子转了转,齐宁却已经双手环住她腰肢,贴近她耳边,低声道:“这里鱼龙混杂,有人在外面偷听,恐怕是想对咱们不利。”   依芙这一路上连番被人追杀,此时齐宁说外面有人偷听,她还真没有怀疑,娇躯被齐宁抱住,任由齐宁环住自己的小蛇腰,屏住呼吸,想要瞧瞧究竟是哪里有人在偷听,依稀听到客栈其他房间还有嘈杂之声,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偷听之人究竟在何处。   她那如琵琶般的背脊贴在齐宁胸口,身上的体香往齐宁鼻子里面直钻进去,或许是因为长期居于山林之中,而且饮食不同,她身上的体香不似顾清菡那般带着丝丝花香,倒有一股子麝兰药材之类的香味。   感觉到灼热的吐息喷在她敏感的颈背耳畔,依芙竟是感觉浑身有些酥软。   她与齐宁有了肌肤之亲,虽然并非心甘情愿,但对一个苗女来说,此生第一个男人在她生命之中占据的位置自然是非同小可。   她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四下里幽静一片,却又被一个男子抱在怀中,虽然气氛十分紧张,可是她娇躯敏感,在这种极为紧张的气愤之下,所有感知反倒是被放大,脑中竟然情不自禁想到那夜解毒的情景,耳根微热,微微咬牙,低声道:“人在哪里?我.....我怎么没发现?”   齐宁声音却颇为严肃,低声道:“先别说话,我担心是上次那几个怪物找过来,就算不是他们,也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同党。”   “你是说......!”   “咱们虽然绕了大半圈子甩掉了他们,但他们一定不甘心。”齐宁轻声细语之间,一只手不动声色地在依芙小腹处轻轻摩挲,“他们知道你的目的地是溪山,在途中没能找到,很有可能派人在这里打探搜找。”   依芙蹙起秀眉,心中却还真的担心那帮人找过来,这时候竟是没有在意齐宁在她腰肢抚动。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齐宁道:“咱们换了衣裳,而且行事低调,他们未必认出是咱们,兴许只是怀疑而已,只要咱们一切显得自然,他们就不会怀疑。不过......如果咱们显得太特别,我担心他们会一直盯着咱们,明天未必能够顺利抵达溪山。”   溪山近在咫尺,对依芙来说,为了抵达溪山,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可以,这时候听齐宁说竟然有人在这里搜寻,心下大是焦急。   “我们.....我们该怎么办?”依芙轻声道。   齐宁一本正经道:“咱们绝对不能分开睡,否则必然会让人起疑心,依芙姐,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要听我安排,我保证会避开他们。”   依芙听齐宁声音十分的严峻,倒也没有怀疑,正寻思该怎么办,忽地感觉腰间一紧,齐宁已经轻轻将她抱到床上,小心翼翼放下躺在床上,依芙蹙起秀眉,齐宁却已经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发出动静。”   依芙轻轻“嗯”了一声,齐宁已经脱了鞋子,也躺到床上,这木床虽然不算窄,但却并不宽绰,要躺下两个人还真是有些勉强,必须贴在一起,齐宁侧过身,便要去抱依芙,依芙娇躯一颤,低声道:“你要干什么?”   “他们还在盯着。”齐宁凑近依芙耳边,低声道:“咱们是扮作夫妻,自然要躺在一起,否则不是让人怀疑?”   “可......!”依芙蹙着秀眉,有些犹豫,“你不要乱来,否则我对你不客气.......!”侧转身去,将一个琵琶般的背影留给了齐宁。   齐宁贴近过去,从后面楼主依芙腰肢,小腹也已经贴过去,两人身体相贴。   依芙双腿修长却不失浑圆,感觉到齐宁身体贴近,立刻夹紧两条修长结实的大长腿,只是她蜂腰翘臀,那臀儿挺翘的弧度有些夸张,陷入到齐宁的腹间,紧绷绷的翘臀弹性十足,齐宁闭上眼睛,不自禁挺身凑了凑,身体早已经起了反应,长杵已经是悄无声息之中,一点点挤入到了依芙翘臀的沟-缝之中。   依芙娇躯一颤,打了个哆嗦,只觉浑身一阵麻软,脑中又划过那夜的景象,浑身发烫。   她感觉情况不对,微微挣扎,扭动腰肢,娇润的臀股向后撞了撞,想要将齐宁撞开,随即又缩了缩,齐宁却是跟随着她的动作,一直紧贴,觉着依芙臀股摆动撞击,非但是没有将齐宁撞开,反倒是让齐宁越进越深,那滚圆紧绷的臀股如同滚轮似地微微扭动,却是让齐宁浑身上下一阵酥麻。   “你.....你过去一些......!”依芙咬牙道。   齐宁却是凑近,低声道:“依芙姐,你别怪我,我也是.....我也是正常反应,不用急,外面偷听那人若是没有什么发现,很快就会离开,咱们两个一起忍一忍。”   “你.....你说的是真的?”依芙感觉齐宁搂着自己的腰肢,将自己的臀股往后拉,只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低声道:“真的有人偷听?还是......还是你在骗我?”   “依芙姐,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齐宁不悦道:“我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哎,你这样看我,真是让我伤心。”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一面搂紧依芙腰肢,一面故意用下身微用力向前挺了一挺。   他这一下,动作娴熟,竟是已经直抵玉门,依芙浑身一哆嗦,喉咙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销魂蚀骨的醉人轻吟,这一声轻吟宛若销魂毒药,瞬间让齐宁更是热血上涌,浑身上下宛若被烈火灼烧一般,一只手竟是抬上去,握住了依芙一只宛若玉碗倒扣般的挺拔酥胸。 第三六二章 苍溪   依芙立刻用手抓住齐宁的手,可是却无力扯开,随即又感觉齐宁连续顶了几下,“嗯”的一声昂颈颤抖,声音腻似呻吟,那极其敏感之处被齐宁顶住,泛起一阵又酥又麻的强烈快感。   齐宁贴近她颈背,乌发之间,肌肤润泽,苗女身上一阵火烫,体温蒸腾出兰麝般的带汗甜香,齐宁恨不得张口咬下。   “不要......!”感觉齐宁的手在自己挺拔的酥胸上轻柔地揉动,依芙心知齐宁想要做什么,有些羞恼,可是身体却偏偏不听使唤,竟似乎希望齐宁能够更加用力,陡然之间,感觉身下一松,心下一惊,却是不经意间,被齐宁用脚趾勾开腰带,而且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依芙心下吃惊,羞怒道:“你.....你敢.......!”她本有些气恼,可是声音发出,却是娇软酥腻。   还没来得及多说,齐宁已经将她翻身,平趴在木床上,而齐宁已经翻身从背后压在了她身上,她双丸平压在床上,两腋溢出大团的乳廓,浑圆细嫩,丰满结实。   依芙颈长肩削,背胛细薄,当真是增之一分太肥,减之一分太瘦,更凸显出双峰的饱满,居高一望,薄窄的玉背下倒扣着两只偌大的玉碗,圆乳、细身仿佛分属两人,合在一起却兼得其美,半点也不突兀。   被齐宁压在身上,裤子竟也被褪下,那紧绷绷高翘翘的臀股裸露出来,依芙又羞又怒,紧并双腿以阻止齐宁挤入进去,齐宁却已经搂着她腰肢,往上一抬,她那圆滚滚的臀股顿时便被拱起,这是那夜齐宁几次三番用过的姿势,依芙自然知道这臭小子接下来要做什么,低叫一声,道:“你骗我,根本......根本没有人偷听,你......你这个混蛋.......!”   她声音发颤,扭动腰肢,那臀股在摆动之中,更是让人炫目。   “没骗你......!”齐宁气息急促,“依芙姐,坏人随时都会发现破绽,你先忍一忍......!”已经凑上前去。   依芙感觉到那物要挤入进去,摆动臀儿,就不让他进去,两人你顶-我撞,猛然之间,依芙低吟一声,身体一个哆嗦,却已经被齐宁挤入了进去,这也怪她身体起了反应,那里早已经是蜜水泛滥,湿泞不堪,她扭头回过来,恨恨看着齐宁,咬牙切齿道:“你们汉家人没有好东西,你......你这个大坏蛋......!”被齐宁一顶,呜咽轻哼一声,颤声道:“轻一点,不要......不要太快......!”   齐宁气息急促,靠上前去,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依芙姐姐,我是你情郎弟弟,会好好疼惜你。”   依芙知道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况且她也是血肉之躯,那种充实感却也是让她难以抗拒,先是呜咽轻哼,没过多久,变成咬唇呻吟,她跪在床上的腿股酥软,身体却是感觉异常的火热,娇躯颤动,过了一阵子,俏脸布满红潮,美眸迷离,那挺翘滚圆的臀股竟是打摆子似地往后挺凑,臀波滚动,难以自停,犹有一丝神智未失,呜咽般颤着声音轻声道:“你.....你要是负了苗家女,一定......一定没有好下场......!”   一夜春风自不必细说,次日一大早,齐宁醒转过来,却发现依芙竟然不在身边,吃了一惊,掀开被子,却发现自己还是赤身裸体,忙穿上衣衫,正要出门去询问,听得“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一人进到屋内。   只见来人身穿蓝布印白花衫裤,自胸至膝围一条绣花围裙,色彩斑斓,绚丽多彩,乃是正宗的苗人衣饰,先是一惊,便要去摸寒刃,等往上看,怔了一下,失声道:“依芙姐,你......!”来人却正是依芙。   依芙耳上垂着一对耳环,足有酒杯口大小,腰中系一根彩色腰带,穿一双蓝白相间的布鞋,之前她穿汉家衣服就已经十分娇美,此时这一身苗家装扮在身,更显得轻灵柔美,妙不可言。   依芙手里还拿着一只包裹,进屋之后,也不看齐宁,放在桌上,只是淡淡道:“换上这身衣裳,天已经亮了,咱们要动身。”也不多说,转身便要出门去。   齐宁这才知道,天还没大亮,这苗女便出去买了苗家衣衫回来,依芙让自己换身衣裳,他一下子就猜到包裹里定然是男人所穿的苗家衣衫,忙道:“依芙姐,稍等一下,这苗家衣衫我不会穿,要不你帮帮我?”   依芙回过头,没好气道:“你胆大包天,什么事情不会做?我看你会做的事情多得很。”也不多言,出门去,顺手拉上了门。   齐宁叹了口气,喃喃道:“肯定是昨晚姿势太多,你就觉得我会的事情多。”骚骚一笑,过去打开包裹,里面果真是苗家衣衫。   当下也不耽搁,换了衣衫,感觉穿上这苗家衣衫,另有一番风味,冲着门外道:“穿好了。”   依芙推门进来,此时天还是蒙蒙亮,不过倒也看得很清楚,依芙见到齐宁一身苗服,上下打量一番,齐宁长相本就不差,这身苗服穿上,倒也是显得英俊秀气,依芙禁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这样进了山,我们苗家姑娘看到你这样俊俏的小阿哥,只怕都会喜欢上。”   齐宁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虽然是惊鸿一现,却也是娇媚异常,齐宁忍不住赞道:“依芙姐,你长得可真是好看,别的苗家姑娘我也不在意,只要你喜欢我就好。”   依芙一瞪眼,道:“还不快准备,咱们马上动身,尽快赶到溪山。”   齐宁凑近过去,低声道:“依芙姐,我倒是无所谓,昨晚你累的都动弹不了,是不是休息好了.......!”话还没说完,光芒闪动,依芙一只手已经拿着匕首刺过来,齐宁哈哈一笑,闪身躲过。   两人也不耽搁,结了账,径自骑着两匹老马出了市集,一路往西去。   蜀道艰难,出了市集之后,没过一阵子,便一直在崇山峻岭前行,即使有些前人修过的道路,也只不过是在半山腰开凿出几条小路,狭窄无比,一边靠着险峻的山崖,只要扭头,就能看到脚下刀削似的岩壁和奔腾不息的江水。   即使是依芙,显然对这片地区的道路也不甚熟悉,好在依芙对于三山位置十分清楚,穿过天泉山,往西北角一路过去就能到达溪山。   三山之中,以溪山最为壮阔,苍穹之下,甚至可以远远眺望见溪山连绵起伏的轮廓。   两人马不停蹄,过了正午时分,终于到得苍溪边上,苍溪九曲十八弯,分流亦多,依芙催马到了江边,只见到宽阔的江面江水奔涌,蹙起秀眉,齐宁已经打马上前,问道:“依芙姐,咱们是要过江?”   “要过了这条江,到了对面,就是溪山,用不了半天,咱们就可以抵达上水洞总寨。”依芙终于道:“否则再要绕道,还要多出两天时间来。”   “上水洞?”齐宁一怔,这是伊芙头一次提及目的地,而齐宁刚好在封剑山庄得知,苗人七十二洞之中,上水洞正是大苗王所在之处。   他抬头向对岸望过去,只见到山脉起伏,宛若一条远古巨龙盘踞在苍茫大地之上,看不到头,亦见不到尾,就似乎等待着雷电交加之际,一跃腾天。   齐宁心知,那应该就是溪山山脉。   “依芙姐,你是要到上水洞?”齐宁扭头看向依芙,“你是有求于上水洞大苗王,还是本就属于上水洞?”   依芙也看向齐宁,道:“你知道上水洞大苗王?”   “我不认识,但听说过。”齐宁叹了口气,“苗人七十二洞,上水洞居住着大苗王的部族,只是我却不知道,上水洞原来就在溪山。”   依芙也不多言,四处眺望,蹙眉道:“这里应该有往来的渡船,可是怎么一条也瞧不见?”顿了顿,道:“实在不行,我们只能游过去。”   齐宁立时便知道,依芙绝不可能是上水洞的人,否则她对此地定然熟悉,不可能连苍溪渡在何处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她心急火燎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赶到溪山上水洞,当然是有求于大苗王。   齐宁抬头望向天边,今天其实不是个好天气,天空雾蒙蒙的,阴沉无边,只是始终没有落下雨来,看来只差一道闪电在空中拉开一道口子,将积蓄在苍穹之上的雨水倾泻而下。   “依芙姐,这条江面太宽,看着天气随时会下雨。”齐宁皱眉道:“我们就算水性很好,要游过苍溪,没有小半个时辰也是不成,若是中途遇上大风大雨,只怕到不了对面。”   两人前番有过经历,在一条河中也算是惊魂过一次,苍溪远比那条河要宽阔得多,一旦风雨乍起,风浪滔天,游过苍溪固然是不敢想,只怕连性命也要丢在这里面。   处于山川之间的奔流,河床不比其他地方,便是靠岸两边也是怪石嶙峋,一旦被江水冲撞到岸边的石头上,不死也要重伤。   依芙心知齐宁所言不假,犹豫一下,终是道:“咱们再往前面走一走,顺着苍溪,应该能找到渡船,无论如何,今天定要渡过苍溪。”   乌云滚滚的从西南角浓聚,渐渐向四周弥漫开去,山风忽来,江波不平。   ----------------------------------------------------------------------------------   ps:感谢评审材料须知、滚烫的手指、吾独宁汐、yutou83、风中求静dyd、书友40945352、你才是zzi、咯啯唔、czs001、爱知源、潇潇销、tzs花火、平白丶指尖梦、紫宇1、lhfj2001、天下一片白、猥琐的大炮比、寅牟影鄉、书友25324315、张晓明80、书友3266620、墨雪贪狼@百度、飞越那一条河、说天忘地、痴情笑我m、书友41138622、撸撸无为baby、小程孓、相印2014、yuchen0918、summit22诸位兄弟姐妹的破费,多谢大家伙儿的支持。   在这里恳请大家帮个小忙,许多朋友已经关注了沙漠的公众号,在每篇文章的底端,都会有系统给的广告,沙漠恳请大家顺手点上一点,也不瞒大家,大家点击广告,商家就会给沙漠广告费,计算点击次数,点击一次好像能给我两三毛钱,不会对大家有任何影响,只要你们随手点一下就可以,但是可以贴补沙漠家用,再次拜谢大家了。 第三六三章 五品堂   两人顺着苍溪往前又行了小片刻,齐宁便远远瞧见前面出现一座房舍,依芙已经扭头过来,欢喜道:“那里定然有渡船了。”   距离河道不到百来步远,有一座木楼,底下悬空,木楼前面的河岸边,立着一根木桩,一条渡船被拴在了木桩之上,江波起伏,渡船也是在水面上荡悠。   两人催马过去,齐宁已经冲着木屋内高声道:“屋里有没有人?”   话声刚落,就见一名少女出现在门前,那少女皮肤白皙,面容清秀,身着一件青黑色的斜襟长衣,下面是一条蓝黑相间的花裙,袖边、领口、围腰都以五色丝线镶竹,脖子和双手腕都配着首饰,正是典型的苗女装扮。   齐宁一眼便是瞧出来,那少女身上的首饰,十分廉价,不值几个银子。   少女脸上带着热情笑容,问道:“你们要渡船过去吗?”声音清脆,宛若黄莺一般,颇为甜美,她瞧见齐宁,上下打量一番,又看了看依芙,回身向屋里道:“阿爷,有客人要渡船。”   后面过来一名苗家老者,道:“有大雨,现在过去很凶险,你们先进屋里来歇一歇,这雨来一阵,马上就过去,用不了多久。”   依芙看向齐宁,齐宁道:“他们对这里最为熟悉,听他们的没有错。”   依芙抬头看天,也知道风雨将至,只能先将马匹拴好,一起进了屋里去。   屋内十分简单,但却颇为宽敞,苗家老者倒也热情,让两人在桌边坐下,吩咐那少女倒热水来,齐宁坐下之后,笑问道:“老人家,你们一直在这里渡人过江吗?”   苗家老者笑眯眯道:“已经有五六年了,你们急着过江?”   依芙点头,苗家老者道:“不要急,等这阵雨过去,我送你们过去,不会耽搁你们的事情。”瞧了齐宁一眼,笑道:“你是汉家的儿郎吧?”   齐宁竖起拇指道:“老人家好眼力。不过现在我算是半个苗人了。”指了指依芙,“这是我媳妇。”   依芙立刻瞪住齐宁,齐宁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苗家老者点头道:“后生郎,咱们苗家的姑娘最是善良,你娶了这样漂亮的苗家姑娘,一定要好好待她,可不要辜负了她。”   依芙脸颊微红,却不说话。   那少女送了热水上来,依芙已经笑问道:“小阿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绫。”少女甜甜笑道:“阿姐叫什么?你长得这样好看,名字一定也很好听。”   “你才长得好看呢。”依芙笑道:“我叫依芙。”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一声雷鸣,转眼之间,倾盘大雨已经倾泻而下,依芙起身走到门边,瞧见大雨瓢泼,蹙起秀眉,苗家老者道:“不用急,过不了片刻,这雨就能停。”   依芙微微点头,忽听得马蹄声想,探头瞧过去,只见到大雨之中,一队人马正往这边飞驰过来,齐宁听到马蹄声,也走过去,探头看过去,大雨倾盆,一时也看不清楚,却依稀看到七八个身影骑马往这边过来。   依芙心下一凛,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并没有说下去,齐宁知道她意思,是担心有人追拿,此时也不能确定。   那苗家老者看到两人神色,问道:“你们是不是担心什么?”   依芙和齐宁对视一眼,也不说话,苗家老者向那少女道:“阿绫,你领他们到楼上去。”   这木楼除了底下悬空,共有两层,此时几人在一层客堂,阿绫已经招手道:“阿姐,你们来,我带你们上去。”   依芙忙向苗家老者行了一礼,以示感激,齐宁也是向苗家老者一笑。   这苗家老者显然是猜到什么,古道热肠,让阿绫带两人先上楼避一避。   两人跟着阿绫到了楼上,上面却是住宿的地方,阿绫道:“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如果没事,我来叫你们。”   两人谢过,阿绫便即下楼去。   阿绫到得楼下,那群人已经到了木屋边上,其他人下马将马匹拴在木楼底下的木柱上,有两人率先进了屋内,苗家老者已经起身道:“几位客人是要过江吗?”   “不错。”当先一人道:“老家伙,等雨停了,你撑船送我们过江,人和马都要过去,到时候不缺你赏钱。”   齐宁和依芙在楼上,下面的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这木楼是以木头所造,楼层之中也是木板所隔,木板之中还有缝隙,齐宁早已经蹲下身子,从细小的缝隙之中往下瞧过去,那两人进来时,齐宁便即皱起眉头。   “是他们。”依芙也是凑近缝隙往下瞧了瞧,秀眉锁起,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咱们在市集客栈见到的那群人?”   齐宁微微点头。   这楼下进来的两人,其中一人头上寸草不生,面容狰狞,正是昨天在客栈遇到的那伙人,而且身上还配着刀。   片刻之间,其他人拴好马,也都到屋里来避雨,共有七人,一进屋之后,便即屋中间占下,阿绫瞧见这群人都是佩带兵刃在身,有些害怕,躲在那苗家老者身后。   “老家伙,你们这里有没有吃的?”光头瞧了苗家老者一眼,“咱们弟兄急着赶路,还没吃东西,有吃的都拿出来。”说完,丢了一块银子过去。   苗家老者倒是沉的住气,笑道:“有有,就怕不合诸位的胃口。”吩咐道:“阿绫,你去将野菜饼都拿出来。”   阿绫答应一声,忙去拿食物,立时便有几人盯着阿绫的背影,一人已经笑道:“堂主,苗狗虽然可恶,可是漂亮的妞儿倒是不少,你瞅瞅这妞儿,水嫩的紧。”   “黄老四,你他娘的又动邪心了?”那光头嘿嘿一笑,“连苗狗也能看上,真他娘的没出息。”   “堂主,你知道我这人就这点嗜好。”那黄老四笑道:“这么水灵的丫头,我黄老四要是不动心,那可就对不起自己。”   “堂主,别说这么一个水灵的妞儿,就是三四十岁的老娘们儿,只要屁股大,黄老四都能看上。”旁边一人淫邪笑道:“上次那个贾财主的老婆,都四十好几了,黄老四不就是看到那娘们胸大屁股圆,半夜三更翻墙入室搞了那娘们吗?”   其他人顿时一阵哄笑,就似乎那苗家老者不在边上一般。   苗家老者微皱眉头,却也没有说话。   很快,就见阿绫双手端着一只木筐过来,放在了桌上,苗家老者勉强笑道:“诸位,这是准备着过往的客人饥饿时填填肚子,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吃的,你们将就一些。”   一人伸手过去,拿了一只野菜饼,咬了一口,立时吐出,骂道:“这是什么玩意,比猪吃的还不如,你们苗狗就吃这些东西?”   苗家老者有些恼怒,黄老四已经站起身来,道:“老东西,你这是那我们兄弟开心不成?我们五品堂此番前来西川,就是要将你们黑莲鬼教连根拔除,嘿嘿,你们是不是黑莲鬼教的教众,在这里打探消息?”   齐宁在楼上听见,不由一怔,立时便知道,这帮人应该就是神侯府颁下铁血文之后,汇聚到西川的江湖帮派,只是出门撞晦气,竟然和这帮人碰在一起。   他瞧了依芙一眼,只见依芙咬着嘴唇,手中已经握住了匕首。   苗家老者忙道:“我们就是在这里渡人过江,几位说的黑莲鬼教我也不曾听过。”   “你当然不会老实交代。”黄老四嘿嘿笑道:“看来不好好审问,你们是不会招供。”猛地探手,一把抓住了阿绫手腕,阿绫惊呼一声,苗家老者已经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便要上前,旁边光芒一闪,一人已经拔刀出鞘,顶在苗家老者胸口,冷笑道:“你这老苗狗,再动一下,一刀砍了你。”   “阿爷......!”阿绫脸色苍白,那黄老四已经抓住阿绫手臂扯过来,一把将阿绫抱在怀中,哈哈笑道:“哈哈哈,堂主,想不到这妞儿身上还真是香,兄弟们,你们是想让我带她上楼,还是就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表演一番?”   “你们这些畜生。”苗家老者厉吼一声,便要冲上去,拿刀之人冷笑一声,骂道:“狗东西,你是自己找死。”举刀便要砍下去。   齐宁双目一寒,想要救援,可是已经来不及,便想厉吼一声阻止对方,还没出口,便听到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声音宛若雷鸣,十分粗犷。   齐宁一愣,依芙本已经准备冲下楼去,听到声音,不由和齐宁对视一眼,随即顺着缝隙往下瞧去,只见从门外进来两人。   这两人都是苗人打扮,当先一人身材壮硕,眉重眼亮,鼻直口方,三十出头年纪,腰板笔直,双目炯炯有神,此时双手握拳,一脸怒色,大踏步进到屋内,在他身后,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苗人,虽然比不得前面那人硬实,却也是身材魁梧。   这人一声喝,那刀就没有砍下去,五品堂所与人顿时都看向了来人。   那壮硕苗汉抬手指向黄老四,冷声道:“放了她!”   光头堂主缓缓站起,打量壮硕苗汉两眼,冷冷一笑,黄老四放开阿绫,顺手拿起自己的刀,阴笑道:“老子今天本来只想快活,不想杀人,可是有苗狗送上门来,老子的刀今天也只能见血了。”拔刀出鞘,刀锋指向苗汉:“都别动手,今天老子要杀苗狗男人,干苗狗女人,谁和我抢,就不是我兄弟。”   壮硕苗汉也是冷笑道:“你们在苗人的地盘撒野,是自己找死。”   “你是什么人?”光头堂主眯起眼睛问道:“你不怕死?”   壮硕苗汉淡淡道:“我丹都骨从小就怕死,可是不该怕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皱过眉头。” 第三六肆章 剑气凛然   “丹都骨?”黄老四嘿嘿笑道:“老子待会儿让你连骨头都没有。”话声刚落,已经疾步上前,挥刀便往丹都骨砍了过来。   其他人此时都是四散分开,苗家老者则是抱着阿绫躲到一旁。   这黄老四虽然好色,但是刀法却不算弱,一刀砍下,速度不慢,丹都骨低喝一声,已经侧身闪过,速度却也极快,黄老四一刀砍空,便觉得身侧劲风忽起,丹都骨一拳已经照着黄老四太阳穴打过来。   “堂主,这苗狗的身手倒是不弱。”五品堂众人都是在旁看热闹,有人抱起双臂,笑道:“黄老四,可别败在一条苗狗的手下。”   黄老四感觉到身侧劲风忽忽,后退一步,脖子后仰,手腕一转,手中刀已经朝着丹都骨的小腹拉过去。   丹都骨赤手空拳,倒也不敢与黄老四硬接,后退躲过。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也是交手了十余回合,丹都骨的力气很大,速度也不慢,不过黄老四刀法也有些套路,一时间竟是打成平手,都是伤不了对方。   齐宁在楼上瞧见,心下暗暗称赞,他自然看得出来,这丹都骨的武功也不算十分高明,若是普通人,以丹都骨的力量速度,对付三五个人不在话下,不过这五品堂都是江湖人出身,这黄老四明显是练过刀法,丹都骨想要胜过黄老四也不算容易。   明知对方一群人佩刀拿剑,丹都骨却还是敢于挺身而出,这苗家汉子却也是侠骨心肠。   “黄老四,这苗狗赤手空拳,你拿着武器,就算杀了他,也是胜之不武。”边上有人哈哈笑道:“你要真想宰了他,不如赤手空拳和他打,这样打胜了他,才有面子。”   黄老四闻言,竟果真将大刀丢到一旁,欺身上前,一拳向丹都骨打了过去。   丹都骨低吼一声,不躲不闪,竟也是握住拳头迎了上来,黄老四见得对方如此,微有些吃惊,可是同伴都在边上,自然不好示弱,两只拳头竟然生生地碰在一起,丹都骨面不改色,黄老四却感觉拳骨宛若碎裂一般,一阵剧痛,心叫不妙,丹都骨却根本不等他多想,另一只拳头挥打过来,黄老四欲要闪躲,却还是低估了对方的速度,硬是被一拳打在肩膀上。   “哎哟!”   黄老四叫了一声,肩胛骨竟似乎也被这苗汉打的碎裂,丹都骨见状,欺步上前,双拳齐出,便在此时,边上光芒一闪,一人竟然是提剑冲着丹都骨直刺过来。   这人与黄老四平日交情不错,知道丹都骨手上的力量确实了得,若当真让丹都骨双拳击中黄老四,黄老四虽然不至于被打死,但非得受重伤不可。   依芙在楼上瞧得清楚,见到有人从旁出剑偷袭,禁不住低声骂道:“无耻!”   好在楼下正在打斗,大家注意力都在丹都骨身上,加上外面风雨正急,倒也无人听到依芙声音。   齐宁此时却是神情冷峻。   五品堂的人,当然是得到铁血文的召集,赶到西川集中,准备前往千雾峰攻打黑莲圣教,按照神侯府和江湖上各般说法,黑莲圣教乃是江湖毒瘤,无恶不作,为非作歹,乃是一等一的邪教,自然要全力铲除。   可是黑莲圣教做过多少恶,齐宁不清楚,但这五品堂今日的言行,齐宁却是亲眼目睹,心中不由冷笑,暗想五品堂所作所为卑鄙无耻,只怕比黑莲圣教还要龌龊。   眼见得那一剑便要刺中丹都骨,却见到跟随丹都骨的那苗人不知何时口中已经含住一支小竹管,在剑尖便要刺中丹都骨之时,一根细针般的物事已经从小竹管中射出,奇准无比地射入那剑手的咽喉中。   长剑立时脱手,那剑手捂住咽喉,连退数步,脸上的皮肤几乎是在顷刻间便变成紫黑色,随即向后仰面倒在地上,只抽搐两下,便即动也不动。   所有人都是一怔,那光头堂主却是反应迅疾,厉声道:“杀光所有人!”心知苗人用毒厉害,身影前欺,极是快速,还没等那苗人反应过来,一拳已经重重击在那苗人心口,那苗人一声惨叫,身体已经飞出门外,落在了雨中,一口鲜血吐出,地上挣扎不起。   丹都骨惊声道:“巴察!”想要冲出去看同伴伤势,早有两人拦住去路,一刀一钩,都是往丹都骨身上招呼过去。   丹都骨厉吼一声,足下一挑,竟是将那支长剑挑起,探手抓住,挥剑拼杀,只是他显然从未用过长剑,不成套路,片刻间,在两人的联手攻击下,已经是连连后退,左挡右支,显得异常狼狈。   “刺啦!”   边上一名刀手瞅见时机,竟是从旁偷袭过去,一刀砍在了丹都骨的背上,丹都骨一个踉跄,忍住剧痛,那使钩之人却已经是用铁钩钩住了丹都骨肩头,斜拉过去,丹都骨肩头顿时血肉模糊,鲜血四溢。   眼见得丹都骨性命不保,苗家老者焦急万分,回首那了一根木棍,便要冲上前,却见到眼前一花,一道身影挡在前面,苗家老者吃了一惊,仔细一瞧,却发现正是齐宁。   “五品堂,果然是无品至极。”齐宁冷笑道:“以多欺少,倚强凌弱,你们还要不要脸?”   依芙此时也已经跟在齐宁身边,拉住阿绫手腕,摇头道:“不要怕。”   齐宁突然出现,五品堂诸人立时瞧过来,见到齐宁一身苗装,一时间也分辨不清,一人冷笑道:“堂主,又来了两个不要命的,嘿嘿,还有个妞儿,这妞儿可比先前这个够味得多......!”   丹都骨此时已经是退到齐宁身边,浑身鲜血,拿刀那人并未停手,又是一刀往丹都骨砍过来,丹都骨欲要强忍剧痛迎敌,却感觉手上一松,手中的长剑竟然已经被齐宁夺过,齐宁夺剑之后,根本不做犹豫,顺着剑势,长剑上挑,“噗”的一声,已经是瞬间刺中了那持刀之人的手腕。   那人感觉手腕剧痛,手中大刀脱手而落,齐宁长剑斜而向上,剑光划过,已经将那人从腰间到肩头的衣衫斜划开,只需再往里面寸许,便等若是将那人开膛破肚。   那人一时间呆住,手脚冰凉,竟是如同石头一般,站立动弹不得。   五品堂众人都是大惊失色,他们毕竟是习武之人,虽然武功算不得高明,但剑法的好歹多少也能瞧得出来,齐宁一剑伤腕,两件破衣,技惊四座,几人完没有想到,一个苗家少年,竟有如此厉害的剑法。   不但是五品堂诸人,便是依芙此时也是大吃一惊。   她知道齐宁的身手不弱,可是却没有想到齐宁的剑法竟然厉害如斯。   一阵死寂,光头堂主一使眼色,一左一右又有两人齐齐冲出,直往齐宁攻过来,齐宁冷笑一声,等到那两人的兵器快要触到身体,脚下一滑,鬼魅般闪过,顺势出剑,一剑便刺入了一人的肩头,随即手腕一转,剑刃在那人血肉之中旋转了一下,那人惨叫一声,肩头的经脉瞬间就被齐宁挑断,手中兵器落地。   齐宁也不耽搁,拔剑而出,按照脑中所记的剑图,长剑极其迅速而自然地反手撩到另一人的大腿上,刺入进去,迅速拔出,那人亦是一声惨叫,翻身倒地。   只是这片刻间,齐宁十招未出,便已经吓住一人,伤了两人。   这固然是因为剑图之中所画的剑术神鬼难测,更是因为这几人的武功实在不算高明,在如此鬼魅精妙的剑法之下,根本抵挡不住。   五品堂七人,被细针毒杀一人,黄老四被打断肩胛骨,齐宁剑下,一伤肩脉,一伤大腿,只余三人完好无缺,可是这番下来,包括那光头堂主在内,都是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出手。   丹都骨一脸惊讶之色,苗家老者也是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齐宁见光头堂主怔怔发呆,努了努嘴,道:“喂,这位堂主,咱们还要不要打?”   光头堂主浑身发软,他武功虽然比之其他几人要高明,可是亲眼目睹齐宁剑术,心中知道齐宁的武功远胜自己,勉强笑道:“这位......这位小兄弟剑法了得,在下......在下钦佩,不打不相识,咱们......咱们做个朋友如何?”   “就你这下三滥的样子,也配和我做朋友?”齐宁叹了口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瞧了黄老四一眼,问道:“对了,你叫黄老四?”   黄老四惊魂未定,连忙点头。   “你很喜欢女人?”齐宁笑道:“人家要是愿意,我也管不了,可是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强求。看来你还是管不住自己裆里那点玩意,我只能替你管管。”冲着光头堂主道:“你会用刀?”   光头堂主道:“会......不会.....我......!”   “到底会不会?”   “在......在小英雄面前,我的.....我的那点刀法,连.....连狗屁也不是......!”光头堂主勉强笑道。   “拿刀,带黄老四出去。”齐宁道:“将他那玩意儿骟了,你是堂主,连自己的手下都管不好,还要麻烦我老人家,真是要不得。”   黄老四面色剧变,失声道:“小英雄,不......不能......!”   “他不骟你,我就要杀他,你觉得他会如何选择?”齐宁微笑道:“他是你家堂主,你总不能为了保住自己那点东西,连自家堂主的性命都不顾吧?”   光头堂主倒是干脆得很,拎起刀,拖着黄老四出了门,片刻之后,就听黄老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齐宁叹道:“这下子好了,应该不会再犯大错了。”   -----------------------------------------------------------   ps:恳请大家帮忙在公众号“锦衣沙漠”之中点击文章底部的广告哦,赏沙漠一点饭吃,多谢大家了! 第三六五章 渡江   丹都骨心中记挂着同伴,忍住伤口疼痛,支撑着出了门去查看同伴的伤势,那黄老四很快拎着带血的大刀进来,道:“小英雄,我.....我已经骟了那狗杂碎,以后......以后绝不会再有此事发生。”   “你们记住,这里不是你们为非作歹的地方。”齐宁淡淡道:“以这间木楼为中心,方圆一百里地之内,我若是再见到你们一次,你们知道后果。”   黄老四忙道:“我们现在就离开,再也不敢过来。”挥手示意手下人离开。   “别急着走。”齐宁道:“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也不想补偿一下?来,身上有多少银子都掏出来,要是敢留一文钱在身上,将你们都骟了。”   几人忙不迭将身上的银票现银俱都掏了出来,现银便有上百两之多,另有好几百两银子的银票。   齐宁也不客气,将银票收入自己怀中,挥手示意五品堂的人赶紧滚蛋,几人正要离开,齐宁吼道:“你们自己人的尸首不带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几人无奈,又害怕尸首有毒,只能脱了衣裳裹住那具尸首,七手八脚将那具尸首抬了出去,片刻之后,听得马蹄声像响,五品堂一行人狼狈而去。   齐宁这才丢下长剑,转过身来,向苗家老者拱手道:“老人家,实在对不住,让你们受惊吓了。”   苗家老者回过神来,忙道:“后生郎,今天要不是你,那可.......!”却不知说什么好,满是感激之色。   阿绫也忙道:“小阿哥,谢谢你。”又向依芙道:“阿姐,多谢你们。”   依芙道:“阿绫,那帮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报复,这里......这里还是不能多留。”瞪了齐宁一眼,道:“那帮恶人,你也不杀了他们。”   “恶人自有恶报,不死在我手里,也总会死在其他地方。”齐宁道:“这里的银子,老人家你们先拿去,先找其他地方安置下来,不过他们应该不敢再回来,你们等一等再回来也来得及。”   苗家老者摇头道:“这不是我们的银子,我们不能收。”   齐宁心想苗家人还真是淳朴,这上百两银子,对居于深山的苗人来说,可不算小数目,笑道:“那帮家伙将这里搞得乌烟瘴气,这是他们赔偿的银子,老人家是定要收下的。是了,我们过江之后,马匹也用不上,就送给你们。”   苗家老者道:“你们骑马过来,定是有事,马匹可以先留在这边,等到你们回去之时,还要坐骑,我帮你们照顾就好。”   依芙却是走过来,看着齐宁,凑近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两人都做了几次夫妻,可是到现在双方都是不知对方底细,也是贴近依芙耳边,低声道:“好姐姐,你怎么忘记了,我是你的情郎小弟弟,你不会是要始乱终弃不认我吧?”   依芙一咬牙,便在此时,却见到丹都骨抱着同伴进来,神情严峻,怀中的苗人已经是昏死过去。   丹都骨看向齐宁,道:“今日多谢你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我丹都骨记在心上,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不用放在心上。”齐宁上前去,见到那苗人脸色苍白,好在还有气息,暗自庆幸那光头堂主的功夫还没到家,要是换上厉害人物,那一击足以致命,只是虽然没有致命,但这苗人显然也已经是受了重伤,问道:“他情况如何?”   丹都骨神情凝重,道:“受了重伤,不至于要了性命,不过要养伤很久,而且要尽快诊治。”   苗家老者上前来道:“我这里还有草药,你也受了伤,赶紧止血。”吩咐阿绫:“阿绫,赶紧拿草药治伤。”   丹都骨道:“多谢了。”   苗家老者叹道:“是你就我们才会如此,真是对不起。”瞧见外面的雨势小下来,向齐宁和依芙道:“雨快停了,我马上送你们过江。”   丹都骨瞧了齐宁一眼,问道:“你们要过江?要去哪里?过了江就是溪山,那边是上水洞苗寨,你们要去上水洞吗?”   齐宁并不说话,依芙见着苗汉仗义出手,而且是苗家人,也不隐瞒,道:“我们要去见大苗王。”   “哦?”丹都骨打量齐宁几眼,皱眉问道:“你不是苗人,你是汉家人?”   齐宁知道自己一身苗家衣衫,五品堂那帮人或许瞧不出来,但是身为苗人,丹都骨自然是能够看出,点头道:“不错,我是汉家人,不过我现在算是半个苗人......!”看向依芙,正要说话,依芙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已经急忙打断道:“他不是恶人,和别的汉家人不同。”   “你是哪个洞的?”丹都骨盯住依芙。   依芙听丹都骨连番询问,还是有些戒心,道:“这个不重要。”   丹都骨自然知道依芙是不想说,也不追问,只是道:“大苗王年事已高,也并非什么人都会见,只盼你们此行溪山,真的可以见到他。”也不多言,向苗家老者道:“巴察受了重伤,不能过江,必须在这里休养,可有地方躺下?”   苗家老者忙道:“在楼上。”领着丹都骨上了楼去。   片刻之后,苗家老者下了楼来,外面的雨势已经停下来,果真如同这苗家老者所预料,只是一阵大雨而已。   依芙心中急着去见大苗王,见到风停雨歇,便想过江,苗家老者也看出依芙心中焦急,道:“我们现在就过江去,你们跟我上船。”   两人当下也不耽搁,出了木楼,到了江边,苗家老者利索地解了绳索,跳上船去,召唤两人上船。   虽然风停雨歇,但是江面波浪还是颇为起伏,好在苗家老者操舟技术极好,渡船过江倒也没有花上多少时间。   靠近对岸,苗家老者才道:“你们放心,马匹我在那边帮你们照顾好,无论多长时间,你们回来之后都可以取走。”   “老人家,可多谢你了。”齐宁顺手又从怀里抽了一张银票,这银票本就不是他的,也不可惜,递了过去,苗家老者往后缩,急忙摆手道:“不可以,不可以。”   齐宁也不多言,将银票塞进苗家老者怀中,牵了依芙的手,跳到岸上,苗家老者忙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我常过来看看,等你们回来接你们过去。”   “如果明天我们还没有过来,就不用等了。”依芙道。   苗家老者欲言又止,想了一下,终是道:“后生郎,你们到了溪山那边,多加小心,最好.....最好不要让人看出你是汉家人。”   “这是为何?”齐宁皱眉道。   苗家老者道:“其实以前也没什么事情,可是从去年年底,溪山苗寨对汉家人就十分小心,只要有汉家人靠近溪山,苗寨的人就会盯住不放,反正.......唉,反正你们多加小心,不过有依芙姑娘,他们也不会太为难你。”也不多说,只是冲着齐宁微微点头,转身荡舟而去。   齐宁若有所思,依芙在旁道:“其实.....其实你可以不去的,不如你在这边等我,我......!”   “你可不能始乱终弃。”齐宁笑道:“你想撇下我独自跑了?那可不成,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我可不能让你就这样溜了。”   依芙又好气又好笑,却也知道齐宁是关心自己,但心中还是有一丝疑虑,问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许说笑,你敢保证,你要随我去苗寨,没有.....没有其他的目的?”   齐宁皱起眉头,道:“你觉得我是利用你接近大苗王?”   “我......!”依芙听齐宁语气不悦,知道自己多疑让齐宁心中不满,叹道:“我有这样想过,可是......可是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齐宁哈哈一笑,道:“你可知道我们汉家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我是坏人,你也要做坏人的媳妇,跟着坏人做坏事。”顿了顿,才道:“你放心,我对苗家人绝无恶意,你也迟早会知道我是谁,在此之前,我是你最亲最亲的情郎小弟弟,而且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就算真的文武双全,如果对苗家人甚至大苗王有歹意,也不敢孤身一人深入龙潭虎穴,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依芙心知齐宁所言不假,见得齐宁笑容真挚,也知道自己错怪他,道:“是.....是我不好,疑神疑鬼,你不要放在心上。”   齐宁嘿嘿一笑,凑近一些,道:“确实是你不好,连自己的情郎小弟弟也信不过,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罚我?”   齐宁正色道:“不错,我这人讲究实际,口头上认错不行,必须要有实际行动。”   “什么.....什么实际行动?”   齐宁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如果事情顺利办完,咱们再好好找个地方,将昨晚你非不愿意的那个姿势试验一次,你没试过,不晓得有些姿势很过瘾的,我保证你欲仙欲死......啊,你.....你踩我脚了......,最毒女人心,你......你真狠得下心......!”   依芙红着脸,恨恨道:“你这种坏人,踩死你才好,下次再胡说八道,我踩得更狠。”一转身,迈开两条修长美腿,往连绵起伏的溪山快步而去。 第三六六章 无巧不成书   溪山苗寨乃是花苗上水洞的聚集之地,苗寨依山靠河,吊脚楼鳞次栉比,依据山势逶迤而上,远远望去,就宛若布满在巨龙身上的鳞片一般,气势非凡。   齐宁与依芙渐近溪山,远远望见,心中暗自喝彩,暗想天下藏龙卧虎,只见到苗寨独特建筑,想必其中也是隐藏着诸多能人异士,不能小觑,此时已是黄昏时分,雨后的溪山就如同被洗刷过一遍,满目苍翠偎依着苍茫巨龙,壮丽独特。   溪山上水洞有花苗六寨,六寨虽然都属于上水洞,但却分别聚居在溪山的六处寨中,各寨之间保有联系,一有事情,便可迅速聚在一起,但是平日里却是各做各事,最远的两寨相聚的路途,要走上一天。   大苗王所在的苗寨,则是被五寨环拱,处在溪山腹地。   到了溪山的地面,齐宁便迅速感觉到苗人多了起来,反倒是难得看到一个汉家人。   虽然两人身着苗服,但依芙的长相在苗人之中那也是顶尖,齐宁样容俊秀,这样一对俊男美人走在路上,还是很招人眼球。   依芙途中打听上水洞总寨所在这地,天黑之前,终是到了一座山脚之下,抬头仰望,吊脚楼在山林之中若隐若现。   忽听得有声音叫道:“什么人?”话音之中,从树林之中已经窜出数名苗人来,手中都是拿着弯刀。   依芙行了一个苗礼,道:“我们要拜见大苗王,还请禀报。”   “大苗王有令,任何人不得轻易入寨。”一人沉声道:“寨子里的人都不可轻易出寨,外人自然更不能入寨。”   齐宁皱眉道:“咱们都是苗人,什么外人内人。”   “那可说不好。”天色昏暗之中,对方也只是看到齐宁一身苗服,样容却是看的不是十分清楚,“苗家七十二洞,其中也不乏为非作歹的败类,黑白有别,有些苗人不但是外人,还可能是敌人。”   齐宁还要说话,依芙却已经抬手止住,上前去,取了一件东西送过去,齐宁依稀看到似乎是一串项链,究竟什么样子,还真是看不清楚,只听得依芙道:“拿这件东西去禀报大苗王,如果大苗王不见,我们立刻就走。”   对方几人互相瞧了瞧,一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吩咐同伴:“看好他们。”立刻去寨子里禀报。   剩下几人拿刀在一边守着,盯着齐宁二人,倒似乎是将齐宁二人看做犯人一般。   依芙走近到依芙身边,轻声道:“依芙姐,他们刚才说不许外人入寨,也不许他们自己寨子的人出来,这又是什么意思?苗寨都有这样的规矩吗?”   依芙摇头道:“这应该是大苗王下的命令,为何如此,我也不清楚。”   上水洞总寨人数最众,漫山都是苗家吊楼,要上山去通禀,却也不是片刻就能下来,等了小半个时辰,依然不见有人下来,但天色却更加昏暗起来。   齐宁伸了个懒腰,心里却是想着,这上水洞总寨处在溪山腹地,山势险峻,地势陡峭,想要接近这里,却并不容易,如果不是自己身着苗服,身边又有依芙这样一个正宗的苗女,恐怕根本走不到这里来。   他此时也终于明白,依芙为何早早就让自己更换了衣衫。   之前渡江的时候,苗家老者就善意提醒,告知自己小心,虽然话没有说透,但齐宁却已经意识到,溪山这边的苗寨显然是对汉家人存有敌意,只是这种敌意却似乎又不是一直存在,好像是从去年年底才开始。   他立时就想到,西川刺史也正是在去年年底的时候,派兵围困了黑岩岭,难不成就是因为此事,苗人对汉家人生出了敌意?   如果当真如此,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小皇帝最为担心的就是因为黑岩洞事件,导致苗家七十二洞生出敌意来,如今大苗王所出的上水洞都已经产生敌意,其他各寨也就不想可知。   正自寻思,忽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你们走的倒是不慢。”   齐宁豁然转身,只见一人从后面走过来,身材魁梧,肌肉鼓起,在昏暗的天色之中,宛若猎豹移动过来,只是此人身上包扎着绷带,似乎受了伤,齐宁看到那人的脸,吃惊道:“是你?你是.....丹都骨?”   这突然出现之人,竟豁然是丹都骨。   依芙也是很为意外,却见到那几名苗人已经上前来,俱都行礼道:“丹都骨,你可回来了。”   齐宁眼角一跳,丹都骨道:“我是丹都骨,大苗王是我阿爹。”   齐宁和依芙都是心头一震,依芙蹙起秀眉,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什么,问道:“你难道......难道就是大苗王的次子丹阿豹?”   “阿豹只是他们喊的外号。”丹都骨笑道:“我的名字是丹都骨,不过许多人只知道丹阿豹,却不知道丹都骨。”   依芙略显尴尬,道:“我很早就听说过丹阿豹的名字,可是......他们都说你是苍溪一等一的勇士,今日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副实才对。”丹都骨摇头道:“今天如果不是你们相救,我恐怕都回不来,这还能称什么勇士。”他口中虽然这样说,但是神情淡定,似乎并不以今日差点被人杀死为念。   齐宁却是笑道:“勇士并不是指一定要武功高强。丹都骨你今日挺身而出,以寡敌众,明知凶险却不犹豫,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能拥有。而且如果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败给今日那群人中的任何一人。”   丹都骨笑道:“你这样说,是给我面子。”瞧向一名苗人,问道:“是否已经禀报大苗王?”   那苗人道:“已经去了,还没下来。”   “不用等了。”丹都骨道:“你们两个跟我进寨子吧。”   依芙立刻露出一丝喜色,道:“多谢丹都骨。”   “不用谢我。”丹都骨道:“你既然来了,别人大苗王或许不见,但总会见你一面的,只是你能不能说服大苗王,我也不知。”   依芙一怔,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巴耶力的妹子。”丹都骨道:“黑岩洞老洞主过世之后,性情沉稳的巴耶力接任了黑岩洞主的位置,黑岩老洞主生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巴耶力,女儿叫做依芙,相差了十一岁。”他面带微笑:“黑岩洞的依芙,是巴耶力的得力助手,女人中的英雄,我想我因该没猜错吧?”   齐宁此时却是脸色微变,心下一凛,瞧向依芙,他实在没有想到世界竟然如此之小,自己进入西川碰到的第一个苗家女子,就豁然是黑岩洞主的妹妹。   此番前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调查黑岩洞事件,自己却不知不觉中与黑岩洞依芙相伴数日。   依芙道:“丹都骨不愧是丹都骨,果然是好眼力。”   “也不是我眼力好。”丹都骨叹道:“黑岩洞的事情,上水洞这边早就得到了消息,你们着急过江,要见大苗王,这种时候,最着急想要见到大苗王的人只能是黑岩洞的人,而且你的年纪在这里,并不难猜到。”顿了一顿,才道:“只是我没有想到,黑岩岭被围的水泄不通,你还能躲过包围来到溪山。”   依芙神情已经异常冷峻,道:“丹都骨既然知道我的来历,当然也知道我的来意。”   “你不必和我说。”丹都骨摇头道:“见到了大苗王,你可以和大苗王说。”看向齐宁,道:“你是汉家人,如果你不是和依芙在一起,到不了这里来。黑岩岭被围困的消息,苗家七十二洞已经有大半都知道消息,很多人心里也非常不满。”   依芙秀眉微展,丹都骨似乎知道她要说话,摇头道:“我说过,你不用和我讲。而且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大苗王虽然是花苗上水洞的人,但他是整个苗家七十二洞的苗王,普通人可以不满,有自己的情感,但大苗王要做的决定,只能是从整个苗家七十二洞的利益去考虑。”   齐宁既然知道了依芙的身份,自然已经知道了依芙前来溪山的目的。   黑岩岭被围困,水泄不通,黑岩洞六寨面临着灭顶之灾,依芙不畏艰辛,千辛万苦来到溪山,要见大苗王,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向大苗王求援。   苗家七十二洞,只有大苗王有资格召集各洞人马。   他此时也终于理解,那夜依芙中了二胡老怪的淫毒,为何根本没有太多的犹豫,便即与自己肌肤相亲解毒。   在依芙身上,肩负着黑岩洞六寨数千人的生死存亡,比起数千同胞的生死,依芙当然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贞操送掉性命,她是黑岩洞派出的希望,一旦她死在半道之上,黑岩洞的希望也就等若破灭。   可是丹都骨这一番话之中,话中有话,依芙自然听出一丝玄机,蹙起秀眉。   便在此时,上山通禀的那名苗人已经匆匆过来,见到丹都骨,行了一礼,丹都骨已经问道:“大苗王可有吩咐?”   “大苗王说天色已经晚了,让两位客人先歇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相见。”那苗人恭敬道。   依芙露出焦急之色,正要说话,齐宁已经握住她手臂,轻声道:“欲速则不达,苗王既然有此安排,我们听苗王吩咐就是。”   丹都骨看着齐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救了我性命,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齐宁心想自己承袭爵位没多久,自己的名姓在苗寨只怕无人知道,只是却又想到,如今大苗王究竟是怎样一个想法,自己也是捉摸不定,万一自己报出名字,却恰恰又有人知道齐宁就是锦衣候,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大苗王对锦衣候究竟是个什么态度,也不好判定,只能笑道:“我叫林奇!”   “林奇?”丹都骨淡淡笑道:“你是不是叫做林奇,这并不重要,我只是提醒一句,在大苗王面前,千万不要有一句谎话,否则对大家都不好。”吩咐道:“带两位客人先去住下,好生伺候,不要怠慢。”又向依芙笑道:“你们先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大苗王召见,我也能在见到你们。”   说完,也不再多说一句,径自上山去。   依芙扭头瞪了齐宁一眼,冷笑道:“你不是叫做齐无名吗?现在又变成林奇了?等见了大苗王,我看你又能叫什么名字。”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你会是黑岩洞主的妹妹,丹都骨又是大苗王的儿子,我现在也终于明白无巧不成书是什么意思。”   “无巧不成书?”依芙蹙眉道:“为何这样说?”   齐宁笑道:“没有什么,我们赶紧进寨休息,顺便想一想,明天见到大苗王,应该如何应付。” 第三六七章 诉冤   当夜二人便在溪山苗人的安排下,进寨子休息,不过两人却并非安排在一间屋内,而是在一处碉楼上下两层。   苗人的招待也是十分热情,齐宁虽然并不适应苗家人的饮食习惯,但也算是吃饱喝足。   次日一早,用过准备好的早饭,便有人过来请齐宁和依芙去见大苗王,依芙昨晚身在上水洞苗寨内,一心只盼着天色早些亮起来,根本没睡好,得到大苗王召唤,立刻与齐宁去见大苗王。   昨晚在夜里上山,齐宁倒不觉得,此时再看四周,清风徐徐,木楼如同无数星星散落在山上,而且山上的道路颇宽,足够骑马驰骋,有些地方甚至修建有木桥相连,在山中竟然还有一处山谷,那里有一处湖泊,清澈见底,宛若一面镜子,将山峦林木倒影其中,湖光山色,风景优美异常。   到了一处大寨前,只见到寨前有十多人在等候,当先一人对襟长裤,腰缠大带,穿着十分朴素,样容看上去也是颇为敦厚,虬肉如铁,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却十分结实。   今日乃是依芙要见大苗王,所以齐宁只是跟在依芙身后,落下半个身位。   知道依芙的真实身份,齐宁对于此番依芙与大苗王的会见自然是更为重视,如果能够趁此机会了解黑岩洞事件真相,那当真是求之不得。   那敦厚苗汉见到依芙过来,上前几步,行礼道:“我是朗察都鲁,苗王的长子,你就是黑岩洞主巴耶力的妹妹依芙?”   依芙还礼道:“我是依芙,求见大苗王。”   齐宁打量朗察都鲁几眼,虽然朗察都鲁和丹都骨是兄弟,但两人长相颇不相同,比起丹都骨的威猛豪洒,朗察都鲁看上去显得更为沉稳,礼数也更为周到。   忽听得一阵曲乐响起,齐宁抬头瞧过去,只见到大寨前,十多名穿着苗家短褂的苗家青壮吹起了芦笙,声音悠扬欢快,充满喜悦迎宾之意,齐宁倒是知道,芦笙乃是苗家人最喜欢的乐器,有苗人的地方就有芦笙,苗人中几乎每个小伙子都会吹奏芦笙,到时候可以向自己心爱的姑娘求爱。   只是齐宁心中暗叹,这芦笙曲调欢快,但依芙的心情定然是无法欢快起来。   齐宁却不知,这是苗家迎接贵客的礼仪,上水洞虽然有大苗王,但苗家七十二洞地位平等,依芙是黑岩洞主的妹妹,代表着黑岩洞,此番第一次来到上水洞,芦笙奏乐,也是表达对黑岩洞的尊重。   朗察都鲁在前带路,领着两人往大寨过去,到得门前,却有一名苗人伸手拦住,齐宁微皱眉头,朗察都鲁已经笑道:“大寨之内,不见兵刃,这是大苗王定下的规矩。”   依芙也不多言,将身上那只匕首交出,齐宁犹豫一下,终是将寒刃拿了出来,递了过去,朗察都鲁看见寒刃,道:“刀未出鞘,便带寒气,是一把好刀。”   齐宁只是淡淡一笑,心想这寒刃十分特别,既不是匕首,却也绝非是刀,不过倒真是好东西。   朗察都鲁见到二人交出兵器,这才领着两人进到大寨之内。   一进大寨之内,齐宁便觉里面十分的空阔,正对前方,坐着一名老者,白发苍苍,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有着说不出的苍老憔悴,见到依芙二人进来,微微点头,面带微笑。   左右两边,却还坐着十多人,还系着绷带的丹都骨坐在右首靠近那白发老者的地方,看到依芙二人进来,只是瞥了一眼,面无表情。   齐宁跟在依芙身边,远远瞧着那白发老者,心想这老人应该就是在苗家七十二洞之中有着无与伦比威望的大苗王了。   大苗王看上去比古树还要苍老,可是老人露出笑容的时候,竟是让人感到异常慈祥,而且那样的笑容,甚至让人能够心境平和。   依芙快步上前,深施一礼,道:“黑岩洞依芙拜见大苗王,愿巫神保佑大苗王身体健康。”   齐宁这时候看也看会了苗人的礼数,跟着依芙深深施礼。   大苗王微微点头,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苍老,但是中气却并不弱,笑道:“孩子,我也祝你平安顺利。”   这大寨之内十分空阔,容纳五六十人甚至都不在话下,区区十多人在这其中,便显空阔,大苗王声音虽然苍老,但每一个字都是清晰的很,在场诸人俱都是听得一清二楚,齐宁心想这老人家还真是老当益壮,看年纪应该也有七十多岁了。   岁月虽然带走了大苗王的青春,留下沧桑,但也留下了非凡的睿智。   “坐下说话。”大苗王抬手示意。   依芙盘膝在地板上坐下,齐宁也依葫芦画瓢坐下,四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依芙身上,齐宁不动声色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心知这些人俱都是上水洞的重要人物。   大苗王对依芙的来历了若指掌,当然也知道依芙今天要说些什么,显然在大苗王看来,这次会见并不寻常,是个十分重要的会面,所以上水洞一干重要人物俱都聚集在此,他的两个儿子也都在场。   朗察都鲁此时已经在大苗王左首下位坐下,与丹都骨对面而坐。   “大苗王,我.......!”依芙刚开口,大苗王摆摆手,看向丹都骨,丹都骨对自己的父亲十分的尊敬,点点头,看向依芙,道:“黑岩岭被官兵封锁,此事我们知道之后,大苗王便派我前往刺史府,向韦刺史询问其中原因,我见到韦刺史,在刺史府停留了很长时间,昨日才返回。”   齐宁和依芙此时才明白,丹都骨昨日出现在渡船木楼,却是刚刚返回,正巧碰上。   “韦刺史将其中的原因告诉了我,而且请出了人证。”丹都骨神情严肃,缓缓道:“丹巴县令白棠龄带领五名衙差前往黑岩洞,催讨税赋,与你们发生了争执,而且兵刃相交,你们将白棠龄和他手下五名衙差全都杀死。但是白棠龄进山之前,留了后手,在山下留下两个人,他们没有等到白棠龄回来,而是等到你们派人要将他们一起杀死,其中一人死里逃生。”顿了顿,才继续道:“杀死朝廷官员,等同于造反,韦刺史传召巴耶力前往刺史府解释此事,巴耶力抗命不遵,于是韦刺史派出了官兵,封锁黑岩岭。”   丹都骨声音低沉,娓娓道来,依芙虽然一脸愤怒,但却没有打断丹都骨说话。   丹都骨说完,大苗王看着依芙,微笑道:“孩子,丹都骨说的,都是从刺史府得到的消息,我想听听你的话。”   齐宁此时心下却是寻思,西川刺史派兵围住黑岩岭,围而不打,是否就是因为丹都骨之故。   丹都骨自称在刺史府待了一些时日,肯定不只是仅仅为了这样的消息,只怕还做了其他的事情。   丹都骨代表着大苗王,大苗王却是代表着西川苗人七十二洞,韦书同无论作出什么决定,多少还是要掂量掂量大苗王的分量。   如果丹都骨劝说韦书同不要轻易动兵,韦书同或许还真要考虑一番。   依芙盘膝而坐,美好的身材挺直,道:“大苗王,官府一直说黑岩洞逃避赋税,这并不是事实。黑岩岭有许多珍稀药材,而且还有许多珍奇野兽,既然它们都在黑岩岭,就属于黑岩洞的东西。”   大苗王微微颔首,神色平和。   “蜀王世子李源每年秋天都会带很多人前往黑岩岭狩猎。”依芙缓缓道:“每一次都是上百人,而且每一次狩猎都要好几天,在这几天之内,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由我们黑岩洞提供。”   齐宁听到“蜀王世子”四字,便即皱起眉头来。   他在京城之时,与蜀王世子李源有过冲突,知道蜀王世子嚣张傲慢,即使在京城,那也是飞扬跋扈,如果是此人带人前往黑岩岭狩猎,黑岩洞的日子想必很不好过。   “李源不用我们苗家之物,吃喝都要我们派人去城里采购食材,雇请汉家的厨师为他们做饭。”依芙俏丽的脸上冰冷一片:“而且他们每次在黑岩岭射杀众多的野兽,还命令我们派人采集珍稀药材带回去,每一次耗费的花销,都比我们应该缴纳的赋税还要多。李源答应我们,所有的花销,可以充作赋税,但是每年官府还是派人过来收取赋税。”   齐宁此前还真有些怀疑,以为黑岩洞真的是因为与锦衣侯府的关系,以锦衣侯府作为靠山,故意抗赋,此时依芙说清缘由,这才明白黑岩洞是受了大大的冤枉。   朗察都鲁已经义愤填膺大声道:“苗王,李源胡作非为,他每年前往黑岩岭狩猎之事,我很清楚.......!”   大苗王皱起眉头,脸色微沉,道:“朗察都鲁,你不用急着说话,先听别人说,并无坏处。”   朗察都鲁显然对大苗王十分忌惮,只能住口。   “孩子,既然如此,白县令去找你们,你们可以和他说清楚,甚至可以去找韦刺史。”大苗王看着依芙,缓缓道:“你们为何要与官差起冲突,甚至杀了他们?巴耶力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为何会因为愤怒而失去了理智,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苗王,事实根本不是如此。”依芙粉拳握起,“我们根本没有杀官差,白县令亲自到了黑岩洞,阿兄热情接待,而且向他解释了其中的缘由,白县令没有怪罪阿兄,还说李源的事情,可以让阿兄将事情的始末写清楚,由他带回去交给韦刺史。”   “黑岩洞依芙,在大苗王面前,不许有半句谎言。”一名年过五旬的苗人沉声道:“白县令带人进了黑岩岭,一去不回,难道这是假的?”   依芙摇头道:“确实不假,白县令和他手下的官差却是没有离开黑岩岭,因为白县令手下的官差都死在了黑岩岭。”   “如此说来,你们还是杀死了朝廷的官员?”那苗人冷笑道:“大苗王一直说过,要与汉家人和平相处,绝不能挑起事端,你们黑岩岭杀官造反,现在又想向大苗王求援,难道想让苗家人都卷入进去?”   依芙摇头道:“官差死了,但不是我们黑岩洞所杀,而且他们说我们杀了白县令,那完全是诬陷,因为......白县令根本没有死!” 第三六八章 真相   依芙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便是齐宁也是大吃一惊。   众所周知,黑岩洞事件的起因,就是因为丹巴县令白棠龄在黑岩岭被杀,可是依芙竟说白棠龄并没有死,这倒消息石破天惊,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你说什么?”朗察都鲁反应过来,豁然起身,“你说......你说白棠龄还活着?他没有死?”   依芙冷笑道:“确实有人想让他死,可他眼下还活得好好的。”   众人面面相觑,齐宁也有些迷糊,大苗王却已经问道:“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依芙道:“大苗王,白县令是个好官,阿兄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告诉他之后,而且写了文书,白县令拿了文书,说要将文书交给韦刺史。阿兄一直将他们送到寨下,还派了人准备将他们送出黑岩岭,可是还没出黑岩岭,竟然遭遇一伙人突袭,护送之人放出了讯号,阿兄立刻带人救援,赶到现场之时,白县令和我们寨里派出护送的兄弟都躺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屏住呼吸。   “总共十一人,我们本以为俱都被杀,可是白县令和一名护送的兄弟却死里逃生,只是受了重伤。”依芙道:“或许是我们赶到及时,那帮偷袭的杀手不敢久留,所以白县令才保住一命,但伤势极重,连续抢救了三天三夜,才将白县令从鬼门关救回来。”   丹都骨皱眉道:“既然白县令还活着,为何刺史府还会派兵?白县令难道不能为你们澄清?”   依芙道:“阿兄知道其中事情蹊跷,也猜到有人想要杀死白县令嫁祸在我们黑岩洞的头上,所以在白县令养伤的时候,严加保护,而且还故意布下陷阱,假冒白县令,阿兄猜的并没有错,此后果真有人潜入黑岩岭,想要杀了白县令灭口,落入陷阱.......!”   “那可抓住刺客?”朗察都鲁忙问道。   依芙摇头道:“我们虽然抓住,可刺客是死士,发现自己落入陷阱,立刻自尽......!”   齐宁心下也是震惊,万想不到其中竟有如此内情。   “事发之后,外面就传言白县令和手下衙差全都被我们黑岩洞所杀。”依芙道:“阿兄虽然知道,也没有在意,只要白县令养好伤,由白县令亲口作证,咱们黑岩洞自然就有了清白。”   大苗王颔首道:“不错,白县令是是当事人,如果他活着,而且亲自出面为你们黑岩洞澄清,其中的误会自然是烟消云散。”   丹都骨皱眉道:“那为何事情从去年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连官兵都已经将你们黑岩岭围困,白棠龄却始终没有露面?”顿了顿,又问道:“你们难道没有派人去告知韦刺史事情真相?”   “这就是我要说的。”依芙道:“事发之后,不过一天,就到处传闻我们杀官造反,当时我们还在抢救白县令的性命,阿兄担心真的会引出误会,写了一封书信,派人快马加鞭赶往刺史府,禀报真相。”   大苗王目光深邃,问道:“韦刺史接到书信了?”   “派出送信的弟兄一直没有回寨子。”依芙神情凝重:“阿兄不敢确定韦书同是否真的收到书信,但是那封书信送出之后,刺杀白县令的刺客便潜入到了黑岩岭。”   丹都骨道:“你们那份书信,让人知道了白棠龄还活着,所以才会继续派出刺客。”皱眉道:“如此说来,那封书信并未送到韦刺史手中。”   朗查都鲁冷笑道:“那也不一定。”   大苗王依然显得十分平静,问道:“你们没有再派出信使?”   “我们派出了两次,都是一去不返。”依芙道:“阿兄知道其中有状况,所以准备等到白县令伤好之后,带着白县令亲自去见韦书同,可是白县令伤势严重,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能下床。白县令的伤还没有好,韦书同的官兵就已经到了,封锁了整个黑岩岭,还派人传话,让阿兄亲自去解释。”   “巴耶力没有去?”丹都骨问道。   依芙摇头冷笑道:“阿兄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十分的蹊跷,自己如果去见,很可能会落入陷阱。”   “巴耶力是否怀疑白棠龄被刺与韦书同有干系?”朗察都鲁问道。   大苗王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依芙道:“事情的真相扑朔迷离,韦书同是否与此事有关,阿兄不敢确定,但却知道不能亲信他们。阿兄派人告诉对方,让韦刺史派人到寨子里,见到白县令,一切都真相大白,可是韦书同始终不派人进寨,还说黑岩洞是反叛,只有黑岩洞主亲自前往解释清楚,并没有官府派人进寨听解释的道理。”   大苗王似乎明白过来,道:“所以黑岩洞和官兵僵持不下,两边都不愿意先派人?”   依芙道:“阿兄派人几次射出书信,在书信里面告知白县令并没有死,官兵拿到了书信,但是韦书同却自始至终都不在意这件事情,只是一直派人喊话,让阿兄出寨。”   齐宁此时却也是心思飞转,依芙在大苗王面前所说的这些,应该不会有假话,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黑岩洞事件就彻彻底底是一场阴谋了。   白棠龄在黑岩岭被刺,对手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栽赃陷害黑岩洞,其后黑岩洞两次派人送出书信,却一去不回,那么书信落到何人之手?是送到了韦书同的手中,还是另有人半路截走?   如果韦书同看到书信,作为封疆大吏,即使不会亲自前往黑岩洞求证,也必定要派人去往黑岩洞走一趟。   但事实上韦书同其后并无与黑岩洞接触,而是派兵迅速封锁了黑岩岭。   黑岩洞几次射出箭书,箭书之中告知白棠龄还活着,但韦书同所做出的反应,显然是极为蹊跷。   至少送往京城的折子里面,根本没有提到白棠龄伤重未死的讯息,所有人都以为白棠龄早已经被杀。   如果说韦书同是刻意隐瞒,目的就是想要除掉黑岩洞,但眼下的情势显然又不符合逻辑。   封锁黑岩岭的目的,是断绝黑岩岭与外界的联系,最终一举剿灭黑岩岭,但如今已经是春暖花开,冰雪早已经消融,正是攻打黑岩岭的好时机,可他却偏偏按兵不动。   齐宁微皱眉头,希望从目前所得到的线索之中理出一丝头绪来。   “如果白棠龄还活着,那么黑岩洞谋反当然可以解释清楚。”丹都骨道:“大苗王,我可以再次去见韦刺史,与他沟通此事。”   “与他沟通?”朗察都鲁冷笑道:“丹都骨,你这次去见他,他可与你提过白棠龄并未死?”   丹都骨犹豫一下,摇摇头。   朗察都鲁冷笑道:“事情已经很清楚,这件事情从头至尾与官府脱不了干系,白棠龄被刺杀,也许就是官府演的戏。”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大苗王神情不悦。   朗察都鲁道:“大苗王,我知道这话并不该说,但是却不能不说。韦书同明知道白棠龄没有死,却还要围困黑岩岭,他又想做什么?黑岩洞只是苗人七十二洞之一,韦书同为何偏偏要针对苗人一洞?”   “你以为会是什么?”大苗王淡淡道。   朗察都鲁道:“就是不想让我们苗人过好日子,先设下圈套,找到借口,拿黑岩洞开刀,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白棠龄并没有死,否则黑岩洞根本说不清楚。”看向依芙,道:“这一次是黑岩洞依芙冲了出来,给我们带来了这个消息,否则没有人知道白棠龄还活着,所有人都还以为黑岩洞是因为杀官谋反,才被官兵攻打。”   丹都骨沉声道:“韦书同在西川担任刺史多年,一直都是与我们和平共处,他为何会突然改变多年来的政略,忽然挑起事端?他是西川刺史,难道他希望自己管理的土地上出现动乱?朗察都鲁,你说的没有道理。”   “事实就在眼前,你说我没有道理?”朗察都鲁冷笑道:“他明知道白棠龄没有死,还要攻打黑岩岭,难道不是事实?汉家人狡猾得很,他心里想什么,难道你能猜到?也许他一直都想除掉我们苗人,以前只是故作姿态,让我们疏于防备,然后慢慢地对付我们,这一次攻打黑岩岭,也许就是一个试探,看看苗人七十二洞会有什么反应。”   “如果他要打黑岩岭,为什么一直没有动手?”丹都骨也是声音提高。   朗察都鲁握拳道:“我说过,他是在试探,他故意在等待,如果苗家各洞没有反应,他就一口吞掉黑岩岭,如果有了反应,他一定会看看到底有多少苗洞会插手此事,如果太少,他就会找到借口一个接一个攻打。”   在场十多名苗人互相看了看,不少人都觉得朗察都鲁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有人甚至微微点头。   “大苗王,如果我们在这里等待,那么韦书同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很快就会攻打黑岩岭。”朗察都鲁道:“我们必须马上召集人马,只有这样,韦书同才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他不敢胡来,我们就可以带着白棠龄去和他当面理论。”嘿嘿一笑,握紧拳头:“只有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他才会和咱们谈判。”   -------------------------------------------------------------------------------------------   ps:未删节番外已经在微信公众号公布了领取的方法,完整版两万余字,十分饱满,以后所有的番外都会在公众号公布领取方法,还请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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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察都鲁有句话说的并没有错,区区一个黑岩洞,不可能会与谁结下深仇大恨,西川官兵兵临山下,黑岩洞面临灭顶之灾,谁又会希望看到区区一个黑岩洞遭受灭顶之灾?这背后恐怕真的是想以黑岩洞为诱饵,引诱苗家七十二洞出手。   如果说幕后真凶是韦书同,齐宁觉得可能性实在不大。   韦书同是西川刺史,如果治理西川有方,自然会得到朝廷的重视,以后加官进爵自不必说,可是一旦西川苗家叛乱,对韦书同来说并无什么好处,甚至可能因此而丢官罢职,说不定还有性命之忧。   到了韦书同这个位置,一言一行,当然不会是随性而为,必定会想的极深,每一个决定,也必定会衡量其中的利益得失。   挑起苗家之乱,在齐宁看来,似乎对韦书同并无任何好处。   只是韦书同目前的反应,十分反常,耐人寻味,若说此事与他毫无干系,从他眼下的行动来看,却又不像。   齐宁身为大楚侯爵,对于朝堂核心之事多少还是知道。   小皇帝最担心的就是西川出现动乱,只希望西川这边能够太平安稳,这也是大楚的国家利益,朝堂诸臣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朝廷不可能准许韦书同对苗洞出手。   但是齐宁知道,如果苗家人真的在西川闹出乱子来,朝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全力平乱,这对苗家七十二洞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看着大苗王,只想看看大苗王会如何决策。   如果大苗王真的准备出兵,自己必然要挺身而出,阻止此事发生,即使亮出身份那也无妨了。   朗察都鲁一腔冲动,但很多事情,只凭一时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反倒会适得其反,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   此行溪山,让齐宁出乎意料地搞清楚了黑岩洞的真相,既然知道事情的真相,接下来如何处理,反倒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见得大苗王不说话,众人声音静下来,显然也都知道,要做出最后决策的是大苗王。   等到众人静下来,大苗王才缓缓道:“我年轻的时候,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只包裹,在路上飞跑,后面跟着三四个男人手里拎着棍木在追赶,于是我挺身而出,拦住了那几个男人,想要帮那个女人拦住强盗。”   所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道大苗王为何突然有雅兴说起这个见义勇为的故事来。   “因为我的阻拦,那个女人很快就跑的远了。”大苗王语气苍老,双目深邃,“我以为我救了一个女人,但是等那几个人说清楚,我才知道,那个女人偷了他们的包裹,他们是在追拿窃贼。”   众人都是一怔。   本来大家都以为是几个强盗在追赶女人,却不想那个女人反是个窃贼。   “朗察都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大苗王看向朗察都鲁,“任何事情,不要太着急,一时的急躁,就很容易做错事情。韦刺史是否涉及此事,你没有证据,就不能轻易猜测,这样会让你的做出错误的判断,然后做出无法挽回的错事。”   依芙道:“大苗王,官兵随时都会攻打黑岩岭,如果大苗王再不......!”   “孩子,韦刺史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否则不会等到现在也没有攻寨。”大苗王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关乎到苗家七十二洞的生死存亡,兵刃相见永远都不是最理智的选择。”   “大苗王,那我该怎么办?”依芙眼圈微微泛红,“除了您,没有人可以救黑岩洞。”   “我年纪大了,走下溪山都很困难。”大苗王显得十分镇定,微笑道:“但是我会让丹都骨带上苗王令,再一次去见韦刺史,当面告诉他白棠龄并没有死,然后丹都骨会进入你们黑岩洞,你们派人将白棠龄护送带出黑岩岭,当众见到韦刺史,白棠龄可以当众告诉韦刺史真相,在许多人的见证之下,你们黑岩洞的冤屈就可以洗刷。”   “可是......可是韦书同会与我们相见?”依芙担心道。   大苗王笑道:“这就是丹都骨的使命,他不但要会劝说韦刺史与你们相见,而且还会安排见面的地点,到时候我会安排人证在现场,解释其中的误会。”   齐宁微宽了心,心想大苗王就是大苗王,这样的安排最是妥善不过。   这样一来,哪怕安排陷阱的是韦书同,但在许多人的见证之下,白棠龄活生生地从黑岩岭走出来,而且亲述真相,那么黑岩洞的冤屈自然能够洗刷,韦书同也只能下令退兵。   “依芙遵从大苗王之令!”依芙恭敬一礼,“我立刻返回黑岩岭,向阿兄禀报。”   大苗王摇头道:“你不必着急,我会写两封书信,一封让丹都骨交给韦刺史,一封你带回去交给巴耶力,我年纪大了,写两封信需要时间,你们留在这里一天,明天一早一起动身。”   依芙着急道:“可是......!”   “你不用着急,黑岩岭被封锁,你这个时候急着回去,到了黑岩岭外,也不一定能够进得去。”大苗王道:“丹都骨见到韦刺史之后,韦刺史自然会放你进寨,那时候你就可以将信函交给巴耶力了。”   依芙还要说话,大苗王已经道:“朗察都鲁,你带依芙他们先去寨子里休息。”他以往或许有着钢铁般的意志,但他现在已经老了,风烛残年,连站立起来都是有些困难,所以这时候显得已经有些疲惫。   依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齐宁也起身跟着深深一礼。   如果一切都如大苗王这般安排,顺利平息黑岩洞事件,对齐宁来说,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朗察都鲁走过来,抬手请两人出门,依芙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大苗王只是微笑颔首,微抬手,示意依芙不用太担心,那温和的笑容,让依芙的心里多少安宁了一些。   上水洞总寨虽大,但两人不好四处走动,接下来半日,却是过得十分无聊。   齐宁暗自庆幸白棠龄死里逃生,否则黑岩洞就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清这场冤屈,心里一直寻思着这背后陷害黑岩洞的真凶到底会是何方神圣。   依芙却一心想着早些动身,可是大苗王所言不错,这时候回去,也未必能够进黑岩岭。   当日她从黑岩岭侥幸突围出来,并不容易,那次之后,封锁当然会更加的严密,这时候想回到黑岩岭更加艰难。   不过大苗王既然有了安排,这让依芙心里多少也有了底。   大苗王的书信,就代表着苗家七十二洞的态度,虽然依芙不知道大苗王会在信里写些什么,但有一点倒可以肯定,即使是西川刺史,见到大苗王的书信,那也不得不好好掂量一番。   吃过晚饭,大苗王的书信依然没有送过来,不过一名瘦高个的苗人却来到屋外,恭敬道:“大苗王有请!”   依芙忙出了屋,齐宁也跟了出来,那苗人道:“大苗王请两位前去,有事情要交代两位。”   齐宁好奇道:“也叫了我?”   “是。”苗人恭敬道:“大苗王说也有事情向你交代,两位一同前往。”想到什么,嘱咐道:“大苗王要在自己的屋里召见你们,所以你们身上不要带着兵器,兵器可以留在这里,没有人敢动你们的东西。”   依芙心知大苗王召见,应该就是将书函交给自己,置若为何召见齐宁,有些奇怪。   之前进到上水洞大寨,入门不得带进兵器,两人也知道了见大庙王的规矩,将匕首和寒刃留在了屋里。   有无兵器在身,现在来说无关紧要,身在溪山上水洞,若是上水洞要对付自己二人,就算有神兵利器在身上,那也无济于事。   瘦个苗人领着两人往山腰去,天色早已经黑下来,无数吊脚楼亮起的火光,宛若繁星朵朵。   走了好一阵子,顺着一条吊木桥走到头,前面便出现一处竹木吊脚楼,看上去也并无特别之处,瘦个苗人恭敬道:“大苗王在等候,我在这里等你们。”   依芙点头,谢了一声,两人这才走到吊脚楼下,四下里并无人迹,而且这处吊脚楼独栋在这里,四周一片幽静,看来大苗王年事已高,并不喜欢热闹。   衣服上了楼,门微微敞开,屋里亮着灯火,依芙恭敬道:“黑岩洞依芙,求见大苗王。”   屋内一片寂静,并无声息,依芙回头看了齐宁一眼,齐宁轻声道:“大苗王年事已高,可能没有听见,再叫两声。”   依芙点点头,又叫了两声,屋内却依然没有动静。   齐宁心下便觉古怪,依芙的声音不算小,今日见过大苗王,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听力似乎不错,这里四周幽静,大苗王若在屋内,绝不可能听不见。   依芙也是蹙起秀眉,回头轻声道:“里面好像没人。”   齐宁却已经回头去,望向刚才通过的木桥,只见桥边的那名瘦个苗人已经没有了踪迹,心下一凛,意识到什么,低声道:“咱们快离开这里。”   正要下楼,却听一个声音道:“咦,你们怎么在这里?是要见大苗王吗?”声音之中,边上忽然转出四五个人来,当先一人身形结实,正是朗察都鲁。   依芙见到朗察都鲁带着几人如同幽灵般忽然出现,吃了一惊,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但还是道:“大苗王召唤我二人前来,我们还未进去,大苗王好像不在屋里。”   朗察都鲁摇头笑道:“不会,大苗王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在屋里,十年以来,从未改变。”走上楼来,道:“我进去看看。”他也不敲门,伸手推门,大门本来就关的不严,轻松推开,朗察都鲁大步进去,大声道:“阿爹,依芙在外面,说是你召见.......!”猛地听到一声凄厉叫声:“阿爹.....阿爹,你....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大苗王被人刺杀了!”   -------------------------------------------------------------------------------------------   ps:未删节番外已经在微信公众号公布了领取的方法,完整版两万余字,十分饱满,以后所有的番外都会在公众号公布领取方法,还请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   微信公众号也已经开通了官方的流量主广告,大家可以留意在公众号发布的文章下面,会出现一些推广页面广告,例如商业、游戏等,这些推广是官方审核,大家可以放心,每点一次,沙漠就能有一两毛钱收入,可以贴补家用,还希望大家每天看完文章之后,顺手点击一下,沙漠在这里鞠躬向大家答谢了。写字不易,还请大家多多帮忙! 第三七零章 苗王之死   朗察都鲁声音凄厉,依芙神情剧变,齐宁脸色也是一沉。   跟随朗察都鲁过来的苗人都是大惊失色,早有两人抢入到屋内,依芙却也已经跟着进了屋里。   齐宁跟在依芙身后进去,只见到屋角处有一张藤椅,大苗王正坐在藤椅之上,背靠藤椅,脑袋却是耷拉在胸口,屋内充斥着一股血腥味道,油灯的灯光闪烁,朗察都鲁跪在大苗王的脚边,握着大苗王的手,神色凄然。   齐宁神情冷峻,借着灯火,却也已经看清楚,在大苗王的胸口,一片血污,而且鲜血兀自向下流淌,显然是刚刚被杀不久。   让齐宁震惊的不是大苗王被杀,而是大苗王胸口插入的那把利刃。   虽然还隔有一些距离,但是齐宁却一眼便瞧出,刺入大苗王心口的利刃,竟似乎是自己留在住处的那把寒刃。   他心下一沉,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到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之中。   “朗察都鲁,为何会这样?”依芙俏容失色,颤声道:“大苗王.......大苗王怎会被人刺杀?”   朗察都鲁转过头来,一脸悲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依芙一怔,朗察都鲁站起身来,厉声道:“我就知道,黑岩岭被官兵围困的水泄不通,你们怎可能突破封锁来到溪山。”抬手指着依芙,“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对大苗王下如此狠手?”   “你说什么?”依芙一怔,惊骇道:“你说.....你说是我们......!”脸色现出怒容:“朗察都鲁,你不要胡说。”   “胡说?”朗察都鲁冷笑道:“我问你,这个时候,你们跑到大苗王这里来做什么?这些年来,除非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只要是天黑之后,大苗王从不见客。”眼圈泛红,双拳窝握起,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依芙心知事情不妙,保持冷静道:“朗察都鲁,我知道你心里很愤怒,但是你不能诬陷好人。我们到这里来,是大苗王的传召,大苗王有事情要交代我们......,可是我们在外面叫了几声,屋里一直没有动静,我们不敢贸然进屋,正想离开,然后你就带人出现了。”眉头一紧,盯住朗察都鲁。   朗察都鲁沉声道:“你说大苗王让人传召,那你告诉我,是谁去叫你们过来,他现在人在哪里?”   “刚才就在木桥那边等我们。”依芙道:“可现在......不知去了何处。”   朗察都鲁一阵狂笑,笑中带怒:“你说有人在木桥那你等你们?可是我们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厉声喝道:“将这两个凶手拿下了!”   几名苗人立时将齐宁和依芙为主,弯刀出鞘。   依芙展开手,厉声道:“朗察都鲁,你们敢动手?”   “你们杀了大苗王,便是整个苗家七十二洞的敌人。”朗察都鲁握拳凶狠道:“我们定要将你们扒皮抽筋。”   “你说我们杀了大苗王,有什么证据?”依芙冷声道。   朗察都鲁冷笑一声,转过身,凄声道:“阿爹,对不起。”伸手从大苗王心口将利刃抽出,灯火之下,齐宁看的很清楚,刺杀大苗王的利刃果真是寒刃。   “这把刀,你们比我要熟悉得多。”朗察都鲁握着寒刃,送到依芙面前:“今日你们进大寨,兵器留在寨外,其中一件,就是这件凶器。”目光看向齐宁,冷冷道:“这是把好刀,我却想不到你们带这把刀进寨,原来有这么大的阴谋。”   依芙这时候才注意到寒刃,她自然也见过两次,娇躯一颤,面色剧变。   她当然知道大苗王之死与齐宁毫无半点瓜葛,两人将兵器留在了住处,然后赤手空拳来到这里,自始至终,两人寸步不离,齐宁根本没有接触到大苗王的可能。   “有人陷害!”依芙立刻明白过来,“朗察都鲁,这把刀是我们的,可是.....我们并没有带刀过来。”   “证据在这里,你们还要狡辩。”朗察都鲁咬牙切齿。   便在此时,却听得笑声起,众人瞧过去,只见到齐宁竟然在这种时候笑出来,朗察都鲁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现在还笑得出来?是因为阴谋得逞?”   “依芙,你现在还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齐宁叹道:“从头到尾,都是圈套,在我们见到大苗王之前,陷阱就已经设下。这把寒刃,只怕早就被人所盯上。”   朗察都鲁冷哼一声:“圈套?”手拿寒刃指着齐宁道:“你明明是汉家人,却乔装打扮成我们苗人的样子,意欲何为?你们分明就是上山找寻机会对大苗王下手,只可惜......只可惜阿爹没有看穿你们的阴谋。”   这时候又听到脚步声响,从外面又冲进来五六名苗人,手中竟然端着苗家人特制的竹弩箭,对准了齐宁二人。   齐宁微闭双目,却已经是做好了准备,直待这些人稍有异动,立刻出手,擒贼先擒王,先控制住朗察都鲁再说,只要控制朗察都鲁,这帮苗人必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他心里明白,此刻这群苗人已经将自己和依芙当成了刺杀大苗王的凶手,自己如果率先出手,那么罪名便会坐实,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依芙脸色苍白。   她费尽千辛万苦来到溪山,见到了大苗王,而且大苗王已经答应派出次子丹都骨前往会见西川刺史韦书同,甚至已经做好了安排,如果有大苗王插手其中,黑岩洞的危机很有可能就会化解。   她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大苗王的身上,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苗王刚刚作出安排,竟然就横遭不测。   大苗王之死,对苗家人来说,当然是惊天惨祸。   依芙此时第一个担心的根本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想到大苗王惨遭不测,那么刚刚定下的安排自然不可能顺利试行,如此一来,黑岩岭本来见到的曙光,瞬间就熄灭。   “将他们绑起来。”朗察都鲁一挥手,几名苗人已经找了藤绳过来,上前便要将齐宁和依芙绑起来。   “等一下!”就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从外面已经大踏步走进一人来,身材高大魁梧,还绑着绷带,正是丹都骨。   见到丹都骨,依芙燃起一丝希望,立刻道:“丹都骨,大苗王不是我们杀的。”   丹都骨进来,朗察都鲁皱起眉头,却没有说话,只见到丹都骨走到大苗王身前,浑身发颤,一脸悲伤,跪倒在地。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   片刻之后,才见丹都骨站起身来,看向朗察都鲁,问道:“大苗王是被他们所杀?”   “这是证据。”朗察都鲁将寒刃亮在丹都骨面前,“你知道,大苗王吩咐寨子里要加强巡逻,所以这些时日我都是亲自带人在寨子里巡逻。今晚我带人巡逻到这里,看到他们两个在大苗王的屋前鬼鬼祟祟,问他们为何出现在这里,他们竟说是大苗王召见他们过来。”   “我们没有撒谎。”依芙立刻道:“是大苗王派人召我们过来。”   朗察都鲁并不理会,继续道:“大苗王这时候本不会召见客人,我心里虽然怀疑,但心里想着说不定真有什么大事,所以进屋想问问大苗王是否如此,可是进屋之后,就发现......!”牙根一咬,腮帮子鼓起,厉声道:“我进屋就发现大苗王被刺杀在椅子上,这把刀......这把刀就在大苗王心口。”   丹都骨问道:“这把刀是谁的?”   “就是这乔装打扮的汉家人。”旁边一名苗人站出来,“今天他们进大寨议事的时候,交出的两件兵器,其中一件就是这把刀。”   齐宁看向那人,依稀记得这站出来的苗人似乎就是今天在大寨外收缴兵器之人。   依芙只盼丹都骨能搞清真相,当下将事情的经过也说了一遍,才道:“那人说要见大苗王,不能带兵器,所以我们的兵器都留在了住处。大苗王被刺杀,与我们没有关系,一定是有人偷了兵器,嫁祸在我们身上。”冷笑道:“如果真是我们刺杀大苗王,难道还会将武器留在这里,给你们留下证据?”   “你们说的,没有任何人能作证。”朗察都鲁冷笑道:“而你们刺杀大苗王,我们是人证物证俱全。如果不是我们恰好撞见,你们当然会拿走凶器。可是我们恰好巡逻到这里,你们一时慌张,来不及处理凶器,这才让我们恰好抓住。”盯住丹都骨,问道:“丹都骨,这两人杀死了阿爹,你说,该怎么处置他们?”   “大苗王说过,许多事情不要心急,要调查清楚。”丹都骨沉默片刻,眼圈也是泛红,却还是十分冷静道:“如果是他们刺杀大苗王,原因是什么?他们为何要对大苗王下如此毒手?这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一定要搞清楚。”   朗察都鲁没好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亲眼所在,而且有物证在手,这还不够清楚?”   “当然不够。”丹都骨肃然道:“杀人需要动机,就算是他们所杀,也要查出背后究竟是谁指使。”指着依芙道:“她是黑岩洞的人,正需要大苗王帮他们解决困难,怎会在这种时候对大苗王下手?”   “也许她根本就不是什么依芙,也不是黑岩洞的人。”朗察都鲁道:“这两人都是乔装打扮上山来,目的就是要找机会下手。”冷笑一声:“丹都骨,你是不是想要包庇他们?” 第三七一章 囚狼壁   丹都骨脸色一冷,沉声道:“你说什么?”   “丹都骨,听说你早就和这两人认识?”朗察都鲁握紧手中寒刃,“你在山下的时候,听说没有大苗王的吩咐,你就准备带他们上山?”   丹都骨脸色乍变,厉声道:“朗察都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朗察都鲁似乎对丹都骨还有一些忌惮,往后退了两步,大声道:“我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你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此时屋内有十余人之众,众人听得朗察都鲁这样说,都看向丹都骨。   丹都骨握拳道:“不错,我是在回来的路上认识他们,而且.....他们对我有救命之恩。”   “你承认就好。”朗察都鲁脸色阴沉:“不过你说在路上认识他们,是真是假,只有你自己清楚。”   丹都骨眼中射出怒火,厉声喝道:“难道.....你觉得大苗王被害,与我丹都骨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也只有你自己清楚。”朗察都鲁冷哼一声:“他们杀了大苗王,人证物证俱全,可是你竟然还要包庇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我只是不希望你冤枉好人。”丹都骨因为愤怒而身体发抖,“如果因为一时的冲动错怪好人,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我们如何对得起阿爹?”   朗察都鲁大声道:“当然不能放过真凶,真凶就在眼前,你还要包庇,你和大苗王被害有没有关系,大家都心里有数。”   丹都骨虽然性情比朗察都鲁要沉稳一些,但是朗察都鲁这话,明显是说大苗王被害是丹都骨指使,丹都骨本也是个刚烈的性子,如何能够忍住,厉喝道:“朗察都鲁,你是说阿爹被害是因为我?”   朗察都鲁见丹都骨发怒,显然还是有些忌惮,道:“丹都骨,你不用大声叫嚷。大苗王是被这两人所害,证据确凿,而他们上山之前,你就与他们认识,而且你还准备带他们上山,不得不让人怀疑。”   “我为何要害阿爹?”丹都骨厉声道。   朗察都鲁冷笑一声,道:“你还非要我说出来?”扬起脖子,道:“既然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如把话说的明白。阿爹年事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等到阿爹过世之后,大苗王的位置当然是由我来继承,但是你丹都骨一直觉得自己精明能干,还派人在寨子里到处放话,说大苗王的位置应该由你继承,是不是这样?”   丹都骨脸色铁青,冷声道:“谁会担起大苗王的责任,不是由你和我来做主,而是阿爹做主。阿爹如果让你继承大苗王之位,我丹都骨一定会全力辅佐你,绝不会有其他的心思。寨子里的流言,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就在这时,又听到外面传来嘈杂之声,齐宁透过窗户,看到一群苗人忽然出现,将大苗王这座吊脚楼团团围住,随即从外面又走进来五六人,齐宁扫了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今日在大寨议事的苗人。   西川苗家七十二洞,而每一洞又分为数寨,各洞有洞主,而各寨则有头人。   而每一寨又是由诸多家族聚集而成。   上水洞的洞主是大苗王,其下六寨,便有六名头人,齐宁和依芙如今身处上水洞总寨,所以大苗王既是上水洞六寨的洞主,也是总寨的头人。   在这总寨之内,又有大大小小的苗家族。   大苗王所在的家族,便是上水洞第一家族,也是整个苗家七十二洞最为神圣的家族,因为苗家大巫便是这一家族,所以这一家族也历代拥有大苗王的地位。   今次依芙昨夜抵达之后,大苗王知道事关重大,所以连夜派人召集了各寨头人以及几个大家族的家长,因为丹都骨和依芙还没有离开,不知道大苗王会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各寨头人并没有离开总寨。   大苗王这边的情况,虽然并没有立刻在寨内到处张扬,但毕竟事关重大,还是有人迅速去通知几位头人,几位头人得到消息,立刻飞速赶来。   几位头人带人先将吊脚楼围困,以免真凶走脱,然后进到屋内,大苗王的屋子虽然还算宽敞,但这一下子有二十多人,便显得十分拥挤,不过几个手握兵器以及竹弩箭的苗人却是死死围住齐宁和依芙,生怕两人逃脱。   几位头人进到屋内,便瞧见躺坐在藤椅上的大苗王,便有两人悲嚎一声,纷纷抢上前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大苗王沉稳睿智,这些年来为苗家的安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且待人随和,才干出众,十分睿智,在苗家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深得人们的敬畏,此时看道大苗王竟然横遭不测,众人又怎能不悲伤。   等到几人起来,一名头人已经厉声问道:“凶手在哪里?”瞧见被团团围住的齐宁和依芙,此人拔出腰间佩带的弯刀,抢上前去,照着依芙一刀便砍下去,厉声喝道:“杀了凶手,为苗王报仇。”   依芙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个地步,对方突然一刀砍过来,顿时怔住,齐宁却已经欺身上前,探手而出,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厉声道:“要杀人灭口吗?”   那人只觉得自己手腕如同被铁箍箍住,动弹不得。   丹都骨亦是厉声喝道:“住手!”   几名头人都是神情冷峻,齐宁手一扬,那出刀的头人连退几步,这才站稳。   一名年过半百身形瘦长的头人沉着脸,问道:“到底发生何事?大苗王为何遇害?”   朗察都鲁立刻将事情大致说了一番,随即用寒刃指着丹都骨道:“几位头人,丹都骨早就与这两人相识,昨天上山,没有大苗王的吩咐,他擅自做主,差点将人带上山来,他为何如此急切让他们上山?”   “朗察都鲁,不能这样说话。”瘦长头人道:“丹都骨为人耿直,但是心地善良,对大苗王一直孝敬,你这样冤枉丹都骨,人心不服。”   “不过朗察都鲁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边上一名头人慢悠悠道:“事情也太过凑巧,为何丹都骨刚到溪山,恰好碰上他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虽然说这个黑岩洞依芙拿了黑岩洞的信物过来,不过这并不能证明这个女人就一定是黑岩洞依芙。”   依芙冷笑道:“我不是黑岩洞依芙,又该是什么人?”   “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总会闹清楚。”那人道:“诸位,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审问这几个人,大苗王被害,我们先要安顿好大苗王的遗体,等一切办好,咱们再好好审问。”向齐宁和依芙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凶手,我们会详细调查,如果真的是冤枉,我们会还你们清白。”   “那要等多久?”依芙立刻道:“难道我们要一直在这里等待?”   那人道:“你们当然不能离开,大苗王被害,这件事情比你们黑岩洞被围困要重要得多。只能先委屈你们留在寨子里,等事情办完,咱们再说。”   朗察都鲁道:“那丹都骨又如何处置?这两个人可是和他有关系。”   丹都骨怒极反笑:“朗察都鲁,难道你还要将我也关起来?”   “如果不将你关起来,万一你放跑了凶手又怎样?”朗察都鲁冷笑道:“恐怕你自己也要找机会逃跑。”   “几位头人,你们是什么意思?”丹都骨扫过几名头人,“朗察都鲁污蔑大苗王被害与我有关,你们也这样以为?”   朗察都鲁大声道:“你一心想要坐上大苗王的位子,但是阿爹只想让我继承大苗王之位,你心中早就不满,若是做出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并不奇怪。”   “你......!”丹都骨握拳便要冲上去。   那瘦长头人一把拉住,沉声道:“丹都骨,老鹰永远是老鹰,苍狼永远是苍狼,只要你问心无愧,不要害怕任何事情。我们先安顿大苗王,你们去囚狼壁,等安顿好大苗王,我们几位头人聚在一起,将事情仔细弄清楚,就算我们弄不清楚,还有大巫,总要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这人显然在上水洞也很有威望,丹都骨虽然表情愤怒,但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我问心无愧,也一定会弄清楚事情真相。”   那瘦长头人又向黑岩洞依芙行了一礼,才语重心长道:“不管你是不是黑岩洞依芙,如果你无罪,我们一定会还给你们清白,我可以用我家族所有人的生命来保证这一点。”   这样的保证,对苗家人来说,已经是极重。   依芙心里很清楚,这时候对方人多势众,就算自己不同意也没有法子,而且瘦长头人如此保证,只能道:“大苗王被害,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希望你们迅速查清楚。黑岩洞危在旦夕,我们不能在这里留太久,最多一天,我希望你们给我答复。”   齐宁此时也明白,对方一大群人在这里,自己当面动手,这帮苗人必定会群起而攻之,自己倒也罢了,依芙肯定是活不成,心知不能意气用事,暗自盘算,也不说话。   当下便有人过来绑住了齐宁和依芙的双手,连丹都骨也被绑了双手,随即便有七八人拿着弯刀,押着三人走出了吊脚楼,向西边而行,穿过一片树林,到了一处悬崖边上,悬崖边有一条狭窄小路,仅容一人通行。   齐宁小心戒备,好在这些人倒没有轻举妄动,顺着悬崖走到底,前面出现块空地,有一间小木屋,木屋后面,则是一面石壁,齐宁扫了一眼,只见到石壁凿出了几个洞口,洞口用铁栏封住,宛若几处牢房。   “这里是囚狼壁。”丹都骨看了齐宁一眼:“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被关进这里。” 第三七二章 连环毒计   三人被分别关入了一间石洞之内,依芙在中间,齐宁和丹都骨则是一左一右。   齐宁一进到里面,便知道想要出去实在是极其困难的事情,石洞三面都是岩石,只有铁栏一面可以进出。   囚狼壁显然是上水洞精心设计的地方,铁栏是用精铁所制,而且上了铁锁,若是寒刃在手,齐宁还觉着有些机会破门而出,现在想徒手出牢笼,那就是异想天开了。   此外还留了三名身强力壮的苗人在这里看守,那间木屋是看守房,正门就对着石壁囚牢,人在里面,可以注意到石牢之内的一举一动。   依芙坐在石牢之内,心情焦急,她对自己的安危并不在乎,可是一想到大苗王竟然就这样遭遇不测,后面的事情凶多吉少,烦恼至极。   齐宁靠在石壁上,夜色幽幽,三名看守之中,始终有一人在附近转悠。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依芙声音道:“丹都骨,你可睡了?”   依芙就在隔壁的石牢之内,夜色幽静,齐宁听得十分清楚。   “这种时候,还能睡得着?”丹都骨淡淡道:“你们见大苗王的时候,没有看到可疑的动静?”   他这话便等若是并不相信大苗王是被依芙二人所杀。   “我们到大苗王屋外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现。”依芙道:“我们不敢擅自进屋,叫了几声,大苗王一直都没有答应,正觉得奇怪,朗察都鲁就带人巡逻到了那里,而且朗察都鲁是第一个进屋看道大苗王遇害之人。”   丹都骨道:“那把凶器你们是留在住处?”   “不错。”依芙道:“有一个人说要见大苗王,不能携带武器,所以我们不敢带武器在身上。”顿了顿,道:“最重要的是带我们去见大苗王的那人忽然消失,如果他在场,可以给我们作证。”   齐宁叹了口气,道:“依芙,丹都骨,到现在你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是你们心里明白,就是不敢说出来?人家都将咱们关了起来,能不能活着走着这道门,那可都说不定。”   “难道朗察都鲁敢对我们动手?”依芙冷声道:“他还敢杀了我们不成?”   齐宁道:“如果一个人连杀害自己的父亲都不在乎,你觉得他会在乎多杀几个人?”   丹都骨沉声道:“你说什么?你是说......!”   “丹都骨,你是个聪明人,今晚发生的一切,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齐宁靠在石壁上,缓缓道:“白天拜见大苗王的时候,我那把利刃就被朗察都鲁盯上,今夜有人假传大苗王的命令,找我们去拜见,却又特意叮嘱我们将武器留下,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将兵器偷了去。”   丹都骨沉声道:“你们所住的地方,并不让人轻易打扰。”   “你说的没有错,所以能将兵器偷走之人,对我们居住的房子了若指掌。”齐宁道:“我们到了大苗王那边,带路之人立刻就消失不见,当时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想要离开的时候,朗察都鲁就带人恰好出现,嘿嘿,你不觉得那实在是太巧了吗?”   丹都骨道:“也许事情真的有那样巧合。”   “如果你这样认为,我也无话可说了。”齐宁淡淡一笑,“不过昨天我们在山下遇见,你难道告诉过朗察都鲁?”   “没有!”   齐宁道:“可是朗察都鲁似乎不仅仅知道咱们昨晚在山脚遇见,好像咱们之前在江边遇见的事情他也一清二楚,丹都骨,你这位兄弟对你的行踪好像真的很关系。”哼了一声,道:“今夜发生的事情,还真未必是冲着我和依芙而来。我和依芙只是被设计成工具,朗察都鲁的目标,似乎是你。”   丹都骨这一次并没有说话,沉默起来。   依芙问道:“你是说,朗察都鲁是故意要冤枉丹都骨,将大苗王遇害的责任算在丹都骨的头上?”   “有我的兵器作为物证,朗察都鲁和他手底下那帮人已经将刺杀大苗王的帽子扣在我们两个的头上。”齐宁道:“可是他最终的目的,是趁此机会将丹都骨拉下人,至少让别人都知道,我们刺杀大苗王,是丹都骨所派。”   依芙道:“丹都骨和他是兄弟,难道他真的是为了大苗王的位置,如此丧心病狂?”顿了顿,疑惑道:“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何会恰恰挑在这种时候?”   齐宁道:“也许当上大苗王并不是他这次的最终目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丹都骨沉声道:“他还想做什么?”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丹都骨,这次黑岩洞事件,各大苗洞迟迟没有动静,当然是因为大苗王没有颁下命令的缘故。”   “不错。”丹都骨道:“没有大苗王的命令,各洞都不会轻举妄动。”   “这也许就是症结所在了。”齐宁叹道:“咱们现在回过头去想黑岩洞事件,官兵如果只是想将黑岩洞剿灭,根本不必拖到现在,我现在甚至在怀疑一件事情,依芙,你从黑岩岭突围出来,恐怕并非你们有多厉害,或许只是有人想让你离开而已。”   “什么?”依芙一怔:“有人故意放我们离开?”   齐宁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也不敢肯定。”微一沉吟,才道:“也许有人就是希望你能够赶到溪山见到大苗王。”   “不对。”依芙立刻道:“如果他们真的故意放我们突围出来,让我们见到大苗王,为何一路之上,却派人沿途追杀?”   齐宁若有所思,道:“也许是一石二鸟之计。”   依芙和丹都骨显然都听得有些糊涂,依芙问道:“什么一石二鸟之计?”   “依芙,我问你,你兄长巴耶力现在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思?”齐宁问道:“他是否真的想要和官兵血拼到底?”   依芙立刻道:“若是官兵攻打黑岩岭,不但是阿兄,就是整个黑岩洞六寨老老少少,也都会血战到底。”   “但是只要有一丝和谈的希望,能够洗刷你们的冤屈,你阿兄当然不会眼看着黑岩洞覆灭,这话没错吧?”   依芙想了一下,才道:“不错。”   “那我问你,如果你在前来溪山的途中被杀,对方甚至将你的尸首送回黑岩岭,你阿兄会如何选择?”齐宁声音肃然。   依芙这次没有说话,丹都骨却已经道:“我对巴耶力略有些了解,也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很好,如果你真的被人所杀,官兵想要和谈只怕也不行了。巴耶力如今只被冤枉,可是你若死了,他一定会造反。”   “不错。”齐宁叹道:“所以有人要追杀你,很可能是为了断绝黑岩岭与朝廷谈判的后路,将双方推入绝境。”冷笑一声:“可是如果你能够躲避了追杀,死里逃生到了溪山,不管大苗王会不会出兵,大苗王也都会卷入其中,这应该没错吧?”   丹都骨道:“其实黑岩岭被围之后,大苗王就开始寻思对策,想要平息这场纷争。”   “依芙到了溪山,将事实真相带了出来,上水洞这边一定会有人对官府心生怨恨。”齐宁淡淡道:“就像在大寨之内,朗察都鲁和许多人坚持要让大苗王出兵,看上去都是义愤填膺,而且从感情上来说,黑岩洞被诬陷围困,苗家各洞出兵救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丹都骨似乎明白什么,问道:“你是想说,朗察都鲁坚持要让大苗王出兵,另有隐情?”   “有没有隐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大苗王睿智非凡,目光长远。”齐宁道:“如果换一个性情冲动之人,也许就会召集苗家各洞,集结兵马,给官府施加压力。但是大苗王知道如此一来,定会给苗家各洞带来天大的灾祸,也许西川从此便要陷入混乱战祸之中,所以他老人家想以最和平的手段来解决此事。”   丹都骨道:“不错,大苗王要为整个苗家各洞考虑,不会意气用事。”顿了顿,才道:“其实昨天晚上,大苗王就召集了各寨头人,在召见你们之前,我们已经有过商议,六个头人之中,有五个都赞同朗察都鲁的建议,要召集兵马,向朝廷显示我们的力量。”   齐宁叹了口气,道:“大苗王被害,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因为他的睿智,如果他赞同出兵,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依芙立刻道:“你是说,大苗王被害,是有人想要违抗他的命令?”   “大苗王的安排,其实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法。”齐宁苦笑道:“只可惜有些人不希望看到大苗王用这样平和的手段解决问题,他们希望看到的是刀兵四起,所以大苗王的安排阻碍了他们的计划,这种情势下,他们只能杀害大苗王。”冷笑一声:“丹都骨,你的主张和大苗王一样,都不愿意擅自出兵,所以你当然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正好借此机会,既杀害了大苗王,又可以将你拉下水,一举两得,你觉得此种情况下,咱们还能活下去?” 第三七三章 陷阱重重   齐宁一番话,依芙顿时恍然大悟,心下骇然,道:“朗察都鲁想要出兵,可是大苗王和丹都骨并不同意,坚持谈判,所以朗察都鲁设下圈套,害死了大苗王,又嫁祸到我们和丹都骨的身上。”   “这是我的猜测。”齐宁叹道:“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我们应该活不了一天。如今丹都骨被关押在这里,大苗王被害,朗察都鲁已经成为上水洞的头号人物,他也理所当然地可以发号施令了。”嘿嘿一笑,道:“他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我们三个,只要我们一死,大苗王被害就有人帮他顶黑锅,他也就再无担心了。”   丹都骨握拳厉声道:“如果大苗王真是被他所害,我......我定要将这个丧心病狂的禽兽碎尸万段。”   “你能不能将他碎尸万段我不知道。”齐宁叹道:“可是他现在要想杀你,其实并不困难。”   丹都骨脸色凝重,目光如刀刀锋一般。   “你们几个给老子安静一点。”一名苗人听到这边动静,拎着弯刀靠近过来,粗声道:“老子不管你们是坐着还是躺着,只要老老实实就好,要是再啰里啰嗦,小心老子对你们不客气。”   丹都骨冷声道:“契古,你好大胆子,敢这样与我说话?”   “丹都骨,我这对你还是客气的。”那叫做契古的苗人握着大刀走到铁栏外,盯着丹都骨道:“你是杀害大苗王的凶手,连自己的阿爹都敢下手,你这丧尽天良的家伙,我现在恨不得一刀便砍死了你。”   “你再敢胡言乱语,等我出去,定要找你算账。”丹都骨粗声道:“大苗王被害,与我并无关系。”   契古冷笑道:“找我算账?那就看你能不能出来。你说与你没有关系,可是这两个杀死大苗王的凶手是你的人,是你一手安排这两人害死了大苗王。”   丹都骨虽然受了伤,身上还绑着绷带,却如何能够接受如此污蔑,双手握住铁栏的铁条,厉声道:“你若再说一句,我现在便杀死你。”他因为愤怒而脸孔显得狰狞,宛若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契古对丹都骨显然还是十分的忌惮,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却还是冷笑道:“你现在杀不了我,可是你自己很快就要被扒皮抽筋。”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丹都骨看着契古离开,怒色微消,可是也知道和小小的一名看守发怒并无益处,坐在地上,神情冷然。   “依芙,他们说要扒皮抽筋,那是什么意思?”齐宁问道:“总不是要这样对待我们吧?”   依芙道:“苗家惩处罪大恶极之人,都是扒皮抽筋,如果......如果他们非说是我们杀了大苗王,按照苗家的规矩,我们都要......!”却不敢说下去,虽然她问心无愧,可是一想到如果真被诬陷,到时候朗察都鲁用这样的刑罚处死自己,背脊也还是有些发凉。   齐宁摇头叹道:“真要是被扒皮抽筋,样子一定很可怖。”   依芙娇躯微颤,道:“你不要再说了。”顿了顿,问道:“你说朗察都鲁杀害大苗王,又诬陷丹都骨和我们,只是为了集结苗人兵马出兵,那他.....那他出兵的目的是为什么?是真的为了救援黑岩岭?”   “你心里明知不是,又何必这样问?”齐宁道:“如果他真的杀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一定会和黑岩洞结下生死之仇?既然如此,他又怎可能先和黑岩洞结仇,然后再出兵去救援你们黑岩洞?”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要造反。”齐宁道:“就是要借此次事件,挑起苗家诸洞对朝廷的敌视,然后祸乱西川。”   依芙道:“这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知道,朝廷兵强马壮,就算集结了苗家所有兵马,也不是朝廷的对手?”   齐宁道:“他既然敢这样做,就一定有底气,至若哪里来的底气,我就不知道了。”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沿途追杀你的那两个怪人和朗察都鲁有关,那就至少表明这次设下的陷阱并不是朗察都鲁一人所制定,这背后只怕还另有更可怕的对手,也许......朗察都鲁也只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而已。”   丹都骨听得清楚,立时问道:“你是说朗察都鲁是受人利用?”   “我说过,从头至尾我都只是将一些线索连在一起,做一个大胆的猜想而已。”齐宁道:“其实我很希望我的猜想是错误的,因为这样我们或许还能活下去,否则......我们必死无疑。”问道:“丹都骨,你对着囚狼壁十分熟悉,可有办法从这里脱身?”   丹都骨十分干脆道:“囚狼壁是上水洞的囚牢,你自己也看到了,想从这里面脱身出去,没有任何可能。铁门上的铁锁,是花了重金从汉家人手里买过来,坚固无比,就算是有利刃在手,也无法打开,除非能将钥匙拿到手。”   “钥匙在哪里?”齐宁问道:“是否在那几个看守的手中?”   丹都骨道:“不错,可是朗察都鲁既然将我们关在这里,这里的看守自然都是他的亲信。契古从小就跟在朗察都鲁身边,是朗察都鲁最亲信的人,另外两个人也都是他们的人,所以想让他们打开铁锁,根本不可能。”   齐宁叹道:“那你在上水洞有没有亲信?你被关在这里,会不会有人过来营救?对了,我记得是那个瘦高个的头人劝你束手就缚,他还答应还我们清白,你觉得那人能不能信任?”   “那是白牙力,与我的关系不错,为人也很正直。”丹都骨道:“但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朗察都鲁设下的圈套,白牙力势单力薄,也无法与朗察都鲁对抗。”叹了口气:“朗察都鲁现在一定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我派了你们两个杀害大苗王,寨子里的人们如果知道,一定会对我十分痛恨,绝不可能还有人来救我们。就算有人想来救,朗察都鲁也一定会派人守住悬崖的道路,根本不可能成功。”   齐宁道:“这样说来,咱们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就只能在这里等死。”   丹都骨忽然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的武功那样高,剑法了得,就算是汉家人,也一定不会没有名气。”冷笑一声:“依芙,你带这人上山,又是为了什么?”   “你不用为难依芙。”不等依芙说话,齐宁已经道:“依芙半路上被追杀,我恰巧碰见,所以才成了朋友,这次上山,我是护送依芙过来,其实我也很想见见大苗王,如果大苗王真的决定出兵,我也许会找大苗王单独谈一谈,但大苗王没有让我失望,所以.......!”   丹都骨还要再问,却见到一个人影正往这边走过来。   只见一个苗人手里拎着三只竹筒,走到铁栏外,向每个石牢里丢了一只竹筒,道:“朗察都鲁知道你们心里害怕,晚上睡不着,给你们送了酒来。朗察都鲁说了,你们今晚最好是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会带你们去见大巫,让大巫辨明你们到底是不是凶手。”   丹都骨立刻问道:“他真的要带我们去见大巫?”   “不错,几个头人都说你平日里为人善良,未必会杀害大苗王,朗察都鲁答应带你们去见大巫。”那人道:“不过你们最好先喝点酒,养好精神,否则明天见了大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人也不多说,转身便走。   丹都骨声音带着一丝喜悦,道:“原来那几个头人还没有糊涂。只要见到大巫,他一定能够分辨出谁是真凶,绝不会冤枉好人。”双手被绑,一起伸出,拿起竹筒,齐宁已经淡淡道:“丹都骨,你不喝这竹筒里的酒,也许会见到大巫,可是真要喝下去,只怕再也见不到了。”   丹都骨眉头一紧,盯住竹筒,“你是说......酒里有毒?”   “如果那几个头人真的脑子清楚,就不会同意将你关到这里。”齐宁道:“那人这样说,只是让你放松警惕,反正这里面的酒,我可不敢喝一口。”   丹都骨皱眉道:“如果酒里有毒,我们死在这里,所有人都会怀疑朗察都鲁杀人灭口,对他反而不好。”   齐宁笑道:“第一,我们真的死在这里,朗察都鲁当人不会承认酒是他送来的,就算有人怀疑,没有证据,又能对他如何?第二,酒里有毒,不一定会毒死我们,如果只是让我们说不出话,甚至神智昏迷,到时候在所有人面前无法辩驳,他不是照样可以得逞?”   依芙幽幽叹了口气,道:“你们汉家人的心思真是多。”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齐宁笑道:“其实我并不担心朗察都鲁有多聪明,我只担心如果他背后另有别人,那人只怕会指点朗察都鲁该怎样做。”   丹都骨丢开竹筒,拳头握起,厉声道:“朗察都鲁到底是什么人狼狈为奸,要将苗家人拖入深渊?”   “你不用太急。”齐宁道:“只要我们能活下去,也许用不了多久,便能知道背后真凶究竟是谁。” 第三七四章 龙归大海虎归山   三人这一夜自然是无法入眠,到了次日,整整一天也不见有人过来。   囚狼壁距离寨子颇有一段距离,虽是如此,但三人却还是听到了从寨子里传来的哭泣之声,心里都知道,大苗王被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寨子。   哭声持续了整整一天,丹都骨也是难以自禁,想到被害的大苗王,也是哭了两次。   这一天不但无人过来提审,甚至连送饭的也不见过来,直到天黑之后,才见到契古带着另一名看守拎着饭篮子走过来。   契古先将饭菜从铁栏的缝隙间送进丹都骨的石牢之内,然后是依芙,最后才送入齐宁的石牢内。   齐宁见到饭菜也还颇为丰盛,笑道:“这位兄弟,你看我的双手都被绑着,吃饭实在不方便,能不能先解了我绳子?”   契古没好气道:“不方便就不要吃,我劝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别到时候死了都是饿死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皱眉道。   契古蹲下身子,嘿嘿笑道:“你们害死了大苗王,证据确凿,几位头人已经商议好,明天一早,将你们拉出去扒皮抽筋。”   齐宁脸色微变,依芙在边上听见,失声道:“你们.....你们要杀我们?”   “这是几位头人商议出来的结果。”契古道:“否则哪有这么好的饭菜给你们送来?这是你们最后一顿饭,能吃多少就吃多少。”起身要走。   齐宁忙道:“等一下,你先解了我绳子,我们被关在里面,解了绳子也出不去,既然是最后一顿饭,总要让我们好好吃饱。”   契古冷笑一声,并不理会,与同伴便要离开。   齐宁忽地拿起一只碗,重重摔在地上,“呛啷”一声响,契古和同伴立刻回头,见到饭碗被砸的粉碎,都是变了颜色,契古跑上前来,怒道:“你做什么?”   齐宁靠在铁栏边,道:“我这样绑着不舒服,吃不了东西。”   “吃不了东西?”契古脸色怒色,靠近过来,抬起脚,脚尖透过铁栏缝隙照着齐宁踹过来,骂道:“吃不了东西就去死。”   眼见得脚尖就要踢在齐宁面门,齐宁脑袋一晃,被绑住的双手忽地往前一套,双手握住了契古的脚腕,用力一扯,契古一条腿顿时被扯了进去。   契古大吃一惊,伸手便去拔自己腰间的弯刀,便在此时,却感觉被齐宁抓住的腿一阵发麻,心下惊骇,随即又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气力就如同水流一般,迅速往脚腕上涌过去。   契古心知不妙,却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顿时有些慌乱,叫道:“快.....快救我......!”这时候甚至忘记拔刀,两手抓住铁栏,拼命要将自己的腿从缝隙之中抽出来。   齐宁此刻却是用两手的手腕贴在契古的脚腕上,肌肤相接,此时契古的气力,便顺着齐宁两腕的经脉向齐宁体内涌入进去。   齐宁的六合神功早已经不同以前。   刚刚得到六合神功之时,齐宁对六合神功的窍门毫不了解,整个人就像一口大缸,对手的内力则是水流,一旦对方催动内力,就宛若水流往缸中注入进去,齐宁无法掌控对方的内力,对方不停,他就只能是被动地容纳。   此后他对六合神功也渐渐有所了解,而且自从向逍遥传授调息之法之后,齐宁已经懂得如何操控内力。   现如今他已经大概掌握了六合神功的敲门,不似早先只是一味地被动容纳,如今只要身上十一处地方触碰到对方,调匀体内的内力,便可以立时从对方体内吸取劲力。   齐宁今时今日的六合神功,就已经不是一口大缸那般,而是变成了一个漩涡。   只要内力调动,齐宁的身体就等弱势形成一个内力漩涡,对方即使没有催动内力,齐宁也可以利用自身内力的吸力,硬生生地从对方的体内吸取内力,对方想跑也跑不了。   契古虽然并没有练过内功,但是人体的力气,实际上就是一股气,只不过是最粗浅的内力,这样粗浅的气力,遇见六合神功,那更是全无抵抗之力,只是转瞬之间,契古便感觉全身上下乏软无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气被抽走。   齐宁却故意叫道:“你为何动手打人?我.....我只是让你解开绳子,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边上那苗人见状,呆了一下,看到契古浑身发颤,知道不好,立刻伸手,抓住契古的手臂,想要将契古拽过来,可是刚一抓住契古的手臂,便感觉手上一麻,立刻加大了气力,却又感觉手臂一阵酸软,他自然不知道齐宁此时正将契古体内的气力迅速吸取过去,只觉得很是奇怪,另一只手也抓过来,双手抓住契古手臂。   只是一瞬间,这人也感觉体内的力气直往手上涌过去,却不知道契古此时已经成了一个导体,契古体内的气力几乎已经消耗殆尽,但齐宁不收手,这人的力气便经过契古的身体往齐宁手脉中涌过去。   这人也不笨,晓得出了问题,大声叫道:“阿鲁,阿鲁,快来......!”想要松手,但两只手却宛若被黏在契古手臂上,根本松不开。   他叫了几声,气力减小,在木屋那边的守卫却已经听到动静,远远望见这边出了变故,飞跑过来,叫道:“怎么了?”   契古此时已经是虚弱不堪,浑身无力,有气无力道:“快来.....快来救我们,这小子......!”气息提不上来,说话都没声音。   那人伸手过来要拉拽,同伴见到,急叫道:“不要.......!”只是已经来不及,那人出手不慢,已经抓住了中间那人的胳膊,一时间三人就如同串在一起,气力源源不断地被齐宁吸了过去。   只是片刻间,契古和中间那人已经颓软下去,最后面那人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也想挣脱手,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契古率先软倒在地,中间那人也是一软,趴在了契古身上,最后面那人挣扎几下,也终于是全身乏力,扑倒在最上面,三人就如同叠罗汉一般,又如同三滩稀泥堆在一起,连呼吸的气息也是微弱得很,更别说能再动弹起来。   依芙在隔壁听到动静,知道有事发生,却偏偏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何事,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齐宁等到三人烂泥般瘫倒,心知这六合神功的威力太过厉害,自己若是不停手,一直吸取下去,这三人都能变成干尸。   他只求脱身,并不想伤了这三人的性命,确定三人绝无可能在动弹,这才松了手。   这三人却都已经昏迷过去,气息微弱,奄奄一息。   齐宁透过铁栏缝隙,拿了一把弯刀进去,放在地上,两脚夹住,用刀子割断了捆绑自己双手的藤绳,腾绳脱落,齐宁这才凑近过去,瞧了一瞧,见到契古的腰后果然挂着一串钥匙,嘿嘿一笑,伸手取在手中。   试了两次,将铁门打开,身形一展,从叠罗汉般的三人身上跳过,落在了外面,这才拿着钥匙走到依芙门前。   依芙见到齐宁忽然出现在门前,花容失色,又惊又喜,“你......你怎么能出来?”知道这样的石牢根本不可能出得去。   齐宁抬手,晃了晃手中那串钥匙,笑眯眯道:“人家送了钥匙过来,咱们再不出去,实在太不给他们面子。”当下将依芙和丹都骨的牢门打开。   丹都骨和依芙出来之后,见到契古三人堆在一起,动也不动,都是骇然,依芙已经问道:“他们.....他们死了吗?”   “放心,他们只是小角色,而且应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没必要伤人命。”齐宁轻声道:“不过咱们赶紧动手,这里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过来,若是被发现,咱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动手?”丹都骨过去检查了一下,确定三人只是昏迷过去,抬起头:“如何动手?”   齐宁道:“先将这三个家伙绑起来,堵住嘴,丢到牢房里锁起来。”上前去,干脆利落地将三人都丢进了石牢之中,然后将铁门锁上,嘿嘿一笑,转身将手里的钥匙用力丢到了山崖下面去。   丹都骨一愣,齐宁笑道:“先前这小子对你大呼小叫,我这是给你出口气,除了这串钥匙,是不是没有其他钥匙?”   丹都骨点头道:“没了钥匙,他们想出来就很难了。”   齐宁嘿嘿笑道:“咱们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也该让他们尝尝在里面的味道。”瞅了依芙一眼,笑道:“是不是很过瘾?”   依芙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可是能够从石牢脱身,全赖齐宁之功,心下也是感激,亦有一丝钦佩,问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咱们出了牢笼,就是龙归大海虎归山。”齐宁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向丹都骨:“丹都骨,咱们被人冤枉,他们还要明天处死咱们,咱们当然不能一走了之。既然出来了,就要洗刷冤屈,找到真凶。”目中寒光一闪,淡淡道:“我的人生哲学是,有债必偿!” 第三七五章 突袭   夜黑无月,溪山山脉被笼罩在夜幕之下。   大苗王被害,遗体被放置到了苗寨的大寨之内,寨子里除了分派一些人手守卫山上的各条要道,老老少少都已经是聚集到大寨外面,夜色之下,黑压压的一群人,少说也有上千之众。   哭声从早上到夜里,似乎一直不曾停息过。   大苗王在世的这些年,苍溪苗寨在他的统领之下,几乎称得上是太平无事,人们自给自足,老少安泰。   大苗王就宛若一棵参天大树,一直都在为苗寨遮风挡雨,人们也已经习惯拥有这样一颗参天大树的保护和庇佑。   可是一夜之间,大苗王这棵大树轰然倒塌,对许多人来说,大苗王的遇害与天塌地陷没有什么区别。   人们此时既难过,却又悲愤。   如果大苗王只是因为年老体衰,自然死亡,人们也只会感到悲伤难过,可是当人们知道大苗王是被人谋害,胸中便腾起熊熊怒火。   让所有人吃惊的是,谋害大苗王的竟然是丹都骨。   丹都骨在苍溪苗寨一直都有着极高的威望,虽然只是大苗王的次子,但为人仗义,处事干练,深得许多苗人之心。   苗家人与汉家人的规矩不一样,汉人的继承讲究嫡长秩序,但苗人没有这个忌讳。   才能出众深得民心者,即使并非嫡长子,也有机会承袭位置。   实际上苍溪苗寨许多人心里都觉得,比起脾气火爆的朗察都鲁,大苗王或许到最后真的会选择处事干练的丹都骨继承苗王之位。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丹都骨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指使刺客行刺大苗王,而且人赃并获。   建在山上的大寨是苍溪苗寨最大的建筑,也是议事之所,容纳百人并无问题,不过此时大苗王的遗体停放其中,派有数人保护遗体,围绕着大寨一圈,都支起了火架,火架上放着铁盘,一圈火架燃烧着腾腾火焰,将大寨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大苗王作为苗家七十二洞的领袖人物,丧事当然不会草草操办。   朗察都鲁如今成了苍溪苗寨的主事人,除了安排人迅速去通知苗家其他各洞,还要在几位头人的处理下,按照苗家的风俗准备诸多事宜。   寨子里有多条道路通向大寨,道路两边,男女老少跪于两侧,黑压压的一片。   朗察都鲁从大寨内出来的时候,几名头人都跟在他身后。   不少人都抬起头,看向朗察都鲁。   朗察都鲁看上去颇为疲倦,脸上也是带着悲伤之色,神色凝重,抬起手来,见此情状,许多人顿时都停下了哭泣之声。   朗察都鲁等到四周静下来,才语气沉重高声道:“大苗王被害,我们绝不能宽恕凶手。我和几位头人已经商定,明天一早,先将凶手处死,也让大苗王能够瞑目。”   顿时四周都是群情激奋,有人举手大声叫道:“处死凶手,处死凶手.......!”一时间声音蔓延开去,近千人叫起来,声势极壮。   “指使杀害大苗王的是丹都骨,动手刺杀的是一名汉家人。”朗察都鲁再次示意众人静下来,“汉家人听从丹都骨的命令,这就说明,丹都骨已经暗地里与汉家人有了勾结。大家应该都听说过,黑岩岭的黑岩洞被官府派兵围困,据我们所知,这是官府诬陷了黑岩洞,故意找到寻理由想要对我们苗人动手。”   “朗察都鲁,真的是丹都骨指使人杀害了大苗王?”人群之中有一个声音大声问道。   朗察都鲁双手握拳,大声道:“本来有些事情不好对外公开,可是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对你们直说。大苗王年事已高,身体一年比一年差,这回又发生了黑岩岭被围困一事,大苗王心中焦急,身体更是难以支撑。就在不久前,大苗王单独与我说话,等他老人家离开之后,让我担起大苗王的重担,他老人家有命令,我当然不能拒绝。可是......可是这件事情却被丹都骨知道,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能耐,所以心中对我接任大苗王之位一直不服气.......!”长叹一声:“只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因为此事,会和外人勾结在一起,而且行刺了大苗王。”   “朗察都鲁,那明天处死凶手,难道也要处死丹都骨?”有人问道。   朗察都鲁道:“虽然他是我阿弟,可是......罪不可赦,我也不能破坏了咱们苗家人的规矩。不但是丹都骨,背后想要害死大苗王的,还有官府,他们是想将我们苗人逼进绝路,我绝不能眼看着咱们苗家人走投无路,所以......咱们定要齐心协力,马上集结各洞兵马,出兵救援黑岩岭。”   听朗察都鲁要出兵救援黑岩岭人们顿时高举手臂,齐声道:“出兵,出兵!”   朗察都鲁微微点头,似乎也有些兴奋,缓步走到人群边上,大声道:“大苗王虽然离开了,可是我朗察都鲁还活着,只要我朗察都鲁活着,绝不会让你们被人欺负。”   如雷鸣般的喊声之中,忽地从人群之中窜出一道身影,宛若利箭一般,直扑向了朗察都鲁。   朗察都鲁正自兴奋,忽地感觉劲风袭来,吃了一惊,后退两步,大声叫道:“有刺客!”伸手便要去拔腰间佩刀。   那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混在人群之中,找寻到机会,突然出手袭来,速度极快,朗察都鲁手还没有碰到腰间佩刀的刀柄,就感觉眼前刀光闪动,惊骇交加,连连后退,想要躲闪,后退之间,脚下一个踉跄,向后摔倒过去。   朗察都鲁身后一只跟着两名身强体壮的苗人护卫,见得朗察都鲁被袭,都是大叫一声,一左一右向那道身影扑过来。   也便在此时,听到人群中一声大吼,又有一道身影从人群中扑过来,宛若雄狮一般。   四周众人都是大惊失色,许多人甚至没有回过神来,谁也没有想到在人群之中竟然还藏有刺客。   朗察都鲁一屁股坐倒在地,眼见得刀光照着自己劈过来,魂飞魄散,拼力在地上翻身,那人却如同影子一般,如影随形,朗察都鲁连翻两下,猛地感觉脖子上一寒,那股寒气似乎已经渗透进自己的肌肤之中,朗察都鲁感觉自己魂魄出窍,脸色苍白,听得一个声音冷冰冰道:“再动一下,立刻割断你脖子。”   这突然从人群中窜出袭击朗察都鲁的身影,正是齐宁。   齐宁三人脱困之后,丹都骨带路,一路往大寨这边摸过来,丹都骨对山上的地形了若指掌,甚至连岗哨在哪些地方都是一清二楚,悄无声息来到大寨自然不算困难。   途中三人甚至打昏了两名哨兵,夺了兵器。   苗寨中的男人们佩带兵器在身上司空见惯,并非特备事情,聚集到大寨这边的人们,有小半都是挂着弯刀在身上。   三人混入人群之中,天色昏黑,三人又故意遮掩,还真是没有被人发现。   齐宁知道擒贼先擒王,躲在人群中,一直在等待机会,甚至想过若是找不到机会,等到半夜再伺机擒拿朗察都鲁,毕竟丹都骨不但对寨子里的地形情势一清二楚,而且对朗察都鲁的生活习性十分清楚,要找寻机会,并不困难。   丹都骨在人群之中,听到朗察都鲁当众将大苗王被害的罪责扣在自己头上,而且污蔑自己是因为得不到大苗王的继承之位才勾结外人,怒火中烧,见得朗察都鲁靠近,便要出手,孰知齐宁速度比他快得多,他只是微微动作,齐宁已经冲了出去。   瞧见朗察都鲁身边护卫冲上来,丹都骨立刻上前抵挡。   他其实很清楚,这一次突袭,只有一次机会,一旦无法抓住朗察都鲁,那么自己非但洗刷不清冤屈,而且坐实了勾结外人行刺的罪名。   只有抓住朗察都鲁,才能够震慑住在场的苗人,也才有机会从朗察都鲁口中逼问出真相。   齐宁出手之前,早已经是准备就绪,他武功本就进展极快,再加上因为前世的原因,形成一旦出手干脆果敢的性格,所以顷刻之间便将猝不及防的朗察都鲁制住,只听到人群之中有人惊呼道:“是丹都骨,是丹都骨!”   四周一片骚动,又有不少身影窜出来,只是转眼间,四周已经围了数十人,里三层外三层,依芙也早已经跑出来,护在了齐宁身侧。   齐宁一手拿刀架住朗察都鲁脖子,一手将他揪起来,镇定自若,厉声道:“谁敢上前,立刻杀了朗察都鲁。”   朗察都鲁是大苗王的继承人,虽然此刻苗人人多势众,但投鼠忌器,并无人敢轻易冲上来。   “丹都骨,你好大的胆子。”一名头人已经抬刀指向丹都骨,厉声喝骂道:“你勾结外人,害死了大苗王,现在又要害死朗察都鲁吗?”   丹都骨书中握刀,扫视一圈,只见到众人都是怒目相视,宛若盯着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你们都听好了。”丹都骨大声道:“大苗王被害,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要朗察都鲁坦白真相,洗刷我的冤屈。”   “冤屈?”朗察都鲁虽然被刀架在脖子上,此时反倒没有惧色,显然是认为在重重包围之下,齐宁绝不敢对自己下手,冷笑道:“你们都看到了,这人本来是汉人,可是乔装打扮,扮作咱们苗家人,杀害大苗王的就是此人!丹都骨和这汉家人勾结在一起,我不用多说,你们也都看得清楚了,丹都骨,你背弃我们苗人,所有人都可以杀死你。”   “将他们都杀死!”人群中有人厉声叫道:“丹都骨,你害死大苗王,我们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时间群情激奋,无数弯刀在火光之下闪烁着寒光,若不是朗察都鲁在齐宁手中,此刻只怕所有人都会冲上前去,将齐宁三人碎尸万段。 第三七六章 日月峰   几名头人互相瞧了瞧,一人大声道:“丹都骨,你已经害死了大苗王,难道还要一错再错?若是伤了朗察都鲁一根头发,我们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丹都骨厉声道:“仅凭朗察都鲁一面之词,你们就将罪责戴在我丹都骨的头上?你们都是各寨的头人,就这般轻易相信朗察都鲁的话?”   朗察都鲁大声道:“证据确凿,难道是我在诬陷你?丹都骨,你罪大恶极,应该当众自杀,给大家一个交代。”感觉脖子上刀微收紧,身上不由一绷,心中倒也有一丝惧怕。   “我是黑岩洞依芙,大苗王被害,都是朗察都鲁设下的圈套。”依芙见得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刀光闪动,大声道:“是朗察都鲁派人偷走了我们的武器。”   “你以为大家会相信你编造的谎言?”朗察都鲁冷笑道:“你们是官府派到溪山的奸细,丹都骨与官府勾结,你们就是听从丹都骨的指使,刺杀了大苗王。如果你们认罪,我们或许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依芙还要争辩,齐宁已经摇头道:“依芙,不必作无谓的争辩。”冷笑一声,道:“朗察都鲁,看来你并不承认自己是凶手?”   “你尽管杀了我。”朗察都鲁冷声道:“杀了我之后,看看你们能不能下得了山。”   齐宁笑道:“你放心,我杀人从不会让人太痛快。你现在不承认不要紧,有你在手中,我带你下山,自由人会让你如实招供。”   “不能让他们下山。”一名头人立刻叫道。   朗察都鲁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们不用管我,他们要是杀了我,你们立刻将他们剁成肉泥。”   便在此时,忽听一人道:“都不要轻举妄动。”一名瘦高个的头人走出来,正是与丹都骨关系不错的白牙力。   “白牙力,你知道我为人,我会害死大苗王吗?”丹都骨站在齐宁身边,小心戒备,他对自己寨里的情况十分了解,晓得寨子里有人擅长竹弩箭,一直提防着有人会偷偷射箭,“从头至尾,都是朗察都鲁设下的圈套。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也好,可是朗察都鲁要集结兵马出兵,那是万万不行。”   一名头人冷笑道:“你与官府勾结,成了他们的走狗,自然不想让我们出兵。”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就算集结苗家七十二洞所有兵马,也绝不会是朝廷的对手。”丹都骨沉声道:“自从蜀王归顺大楚之后,朝廷对我们苗家各洞也都是十分照顾,这些年来,大家都是太平无事,安安生生过日子,这种时候出兵,那就是反叛,必然会引起刀兵之灾,苗家人的安生日子也就走到了头。”   “你们别听他在这里蛊惑人心。”朗察都鲁大叫道:“他被官府收买,当然不想让我们出兵去救黑岩岭。苗家七十二洞同气连枝,荣辱与共,黑岩岭有难,我们若不救援,日后官府必会一个一个地对付我们。”   他刚说完,感觉脖子上又是一阵刺疼,齐宁手中的刀已经在他脖子上划开了一条口子,虽然口子不深,伤不到性命,但是鲜血溢出,还是让朗察都鲁相信如果这人真的要动手,随时都可以轻松割断自己的脖子。   齐宁割破朗察都鲁脖子,四周有人发出惊呼声,不少人拿着刀往前逼近一步。   “丹都骨,你们如果真的伤了朗察都鲁,事情再无挽回可能。”白牙力见状也是吃了一惊,“你们说自己是清白的,可有证据证明?”   不等丹都骨说话,齐宁已经道:“既然是有人精心设下圈套,岂会留下证明我们是清白的证据?”   白牙力皱眉道:“朗察都鲁有证据在手,你们却空口无凭,我们当然不能相信你们。”   “听说苍溪苗寨除了大苗王,最智慧的人是大巫。”齐宁笑道:“你们不想让朗察都鲁死,我们也不想死,既然大巫能够与巫神沟通,我们去见大巫,让大巫辨明谁是真凶岂不更好?”   众人都是一怔。   上水洞在苗家七十二洞有着超然的地位,就是因为巫神家族身在上水洞,大苗王和大巫同出一个家族。   大苗王固然是人人敬畏,而大巫虽然不理世俗之事,却更是超出大苗王的存在,那是人人膜拜的神灵。   齐宁忽然提出由大巫来辨明真凶,确实出人意料。   大巫能够与巫神通灵,晓阴阳,知风雨,但却并无人听说大巫还能辨明真凶。   丹都骨似乎明白了齐宁的意思,沉声道:“不错,既然无法洗刷冤屈,我们只能去求见大巫。”盯住朗察都鲁,厉声道:“朗察都鲁,你敢不敢去见大巫?”   朗察都鲁眼角微微抽动,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一名头人冷笑道:“大巫其实你们想见就见?已经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又如何能去打扰大巫?”   白牙力想了一下,才道:“朗察都鲁在他们手里,去见大巫,辨明真相,也无不可。”   “不行,这几个人杀害了大苗王,谁敢保证他们不会想要加害大巫。”一人道:“绝不能让他们去见大巫。”   齐宁耸耸肩,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同归于尽。大苗王只有丹都骨和朗察都鲁两个儿子,如果两人都死在这里,大苗王的血脉就此断绝,不知道你们是否担得起这样的责任?当然,如果你们根本不在乎朗察都鲁的生死,我也无所谓。”手上一紧,刀刃更是贴紧朗察都鲁的咽喉。   “不要动手。”白牙力抬起手止住,“你们等一等,我们商议之后再说。”转身便走,几名头人知道事态紧急,也都没有犹豫。   大苗王已死,朗察都鲁被制,只能有几名头人商议做出决定。   四周无数火把燃烧,宛若白昼,火光之下,一双双眼睛都是死死盯在齐宁三人身上,似乎只要眨一下眼睛,三人就会消失一般。   依芙见到齐宁身处重重包围之下,依然淡定自若,显得十分的自信,心中颇是钦佩,只觉得这汉家郎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过了没多久,几名头人已经回来,一个个神情凝重,白牙力上前沉声道:“我们去见大巫,但是见大巫的时候,不许携带兵器。”   “可以!”齐宁并不犹豫。   齐宁如此痛快,白牙力倒是有些意外,皱眉道:“你不担心我们反悔?”   “你们几位是苍溪苗寨的头人,我相信你们行事不会意气用事。”齐宁淡淡道:“而且我也相信你们希望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听说苗家人一诺千金,你们几位头人当然也不会是言而无信之人。”   白牙力眼眸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点头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求见大巫。”   商议已定,几名头人各自交代一番,齐宁依旧控制着朗察都鲁,丹都骨和依芙左右保护,几名头人领着十多名身强力壮的苗家汉子一同去见大巫。   离开大寨,顺着一条道路往溪山深处走去,道路崎岖,众人都是不发一言,不过十多名苗汉却是严密盯着齐宁几人,有人更是手里端着竹弩箭,只要齐宁等人稍有异动,立时出手。   绕行到了齐宁此前看到的那处山谷,在山中弯弯绕绕,等到走出一片林子,前方豁然开朗,现出一个大湖。   夜色之下,清风送爽,大湖呈圆形,清澈澄净,微风起,湖面绿波粼粼,齐宁瞧见,心下倒是一畅。   大湖对面,有一座高峰耸立,几入云端。   白牙力走在最前面,几名头人跟在后面,一路向对面山峰过去,山路崎岖,有小径通往山顶,但是越行越陡峭,好在一群人的体力都是不弱,即使是那几个头人,常年在山中来去,脚力不差,虽是如此,快走到山峰一般的时候,天色竟也已经开始出现曙光。   齐宁心想这山峰高耸,这帮人既然带自己来这里,苗家大巫应该就住在山峰上,不过走了这大半夜,只走到半山腰,若是大巫住在山顶,每次见大巫,光走路也要费上大半天的功夫。   不过大巫乃是苗家神灵般的人物,这样的人物,神秘莫测,显然是不会出现在人前,倒也不用下山,而且既然是苗家大巫,想来年岁已经极高,下一次山只怕也不容易。   他不知道这大巫是否一个人住在山上,否则孤身居于峰巅,想来应该十分寂寞。   这座山峰不似溪山其他地方遍布苗寨,山峰独耸,清风动树,整个山峰竟然满是寂寞苍廖之意。   依芙忍不住道:“这就是大巫所在的日月峰吗?”   前面有头人回头瞧了一眼,并无说话,丹都骨道:“不错,这就是日月峰。”   又走了小半天,天色已经亮起来,晨曦的光芒照射在整个日月峰上,苍廖的日月峰在光芒沐浴之中,竟是显得壮丽脱俗。   “上面就是大巫所住之地。”白牙力忽然停住脚步,回身道:“你们就留在这里。”他这话,显然是对后面那十几名苗汉所言。   众人都是停下了脚步,白牙力带着齐宁等人又往山上走了一小段,再次停下步子,回头道:“可以放下兵器了。”说完,自己先将佩刀取下,丢在了一旁,其他几名头人也都不犹豫,弃刀在地。   齐宁也没有犹豫,这几人的武功其实他已经看出端倪,实在算不得高明,即使自己放下手中刀,以自己的身手,朗察都鲁也根本不可能逃脱自己的掌控,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将朗察都鲁毙于掌下。   几名头人见齐宁痛痛快快丢下手里的刀,本来凝重的神色稍缓,显然是觉得齐宁还算守规矩,眼中的敌意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浓郁。   朗察都鲁却是眼睛左右闪动,余光瞥向丢弃在地上的几把刀,丹都骨显然对自己这位阿兄十分了解,冷笑道:“朗察都鲁,这里是日月峰,不能见血,你如果想要在这里动手,那就是你破坏大巫的规矩,我可以立刻将你杀死。”   白牙力道:“朗察都鲁知道这个规矩,身为苗人,谁也不会破坏。”这话看似是在为朗察都鲁说话,其实也算是提醒朗察都鲁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   朗察都鲁显然也知道这时候突然发难,既没有把握,也违背了规则,只是冷哼一声,但脸色却已经难看了几分。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又走了一阵,一行人走到一处石洞前面,那石洞极为开阔,呈椭圆形,白牙力回头道:“大巫就在里面,进去之后,没有大巫允许,谁也不要先说话。我先进去通报,你们等候片刻。”孤身进入石洞之内。   齐宁有些惊讶,心想大巫在苗家地位尊崇,即使没有一座宫殿,也该有个像样的住处,哪里想到苗家大巫竟然住在一处石洞之内。 第三七七章 原形毕露   齐宁等人在洞外等了好片刻,才见到白牙力出来,道:“大巫已经准许进去,你们都随我来吧。”   众人跟在白牙力身后,进入到石洞之内。   从外边看,石窟不过是寻常的石窟,可是齐宁深入其中,才骇然石窟的工程浩大,只是这石窟的浩大规模,多半还是归功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后来的年月中,又被苗人不停的修建,才有了今日的规模。   石窟规模虽然不小,却满是落寞苍凉,众人走在石窟之内,踢踢踏踏,在石窟之中传出好远,更显石窟的幽静。   齐宁此时更是想到,如果大巫一人在此,孤单寂寞,真是有些可怜。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前方突然开朗起来,也见到了光芒,齐宁抬头向上看,只见到上面出现了几个天然的洞口,光芒是从洞口射入进来,不知不觉之中,原来已经是到了一间巨大的石室中。   丹都骨和依芙都担心朗察都鲁耍花样,一直都是跟在朗察都鲁身后,死死盯住。   白牙力并无停步,继续往前行,忽然一阵幽风阵阵吹来,让人遍体生凉,幽风如呜咽,似鬼哭,几人只觉得气氛诡异,忽见到走在最前面的白牙力停下脚步,众人走上前,齐宁却是吃了一惊,只见到前面突然出现了一道深涧,隔断了去路,幽涧深不见底,常人根本不可能走过去。   山洞之内忽然出现这样一道幽涧,实在是怪异难言,依芙皱起眉头来,其他几名头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齐宁看在眼里,心知这群人之中,除了白牙力或许曾经来过这里,其他人都是和自己一样,头一次进到大巫石窟来。   仔细瞧了瞧,齐宁终于发现,其实这道深涧中间,有一根石梁,十分窄小,最多也就能让一人站稳而已,虽是如此,在石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普通人便是靠近到幽涧边上都感觉双腿发软,更不必说要从这道石梁走到对面去。   难道大巫就在深涧对面?   幽涧对面,朦胧渺渺,似乎还飘荡着雾气,如梦似幻,分不清是梦是醒,如果说先前齐宁便十分惊叹,此时已经是极其震撼,他万想不到,在这山峰之内,竟然藏有如此玄机。   他相信,这道石梁,当然是天然所成,如果说这是人力所造,那实在是匪夷所思。   望向对面,那里似乎并非人间,也许是地狱,有活着就是天堂。   这一刻,众人似乎都忘记来到这里的目的,呆呆地看着对面。   忽见到白牙力蹲下身子,拿起手边一块石头,在深涧边上扣了三下,这里一片空阔,石头扣地的声音清脆无比,远远地激荡过去,齐宁微皱眉头,瞬间便明白过来,这也许就是与对面联系的方式。   果然迷雾之中,隐约出现一道身影,相距一道深涧,再加上对面飘荡迷雾,根本看不清那人身形轮廓,齐宁只能看到一道影子。   白牙力见到那影子,率先跪倒在地,其他几名头人急忙跟着跪下,便是依芙也跪倒在地,只有齐宁兀自站着。   “你为何不跪?”对面一个声音飘荡过来,似有若无,却偏偏让人听得清楚。   齐宁知道是说自己,拱手道:“在下是汉人,此行过来拜见大巫,只是为了洗清冤屈,并非在下不敬。”说完,还是深深行了一礼。   “大苗王被害,听说与你有关?”对面那人问道。   齐宁道:“若说没有关系,那也不对,按照朗察都鲁的说法,我们是杀害大苗王的真凶。”   “其中的缘由,白牙力已经禀报过。”那人道:“大巫已经从巫神那里得到了启示,有一个办法可以让真凶立刻现形。”   齐宁一怔,他本以为对面那人就是苗家大巫,可是听他这般说,显然苗家大巫是另有其人。   对方没有问话,其他人也都不敢吭声。   忽见到从对面一道身影轻飘飘地从雾气之中飘然而出,落在了深涧之中的那根石梁之上,众人见状,都是微微变色。   只见到那人宛若大鹏展翅一般,展开双手,足下如飞,顺着石梁已经向这边过来。   “好轻功!”齐宁心下赞叹。   对方施展的显然是顶尖轻功,在一根狭窄的石梁之上,如履平地,只是片刻间,已经近在眼前,便见那人身形一点,一飞而起,轻飘飘地如同云雀般飞掠而上,落在了崖边,齐宁看此人身形,便断定一定是个女人。   那人落在地崖边,白牙力已经恭敬道:“见过月神司!”   齐宁一怔,心想这月神司又是什么人物,此时看向那人,只见到对方身形窈窕,身着苗服,确实是个女子,但是面上却戴着一副面具,将真容遮掩在面具下面,除了露出一双眼睛,见不得一丝肌肤。   面具的额头处,则是勾勒出一个月形图案,齐宁这才隐隐明白,为何众人瞧见此人,称呼她为“月神司。”   月神司手臂一挥,便有四件东西落在地上,齐宁仔细一看,形似四只和尚化斋用的钵盂,却又有些不同,比之钵盂要深一些,四只钵盂一字排开,足见这月神司的手法也是极为高明。   月神司先是展示了极为了得的轻功,又露出这样漂亮的一手,齐宁心下既是赞叹又有些吃惊,心想原来在苗寨竟然有如此高手,先前还错以为苗家大巫只是孤身居于此处,现在看来在他身边却是藏龙卧虎。   这月神司即是个女子,方才对面说话之人却明显是个男人的声音,那人的武功显然也不低,由此可见,在苗家大巫身边,颇有几名高手。   月神司放下钵盂,便即退到一旁,不发一言。   便在此时,对面那声音再次响起,“你们面前的是盛有天水的器皿,天水已经被大巫施下了巫术,如果是凶手,只要伸手进去,立刻就会皮肉溃烂,只剩下白骨。”   齐宁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有些玄乎,问道:“敢问一句,如果不是凶手,又会如何?”   “如果与大苗王被害并无关系,安然无恙。”那声音道:“不过伸手进去之时,在场所有人都要闭上眼睛,否则巫神定会降下灾难,也就走不出这石窟了。就算是月神司,也不能睁眼。”   丹都骨道:“多谢大巫!”第一个走上前去,在器皿边上蹲下身子,便要伸手过去,对面那声音淡淡道:“不用着急,你们四人必须等到所有人都闭上眼睛,然后才能同时放入。”   众人互相瞧了瞧,白牙力率先转过身去,其他几名头人也都转身过去,对他们来说,大巫的命令等同于金科律例,绝不能违背,立刻都闭上了眼睛。   朗察都鲁皱起眉头,此刻齐宁三人却都已经走到器皿边上,蹲下身子,伸出了手,朗察都鲁犹豫一下,终于也走了过去,伸手出去,四人互相瞧了瞧,都闭上了眼睛,便是那月神司,也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可以将手放入进去。”对面那声音道。   齐宁也不犹豫,将手伸入进去,触手处,里面果然是盛装着水,有些冰凉,齐宁在里面搅动一番,这才拿出来,却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听到对面那声音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几人睁开眼睛,都去看其他人的手,却见到朗察都鲁已经将手在自己身上擦拭。   齐宁借着暗淡的光芒,发现自己手上发黑,吃了一惊,瞧见丹都骨和依芙也同样如此,皱起眉头,心想这器皿之中究竟盛装什么东西,竟然会让手掌变成黑色。   那月神司却已经走过来,声音极轻:“伸手出来!”   四人都将手伸出,朗察都鲁瞧了其他几人的手,惊喜道:“大巫,大巫,他们是凶手,你们看,他们的手......!显得异常兴奋。”   齐宁看朗察都鲁的手,只见唯有他的手颜色如常,并无异色,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什么,陡然间大笑起来。   此时几名头人也转身过来,见到齐宁三人手上变了颜色,都有些吃惊,又听齐宁忽然间大笑起来,更是疑惑。   对面那人冷冷道:“你为何发笑?”   “我是钦佩大巫。”齐宁道:“大巫果然是睿智非常,小小手段,就让真凶原形毕露。”   朗察都鲁冷笑道:“亏你还笑得出来,你们的手马上就要溃烂,必是真凶。”   “朗察都鲁,我现在更加确定,你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这才布下圈套。”齐宁叹了口气,“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一个人愚蠢至此,竟然还想着继承大苗王之位,岂不是可笑?”   “你......你说什么?”朗察都鲁微微变色。   对面那声音也是淡淡问道:“你说说看,为何知道朗察都鲁是真凶?”他这话的意思,竟似乎已经确定朗察都鲁就是凶手。   齐宁笑道:“其实这天水根本不会腐烂人的血肉,这只是大巫试探的手段,我们三个都将手放入进去,手上变成黑色,如果没有猜错,器皿之中的水本就是让皮肤染黑。”瞥了朗察都鲁一眼,“朗察都鲁手上毫无变化,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的手根本没有放入进去。”   朗察都鲁神色大变,厉声道:“你......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齐宁冷笑道:“你心里有鬼,只以为这天水真的可以让手溃烂,所以不敢放入进去。朗察都鲁,之前判定你是凶手,我也只是推测,并无绝对的把握,现在你是原形毕露,自己承认自己是凶手了。”   朗察都鲁怒道:“你血口喷人,你.......!”他还没说完,就被对面传来的笑声打断,只听对面那人道:“汉家郎,你果然很聪明,你说的没有错,器皿之中的水放有颜料,伸手进去,无论是否是凶手,都不会溃烂,只会染成黑色,只有真正的凶手,才不敢将手放入进去。”   那人话一出口,丹都骨已经赫然起身,厉声道:“朗察都鲁,果然是你,你......你丧心病狂,竟然谋害大苗王!”   白牙力等人也都是耸然变色,却都已经移动身形,瞬间将朗察都鲁围了起来。   齐宁缓缓站起身,盯着朗察都鲁,冷笑道:“朗察都鲁,大巫料定真凶没有胆子将手放进去,你果然中计,我说你死到临头,你现在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吧?” 第三七八章 手足相搏   朗察都鲁见到白牙力几名头人向自己逼近过来,脸上扭曲,道:“你们.....你们别相信,大苗王.....大苗王是被丹都骨害死的......!”   “难道大巫还会有错?”白牙力冷声道:“朗察都鲁,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朗察都鲁连退几步,感觉背脊发凉,回头看时,已经退到悬崖边上,再退一步,便要落入深不见底的幽涧之中,冷汗直冒,脸色苍白,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不......不是我,不是我做的......!”   忽听得月神司清脆声音道:“大苗王是苗家之主,你为何要害死大苗王?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指使?”   她声音十分平静,无法感受到她的情绪。   丹都骨怒目圆睁,双手握拳,如同愤怒的雄狮,随时都要扑上来,只是担心朗察都鲁落入悬崖,也不敢贸然扑上来。   他自然不是担心朗察都鲁落入深渊被摔死。   大巫一试之下,朗察都鲁原形毕露,丹都骨确定朗察都鲁便是害死大苗王的凶手,此时恨不得将朗察都鲁撕成粉碎。   只是齐宁所言不错,以朗察都鲁的能耐,未必能够设下如此圈套。   他对自己的兄弟十分了解,知道朗察都鲁性格暴躁,但是智谋不足,这一次设下的圈套,环环相扣,明显是精心设计,朗察都鲁知道这几个头人之中虽然有人与朗察都鲁平日关系不错,但要说其中有人与朗察都鲁传统害死大苗王,可能性极低。   朗察都鲁身后,当然有人出谋划策,帮他设下了如此毒计,丹都骨想要将朗察都鲁撕成粉碎,可是在此之前,却要从朗察都鲁口中问出真正的幕后凶手。   朗察都鲁脸色惨白,额头冒汗,道:“你们......你们都在冤枉我,我没有杀死大苗王,你们......你们都在陷害我。”   “朗察都鲁,是谁指使你害死大苗王?”丹都骨往前踏出一步,抬手指着朗察都鲁:“只要你老实交代,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朗察都鲁心知大势已去,四周都是人,自己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极度的恐惧之色,反而放声大笑,盯住丹都骨道:“丹都骨,这次是你赢了,可是我心里不服。你自以为比我有能耐,可是你做事从来都是怯懦胆小,就像我们的阿爹,如果我是大苗王,苗家七十二洞只会比现在更繁盛。”   丹都顾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我是你阿兄,这些年,我为苗寨出了多少力气,又帮着大苗王做了多少事情,如果不是你,大苗王的位置一定是我的。”朗察都鲁眼眸之中显出怨毒之色:“就是因为你,大苗王竟然老糊涂了,要将大苗王的位置传给你,我是你阿兄,你做了大苗王,就骑在我的头上,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朗察都鲁,你是苗人的子孙,可是你背弃了自己的族群。”丹都骨双目如刀:“你要做大苗王,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什么,是你自己疑神疑鬼。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成了大苗王,苗家七十二洞便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地。面对阿爹,你又如何能下得了手?”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当然不能让别人抢去。”朗察都鲁厉声道:“谁要阻挡我,我就杀谁。”   丹都骨道:“你早不动手晚不动手,等到今天,一定是有人背地指使。你说,你害死阿爹,除了要得到大苗王的位置,是不是与黑岩洞被围困也有关系?”   依芙立时蹙眉,一旦提到黑岩洞,她自然十分敏感,盯住朗察都鲁。   “黑岩洞?”朗察都鲁哈哈笑道:“黑岩洞这一次是大难临头,逃也逃不掉的。”   依芙上前一步,娇叱道:“朗察都鲁,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丹都骨,你不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致使我害死大苗王吗?”朗察都鲁目中凶光四射,“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丹都骨,他是杀死大苗王的凶手,必须要严惩,否则人心不服。”白牙力只以为朗察都鲁是要提出饶其不死的条件,立刻道。   朗察都鲁哈哈笑道:“白牙力,你以为我朗察都鲁是怕死吗?”   丹都骨皱眉道:“你要提什么条件?”   “你要是有胆量,咱们谁也不要人帮手,比一比谁的本事更大。”朗察都鲁恶狠狠地盯着丹都骨,“丹都骨,多少年来,咱们没有真正地打过一场,这一次,咱们就决一死战,你若真的能胜过我,我便告诉我身后究竟是谁指使。”   “丹都骨,不要和他比。”一名头人怒不可遏道:“他已经是牢笼里的困兽,根本逃脱不了。你身上受了伤,他这是故意要占你便宜。”   其他几名头人也纷纷称是。   丹都骨上次在江边与五品堂一干人拼斗,受伤不轻,一条胳膊如今还绑着绷带,行动不便,更不必说此时与朗察都鲁相斗。   朗察都鲁虽然个头比丹都骨略矮几分,却也是身强力壮孔武有力,丹都骨若是完好无损,朗察都鲁应该不敌丹都骨,但此时却是胜负难料。   丹都骨摇摇头,道:“你们不必多言,朗察都鲁,我答应你的条件,与你单打独斗。”扫视众人,道:“你们谁也不许插手,他就算杀死了我,那也是他的本事。”   朗察都鲁眉宇间微显喜色,道:“丹都骨,想不到你还有些骨气。   “等一下。”依芙蹙眉道:“朗察都鲁,如果丹都骨败了,你又想如何?”   朗察都鲁道:“我若让你们放我走,你们当然不会同意。”   白牙力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我若胜了,你们只要给我半天的时间。”朗察都鲁道:“等我下山之后,你们半天之内不得追赶,半天过后,你们若还能追上我,我任由你们处置。”   依芙冷笑道:“早就知道你心藏诡计,丹都骨,不能答应他。”   “那你们就是不想知道我背后究竟是谁指使。”朗察都鲁冷哼一声:“我现在往后退一步,无非是个死,可是你们再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们知道我性格,我要是不想说,你们就算百般折磨,我也不会说一个字。”   齐宁心想这朗察都鲁虽然心肠歹毒,但骨头倒是很硬。   若是将之擒下,交给神侯府,神侯府会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开口,不过齐宁心里很清楚,朗察都鲁即使罪大恶极,那也是苗家人的事情,要将朗察都鲁交给神侯府,丹都骨第一个就不会同意。   丹都骨道:“我既然答应,就不会反悔。你有本事胜我,在这里将我杀了,他们可以让你下山,而且半天时间不会追赶。”   白牙力等几名头人面面相觑,若是平常,他们绝无异议,毕竟丹都骨要胜过朗察都鲁似乎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此刻见到丹都骨背上都是伤痕,而且一条手臂绑着绷带,鹿死谁手,还真是尚未可知。   不过丹都骨语气坚定,几人虽然犹疑,终是没有反对。   那月神司此时却已经飘然落到石梁上,身法轻盈,片刻间就到了对岸,隐入那迷雾之中,便是先前那声音,也不再说话。   齐宁心下微有些疑惑,他并不知晓,大巫在苗家人心中虽然有极崇高的地位,但是一直以来却并不插手苗家具体事务,大苗王被害,虽然是天大的事情,但却还是由苗寨自己处理。   朗察都鲁正是清楚这一点,晓得大巫不会插手,这才提出条件,只盼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他见丹都骨已经答允,担心丹都骨会反悔,再不多言,一声低喝,身体前欺,一拳打出,竟是朝着丹都骨受伤的手臂打过去。   依芙见到,蹙眉道:“卑鄙!”几位头人也都显出鄙夷之色,只是有言在先,众人都是心下恼怒,却不好上前助阵。   齐宁瞧见朗察都鲁出拳凶狠,速度也不慢,显然也是练过拳脚功夫,丹都骨神情冷峻,见到朗察都鲁拳头袭来,也不硬接,向后连退了几步。   朗察都鲁见状,更是欢喜,大声呼和,拳脚交错,一时间,丹都骨却是被逼的连连后退,众人围在四周,依芙脸上更是显出焦急之色。   忽见到丹都骨猛地抬腿,一脚向朗察都鲁踢过去,势大力沉,朗察都鲁动作倒也快,侧身闪过,挥拳去打丹都骨的大腿。   这两人的功夫,力道之上,齐宁倒是有些赞许,可是拳脚招式在齐宁眼中,却很是稀松平常。   你来我往二三十会合,场面上看去,朗察都鲁倒似乎是占了些许上风,他知道丹都骨右臂不便,一直都是向丹都骨右侧攻击,这时候取胜要紧,却也根本不在乎脸面。   忽听到“砰”一声响,朗察都鲁一拳竟然是打在了丹都骨胸口,伊芙等人微微变色,却瞧见丹都骨手臂探出,已经抓住了朗察都鲁的手腕,朗察都鲁另一只拳头已经照着丹都骨挥过来,丹都骨并不躲闪,整个身体却是向朗察都鲁狠狠撞过去。   朗察都鲁显然没有想到丹都骨会来这样一招,想要闪躲已经不及,两个强壮的身体宛若两块巨石狠狠撞击在一起,随即便见到朗察都鲁连连后退,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丹都骨也是退了两步,站稳身形,“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   ps:依芙的番外篇已经发布,领取方式在微信公众号已经公布,大家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就能看到领取方式。   番外分为前番和新番,前番主要是针对之前的书籍补充的番外,《权臣》、《国色生枭》之中相关情节延伸出来的番外,主要是弥补大家的遗憾。新番就是当前更新的书籍,眼下就是指《锦衣春秋》。   写作计划是这样的。   《锦衣春秋》更新的过程之中,一旦出现男女情爱的场面,在正文书中不能详细写出来,那么就只能用番外去弥补,所以沙漠保证,书中出现这样的情节之后,弥补的番外篇会尽最大可能在一周之内发出来。这样一来,可以做到正文与番外相契合,也能让大家看到书中每一个角色的番外,让大家增加阅读快感。   在《锦衣春秋》出现空歇期的时候,尽可能地以前番,也就是《权臣》和《国色生枭》补充上来。   大家也都知道,想要将番外传送到大家手里,并不算容易的事情,所以只能每次在公众号颁布番外领取的方法,每次番外出来之后,大家按照公布的领取方法,绝对可以准时获得番外完整篇。   所以大家尽量每天都看看公众号,说不定就会出现番外的领取信息,最后希望大家能够帮忙点击公众号文章底部的广告,在此多谢。 第三七九章 雾中轻云   “丹都骨......!”白牙力失声大叫,便要冲上来,丹都骨却已经抬起手,示意白牙力不要靠近。   朗察都鲁见状,一个翻身起来,大吼一声,再次向丹都骨扑过来。   丹都骨也是一声低吼,冲上前去,两人拳脚交错,宛若两头怒兽厮斗。   朗察都鲁为谋得一线生机拼力搏杀,丹都骨却自然也不会放过朗察都鲁,两人转眼之间又是十余回合,双方都数次击中到对方,却都拼力顶住。   猛听得丹都骨一声厉吼,吼声之中,众人却看到丹都骨已经单手将朗察都鲁提起来,随即狠狠地甩在地上,那地上乃是坚硬岩石,只听朗察都鲁一声惨叫,也是一口鲜血喷出。   众人见丹都骨得手,都是欢声叫起来,丹都骨手臂伤口却也是裂开,便是背上衣襟也沾染伤口溢出来的鲜血,见得朗察都鲁一时间爬不起来,这才摇摇晃晃靠近两步,冷声道:“朗察都鲁,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朗察都鲁勉强挣扎起来,抬手拭去嘴边血迹,脸色惨白,黯然道:“丹都骨,是你赢了,我无话可说。”   “既然你认输,就要告诉我们,究竟谁是幕后真凶?”依芙立刻道。   朗察都鲁瞥了丹都骨一眼,冷笑道:“我并无说告诉你们所有人,我只答应告诉丹都骨。”   丹都骨点头道:“好,你告诉我一人。”往前走出一步。   朗察都鲁上前两步,靠近丹都骨,道:“指使我害死大苗王的是......!”陡然间眼漏凶光,厉声道:“你去死吧!”竟是向丹都骨奋力冲过来,手中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那匕首锋利无比,竟是照着丹都骨胸口扎了过来。   丹都骨万想不到朗察都鲁如此卑鄙无耻。   苗人之间私斗,拼斗之时,各尽其力,可是一旦分出胜败,便痛快认输,绝不会拖泥带水,这也是身为一个苗家汉子的尊严。   朗察都鲁却是连最后一丝尊严也尽数抛弃。   丹都骨身体本就负伤,更想不到朗察都鲁竟然偷偷带了匕首进来,而两人距离极近,朗察都鲁这突然一刺,丹都骨又如何能够闪躲。   白牙力等人瞧见,大惊失色,想要救援,已经是来不及。   眼见得锋利的匕首便要刺入丹都骨胸口,忽地一块石子疾飞过来,宛若流星,准确无比地打在了朗察都鲁的手腕上,朗察都鲁惨叫一声,虽然只是一块石子,可手腕却如同被千斤巨锤狠狠砸重,手中的匕首已经脱手而飞。   丹都骨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厉声道:“你好卑鄙!”抬起一脚,狠狠踹在了朗察都鲁的小腹上。   朗察都鲁被正中小腹,蹭蹭蹭往后连退七八步,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宛若被撕裂一般,眼前发黑。   白牙力等几名头人已经厉声叫道:“拿下他。”都是抢上前来,往朗察都鲁冲过来。   朗察都鲁头晕目眩,身形踉踉跄跄,依稀看到白牙力等人大吼冲过来,心神俱裂,往后连退数步,猛地脚下踏空,耳边听到惊呼之声,却原来是慌乱之中已经退到深涧边上,一脚踏空,整个人如同石头般坠落下去。   丹都骨见到朗察都鲁落崖,也是大惊失色,抢上几步,伸出一只手,听到朗察都鲁凄厉的叫声从幽涧之中传过来,没过多久便没有声息,一时间怔住,手臂都忘记放下来。   这一次苗寨之事,确实是突如其来,朗察都鲁设下陷阱,害死大苗王,差点也杀死了丹都骨,丹都骨对他怨恨不已,可是此刻见到自己兄弟在自己眼前坠入悬崖,一刹那间,却也是脑中空白。   白牙力等人跑到悬崖边上,一开始还听到朗察都鲁凄厉的惨叫声响彻石窟,但很快就再无声息,整个石窟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宁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依芙也是蹙着秀眉。   许久之后,丹都骨才缓缓走到悬崖边上,低头看向深不见底的深涧,沉默片刻,终于道:“这样也好。”   白牙力皱眉道:“丹都骨,朗察都鲁死了,他幕后的真凶,咱们再也不知道了。”   “那倒未必。”齐宁声音忽然传过来:“你们都知道朗察都鲁害死大苗王的最终目的,他的目的对谁最有好处,从这条线索猜想,也许可以找到答案。”   丹都骨转过头来,看着齐宁,道:“你又救了我一命,这是第三次了。”   在江边丹都骨被五品堂的人围攻,齐宁出手相救,那算是第一次,大苗王被害之后,朗察都鲁将丹都骨三人囚禁在囚狼壁,已经准备动手杀人,齐宁带着两人逃脱牢狱,等于是第二次。   方才朗察都鲁出手刺杀,手腕被石头所击中,匕首脱手而飞,那石头却正是齐宁打出。   齐宁瞧见朗察都鲁要将幕后真凶告诉丹都骨一人,而且靠近丹都骨,前世的特训让他拥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心知事情不对劲,不动声色见已经拿了一块小石头在手中,众人的注意力都在丹都骨和朗察都鲁的身上,并无察觉。   而事实果然如同齐宁所料,朗察都鲁明知必死,却想着拉上丹都骨作陪,齐宁当机立断,运气在手,立刻出手。   投掷石块,对齐宁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事,前世训练的时候,也曾练习过飞刀投掷,多少还是能够掌握一些手法,小石头虽然不比飞刀,但是齐宁运力在手,威力也着实不小。   这一下刀下救人,等若是第三次救了丹都骨的性命。   白牙力等人互相瞧了瞧,却都是上前来,向丹都骨恭敬行礼,道:“我们被朗察都鲁所蒙骗,误以为你是杀人凶手,还请丹都骨责罚。”   “怪不了你们。”丹都骨摇头道:“朗察都鲁精心设下了陷阱,而且有证据拿出来,谁都会被他蒙骗。”向着对面深深一礼,道:“丹都骨多谢大巫主持公道。”   几名头人也纷纷转身,齐声道:“多谢大巫主持公道。”   这时候对面再一次传来那男人的声音:“真相大白,大苗王的后事你们好生处理。”   几人答应一声,白牙力恭敬道:“大巫,大苗王被害,苗寨没有了首领,我等希望丹都骨立刻继任大苗王之位,主持大局,还请大巫示下。”   其他几名头人立刻齐声道:“请大巫示下!”   丹都骨忙上前一步,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他本想推辞,可是心里却也清楚,大苗王之位,只有自己家族的成员才能继承,本来朗查都鲁和自己都有继承的可能,但是朗察都鲁既然死了,整个苗家七十二洞,如今也只有自己一人拥有继任大苗王位置的资格。   白牙力说的并没有错,大苗王被害,苍溪苗寨群龙无首,而此刻又正值发生黑岩洞事件,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眼下还没有明了,局势扑所迷离,苗家决不能没有大苗王主持大局。   等了片刻,才听到对面声音道:“苗寨中事,你们自行处理,丹都骨是大苗王的血脉,可以继任苗王之位。”   众人齐齐行礼,有了大巫这句话,丹都骨继任苗王之位,也就是大局已定。   几名头人转过身,齐齐向丹都骨跪倒,齐声道:“参见大苗王!”   丹都骨犹豫一下,终是道:“你们先起来,此事回大寨再商议。”   “事情已了,你们可以离开。”对面那声音道:“汉家郎先留下,大巫有话交代。”   众人都是一怔。   丹都骨继任苗王之位,大巫都没有让他留下说话,却不想竟然会让齐宁留下。   只是大巫的命令,即使是丹都骨,那也不敢违背,当下都不敢耽搁,向着对岸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顺着先前进来的道路向石窟外走去,依芙颇有些好奇,临走之前,瞧了瞧齐宁,却也不敢留下。   齐宁也是颇为好奇,但对方毕竟是苗家大巫,倒也不好违背对方的意思,等到众人离开之后,才听到对面那声音问道:“苗家郎,你叫什么名字,又从哪里来?”   齐宁其实已经料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一下,终是拱手道:“在下齐宁,从京城而来。”   对面那声音,自然就代表着大巫,齐宁可以向其他人隐瞒身份,但是面对苗家大巫,心知还是坦诚一些的好。   苗人本就对汉人多有提防,如果自己再行隐瞒,一旦被对方看破,反倒是适得其反,欺瞒苗家大巫,当然会被视为大不敬。   “齐宁,你从京城而来,可是有朝廷的命令?”那声音再次问道:“你此行西川,目的又是什么?”   “黑岩洞事件扑朔迷离,朝廷觉得其中有隐情,所以此番我奉旨前来西川,乃是要弄清楚其中的真相。”齐宁道:“这些年来,西川太平无事,苗家人和汉家人和睦相处,朝廷不希望一些别有居心之辈从中作梗,破坏西川的安宁。”   对面沉默片刻,迷雾之中终于再次传出声音:“你姓齐,又是朝廷所派,你与锦衣候齐家又是什么关系?”   齐宁想了一下,终于道:“我就是锦衣候!”   对面的声音却似乎消失一般,小半天都没有动静,齐宁颇有些不解,心想难不成对方已经离开?若是如此,也该知会一声,免得自己在这里苦等。   忽地发现幽涧对面竟然有了动静。   齐宁凝神细看,却见到那团迷雾之中,隐隐出现一道白影,他目力极佳,这道深涧虽然深不见底,但中间距离也不算太远,依稀可以瞧见对面情景,只见到那团白影宛若一朵白云般到了对面的悬崖边上,随即就瞧见那白影身后跟着两道身影,迷迷蒙蒙,其中一人似乎就是月神司。   齐宁目光虽然敏锐,却也没能察觉这白影究竟是从哪里出来,但瞧身形轮廓,窈窕婀娜,明显是个女人,却看不清她真实的面容,她好像稀薄的和迷雾融为一体,她的出现,便宛若是从云雾之中蓦然升起,又像是从天上掉落人间。   那白衣女人凝立在对面,虽然未动,却飘然若仙,这种感觉让人感到十分古怪,却又忍不住心生敬畏。   迷雾缥缈,女人站在崖边,就宛若是站在天边,漂浮在云彩之中。 第三八零章 迷雾深重   齐宁怔了一下,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上前两步,拱手道:“您.....您就是苗家大巫?”   对面那白衣女子宛若轻烟,按理来说,苗家大巫受到苗人的膜拜,在齐宁想象之中一定是个洞悉世事的老者,可是不知为何,看到那白衣女人的一刹那,他竟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肯定这女人就是大巫。   “齐宁.......!”一个缥缈的声音幽幽传过来:“是你爹给你取的名字吗?”   齐宁又是一怔,他还真不知道这名字究竟是谁所取,没有回答,反问道:“大巫您认识家父?”   “纵横疆场,战功无数,齐大将军的名字不知道的人并不多。”白衣女人幽幽道。   她声音其实并不大,甚至说很有些轻淡,可偏偏能够清晰地钻入到齐宁的耳朵里。   齐宁笑道:“如此看来,大巫果然对家父有所了解。”心想苗家大巫虽然深居山中,但毕竟不是凡人,天下间的许多消息,或许都有人向大巫禀报。   “你今年多大了?”大巫忽然又问道:“我没有记错,应该已经十七八岁了吧?”   齐宁皱起眉头,心下有些吃惊,疑惑道:“大巫知道我的年纪?”   对面的大巫依然是虚无缥缈般,柔声道:“你的武功很好,是你父亲传授于你?”   齐宁心知刚才用石头打中朗察都鲁的手腕,定然显露了本事,只怕对面已经瞧见,笑道:“家父常年征战在外,很少和他在一起,武功并非得自家父。”   “原来如此。”大巫若有所思,“你有没有胆量走过石梁?”   齐宁有些诧异,心想这大巫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是大巫语气柔和,显然是并无敌意,他站在崖边,瞧了那石梁一眼,石梁十分狭窄,其下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齐宁微有些犹豫,他倒不是心中惧怕,若是真有必要,哪怕再是凶险一些,他也不会犹豫,只是并无过去的必要,却要走上石梁冒险,多少还是让他有些犹豫。   “你不用担心。”大巫柔声道:“我只是看看你的胆量有多大,你是锦衣候,我也不会让你丧生于此。”   齐宁心想这倒不假,自己身为锦衣候,如果真的死在苍溪苗寨,苗人也无法向朝廷交代,而且大巫身边有数名高手,那月神司的武功显然就不低,当真要加害自己,也不必如此费心思。   “怎么,你不敢?”大巫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你的父亲胆子可比你大得多。”   齐宁哈哈一笑,道:“大巫,你也不用激我,我要过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胆!”先前那男人声音沉声道:“大巫面前,不得放肆。”   大巫却柔声道:“日神司,你们不必多言,我很想知道,他要提什么条件。”   齐宁道:“大巫,如果......如果我走了过去,你能不能让我看到你的真容?我很好奇,苗家大巫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   “你想看到我?”大巫失声笑道:“我已经年过九旬,不久人世,难道你想看到一个这样一个人?”   “不对。”齐宁摇头道:“大巫的声音,听上去最多也不超过三十岁。我先前确实以为苗家大巫是一位长者,可是没有想到.......!”   大巫已经打断道:“没有想到大巫会是一个女人?”轻笑一声,道:“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凭自己的本事走过来,我可以与你真容相见。”   齐宁其实也只是好奇而已,苗家大巫是个女人,而且听声音看身形年纪都不算很大,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更加上大巫声音柔和亲切,齐宁这才敢斗胆提出要看到大巫的真容。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苗家大巫被苗人当做神灵一般膜拜,有着无与伦比的超然地位,而且大巫深居日月峰,便是苗家人见过她的只怕也是寥寥无几,也正因如此,他心中更是好奇,只以为提出的条件对方定不会答应,却不料大巫却是十分痛快。   齐宁也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双臂一展,宛若蝴蝶般落在石梁之上,这石梁本来就窄,在深涧的衬托下,更像是一条细线,让齐宁瞬间产生一种走钢丝的感觉,他张开双臂,平衡住身体,这才顺着石梁向对面走过去。   苗家大巫站在对面崖边静静瞧着,宛若在石窟之中盛开的一朵水仙花,出尘脱俗。   齐宁一开始倒还镇定,可是走到半中间,发现石梁地面凹凸不平,有时落脚都不稳,身体顿时有些摇摇晃晃。   他知道这是有意为之,就是防止有人轻易走过去。   如果不出意外,对面只要有一人守住,便是武功再高,想要通过石梁也绝无可能,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过。   走到中间,感觉冷风飕飕,似乎是从深渊下面冒出来冰冷寒气。   他凝神静气,轻步移动,往前又走了一小段,忽地脚下一崴,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心下大吃一惊,便见到一条白纱如同利箭射过来,卷住了自己一条手臂,轻轻一带,便将自己的身体带正,随即白纱又迅速收了回去。   齐宁背心出汗,却又钦佩大巫的武功,轻纱出手,匹练如绳,若非武功了得,万万做不到。   他脚下轻易,在大巫注视之下,终是到了对岸,身形一展,已经轻飘飘跃了上去。   自从通晓调气之法之后,齐宁亦觉得自己的身体早已不似从前,变的身轻如燕。   只是中途差点失足,齐宁还是有些尴尬,站稳身形,大巫那柔和的声音已经道:“已经很不容易,你不必感到尴尬。”   齐宁心想这大巫果然了得,连自己心里在想什么都猜到。   此时再看大巫,几步之遥,大巫一身白纱,不过衣衫的式样却不似汉家服装,而是改动成苗家服饰的款式,汉家轻纱做成苗家款式,颇有些特别,可是穿在大巫身上,却显得出尘脱俗,宛若仙人。   大巫面上罩有白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头上用白纱卷了苗女的帽帕。   在她身后,两道身影一左一右如同幽灵般,其中一人正是月神司,另一人身材比月神司高大许多,身着苗服,脸上也是罩着一张面具,额头有一个圆形图案,宛若太阳,齐宁心知这应该就是日神司了。   大巫一双眼睛十分的深邃,又如同星辰般明亮,身形婀娜,此时那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齐宁,并不说话。   齐宁被大巫一直盯着,有些不自在,拱手道:“齐宁拜见大巫!”   “像......真的很像.......!”大巫凝视着齐宁,自言自语道:“原来......原来如此.......!”   齐宁有些奇怪,不知道大巫话中意思。   她似乎是在说自己像一个人,但齐宁知道,自己的外貌体型与齐景并不相似。   他是假冒的锦衣世子,但是那位锦衣世子的容貌与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也听人说过,锦衣世子的外貌,其实和齐景并不相似。   据说齐景身材魁梧高达,长相很有男子气概,但锦衣世子样容清秀,完全不同。   “难道他认得锦衣侯夫人?”齐宁心下一凛,猛地想到那位笼罩在迷雾之中的锦衣候夫人柳素衣。   他并未见过柳素衣,而且柳素衣也早已经不在锦衣侯府,齐家太夫人甚至想让柳素衣在锦衣侯府的痕迹消失,所以在锦衣侯府,提及柳素衣乃是最大的忌讳。   大巫显然对齐景十分熟悉,此时却又说自己长得像一个人,既然不是齐景,那自然是柳素衣,难道大巫竟然认识柳素衣?   可是身为苗家大巫,远在西陲,又怎能与柳素衣有交集?   柳素衣当然也不可能跋山涉水来到西川,和苗家大巫有什么交情。   齐宁心下大是疑惑,忍不住问道:“大巫,你.....你说我像谁?”   大巫微微摇头,并未回答,问道:“齐大将军过世之后,你承袭了锦衣候爵位吗?”   “是。”齐宁点头道,不自禁往前走出一步,问道:“大巫,你......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   大巫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是否从未见过你的母亲?”   齐宁点点头,道:“大巫,你对我们齐家很熟悉,一定认识他们。你可知道柳......我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柳素衣一直是齐宁心中的一个大谜团,可偏偏知道其中事情的人却又是寥寥无几,顾清菡虽然主事锦衣侯府多年,却对柳素衣也是所知有限。琼林书院的卓青阳倒似乎知道不少,可是那老夫子并未告知,而且如今也是生死不明。   齐宁万没有想到,在苍溪苗寨的日月峰上,深居在此的苗家大巫竟似乎知道一些内情。   “我不知道。”大巫十分干脆,摇头道:“可是我知道,你的母亲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女子。”顿了顿,忽然问道:“你们侯府之中,是否无人提及过你的母亲?”   “正是。”齐宁点头道:“大家要么是不知道,知道其中内情的人却是紧闭其口,我一直想知道我母亲究竟在哪里?她......她如今是死是活?”   大巫淡淡一笑,轻叹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错了,以后就只能是越来越错。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今日看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原来后来更是铸下了天大的错误,也难怪回不了头。”   她语气颇为感慨,甚至透着些许无奈,齐宁却是一片茫然,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第三八一章 再添疑云【求订阅】   齐宁犹豫一下,才问道:“大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你说的天大错误,又是什么意思?是谁铸下了天大的错误?难道......难道是我母亲?”   大巫摇摇头,苦笑道:“也许你会有一天能明白,其实.......不知道对你更好。”顿了顿,柔声道:“你刚才提的条件,我答允过,不会反悔。”抬起手,揭开蒙在脸上轻纱的绳结,轻纱顿时垂落,便即露出一张面孔来。   “唐.....唐诺......!”齐宁失声惊呼起来。   虽然有光芒从顶部的缝隙射进来,但光线并不算明亮,可是齐宁却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大巫的面容。   他乍一看到大巫的面容,竟是与唐诺极其相似,但是一瞬间便知道自己看错。   大巫看上去已经有三十出头年纪,眉目如画,肌肤不似寻常苗女那般带有一丝古铜色,白皙如玉,虽然脸型五官和唐诺十分相似,但还是略有些不同。   唐诺虽然样容秀美,五官精致,甚至脸型也和大巫十分相似,但大巫的脸庞显然要饱满一些,比之唐诺的清丽,多了几分柔和,更多了成熟女性的柔美。   她那双眼睛本来就十分迷人,配上那张美丽的面庞,更是魅力四射。   年过三旬,魅力无穷,成熟而内敛,大巫不但有这般年纪女人的所有优点,而且气质更是显得恬静而神秘,那张美丽的脸上带着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只要她露出笑容,似乎天下间万物都要被她柔和的笑容所融化。   “唐诺?”大巫秀眉微紧,“你认识唐诺?”她这话,竟似乎承认也认识唐诺。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和她算是朋友,她救过我性命。”   “原来如此。”大巫微笑道:“你见过的唐诺,与我很相似吗?”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却很是诧异,暗想从容貌来看,唐诺和大巫真有七八分相似,自己第一眼看到大巫真容,差点错认成是唐诺,这天下哪里有这样巧的事情,此时又听大巫话中意思明显是认识唐诺,心下更是纳闷,心想唐诺与苗家大巫又是什么关系?   唐诺与小妖女阿瑙有着渊源,齐宁心知唐诺与西川也必有关系,此刻见到大巫,心想难不成唐诺也是苗家女子?   他本想从大巫身上解开自己心中的迷惑,孰知这一下子反倒是迷惑更深,轻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苗家大巫是个老人,却不想......却不想如此年轻,而且.....而且如此美貌。”   忽地听到边上传来一声咳嗽,正是日神司发出,顿时惊觉。   大巫不是寻常女人,就算最美丽,却也不能这般与她说话,忙拱手道:“大巫,是......是晚辈失言。”   “你的性情和你母亲一样,十分坦诚。”大巫含笑道:“我听说了你在苗寨的事情,也很聪明,你母亲的智慧,也被你承袭下来。”   “大巫,我.....我对我母亲的事情知道的很少。”齐宁忙道:“你能否......能否多告诉我一些她的事情,我一直很想念她。”   大巫神情感慨,幽幽道:“你可认识卓青阳卓先生?”   “大巫也认识?”齐宁身体一震,想不到大巫竟然知道的如此之多,但是她既然提到卓青阳,对其中内情必有所知,情急之下,竟是上前两步,几乎忘记大巫的身份,伸手握住大巫的手,急切道:“大巫,你告诉我,柳......我母亲究竟是否还活着?她如今在哪里?”   “不得亵渎大巫。”日神司低喝一声,往前踏出一步,面具下的眼眸冰冷地盯着齐宁。   齐宁忙松开手,但大巫却似乎并不在意,轻声道:“卓先生现在可好?”   齐宁犹豫了一下,心想若是告知卓青阳被人刺杀而且失踪,那么必然会牵扯到那幅卷轴,但是不说,日后大巫知晓真相,自然也是不好,不知为何,有些事情换成别人,齐宁定不会透漏一个字,可是在这大巫面前,却觉得欺瞒她有些心中不安,想了想,终究还是将事情说了,但卷轴只是还是略过不提。   大巫显然有些意外,但她显然也已经练到了波澜不惊的境界,微点螓首,道:“这些事情你本不用告诉我。”   “其实......其实我也不想说,只是......只是不知为何,面对大巫,我不.....不好意思撒谎。”齐宁低声道。   大巫笑道:“原来如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既然认识卓先生,卓先生都未对你透漏一句,那定然有深意在其中。我刚才说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好,齐宁,你只要记住,你的母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无论她如今是生是死,在她心里,也一定会挂念着你。”   齐宁顿时有些失望,大巫这番话,也就等若是不愿说出真相。   他心里有些奇怪,锦衣侯府不准提及柳素衣,卓青阳和大巫都明显知道一些隐情,却又都神秘兮兮并不透漏,柳素衣身上究竟发生何等样的事情,知道真相之人都是三缄其口。   大巫却已经抬手将轻纱重新蒙上,柔声道:“这次你帮了苗寨,我很感谢你。苗家人希望过的是太平日子,但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此番你来到西川,要解开其中的误会,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有些事情,你该知道的时候,不想知道也不成,不该知道的时候,那就不要强求,对你并无坏处。”   齐宁知道大巫这话就等若是下了逐客令,躬身深深一礼,道:“多谢大巫指点。”等站起身,却发现本来近在眼前的大巫却已经消失了踪迹,迷雾缭绕,月神司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日神司站在一旁,看着自己。   齐宁本来还想着既然搞不清楚柳素衣的状况,至少也要从大巫口中搞清楚唐诺与她的关系,可是还没等问出口,大巫竟然就此消失,有些遗憾。   日神司已经走到崖边,抬起手,做了个请势,齐宁知道自己也留不住,微微点头,再次跳上石梁。   这一次异常小心,那日神司一直瞧着,直等到齐宁安然到了对岸,等齐宁回头时,日神司也已经隐没在迷雾之中。   齐宁站在崖边,若有所思,良久之后,才微微摇头,苦笑一声。   大巫既然说不知道事情真相对自己更好,显然不会有假,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太过追寻。   虽然他对柳素衣充满了好奇,但也并非真的要弄清楚其中真相才可以。   毕竟真正的锦衣世子早已经死去,自己与柳素衣没有半点干系。   石窟之内冷冷清清,苍廖无比,齐宁也无心多留,顺着先前进来的道路走出了石窟,刚出洞口,就瞧见依芙正坐在洞口外的一块石头上等候,双腿卷起并拢,一只手撑着香腮,手里拿着一根枯枝,正在想着什么。   齐宁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依芙想的入神,都没有察觉。   “在想什么?”齐宁忽然问道。   依芙娇躯一颤,吓了一跳,扭头瞧见齐宁笑眯眯瞧着自己,有些恼怒,瞪了一眼,丢下枯枝,起身来问道:“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大巫看我年轻英俊,所以和我多说了几句。”齐宁笑道:“你一直在等我?他们去哪里了?”   依芙蹙眉道:“不要胡说八道,更不许你亵渎大巫。”抬手指向苗寨,“他们已经回去了,丹都骨说,等你出来,让我们去苗寨找他。”   清晨进入石窟,此时已经是日头高悬,在这石窟之内倒是待了好一阵子。   齐宁道:“丹都骨如今主事,事情应该好办一些,咱们去苗寨见他,然后让他以大苗王的身份写书信,你可以带着书信去见韦书同,有大苗王的书信,韦书同应该还会给几分面子。只要白棠龄真的没有死,我保证这一次事情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你保证?”依芙道:“你凭什么保证?”   齐宁嘿嘿一笑,道:“我不但保证黑岩洞事件转危为安,还要查出背后究竟是谁要行刺白棠龄嫁祸你们黑岩洞。”   依芙将信将疑,道:“你真有这本事?”   其实她倒也不是全然不信,这几天相处,依芙也知道齐宁其实深藏不漏,只是一直搞不清楚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不过见他颇有几分自信,倒是有六七分相信。   齐宁凑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要是能够让黑岩洞转危为安,你要不要好好报答我?”   依芙如今也已经知道这家会的脾性,正经起来倒是十分可靠,可是不正经起来,那些调戏之语也是张口就来,耳根微热,却还是道:“你要真有本事救了黑岩洞,我.....我当然会对你好。”   “一言为定。”齐宁哈哈一笑,伸手去牵依芙的手,“好姐姐,来,让你情郎小弟弟牵上你的小手儿,咱们一同走过春天。”   依芙要闪躲,齐宁立刻道:“你还说要对我好,有这样子对我好的吗?要让马儿跑,总要让马儿吃点草,我要帮你排忧解难,难道连你的手也不能牵?”   其实苗家儿女不拘小节,若是情人,也并不忌讳在人前牵手。   依芙白了他一眼,道:“你是自比马儿吗?你叫两声我听听。”随即噗嗤笑出来,却是娇美不可方物,任由齐宁牵了手,肩并肩往山下走去。   ------------------------------------------------------------------------------   ps:感谢一念逆星尘、零的xb开始两位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神奇的金甲虫、鲲鹏宇宙、潇潇销、深度布局、江湖的弄潮儿、魔流侠影、书友14958245、中国纟内米卒、翩跹舞、moujunwz、moujunwz、你笑我像狗、血红的枫树叶、柳方妖无、翼武上将军、神yyh、书友41756978、爱诗310等兄弟姐妹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鼓励。   求兄弟姐妹们的自动订阅! 第三八二章 歃血结盟【求订阅】   第三更,求收藏,求订阅,求自动订阅!   -------------------------------------------------------   上山困难下山易,两人脚力本就极好,虽然山路崎岖,但下山却还是没有太费功夫。   不过日月峰距离苗寨还是颇有一段距离,齐宁路上却是一直在寻思唐诺与大巫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大巫看上去三十出头年纪,但到底真实年纪是多大,齐宁也摸不准,不过大巫应该是没有婚配,也不至于会生下唐诺这样一个女儿。   齐宁也略微知道,像大巫这样与神灵交涉的巫师,被苗人视为神灵,通常都是孤老一生,并不会与人婚配,更是不会诞下子嗣,想到大巫那般美貌,却要孤独终老,齐宁只觉得实在有些可怜。   本来天下间相貌酷似之人也不是没有,若是大巫并不认识唐诺,也许两人只是长相酷似而已,但大巫明显知道唐诺,那么两人样容酷似就不是那般简单了。   难道唐诺也是苍溪苗寨中人,甚至与大巫有亲眷关系?   齐宁叹了口气,似乎这天下间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便如同自己,更有着匪夷所思的天大隐秘。   依芙听到齐宁叹气,奇怪道:“你在想什么?为何叹气?”   “依芙,大巫是不是没有婚配?”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她有没有孩子?”   依芙蹙眉道:“你胡说什么,大巫侍奉巫神,当然不会婚配,又如何会有孩子?你不能再别人面前说这样亵渎大巫的胡话。”   “大巫没有子嗣,谁来继承大巫的位置?”齐宁道:“大巫不是巫神,总不能长生不死。”   依芙解释道:“大巫出自苍溪苗寨,每一代大巫,都是前代大巫在苍溪主寨中挑选出来,如何挑选,我也不知,不过十分谨慎,据说还要在特定的生辰日子出生才有资格。”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点头:“你可知道现在的大巫是什么时候继任大巫的位置?”   依芙想了一想,才道:“好像有十五六年了,前代大巫被巫神召唤离开,现在的大巫才进了日月峰,我听说当时大巫不过二十来岁,现在......应该不到四十岁吧。”   齐宁心想原来大巫比自己想的还要年长一些,大巫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却不想竟然年近四旬。   忽地想起来,齐景的年纪似乎也是四十来岁,倒和这大巫的岁数仿佛。   山溪流淌,清风竹动,快到黄昏时分,渐近苗寨,忽听得长号吹响,一群人迎过来,当先一人竟然是白牙力,神情肃然,走了过来,深施一礼道:“大苗王派白牙力请来迎候好朋友,请!”   依芙此时早已经挣脱齐宁的手,听得白牙力这般说,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喜色,齐宁已经还礼道:“白头人不用如此客气的。”   白牙力在前方引路,齐宁和依芙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听到长号声方歇,芦笙响起,齐宁瞧过去,只见到前方的一片开阔地上,几百支芦笙同时吹奏,声音悠扬欢快,充满了喜悦迎宾之意,带着银色花饰、穿着节日盛装的姑娘和小伙子载歌载舞迎上来,一时间场面热烈非常。   齐宁大感意外,之前依芙进寨见大苗王的时候,也曾奏起芦笙,那是迎客之礼,可是这一次的排场比上一次明显要大得多。   齐宁忍不住看向依芙,心想之前已经迎过一次,也没必要再来一次,依芙瞧出齐宁困惑,凑近低声道:“白牙力方才叫你好朋友,你可听见?”   齐宁点点头,依芙轻笑道:“这不是一般的朋友,他们这次是在迎你。”显然也是在为齐宁感到欢喜,俏脸上带着笑容。   吹着芦笙的姑娘小伙向齐宁献上了最恭敬的礼节,然后花朵般的散开一条道路,白牙力微笑道:“好朋友,请!”   “这是苗人最恭敬的迎宾礼节。”依芙低声道。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点头微笑,向众苗人抱拳示意,众苗人有些诧异,但转瞬间乐声更加欢快。   齐宁却是不知,苗家以如此礼节迎客,往往都是迎接身份极高之人,朝廷的使者过来,甚至地方大员前来,苗人为了表示和睦,往往都会如此迎宾,但是以前迎接的那些客人,往往都是十分的傲慢,齐宁此刻平易近人,甚至主动向众人拱手打招呼,着实罕见,也难怪苗人们感到诧异。   之前齐宁拿刀挟持朗察都鲁,不少苗人都认得,对他十分恼恨,但如今显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见到这汉家郎平和从容、亲切近人,对齐宁都是不由生出好感来,吹奏的乐声更加的动听。   白牙力领着一路往苗家大寨过去,每隔一段路,便有载歌载舞的苗人姑娘小伙上前来,众星捧月一般,给齐宁戴上苗家特有的项链,连续八次,齐宁脖子上已经戴了八串项链,颇有些沉重,齐宁只觉得脖子勒的疼,但有哪里好取下来。   “这是八路迎宾,极其罕见。”依芙笑道:“看来丹都骨......不是,大苗王很给你面子。”   白牙力等人在大巫面前请命,丹都骨已经接任苗王之位,依芙当时在场,知道已经不能再对丹都骨直呼其名。   眼见快要到大寨,便瞧见丹都骨已经站在前方,衣衫已经更换,穿上了之前大苗王样式的服饰,心知丹都骨已经确实成了大苗王,加快步子,丹都骨也已经快步过来。   “大苗王!”齐宁拱手施礼。   丹都骨却上前张开手臂,抱住齐宁,他身上有伤,齐宁怕触动他伤口,十分小心,丹都骨随即拉住齐宁手,也不说话,带着齐宁进了屋内。   屋内却已经摆下了宴席,几位头人和寨内比较重要人物都在场,见到齐宁进来,都是躬身行礼。   齐宁心想丹都骨的效率倒是快,也就比自己早下山个把时辰,但却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却不知下山之后,丹都骨立刻派了两人先回到寨子里准备。   丹都骨拉着齐宁的手,径自到了主座,大苗王先前的位置两边,设有两个案子,丹都骨请了齐宁和依芙在左右落座,齐宁二人推辞,终究拗不过丹都骨。   落座之后,丹都骨才道:“苗寨之乱,如果不是你帮忙,必然会被朗查都鲁和他身后的奸人得逞。你于我丹都骨也有三次救命之恩,自今而后,你不但是我丹都骨最尊贵的客人,也是苍溪苗寨最尊贵的朋友。”又道:“阿爹被害,不能饮酒,还请好朋友见谅!”   齐宁立刻道:“应该的,大苗王其实不必如此客气的。”   “黑岩洞依芙,我今日就写书信,派人去见韦刺史。”丹都骨扭头看向依芙,“我会对他说明其中厉害,而且会警告他,如果擅自对黑岩岭开战,我们会立刻派人进京,向朝廷询问是否是朝廷的意思。阿爹过世,这两日我还不能离开,但是阿爹的丧事办完,如果事情还没有解决,我会亲自去见韦刺史。”   依芙知道丹都骨现在说话的分量与半天前可是大大不同,起身行礼道:“多谢大苗王主持公道。”   大苗王丹都骨微笑点头,转视齐宁,道:“好朋友,你对我的恩情,丹都骨会记在心里。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大苗王请讲!”   “我们苗人有个嗜好,一旦遇上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就会歃血结盟,结为兄弟,你们汉人说的是......对,义结金兰。”丹都骨笑道:“不知道你可愿意和我歃血结盟?”   齐宁怔了一下,万没有想到丹都骨会有如此建议。   底下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   有老成持重的心中就有些嘀咕,他们知道丹都骨虽然做事沉稳,但骨子里却是豪爽,换作从前,丹都骨要与人歃血结盟,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今丹都骨是大苗王,身份非同寻常,轻易与人歃血结盟为兄弟,可就不简单了。   最为重要的是,虽然齐宁为揭穿苗寨之乱立下了大功,众人心里也十分感激,但到现在为止,众人也只知道他是汉家郎,来历不明,不少人心下颇有些担心。   不过大苗王主动提出来,若是这时候出言反对,难免大煞风景。   齐宁很是意外,但见到丹都骨满是希望看着自己,想了一下,终是笑道:“大苗王豪爽义气,能和您结盟为兄弟,自然是求之不得。”心中想着黑岩洞事件尚未闹清楚真相,西川阴云密布,幕后背景扑朔迷离,以后说不定还有许多地方要大苗王相助,现在大苗王主动提出要歃血结盟,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丹都骨见齐宁答应,很是欢喜,立刻让人取了两碗清水来,放在案上,他倒也十分痛快,取了刀,割开手指,滴血进去,齐宁见状,也只能依样破指滴血。   丹都骨端起自己的碗,递到齐宁身前,齐宁这时候才明白,是要互换血碗,心中有些担心,暗想互饮对方鲜血,是不是太不卫生,不过到了这时候,也由不得他,换碗过后,丹都骨才道:“这是映月湖的水,饮下之后,你我便歃血结盟,自今而后便是兄弟,永不相负!”十分痛快地仰首饮尽。   齐宁当下也将一碗血水饮尽,丹都骨见齐宁十分爽快,更是欢喜,笑道:“兄弟果然是痛快。”   齐宁笑了一笑,心想幸好不用说什么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这样的话,否则丹都骨比自己大上许多,若是立誓,那是大大吃亏。   “你上次说你叫林奇。”丹都骨道:“我以后便叫你林兄弟。”   齐宁闻言,便知丹都骨说的洒脱,其实话中有话。   对方既然主动和自己结拜为兄弟,却也十分真挚坦诚,他这般说,那用意无非还是希望自己能够主动告明身份,但却并未直言,实际上也是给自己留下余地,一旦确实不便说,倒也不用当众说出来。   齐宁心知如果丹都骨不是大苗王,自己或可以隐瞒,但对方如今乃是苗家七十二洞的领袖,而且一片热情与自己结拜为兄弟,自己若是再要隐瞒,实在是说不过去,想了一下,伸手入怀,便要将顾清菡送给自己的狼牙链取出。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说自己是锦衣候,这群苗人未必会相信,但是拿出狼牙链,依芙很可能便会认出,自己再亮明身份,自然是万无一失。   此番的行李,都是交给齐峰他们带着,他身上除了银票,只将皇帝赐下的金牌和狼牙链带在身上。   一路行来,他倒忘记还有这两样东西在身上,特别是狼牙链,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伸手进到内衫,摸了一模,眉头微紧,众人不解其意,都是瞧着他,齐宁又摸了几下,终于脸上变了颜色,失声道:“不好!” 第三八三章 意外之变   众人见到齐宁变色,也都是一惊,大苗王已经问道:“林兄弟,出了何事?”   齐宁此时却是感觉背上发凉,他在怀中寻摸,那块金牌倒还在其中,可是顾清菡送给自己的狼牙链却不翼而飞。   狼牙链是当年黑岩岭苗寨赐送给锦衣老侯爷之物,此番前来西川,顾清菡知道齐宁要与黑岩洞接触,所以让他带上了狼牙链。   狼牙链上面有特别的符文图案,齐宁知道别人看不懂,但是黑岩洞苗寨却能看得明白,有狼牙链在手,也就等若可以证明是锦衣候齐家的人。   齐宁本来觉得狼牙链的作用无足轻重,到了西川,也无需狼牙链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不过想着黑岩洞与锦衣候齐家的渊源,带上狼牙链,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真的能起什么作用,所以也就一直带在身上。   不过一路行来,对那串狼牙链,还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对于御赐金牌的重视,远在狼牙链之上,也正因如此,一直都不曾发现狼牙链不翼而飞。   此刻他本想拿出狼牙链,让依芙能够认出自己的身份,却万没有想到此时要用上之际,狼牙链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宁心中并不是担心一串项链真的遗失。   如果是在途中不慎,甚至是那天晚上在急流之中遗失,齐宁倒也不会太过担心。   他最为担心的,却是狼牙链落入歹人之手。   他心中暗暗自责,心想到了西川,自己本就该处处小心,不可有半丝疏忽,却不想到头来自己竟然会是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疏漏。   此事可大可小。   如果狼牙链遗落在荒郊野外,又或者被无关人士获得,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生出什么祸端来,但是如果狼牙链是有心人特意从自己身上盗取走,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其实第一反应会不会是依芙拿走,毕竟两人这一阵子形影不离,而且两次肌肤相亲,赤诚相见,依芙也许有机会发现狼牙链,但是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被自己否定。   依芙如果见到狼牙链,应该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是到现在为止,依芙对自己的身份显然是懵然不知。   依芙见到齐宁神情凝重,也是蹙起秀眉。   “大苗王,我不能在这里久留。”齐宁知道已经不能耽搁,一旦狼牙链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对方甚至可以利用狼牙链装扮成锦衣候齐家的人,混入到黑岩岭,“我有个事情想请你帮忙。”   大苗王丹都骨虽然与齐宁接触不算太长时间,但却也知道这人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感情外漏之人,可是此刻齐宁当众显出惊骇之色,那一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并不犹豫,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自然尽力相助。”   “大苗王,我请你借我几匹马,备一些干粮和水。”齐宁神情凝重:“我和依芙必须立刻出发,日夜兼程迅速赶到黑岩岭。”   依芙忙起身,道:“大苗王,我们确实不能耽搁。”   “林兄弟,事情应该不会这么急。”丹都骨指着外面:“天色快要暗下来,不如等明日一早,我派人护送你们前往?”   “大苗王的好意我知道,但是如果再不动身,只怕来不及了。”齐宁肃然道:“我们要马上动身。”   齐宁对黑岩岭事件能够尽快解决的自信来自于白棠龄还活着。   双方一直在僵持,只因为韦书同不派人进山与黑岩岭谈判,而黑岩岭也不肯先将白棠龄送出山去,如果白棠龄活着,齐宁自信以自己的身份,再加上手中有御赐金牌,又有黑岩洞主巴耶力的妹妹在身边,要从黑岩岭带出白棠龄并非什么难事。   只要白棠龄跟随自己走出黑岩岭,众目睽睽之下将事情的经过公告天下,那么黑岩岭杀官造反的罪名也就不存在,黑岩岭的危机当然也就迎刃而解。   可是一旦狼牙链落入敌人之手,对方如果真的借用狼牙链潜入到黑岩岭,以锦衣侯的名义将白棠龄带走,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一切的重点就在白棠龄身上,一旦白棠龄死了,那么事情也就变得异常棘手。   新的大苗王丹都骨并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见此情状,事态紧急,忽地道:“白牙力!”   白牙力立刻起身,行礼道:“大苗王!”   “你立刻挑选三十名勇士,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骑上寨子里最快的马匹,一路护送林兄弟去往黑岩岭。”丹都骨沉声道:“如果有机会见到韦刺史,你便以我大苗王的名义告诉他,黑岩洞是被冤屈,而且我们有证据,我将尽快与他会面。”   白牙力立刻道:“白牙力遵令!”   齐宁和依芙见丹都骨安排周到,很是感激,都是行礼谢过。   齐宁想了一下,凑近到丹都骨耳边,低语两句,丹都骨脸色微变,吃惊道:“你......你是.......!”   “大苗王,等到黑岩岭事了,咱们再好好聚一聚。”齐宁已经含笑打断道。   丹都骨立刻道:“好,愿你们一路顺风。”   一行人也不耽搁,天黑之前,已经下了山,白牙力对这里的地理环境自然是熟悉无比,带了三十名苗寨身强体壮的青壮勇士,佩刀负箭,一路护送。   白牙力是苍溪苗寨六大头人之一,为人也是十分的机敏,而且不仅仅是在苍溪苗寨,在其他各洞也是颇有名气,此行丹都骨派白牙力护送,也是考虑周到。   齐宁并没有拒绝丹都骨的好意。   这一次要急着赶回黑岩岭,当然不能再为了躲避有人阻截而绕上一个大圈子,这不但要耽搁时间,而且上次绕道之后,此番如果对方真要拦截,另一条道路只怕也已经派了人。   齐宁心里其实也清楚一点,对方行动,偷偷摸摸,并不敢光明正大,毕竟朝廷对黑岩洞事件十分的重视,如果当真被朝廷这边的人抓住了对方任意一个活口,未必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的真凶。   苗寨派出的三十号人,一看都是马术了得,而且佩刀负弓,如果对方不聚集一些人手,想要拦截也是痴人说梦。   一行人挑选了最近的道路,昼夜兼程,马不停蹄。   苍溪苗寨处在宕渠境内,而黑岩岭则是在巴东丹巴县境内,其实距离也不算太远,只是当初依芙沿途被人拦截追杀,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   丹巴县地处巴东以西,境内山岭众多,黑岩岭在众多山岭之中,属于占地面积较大的一块,方圆也有四五十里地,山岭起伏,地势险峻,山岭的许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行人。   黑岩岭共有六寨,有五六千人,事发之后,寨子里的男丁除了留下一部分在主寨之外,则是分派到了各处的险峻要口,西川刺杀调动了两千兵马围困黑岩岭,封锁了黑岩岭通往外界的所有道路隘口,而黑岩洞苗寨当然也担心官兵随时会打进来,所以也堵住入山的各处碍口要道。   官兵兵临山下,苗寨当然不甘束手就擒,不但男人们被分派到各处守卫要口,女人们也早已经行动起来。   比起西川官兵的装备精良,苗寨的武器当然是十分落后。   除了拥有少量的刀具之外,对黑岩岭来说,最重要的武器便是弓箭。   黑岩岭方圆几十里地,漫山遍野都是林木,而且其中山谷不少,有许多地方禁止人进去,腾给鸟兽栖息,所以黑岩岭内鸟兽也是不少,实属打猎的好场所。   女人们在背后负责为男人制作箭矢,而且遵照巴耶力的命令,为了防止官兵抢攻突入到山里,所以在山上到处都是设下了陷阱,那些陷阱记号十分隐秘,除了寨子里的人,外人根本无法辨识出来。   黑岩洞不想打这一仗,可是如果蒙冤被官兵强攻,黑岩洞上下却也不甘束手就缚。   黑岩岭的准备,齐宁自然不知道,他现在只盼望狼牙链遗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沿途他一路寻思狼牙链遗失在什么地方的可能性,记得除了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准备了一下,见过最后一眼,此后一直都没有太过在意,究竟是遗失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遗失,一点印象都没有。   东西遗失,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也是什么地方都有可能。   沿途他心中一直暗暗自责,心知自己终究还是有些疏忽大意,有些看起来并不起眼的东西,往往在关键时候,反而成为左右局面的东西。   丹都骨派人准备的马匹,确实是上等良驹,虽然是西川本地产的马匹,可正因如此,十分适宜西川的地形道路,许多曲折盘绕凹凸不平的道路,这些马匹跑起来,反倒是十分的顺畅。   时当黄昏,整整跑了两天两夜,人和马都已经是疲惫不堪,好在一路之上还真没有碰上阻碍拦截,也算顺利,依稀看到远方山岭逶迤,起伏连绵,依芙抬袖抹去额头汗水,指向远方道:“那就是黑岩岭了!”   ---------------------------------------------------------------------------   ps:公众号已爆照,求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求兄弟姐妹们的自动订阅! 第三八四章 岭   蜀道难,难于山青天。   渐近黑岩岭,齐宁也终于明白为何官兵迟迟没有对黑岩岭发起攻势,丢开内幕不谈,只看黑岩岭附近的地形,就可知一二。   道路崎岖狭窄,并无修建官道通往黑岩岭,所以也根本找不到一条通畅的大道接近山岭。   荆棘丛生,杂草丰茂,有许多地方看似是杂草覆盖的道路,实际上一踏上去,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深坑。   黑岩岭附近的地形便如此难行,亦可想山上又是何样一幅景象。   没有大道通往黑岩岭,也就注定黑岩岭运输不畅,寨子里的生活颇有些鼻塞,但也正因如此,官兵想要攻打,也是不容易。   好在依芙对这一片地区十分熟悉,在前带路,顺着一条狭窄的杂草之路往前走了一阵,便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一阵箭矢凌乱地从侧边射过来,众人靠近黑岩岭之后,早已经是小心戒备,箭矢突然射来,众人都是拔刀在手,挥刀劈箭。   这一阵箭雨虽然突如其来,好在持续时间不长,也不算很是犀利,片刻间,箭矢停下,只听得一阵声响,从边上的树林里已经冲出一队人马,而另一边的杂草丛中,忽然间便有数十名官兵从草丛之中冒出来。   “不要轻举妄动!”齐宁沉声道。   官兵加起来有四五十人之多,冲上来,便将齐宁等人团团围住,众苗汉都是握刀在手,严阵以待。   依芙靠近齐宁身边,低声道:“怎么办?要不要杀过去?咱们的人不比他们少多少。”   齐宁微微摇头,沉声道:“这里是谁在负责?”   官兵人群之中,走出一人来,三十出头年纪,手里握着大刀,冲着齐宁叫道:“你们是不是黑岩洞反贼的同党?若是识相,立刻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全都宰了。”   齐宁笑道:“不问青红皂白,你们就要杀人,请问你们是不是这座山头的土匪?”   “你说什么?”那人勃然变色,指了指身上的甲胄,“你眼睛瞎了,没有看到这是什么?我们是西川的官兵,专门剿匪。”   “原来不是土匪。”齐宁笑道:“方才你们突然射箭,我还以为是土匪劫道。”   “大胆。”那人冷着脸,打量齐宁几眼,“你是苗人?说话倒是利索,老实交代,你们跑这里来做什么?哦嗬,我明白了,你们是救兵,要来救黑岩岭?”   苗人说话的时候,多少还是带着一些苗家音腔,但齐宁字正腔圆,却毫无苗家之音。   “立刻让开道路。”齐宁并不想在这里太过耽搁,“我有急事要进去。”   “笑话,你想进去就进去?”那人冷笑道:“别说往里进,现在你们想退回去也不成了。”便要挥手示意手下人扑上去,却见到齐宁忽地抬起手臂,夕阳之下,齐宁手中金光闪闪,只见到齐宁往前走了几步,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楚了?”   那人一愣,不禁凑近上前,伸手要去接,齐宁脸色一冷,那人笑道:“好啊,你们还敢在这里贿赂官兵,拿这么大一块金子贿赂,真是好大胆子。”便要将金牌抢过去,“我要将它没收,留作你们行贿的证据。”   齐宁这才明白,敢情这人根本认识御赐金牌,冷笑道:“你如果不想死,可以碰上一碰。”   那人一怔,瞧见金牌上似乎雕刻有字迹,又见到齐宁神情冷峻,觉着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由问道:“这.....这上面写着什么?”   “这里是谁负责?”齐宁淡淡问道:“是你?还是另有他人?”   那人听得齐宁语音字正腔圆,却偏偏又带着一群苗人,愈发觉得古怪,犹豫一下,转身走回去,低声向一名兵士交代两句,那兵士转身迅速而去。   齐宁知道很可能是去通知上司,一路上马不停蹄,知道已经不急在一时,示意众人先歇息一下,官兵们却依然围住,不敢放松。   “你过来。”齐宁向那人招招手,那人心中有些恼火,但却不自禁靠近几步,问道:“做什么?”   “你们是不是还没有攻打黑岩岭?”   那人立刻道:“这是你能问的?”却还是道:“上面没有军令下来,我们就只能守在这里,他娘的,这都几个月了,待在这鸟地方.......,打又不打,退又不退,也不知道......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   齐宁这才微微宽心,没过多久,又听脚步声响,只见到一名身着灰甲的中年人带着四五名兵士匆匆而来,他瞧见官兵围着一群苗人,皱起眉头,神情冷峻,沉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寨子的?”   齐宁也不多说,再一次亮出御赐金牌。   灰甲将皱起眉头,上前两步,瞧了一瞧,脸色大变,陡然间便跪倒在地,恭敬道:“西川刺史韦大人麾下都尉岳乾良,拜见皇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耸然变色。   依芙和白牙力张了张嘴,看着齐宁,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围在四周的官兵呆了一下,早已经是跪倒在地,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岳都尉起来。”齐宁摇头道:“我不是圣上,但这面金牌你认得就好,确实是皇上御赐。”   “原来是上差。”岳乾良恭敬道:“不知上差莅临至此,有何吩咐?”   白牙力和依芙对视一眼,才知道是误会,齐宁并非皇帝,可即使如此,齐宁手握皇帝御赐金牌,那身份也绝对是非同小可。   “韦大人是否在这边?”齐宁问道。   岳乾良摇头道:“回上差,刺史大人目下还在成都城,命令姚统领负责围困黑岩岭。”   “姚统领?”   “正是。”岳乾良道:“官兵已经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已经陈兵黑岩岭之下,将黑岩岭团团围困,其中东、西、北三面都是官兵封锁,南边是蜀王的锦官卫负责封锁,四面围困,水泄不通,恐怕用不了多久,黑岩岭上的苗人都会被饿死。”   依芙不由往前一步,一脸恼怒,眸中却又满是担忧。   她自然清楚寨子里的状况,寨子虽然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是对黑岩洞来说,最缺乏的就是粮食。   以前黑岩洞都会用药材和礼物的皮毛与外界交换粮食和生活的必需品,可黑岩岭一旦被封锁,就断绝了粮食的来源。   山里虽然储存有一部分粮食,甚至还可以派人在山里猎杀野物,可是整座黑岩岭,老老少少也有五六千之众,每日里消耗的粮食可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再加上从去年到如今,已经几个月过去,黑岩岭如今不怕官兵攻打,最怕的就是粮食消耗殆尽,寨子里的人会被活活饿死其中。   依芙之前也正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主动提出带人突围求援。   离开已经快有十日,那时候粮食已经不多,依芙心知这十天过去,山上的粮食如今已经是捉襟见肘,也已经撑不了多久。   “你们没有攻打黑岩岭,是因为想要黑岩洞粮食告竭,饿死他们?”齐宁皱眉问道。   岳乾良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回禀上差,刺史大人的意思,黑岩岭易守难攻,若是抢攻,恐怕要伤亡不小,所以先将他们围住,等到他们粮食告竭,一定支撑不住,必然会突围出来,那时候我们守在各处要道,以逸待劳,必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卑鄙!”依芙粉脸如冰。   岳乾良瞟了依芙一眼,不过依芙是跟随齐宁而来,岳乾良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齐宁心中却是寻思,难不成韦书同当真是这样的心思?   从策略上来说,韦书同围而不打坐等黑岩洞粮竭突围,却也不失为一个极好的方法,毕竟官兵粮草充足,后勤供应不断,而黑岩洞苗寨每消耗一分就少上一分,等到黑岩洞粮绝突围,官兵以逸待劳,必胜无疑。   只是这样一来,耗费的时间必然极长。   韦书同就那般自信在这等待的时间里,不会出现其他的变故?又或者说,韦书同围而不打,本就是留出发生变故的时间?   “蜀王为何会派兵围山?”齐宁皱眉道:“锦官卫是他的亲兵,只负责保护他,怎能用来攻打黑岩岭?”   岳乾良低头道:“卑职只知道黑岩岭南边有一片地方属于蜀王的封地,黑岩岭反叛之后,蜀王便调动了六百兵马,协助官兵封锁了黑岩岭南部的通路。”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岳都尉,你立刻派人去往成都,禀报韦刺史,让他速速赶来黑岩岭。我要进山,去见黑岩洞主。”   岳乾良赫然抬头,吃惊道:“上差,绝不可进山,黑岩洞已经谋反,丹巴县令白棠龄被黑岩洞所杀,不久之前,黑岩洞的苗贼还趁夜偷袭了北边的一处营地,似乎是想派人从北边突围,杀了几十名弟兄,幸好援兵及时赶到。”   “此事也已经禀报到朝廷,我问你,当时可抓到活口?”齐宁沉声道:“趁夜突袭,杀了几十人,难道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岳乾良有些尴尬道:“回禀上差,其实......其实那天夜里不但没有抓到一个活口,而且.....而且连一个苗贼也没能杀死.......!”   “你不要左一个苗贼右一个苗贼,究竟谁是贼,现在还不知道。”依芙心下恼怒,冷声斥道:“死了几十号人,对方却没有伤亡一个人,要么是你们官兵太过无能,要么就是凶手武功高强,你们根本伤不了他们。”   岳乾良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不必争论,岳都尉,我们现在就进山,你在前带路。”齐宁道:“我有事情要与黑岩洞主商量,你也赶紧派人去报韦刺史。”   岳乾良见齐宁神情严肃,语气不容商量,犹豫一下,终是拱手道:“卑职遵命!” 第三八五章 兄妹重逢   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   齐宁有金牌在手,未必能够调动官兵,可是要让岳乾良听从带路,倒也是轻而易举。   岳乾良带着几名官兵在前领路,一路向黑岩岭方向靠近过去,虽然可以远远望见黑岩岭山脉,但是走起来却也还有十余里地,一路之上,竟然是有多处伏兵,有明有暗,齐宁心想如果不是有人带路,要想硬闯进黑岩岭,定是凶多吉少。   日落下山,到得黑岩岭下,便瞧见前方陡壁屏立,有一条狭窄的道路通往山岭上,距离山下最后一道关卡是用木杉栏横住,前面还有倒马刺,上百名官兵在这里严阵以待,甚至还修有瞭望木楼。   “上差,那里有苗人守卫。”岳乾良抬手指着山上那条狭窄的山道,“这里可以通往山岭之上,可是.......!”顿了一下,还是道:“上差真的要进黑岩岭?”   齐宁笑道:“你以为我在开玩笑?”   “上差胆识过人,让人钦佩。”岳乾良露出一丝敬意,瞥了后面依芙等一群人,压低声音道:“上差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齐宁微微颔首,两人走到一旁,岳乾良才低声道:“上差,恕卑职斗胆,这些苗人不知是从何而来?”   齐宁道:“有什么问题?”   “上差上山,固然胆识过人,可是.....我们不得不防备苗人。”岳乾良低声道:“不如这样,卑职派人护送上差进山,但是这些苗人卑职扣留在此,当做人质,如果巴耶力想对上差不利,咱们手里有着几十号人质,他未必敢轻举妄动。”   齐宁抬手拍了拍岳乾良肩膀,笑道:“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过这样一来,其中的误会只会越来越深。我这次过来,是奉旨解决此事,不是加深误会。对了,听你口音,不是西川本地人?”   “上差好耳力。”岳乾良忙道:“韦大人来西川赴任之时,卑职跟随姚统领作为韦大人的扈从而来。”   “原来如此。”齐宁道:“是个谨慎的人。岳都尉,我要是能够安然无恙出来,必定会向朝廷大力举荐你。”   岳乾良心知能够得到御赐金牌奉旨前来西川的这位上差,地位一定不会低,稍加提拔,自己就算不是飞黄腾达,那也必定大有好处,立刻拱手感激道:“卑职多谢大人。”知道齐宁心意已决,抬手道:“打开杉栏,恭送上差进山!”   过了最后一道关卡,依芙在前领路,众人牵马到了山脚下,只见到那条狭窄道路最多也只能容纳两人,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牵马上山只怕是十分困难。   依芙已经道:“咱们的马匹可以留在这里,从这里往上有几里地,不过走过去就会宽敞许多,翻过这道岭,进到里面便是山谷,那里有寨子,只要穿过那道寨子,再翻过一个山坡,就能到主寨。”   “如此甚好。”齐宁吩咐众人将马拴在了山下,依芙也不耽搁,率先往那边过去,还未靠近,就有人大声叫道:“什么人?再靠近一步,立刻射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只见到那陡壁中间的狭窄山道昏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人影。   齐宁心想也难怪黑岩岭敢和官兵针锋相对,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过特殊,走出山不容易,想要进山,更是困难。   依芙却不多言,两根手指放入口中,吹起口哨来。   她口哨十分清亮,三长一短,很快,就从里面冒出一人来,手中端着竹弩箭,十分谨慎小心,依芙靠近过去,道:“是我!”   那人打量几眼,放下竹弩箭,惊喜交加道:“依芙,你......你回来了,太好了!”抬头瞧见依芙身后跟着一群身影,闪闪绰绰,都是苗家衣衫,更是欢喜:“你带援兵来了?哈哈......洞主知道你回来,一定很开心。”回头做了手势,里面又钻出来几人,都是一脸欢喜,十分兴奋。   齐宁却已经走上前去,问道:“山里可有汉人进去?有没有官府的人进入?”   “官府的人?”几名苗人互相瞧了瞧,都是摇头,齐宁心下正喜,一人已经道:“我们不晓得,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守卫,不许任何人进入山岭,反正这里没有人进去过。”   一路行来,依芙早已经瞧出齐宁心中有事,此时终是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在担心什么?”   齐宁摇摇头,道:“我们先去见你阿兄再说。”   依芙点点头,又道:“你为什么说有别的汉人进入山岭?这是入山的通道之一,黑岩岭四面,入山的道路有十几条路,这里没有人进去,不代表其他地方无人进去。”   齐宁道:“所以我才说要赶紧见到巴耶力。”并不多言,抬步便往山上去,苗人守卫见到齐宁是与依芙一同来,虽然好奇,但也不拦阻。   一行人进了狭窄的山道,果然如同依芙所言,连续几里地,两边都是紧凑的崖壁,怪石嶙峋,道路异常狭窄,最紧窄处,甚至只能容一人通过,齐宁心想官兵要攻打黑岩岭,这里绝对是走不通,只要在这里安排少部分人,就足以抵挡官兵,甚至直接用石头将这条路封死,就彻底断了这条路。   好在走过几里地之后,道路陡然开朗,此后依芙一路在前带路。   黑岩岭上,其实正儿八经修出来的道路屈指可数,大多数都是人走出来的路,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也正因如此,山岭的道路极不规则,有的扭扭曲曲,有的走到一半,就突然断了路。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依芙走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齐宁不由问道。   依芙苦笑道:“以前这个时候,山里总有些鸟兽的叫声,可是现在......只怕山里的鸟兽也不多了。”   齐宁立时就明白她话中意思。   毫无疑问,黑岩岭粮食紧缺,只能猎杀鸟兽当做粮食,想来最近一段时间在黑岩岭猎杀的鸟兽太多,连鸟鸣兽叫也少了。   果然如同依芙所言,翻过山岭,便是一处山谷,山谷里是黑岩洞六寨之一,火光不多,依芙带人进到宅子内,显然依芙突围出去的消息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见到依芙带人回来,都是欢喜不已。   只是寨子里的男人都在山岭四周守卫,寨内只剩下老弱妇孺,而且一部分在准备饭食,一部分则是在制作箭矢。   因为担心人数太多,齐宁让三十名护卫先留在寨子里,只带着依芙和白牙力往主寨去。   两人虽然不明白齐宁为何会这样做,却也并不反对。   过了山谷,又爬上一道山坡,走了两个多时辰,这才瞧见前方出现火光,依芙深吸一口气,回头道:“那边就是主寨了。”   齐宁道:“咱们去见你阿兄,不要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依芙颇有些狐疑,却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寨子里的男人大都出去,留下的老弱妇孺都是在屋子里准备,依芙对这里地形异常熟悉,悄无声息地进了主寨,路上到有几处不得不被守卫发现,守卫见到依芙,都是欢喜交加,却被依芙嘱咐不要声张。   到了一处距离悬崖边不远的吊脚楼,依芙上前去敲了敲门,很快便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道:“是谁?”   “阿兄,我是依芙!”依芙低声道。   便听到屋里传来仓促的脚步声,“嘎吱”一声,屋门被打开,接着从屋里头出来的火光,齐宁却是看到一名身形粗壮的苗汉站在门前,那苗汉看上去倒像有四十岁年纪,肌肉发达,身形厚实,长相方正,看到站在门外的依芙,脸上惊喜交加,一把抓住依芙的手,激动道:“阿妹,阿妹,你......你回来了,哈哈哈......巫神保佑,你......你活着回来了......!”   依芙也是颇为激动,眼圈已经翻红,哽咽道:“阿兄,我......我也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要这样说。”苗汉哈哈笑道:“巫神保有你,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现在都好了,哈哈哈......!”这时候发现依芙身后的白牙力和齐宁,先是一怔,打量白牙力几眼,狐疑道:“你......你可是.....可是苍溪苗寨的头人白牙力?”   白牙力上前一礼,笑道:“巴耶力洞主,我是白牙力,多年未见,你还是这样壮实。”   “这么说......阿妹,你见到了大苗王?”这苗汉当然就是黑岩洞主巴耶力,兴奋道:“好,这下就更不会有问题了。”抬手道:“白牙力头人,快进屋。”瞧见齐宁,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看向依芙。   齐宁不等依芙说话,上前拱手道:“巴耶力洞主,你好!”   巴耶力微微颔首,依芙已经道:“阿兄,这是大苗王的结拜兄弟。”   “什么?”巴耶力身形一震,“大苗王的......这怎么可能?大苗王年纪那么大,而且他又是汉人,怎么可能......!”   “阿兄,你先别急,我们慢慢说。”依芙道:“牙甘他们是否回来?”   “牙甘?”巴耶力皱眉道:“他们没有和你在一起?”   依芙立刻明白,那夜分散之后,跟随自己突围出去的几名同伴并无回归,心中忐忑,只是想到黑岩岭被围,那次突围出去都是九死一生,牙甘等人为了安全起见,未必还会铤而走险回到苗寨,或许就在外围等待时机。   “不过不用担心了。”巴耶力见依芙神情凝重,安慰道:“中间的误会,很快就会解释清楚,明天一早,咱们就可以下山了。”   齐宁眉头一紧,立刻问道:“为何?”   巴耶力笑道:“因为锦衣候来了,锦衣候爷是我们的朋友,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他过来帮助我们。”抬手搭在依芙香肩之上:“有锦衣候爷和大苗王一起出面,再加上白县令,我们黑岩洞定然会安然无恙。” 第三八六章 真假候爷   第四更,给力不?勤劳不?2017年最后一天,恭祝大家来年身体健康,大吉大利,一帆风顺!   --------------------------------------------------------------   齐宁却已经骤然变色,抢上一步,沉声道:“巴耶力洞主,你说的锦衣候在哪里?白县令又在哪里?”   “你是什么人?”巴耶力皱眉道:“依芙,这人为何和你在一起?”   “阿兄,我说过,他不但救过我的命,而且救过大苗王的命,是咱们苗人的朋友。”依芙道:“我们信得过他。”   白牙力也道:“巴耶力洞主,这位好朋友是值得信任的,你不必怀疑。”   巴耶力面色这才和缓,行礼道:“原来你救过阿妹和大苗王的性命,是巴耶力失礼了,来进屋说话。”   几人进了屋,其实苗寨洞主和头人虽然在苗寨中地位很高,但住处却也都是很为特别,并不比普通人要大。   屋内十分宽敞,正对大门的墙上,还挂着一张地图,地图十分简陋,不过上面却标识了不少地点,齐宁心知这幅地图很可能就是黑岩岭的地形图,上面标示之处,应该就是重要的地点,用以守卫。   落座之后,依芙才问道:“阿兄,你说锦衣候来过,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中午。”巴耶力笑道:“昨天中午,突然得到消息,锦衣候爷亲自到了西川,而且要进山见我,我本来不相信,等侯爷进山之后,拿出了信物,我才知道是真的。”   “洞主,敢问一句,他给你的信物,可是一串项链?”齐宁盯着巴耶力,一字一句道:“狼牙链!”   巴耶力一怔,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   齐宁心下一沉:“如此说来,对方确实是一串狼牙链取信了洞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巴耶力眉头微紧,“那串狼牙链,有我们黑岩洞苗寨特殊的记号,就算是寨子里的人,知道的也不多。当年锦衣老侯爷讨伐李弘信,我们黑岩洞帮助过老侯爷,老侯爷对我们也很好,他们走的时候,阿爹将项链送给了老侯爷,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没有几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依芙也是狐疑看着齐宁,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狼牙链?”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白棠龄是否已经被锦衣候带走?”   “你这个也知道?”巴耶力诧异道:“不错,要解释误会,只有白县令出面。韦书同不敢进山,也不派人进山与我们谈判,他们心里有鬼,一定是想害我们,我也信不过他。锦衣候来了,我们当然信得过,将白县令交给锦衣候,侯爷自然能还给我们清白。”   “白糖令被他带走,不但不能还你清白,而且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麻烦。”齐宁皱眉叹道:“不过这是我犯了一个大错,一定会帮你们找回清白。”   齐宁这句话让三人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巴耶力有几分不悦,道:“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白棠龄被带走,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他现在只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齐宁神色凝重:“一具尸首,当然不可能为你们洗刷清白。”   巴耶力霍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是说锦衣候会害我?”回过身,已经拿过一把弯刀在手,刀锋指向齐宁,怒道:“你是在挑拨黑岩洞和锦衣候的关系,原来你不是好人。”   他越是这样,就越发表示黑岩洞确实对锦衣候充满了信任。   依芙见状,急忙起身抓住巴耶力手腕,道:“阿兄,你不要心急,他一定不是挑拨离间。”   白牙力也起身道:“巴耶力洞主,不如让好朋友说清楚。”   “你们知道,我巴耶力并非鲁莽之人。”巴耶力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亵渎锦衣候。”   齐宁起身来,按照苗人的礼仪深深一礼,才道:“洞主,感谢你对锦衣候的信任,我并无丝毫亵渎锦衣候的意思。”顿了顿,才终于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拿着狼牙链前来的那位,并非真正的锦衣候。”   此言一出,不但是巴耶力,依芙和白牙力也是骤然色变。   巴耶力目光如刀,沉声道:“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难以接受。”齐宁叹了口气,“但是事实确实如此,那串狼牙链,本不属于他,他拿了狼牙链在手,而且对狼牙链的来历很清楚,所以假冒成锦衣候来到黑岩岭,其目的,就是要从洞主手里带走白棠龄。白棠龄一旦被杀,黑岩洞有口难辩,而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不对。”依芙摇头道:“狼牙链是阿爹当年送给锦衣候,锦衣候的东西,又怎会被别人偷走?”看着齐宁,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齐宁叹道:“别的事情我可能会弄错,但是这件事情.......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人比我更能肯定。”   白牙力也是神情凝重,道:“好朋友,如果真的是有人假冒锦衣候带走了白县令,事情可就非同小可。你可有什么证据证明拥有狼牙链那人是假冒的锦衣候?”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就是证据。”   “什么?”依芙和巴耶力对视一眼,蹙眉道:“你是证据?”   “其实我只怕说出来,你们不会相信。”齐宁道:“因为我若换作是你们,也不会相信,但这却又是事实。”顿了顿,才凝视依芙,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才是真正的锦衣候,齐宁!”   屋内一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依芙三人都是睁大了眼睛,嘴唇动弹,却无一人说出来。   匪夷所思!   良久之后,齐宁才道:“我知道你们不会相信,可是除了这面金牌,我似乎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证明我就是锦衣候。”说完,掏出那面御赐金牌,放在了桌子上:“这是圣上御赐金牌。”   依芙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道:“你......你说你是锦衣候,你......你真的是锦衣候?”   齐宁含笑道:“依芙,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向你说明身份。我此行西川,就是奉旨调查黑岩洞事件,皇上觉得这其中有隐情,所以我才要调查真相,事情隐秘,所以一直不便透漏身份。”   依芙神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巴耶力冷笑道:“你是锦衣候,那找我要白棠龄的人又是谁?他为何能够冒充你?狼牙链是阿爹送给锦衣候的信物,锦衣候的东西,又怎会落在别人手里?”   “这就是我犯的过错。”齐宁道:“此行西川,途中狼牙链不知在什么地方遗失,甚至不知何时遗失。”   依芙陡然明白什么,问道:“你在苍溪苗寨,忽然急着要走,是不是......?”   “不错,当时我已经准备向大苗王和你坦承身份,只不过空口无凭,我以为拿出狼牙链,就可以证明身份。”齐宁苦笑道:“可是那时候我才发现,狼牙链已经从我身上不翼而飞。当时我就知道事情麻烦,如果只是落在荒郊野外,无人知晓,那倒无妨,可是如果是有人精心设计,故意从我身上取走狼牙链,就必定有人会假冒锦衣候带走白棠龄。”   白牙力也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您才一路上马不停蹄,昼夜赶路。”   “是。”齐宁道:“我只盼对方也要花些时间,能够及时赶到,阻止白棠龄被带走,可是现在看来,我们终究晚了一步。”   巴耶力左右瞧了瞧依芙和白牙力,问道:“你们相信他?”   “阿兄,如果他不是锦衣候,又怎会在发现狼牙链遗失之后,日夜兼程赶到黑岩岭?”依芙肃然道:“而且这面金牌是真的,我们亲眼看道官兵对这面金牌下跪,皇上难道会将金牌乱送给别人?”   白牙力也微微颔首道:“山下的时候,他就问是否有汉人进山,自然是料定有人会假冒锦衣候进山。巴耶力,我相信这位好朋友......不,我相信他就是锦衣候。”   齐宁微微颔首,道:“谢谢你们相信。不过我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被贼人带走了白棠龄。”颇有些懊恼。   巴耶力忽然道:“我只说锦衣候带走白县令,并没有说他们已经下山,你若果是真的锦衣候,其实并没有来迟。”   三人齐齐看向巴耶力,都显出吃惊之色。   “阿兄.......!”依芙惊喜交加,拉住巴耶力手臂,“你是说......你是说假冒的锦衣候还没有离开黑岩岭?”   巴耶力缓缓道:“昨天中午他们来到黑岩岭,拿出了信物,告诉我要还给黑岩洞清白。锦衣候是我们的大恩人,来到山上,我当然不会让他立刻离开,虽然寨子里的粮食不足,但昨天晚上我还是吩咐准备了一场宴席,而且硬是将他们留了下来。”   齐宁想不到峰回路转,也是欣喜无比,问道:“后来如何?”   “锦衣候昨晚十分高兴,不但和我们饮酒吃肉,而且还观看了歌舞。”巴耶力道:“表演歌舞的时候,他看上了两个姑娘,还说要带她们回京城,娶她们过门,让锦衣侯府与我们黑岩岭世代交好。”   依芙蹙起秀眉,巴耶力继续道:“锦衣候看上我们苗家姑娘,而且愿意娶她们入门,这当然不是坏事,而且锦衣候昨天晚上就带着她们入了洞房。”   齐宁皱起眉头,欲言又止。   “今天一早,锦衣候起的很晚,起床之后,本来要走,可是他不懂苗家的规矩,要娶那两个姑娘,当然要去见她们的父母。”巴耶力道:“按照咱们苗寨的规矩,要给女方的父母办下酒席,请他们的赐福。”   齐宁眉目舒展开来,笑道:“所以今天他要在寨子里摆酒席,无法离开。”   巴耶力点头道:“不错,虽然他是锦衣候,可以拥有很多妻子,但进了苗寨,要娶苗家女子,就要按照苗家的规矩来,这个规矩坏不得。锦衣候知道是规矩,只能答应,所以我代替他在寨子里摆了酒宴,请了两位姑娘的父母和姐妹过来,大家十分热闹,从中午一直喝到了黄昏时候,锦衣候饮酒太多,无法下山,只能在这里再留一晚。”   “那他现在......?”   “就在距离这里不到一里地的木楼里。”巴耶力道:“白棠龄我交给了他们,现在也在那边,被他的人保护着。” 第三八七章 将信将疑   世界总是很奇妙,有时候眼见得陷入绝境之时,却忽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形势骤然转变,让人措手不及。   齐宁现在就有这样的感觉。   “阿兄,咱们立刻去将他们抓起来。”依芙欣喜交加:“抓起来之后,逼问他们究竟是谁所派,这样就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们了。”   “不行!”巴耶力和齐宁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随即两人对视一眼,齐宁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巴耶力说话。   巴耶力想了一下,才向齐宁道:“你说你是锦衣候,可是并无狼牙链,虽然有解释,却也不能只凭一面之词。”   “洞主说得对。”齐宁点头道:“这种时候,小心驶得万年船。”   “多谢体谅。”巴耶力道:“如果他真的是锦衣候,而你是假的,我们就冒犯了真正的锦衣候。”   依芙急道:“阿兄,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看了齐宁一眼,只见到齐宁正含笑看着自己,不由脸颊一热,低头道:“这个才是真正的锦衣候。”   “依芙,现在不能轻易去抓他。”齐宁道:“就算他是假冒的,我们也不能动手。”   “为什么?”   “第一,这时候动手,最危险的就是白棠龄。”齐宁正色道:“白棠龄的生死,事关你们黑岩洞的清白,如今白棠龄在他们手中,一旦他们发现你们已经看破,准备对他们动手,那么白棠龄必死无疑。”扫视几人,才缓缓道:“其二,这几人绝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这一次黑岩洞事件,疑点重重,如果我没有猜错,黑岩岭事件只是开始,借由此事将苗家七十二洞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这背后的势力,必须要将其揪出来。”   依芙立刻道:“阿兄,侯爷说得对,咱们不但要洗刷清白,还要找出幕后真凶。”   巴耶力微一沉吟,终于问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显然还有些狐疑,但是明显对齐宁的身份又信任了两分。   “洞主,跟随那人过来的有几人?”齐宁低声问道。   巴耶力立刻道:“五个人,说是锦衣侯府的护卫,保护候爷的安全,我能看出来,他们的武功都不弱。”   “白棠龄在他们手中,你说他们保护他,也就是说,白棠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齐宁问道。   巴耶力点头道:“正是,他们说有人一直想要行刺白棠龄,必须要严加保护。今天早上将白县令交给他们之后,有四个人始终贴在白县令身边,寸步不离,没有人能够接近。今日那人留下来宴请姑娘的父母,还说要让人先将白县令带走,是我劝他们留下来,一来是要保护那位侯爷的安全,二来也是人多热闹一些,不能只有咱们苗家人在场。”   齐宁笑道:“幸亏洞主这样做,否则白棠龄被带走,那位侯爷留下来也无济于事。”   “阿兄,现在他们是否也一直贴在白县令边上?”依芙问道。   巴耶力道:“他们就住在那位侯爷隔壁,两处房屋不过十几步远,屋子里有两个人,屋子外面还有两个人绕着屋子守卫。”神情此时十分严肃:“剩下的一个人,守在那位侯爷的屋外。”   齐宁手指点在鼻尖上,若有所思,道:“那位侯爷虽然贪杯好色,但是既然被派到这里来,也一定不是蠢笨之人。还有他手下那五个人,人数虽然不多,但武功不错,而且还有人在屋内,距离白县令近在咫尺,一旦有动静,被他们察觉有异,只怕顷刻间就能杀死白县令。”   “侯爷,他们现在没有动手,是想活着下山。”依芙漂亮的眼眸子微微转动,“只要下了山,就会动手,白县令恐怕连尸骨也不会剩下。”   他直呼齐宁为侯爷,显然是认定齐宁才是真正的锦衣候。   “依芙说得对。”齐宁点头道:“但这几人既然敢上山,也一定做好了被看穿的准备,他们是亡命之徒,一旦发现被看破,绝不会手下留情。”   白牙力思索道:“侯爷,在从他们手里救出白县令之前,绝不能让他们反过来看出我们已经看穿他们,而且还要从那个假......!”顿了一下,还是照顾巴耶力情绪:“还要从那个侯爷口中问出幕后真凶,这可不容易,惊动任何一处,另一边一定有察觉。”   “这两件事情都很难。”依芙蹙眉道:“白县令被他们看得死死的,如何能够救出?而且那位假侯爷又怎会轻易招供?”   齐宁想了想,道:“那位侯爷既然贪杯好色,也就是说他身上还是有很大的弱点,若是能够将他生擒,未必不能审问出口供来。不过白头人说的不错,绝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否则白棠龄就有性命之危,所以.......!”   “所以什么?”见齐宁略有犹豫,依芙忙问道。   齐宁盯着巴耶力,轻声道:“洞主,就看你能不能坚定心意了,我这边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够救出白棠龄。”   “哦?”巴耶力道:“你说。”   “我这主意很可能要与那些人刀兵相见,如果洞主担心对方是锦衣候,不想和对方起冲突,就只能另想办法。”齐宁神情肃然:“不过时间不多,洞主必须当机立断,不能太过耽搁。”   巴耶力若有所思,依芙蹙眉道:“阿兄,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还以为那人是锦衣候?”   巴耶力想了想,终是看着齐宁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夜色深沉,整座黑岩岭都被笼罩在夜幕之中,连绵数十里的黑岩岭,宛若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洪荒巨兽,暮色沉沉,暗藏凶机。   黑岩洞主寨也已经是一片死寂。   山腰上,吊脚楼鳞次栉比,偏角落处,颇有些静怡的地方有两座吊脚楼相距极近,宛若孪生兄弟一般的吊脚楼亮着灯火。   两座吊脚楼外,都有人在守卫巡视。   守卫之人都是锦衣在身,腰佩长刀,看上却都是十分的警觉。   左首的吊脚楼口,那名守卫瞧见对面出现一个身影过来,皱起眉头,按住刀柄,沉声道:“何人?”   只见一名苗人上前来,弯腰行礼道:“洞主想问侯爷是否已经醒来?有要事要见侯爷。”   “哦?”那守卫异常警觉,道:“深更半夜,侯爷一直在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是这样的,洞主知道诸位明天一早便要下山,所以备下了一些礼品。”那苗人低头恭敬道:“侯爷身体尊贵,无所不有,所以洞主也不知道备下的礼物合不合适,其中有些是想请诸位带回京城,转送给侯府里的家眷,洞主想请侯爷挑选一番。”   守卫脸色微缓,问道:“备下礼物?都是些什么礼物?”   “都是一些土货。”苗人笑道:“有些兽皮,有些药材,还有一些珠宝,都是我们黑岩洞珍藏下来的,虽然不值多少银子,却也十分的稀少,所以......!”   守卫笑道:“你们洞主很懂事,侯爷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将那些礼物都备好,明天一起带走就是。”   苗人道:“还有一些字画,是要侯爷亲自鉴赏,洞主说他不懂字画,需要侯爷品鉴挑选才可以。”   “字画?”守卫狐疑道:“你们苗寨里哪里来的字画?”   那苗人道:“当年老侯爷在西川平乱,班师回京之前,不少西川的达官贵人向锦衣老侯爷献上了礼品,老侯爷十分宽厚,对我们老洞主十分关照,当时转送了一批字画给我们老洞主,让我们珍藏,说都是好东西,老洞主就一直将那些字画珍藏在寨子里。这次侯爷前来,我们寨子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手,所以......洞主就将那批字画拿了出来,想请侯爷挑选几幅,以作献礼。”加了一句道:“还有诸位侍卫大人,一路辛苦,洞主也给诸位备了礼品。”   守卫回头瞧了屋子一眼,才道:“你等一等,我看看侯爷是否醒来。”   他几步跃上吊脚楼,凑到门前,轻声道:“侯爷,侯爷,巴耶力洞主准备了一些礼品,想请侯爷过去看看,不知侯爷是否有空?”听到里面没有声音,又叫了两遍。   等了片刻,听到屋门打开,一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裸着上半身迷迷瞪瞪打开门,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礼物?”   那苗人忙上前两步,拱手道:“侯爷,是洞主要送给侯爷的礼物,有一些稀罕的药材、兽皮,还有些珠宝字画,请侯爷过去看一看,是否合心意。”   “珠宝字画?”年轻人微睁大眼睛,笑道:“好好,你们洞主很是孝顺,我看看到底是些什么礼物,等一下。”转身进屋,片刻之后,已经穿了衣衫出来,走下吊脚楼,道:“前面带路。”   那苗人十分谦恭在前领路,锦衣玉带的年轻人跟在后面,那名护卫也是跟在年轻人身后,走出一段路,年轻人已经冲着前面带路的苗人道:“你们黑岩洞的姑娘很是温顺,本侯十分喜欢,对了,寨子里还有没有更漂亮的姑娘,再挑选几个,本侯一并带下山去,都娶进锦衣侯府让她们享受荣华富贵。” 第三八八章 死士   年轻人带着护卫跟随苗人前脚刚离开,后脚便有两名苗人冒出来,径自往白棠龄所住的吊脚楼靠近过来。   吊脚楼共有四名守卫,两名守卫在吊脚楼下巡逻守卫,吊脚楼的大门处,一名护卫笔直地站在门前,十分的警觉,另有一人则是在白棠龄附近守卫。   看到有苗人过来,楼下巡逻的一名护卫已经移动到楼梯边上,冷目而视。   “侯爷有令,为了保证白县令的安全,任何人不得靠近。”护卫冷声道,一只手始终按在刀柄之上。   前面那苗人行了一礼,回转身指着身后一名年过半百的苗人道:“这位是寨子里的巫医,白县令的伤势,就是他老人家救治过来,今夜是过来为白县令换药的。”   “换药?”   那巫医神情肃然,咳嗽一声,那苗人笑道:“白县令伤势并没有完全康复,若是处理不善,随时都可能旧伤复发。”指着巫医手上提着的一只小木箱子,“这里面是巫医制出来的草药,听说白县令明天就要离开寨子,所以今晚必须上药。”   护卫冷冰冰道:“不必了,明日下山,自有大夫为白县令换药。”   “刚才我们在过来的路上碰到了侯爷。”苗人皱眉道:“侯爷知道我们是来上药,还嘱咐我们小心一些,为何现在却不让上药?白县令的伤势巫医最是清楚,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日后若是旧伤复发,我们寨子担当不起。”   前面那苗人赔笑道:“这也是为了白县令的身体着想,还请侍卫大人让我们进去。”   护卫皱起眉头,想了一想,指着那巫医道:“你进去,一个人进去。”瞧着说话的苗人道:“你就在这里等候。”   巫医也不啰嗦,拎着小木箱就往吊脚楼里去。   苗人在吊脚楼外等了好片刻,始终不见巫医出来,那护卫也是疑惑,冲着吊脚楼里面叫道:“是否已经上好药?”   却不听里面有声音答应,那护卫皱起眉头,另一名侍卫也是凑近过来,低声道:“屋里没有动静,是不是出了何事?”   “不会有事。”那苗人却是笑道:“巫医的医术很高明,只是上药需要一点时间。”   一名护卫紧皱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屋里传出“啪啦”一声响,就宛若是竹管爆裂之声,两名护卫都是一怔,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名护卫身体跃起,踩着楼梯两下便到了楼上,推门进去,忽听得惊呼声:“不好,出事了!”   楼下的那名护卫脸色一变,正要上前,只见到那苗人也是紧张凑近过来,道:“怎么回事?”那护卫还没说话,便感觉寒气袭人,那苗人骤然间神色凶狠,手中竟是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悄无声息之间,已经向那护卫刺过来。   那护卫反应倒也敏捷,立刻回头,趁势已经拔出刀来,瞧见从黑暗中已经冒出几十个身影,心知不妙,厉声道:“杀了白棠龄!”挥刀便往那苗人砍来。   那苗人身手倒也不算弱,侧身闪过,手中匕首再次刺出,也便在此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道:“不要让他们逃了,大伙儿冲上去。”一道窈窕敏捷的倩影宛若灵燕般窜过来,手握弯刀,挥刀往那护卫砍过去,正是依芙。   那护卫身手实在不弱,以一敌二,倒也是不处下风,只是瞧见苗人越来越多,一眨眼间又有数人冲过来,心知凶多吉少,厉声喝道:“我们是锦衣候的人,你们竟敢对我们出手,真是要造反了。”   依芙一刀劈过去,冷笑道:“锦衣候?你若真是锦衣候的人,现在放下武器,我们绝不伤你。”   护卫并不理会,身体往后一跃,跳上了楼梯,依芙抢上前去,弯刀连续砍过去,那护卫将依芙弯刀格挡开去,转身冲到了门前,一脚踢开门,却只见到自己的三名同伴之中,竟然有两名倒在地上不动弹,剩下一人挥刀追赶着之前进屋的那名巫医,那巫医身形若同鬼魅一般,屋内虽然不算宽敞,可是那巫医左闪右晃,逍遥轻盈,身法极其潇洒。   护卫先不管其他,看向屋内的一张竹床,却发现竹床上被褥皆在,但被褥中却已经没有人影,本该躺在竹床上的白棠龄不翼而飞。   护卫大吃一惊,只是没等他多想,身后刀风呼呼,依芙已经带着数名苗人抢了过来。   那护卫这时候已经明白中计,可是却想不明白白棠龄为何会不翼而飞。   “噗!”   护卫猛地感觉手臂上一麻,吃了一惊,这时候却已经瞧见,门外有几名苗人手中端着竹弩箭,心下一寒,低头瞧了一眼,发现一枚细小的竹箭射入了自己手臂之中。   苗人善毒,护卫见得自己手臂被竹箭射中,脸色骤变,这时候却听到“砰”一声响,眼角余光瞥见一道影子直往自己飞过来,想要躲闪,只是那影子实在太快,他脚下刚动,那影子已经是重重地撞在了他身上,两人顿时撞在一起,摔成一团。   却原来是那巫医在闪躲之间,找寻到了空隙,趁机出手,一拳打在了那名护卫的胸口,这一拳力道十足,那护卫身形飞过来,与自己同伴相撞。   两人想要起身,早已经有苗人冲上前去,弯刀架在了两人的脖子上,两人互相瞧了一眼,眼中显出狠厉之色,那巫医瞧见,似乎想到什么,沉声道:“小心他们自尽。”众人一怔,却瞧见那两名护卫脸上颜色转瞬间便即变黑,嘴角溢出黑色的血液,身体栽倒下去。   巫医皱起眉头,依芙上前去,用刀刃沾了沾血液,那血液沾染在刀刃之上,连刀刃也瞬间发黑,骇然道:“好厉害的毒药。”   巫医道:“他们是死士,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毒药应该就在他们的嘴里,一旦失手,随时都会自尽。”冷笑一声,道:“他们自尽,自然是为了保证不会被审问出供词。”指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另外两名护卫道:“这两人也是如此。”   “侯爷,他们......?”依芙看着巫医:“他们也是自尽?”   巫医抬起手臂,摘下了嘴边的胡须,原来胡须却是黏上去,只是夜色昏暗,再加上他一身苗服,又故意弯着身子,乍一看去,还真如一个半百的苗人小老头,而且他进楼之前,自始至终未发一言,自然也不会因为嗓音太年轻被护卫看出破绽。   这巫医自然是齐宁装扮而成。   齐宁顺手从一名苗人手中拿过一把刀,走到那两人身边蹲下身子,用刀将一人翻转身子过来,那人果然是脸上发黑,早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我进来之后,便施放了你们配给的迷药。”齐宁解释道:“这两人守在屋子里,一人距离白棠龄几步之遥,近在咫尺,幸好我们不是硬闯进来,否则一有动静,白棠龄必死无疑,这几个人时刻都在警戒,十分小心。”顿了顿,冷冷一笑,道:“他们在山里呆了两天,也幸亏你阿兄之前一直将他们当成锦衣候的人,真挚相待,这些人便以为得逞,多少还是放松了一些戒备,万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回来,所以我拿出迷药之时,他们只以为我真的是在给白棠龄敷药,不知不觉中就中了迷药。”   依芙道:“其实这种迷药也是用来治病的,有些大病,需要动刀子,血肉之躯难以忍耐,用这种迷药,可以让人陷入沉睡失去知觉,而且身体没有任何感觉,昏迷之后再动手,便感觉不到疼痛。”   “哦?”齐宁含笑道:“这倒与麻沸散有异曲同工之妙。”心想这种迷药用途不少,回头可以找黑岩洞索要一些带回去,站起身道:“不过这两人中毒之后,肯定是感觉到异样,想要向外示警却因为身体已经中毒而来不及,又担心会成为我们的俘虏,在倒下去之前,竟然是破毒自尽。”   依芙见得四名护卫顷刻间都是横尸当地,心下有些发毛,蹙眉道:“这四人资金之时,毫不犹豫,当真是心狠手辣。”   “被派到山上来的,一定是死士。”齐宁冷笑道:“他们心如铁石,训练有素,绝非是一般人所能训练出来,看来背后的真凶,比我们想的还要难对付。”   依芙想想到后怕,不由轻拍胸口,丰满胸脯颤巍巍跳动几下,轻声道:“侯爷,幸亏你早有计划,否则这几个亡命之徒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要杀白棠龄,定是眼也不眨。”   “能活下去,谁也不想死。”齐宁扫视几具尸首,“这几人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否则白棠龄在他们手里早就死了千百回。”忽地想到什么,走到屋角,用刀撬开了一块地板,依芙已经凑近过去,向下望过去,冲着下面叫道:“白县令是否无事?”   下面已经有人答应道:“没事,放心,白县令安然无恙。”   齐宁笑道:“也幸亏苗家吊脚楼都有这样一个好所在,就算木楼被围,从屋子里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到楼底下。我用绳子捆着白棠龄从这里放下去,他应该不会有事,尽管放心。”   “我们苗家人的房子与你们汉家人不同。”依芙知道白棠龄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带着一丝浅笑:“就像我们苗家姑娘,和你们汉家姑娘也是不同的。”   齐宁只觉得依芙这话似乎有些深意,一时也品味不出,只是笑笑,随即皱眉道:“不知道洞主那边情况如何。” 第三八九章 万春艺伶   齐宁和依芙赶到巴耶力这边之时,巴耶力已经神色凝重在屋外等候,四周围着十多名手持兵器的苗汉。   在地上,躺着一具尸首,竟然也是破毒自尽而死,正是随同那年轻人一起过来的护卫。   巴耶力神情凝重,看到齐宁过来,迎上几步,沉声道:“这人拼死顽抗,杀了我们一人,伤了三人,知道难以逃脱,自尽而死。”   齐宁心知方才这里也是经过了一场殊死拼杀,皱起眉头,问道:“洞主,那位侯爷.....?”   “我们已经绑起来。”巴耶力盯住齐宁,“这一次我们黑岩洞是将生死押在了你身上,我只望你不要让我们失望。”瞧见齐宁身边依芙,问道:“白县令情况如何?”   依芙立刻道:“阿兄,你放心,白县令安然无恙。”瞧了齐宁一眼,才道:“先前那人一定是假冒的,他手下那几个护卫,见到我们过去,便要杀死白棠龄,如果他们真的是锦衣候的人,绝不会滥杀无辜。”   巴耶力微微颔首,向齐宁行礼道:“侯爷,请!”此时便等若已经是相信了齐宁的身份。   齐宁也是含笑还礼,巴耶力在前领路,进到屋内,只见到一名身着锦衣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被结结实实地用藤绳绑住,口中塞了东西,不能言语,边上两名苗汉手持弯刀守住,见到巴耶力进来,那年轻人喉咙里发出“呜呜”之声,脸上满是愤怒之色。   齐宁和巴耶力对视一眼,巴耶力上前去,撤出了塞在那年轻人口中的东西,年轻人立刻深吸几口气,随即怒目而视,厉声道:“巴耶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竟敢欺骗本侯,在这里设下陷阱。”   巴耶力默不作声,走到一旁。   齐宁却是拉过一张椅子在那年轻人对面坐下,打量年轻人一番,含笑道:“年纪倒也合得上,看来你们对锦衣候也是略有了解。”   “你是谁?”见到齐宁一副居高临下模样,年轻人怒声道:“在本侯面前,你敢如此放肆?”   “你是锦衣候?”齐宁问道。   年轻人仰起脖子,冷笑道:“不错,本侯是皇上钦封的锦衣候。”瞧了巴耶力一眼,道:“巴耶力,本侯念在你们黑岩洞与我锦衣侯府往日的渊源,此番特地来到西川为你们解围,可是你们竟然如此对待本侯,难道你们黑岩洞想要鸡犬不留吗?”   “你既然是锦衣候,自然见过皇上。”齐宁微笑道:“皇上长得是什么样子?对了,其实我也去过锦衣侯府,对锦衣侯府颇有些了解.......!”转视巴耶力,问道:“巴耶力洞主,京城的锦衣侯府,你可曾去过?”   巴耶力点头道:“当年阿爹在世的时候,倒也跟随去过一次,见到过齐大将军!”   “那就好了。”齐宁含笑看着那年轻人:“锦衣侯府大门前有两尊石雕,你自然清楚,不知道那两尊石马是什么颜色?”   “石马?”年轻人一怔。   齐宁皱眉道:“难道你不知道,京城许多达官贵人门前是石狮子,可是锦衣候征战沙场,喜欢战马,所以在门前是两尊石马,怎么,你不知道?”   年轻人有些狐疑,一时间并不说话。   “这就怪了,你是锦衣候,连侯府门前的石马是什么颜色都记不得?”齐宁冷笑一声,“那你总该记得,锦衣侯府进了大门之后,院子里还有一尊石雕,我想问你,那石雕又是什么?”   年轻还在犹豫,依芙在旁冷声道:“难道你这也不知道?锦衣候连自家府里的情形都不知道,一定是假冒的。”   年轻人终于道:“是......也是.....也是一尊石马?不对.....应该.....应该是......对,是一头石狮子.......!”   齐宁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果真是假冒的,锦衣侯府里面,没有石马,更没有石狮子,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院子而已。”   刀光闪动,寒气四散。   巴耶力手中弯刀刀锋已经顶在了年轻人的喉咙处,厉声道:“原来你真的是假冒的锦衣候,你到底是什么人?”   年轻人急道:“巴耶力,你......你大胆,本侯当然知道是个院子,只是.....只是你们的刀子架在本侯脖子上,本侯一时紧张,记错了而已。巴耶力,本侯此番是为了你们黑岩洞而来,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要是伤了本侯一根头发,你们黑岩洞......!”   话没说完,齐宁忽地起身上前,从一名苗汉手里拿过刀,二话不说,刀锋划过,已经在那年轻人的脸上划过一道深深的刀痕,鲜血溢出,年轻人脸色大变,失声惊呼,齐宁蹲下身子,刀刃顶在年轻人咽喉处,含笑道:“我现在已经毁了你的脸,你是不是要让黑岩岭鸡犬不留?”   年轻人见齐宁虽然脸上带笑,但眸中满是寒意,那双眼眸子如同刀锋般锐利异常,勉强装作镇定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   “你说你是锦衣候,我就不知道我是谁了。”齐宁淡淡道:“我知道你和那些死士不同,你细皮嫩肉,平时应该是养尊处优,所以他们敢死,你却不一定敢死。当然,你如果不想死,只要回答两个问题就可以。”   “你什么意思?”   “其实我也知道,你知道的未必有多少。”齐宁冷眸盯着年轻人眼睛:“不过那串狼牙链是何人交给你,你总该知道?是谁让你们上山带走白棠龄,你当然也不会忘记。”刀刃往前压了压,年轻人咽喉肌肤往里陷入一些,齐宁冷声道:“是谁?”   年轻人紧闭嘴巴,齐宁淡淡一笑,道:“我给你三声的时间,足够让你决定自己的生死,是继续活下去享受人生,还是为了某些人贴上自己年轻的生命。”顿了顿,才淡淡道:“一.......二........!”   他第三声未出口,手上微用力,年轻人终于道:“别......别动手!”   “如此说来,你做出选择了?”齐宁含笑道,“好,你现在告诉我。”   “你.......你们答应我,我要是说了,你们......你们一定要放我走。”年轻人道:“苗人信守承诺,我相信你们。”   齐宁点头道:“你放心,苗家人说话算话,说吧。”   年轻人低头想了想,半晌才道:“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跟我一起过来的那名护卫知道的比我多......!”   “护卫?”   年轻人点头道:“是他找上我,让我......让我冒充锦衣候,他说他是神侯府的衙差......!”   巴耶力等人显然对神侯府并不知晓,齐宁却是眉头一紧。   “神侯府是什么?”依芙立刻问道。   齐宁道:“神侯府是朝廷的衙门,专门处理江湖事务。”   “朝廷的衙门?”依芙漆黑的迷人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道:“他是在撒谎。”   年轻人立刻道:“没有,我没有撒谎,他们......他们真的是神侯府的人。他们让我扮成锦衣候,说你们黑岩洞苗寨谋反作乱,绑架了一名官员,只要将官员带离下山,就可以向朝廷为我请功,一定可以封我为大官。”   齐宁笑道:“依芙,他未必在说谎,说谎的只是他明面上的手下。”盯着那年轻人:“那串证明你是锦衣候的项链,也是护卫交给你的?”   “我本不想答应,可是......可是他们给了我五十两黄金的定金,还告诉我说我如果假冒锦衣候,上山之后,苗寨里的人一定会盛情款待我。”年轻人低着头,“为朝廷办差尽忠国家,而且自己还能立功受赏,所以.......!”   “所以你就答应了。”齐宁淡淡一笑,问道:“你本来又是何方神圣?他们为何会看重你?”   年轻人的脑袋垂得更低,道:“我......我叫梅玉絟,是.......是个唱戏的!”   此言一出,齐宁立时现出释然之色,巴耶力伸手一把揪住梅玉絟衣领,怒喝道:“你当真只是一个唱戏的?”   虽然是苗寨的人,但巴耶力自然也知道唱戏的是做什么的。   梅玉絟见得巴耶力凶神恶煞模样,如今已经坦白身份,哪里还敢硬下去,道:“是......他们都是朝廷的人,我......我不敢不答应。”   “也就是说,从头至尾,你只是受命那名护卫。”齐宁叹了口气,“你也一直以为他们是神侯府的人?”   “难道不是?”梅玉絟反问道:“他们难道是冒充神侯府的人?”   “你一个唱戏的都敢冒充锦衣候,他们冒充神侯府的人又何足道哉?”齐宁冷笑一声,“你是哪家戏楼的?”   “万春班!”梅玉絟道:“我们班子只给达官贵人唱戏。”   “那几名护卫,你之前是否见过?”齐宁问道:“他们是如何找上你?”   “我以前没见过,那天晚上,我睡下之后,半夜醒来,却不在自己的屋里。”梅玉絟道:“然后那人就出现,让我冒充锦衣候,而且当夜就嘱咐我该如何冒充,后来他带我来到黑岩洞。”   巴耶力甚是懊恼,问道:“你们如何知道那串狼牙链是我们黑岩洞的信物?”   “我不知道。”梅玉絟摇头,茫然道:“那人告诉我,到了黑岩洞,只要拿出项链,你们就会认为我是锦衣候,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项链。” 第三九零章 阴魂不散   齐宁此时看上去颇为淡定,但心下却是骇然。   他在苍溪发现狼牙链丢失之后,虽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心中多少还是存有几分侥幸的心思。   毕竟狼牙链被自己带到西川,十分隐秘。   这一次前来西川,他并无大张旗鼓,反倒是借着田家药行一行人作为掩护,进入西川,连自己的行踪都是十分隐秘,就更不必说自己身上还持有狼牙链。   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倒像是有人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持有狼牙链,而且一直盯着自己,甚至悄无声息地盗走了狼牙链。   这时候齐宁当然不再以为那串狼牙链是不小心丢失,明显是有人从自己身上偷取,对方能够在自己毫不知觉的情况下盗走狼牙链,而且利用狼牙链进入黑岩洞,其身手之高、心术之深,实在是让齐宁吃惊。   “既然他只是个戏子,没有多少用处,立刻杀了。”依芙心中恼怒,握刀上前一步。   梅玉絟急忙叫道:“你们......你们说话不算话,你们答应过,我要是......我要是实话实说,你们就放我走。”   齐宁淡淡笑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以为你并没有实话实说。”   “我知道的都说了。”梅玉絟心知自己命悬一线,急道:“我就是拿钱为他们办事。”   “你和他们每天都在一起,难道就不曾听他们说起过其他的事情?”齐宁淡淡道:“他们就没有提及过其他人或者其他事情?”   “其他人?”梅玉絟似乎在绞尽脑汁想什么,片刻之后,终于道:“是了,我.....我记得他们好像说起一个人,可是......可是却听不明白到底说的是谁。”   “快说。”依芙立刻道:“他们提到了谁?”   梅玉絟道:“他们说到.....说到什么童子......!”皱眉想着:“洞主......洞主给我设宴,热情款待,我.....我多喝了几杯,所以......!”   一提到此事,巴耶力脸色更是显出愠怒之色,依芙也是握起粉拳,恨声道:“你到了苗寨,贪杯好色,毁了......我们饶不了你。”   梅玉絟来到苗寨,接受款待,而且看中了两名苗家姑娘,巴耶力只当他是真的锦衣候,又考虑到黑岩洞的前途,却是让那两名苗家姑娘服侍梅玉絟,谁知道却是这般结果,依芙和巴耶力自然十分恼怒。   梅玉絟尴尬道:“我当时......当时有些迷迷糊糊,那名护卫和另一人进屋骂了我几句,说我贪杯滞留在苗寨,要坏了事情,我迷迷糊糊也没听明白他们说什么。只是.....只是隐约听他们低声说若是在山里耽搁太久,什么.....什么童子一定会大发雷霆.......!”   “童子?”齐宁眉头一紧:“说的是什么童子?”   梅玉絟皱眉苦想,忽地道:“是了,我记起来了,他们说的好像是......对,持宝童子,不错,他们说的是持宝童子,他们说要是在山里耽搁太久,持宝童子会大发雷霆。”   “持宝童子?”依芙和巴耶力对视一眼,都是茫然不解:“那又是什么人?”   齐宁却是脸色微变,厉声道:“他们说的果真是持宝童子?”   梅玉絟见得齐宁脸色冷厉,有些害怕,连连点头:“是是,我当时虽然醉得厉害,可是.....可是记得清楚,他们说的就是持宝童子,我当时还在纳闷,那持宝童子究竟是什么人,不过我知道.....我知道当时他们以为我已经醉过去听不见,否则绝不会.....绝不会在我耳边说到这人。”   “持宝童子.......!”齐宁眉头紧皱,“难道又是那帮妖邪作祟?”   依芙忍不住问道:“侯爷,持宝童子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齐宁先不解释,问梅玉絟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其他事情了。”梅玉絟苦着脸道:“第二天早上,那护卫就让我赶紧下山,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苗寨的规矩,洞主......洞主不让我们下山,那几名护卫害怕你们怀疑,只能留下来.......!”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依芙,让人先将他带下去关起来,回头再问。”   依芙立刻吩咐两名苗汉过来将梅玉絟拖下去关起来。   “洞主,依芙,看来这帮人是奉了持宝童子之令,冒充上山。”齐宁道:“你们可曾听过地藏?”   “地藏?”巴耶力和依芙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藏如秘藏!”齐宁道:“地藏是佛教传说中的一位菩萨,掌管地狱,度化地狱的恶鬼亡灵,立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那持宝童子和地藏有什么关系?”   “地藏菩萨要在无佛世界教化众生度脱六道沉沦。”齐宁解释道:“在地藏王菩萨麾下,有地藏六使,是协助菩萨度化众生的使者。”顿了顿,才道:“持宝童子,便是地藏六使之一。”   巴耶力和依芙都是一怔,只觉得匪夷所思。   齐宁所指的地藏六使传说,其实也是从江陵太守毛文寿口中得知。   当初齐家老宅发生诡异事件,齐宁和顾清菡前往老宅追查,最后查出其中隐情,一切都是化名赵渊的判官所为,而判官,则是地藏麾下的喽啰。   也正是从那一次,齐宁才知道背后有一股极其神秘的势力存在。   只是老宅事件之后,便一直再无和那股势力有过接触,却万想不到这一次竟然又出现了持宝童子。   持宝童子乃是地藏六使之一,而当初在齐家老宅为祸的判官,也是地藏麾下,齐宁心中疑惑,这持宝童子和当初的判官赵渊,是否就是属于同一股势力?   存在判官和持宝童子,当然就有地藏的存在。   这股阴魂不散的势力,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卷入这次黑岩洞事件之中?   齐宁只觉得这背后的真相反而越来越复杂。   “侯爷,我们是第一次听到有持宝童子这样的人物,从前与他并无任何的仇怨,为何他要设陷阱害我们?”巴耶力皱眉道:“这持宝童子,又会是什么人?”   齐宁想了想,才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持宝童子到底是什么人,不过.......刚才那戏子也说了,他是万春班的戏子,万春班只会给达官贵人唱戏,也就是说,只有对梅玉絟十分了解,才会派人直接找上他。”   “侯爷是说,那持宝童子可能是达官贵人?”依芙立刻明白过来。   齐宁道:“我不敢肯定持宝童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这伙人绝不是普通之辈,很可能涉及到西川的达官贵人。”也不多解释,道:“巴耶力洞主,我已经派人去找韦书同,在他抵达之前,多派人守卫白棠龄的安全,最好是先将他在山里藏起来,不让人知道他的踪迹。”   巴耶力点头道:“侯爷放心,我立刻去办。”转身走出两步,忽地转过身,向着齐宁行礼道:“侯爷,巴耶力粗心大意,错认了坏人,对侯爷不敬,还请......!”   齐宁不等他说完,已经笑道:“你不用多说,我之前说过,如果我换成是你,也会出错。好在一切没有酿成巨祸。”   巴耶力见齐宁和颜悦色并不怪罪,心中稍安。   等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下齐宁和依芙,依芙见得齐宁若有所思模样,不由轻声问道:“侯爷在想什么?”   齐宁左右瞧了瞧,并无他人,含笑道:“依芙姐,我不习惯你叫我侯爷,还是叫我情郎小弟弟好。”   依芙脸颊一红,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你是锦衣候,原来.......原来你这次来西川,就是为了帮我们!”   “也不能说全是为了你们。”齐宁叹道:“皇上担心这次事件是有人想要挑起苗人之乱,一旦西川大乱,百姓受苦,朝廷也会震荡。”   依芙蹙眉道:“侯爷.......!”见齐宁盯着自己,有些尴尬,齐宁笑道:“我说过不习惯你叫我侯爷,叫我小弟弟就好。”   “不能。”知道齐宁乃是与黑岩洞有着极深渊源的锦衣候,依芙心境不似从前,轻声道:“阿兄要是听见,一定会责怪我。”   齐宁见得无人,伸手去握依芙小手,依芙想要躲开,却有些犹豫,齐宁速度极快,已经抓住依芙手儿,轻声道:“你怕你阿兄责怪,难道不怕我责怪啊?我好歹也是个侯爷,乖,听话,你要是不想叫我小弟弟,可以叫我小哥哥。”   “才不能。”依芙微低头,瞟了齐宁一眼,从年纪上看,她比齐宁要大上五六岁,当然不好叫齐宁哥哥,轻声道:“要是没人,我叫你.....叫你......!”苗女虽然多情,也不似汉家姑娘那般扭捏,但是私下调情,总还是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说出口。   齐宁笑了一笑,才道:“其实我有想过,这背后想要挑起事端之人,会不会是黑莲教甚至是蜀王李弘信........!”顿了顿,才皱眉道:“可是这突然冒出来持宝童子,却打乱了我的头绪。”   依芙也是蹙眉道:“你怀疑蜀王?”   齐宁冷笑道:“其实在京城的时候,我就揣测过,如果是有人故意想要挑起西川苗家大乱,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苗家七十二洞一旦作乱,对谁最有利?只要向这里想,总有怀疑的对象。”   “我明白了。”依芙低声道:“你是觉得一旦苗家七十二洞反叛,挑起西川之乱,蜀王就能趁乱谋反!” 第三九一章 血债   齐宁笑道:“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毕竟人家蜀王是西川的地头蛇,当年降服大楚,心里只怕一直不甘心。”   依芙道:“不过我听说这些年来,蜀王很少出城,而且吃斋念佛,想要洗清从前的杀戮。”   “哦?”齐宁奇道:“还有这样的事情?”   依芙点头道:“我也是听人所言,还说蜀王这些年捐修了好几座寺庙,经常施舍穷苦之人。”冷笑道:“只是他的儿子李源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仗势欺人。”   齐宁笑了笑,道:“你们黑岩岭距离成都城有些路途,连你们都知道蜀王吃斋念佛,看来他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   “宣传?”   齐宁道:“他真要吃斋念佛,又何必到处宣扬,搞得人尽皆知?只怕是故意这样做,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依芙低声道:“为何这样说?”   “依芙,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位蜀王当年可是西川的土皇帝,为了独霸西川,与楚国可是兵戎相见。”齐宁道:“当年锦衣老侯爷率兵伐蜀,一路破关斩将,兵临成都城下,如果不是北汉人在北方动弹,成都城必然会被攻破,李弘信的脑袋早在多年以前只怕就已经悬挂城头了。”   锦衣齐家与蜀王李家的恩怨,齐宁如今自然是知道的很清楚。   当年锦衣老侯爷率领十万大军伐蜀,蜀王李弘信调兵遣将,与楚军争锋相对,也确实让楚军损兵折将。   只是楚军的实力终在蜀军之上,再加上锦衣老侯爷乃是世之名将,最终楚军兵临成都城下,也正是在那时候,北汉人突然出兵南下,李弘信却是抓住机会,主动降服归顺。   齐宁不得不承认,李弘信归顺朝廷的时机是恰到好处。   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当时楚国朝堂已经是决定先拿下西川,剿灭李弘信之后再调兵北上迎敌,只是如此一来,却也是要承受极大的风险,一旦北线难以抵挡北汉人的兵锋,到时候在从西川调兵只怕都来不及。   而李弘信主动归顺,却是楚国求之不得的事情,在那种情势下,蜀王提出的归顺条件,楚国自然也是尽力满足。   也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蜀王李弘信在西川依然拥有着极深的影响力,西川许多的地方官员,依然是蜀王一系。   齐宁一直觉得,以李弘信的为人,若说他真的彻底归顺了楚国,那还真是说不通。   李弘信显然是一个极擅长抓住机会的高手,先帝驾崩,新君继位,朝廷政局未稳,此种情况,西川却突发变故,齐宁自然是第一个便想到与蜀王有干系。   只是这次突然蹦出来一个持宝童子,倒是让齐宁有些纳闷,心想持宝童子是地藏的人,那地藏又是何方神圣?他是否与蜀王李弘信有关系?地藏之前已经将触手伸到了齐家老宅,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此番又在西川兴风作浪,如果当真与蜀王是一党,倒也可以解释,可是如果地藏与蜀王并无关联,那么这股势力究竟从何而起?   依芙自然不知道齐宁所想之深。   齐宁及时赶到黑岩岭,白棠龄有惊无险,巴耶力遵照齐宁的嘱咐,将白棠龄隐藏起来,提防再有刺客渗透到山里来。   接下来两日,齐宁在依芙的亲自陪同下,在黑岩岭转悠了两天。   齐宁心知当下要务,是先解决黑岩洞事件,只要韦书同抵达黑岩岭,自己亲自带出白棠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   又等了一天,依然不见山下传来消息,齐宁正寻思是否自己要下山一趟,忽见到有人匆匆过来,行礼道:“侯爷,洞主请侯爷去一趟,有事要禀告。”   齐宁到了巴耶力的屋里,只见巴耶力和依芙正在等候,白牙力也在场,见到齐宁过来,三人行过礼,巴耶力神情肃然道:“侯爷,山下有人送来一个箱子,说是送给我们黑岩洞的礼物,我们还不曾打开,请侯爷过来商量。”   “箱子?”齐宁一怔,这时候已经发现,桌上放着一只四四方方做工精致的小木箱子,用一把锁锁着,疑惑道:“是谁派人送来的?”   巴耶力道:“对方说是蜀王世子派人送来。”   “蜀王世子?”齐宁立刻便想起当初在京城与自己发生过冲突的蜀王世子李渊,心中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问道:“他可说为何派人送这箱子过来?”   巴耶力解释道:“他们派了一人将这只木箱子送到山脚下,然后告知是蜀王世子送给我们的礼物,并无说其他。”   齐宁微微颔首,道:“打开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   巴耶力也不犹豫,箱子上了锁,却无钥匙,只能用刀撬开,撬开铁锁之后,巴耶力打开木箱,众人只见到里面用黄绢掩盖着,但箱子打开的一刹那,一股臭味弥散开来,那股臭味冲入鼻中,齐宁差点要呕吐出来,在场几人都是捂住鼻子。   巴耶力一手捂住鼻子,显然也是存有戒心,用刀尖挑开黄绢,黄绢被挑开一刹那,依芙“啊”地惊呼一声,其他几人也都是勃然变色,只见到那木箱之中,竟然盛放着一颗脑袋,脑袋血肉模糊,有几处已经溃烂,但大致形貌竟也还能看得清楚。   “牙甘......!”巴耶力惊呼一声:“是......是牙甘.......!”   齐宁此时却也依稀辨识出来,里面的脑袋,竟豁然是那个雨夜见过的苗人牙甘,牙甘和几名苗人跟随依芙冲破了包围,一路被人追杀,雨夜被白猴子手下的两具药尸追杀,一行人各自分散。   齐宁固然和齐峰等人走散,而依芙也与牙甘等人失散。   只是万没有想到,送过来的木箱之中,竟然盛装着牙甘的首级。   巴耶力又是惊骇又是愤怒,依芙此时也瞧出来,娇躯发颤,银牙咬起,猛地转身便要走,齐宁立刻横身拦住,依芙怒道:“你闪开!”   “你要去哪里?”齐宁神情冷峻。   “我要杀了李源。”依芙脸色惨白,美眸之中迸射出仇恨之火:“我要将李源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齐宁沉声道:“那你可知道,这正是对方想要你做的。这种时候,李源为何会派人送来牙甘的首级?”   “我不管。”依芙眼圈泛红:“若不杀死他,牙甘就算是死也不能安宁。”   齐宁道:“依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听我说,李源派人送首级,就是要让黑岩洞失去理智,让你们因为愤怒而失去分寸。”他双手搭在依芙肩头,凝视着依芙,道:“你相不相信我?”   “我......!”依芙泪珠滚落,银牙紧咬,见得齐宁凝视自己,终是点点头。   齐宁道:“那好,你要是相信我,一切都听我安排。我答应你,李源的性命,我一定会帮你拿回来,他一定会自食其果。”   “可是......!”   “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齐宁肃然道:“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让整个黑岩洞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牙甘的死,不会是结束,只会是开始,我答应你会向李源讨还这笔债,就一定不会食言。”   依芙一跺脚,转身坐到椅子上,伏案痛哭。   齐宁叹了口气,看向因为愤怒而脸上肌肉扭曲的巴耶力,沉声道:“洞主,你是黑岩洞的洞主,手底下悬着几千人的性命,该怎么做,我不说,你也明白。”   巴耶力微微颔首:“侯爷放心,我知道不能冲动,可是这笔血债,我们也绝不会忘记。”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一声巨响,木桌差点被他一拳砸裂。   牙甘惨死,巴耶力和依芙自然是悲痛不已,好在齐宁劝慰,忍住了冲动。   巴耶力令人将牙甘的首级清洗干净,为了避免寨子里的人们因此事而陷入混乱,只是命人暗地里先将首级埋了。   次日黄昏,齐宁终于接到了山下送来的箭书。   山下的官兵射了箭矢,将一封书信射上山岭,巴耶力得到书信,立刻转交给了齐宁,齐宁打开书信,确知韦书同已经昼夜兼程赶到了黑岩岭下。   齐宁吩咐巴耶力连夜准备,次日一早,齐宁领着一行人到了此前上山的那条狭窄山道,径自出了山,远远地就看到山下有一群人在等候,齐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不顾巴耶力和依芙的劝说,孤身一人径自下山来。   锦旗招展,远远瞧见上次见过的都尉岳乾良在最前面等候,看到齐宁,岳乾良转身进入人群中,很快,齐宁便见到一名身穿官袍的官员从人群中抢出来,并不停步,在岳乾良等几名护卫的簇拥下,迅速向齐宁迎过来。   距离尚有七八步之遥,双方都是停下了步子,齐宁打量那官员,五十出头年纪,相貌堂堂,不过精神看上去颇有些疲倦,想来是从成都城日夜兼程赶过来,太过辛苦,淡淡一笑,问道:“你就是西川刺史韦书同?”抬手亮出御赐金牌,道:“奉圣上旨意,特来调查黑岩洞事件!”   那官员见到金牌,立刻上前两步,跪倒在地,恭敬道:“下官西川刺史韦书同,拜见侯爷!”   齐宁抬手道:“韦大人请起!”   韦书同爬起身来,齐宁才上前两步,笑道:“韦大人日夜赶路,一路辛苦了,比我想的要快。”   韦书同躬身道:“不知侯爷大驾光临,下官未能远迎,还请侯爷降罪!”   “不知者不罪,我此行西川,本就没想过大张旗鼓。”齐宁收起令牌,开门见山道:“韦大人,本侯听说,你调兵围困黑岩岭的原因,是因为黑岩岭杀官抗赋,不知是也不是?”   “回禀侯爷,黑岩洞杀死丹巴县令白棠龄以及他手底下的差役,形同谋反,下官派人召他前来陈述其罪,此人却抗命不从,下官万般无奈,只能调兵平乱。”韦书同恭敬道:“惊动朝廷,还要有劳侯爷亲赴西川,是下官失职!”   齐宁道:“可是黑岩洞洞主派人给你送过书信,信中告知白棠龄并没有死,难道你不知道?”   韦书同身体一震,抬头皱眉道:“侯爷,白棠龄真的没死?” 第三九二章 穷凶极恶   齐宁也是皱眉道:“韦大人,你不觉得这话应该是本侯问你吗?此事的起因是白棠龄被杀,而巴耶力连续两次派人给你送信,难道你不知道白棠龄还活着?”   韦书同眼角微微抽动,道:“侯爷,下官并未收到两次书信,不过也隐约听说白棠龄还活着,但却并不相信。”   “不相信?”   “侯爷有所不知,苗人十分狡诈,如果白棠龄活着,为何一直没有下山?下官派人让人射箭传书,令巴耶力带着白棠龄下山来见,如果当真活着,下官自然退兵。”韦书同神情肃然:“可是巴耶力并不遵从下官之令,反倒是派人守住了上山的道路,还让下官再派人上山商谈。”冷哼一声:“下官以为,那只是苗人的奸计,想让下官送出人质过去而已。”   齐宁叹道:“韦大人,你是西川刺史,父母之官,无论是汉人,还是苗家七十二洞,甚至是巴人,都是大楚的子民,也都是你治下的百姓,我怎地听你的口气,似乎对苗家人有偏见?”   韦书同一怔,神情有些不自然,勉强笑道:“侯爷,下官身为西川刺史,自然是要维护西川的安宁,黑岩洞杀官抗赋,下官......!”   “罢了。”齐宁打断道:“本侯进山,确实看到了白棠龄,而且他现在活的好好的,事情的真相,他会向你陈述。”扫视一眼,道:“你可以下令撤兵了。”   韦书同皱眉道:“侯爷见到白棠龄?”   齐宁转过身,朝着山岭那边举起手挥了挥,没过多久,便见到一队人马往这边迅速过来,黑压压一片,少说也有三四十人之众。   官兵这边立时警觉起来,近百官兵都是按住刀柄。   巴耶力当头而行,到得近处停下,瞧见韦书同,先是皱眉,但还是行礼道:“巴耶力见过韦大人!”自然是认识韦书同。   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人,却是一身苗服,五十出头年纪,上前跪倒在地:“下官白棠龄,拜见刺史大人!”   “你就是白棠龄?”韦书同打量那人一番,皱眉道:“白棠龄,你既然活着,为何一直不曾下山?”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物,呈了上去,“这是下官一直随身携带的官印,下官前番到黑岩岭,巴耶力待下官十分的热情,解释了抗赋的缘由,下官本来是想下山之后,将其中的详情奏鸣刺史大人,可是......刚刚下山,就被一伙刺客所袭,差点葬身于此。”   齐宁心知韦书同是西川刺史,西川十六郡,州县多如牛毛,白棠龄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县令,未必见过韦书同,即使见过,韦书同也未必记得相貌。   “哦?”韦书同抬手抚须,“你可知道刺客是哪路人马?”   “下官不知,但下官可以断定,与黑岩洞无关。”白棠龄正色道:“下官以为,是有人故意想要在黑岩岭刺死下官,嫁祸黑岩洞,幸亏巴耶力洞主派人全力抢救,下官才死里逃生。刺史大人,黑岩洞确确实实是被冤枉,下官可以用性命担保。”从怀中再次取出一物,却是一份纸函,“下官将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详细陈述在此,黑岩洞所谓的抗赋,也是另有缘由,还请刺史大人明察。”   韦书同接过纸函,瞧了齐宁一眼,只见齐宁正神色平静瞧着自己,忙将纸函呈给齐宁,齐宁摇头道:“事情的始末,本侯已经清楚,不必再看。”   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众人都是循声看去,只见到二十余骑正飞驰而来,当先一人锦衣玉带,胯下是一匹极为显眼的白马,头缠紫色头巾,鲜衣怒马,甚是威风。   “是世子!”都尉岳乾良见到来人,失声叫道。   韦书同眉头一紧,齐宁脸色微沉,倒是巴耶力和依芙都是咬牙切齿,握起了拳头来。   蜀王世子李源驰马而来,到得近处,早有一名骑士翻身下马,迅速到得李源马边,跪倒在地,李源翻身踏在那人的背上下了马,这才走上来,笑道:“韦大人,原来你在这里,我听说你赶过来,正有事要找你。”   韦书同笑道:“世子也来这边了?”   “黑岩洞谋反,锦官卫封锁山岭以南,我自然不能掉以轻心,免得被反贼逃出。”李源得意笑道,似乎才刚刚发现齐宁和巴耶力等人,厉声道:“好啊,苗狗都冲下山了,来人,将他们拿下。”   齐宁淡淡道:“这不是蜀王世子吗?怎么,什么时候加官进爵了?”   李源一怔,显然没明白齐宁话中意思,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蜀王都不能调动西川官兵,什么时候轮到区区一个世子在这里发号施令?”齐宁冷笑道:“蜀王没有教你做人规矩?”   韦书同自然明白齐宁话中意思,立刻道:“世子,这位是锦衣候!”   齐宁笑道:“韦大人不必介绍,我与世子在京城的时候就见过面,世子爷威风凛凛,本侯对他的风采一直记忆犹新。”   李源咬牙切齿,冷笑道:“哦,原来你已经承袭了爵位。”   “怎么,世子还不懂得礼数?”齐宁淡淡道:“以下犯上,那可是死罪!”   韦书同圆场道:“世子,侯爷在这里,赶紧拜见。”   李源握紧拳头,但终究还是上前两步,拱手道:“见过锦衣候!”不等齐宁说话,向韦书同道:“韦大人,我找你有事情。”   “世子有什么事?”   李源嘿嘿笑道:“有两个苗狗想要潜入山中,被我的人抓到,韦大人想不想看看?”   依芙此时已经忍不住,冷喝道:“李源,你说话小心一点,不要侮辱我们苗人。”她此时恨不得立时就冲上去将李源碎尸万段。   李源斜眼瞥了一眼,冷笑一声,并不在意,韦书同却是皱眉道:“世子,这中间只怕是有误会,白......!”不等他说完,李源已经打断道:“来人,将人抬上来!”   便从后面上来几人,抬过两张毡毯过来,丢在了地上。   众人见到毡毯上都是鲜血,吃了一惊,依芙和巴耶力对视一眼,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却听李源道:“打开毡毯。”   毡毯打开,便有人发出惊呼之声,便是齐宁也是神色大变。   只见到两条毡毯之中,各裹了一人,双手齐腕斩去,双腿也是被齐膝斩去,这两人还没有死去,在毡毯中挣扎。   依芙花容失色,悲痛欲绝,惊呼道:“桑龙,阿土........!”   李源却是得意洋洋笑道:“韦大人,你看如何?这几个苗狗竟然想着从锦官卫守卫的地方潜入山中,被抓到之后,我下令斩去了他们的四肢,舌头也割了,是了,眼睛也都被挖出来,哈哈哈.......!”   眼前这惨状,触目惊心。   依芙再也忍耐不住,悲愤难当,已经拔刀在手,便要冲向李源,官兵见得依芙拔刀,也都拔刀出鞘,李源手底下的护卫却早已经拦在了李源身前。   “狗贼,我要杀了你。”依芙欺身上前,挥刀要砍,李源已经大声叫道:“韦大人,这臭婊子要造反,你还不让人抓住她?”   韦书同神色难看,依芙一刀砍过去,李源手下一名护卫已经欺身上前,挥刀迎上,“呛”一声响,双刀相碰,那护卫挡住一刀,另一只手却是打出一拳,直往依芙胸口打过去,出手又狠又急,一看便是武功很有底子。   眼见得那护卫拳头便要打在依芙胸口,却见的一道身影从侧旁闪到,正是齐宁,不等护卫拳到,齐宁已经抬起一脚,从侧面重重踹在那护卫腰间,那护卫猝不及备,更加上齐宁出脚速度极快,根本闪躲不开,“哎哟”一声,已经被踹翻在地。   “呛当当!”   一阵杂想,李源手下十多名护卫全都拔刀,巴耶力这边一众苗人也是拔刀在手,而韦书同手下的官兵也都是拔出刀来,场面一时间冷峻异常。   “齐宁,你.......你好大胆子,竟敢......竟敢勾结反贼!”李源尖着嗓子叫起来,“韦大人,你还不下令将他们拿下?”   齐宁此时却已经拉住依芙手臂,盯住李源,冷笑道:“李源,你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赶在本侯面前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大呼小叫?”盯住韦书同,沉声道:“韦大人,李源今日之行,可算滥杀无辜?”   韦书同勉强笑道:“侯爷,这......这中间只怕是误会......!”   齐宁指着毡毯里四肢被斩的两名苗人,冷声道:“这两人犯有何罪,李源有何权力对他们下此毒手?”   “他们是反贼,当然是要将他们诛灭。”李源叫道:“你竟敢护着反贼,定然和他们是一党,难怪有人说黑岩洞背后的靠山是你们锦衣侯府,今日是被我拿到了证据。”   “反贼?”齐宁道:“黑岩洞何时造反了?且不说他们根本没有造反,就算造反,也轮不到你李源来惩处。”厉声道:“来人,将擅自行凶滥杀无辜的李源拿下了!”说话之时,却是盯着韦书同。   韦书同手下官兵没有刺史大人的命令,哪里敢动,巴耶力见状,便要领人上前,齐宁却是抬手挡住,冷冷道:“捉拿李源,自有朝廷的官兵!”那显然是要韦书同下令将李源拿下。 第三九三章 拳打金牌   李源却是得意笑道:“抓我?本世子倒要看看谁敢!”   齐宁猛然间伸出手,手中拿着御赐金牌,冷笑道:“韦大人,不知你是否还是我大楚的臣子?”   韦书同脸色一紧,尴尬道:“侯爷,下官当然是大楚的臣子,下官对大楚和皇上忠心耿耿......!”   “原来如此。”齐宁淡淡一笑,骤然之间,却已经身形前欺,直往李源扑过去。   四周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守在李源前面的护卫见到齐宁欺身过来,条件反射般挥刀便砍,齐宁手中金牌已出,厉声道:“冒犯金牌者,杀无赦!”   那护卫怔了一下,大刀悬于半空,一时不敢下来,齐宁飞起一脚,已经将那护卫踹开,随即整个人已经如同鬼魅般掠到李源身前,李源万想不到齐宁的身手如此迅速,脸色大变,挥拳便打。   齐宁出手如电,不躲不闪,眼见得李源一拳打过来,手臂一晃,那金牌已经挡在前面,李源收手不及,拳头重重打在金牌之上,李源武功本就不算高明,娇生惯养,肌肤细嫩,而那金牌可是坚硬异常,血肉拳头打在金牌之上,就听到“嘎”一声响,手骨似乎已经断折,李源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收手,齐宁已经探手而出,抓住了李源手腕子,顺手一转,众人又听到“咔嚓”声响,李源杀猪般的惨嚎顿时响彻四野。   “保护世子!”   边上护卫大叫一声,虽然明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乃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的锦衣候,可是世子爷手骨断折,若是在旁视而不见,这回去只怕是性命难保,当下早有两人大声呼喝,一左一右向齐宁攻过来。   齐宁抬起脚,一脚踹在李源小腹,身体却又借势向后退了两步,躲开了一左一右那两人的出刀。   李源连退数步,好在身后早有侍卫扶住,他手骨断折,疼彻心扉,脸上肌肉扭曲,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却兀自不忘记尖叫道:“杀了他,杀了他!”   韦书同瞧见李源手下侍卫蠢蠢欲动,心知锦衣候若真的在自己眼皮底子下被伤,后果不堪设想,厉声喝道:“住手,都不要动手!”   巴耶力这边众人见到齐宁一出手就断了李源手骨,都是心下痛快,看到对方侍卫要围攻齐宁,哪里会犹豫,早已经冲上前去,便要护住齐宁,陡听到韦书同厉声喝止,双方都是一顿。   韦书同毕竟是西川父母官,无论是苗人还是王府侍卫,对他都有忌惮。   齐宁站住身形,看向韦书同,冷笑道:“韦大人,本侯想知道,方才这两人向我出手,不知所犯何罪?”   那两名护卫刚才也是迫于无奈,此时却也是心下发寒,韦书同冷声斥道:“还不向侯爷请罪!”   两名护卫对视一眼,都只能单膝跪地,便要请罪,齐宁却不犹豫,顺手从巴耶力手中拿过刀,二话不说,对着其中一名侍卫的脑袋劈了下去,那侍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颗脑袋便被劈成两半,边上那侍卫大吃一惊,齐宁反手刀来,快如闪电,已经割断了那侍卫的脖子。   这一下子十分突兀,齐宁出手又快又急,出手之时毫无征兆,所有人一时间都是呆住,王府一众侍卫都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齐宁将沾血的刀刃在尸首衣襟上擦拭了一番,淡淡道:“以下犯上,对本侯动手,这就是下场。”竟是向李源走过去,李源见到齐宁手拿弯刀向自己逼近过来,脸色惨白,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齐宁距离李源三步之遥停下步子,盯着李源眼睛,问道:“你方才是不是用拳头打了御赐金牌?”   李源眼睛睁大,齐宁道:“御赐金牌代表着皇上,你刚才打金牌,就是打皇上......韦大人,你是朝廷大臣,不知道拳打皇上,又是什么罪责?”   韦书同心知这要是论起来,李源定是死罪,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世子冒犯御赐金牌,确实是罪责极大,只是世子年纪还轻,依下官之见,先让世子回去将此事禀报蜀王,由蜀王写一道请罪的折子,再有朝廷拟罪,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如果本侯现在一刀劈了他,有没有理由?”齐宁忽然露出古怪笑容。   韦书同忙道:“侯爷切莫冲动,世子虽然有罪,但毕竟是王爷所出,还是要禀明朝廷,由朝廷做主。”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瞧着李源,道:“李源,你滥杀无辜,又拳打金牌,罪上加罪,我本可以现在就一刀斩杀了你,不过这一刀砍了你,恐怕你死得糊里糊涂,所以你先回去告诉你父亲今日发生之事,我不日便要拜会你父亲,到时候会让你父亲给我一个交代。”   李源还要再说,韦书同已经皱眉道:“世子,侯爷宽厚大量,你还是赶紧先回去见蜀王,不要再说了。”   李源见韦书同神情凝重,方才齐宁出刀杀人干脆利落,算得上是辣手无情,心中忌惮,自己身边不过十来名护卫,而齐宁身后跟着数十名苗人,若是两边真打起来,韦书同冷眼旁观,自己这边定然是要吃大亏。   他手骨折断,痛彻心扉,这时候却也不敢久留,却还是嘴上叫道:“姓齐的,你......你给我等着,这事儿......这事儿没完.......!”在一众护卫的簇拥下,狼狈而退。   等到李源狼狈退走之后,韦书同这才上前拱手道:“侯爷受惊,下官失职,还请侯爷责罚。”   齐宁皱眉道:“惊倒没有惊,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这里的事情,倒是被皇上料中。”   韦书同一怔,忙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还请指教?”   齐宁也不记着解释,回头道:“巴耶力,刀子都收起来。”又瞧向岳乾良,皱眉道:“还不收刀?”   两边这才纷纷收刀入鞘。   “韦大人,咱们是当众说,还是......找个地方单独谈一谈?”齐宁瞟了韦书同一眼。   韦书同忙抬手道:“侯爷请!”   两人走到一旁,齐宁才皱眉道:“韦大人,你似乎对李源手下留情啊。”   “侯爷千万莫误会。”韦书同忙低声道:“侯爷,下官是朝廷派到西川,有什么职责,下官心里很清楚。侯爷方才如果当真斩杀了李源,后果不堪设想。”   “哦?”齐宁淡淡一笑:“李源拳打金牌,就是亵渎皇上,难道不该杀?”   “该杀。”韦书同立刻道:“实不相瞒,李源在西川为非作歹并非一年两年,荼害之人不在少数,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顿了顿,才道:“可他终究是李弘信的儿子。”   “怎么,李弘信的儿子就不能杀?”   韦书同轻声道:“侯爷,李弘信当年虽然归顺了朝廷,可是却并非毫无条件投诚,这些年来,李家在西川的势力并没有完全拔除,西川十六郡,有近一半的地方官员都与李家有纠葛。李家在西川盘踞多年,西川的豪强士绅与李家也是交织了多少年,先帝在世,便知道一旦动了李家,不但会让天下人觉得朝廷秋后算账归顺之臣,而且还会造成西川大乱。”   齐宁皱起眉头,并不说话。   “李家是大树,西川那些豪强士绅就是树根,想要毁掉这棵大树,必然会扯动下面的树根。”韦书同神色凝重:“所以先帝派下官前来西川,主要就是为了监视李弘信,只要他不能动弹,朝廷再逐步削弱他对西川的影响,迟早有一天李家便会不动而亡。可是现在时机未到,便是朝廷也不会对李弘信轻易动手,侯爷今日若是杀了李源,李弘信只有这一个儿子,必然会狗急跳墙,到时候可就......!”他并未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李弘信一旦狗急跳墙,西川自然是要大乱。   齐宁皱眉问道:“李弘信只有一个儿子?”   “侯爷有所不知,李源有一个哥哥李泉,当年锦衣老侯爷伐蜀之时,李泉不过十五六岁,十分勇武,深得李弘信喜欢。”韦书同解释道:“只是李泉好大喜功,据说当年领着一队人马偷袭楚军军营,却被发现,虽然逃了一命,却被射中了一箭,后来就是因为那道箭伤,年纪轻轻就死去,所以李源才被立为蜀王世子。李泉死后,李弘信就只有李源这一个儿子,难免溺爱,李源便养成了如今这幅骄奢凌人的性子。”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冷笑道:“如此说来,李弘信的长子,也算是死在齐家的手上。”   “李弘信确实一直将这笔仇怨记在锦衣候身上。”韦书同道:“所以今日如果侯爷杀了李源,他两个儿子的性命就等若都是断送在锦衣齐家手里,侯爷试想,如此仇怨,李弘信岂能善罢甘休?”   “这样说来,我倒是要谢谢韦大人的劝阻之恩了?”齐宁淡淡笑道。   韦书同听出齐宁话中略带讽刺,略有一丝尴尬,转变话题问道:“侯爷方才说皇上料中西川之事,不知是指什么?”   “韦大人难道不明白?”齐宁似笑非笑道:“皇上料定黑岩洞事件必有内幕,而且还说过,你韦大人上书,不尽不实,恐怕也是在刻意隐瞒朝廷!”   韦书同闻言,脸色微变,急道:“侯爷,下官.....下官冤枉!”   齐宁见这半老的封疆大吏一副紧张模样,而且眼角抽搐,心知这韦书同必有古怪,轻声道:“韦大人,你也别担心,皇上后来还说了,先帝派你来西川,定然是看重你的才干和人品,若非如此,又怎可能将西川如此重地交到你手里?皇上说你可能有难言之隐,这才派我前来,瞧瞧到底发生什么。”微微一笑,道:“韦大人,皇上体恤下臣,实在是圣明之君,只盼你不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信赖。”   ---------------------------------------------------------------------------------   ps:本来是有点发烧,但是看到大家鼎力支持,还是坚持将这一章码了出来。   感谢每一位投下票票的好朋友,目前也算是排进了年终盘点作品前三名。   纵横的年终盘点活动,大家应该都看到了,在书的页面就有投票处,从今天开始,到十八号,这段时间大家每天都有免费的票,纵横app可以投七张,网页可以投五张。   月票榜是有钱人玩的游戏,沙漠这样的屌丝玩不起,但是目前这个年终最佳作品榜单相对而言,应该还算公平一些,算是比较真实的数据,也是沙漠比较有兴趣和热情的榜单,在这里拉拉票,希望大家每天都能将你们手里的免费票投给沙漠,在这里向大家鞠躬感谢。   在这里特别说明,投票有两个选项,一个可以投“最佳作品”,一个可以投“最佳作者”,为了集中火力,咱们只投“最佳作品”,放弃最佳作者,如此一来,也许会有一个比较好的成绩。   大家鼎力支持,你们风骚起来,沙漠也会风骚地写出更好看的情节以及更热血的番外,不蒸馒头争口气,人多力量大,大家在年终就帮沙漠这一次,一起争取一个好成绩吧,拜谢了! 第三九四章 蜀王   年终盘点投票火热进行中,恳请大家投下你们手里的票票!   ------------------------------------------------------------   韦书同眼角跳动,拱手道:“侯爷,下官对朝廷的忠贞,天日可表。”想了一下,还是低声道:“还请侯爷奏明圣上,只要皇上一道旨意,下官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你若有才干,皇上也不会让你粉身碎骨。”齐宁含笑道:“韦大人也知道,皇上刚刚登基即位,正是用人之时。”顿了一下,才轻声道:“不过话说回来,新君新气象,皇上是有为之君,圣明睿智,若是真的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自然是大加重用。”   “是是是!”韦书同连忙道。   齐宁这才道:“韦大人,你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白棠龄安然无恙,而且向你禀明了内情,黑岩洞乃是被人冤枉,是否还要驻兵围困?”   韦书同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下官立刻下令撤兵。”   “这就是了。”齐宁含笑道:“数千兵马留在这里,每天要耗费多少钱粮。你也知道,咱们与北汉人在秦淮的战事结束不久,国库空虚,这种时候,你韦大人身为一方大吏,更应该为朝廷多想想,为皇上解忧。”   韦书同见得齐宁年纪轻轻,面相青涩,可是说话却老陈的很,暗暗称奇。   白棠龄安然下山,当众说明黑岩洞是被冤屈,而且锦衣候爷在场,韦书同自然不好继续将兵马留驻在此。   只是两千官兵分守在黑岩洞各处要道,倒也不是一声令下便能立刻撤离,韦书同叫过都尉岳乾良,吩咐了小半天,这才过来道:“侯爷,下官已经吩咐下去,令围困黑岩岭的两千兵马两日之内必须全部撤离,侯爷放心,黑岩洞既然是被冤枉的,下官定然会还他们清白。”   巴耶力听得韦书同下令撤军,这才宽下心来,松了口气,对齐宁却是感激不已。   若是齐宁未能准时前来,双方自然还要僵持下去。   黑岩岭的粮草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再围上个十天,山上必然会有人被活活饿死,用不了一个月,黑岩岭只怕是不攻自破。   只是牙甘等几名苗人被蜀王世子李源残杀,一众苗人心中悲愤不已,可是李源乃是蜀王之子,胳膊拧不过大腿,心中虽恨,一时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去讨这笔血债。   “侯爷,天色已晚,请侯爷先往丹巴县城歇息一晚。”韦书同恭敬道:“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成都府,侯爷奉旨前来,总是要去成都看一看的,让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齐宁笑道:“地主之谊倒是无妨,不过李源滥杀无辜,这笔账也不能就这样白白算了,我倒是要去见见那位蜀王,看看他怎么说。”   虽然黑岩洞之围被解,也算是完成了小皇帝的交代,但齐宁心中清楚,这次事件的真正面纱,根本没有被揭开。   一路上追杀依芙的那两名怪人,在苍溪苗寨背后指使朗察都鲁害死大苗王的真凶,刺杀白棠龄诬陷黑岩洞的幕后真凶,甚至指使戏子冒充锦衣候的持宝童子,这背后一连串的人物形成一道漆黑的深幕。   齐宁知道,一旦揭开这道黑幕,背后隐藏的真相定然是骇人听闻。   可是这股势力在西川已经形成一个庞大而严密的大网,齐宁此时也只是雾里看花,难解其中真相。   他心中明白,这张网既然张开,黑岩洞事件只是开始,这次失利,并不代表这股势力就会销声匿迹,恰恰相反,这次失利,很可能让这股势力下一次的筹划更为凶猛,也更为谨慎。   两人低声说了一阵,齐宁这才走到巴耶力这边,笑道:“洞主,我要去一趟成都府,韦大人已经下令撤兵,等我成都事了,再来拜会。”   巴耶力行礼道:“侯爷对黑岩洞的大恩大德,巴耶力永世不忘。”   “这是官府的错,让你们受了委屈,我是朝廷的侯爵,皇上所派,就是要弄清楚事情真相。”齐宁微笑道:“这一次你们受了冤枉,为你们洗清,也是理所当然之事。”看向巴耶力身后的白牙力,含笑道:“白头人,你转告大苗王,若是有时间,我自当前往拜会。”   白牙力立刻行礼道:“我一定将侯爷的话带到。”   齐宁这才看向依芙,柔声道:“你自己多保重,我很快回来瞧你。”   依芙脸颊微红,她与齐宁之事,尚未被别人所知,也不知是否该向巴耶力说明,见得齐宁当众对自己柔声细语,有些羞赧,巴耶力见官兵还有些距离,凑近一些,低声道:“侯爷,你去成都府,可要小心。”   “哦?”   “你刚刚教训了李源,而且还杀了他手下两名护卫,李源这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巴耶力颇有些担心,瞧了不远处正自沉思的韦书同一眼,更是压低声音道:“侯爷,巴耶力有话直说,这韦大人似乎与侯爷也不是一条心,到了成都,侯爷你身边没有几个人,所以......!”   齐宁笑道:“多谢洞主挂心。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锦衣候可不只是一块招牌而已。”   巴耶力想了一想,才道:“依芙,官兵未撤走之前,我不能离开,你带几个兄弟护卫侯爷。”   依芙立刻道:“是,阿兄。”   齐宁本想劝阻,毕竟此行成都府,吉凶未定,说不定还要牵累依芙,可是见到依芙眉宇间带着一丝欢喜,只能笑道:“也好,依芙,你随我去成都府,瞧瞧看看也好。”   天色已晚,一行人也不耽搁,巴耶力自带众人回山,韦书同则是调了一队人马,护送着齐宁往丹巴县城去。   依芙则是领着几名苗汉跟随在齐宁身边。   白棠龄身为丹巴县令,死里逃生,回到县城,感慨万千,自他的死讯传出之后,丹巴县令的位置一直空缺,由县丞主理事务,白棠龄突然回来,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众人在丹巴县城歇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即向成都府城出发。   成都府为与西川成都平原腹地,境内地势平坦、河网纵横,物产丰富,而且农业发达,自古就有天府之国的美誉。   这一日将到成都,只听得前方一骑飞马驰来,一名骑兵报道:“蜀王来迎侯爷!”   韦书同和齐宁都是有些错愕。   蜀王李弘信乃是王爵,而齐宁虽然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的锦衣候,但毕竟只是一个侯爵,爵位之上,齐宁比之李弘信要低上两等,虽说实际上锦衣候在楚国的实际地位远高出蜀王,但身为王爵,李弘信却出城相迎,还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众人催马往前,距离城下不远,便见到一队队士兵铠甲鲜明,骑着高头大马,驰到眼前,一齐下马,排列两旁,号角声中,只见到一人纵马而来,距离十步之遥,那人翻身下马,快步上前,人未靠近,笑声已经传过来:“锦衣候在哪里?”   齐宁也已经翻身下马,脸带微笑,迎上前去,只见到那人身躯雄伟,一张国字脸,头上的发髻黑白相间,白发多而黑发少,看上去年纪不小,但是步履矫健,高视阔步走来。   齐宁知道蜀王李弘信最多也就五十岁出头,可是却不想白发丛生,若不是看他虎步龙行,乍一看去,倒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心中不由冷笑,暗想这李弘信当年独霸西川,何等威风,后来归顺了大楚,朝廷又派人监视,想来这些年这位王爷过的并不是十分的舒坦,难怪会华发早生。   只是齐宁却也知道,此人当年面对锦衣老侯爷统帅的十万楚军,并无畏怯,调兵遣将,广散家财,硬是领兵与楚军打了一场硬仗,虽然楚军最终取胜,可是却也损兵折将。   当年李弘信不过三十来岁,却能够领兵与楚军大战,固然是胆气不小,能耐却也绝对不弱。   比起李源骄横惯养的模样,李弘信看上去更像一个勇武的军人。   笑声之中,蜀王李弘信已经上前来,齐宁心知对方是王爵,自己在爵位上低于他,此时见面,终还是要装模作样行礼,心中暗骂,脸上却做出一副敬色,便要行礼,李弘信却已经上前来握住齐宁手臂,笑道:“不必如此客气,侯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王得知侯爷今日莅临成都,早就在此等候。”   “王爷屈尊来迎,晚辈实在是愧不敢当!”齐宁一副谦逊模样。   李弘信抬手拍了拍齐宁肩头,含笑道:“你们锦衣齐家和我李家都算是行伍出身,不必文绉绉地太计较那些虚礼。”   他拍齐宁肩头的力道不算轻,却也不算重,齐宁心中冷笑,暗想你要是敢借机害老子,老子立刻用六合神功将你吸成人干。   韦书同此刻也已经上前来,拱手道:“见过王爷!”   “韦大人也辛苦了。”李弘信笑道:“那边的事情,本王已经得到消息,白棠龄没有死,那就是错怪了黑岩洞,这是咱们的错,若非侯爷此番前来查清真相,只怕咱们还要酿出更大的错事来。”   韦书同立刻道:“王爷所言极是,此番幸亏侯爷明察秋毫,才让咱们没有错杀好人。”他话声刚落,就听身后有人一声冷笑,正是依芙。   “不对。”齐宁摇头笑道:“韦大人难道忘记了,你亲眼所见,至少有两条人命是被冤杀。”   李弘信已经道:“来人,将他带上来!”   便见从后面过来两人,抬着一张木板,木板之上,竟然趴着一人,看上去奄奄一息,正是蜀王世子李源。   ----------------------------------------------------------------------   ps:本来以为自己这次在榜单只是打酱油,却想不到兄弟姐妹们如此给力,目前在最佳作品排在第二位。   沙漠已经感动的泣不成声,这是一次持久战,希望大家献出你们的热情,争取创造一个奇迹,也让人知道沙漠的读者们有如此强悍的实力。   大家统一将票投在“最佳作品”,另一个咱们不去争,集中火力,战略得当,或许能取得好成绩。   当你们如此风骚之时,沙漠也会感恩图报,会用最好的状态写文,也会尽快把碧姨娘和藤原王后的双后篇章写出来,保证精彩,让尔等身临其境。   啥也不说,这场持久战,让我们携手团结,创造一个奇迹! 第三九五章 刺喉客   李源趴在木板上,屁股上的衣襟已经碎裂开来,血渍透出,李源却似乎已经昏死过去,趴在木板上并不动弹。   齐宁和韦书同对视一眼,李弘信却已经冷声道:“侯爷,韦大人,李源错杀苗人之事,本王已经清楚。黑岩洞既然是被冤屈,那么黑岩洞的苗人就不会是反贼,李源犯下了大罪,本王现在就将他交给你们。”   “王爷,您这是......?”   李弘信摆手道:“你们也不必多说,常言道得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这个小畜生。韦大人,你是西川父母官,掌管西川的刑罚,侯爷,你是奉旨而来,代表朝廷,如何处置这个小畜生,两位做主,本王绝不会有任何袒护。”   齐宁见得李弘信一副慨然模样,心中却是冷笑。   他此行成都府,自然是少不得以此事向李弘信发难,却不想这老小子出城迎接,竟然主动将李源送过来。   韦书同咳嗽一声,才道:“侯爷,王爷这么说,可谓是刚正不阿,世子如今尚在昏迷,以下官之见,还是先送世子去看伤势,置若如何处置,咱们回头再商议,您看如何?”   齐宁知道这毕竟是李弘信的地盘,真要是当面撕破脸,反倒是不好,笑道:“韦大人说的是,王爷,还是先派人送世子瞧大夫,世子身体孱弱,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实在不妙。”   李弘信叹了口气,道:“犬子失教,都是本王的过失,本王疏于管教,才会有今日。既然两位都这样说,本王也无异议,可是这件事情绝不能就此罢休,否则定会有人说本王徇私枉法。”也不回头,只是令人将李源先抬了下去。   依芙在齐宁身后,俏脸冰冷,她自然是想一刀剁了李源,但是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心里很清楚,这种时候,若当真与李弘信撕破脸,并非好事。   李弘信和齐宁并马而行,前面自有人开道。   成都城内的百姓显然不少都知道蜀王出城迎宾,入城之后,街道两旁倒是人头攒动,都来瞧热闹。   李弘信麾下的锦官卫在两侧护卫,前面有骑兵引路,一路上倒也是畅通无阻。   作为西川首府,成都城巍峨庞大,街道两边商铺云集,鳞次栉比,那盈盈的吟诗楼、品茶楼、书画楼,如细碎的羊脂美玉,颤颤巍巍玲珑摇曳,古朴的青石板道路,在低诉着这座古城的悠远往昔。   “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图。草树云山如锦绣,秦川得及此间无!”齐宁骑马走在成都城的街道,忽然之间开口吟诵道。   李弘信一怔,随即抚须笑道:“侯爷果真了得,本以为是将门虎子,不想侯爷文采也是如此了得。”   齐宁笑道:“让王爷见笑了!”   “不笑不笑。”李弘信叹道:“锦衣老侯爷和令尊都是世之栋梁,民间传言,我们李家和你们锦衣齐家水火不容,那都只是市井污言,其实本王对老侯爷和令尊都是心存敬重。当年你我两家确实在沙场上兵戎相见,但不打不相识,也正是从那时候起,本王对你们齐家一直都是心存敬重。”   “王爷果然是豁达心胸。”齐宁道:“家父在世的时候,也多次向我提及王爷,说王爷文武双全,才干出众,乃是当世英杰,还说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见到王爷,一定要多向王爷请教,王爷的文韬武略,晚辈只要能够学到一丝皮毛,就受用不尽。”   他知道李弘信满嘴虚言,既然如此,自己大可以随口而言,反正齐景已经死了,他说过什么,谁也不知道。   李弘信笑道:“齐大将军是错爱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之前,李弘信道:“侯爷,这是成都府最有名的酒楼,地道的西川菜肴,而且还有西川的歌舞,本来是要在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只是.......!”神情却变得黯然起来。   齐宁问道:“王爷是否有什么不便?”   “这个.......!”李弘信犹豫一下,终是道:“若是别人,本王难免搪塞两句,但既然是侯爷,本王也不瞒你,王府正在办丧事。”   “丧事?”齐宁一怔,边上韦书同也是吃惊道:“王爷,难道府上......?”   李弘信已经道:“侯爷,此事韦大人其实也略有所知。”翻身下马,道:“天色已晚,还进去说话。”   众人都跟着进到楼里,锦官卫和韦书同手下的兵马在酒楼四周守卫,伊芙等人却也是跟着进屋。   酒楼之内富丽堂皇金碧辉煌,而且十分的空阔,雕梁画栋,楼里的伙计衣着也不同普通酒楼,十分讲究,更有许多婢女侍候,这些婢女都是身姿婀娜,相貌秀美,肌肤白皙如同美玉一般。   西川出美人,历来如此。   依芙头一次进到这等地方,倒是大开眼界,见到齐宁从一群美貌婢女边上走过,目不斜视,心下竟是有些欢喜。   只是事前有安排,依芙和几名苗汉只能在楼下用餐,楼下早就摆好了一桌丰盛的酒席,齐宁则是被请到了二楼。   依芙本有些担心齐宁一人上楼,齐宁示意不必担心。   到了二楼的雅厅之内,八名姿色更胜的美貌少女伺候两侧,一张朱红色的大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色美酒佳肴,香气四溢,每一道菜的味道如何齐宁虽还不知道,但样式看上去却是精美至极,让人食欲大振。   “侯爷,你从京城远道而来,本该召集官员和士绅前来作陪。”落座之后,李弘信才道:“只是得到消息太过仓促,今日就当是一顿便饭,回头再给侯爷接风洗尘,也好请戏班子过来演上一场。”   齐宁笑道:“这样最好,人少才自在,是了,王爷喜欢听戏吗?”   “也谈不上喜欢。”李弘信笑道:“你也瞧见了,本王年事已高,有的是时间,平日里闲来无事,养花弄菜,偶尔打打拳,兴趣来了,便找戏班子听听戏。这西川是天府之地,颐养天年最是合适。”   “王爷身体健康,要说颐养天年可太早聊了。”齐宁笑道:“依我之见,王爷若是上马,依然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纵横四方。”   李弘信神情淡定,摇头笑道:“不成了,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换作十年前,上阵杀地或许还行,现在已经力不从心。”抬手道:“侯爷,这都是西川的特色菜肴,即使在京城,也不容易吃到,你尝尝味道,瞧瞧合不合适。若是喜欢,到时候将这酒楼里的厨子带回京城去,也让侯府里的家眷们尝尝地道的西川菜肴。”   “多谢王爷!”齐宁拿起筷子,倒也不担心菜肴里下毒,以李弘信之精明,当然不可能犯下如此低下的错误,尝了几道菜,竖起拇指道:“果然是味道绝美,王爷,您说话可不能不算话,这酒楼的厨子,我可真要带回京里去。”   李弘信哈哈笑道:“本王就知道这里的菜肴一定合你口味。”   齐宁放下筷子,这才问道:“王爷,刚才在楼下说起.......丧事,不知又是怎么回事?”   李弘信神情立刻凝重起来,道:“韦大人,最近成都府城弄的人心惶惶的那桩子事情,不如你向侯爷说明。”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难道王府里.....?”   李弘信微微点头,道:“昨夜本王的侍妾飞琼被杀!”   齐宁一怔,韦书同已经骇然道:“王爷,您是说,刺喉客......此刻竟然闯入了王府之中?”   李弘信一脸冷峻,冷笑道:“本王虽然知道刺喉客猖狂,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胆大包天,冲入到了本王王府之中。本王的王府守卫森严,自从刺喉客出现之后,王府增加了守卫,想不到最后还是被他潜入王府行刺。”   “王爷,刺喉客又是怎么回事?”   “半个月前左右,成都府一夜之间,连续有三名官员被行刺,而且都是穿喉而死。”李弘信声音低沉:“对方所使用的是奇门兵刃,就像一根手指大小的利刃,穿透喉咙,往往都是从后颈没入,从喉咙透出。这是大案,韦大人立刻着人调查,隔了几天,又有官员被刺,到昨夜飞琼被杀,前后死在刺喉客手里的人已经不下七人,除了飞琼,其他人俱都是官员。”冷笑一声,道:“昨夜刺喉客要行刺的不是飞琼,只怕是本王。”   “王爷为何这般说?”韦书同神情凝重。   李弘信道:“本王昨夜是召飞琼侍寝,半夜时候,无法入眠,所以去了书房,等本王回到屋里,就发现飞琼被穿喉刺死在屋内。”他看似平静,但眼眸之中寒光如刀,握拳道:“刺喉客潜入王府,自然是为刺杀本王,却被本王躲过,飞琼成了本王的替死鬼。”   韦书同神情愈发的沉重:“王爷,刺喉客搅得成都府城人心惶惶,下官失职,虽然派人日夜搜寻,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丝线索。”   李弘信摆手道:“韦大人不必自责。那刺喉客能够悄无声息潜入王府,可见其武功之厉害,其实这些时日,本王也派人暗地里搜寻,也是没有发现一丝踪迹,那刺喉客就像游魂孤鬼一般,难觅其踪。”   窗外忽然一阵风吹进来,阴气森森,极是渗人。 第三九六章 坦诚   齐宁见得李弘信神情凝重,想了一下,才问道:“王爷,此人杀的都是朝廷官员,难道是专门与朝廷作对的反贼?”   李弘信叹道:“侯爷,不瞒你说,本王自幼生长在这成都城,已经五十多年,可是却从不曾见过此事发生。本王也不瞒你,曾经也得罪过不少人,时至今日,本王也知道有许多人想要取本王的性命,所以本王的王府之中,还是有几名高手。”   “这是应该的。”齐宁立刻道:“莫说王爷这等英雄人物,就算是晚辈,人畜无害,却也有不少人想要取了我性命。”   李弘信微微颔首,道:“你们齐家和我们李家,都是有过杀孽的,难免被人所仇恨。”顿了顿,才冷笑道:“可是这么多年,本王大风大浪都走过来,却被这次的刺喉客所难住。刺喉客武功极高,潜入本王的王府,竟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如果不是本王半夜回去房中,飞琼被人所杀,那也是无人察觉。”   “王爷确定飞琼是被刺喉客所杀?”   李弘信点头道:“确凿无疑。刺喉客似乎还担心别人认不出他,每次下手,都是穿喉而出。”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几名官员连续被杀,本王和韦大人有过商议,不想让城中太过恐慌,所以尽力封锁消息,可是城中的百姓似乎也得到了一些风声。今次飞琼被杀,如果被城中百姓知道刺客连蜀王府都来去自如,难免更是惊慌,所以本王只是让人在府里略作安排,回头悄悄地下葬就好。”   齐宁叹道:“王爷府中出此大事,却还要出城相迎,更在此为晚辈设宴,晚辈实在是.....实在是愧不敢当!”   李弘信摇头笑道:“不是这样说。你好不容易从京城而来,而且是奉旨,本王又怎能不接待?”看向韦书同,问道:“韦大人,黑岩岭那边是否已经准备撤兵?”   韦书同立刻道:“下官已经令他们两日之内撤出黑岩岭。”   “本王知道消息之后,也已经派人前往。”李弘信微微颔首,随即含笑向齐宁道:“侯爷,此番黑岩岭之事,本王派了手下的锦官卫前往,不知朝廷是否有什么异议?”   齐宁摇头笑道:“那倒没有。”   李弘信笑道:“本王如今是大楚的臣子,在成都颐养天年,其实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妨。实话实说,此番本王派兵过去,也只是表明一个态度,但凡想要祸乱西川,本王第一个不答应,只是本王没有想到黑岩洞事件背后还另有隐情。”   齐宁道:“王爷有所不知,白棠龄被刺,与黑岩洞并无干系,是另有奸人所为,想要嫁祸黑岩岭。幸好白棠龄死里逃生,否则咱们可是冤枉了好人。”   “不错不错。”李弘信立刻道:“本王已经知道此事,听说之后,也是吃了一惊。”皱起眉头,问道:“韦大人,侯爷,依你们所见,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名堂?为何有人想要嫁祸黑岩洞?”   齐宁摇头道:“事情扑朔迷离,晚辈还真是没有任何头绪。”   李弘信抬手道:“来,侯爷,不要停筷子,边吃边说。”夹了一筷子,忽地放下,问道:“侯爷,你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情与本王有关系?”   此言一出,齐宁心下微微吃惊,暗想这蜀王果然是不走寻常路,万没有想到他会在饭桌上有此一问,本就惊讶,面上更是放大作出夸张之色:“王爷为何会这样说?”   李弘信放下筷子,淡淡笑道:“侯爷,不瞒你说,自从当年本王归顺大楚之后,这么多年来,一些中伤之言从未断过。”   “中伤之言?”齐宁也是放下筷子,“王爷的意思是?”   “总有人说本王想要谋反。”李弘信笑道:“侯爷难道就不曾听过一丝风声?”   齐宁心下微紧,暗想李弘信并非凡人,言行出人意料,一时间还猜不透这老家伙的心思,皱眉道:“王爷清者自清,难道还在意别人的中伤之言?”   李弘信叹了口气,道:“本王是武人出身,说话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有人说,本王在西川是土皇帝,还说本王当年归顺大楚,是迫于无奈,嘿嘿,侯爷,本王今日实话对你说,当年本王年轻气盛,楚军攻打西川,本王满心不服,只觉得以自己的能耐,足以与任何人一决雌雄。可是锦衣老侯爷用兵如神,而且楚军骁勇善战,本王最后归顺,虽然也确实是因为势不由人,但是说到底,还是本王那时候想明白,本王并非自己想的那么能耐。”   齐宁道:“王爷文韬武略,天下皆知。”   “你这是给本王这张老脸留面子。”李弘信摆手笑道:“本王心里很清楚,比起锦衣老侯爷,甚至令尊,本王都是远远不及。这些年下来,本王每每深思,却也是想得明白,做一个逍遥王爷,逍遥自在,又何必打打杀杀,不但于己无益,而且还让百姓受苦......!”苦笑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实在不长,经不起太多的折腾。而且本王已经老了......!”说到这里,神情竟是显出萧然之色。   雅厅之内沉寂小片刻,才听李弘信继续道:“黑岩洞事件,白棠龄被人谋刺,家伙黑岩洞,在许多人眼里,难免是有人想要挑起苗人之乱,继而引起西川之乱。侯爷,我若是换做普通人,第一个怀疑的你猜是谁?”   “请王爷赐教!”   李弘信抚须笑道:“不是别人,正是本王。有些人一直觉得本王心存不轨,想要看到西川大乱,然后借此机会蠢蠢欲动,哈哈哈哈.......!”   齐宁心中其实便是这般想,却实在料不到李弘信竟是直接说出来,心中有些错愕。   “可是本王可以告诉你,这次事件,与本王毫无关系。”李弘信神情忽地变的严肃起来,沉声道:“本王知道,就算对别人这样说,也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本王累了,而且如今国泰民安,西川百姓要过太平日子,本王如果逆着民心而为,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神情坦然,神情严峻,齐宁心下暗想,难不成这次事件确实与李弘信并无关系。   韦书同一直没有做声,此时终于道:“王爷,有人想要蓄意中伤,您根本不必在意。只要朝廷相信王爷,皇上相信,别的都不重要。”   “本王知道。”李弘信神情依然十分严肃,想了一下,终于道:“本王自小生养在西川,对这片土地充满感情。这么多年来,西川黎民休养,丰衣足食,韦大人在西川也是兢兢业业,平日里本王和韦大人说的也不多,但是心里却很感激。”   “王爷言重了。”   李弘信摇头道:“本王今日说完这番话,以后你们或许再也不会听到本王这样说话。本王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本王想看到西川的安定太平,不想有人破坏。可是本王得知黑岩洞事件另有隐情之后,就开始担心,西川有一股势力正准备让西川动荡起来。”   “王爷看出这中间有蹊跷?”齐宁立刻问道。   李弘信冷笑一声,道:“有人想要祸乱西川,本王第一个不答应。”顿了一下,才道:“侯爷可听过地藏?”   齐宁心下一怔,但面上却还是道:“王爷说的地藏,可是地藏王菩萨?晚辈听过,地藏王菩萨是地府之王。”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藏如秘藏。”李弘信缓缓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地藏王菩萨本是可以成佛,但是为了度尽地府亡灵,却自愿留守地府,发下了宏愿。”   韦书同看起来有些疑惑,似乎不知道李弘信为何会提到地藏王菩萨。   齐宁也是微笑道:“王爷是喜欢佛法吗?”   “本王这几年确实研习佛法,年纪大了,总想找些事情做做。”李弘信含笑道:“据说有人传言本王吃斋念佛,那可是以讹传讹了,本王虽然捐造了几座庙宇,可是却从没有吃斋。每天酒肉不断,若是连酒肉都不能吃,干脆要了本王的性命就是。”   三人顿时都笑起来。   李弘信随即神情一冷,道:“本王说的地藏,不是地藏王菩萨,而是一股势力。”   “势力?”齐宁皱眉道:“王爷,您说的晚辈有些听不懂。”   李弘信道:“本王也是偶尔得知,隐秘之处,有一股势力以地藏为尊,神出鬼没,便在这两年,游弋在西川,似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这帮人十分狡猾,本王其实暗中派人调查过,一无所获,但这股势力确实存在于西川,而且确实危及西川的安定。”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下官对此一无所知。”   齐宁心中暗想,先帝派你前来西川坐镇,怎么说也应该是个精明能干之人,怎地西川地头的事情,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实在不知道这西川刺史是干什么吃的。   不过听话风,这两人虽然都在成都,不过平时似乎并无多少交往。   想想也是,韦书同是朝廷所派,一个重要使命是监视蜀王李弘信,两人如果平时深交,反倒是见了鬼。   李弘信道:“本就是魑魅魍魉,行踪诡异,韦大人不知道并不奇怪,知道这股势力存在的人少之又少。”双目如刀,冷冷道:“本王怀疑,黑岩洞事件,恐怕与这地藏脱不了干系。”   ------------------------------------------------------------------------------------------   ps: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代鬼王”好朋友,让沙漠有了第五个盟主。沙漠知道,这位朋友又叫“浪迹天涯”,是一位在法国定居的同胞,只希望您在国外与家人能够幸福快乐,在此表示深深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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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当年都是骄兵悍将,虽然与本王臣服于朝廷,可是本王在这里说句死罪之言,如果本王不能在此镇住他们,其中难免有骄横之辈在西川为非作歹。”李弘信神情凝重:“黑岩洞事件,是为了挑起西川之乱,刺喉客刺杀官员,是为了闹得人心惶惶,而他要对本王下手,说句不客气的话,那也是想要让西川大乱。”   韦书同微微颔首,却不说话。   “本王坐镇在此,谁也不敢胡来,可是如果本王被人所杀,侯爷或许不清楚,但是韦大人该明白,本王以前麾下那些骄兵悍将,少不得有人要起来闹事。”李弘信平静道:“那都是些意气用事的莽夫,不会考虑什么后果,所以本王才说,本王遇刺,与黑岩洞事件很可能都是一伙人所策划。”   韦书同微微张嘴,想了一下,才道:“王爷所言极是,看来地藏一党,必须尽快铲除。”   李弘信冷笑道:“本王的性情,素来是有仇必报。如果是地藏行刺本王,本王当然不容这伙人存活下去。只是现在最棘手的却是这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本王只知有这样一群人存在,却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身在何方。便说这一次的刺喉客,滥杀官员,甚至潜入王府行刺,本王却毫无头绪,要找到他们,又谈何容易。”   “王爷,这地藏会不会和黑莲教有关系?”韦书同想了一下,才道:“千雾峰黑莲教一直都是鬼鬼祟祟,是不是这帮人在背后生事?”   李弘信摇头道:“本王也是不知。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之前黑莲教并无犯下滔天大罪,所以官府一直也并未过问,他们不敢以黑莲教的身份出现,打出地藏的口号,掩人耳目,也是有可能。”   “是了,王爷,韦大人,江湖上各路帮会已经向西川汇集,似乎是要对黑莲教动手,两位当然已经知道。”齐宁忽然开口道。   韦书同点头道:“神侯府发出了铁血文,八帮十六会各路人马确实在往西川集结。八帮十六会天南海北,路途远近不同,所以目前正往巴西那边汇集过去,下官也已经吩咐当地官府,严加监视,这帮人都是草莽,可莫要在西川闹出乱子来。不过这一次是神侯府西门神候下令召集,要以江湖手段处理此事,官府也不好插手进去。”   李弘信笑道:“本王的意思,如果西门神候当真亲自前来西川,还请两位多向西门神候说一说,借此机会,可让神侯府在西川调查一些地藏,查查是否与黑莲教有关系,如果并无关系,也该查出地藏这伙人究竟是何来路。”端起酒杯,道:“本王不好过问这些事情,只是担心此时如果与地藏有干系,会让西川陷入动荡,所以今日在此,才多说了几句。”   齐宁点头道:“王爷忧心西川,让人感动,王爷放心,神候若是前来西川,我定然向他说明此事。”   李弘信摆手道:“罢了罢了,啰嗦半天,这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唠叨。侯爷,这顿便饭就应付一下,本王已经吩咐人在蒹葭馆准备,邀请成都的士绅作陪,对了,韦大人,成都的官员可要你下令请过来。”   “王爷太客气了,其实不必如此。”齐宁笑道:“皇上派我来巴蜀西川,主要是为了搞清楚黑岩洞事件,如今也算是大概搞清楚了情况,只是王爷身在成都,所以特地过来拜会。”   李弘信伸手亲切地抓着齐宁手臂,道:“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西川,可要在这里多呆一阵子。本王答应的厨子,回头你带回去,此外西川的一些特产,本王令人准备,也带些回去给侯府家眷尝一尝。”凑近一些,低声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侯爷,这巴蜀之地多出美人,今晚......本王给你安排几名美人侍寝,你看如何?”   齐宁忙道:“侯爷,这可不行。”低声道:“侯爷也看到了,跟我前来的还有一位苗家姑娘,这.......!”   李弘信哈哈笑道:“明白了,明白了,苗家姑娘也是有一番味道的。那本王就不扰人之美了,哈哈哈.......!”   从酒楼出来,李弘信先拜辞而去,韦书同身为西川刺史,自然是要安排锦衣候的吃住。   成都自有官驿,属于官府管辖,一切自然是由韦书同安排。   此前韦书同早就派人前往官驿准备,官驿乃是京中和外地官员前来成都之时的驻足之地,按照官职大小不同,待遇自然也有区别。   齐宁乃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待遇自然是最高。   韦书同亲自将齐宁一行人送到了官驿,此时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到得官驿前,刚刚下马,便听不远处有人叫道:“侯爷,侯爷!”几个身影便要过来,早有官兵拔刀拦住,齐宁却听出声音,欢喜道:“让他们过来。”   四道身影快步过来,到得身前,都是跪倒在地,前面一人已经哽咽道:“侯爷,您......您可来了。”此人却正是半道上与齐宁分散的齐峰。   齐峰身后,正是此行的另外三名侯府侍卫,不过四人都是穿着便装,显然是为了掩饰身份。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这是......?”   “韦大人,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护卫,半道上分开。”齐宁笑道:“好在安然无事,我也放心了。”又道:“天色已晚,韦大人赶路辛苦,先回去歇着吧,回头咱们再细聊。”   韦书同道:“如此也好,侯爷也早点歇息,官驿之内一应俱全,有人侍候。”   因为锦衣候在官驿落宿,所以官驿四周韦书同先前就调了官兵守卫,齐宁也不在外面说话,官驿自有官员领着齐宁等人进去,依芙是女眷,自有一处院子,几名护卫而来的苗汉也都有住处,虽说之前并无准备齐峰等人的住处,来得突然,但官驿之内房舍众多,很快也就安顿好。   齐宁所住的院子,倒也是幽静雅致,华而不奢,显然在这短短时间内,也是花了些心思,院内有几名侍女随时伺候。   齐宁吩咐几名苗汉先歇息,让依芙和齐峰等人到了自己的屋里,依芙对齐峰等人的相貌倒是没多少印象,不过也知道是齐宁在那天雨夜失散的同伴,不过齐峰倒是对依芙印象很深,毕竟依芙的身材前凸后翘,十分性感,那次雨夜也是很为显眼。   “周顺,你的伤势如何?可恢复过来。”几人进了屋,齐宁立刻瞧向一名护卫问道。   那夜与药尸激斗,周顺被伤,随后被齐峰等人带走,此时看他似乎并无大碍,齐宁倒是微微宽心,这些人都是侯府的侍卫,不比常人,齐宁心知这些人都可以为自己献出性命,所以特别的关切。   周顺立刻显出感激之色,拱手道:“多谢候爷挂念,并无大碍。”   奇峰道:“侯爷,周顺已经服过药,这些日子一直在养伤,这家伙身体本就不弱,恢复的不错,只是暂时不能动武。”   “都坐下说话。”齐宁示意众人坐下,自己则是坐在依芙边上,依芙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避开,他见齐宁和部下谈话并不避讳自己,知道是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心下也是有些欢喜。   “你们到成都多久了?”等几人坐下,齐宁才问道。   齐峰忙道:“我们京城已经有六天了。那夜和侯爷走散之后,我们先找地方给周顺瞧伤,耽搁了两天,后来想着后也必能脱险,脱身之后,应该是往成都府来,所以就一路到了成都府,在这里等候。”微压低声音:“我们乔装打扮入城,没敢暴露身份,担心给侯爷带去麻烦,只是每天在城门和官驿这边等候,打探候爷的消息。”   齐宁笑道:“你们倒是聪明。”   “今天见到蜀王亲自出城,知道了是去迎侯爷,所以就在官驿这边等着侯爷。”齐峰也是笑道:“侯爷安然无恙,我们这才放心。”看了依芙一眼,问道:“侯爷,你一直是和这位姑娘在一起?”   齐宁笑道:“我这些日子经过的事情,可比你们曲折得多。是了,这是依芙姑娘。”   几人眼力都不弱,瞧出齐宁似乎和依芙关系不浅,心中都想侯爷就是侯爷,手段非凡,短短时日,只怕已经是将这漂亮性感的苗女拿下,当下都是起身向依芙拱手行礼,依芙也忙起身回礼。   “齐峰,我有一件事情问你们。”齐宁身体微微前倾,“你们在城里这几日,可听说过刺喉客?”   --------------------------------------------------------------------   ps:番外正在创作中,遇到问题。“玉树后-庭花无边”,然后有人要求多写,我在犹豫中,是不是太重口了,阿弥陀佛!!!!   另外求月票,郑重求月票! 第三九八章 心事   齐峰立刻道:“侯爷说的可是最近在成都城闹的沸沸扬扬的刺客?”   齐宁微微颔首,依芙有些不解,问道:“侯爷,什么刺客?”   齐宁也不隐瞒,当下将李弘信所言大略说了一遍,便是蜀王侍妾飞琼被杀,也说与几人听,几人都是有些吃惊,齐峰皱眉道:“原来都杀到蜀王府了,侯爷,这刺客可是当真了不得,蜀王府那帮护卫也真是吃白饭的。”   齐宁白了他一眼,心想老子在锦衣侯府的时候,不也常被人偷偷潜入侯府,你们这帮家伙也不是一无所知。   “如此说来,成都确实有刺喉客?”   齐峰点头道:“我们几个这几天在城中转悠,倒也听到市坊之中有些流言,说有刺客在成都为非作歹,杀了不少官员,有人还说那刺客是在为民除害。”   护卫李堂也终于道:“听那些百姓的口气,对那刺客似乎还有好感,他们说刺客杀贪官污吏,是为老百姓出气。”   齐宁心想自古以来,官和民素来就是对立,在百姓的眼中,只要是当官的,没有几个是好货色,官员被杀,百姓们幸灾乐祸也实在是平常的事情。   “侯爷,你是不是觉得其中有什么问题?”齐峰压低声音道。   齐宁若有所思,摇摇头,随即笑道:“对了,你们在这里已经几天,总不会一无所获,可有打探到一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最好是有关蜀王和西川刺史韦书同的消息。”   齐峰笑道:“我们就知道侯爷一定会要询问这些,所以这几天我们并没有闲着。”微微压低声音:“据我所知,蜀王并不轻易出王府,而且人们都说他现在吃斋念佛,与世无争。”顿了一下,才道:“不过据说蜀王每个月都会去往青城山拜佛。”   “拜佛?”齐宁疑惑道:“青城山不是道家场所吗?”   齐峰笑道:“青城山确实有青城观,但是蜀王在青城山捐修了一座佛寺,他是蜀王,谁敢阻拦?听说那座寺庙修得很是漂亮,而且蜀王请了高僧在庙里坐镇,香火很盛,蜀王经常去青城山拜佛。”   “青城山.......!”齐宁若有所思。   他倒是知道,青城山距离成都并不远,快马加鞭,小半天就能到达。   “韦书同呢?”齐宁摸着下巴问道:“这位韦刺史在西川的风评如何?”   齐峰道:“百姓对韦大人的为官倒是颇为赞誉,韦大人在西川这些年,颇为清廉,施政也是颇为宽仁。”压低声音道:“不过有一件事情,百姓对他似乎有些非议。”   “什么事?”齐宁立刻竖起耳朵。   齐峰轻声道:“韦大人去年纳了一房小妾,十分低调,谁也不知道来历,本来贵为西川刺史,纳一房小妾并不算什么,但古怪的是,那位小妾进了刺史府后,不过一个月时间,韦大人的原配夫人就突然过世。”   齐宁一愣,奇道:“原配夫人死了?”   齐峰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市井百姓也闹不清楚,大伙儿只知道那位原配夫人过世之后,韦大人也并无隆重操办丧事,只是简简单单办了一下,不过几天就草草下葬了。”   依芙蹙眉道:“这中间一定有古怪。”   齐宁也是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齐峰,咱们在成都可能要呆上几天,你暗地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更多关于韦书同的消息,若是有可能,查查韦书同那位小妾的来历。”   齐峰道:“是。”   “李堂,你明天偷偷离城,去一趟青城山,查一查蜀王经常过去的寺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齐宁轻声道:“不要太勉强,有机会就查,尽量不要暴露行踪。咱们现在身在成都,难免已经被人盯上,一切都要谨慎小心。”   齐峰等人齐齐拱手。   齐宁又嘱咐一番,看到天色已晚,这才吩咐几人显退下,却是让依芙留了下来。   等到屋里只剩下两人,依芙便有些尴尬紧张,虽然齐宁也并没有做什么,依芙却还是觉得心跳得厉害,轻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   齐宁亲自倒了茶,桌上还有早就准备好的精致点心,他伸手牵过依芙的手儿,到桌边坐下,含笑道:“我估摸着你晚上不一定吃饱,正好我晚上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你陪我吃点点心。”取了一块糕点送过去,依芙伸手要接,齐宁摇摇头,柔声道:“你不用动手,我来喂你。”   依芙一愣,等到齐宁拿着糕点送到她唇边,她脸颊顿时泛红,灯火之下,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苗家姑娘虽然爱憎分明,可女人毕竟是女人,总还是少不了羞怯之心。   依芙虽然年纪不算小,而且样容美貌,但她毕竟是黑岩洞洞主的阿妹,虽然是许多苗人心中的女神,但依芙心气较高,此前也并无看中的男子,虽然迫于无奈失身给齐宁,但在此之前,却从无和任何男人有过太亲密的接触,更谈不上暧昧调情。   虽然早已经与齐宁有了夫妻之实,可是此前有哪里有这般亲昵的情景,见到齐宁含笑盯着自己看,脸上有些发烫,齐宁却是柔声道:“尝一尝味道,看你吃东西,我心里欢喜。”   依芙见他柔情蜜意,语气温和,终是轻轻咬了一口,齐宁嘿嘿一笑,拿过糕点,在依芙咬过的地方一口咬了下去。   依芙更是脸上发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宁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拉着依芙的手,轻声道:“依芙姐,你现在知道了我的身份,说过的话会不会不算数?”   “什么.....什么话?”   齐宁往前凑了凑,更是贴紧依芙,两人四腿相贴,近在咫尺,都能够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依芙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有躲开,比起汉家女子喜欢欲拒还迎,依芙出身苗家,显然更真实一些,并不懂得如何调情。   “你说过,要是解了黑岩岭的困境,你会.....你会好好报答我。”齐宁一只手轻轻揉捏着依芙手儿,厚着脸皮道:“你说话算话吗?”   依芙立时就明白了齐宁意思,娇躯微颤,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一些,被包裹的两团峰峦随着呼吸起伏颤动,虽然有些羞涩,却还是道:“我说话.....说话算话,不会.....不会骗你。”   “还是依芙姐好。”齐宁哈哈一笑,“依芙姐,你说事情完结之后,会给我一个交代,是什么交代?”   依芙想了一下,才道:“我.....我以前不知道你是锦衣候,所以......!”顿了顿,终于道:“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实话实说,不许骗我。”   “不会,我诚实可靠,从不骗人。”齐宁信誓旦旦道。   依芙忍不住有些好笑,她心想你骗得我还少?又觉着自己比齐宁要大上好几岁,怎地在他面前还要紧张,微静下心,才道:“你和我......和我有了.......,那你......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问这句话时,便有几分严肃。   齐宁神色也立时变得郑重起来,轻声道:“依芙姐,你是不是担心我是花花公子,得到你之后,以后就不会管你?”   依芙低下头,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齐宁是锦衣候之后,心情特别复杂,这几天看似平静,但是心中却并不平静。   如果齐宁只是个普通人,依芙和他有了夫妻之实,而且对他也不讨厌,按照苗家姑娘的规矩,当然是以身相许。   可是齐宁却是堂堂的锦衣候。   依芙虽然只是居住在山里的苗家姑娘,却也知道锦衣候代表着什么。   巴耶力是黑岩洞洞主,但依芙很清楚,巴耶力在黑岩洞虽然地位极高,可是真要说起来,其地位连一个小小的县令只怕都无法相比,更不必说自己只是洞主的阿妹。   锦衣候乃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乃是大楚帝国最荣耀的几大家族之一,其地位之高,便是苗家七十二洞的领袖大苗王,那也是要毕恭毕敬。   依芙知道自己与齐宁的地位实在是悬殊极大,而且锦衣候齐家一直对黑岩洞有恩,她很清楚,莫说自己的身子被锦衣候所得,就算是自己的性命锦衣候想拿走,自己也不能有什么话。   正因如此,她知道齐宁身份之后,心中便十分忐忑。   苗家姑娘虽然敢爱敢恨,但对爱情却是异常的忠贞,一旦身子献出,也就是等若将整个人的一生交了出去,当日虽然是形势所迫被齐宁要了身子,可那一夜,依芙心里就知道,除非自己终身不嫁,否则就只能将自己交给齐宁。   可齐宁既然是锦衣候,地位何等尊贵,又如何会真的将自己一个苗家女娶回侯府?至少在她所知的范围之内,那些汉家的达官贵人从来不会将苗家女放在眼里,即使有接触,也只是将苗家姑娘当作玩物而已。   这几天她心中很是烦闷,固然也是因为这些时日的相处,齐宁所作所为让她却是生出爱慕之心,更紧要的是如果自己不嫁齐宁,就等若是违背了苗家的传统,每每想到这里,就心烦意乱。   齐宁不是傻子,甚至比大多人要聪明得多,依芙心中所想,他自然是一清二楚,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放下手中糕点,两手握住依芙的手,柔声道:“如果你愿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会将你风风光光娶进侯府,然后好好守护你一辈子!”   -------------------------------------------------------------------------   ps:大伙儿的火力果然是犀利,我们依然很坚挺,依然占据前三的位置,让我们团结在一起,打一场持久战,让牛鬼蛇神显出原形吧!   月票距离前面的票数很近,加一把劲就能上去,大家有月票,还请支持一些,拜谢! 第三九九章 蒹葭馆   依芙眼眸中现出一丝喜色,但很快又有犹疑之色,轻声道:“其实......其实我心里知道,你是锦衣候爷,我只是.......只是一个苗家女子,我.......!”   齐宁微用力一扯,将依芙扯起来,手臂环抱过去,搂住了依芙盈盈腰肢,依芙低呼一声,齐宁已经拉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那浑圆挺翘的臀儿坐在大腿上,圆滚滚肉呼呼的,却又结实得紧。   灯火之下,依芙略带羞涩,只是她与齐宁已经数次肌肤相亲,倒也不是太紧张。   “苗家女子,汉家女子,甚至是巴人,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也都有七情六欲。”齐宁闻着依芙身上的幽香,柔声道:“你说过要给我交代,自然不能被你逃脱。你放心,我既然说要娶你,你想逃也逃不了。”   依芙听得齐宁的柔情蜜语,心中暖洋洋的忽地感觉齐宁一只手向上攀爬,竟是已经伸入了自己的上衣衣襟之中。   依芙条件反射般抬手抓住,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自己的妻子,难道都不能碰一碰。”齐宁凑过去,轻咬住依芙的耳垂,依芙只觉得身上一阵臊热,扭了扭身子,两条笔直修长的美腿不自禁夹住。   她身体敏感,齐宁咬她耳垂,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   齐宁一只手塞入衣襟之中,已经攀上了依芙饱满弹实的酥胸。   依芙的胸脯饱满丰润,乳质结实中带着绵软,仿佛盛装着乳浆的细绸袋子,腻润的乳浆沁出极细极细的网眼,填补了每一处肉眼难见的微小细孔,以致于齐宁抚摸上去,触手丝滑,令人爱不释手。   齐宁握着她胸脯轻轻揉捏,似乎是害怕稍一用力会捏坏这饱满柔嫩的宝贝,细绵柔软的乳-肉溢出指缝,怎么抓到难以握实。   依芙微张开小口,呼吸急促,娇躯已经软倒在齐宁身上。   其实她初尝禁果不久,再加上齐宁手段了得,她虽然口中不说,但是心里却也是对男欢女爱之事有些留恋,再加上身体本就敏感,齐宁这般撩拨两下,她就感觉腿-缝之间有些酥酥痒痒的,明显感觉到潮湿感,又怕被齐宁发现笑话,只能微微扭-臀,想要缓解那种痒痒的感觉。   “你......你这次过来,是为了调查......调查韦刺史?”依芙实在有些耐不住,只能说话转变话题,想要减轻自己身体所受的煎熬。   齐宁笑道:“这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帮你出口气。”   “帮我?”   “李源滥杀黑岩洞之人,你以为我会这样饶了他?”齐宁淡淡一笑,随即道:“不过韦书同倒是我此行前来成都的目的。”   “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韦书同有古怪?”依芙俏脸已经是布满红潮,忽地娇躯一弹,银牙咬住了下唇。   却原来是齐宁揉着揉着,忽地感觉到掌心磨着一点硬蒂,微微放开了些,饱满的乳廓猛地一颤,却发现是那指天椒似的淡色乳-蒂因为身体的敏感而渐渐挺立起来,这水嫩豆腐般娇嫩的酥胸,实中带软,齐宁指尖轻轻在乳-蒂上刮擦一下,依芙娇躯便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要......!”依芙感觉身体瘙痒难受,喘息声更为剧烈,双颊娇红,柔弱的模样和平时有着天壤之别。   齐宁带着侵略性的阳刚魅力让依芙有些意乱情迷,齐宁感觉到她身体轻颤,怜爱之余,却又是忍不住想要肆意蹂躏,将那饱实的酥胸握在手中开始任意的揉捏,丰满胸肉在他的手掌之中,便无法控制地恣意变形,只待齐宁一张手松一下,酥胸便立刻弹跳两下,恢复原状。   齐宁一手抓住她酥胸亵玩,口中却是轻声道:“从一开始,韦书同就很古怪,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他身上有秘密,我一定要揭开,这次来西川,皇上有嘱咐,要调查韦书同,此人是代表着朝廷坐镇西川,如果他对朝廷不老实,这刺史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依芙轻轻“嗯”了一声,她这一声是从鼻中发出,异常销魂。   “我也......我也觉得奇怪,他的夫人为何会突然死去。”依芙靠在齐宁身上,声音微颤:“这里面一定有秘密。”   “不要以为黑岩洞事件已经完结。”齐宁轻笑道:“我倒觉得,许多事情才刚刚开始,这西川藏了太多的秘密,看似还算平静,但却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一个不慎,就会炸起来。”   “什么......什么是火药桶?”依芙并未听过这名词。   齐宁道:“就像你的情郎小弟弟,现在就是个火药桶,若是不能好好疼你,就要爆炸了。”   依芙立刻明白意思,忽地惊呼一声,齐宁已经将她横抱而起,走到床榻边,将她脸下背上的摆成了趴卧的姿势,膝盖抵地,宛若柳枝般的蜂腰被压上榻席,圆滚滚的丰满臀儿高高翘起,毫无反抗之力,只等着临幸。   依芙心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体微微扭动,这一下子就带动着臀儿摆动,宛若摇曳的花儿般,诱惑生姿,忽地感觉股间一凉,却是被齐宁已经褪下了她的裤儿,齐宁凑近过来,在耳边轻声道:“依芙姐,你是不是很难受,那里.....已经很湿了......!”   依芙全身发烫,羞臊的不敢抬头,陡然间眼睛睁大,浑身绷紧,齐宁一手握住她晃荡的酥胸,却已经是从后面缓缓抵住,慢慢地挤入其中。   这一夜男欢女爱,自不必细说。   比之此前不同,之前黑岩洞危在旦夕,依芙一直是心事重重,可是这一次却是心甘情愿地与齐宁享受鱼水之欢,齐宁的手段自不必提,而依芙胆子也大了许多,任由齐宁将自己摆成各种姿势。   两人欢爱一夜,次日倒是睡了个懒觉,起来之后,李堂已经出发去了青城山,而齐峰也已经到城中去打听关于韦书同的消息。   齐宁和依芙收拾妥当,离开官驿,却是在成都城内逛游。   成都城是西川府城,历史厚重,前世齐宁自然也是到过成都,如今身在一个平行空间,却也是想瞧瞧这成都城与自己所记忆的那座古城有什么不同,此外也是有心要带依芙在城里转一转。   依芙此前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黑岩岭一带,很少进入这样的城池,城中市集十分热闹,整个成都府也是车水马龙,齐宁领着衣服四处逛游,又给衣服买了一些首饰之类。   他虽然看似带着依芙逛街,却也是时刻注意身边动静,从离开官驿,便发现有眼睛在暗中盯梢,到了市集,盯梢的眼睛越来越多。   他心下冷笑,知道自己如今其实已经完全处在监视之下,只是这些人到底是蜀王李弘信的人还是韦书同的人,一时分不清楚,或许两者的眼睛都有。   午饭齐宁带着依芙随便找了一处酒楼,下午继续在城中闲逛。   成都城庞大的很,可游览的名胜古迹也不在少数,便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够看完。   一直逛到下午时分,齐宁才领着依芙回到了官驿。   屁股还没做热,就听外面有人禀报:“启禀侯爷,蜀王府长史求见。”   等到蜀王府长史进来,齐宁一眼便看出竟然是熟人,此人当初跟随蜀王世子进京,四十多岁年纪,身形偏瘦,当初在京城见到是一身黑袍,此番再见,此人竟还是上一次一般的打扮,一身黑袍,头系黑巾,齐宁依稀记得此人好像是复姓西门。   西门长史见到齐宁,立刻拱手笑道:“下官蜀王府长史西门横野,上次一别,许久不见,侯爷依然是风采依旧啊!”   齐宁笑道:“原来你是蜀王府的长史,上次倒是怠慢了。”   “不敢不敢。”西门横野含笑道:“下官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前来迎候侯爷去往蒹葭馆赴宴。王爷说了,昨日仓促,接待不周,只让侯爷吃了一顿便饭,今日在蒹葭馆设宴为侯爷接风洗尘。”   齐宁笑道:“王爷其实不用如此客气的。”   “王爷和韦大人都已经在蒹葭馆等候,此外成都的大小官员以及重要士绅也都在等候。”西门横野微笑道:“侯爷身份尊贵,却莅临成都这样的小地方,大伙儿也都想一瞻侯爷的风采。”   齐宁问道:“西门长史,这蒹葭馆又是什么所在?”   西门横野立刻解释道:“侯爷或许有所不知,先帝在时,曾经西巡一次,来过成都府,为了恭迎先帝,所以王爷特地在成都府耗费巨资建了一座蒹葭馆。侯爷身份尊贵,这接风宴,自然也是要设在蒹葭馆的。”   “是先帝的行宫?”齐宁立刻道:“我又如何好去那里。”   西门横野摇头笑道:“侯爷不必担心,当年蒹葭馆修建之后,接待先帝,先帝离开之时,将蒹葭馆赐给了王爷,只是王爷感念先帝之恩,一直不敢入住蒹葭馆,但却一直派人打扫。说起来,这蒹葭馆虽然曾经是先帝行宫,但如今也算是王爷的宅邸了。”   齐宁笑道:“原来如此。”   蒹葭馆坐落在成都府东边,广袤数里,其中楼阁如林,巍阁雕墙,红亭碧沼,显得富丽堂皇,十分奢贵。   齐宁坐着马车领着依芙来到蒹葭馆时,蜀王李弘信和西川刺史韦书同在已经在这里等候,更有不少人官员一起迎候,众人客气一番,进了蒹葭馆内,里面有一个极为空阔的院子,早已经摆设盛筵,成都有头有脸的官员豪绅悉数到齐。   齐宁既然是朝廷派来的钦差,自然是坐了首席,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齐宁竟然带着依芙一起。   众人见到齐宁身边坐着一名苗女,都是觉得古里古怪,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蜀王李弘信虽然是王爵,但毕竟是主人,齐宁坐首席,依芙坐在他右首,李弘信则是坐在他左首,含笑道:“侯爷,今日城中大小人物也都前来,想要一瞻侯爷风采,今日请的厨子,那也都是成都一带顶尖大厨,每一道菜都有讲究,他们是从昨晚就开始准备,一会儿应该有一场盛宴奉上。”   齐宁笑道:“王爷实在是太客气了,其实昨晚那顿饭,已经吃得很好。”   李弘信抚须一笑,抬手示意,很快便有一群歌舞伎到了院子中央特地腾出来的空地上,随着曲乐奏响,翩翩起舞。   ----------------------------------------------------------------------   ps:感谢落叶飘零_兄弟一万纵横币捧场,感谢风中求静dyd、书友34998512、紫霜逆凡、心碎疗伤痕、剑丶风、tianwaika、蓝来的季风、邹望荣、就就九久58、相印2014、书友27851996、小猫种鱼ing、无聊偷着乐、summit22、相印2014等好兄弟的破费捧场!   年终盘点最佳作品的竞争还在继续,大家继续坚持,持久团结,因为我们需要坚挺! 第四百章 最美好的约定   曲乐声声,舞姿优美。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李弘信和韦书同身为西川的主人,当然是频频地向齐宁敬酒。   齐宁这一桌,乃是在屋厅之内,但是靠近正门,也是方便看到外面的歌舞,而官员士绅却都是在外面就座。   齐宁心想这也幸好是春天,若是冬天,不知道这帮人坐在外面会是什么感受。   酒过三巡,李弘信忽然笑道:“侯爷觉得这舞蹈如何?”   “不错。”齐宁十分干脆笑道。   李弘信笑道:“这是开胃菜,本王请了戏班子过来,待会儿酒宴散过之后,还能听戏,只是不知道侯爷可喜欢?”   “王爷喜欢的东西,一定十分讲究。”齐宁含笑道:“我只怕听不懂,待会儿王爷可要给我多讲讲。”   依芙坐在齐宁身边,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毕竟在场这么多官员士绅,排场极大,她此前还真是从未见过。   只是她自始至终,也不瞧李弘信一眼。   李源滥杀数名黑岩洞的苗人,而且将牙甘砍了脑袋送到山上,黑岩洞与蜀王府自然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酒过三巡,又换了一批歌舞伎,李弘信为了这次宴会,请来的歌舞伎在成都也都是赫赫有名,一时间红肥绿瘦,轻歌曼舞,吸引了在场大多人的目光。   他瞥了李弘信一眼,只见李弘信饶有兴趣地观看歌舞,手中端着酒杯,低头正要饮,忽地皱了下眉头,却见他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乐声此时一紧,也就在此时,却听到“咔嚓”一声响,楼顶竟然裂开,一人黑巾蒙面,从天而降,手中一柄长剑竟然是劲刺李弘信。   这时候大多数人的目光依然是被歌舞所吸引,许多人还在交头接耳品评,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突生变故。   西门长史坐在李弘信下首,脸色大变,高声叫道:“有刺客!”   他说有刺客的时候,已经第一时间推开了李弘信,那一把利剑见到李弘信被推开,猛地一转,刺向西门横野。   西门横野怪叫一声,向后飞退,大喝道:“保护王爷和侯爷!”   那刺客一剑逼退西门横野,此时已经落在椅子上,侧身出剑,往李弘信刺了过去,剑法诡异,又快又急。   李弘信此时已经是脸色大变,他被西门横野突然一推,站立未稳,长剑便到,连退数步,剑光闪过,竟是已经刺中了李弘信的肩头,鲜血迸出。   曲乐声中,已经有人反应过来,更有人大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让齐宁心惊,第一时间将依芙护在身后,见到李弘信被刺客刺中肩头,倒在地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在闪躲刺客之剑,堂堂蜀王,此刻显得异常狼狈。   便在此时,有听到屋顶传来破裂之声,从上面再次落下一人,这一次的目标,却是直指齐宁。   齐宁早有准备,拉住依芙的手,向后疾退,那刺客却如同猛虎下山,剑势犀利,直追齐宁。   齐宁顺手抓过一张椅子,照着那人砸了过去,那人长剑挥动,剑光如电,已经将椅子切成两半,随即挺剑再次往齐宁刺过来。   “保护侯爷,保护王爷!”西门横野大叫两声,见到李弘信情势危急,顺手也抄起一张椅子,向刺杀李弘信的刺客砸过去。   李弘信看起来狼狈不堪,一脸愤怒,肩头鲜血直流,见到西门横野缠住刺客,立刻拉开与刺客的距离。   齐宁赤手空拳,那刺客却是连连出剑,蒙面下的一双眼睛异常的冷厉,出剑狠辣无情,显然是要致齐宁于死地。   刺客陡然出现,院子里早的官员们早已经是惊慌失措,大部分人都是找地方躲藏,乱成一团。   不少武将进入蒹葭馆之时,不能携带兵器,都是赤手空拳,但是看到情势危急,数人拿起椅子,向屋子这边冲过来。   齐宁手无寸铁,无法反击,拉着依芙手连连后退,见得那刺客太过凶狠,忽地松脱依芙手,再不后退,反倒是斜步上前,正是逍遥行,绕向边上,一拳便向那刺客打过去,那刺客动作灵敏,轻盈闪躲,利剑斜刺齐宁。   齐宁神情冷峻,身子一转,再次掠过,那刺客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的功夫如此了得,低喝一声,连出三剑,却都被齐宁躲开。   便在此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依芙的惊呼声,齐宁感觉身后劲风忽起,便要回头,身前那刺客却又是一剑刺过来,速度更是快极,齐宁心下生寒,知道自己是被前后夹击,这两人的剑术都极其了得,自己若是有一把剑在手,或许还能搏杀,但赤手空拳,难以同时应对两人。   忽地听到一阵惊呼,齐宁便觉得事情不对,低吼一声,身形却是往下一矮,迎面长剑从自己的头顶堪堪刺过,齐宁却也趁此时机,身形前欺,聚气在拳头之上,一拳击出,而另一只手则是探出,抢夺对方手中长剑,对方的身形正向前,几乎是撞在齐宁拳头上,这一拳力道十足,那人顿时就被这一拳打飞了出去,也几乎是在飞出瞬间,被齐宁硬生生夺下了手中利剑。   齐宁一拳打退刺客,却感觉本来自后袭来的犀利劲风消失,转过身去,脸色大变。   只见到依芙正挡在自己身后,背对自己,在依芙对面,却有一名蒙面刺客,手中的一柄长剑竟然刺穿了依芙的身体。   那刺客显然没有想到会被依芙所挡,此时却是有些呆住。   齐宁一瞬间只觉得脑中空白,整个人头晕目眩。   这时候外面冲进来的武将瞧见这边状况,都已经大声呼喝冲过来,那刺客见势不妙,抽出长剑,转身便走。   齐宁目呲俱裂,厉声喝道:“留下吧!”猛然抬手,手中那柄长剑已经如同流星般爆射出去。   他这一下出手使了全力,那刺客见得长剑飞袭而来,抬剑抵挡,“呛”的一声,双剑相击,刺客显然没有想到齐宁年纪轻轻,却内力浑厚,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从手臂直透入身体,整个身体在这股雄浑的内力冲撞下,如同要撕裂一般,手上已经是拿不住长剑,脱手而落。   数名武将大呼着冲上前去,将那刺客围住。   齐宁却已经抢上两步,抱住要倒下去的依芙,只见到依芙脸色苍白,血染衣襟,一时间悲痛欲绝。   他当然已经明白,两名刺客一前一后夹击,配合娴熟,依芙在旁瞧见有人从背后偷袭,挺身而出,想要阻挡从后面偷袭的刺客,只是刺客的剑法太高明,而依芙武功平平,竟是被刺客所伤。   齐宁这时候根本顾不得刺客,横抱起依芙,厉声道:“大夫,快叫大夫!”   狼狈不堪的李弘信刺客也已经脱身,抢上前来,见到齐宁怀中血染衣襟的依芙,立刻大叫道:“快,请大夫,请大夫!”   齐宁想到什么,摇头道:“不行,不能等,我现在要带她去医馆,备车,去医馆.....!”   李弘信叫道:“快备车,送侯爷去医馆。”   齐宁抱着依芙,只觉得浑身发软,却还是在几人的护卫下,出了蒹葭馆,早有人匆匆备好车,齐宁抱着依芙上了马车,只见得依芙微微睁开眼睛,气息微弱,见到齐宁双目血红,眼角竟然带着泪光,想要抬手,却感无力,勉强笑道:“小......小弟弟,你干嘛.....干嘛要哭......?”   齐宁摇头哽咽道:“没有,依芙姐,你......你为何要这样......!”   “你说.....你说要娶我,就是.....就是我的情郎哥哥,我.....我自然....自然不能看你死......!”依芙气息虚弱,却还是轻声道:“你.....你不要哭,我.....我不会死......!”   她被利剑穿透身体,齐宁也不知道是否伤到要害,但看她脸色苍白,身体发冷,知道凶多吉少。   “我说过要护着你一辈子......!”齐宁泪水落下,“可最后还是我牵累了你。成都凶险万分,我早就知道,本不该带你过来......!”   见得齐宁懊恼,依芙再次抬手,只抬起一半,却无力拿起,齐宁抓住她手,只觉得依芙手上发凉,心下更是冷的彻骨。   “我在.....在你身边,很欢喜......!”依芙溢出鲜血的唇边泛起一抹微笑:“和你.....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我很欢喜,可是......!”身体猛地一颤,口中又是鲜血涌出,她眉宇间显出痛苦之色,却还是忍住道:“小.....小弟弟,我.....我不能做......做你妻子了,你......你不要伤心,要是我.....我死了,你哭一场,然后......然后忘记我.....忘记我就好......!”   齐宁心如刀割,将脸贴住依芙俏脸,道:“你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你说要给我一个交代,这是我听过的最美好的约定,苗人说话算话,所以你不能骗我,你若是骗我,我不会原谅你......!”   依芙闭上眼睛,眼角边却已经滚落出泪水来。 第四零一章 邋遢怪客   尚未入夜,成都街道上依然是人来人往,马夫抽动马缰绳,径自领着齐宁往城中最大的医馆过去。   几名官兵则是骑马跟在马车边上,前面亦有一人开道。   天寿医馆乃是成都府名气最响亮的医馆,光门面就是十分的考究,到得天寿医馆,依芙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惨白,浑身发冷,若非感觉到还有些许微弱呼吸,都要让人误以为已经死去。   官兵率先抢入医馆之内,里面得知是贵人驾到,哪敢怠慢,早有人过来领着齐宁进了一处屋内,齐宁将依芙小心翼翼放到木床上,坐镇医馆的岳大夫已经领着两个帮手匆匆过来。   齐宁见得大夫过来,立刻道:“大夫,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救活她,只要救活了她,必有厚报。”   岳大夫也是拱拱手,屋内有两根灯柱子,上面点着油灯,屋内倒是异常的明亮,那岳大夫瞧见一脸惨白,又见到她胸腹处的衣襟满是鲜血,也是维吃了一惊,低声道:“先止血!”   边上两名助手立刻协助帮忙,其实齐宁在路上已经做了应急的处理,用衣襟按住了伤口处,以免失血过多,但毕竟不懂医术,并没有完全处理好。   那岳大夫已经从官兵口中知道齐宁身份,向齐宁道:“侯爷,你先稍坐片刻,这边先交给我们。”   齐宁知道自己在一旁焦急,反倒影响大夫救人,微微点头,看着脸如白纸一动不动的依芙,心如刀割,却还是退出屋内。   他在小厅内呆坐良久,终是听到脚步声,急忙起身,只见到岳大夫已经从屋内走出来,神情凝重。   齐宁隐约感觉事情不妙,豁然起身,沉声问道:“情况如何?”   岳大夫摇摇头,苦笑一声,叹气道:“侯爷,小人已经尽力,可是......!”话声未落,齐宁已经揪住他衣领,厉声道:“老子不要你说可是,你必须救活她!”   岳大夫忙道:“侯爷,这位姑娘的身体被贯穿,伤了要害,根本不可能治好,小人......小人不是神仙,回天无术......!”   边上一名助手也是道:“侯爷,岳大夫是成都医术最好的大夫,他已经尽力,实在是......!”   齐宁只觉得全身发软,心知这岳大夫既然这般说,就算自己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   “侯爷,还有......还有最后一口气,您......您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岳大夫见得齐宁双目赤红,心知齐宁现在的心情。   “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活命。”忽地听到一个声音道:“谁说伤到要害就不能救活?医术之道,本就是起死回生。”   这声音来得极是突兀,全无征兆,几人都是瞧过去,只见一个矮矮胖胖年过五旬的老者不知何时进到医馆来,他衣衫十分邋遢破旧,腰间悬挂着一只酒葫芦,手里拎着一只破旧的袋子搭在肩头,乍一看去,无论怎样都像是一名沿街乞讨的叫花子。   “你是何人?”一名助手见到一名叫花子贸贸然闯进来,脸色一冷,抬手道:“胡言乱语,还不滚出去。”   那矮胖老者摇头叹道:“自己没本事,还在耀武扬威,换我两年前的脾气,定要你起不了床。”径自走过来,往依芙所在的屋里去。   “你干什么?”有人要阻拦,齐宁却已经沉声道:“不要拦他。”   这矮胖老者听起来大言不惭,可是岳大夫既说无救,齐宁心想这种时候只要有一线机会都不能放过,向那矮胖老者拱手道:“前辈能救人?”   矮胖老者没好气道:“她现在还有一口气,我或许能试一试,要是挡在这里,耽搁时间,真要是最后一口气都没了,我也不是神仙,那就真的救不活了。”径自往里走,矮胖的身体碰到那挡住自己的男子,就听那男子“哎哟”一声,竟是被撞开过去。   齐宁一见,便知道这矮胖老者颇不简单。   虽然这矮胖老者来的极其突然,但这是最后机会,齐宁当然不会放过,跟着矮胖老者进了屋里。   那矮胖老者到得木床边,扫了一眼,先是将自己背上那破旧的袋子放下,这才仔细看了看依芙,忽地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瞥了齐宁一眼,以吩咐的口气道:“帮我打开她的嘴巴。”   齐宁也不犹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掐开依芙的嘴巴,只见那矮胖老者已经打开塞子,将葫芦口对着依芙的嘴,往里倒入,齐宁一开始本以为里面盛装的是酒,可此刻却闻到一股子极为辛辣的味道,有些腥臊,皱眉道:“这是什么?”   矮胖老者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不过往依芙口中倒入时,十分讲究,那水质如同黏丝一般。   借着灯火,齐宁此时也已经看清楚这矮胖老者的容貌。   他衣着邋遢,头顶是毛发稀疏,却是头顶正中秃顶,边上一圈毛发有些发白发黄,他相貌平平,甚至有几分丑陋,鼻子下塌,嘴巴却很阔,一双眼睛却十分细小,不过相貌虽然不佳,让人看上去却并不会生出讨厌之感。   “前辈,你.....你真能救活依芙?”感觉依芙全身冰冷,甚至连呼吸也有些感觉不到,齐宁心下揪紧。   矮胖老者一翻眼睛,道:“废话,按我两年前的脾气,你这样说,我定让你起不了床。她要是活不了,我何必白白浪费这神仙水。”   “神仙水?”齐宁一怔,“神仙水是什么东西?”   矮胖老者嘿嘿笑道:“神仙水就是神仙水......!”往前凑近齐宁一些,低声道:“我说是从天上偷来的,你信不信?”   齐宁摇头道:“不信。”   矮胖老者立时哈哈大笑起来,便在此时,却听到依芙一阵剧烈咳嗽,似乎是被神仙水呛住,齐宁见状,眼眸中显出一丝喜色,矮胖老者却已经收起葫芦,从身上取了一只黑色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入到了依芙的口中。   说来也怪,依芙本来一阵咳嗽,药丸放入,咳嗽立刻停住。   矮胖老者这才回头,只见到那岳大夫和两名助手正站在不远处十分诧异地看着这边,矮胖老者招手道:“你是叫岳青云吧?医术还算说得过去,过来在旁边搭把手。”   岳青云不由皱起眉头。   他年岁和矮胖老者相仿佛,而且在成都府乃是赫赫有名的杏林圣手,平日里就算是那些达官贵人见着他,也是礼敬三分。   这天寿馆是他开设,而且他自己是坐镇大夫,但平日里却是自己的几个徒弟治病救人,除非万不得已他才会亲自出手,今日如果不是锦衣候爷亲自前来,那也劳动不了他出手。   可是这突然闯进来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让岳青云心下大是狐疑,这时候听得矮胖老者用这样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更是反感,但锦衣候在场,也不好发作,上前两步,淡淡问道:“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矮胖老者一翻眼睛,“按我两年前的脾气,定然要让你起不了床。你是大夫,大夫是做什么?当然是要治病救人。”向后面那两名助手挥手道:“你们出去,火候不到,只会误事。”又看了齐宁一眼,道:“你也不成,出去待着,我没出去之前,不要让人进来就是。”   齐宁张了张嘴,终是拱手道:“有劳前辈了。”转向岳青云拱手道:“岳大夫,也请你鼎力相助,若是能够让依芙安然无恙,我一定重重报答。”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这矮胖乞丐虽然来路不明,行为古怪,但既然这般做,估计还真有些本事,而且眼下岳大夫已经指望不上,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矮胖乞丐身上。   不过矮胖乞丐既然让岳青云在旁助手,显然是一个人还无法搞定,需要帮手,他看得出这岳青云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只怕两人冲突影响治疗依芙,所以自己向岳青云道谢,也等若是给他几分面子,让他尽力。   岳青云虽然对矮胖老者略有一丝不满,但锦衣候这般说,忙拱手道:“不敢不敢,侯爷放心,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分内之事,只有有希望,小人定会尽全力。”   齐宁微微颔首,瞧了依芙一眼,只见到依芙依然是脸色惨白,牙关紧闭,心下伤痛,转身出了门去,心中暗自祈祷,只盼老天有眼,无论如何也要让依芙活转过来。   齐宁到了小厅重新坐下,心中忐忑,很快便见到岳青云出来,召过那两名徒弟,嘱咐几句,那两名徒弟退下,很快各自又搬了一根灯柱子过来,岳青云接了进去,两名徒弟退下之后,没过多久,又各自拎着两桶水来,桶面冒着热气,显然是温水。   岳青云将四桶温水接入进去,顺手关门。   齐宁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扇门,这时候他也不去想今夜遇刺之事,也不想矮胖乞丐的来历,只是想着等屋里的人出来之时,能告诉他依芙已经安然无恙。   ----------------------------------------------------------------------   ps:昨日一章发出,很快就接到了死亡威胁,沙漠是在恐惧中煎熬到现在,哎,玻璃心的渣渣们,你们要杀要砍就来吧,我可是苦练二十年童子功的男人。   年终盘点竞争还在继续,依然求大家继续坚持下去,坚持到最后,不管名次咋样,我们已经是胜利者。   有月票的砸一砸,好像距离上面不远,给力一点能够踩踏不少人! 第四零二章 死无对证   齐宁在小厅等了片刻,忽听到屋里传来岳青云的惊呼声:“你要做什么?”   岳青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骇,齐宁立刻起身,皱起眉头,走到门前,可是想到矮胖乞丐方才说过,不要进去打扰,准备推门的手缩了回来。   他犹豫一下,终是回到椅边坐下。   过了好一阵子,屋内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却听到从医馆外面传来脚步声,只见到齐峰领着两名侯府侍卫已经匆匆进来。   “侯爷!”见到齐宁坐在椅子上,齐峰快步过来。   齐宁见到齐峰三人,抬手示意不要大声,齐峰低声道:“侯爷,我听说蒹葭馆出现刺客,侯爷你无碍吧?”   齐宁皱眉道:“这么快就传开?”   齐峰点头道:“一群官员士绅从蒹葭馆出来,四散而逃,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蒹葭馆出现刺客,刺客企图行刺蜀王和侯爷,我碰上了两名官员,询问情况,得知侯爷可能到了这边,所以匆匆过来。”打量齐宁一番,见齐宁身上都是血迹,急道:“侯爷,你......?”   “我没事。”齐宁身上的血迹都是抱着依芙之时沾染上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依芙被伤了,正在抢救。”   几人都是一怔,齐峰申请变得冷峻起来,道:“竟敢在蒹葭馆公然行刺,刺客好大的胆子。”   “你可打听到蒹葭馆现在情况如何?”齐宁淡淡问道。   他从蒹葭馆离开之时,一心牵挂的只是依芙的安危,至于刺客究竟是什么下场,他没有心思去关心。   齐峰低声道:“蒹葭馆乱成一团,听说蜀王受了重伤,被人护送离开了蒹葭馆,蒹葭馆被团团被围,似乎在搜找里面是否还藏有刺客。”顿了顿,又道:“听说出现三名刺客,有两人当场被杀,还有一人是自尽而亡。”   “都死了?”齐宁的语气十分平静。   齐峰点头道:“我问了几个人,有人说都死了,也有人说根本没有看清楚,情况究竟如何,我也不知。侯爷,我现在过去瞧瞧?”   齐宁摇摇头,冷笑道:“不必了,有没有活口,刺客是生是死,都已经不重要。”   “不重要?”齐峰一怔,“侯爷,若是没有活口,又如何得知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齐宁淡淡一笑,轻声道:“齐峰,别的事情你们不用去管,从现在开始,你们必须去做一件事情。”   “侯爷说的是?”   “注意一个人的行踪。”齐宁道:“你好歹也是侯府侍卫,这一次你必须将那人的行踪掌握住,无论你用谁没方法我都不管,但是两天之内,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齐峰见齐宁神情异常严肃,立刻道:“侯爷放心,你一声吩咐,粉身碎骨我也能将消息打听到。”   齐宁示意奇峰凑近,附耳两句,齐峰也不多言,道:“侯爷,从现在开始,我就去盯住。”转身向另外两人道:“你们两个贴身护卫侯爷,再不能让侯爷有一丝闪失。”也不多言,匆匆而去。   齐峰前脚刚走,就见到一辆马车停在外面,一队官兵将医馆外面守住,随即便见到韦书同已经匆匆进来,瞧见齐宁,急道:“侯爷,你伤势如何?”转身道:“快过来。”   只见从后面走上来几名大夫打扮之人,韦书同道:“侯爷,这几名是下官在城里下令找过来的大夫,人多了,也许.......!”   齐宁摆手道:“让韦大人挂心了,岳大夫正在治疗,不必要其他人了。”   他心里很清楚,韦书同带来几名大夫,无非是心中惶恐表示一下意思,岳青云号称室成都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如果连他都搞不定,这几名大夫跑来也是无济于事,反正现在那矮胖乞丐已经在施救,而且有了交代,齐宁自然不会让这些人打扰。   韦书同犹豫一下,转身示意他们离开,这才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苦笑道:“侯爷,是下官失职,没有保护周全,罪该万死......!”   齐宁抬手打断道:“韦大人,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蜀王现在如何?”   韦书同神情凝重,道:“蜀王被刺了一剑,伤到手臂,已经被护送回王府诊治。”   “韦大人,刺客又如何?”齐宁双目依旧赤红,但神情淡定,语气也显得十分冷静:“听说都死了?”   韦书同道:“本来是要抓活口,但是......这几名刺客负隅顽抗,有两人被当场格杀,最后一名刺客本来已经被围住,成为瓮中之鳖,可是却突然倒地而亡,后来一看,刺客口中藏毒,咬破了锡纸,毒入体内,当场毒发身亡。”   齐宁竟是露出一丝怪笑:“这样说来,三名刺客都已经深身死蒹葭馆,死无对证了?”   韦书同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点头道:“侯爷放心,无论如何,下官一定会查出这帮刺客的来历,给候爷一个交代。”   “这帮刺客真是厉害。”齐宁道:“蒹葭馆事先肯定是仔细检查过,而且我瞧见蒹葭馆外面重兵守卫,却不想众目睽睽之下,刺客竟敢当众行刺,看来成都府这边的此刻还真是凶残得很。”   韦书同有些尴尬,“侯爷,都是下官失职,这.......!”   齐宁也不理会他尴尬,问道:“韦大人,你说刺客的目标是谁?是蜀王,还是本侯?”   韦书同想了一下才道:“下官以为,刺客很有可能是将王爷和侯爷都当成了目标,他们似乎很有计划。”   “本侯如果不是还有些身手,再加上依芙挺身为本侯挡住了一剑,现在已经是死人。”齐宁淡淡道:“西川难道有很多人仇视本侯?”   韦书同立刻道:“侯爷,路上过来的时候,下官就想到昨天晚上在酒楼说的话。”顿了一下,才道:“蒹葭馆的行刺,很可能与刺喉客有关系,甚至这帮人就是地藏的人。”   “地藏?”   “不错。”韦书同道:“地藏一心想要搅乱西川,之前行刺蜀王失手,可是他们并不甘心,想是打听到了今夜在蒹葭馆设宴,所以潜入其中,趁机行刺。下官已经派人暗中打探关于地藏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刻禀报侯爷。”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地藏手下的刺客能够来去自如,他们想要隐藏起来,又岂能被你找到?地藏存在西川已久,可堂堂西川刺史之前对地藏竟然是一无所知,现在想要找寻到踪迹,简直是异想天开。   “韦大人,那就有劳你尽快查出幕后真凶是谁。”齐宁的语气十分平静,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你如果了解锦衣侯府,就该知道锦衣齐家做人的原则,便是有债必偿。本侯的刀已经准备好,现在就等着杀人了。”   韦书同面对的虽然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侯爷,可是齐宁的目光看着他,竟是让他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勉强笑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侯爷,下官已经调了官兵前来保护,先行告退了。”   “不必。”齐宁道:“蒹葭馆守卫森严,本侯也不免被刺,留下他们,并无用处。”忽地向韦书同招招手,示意韦书同靠近。   韦书同犹豫一下,终是靠近过去,齐宁露出一丝怪笑,压低声音道:“韦大人,你相不相信,如果本侯的性命真的丢在这里,你知道谁会第一个死?”   “下官......下官不知!”   “不要忘了,家父虽然过世,但是齐家还没有倒。”齐宁冷冷道:“我不妨告诉你,齐家要杀人,用不着明目张胆,我若真的死在这里,第一个死的就是你韦大人。”   韦书同身体一震,眉头一紧。   “韦大人,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头顶上只有一片云彩。”齐宁缓缓道:“就像本侯,头顶上也只有一片云彩。”   韦书同瞳孔收缩,脸上肌肉抽动,勉强笑道:“侯爷,下官......!”   “你能不能听懂,是你自己的事情。”齐宁道:“带着你手下的官兵,迅速离开,这里不要被打扰。”抬手指着那扇闭着的门,“屋里还在抢救,很多的性命就在那屋里挂着,依芙只要有闪失,我可以保证,会有很多人为她陪葬。”   韦书同勉强笑了笑,笑容十分僵硬,终是拱拱手,出门领着手下官兵退走。   齐宁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两名侍卫,道:“周顺,你伤势刚刚好,先回去歇着吧,不用在这里守卫。”   周顺见得此时此刻齐宁还在关乎自己,显出感激之色,道:“侯爷,我身体结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侯爷不必记挂,现在只求依芙姑娘能够顺利度过这一关。”   齐宁微微颔首,忽见到那扇门打开,只见岳青云林手提两只水桶出来,鼻子以下竟然用一根布巾蒙住,叫道:“拿一坛子酒,再提两桶干净温水来。”   早有人上去接过木桶,齐宁已经快步上前,问道:“岳大夫,情况如何?”见到屋门打开缝隙,一股血腥味道从屋里冒出来,忍不住瞧过去,脸色骤变,失声道:“你们......你们在做什么?”   ---------------------------------------------------------------------------------   ps:感谢落叶飘零_兄弟的连续破费捧场,感谢风中求静dyd、嘉硕音响、鲲鹏宇宙、cjshcadr、tianwaika、紫霜逆凡、撸撸无为baby、mn9688、给我一支烟w、小猫种鱼ing等兄弟破费,许多都是老面孔,感谢你们一直不离不弃地支持着沙漠! 第四零三章 来去无踪   齐宁竟是看到,屋内灯火亮如白昼,依芙躺在床上,腹部衣襟被掀开,腹部一片鲜血,那矮胖老者手中拿着一把奇形怪刀,双手竟然还带着手套,听到齐宁声音,转过头来,戴着口罩,他抬手挥了挥,道:“关门关门,谁也不要进来。”   岳青云道:“侯爷,你稍等!”不由分说,径自将门关上。   齐宁皱起眉头,犹豫片刻,走回座中。   这一坐,竟是等了两个多时辰,岳青云时不时地开门向助手索要东西,两名助手也是来来回回。   深夜时分,房门终于打开,只见到岳青云率先走出来,他年纪不算大,但是此刻却一脸疲惫,齐宁早已经迎上,还没开库,岳青云已经道:“侯爷,你不要急,那位姑娘应该是活转过来了。”   齐宁惊喜交加,却又见到那矮胖老者走出来,已经褪去手套和面罩,酒葫芦挂在腰间,依然将那只破旧的布袋子搭在肩头。   “前辈......!”齐宁急忙拱手:“敢问前辈高姓大名,晚辈......!”   “我的姓不高,名也不大。”矮胖老者笑道:“不用担心了,人是活过来了,不过下次要是还被人这样刺穿身体伤了要害,我可赶不及了。”   “前辈,你是说......依芙当真没事了?”   矮胖老者没好气道:“医术救人活命,难道还要将人救死?按我两年前的脾气,定让你起不来床。我花了三个时辰,若是还不能活转,那就是老天要她死了。”摆摆手,“罢了,我还有事情,不和你啰嗦。”转身便要走。   齐宁万想不到这人突然出现,救人之后,又要匆匆离去,大是诧异,急忙道:“前辈先别走。”   “怎么,还有人要救?”矮胖老者笑问道。   齐宁道:“前辈救了依芙,晚辈感激不尽,无论如何,还请前辈能够留下姓名。”   矮胖老者笑道:“我知道你是谁,你也别以为我是闲来无事跑来救人。你运气好,我这阵子刚巧在成都,要是没有碰上,她也就死了。”   “是。”齐宁点头道:“若不是前辈,依芙定然性命不保。”   矮胖老者道:“我还有事,不能再留,对了,小唐诺还在你那边吧?好好照顾她,若是伤了一根汗毛,我可不饶你。”说完,摇晃着哼着小曲往外去。   齐宁身体一震,呆了一下,转眼间矮胖老者已经走到门前,急道:“前辈可是姓黎?”   矮胖老者也不回答,他看起来矮矮胖胖,但是脚下的速度着实不慢,出了门,齐宁再追到门前,那矮胖老者已经失去了踪迹。   齐宁怔了一下,暗想这老家伙的速度真是快,心中却已经晓得,这矮胖老者十有八九便是唐诺的师傅黎老头。   此人竟然知道唐诺在自己身边,看来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想到依芙,齐宁急忙回到屋里,只见到依芙躺在木床上,用一条毯子盖着,齐宁伸手探了探依芙额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身体却不似之前那般冰凉,不过兀自昏迷着。   “侯爷,那人给姑娘服下了几颗药丸,姑娘要睡上很长一段时间。”岳青云在旁恭敬道:“这老郎中的医术十分高明,实是我平时所未见。”   齐宁心想唐诺的医术就已经十分了得,他师父自然更不必说,想到这种时候黎老头能够及时赶到,看来上天对自己也算是十分的照顾。   “我是否可以带她离开?”齐宁问道。   岳青云道:“老郎中有交代,需要在这里静躺三个时辰才能动弹,每个三个时辰,就要服一次药。”双手呈过一只瓷瓶子,“侯爷,这里面是服用的药丸,这位姑娘每隔三个时辰服用一颗,十二个时辰之后,便可保安然无恙,再静养十天,便可痊愈。这药丸入口即化,十分方便。”   齐宁接过药瓶,道:“岳大夫,真是有劳了。”收起药瓶,从怀里取了一叠银票,也不管是多少,塞过去道:“这是一点谢意,你收下。”   岳青云见齐宁出手豪阔,却哪里敢接,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侯爷,救下这位姑娘的是方才那老郎中,小人只是在旁搭把手。那老郎中说的没错,治病救人,乃是我辈分内之事,侯爷恩赏,万不敢领。”   “你也别推辞。”齐宁拿了两张银票,“你们在旁帮忙,我也看到,你两个徒弟出力不少,你帮我打赏他们吧。”   岳青云见齐宁坚持,双手接过,感谢道:“多谢侯爷恩赏。”边上那两名徒弟也拜谢道:“谢侯爷赏。”   齐宁道:“依芙现在不能动,要到早上才能离开,岳大夫,就劳你在这里和我一起瞧一瞧,以防有变,天一亮,我再带人离开。”   岳青云忙道:“是是是!”   齐宁既知依芙没有性命之忧,这才心情微松,这岳青云得了赏钱,又加上是锦衣候的大驾,立时嘱咐下人准备了酒菜,摆在了外面的小厅。   齐宁也没有推辞,昨夜晚宴也确实没有吃多少,在桌边坐下,令周顺二人也落座,岳青云本是站在一边,也被齐宁叫着坐下,岳青云哪里能想到会有一天与锦衣候爷同桌而食,只敢坐了半边屁股。   “岳大夫,昨天蜀王世子的事儿你可清楚?”齐宁含笑看似很随意地问道:“他被蜀王杖责,后来请大夫看伤,你是成都府医术最高明的大夫,是否是请你过去?”   “看伤?”岳青云一愣,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晓:“小人并不知此事。”   “那蜀王府平时若是有个三灾两病,是否是请你去瞧?”齐宁笑问道。   岳青云点点头,不无得意道:“侯爷,这蜀王府小人也是经常去的,王府里有人患疾,除非小人不在城里,否则都是小人前往诊治。”   “如此说来,蜀王世子被杖责,伤势不是你去瞧的?”齐宁问道。   岳青云皱眉道:“侯爷,世子受伤了吗?可是我昨儿个还听人说世子在戏楼里听戏,一出手赏了一名戏子两只金锭子。”   “你确定是在昨晚?”齐宁面不改色。   岳青云点头道:“不会有错,世子和王爷都喜欢听戏,只是王爷很少出府,都在王府里叫戏班子,世子不喜欢待在王府里,整日里在成都府转悠,反正世子年少,总是做些.......!”似乎感觉说的太多,及时停了嘴。   齐宁淡淡一笑,一双眼眸中却闪出寒光。   等到早上,齐宁先喂依芙服下了药丸,确定可以移动依芙,这才小心翼翼抱起依芙,在周顺二人的帮衬下,将依芙放上了马车,又令马夫赶车速度慢一些,稳稳当当回到官驿,这才将依芙抱回了房里。   齐宁拿椅子坐在床边,瞧着昏睡的依芙,见到依芙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这才宽心。   忽听到外面周顺禀报道:“侯爷,蜀王府长史求见!”   齐宁淡淡道:“告诉他,本侯这两天不见任何人,回头再去瞧蜀王,请他转告蜀王,说本侯愿王爷早日康复。”   周顺答应一声,过了许久,才回来道:“侯爷,西门长史说蜀王一直在担心依芙姑娘,本是要亲自过来看望,只是在府里养伤,等好一些再过来探望。西门长史还让转告侯爷,蜀王会派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策划行刺的幕后真凶,一定要给侯爷一个交代。他还带来不少礼品。”   齐宁道:“知道了,你们在外守着,没有本侯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官驿。”唇边却是泛起一丝冷笑。   整整一天,齐宁都是守在依芙身边,每隔三个时辰,便将药丸送入依芙口中。   到半夜时分,齐宁坐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间,忽地感觉手上发凉,他十分警觉,立刻睁开眼睛,却只见到依芙竟然已经睁开眼睛,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搭在自己的手背上,那双漂亮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看。   齐宁见到依芙醒来,大喜过望,立刻抓住她手,欣喜道:“依芙姐,你.....你可终于醒过来了,这.....这真是太好了!”   依芙看上却依旧是十分虚弱,但唇边却是露出一丝微笑,眼眸中带着一丝爱怜,轻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睡......睡了,会着凉......!”   齐宁凑近过去,捧着依芙的手,微笑道:“没事,我身体好,便是寒冬腊月也冻不着我。依芙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我嘴里有些苦涩,还有些发腥......!”依芙蹙眉道:“我.....我没有死吗?”   “当然没有。”齐宁见得依芙说话已经有了一丝中气,心下对黎老头真是钦佩得五体投地,“你服过药,所以口里有些苦涩,不要紧,等你好了,我带你吃又甜又香的东西。”   “我睡了.....睡了多久?”依芙瞧见窗外漆黑,“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齐宁摇头道:“没有,也就一天而已。依芙姐,你不会有事的,老天爷不让你出事,所以派了神仙来救。”   “神仙.....?”   齐宁也不隐瞒,将昨夜的事情说了一番,依芙有些惊讶道:“还有这样.....这样厉害的人......?”微微咳嗽起来,秀眉蹙起,齐宁忙道:“先不要说话,好好养伤,那老郎中说了,只要休养十天,就能够痊愈。”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齐峰的声音:“侯爷,我是齐峰,有事禀报!”   -----------------------------------------------------------------------------------------   ps:年终盘点最佳作品排行第二,沙漠的数据真是的如同处女,是兄弟姐妹们连续几天坚持到现在,一票一票积累出现在的成绩,无论最后的排名如何,此时沙漠已经满足了,真的,有你们这一群好兄弟照着,沙漠感到无比的荣幸,榜单的排名不是最荣耀的,最为荣耀的,是诸位能够不遗余力护卫沙漠,有你们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四零四章 遣别   齐宁向外面道:“等一下。”这才向依芙柔声道:“你先歇着,我出去一下,待会儿就回来。”   依芙轻嗯一声,齐宁这才起身,帮依芙盖好,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走到院中,齐峰跟在身后,这才低声道:“侯爷,那小子没有待在王府,昨天晚上一直在城里的一处乐坊,身边还有几名官家子弟陪同。”   “哦?”齐宁冷笑道:“果然是演戏。”   “他昨晚没有回王府,睡在乐坊,今天中午才从乐坊出来,然后回了王府。”齐峰压低声音道:“刚才他又出了府,还是到了昨天的乐坊,我偷偷找人询问,这小子每个月倒有十天在城中的各大乐坊度过。”   “他现在还在乐坊里?”齐宁问道。   齐峰点点头:“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又是一夜了。侯爷,为何要盯住那小子?”   齐宁也不回答,道:“齐峰,我要分派你做一件事情。”   “侯爷请吩咐。”   “明天天一亮,你就带着依芙出城。”齐宁道:“去城里找一辆舒适的马车,沿途护送,将依芙送回黑岩洞。”   齐峰一怔,道:“侯爷,送依芙姑娘离开?那......那她现在还在养伤,黑岩洞还有不少路途,是不是.......是不是太仓促了?”   “依芙的伤势没有太大问题。”齐宁道:“只是要静养,成都太凶险,不能让她留在这边,你明天就带周顺他们几个一同离开。对了,李堂是否还没回来?”   他派李堂去往青城山打探寺庙的情况,一直不见李堂回转。   齐峰道:“李堂办事素来谨慎,侯爷不必挂心。”   齐宁微微颔首,忽然问道:“是了,那小子离开王府的时候,都是从哪个门走?”   “蜀王府的正门一入黑就会关闭。”齐峰解释道:“在王府四周,夜里都有人巡查,后门也是关上,我看李源都是从东侧门出来。”   “那就好。”齐宁道:“你赶紧准备一下吧,明天早上动身。”   齐峰似乎预感到什么,犹豫一下,终是轻声问道:“侯爷,你......你准备做什么?”   “我的事情,轮得着你来问?”齐宁脸色一沉,“让你办事,你老实照做就是。”又叮嘱几句,也不多说,径自回屋,关上门,在依芙身边坐下,见依芙睁开眼睛,柔声道:“是不是吵到你了?”   依芙微微摇头,正要说话,齐宁摆摆手,轻声道:“不要说话,你听我说。”   依芙嗯了一声,齐宁这才低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你明天一早就离开成都.......!”   依芙眼眸中立刻显出着急之色,齐宁轻声道:“你受了伤,留在成都不好,我会派手下的人护送你离开。”   “那.....那你不和我一起走?”依芙身体微微挣动,齐宁轻轻按住,道:“我还有最后一桩事情没有办完,等事情一了,立刻能赶上。你们先出发,恐怕你们还没有回到黑岩岭,我就已经追上。”   依芙虽然性子有些时候有些急,却绝非笨人,隐隐感觉到什么,摇头道:“不行......你......要走我们一起走,我.......!”   “别说话。”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汉人有句话,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虽然还没有过门,但已经算是我的妻子,所以我让你离开,你必须离开,不得商量。”语气随即柔和:“你放心,我说过很快就去找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依芙见齐宁态度坚决,知道再多说也无用。   次日一早,齐峰准备好了马车,随同依芙一同护卫齐宁到成都的苗人勇士也都准备好,周顺和另一名侍卫也被齐宁吩咐跟随齐峰一同护送依芙回去黑岩岭。   齐宁亲自将依芙抱上车,还没动身,却见到韦书同忽然过来,见到此景,有些惊讶,问道:“侯爷,这是回京吗?”   齐宁摇头笑道:“行刺的幕后真凶尚未找到,本侯当然不会就这般离开。只是依芙受伤,对这里水土不服,而且苗寨有更高明的大夫,所以先送她回去休养。”   韦书同到:“原来如此。”又道:“下官调一队人马沿途护送?”   齐宁摇头道:“不必劳动。”问道:“是了,韦大人这么早赶来,可有事情?”   “哦,是有事要找侯爷商量。”韦书同道:“侯爷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所以下官想请侯爷检阅成都的兵马,不知侯爷能否安排过来?”   齐宁道:“此事回头再说,今夜我必会去拜访韦大人。”   韦书同也不多言,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辞别而去。   齐宁送了依芙出城,出了城后,才上了马车,轻声问道:“是否能够撑住?”   依芙却已经是眼圈泛红,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我说了,不用担心。”齐宁伸手摸了摸依芙的秀发,柔声道:“等着我,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一定会给你带一个大大的礼物。”在依芙额头亲了一下,依芙握住齐宁手,泪珠滚落下来,道:“你说话不许骗我。”   “不骗不骗。”齐宁微笑道:“我为人老实,天下皆知,不会骗人。”   依芙见他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一声,齐宁点了点头,这才下了马车,向齐峰嘱咐了几句,齐峰神情凝重,道:“侯爷,我将依芙姑娘送回黑岩洞,立刻快马赶回来。”   齐宁摇头道:“你们在苗寨等着我,我若迟迟没到,你们就直接先启程回京。”   “侯爷......!”齐峰喉咙发干,有些哽咽:“我们是追随侯爷身边护卫,若是侯爷.......侯爷有个闪失,我们也无脸回去,只能自尽谢罪。”   “废话。”齐宁皱眉道:“老子好端端的,什么叫做闪失?狗嘴里说不出好话,现在立刻上路,要是依芙少了一根头发,老子到时候饶不了你们。”   齐峰躬身一礼,其他人也都是深深一礼,随即翻身上马,护卫着依芙的马车离去,齐宁直待看不见马车影子,这才进城,回到了官驿。   这一日齐宁在官驿并不出来,亦交代官驿之内的官差,不见任何人。   黄昏时分,齐宁的房门被敲开,齐宁开门一看,才发现是李堂回来。   “侯爷。”李堂进了屋,低声禀报道:“属下到了青城山,找到了那处寺庙,扮作香客进了寺庙之内,那寺庙看上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见齐宁示意自己坐下,半边屁股搭在椅边,“昨天晚上,我偷偷过去,发现那寺庙夜里守卫的十分森严,庙里的和尚拿着戒刀在四周转悠,我本想进去,却被他们的人发现.......!”说到这里,有些惭愧道:“属下无能......!”   齐宁摇头道:“不必自责,那后来如何?”   “属下被发现,只能逃离,好在青城山地形复杂,十多个和尚一直在山上追寻我,我是好不容易才脱身。”李堂道:“那些和尚武功都不弱,侯爷,我一看就知道那寺庙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齐宁冷冷一笑,道:“堂堂西川蜀王捐建的寺庙,岂会简单?”   “侯爷,我本想再找机会进去打探,担心迟迟不归,侯爷这边担心,所以先回来禀报。”李堂低声道:“属下再去一次,打探清楚。”   “不用了。”齐宁道:“我听说李弘信捐建的寺庙不止一座,你打听一下,他到底捐建了几座寺庙,都是在什么地方,记住,一切小心谨慎。”   李堂道:“属下明白了。是了,侯爷,齐峰他们不见人影,是不是......?”   齐宁也不隐瞒,大略说了一下,李堂和齐峰都是锦衣侯府的护卫,此番齐宁挑选过来的及名护卫,不但武功不弱,而且都是十分的机灵,李堂一听,就知道事情古怪,抬头却瞧见桌子上放着一只长形的黑色包裹,怔了一下,也不好多问。   “你一路辛苦,早点歇息。”齐宁轻声道:“今晚你就留在这屋里歇息,灯火点着。”   李堂想了一下,终于道:“侯爷是不是要出去办什么事?”压低声音:“侯爷若有什么事情,尽管交给属下去办,侯爷在这里等候。”   “不必。”齐宁摇头道:“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去做。你就留在这里,让人只当我一直在屋里就是。”   李堂知道齐宁这是让自己留下掩人耳目,心下担忧,“侯爷,还是......!”   “不必多言。”齐宁摇摇头,“你在这里等着就是。”   天色很快就黑下来,等到完全暗下来之后,齐宁转到屏风后面,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粗布衣衫,头上还系了黑色头巾,昏暗灯火之下,乍一看去,就像成都城内来往的普通人一般。   李堂微皱眉头,齐宁已经拿起桌上的黑色包裹,抬手拍了拍李堂肩膀,并不多言,开门径自离开。   李堂本想追随出去,可是犹豫了一下,终是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喃喃自语:“侯爷,你可一定要安然归来!”   --------------------------------------------------------------   ps:感谢风中求静dyd、外姓成妖、书友20548182、豫州都督、撸撸无为baby、tianwaika诸位兄弟的破费捧场。   继续求点月票,年终盘点最佳作品也请大家继续坚持! 第四零五章 威胁   夜色深沉无边,齐宁的眼睛却如同黎明前最亮的星辰一般。   蜀王府笼罩在夜色之中,雕梁画栋在夜色之中已经难以显示它们的光彩,宛若一头匍匐在夜色之下的怪兽一般。   齐宁蹲在一处屋顶上,居高临下望着蜀王府东侧门。   齐峰的消息并无差错,天黑之后,蜀王府的正门和后门便已经关闭起来,并无人出入,齐峰打探到东侧门有人进出,齐宁便躲在屋顶,盯住东侧门。   而蜀王世子李源也确实没有让齐宁等太久。   夜色之中,一辆马车停在东侧门外,没过多久,东侧门打开,齐宁便依稀看到蜀王世子李源的身影从门内出来,只带了四名侍卫在身侧。   李源上了马车,马夫一抖马缰,在四名骑马侍卫的护卫下,顺着巷子离开,齐宁早已经从屋顶下来,远远跟着马车。   夜色之中,成都城倒也是颇为幽静,车马辚辚,速度不算很快,齐宁脚力本就不弱,再加上内功颇为深厚,倒也是紧跟不丢。   齐宁本以为李源会往乐坊过去,但走了一段路,却感觉越走越偏僻,拐了五六条街,竟是在一处宅邸前停下。   这所宅邸也不算大,看上却也只是个殷实人家而已。   齐宁隐身在阴影之中,双目如刀,微皱眉头,见到李源已经从马车下来,虽然是夜里,这小子倒是锦衣玉带打扮的十分潇洒,只见他嘱咐几句,那辆马车先行离开,四名随行侍卫则是在宅邸门前守卫。   齐宁暗想看这府邸,应该是个正常人家,不像是达官贵人门户,这李源是个纨绔子弟,为何会跑到这里来?   难不成是奉了李弘信之命,来自有事?   见到已经有侍卫敲开门,屋门打开,见到侍卫说了几句什么,距离太远,齐宁也听不清楚,很快就见到李源独自进入宅内,大门又被关上,侍卫挎刀守在大门前。   齐宁神情冷峻,却也不回头,径自绕到寨子侧面,有一道院墙,当下翻身上墙,只见到寨子内十分的幽静,也没有什么护卫,心知这普通人家,不似达官富贾,宅中自然也养不起家丁护院。   他跳下墙头,掏出一块黑巾蒙住脸孔,这才拿着那只黑色长形包裹往屋子靠近过去。   他如今的武功今非昔比,自然是非同小可,还没靠近,只见到李源竟从大堂内走出来,顺着一条小路往侧边过去,一名宅子里的老仆上前还没说话,就听李源道:“赶紧去睡觉,不要走来走去,再瞧见你,将你抓紧大牢。”   他语气生冷,带着恐吓,那老仆不敢多言,屈身退下。   齐宁皱起眉头,不知道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宛若黑夜里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跟在李源身后。   李源顺着小道绕过大堂,到了后院,走到间屋前,故意咳嗽两声,便见到屋门打开,一名三十出头的妇人从屋里出来,见到李源,有些吃惊,喝道:“你是什么人?”   “你不认识我?”李源往前近几步,笑道:“我是李源,蜀王世子,你们家的吴大人不在?”   齐宁躲在阴影处,瞧见那妇人虽然年纪不小,但是身材柔美,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却也能瞧见那妇人的肌肤十分的白皙。   妇人闻言,急忙行礼欠身,道:“贱妇不知是世子驾到,还请世子恕罪。”   李源走到妇人面前,伸手去扶,道:“不要多礼,不要多礼,我和你们家吴大人关系不错,怎么,吴大人不在?”   “他下午出去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吴夫人解释道:“以前不是这样,到了这个时辰,都在府里。”   “看来是有事耽搁了。”李源笑道:“我刚刚让父王将你们吴大人提拔为户部司的主事,事情肯定要忙一些的。”   “啊?”吴夫人一怔,忙再次施礼道:“多谢世子。”   “夫人一点都不记得我?”李源笑眯眯道:“昨天中午,夫人似乎在一家绸缎庄出现,我刚巧从绸缎庄前骑马经过,瞧见了夫人,夫人当时也好像看了我一眼。”   吴夫人诧异道:“贱妇昨日......昨日确实是去了绸缎庄,可是......可是.......!”   李源笑道:“可是却并没有看到我?哈哈,夫人眼界高,我还当夫人昨日看我一眼,是瞧上我了呢。”   他这话可说是轻薄至极,吴夫人脸色微变,忙后退两步,惶恐道:“贱妇不敢。世子若是有事,等老爷回来之后,贱妇转告于他,让他去王府拜见世子......!”   齐宁心中冷笑,他先前还不知道李源要搞什么名堂,此时却已经明白了究竟,看来这小子胆大包天,昨日在街市上瞧见了这位吴夫人,心中念念不忘,今日竟然直接找上门来调戏。   那位吴大人恰好不在府里,齐宁心中便猜知,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位吴大人未能按时回来定然与李源脱不了干系。   这小子平日里嚣张霸道,残酷冷血,却不想调戏起妇人来,手段倒是不弱。   李源笑道:“不急不急,已经这个时辰了,吴大人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我就在这里等上一等,免得吴大人来回折腾。是了,夫人,不知屋里可有茶喝,我想进去讨杯茶。”   吴夫人低着头,道:“世子,请您去前厅稍后,贱妇.....贱妇立刻派人上茶。”   李源笑道:“我都可得等不急了,夫人难道不知道饥饿难耐的感受?我也不去前面了,就在这里讨杯茶喝。”不由分说,竟是直往屋里去。   吴夫人微微失色,瞧见李源进去,眼眸中显出惊恐之色,听到李源在屋里道:“夫人进来,我还有话要说。”   吴夫人咬着嘴唇,犹豫一下,终是有些畏惧地进到屋里,刚一进去,边上身影一转,李源竟是已经将门关上,甚至将门栓扣住。   吴夫人大惊失色,急道:“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别急,有机密要事与你想商,可不能被别人听见。”李源嘿嘿一笑,伸手过去,便要拉吴夫人手臂,吴夫人急忙后退,拉开与李源距离,蹙眉道:“世子有什么事情?”   李源摇晃着到椅边坐下,上下打量吴夫人,笑眯眯道:“夫人可知道,昨天见了你一眼,我便一直难以忘记,只盼再见一面。”   “世子,请您......请您自重。”吴夫人低着头,语气有些生冷:“我是一个妇道人家,和世子共处一室,并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李源道:“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   吴夫人不禁再次后退,道:“世子,你......你不是来找老爷的。”   “找他?”李源哈哈一笑:“我找他做什么?夫人难道还不明白,我是特意来看你的。”起身来,往吴夫人走过去,道:“夫人,我这人最重感情,念念不忘夫人,今天是来夫人救命的。”伸手去握吴夫人手,吴夫人急忙后退,李源哈哈笑道:“你害怕什么?”   “世子,请你快出去。”吴夫人冷着声音道:“你......你再不出去,我可喊人了。”她语气虽冷,但却明显带着恐惧之意。   “喊人?”李源脸色微沉,“就算将成都城所有的人喊过来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本世子看重的女人,可有逃过一个的?别说小小的户部司主事,就是品级更大官员的老婆,本世子也玩了十几个。”摸着下巴,笑道:“你放心,我这人不吃回头草,只要你今晚伺候的本世子舒坦了,本世子保证还会让你们家吴大人升官发财,否则.......!”冷哼一声,充满了威胁之意。   吴夫人一直往后退,却退到墙边,背靠墙壁,无路可退。   “是你自己脱了,还是让我帮你?”李源嘿嘿笑道:“我最擅长的本事,就是脱女人的衣衫,你要不要试一试?”   “你......你混账。”吴夫人急促喘息,怒道:“我要.....我要告官。”   “告官?”李源冷笑一声,“整个西川都是我李家的,你告谁?老子今晚来弄你,是你的福分,你可别不知好歹。你要让老子不痛快,明日老子立刻将姓吴的剁了喂狗,妈的,给老子脱。”   吴夫人脸色惨白,浑身发颤,李源却似乎等不及,上前两步,一把抓住吴夫人的手,威胁道:“我们李家在西川,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你伺候好了我,一切都好说,否则老子将你冲到官妓,到时候伺候的可就不是我一人了。”   却见到吴夫人瞳孔忽然收缩,盯着李源身后,李源只以为吴夫人已经被自己吓住,嘿嘿一笑,伸手过去,勾住吴夫人下巴,便在此时,却感觉后颈一阵发寒,冰冷刺骨,那股寒意从后颈一瞬间弥漫到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   “什么......什么人?”李源脸色骤变,额头冒出冷汗,他毕竟也是出自蜀王府,花拳绣腿也是有一些,此时已经感觉自己的后颈被锋刃顶住。   “刺喉客!”身后传来冰冷声音,随即李源感觉后颈一阵剧痛,一根大拇指粗细的利刃已经往前猛力一送,自后颈没入,瞬间就从前面的咽喉冒出,穿透了李源的脖子。   ----------------------------------------------------------------------   ps:第四部番外的人选投票正在公众号火热进行,想看到谁的番外,由你们做主,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参与投票,就可以看到你们想要看到的番外。   恳请手中还有月票的兄弟姐妹支援一下,投张月票! 第四零六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西川刺史府与蜀王府虽然同在成都,但是两座府邸的路途不算近,蜀王府地处城南,而刺史府则是地处城东。   夜色幽深,西川刺史韦书同一个人独坐在侧厅喝着闷酒。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韦书同似乎知道是谁,并无回头,依然端杯喝酒。   “老爷有心事?”一名二十三四岁的风韵少妇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眸若星辰,脸庞艳美,身姿婀娜,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颇有狐媚风情,声音有些酥软:“是什么事情让老爷这几天心神不宁?”   韦书同端杯瞥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将酒杯中的半杯酒饮尽,正要伸手去拿酒壶,那风韵少妇却已经抢先拿过,起身为韦书同斟酒,柔声道:“老爷是不是不喜欢妾身了?这些日子,都没有进妾身的屋子。”   韦书同冷笑一声,道:“进你的屋子?你需要我进去吗?”   “老爷是对妾身有不满吗?”少妇媚笑道:“妾身若是哪里做得不对,老爷尽管责罚。”   韦书同道:“责罚?我哪里敢。”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少妇笑道:“老爷不要急着赶妾身走。妾身知道,老爷是为那个锦衣候在犯愁是不是?”   韦书同双眉一紧,冷哼一声道:“花想容,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少妇花想容妩媚笑道:“妾身知道老爷心中一直犹豫难决,其实......哎,事到如今,老爷难道还想回头来过?”   韦书同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厉声道:“若非你这个妖妇,本官如何会......如何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一脸的愤怒,可是眼眸之中却又充满了无奈,长叹一声,又软软坐了下去。   无论韦书同如何大发雷霆态度生冷,花想容却始终保持着妩媚笑容,幽幽道:“老爷是在怪责妾身吗?”忽地双手扯开衣襟,露出里面白色的肚兜,丰满胸脯高高隆起,咬着红唇,幽怨道:“老爷若是不想再要妾身服侍,觉得妾身是个祸害,现在就可以杀了妾身。”   韦书同目漏凶光,抬头看着花想容那张妩媚的俏脸,忽地伸手一把揽住,抱入怀中,面庞贴住花想容饱满胸脯,如同猪吃食般拼命在花想容柔软丰满的酥胸上拱动,喉咙里发出低吼声:“你这个妖精,我要杀死你......!”   花想容唇边泛起不屑笑意,抬手抚摸韦书同头发,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呻吟腻声道:“妾身是老爷的妖精,妾身这条命也是老爷的,所有的一切......只要老爷想要,都可以拿去......!”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禀报大人,锦衣候求见!”   韦书同本已经沉浸在花想容娇躯的柔软和芬香之中,听到禀报,立刻抬起脑袋,眉头一紧,忽地一把将花想容推开,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沉声道:“你先退下!”   花想容盈盈一礼,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回头瞧了一眼,唇边泛起诡异笑容,袅袅而去。   齐宁进来的时候,韦书同已经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衫,起身出门迎候:“侯爷,已是深夜,未能远迎,还请侯爷恕罪!”   齐宁并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我说过,今晚一定会来找你。”   他语气生冷,韦书同一怔,却还是勉强陪笑道:“是是是,侯爷请进!”吩咐道:“来人,上茶!”   进了屋内,齐宁扫视一圈,才道:“这里说话方便?”   韦书同见齐宁一身锦衣,脸色冷淡,忙道:“侯爷放心,没有下官吩咐,无人敢靠近过来。”   “但愿如此。”齐宁也不客气,在椅子上坐下,“我今夜所言,若是被人听见,或许对韦大人不利,所以韦大人最好不要让人听到我们的对话。”   韦书同见齐宁神情淡然,微皱眉头,此时有人上茶来,韦书同沉声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靠近此处。”   下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顺手关上了门。   韦书同有些忐忑不安,在齐宁对面坐下,问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韦大人,蒹葭馆的刺杀,你有没有参与?”齐宁目光如刀,盯着韦书同的眼睛。   韦书同身躯一震,失声道:“侯爷何出此言?这......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并不荒谬。”齐宁道:“韦大人,锦衣齐家能够在楚国立足,除了靠的是立下功勋,还有一点,就是能够辨别敌我,若非如此,锦衣齐家只怕早就不存在了。”身体微微前倾,“蒹葭馆行刺,你心里很清楚,目标不是李弘信,而是本侯!”   韦书同皱眉道:“侯爷被刺,下官知道您心里十分愤怒,下官也已经派人......!”   “哦?”不等韦书同说完,齐宁已经笑道:“韦大人觉得能找到幕后真凶?”   韦书同一愣,齐宁已经淡淡道:“你明知道真凶是谁,又何必在本侯面前装模作样?”他竟是起身来,背负双手,缓步走向窗边,“韦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侯前来成都,并非只是为了看望蜀王。”   韦书同眼角微微跳动,便在此时,却听得齐宁厉声喝道:“找死!”只见到齐宁一拳已经搭在窗户上,那窗户乃是木制,齐宁如今的内力早已是今非昔比,一拳打出,窗户已经破裂飞出,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娇呼,齐宁身形如同猎豹一般,已经从窗口窜出去。   韦书同脸色大变,急忙追过去。   齐宁破窗而出,便见到一道婀娜身影飘然退开,他如影随行,踏步跟上,探手便往那身影抓过去。   那影子显然没有想到齐宁武功如此了得,连连后退,齐宁步步紧逼,等到韦书同冲出来,齐宁一只手已经掐住了那身影的脖子。   雪白的脖颈光滑如月,白皙似雪,一张俏脸娇媚动人,一双如同迷雾般的眼眸此时却满是惊恐,看上去楚楚可怜。   “侯爷.....!”韦书同惊呼一声。   齐宁掐住之人,正是韦书同的侍妾花想容。   花想容美眸惊恐,齐宁双目却是如刀,冷笑问道:“你可知道,知道太多,死的会很快。”   “我......我只是经过.......!”花想容颤声道:“老爷,快......快救我......!”   韦书同匆匆上来,拱手道:“侯爷,她是......她是下官的侍妾,还请侯爷恕她无知,饶她一遭。”   “韦大人,你觉得她很无知?”齐宁冷笑一声,“她方才的身法,可比你韦大人强得多,只怕韦大人身边的贴身侍卫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手上不但没有松,反倒是加了些气力,目光如刀锋般盯住花想容的眼眸,“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想容俏脸凄楚,眼角边竟是滚落泪水,颤声道:“我是.....我是老爷的侍妾,我该死,不该.....不该这个时候经过。”   “不必在我面前装可怜。”齐宁淡淡道:“本侯对你略有了解,你是去年才进入刺史府成为妾室,据我所知,你进府不到一个月,韦大人的原配夫人就忽然暴毙.......!”说到这里,瞥了韦书同一眼,只见到韦书同身形剧烈一颤,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齐宁盯住花想容:“本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从何而来?”   他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手上加力,花想容呼吸不畅,俏脸憋的通红,眼泪更是如同雨下。   “你不说,我就掐死你。”齐宁语气冰冷,“我知道你武功不弱,大可以反抗,否则就只能被我掐死。”   花想容斜眼瞧了瞧韦书同,只见到韦书同站立当地,面如死灰,并不动弹,秀眉蹙起,一双媚眼儿看着齐宁眼睛,那一双媚眼儿宛若两汪碧泉般,魅惑迷人,配上那张凄楚的脸,正可谓是让人心碎。   骤然间,齐宁却觉得眼前有些泛花,头晕眼黑,心知不妙,手中加大气力,却不知为何似乎使不上气力,感觉那白皙滑腻的颈脖扭动,恍惚中已经发现花想容从自己手中脱身,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等到齐宁眼前清楚,只见到花想容已经距离自己数步之遥,转身欲走。   齐宁厉声道:“哪里走?”飞步上前,花想容跑动之间,身若灵燕,异常轻盈,足见其轻功了得。   花想容显然是知道齐宁不会放过她,也不回头,跑到墙边,忽地纵身而起,宛若仙鹤般跃上了墙头,齐宁一怔,虽然看出这花想容轻功了得,却想不到竟是如此厉害,只见到花想容立于墙头,身姿绰约,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媚笑道:“锦衣候,以你的轻功,能抓到我吗?”   齐宁抬头冷笑道:“你果然来路不明。”   “没有韦书同这样的男人,也就不会有我这样的女人。”花想容吃吃娇笑,花枝招展,在墙头上绰约生姿,“你要杀我,不如杀了韦书同,他老婆究竟是如何死的,他比谁都清楚。”   韦书同脸上肌肉抽搐,难看至极,冲上几步,怒吼道:“你这个妖妇,我绝不放过你。”   “不放过我?”花想容连声娇笑,酥胸乱颤,一只手在自己饱满的胸脯轻轻抚过,不屑道:“你要是能杀我,我早已经死了无数次,只可惜你就是个窝囊废,只要我略施手段,你便像一条狗一样趴在我面前,咯咯咯......西川刺史,封疆大吏,有几人知道,你只是一个可怜虫而已.......!”   -------------------------------------------------------------------   ps:年终盘点的竞争还剩最后几天时间,目前位居最佳作品第三,大伙儿稳住,有票的砸上去,争取最后能有一个好名次,谢谢了!   第三部番外已经出来,是碧姨娘和藤原往后的双后篇,领取方式在微信公众已经发布,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关注“锦衣沙漠”,按照步骤操作领取! 第四零七章 把柄   韦书同脸上一片血红,双目就如同吃人一般,双拳握起,浑身发颤。   花想容吃吃笑道:“这样看起来,倒像个男人,只可惜中看不中用,骨子里还是废物。”似乎不屑再与韦书同多言,看向齐宁,笑道:“锦衣候,你以为韦书同不知道我来路不明吗?他为了我,连他的老婆都不要了,你以为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齐宁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想告诉你,可是我若告诉了你,你就必死无疑。”花想容叹道:“其实我现在还不想让你死,但别人要不要你死,我却管不着了。”   齐宁却是淡然一笑,道:“你要我死,有那本事吗?”   齐宁方才一试身手,心里便即明白,这花想容的轻功虽然极高,甚至有一种古怪的功夫让自己恍惚失神,但除此之外,这少妇的拳脚功夫并不如何。   花想容媚笑道:“侯爷放心,如果有一天真的要取你性命,你跑也跑不了的。”忽地双臂一展,已经如同一片云彩般跃下墙头。   齐宁往前走出两步,韦书同却已经厉声叫道:“来人......!”   “不要喊了。”齐宁沉声打住,“人来了又如何?韦大人觉得你手底下的人能追上她?”   花想容轻功了得,此时又是深夜,想要追上她,实在困难。   韦书同咬牙切齿,目漏凶光,齐宁冷哼一声,道:“韦大人,这女人到底是何来历,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韦书同脸色难看,却还是拱手道:“侯爷,下官......哎,一言难尽!”   齐宁淡淡一笑,转身往屋里走过去,韦书同犹豫一下,也跟着过了去。   进屋之后,齐宁径自坐下,也不废话,直接问道:“她是什么来头?”   韦书同犹豫一下,才道:“回禀侯爷,其实.......其实她是一个戏子。”   “戏子?”齐宁皱起眉头,暗想这世道竟是戏子多作怪,盯住韦书同,韦书同解释道:“去年下官过生日的时候,不少官员前来道贺,蜀王也是登府道喜,下官......下官知道蜀王喜欢听戏,所以.......!”   齐宁笑道:“韦大人倒是善于投其所好。”   “侯爷,那李弘信是西川的地头蛇,虽然名义上退居幕后,但在西川依然是树大根深。”韦书同摇头叹了口气,在边上坐下:“下官身在西川,说是西川刺史,可是如果李弘信从中刁难,许多事情也难以办成。”顿了顿,才继续道:“当时随便找了个戏班子,这花想容就在其中,下官也是一时糊涂,所以......所以将她留下。”   他话声刚落,就听“砰”的一声响起,齐宁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韦书同吓了一跳,却见到齐宁手臂伸出,手上已经亮出那面金牌,冷笑道:“韦书同,在本侯面前,你还含糊其辞,本侯问你,蒹葭馆行刺,你是否参与?”   “下官......下官没有......!”韦书同变了颜色。   齐宁冷声道:“蒹葭馆行刺,李弘信使了苦肉计,最终的目标就是本侯,本侯没有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   “侯爷.....侯爷何出此言?”韦书同瞳孔收缩。   齐宁淡淡道:“你当本侯年纪轻轻,所以可以任意欺瞒?”盯住韦书同:“刺喉客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   韦书同皱起眉头,道:“侯爷,下官.....下官真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刺喉客......刺喉客乃是最近在成都四处行凶的刺客......!”   “刺喉客只是为行刺本侯编造出来的故事而已。”齐宁淡淡道:“你莫要说你不知道。韦大人,本侯此前已经提醒过你,你是朝廷派来的人,头上只有一片云彩,那就是皇上,背后只有一颗大树,那也是皇上。”   韦书同忙道:“下官明白。”   “你不明白。”齐宁摇摇头:“你若明白,就不会和李弘信狼狈为奸坑壑一气。”韦书同变色道:“侯爷,下官.......!”不等他说完,齐宁便抬手止住,冷哼一声,“你不必辩解,本侯这次到西川,是来救你。”   “救我?”韦书同一怔。   齐宁靠在椅子上,缓缓道:“其实韦大人心里比我更明白,你已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先帝让你前来西川,便证明韦大人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许多事情的门门道道,你看的应该很清楚。”目光一寒,“前天晚上在蒹葭馆被行刺,你近在咫尺,莫说你看不出端倪。”   韦书同额头微冒冷汗,神情也有些慌乱。   他是西川大员,本该老练世故,但此时面对齐宁这样一个年轻人,却觉得这年轻人的一双眼睛宛若看透了他的心肝,有些渗人。   “我只问你一句,离开了朝廷,离开了皇上,韦大人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齐宁淡淡笑道:“韦大人,不管你与李弘信走到哪个地步,也不管是你在利用他还是他在利用你,又或者你们互相利用,有一点你心知肚明,你的地位,来自于朝廷,李弘信看重你的价值,或许也正在于此,如果离开了朝廷,你就什么都不是,而你也就失去了李弘信的利用价值......不要想着他会将你当做自己人。”   齐宁这一番话如同锥子一般,直刺入韦书同心脏,韦书同脸上肌肉抽动,脸色亦显得有些苍白,额头冒汗,但却还是竭力显得镇定,轻声问道:“侯爷此行到成都来,是否......是否皇上还有其他的密旨?”   齐宁端起茶杯,反问道:“你说呢?”   韦书同一怔,忽地道:“侯爷,下官......下官其实已经竭尽全力,有人想要......想要下官年前就攻打黑岩岭,可是下官一直拖延,尽力顶住,这才等到侯爷。”   齐宁眉头一紧,问道:“你是故意拖延?”   “侯爷难道看不出来。”韦书同苦笑一声,“不知侯爷是否见过下官呈上的折子。”   齐宁微微颔首,道:“折子上说的不明不白,是你有意为之。”   “侯爷说得对。”韦书同犹豫一下,欲言又止,终是问道:“侯爷看到折子,是否觉得西川黑岩洞事件有古怪?”   齐宁道:“韦大人,你那样上折子,明显是有话想说却又不好说出来,皇上圣明,如何能看不出来。”见韦书同双眉紧锁,一副复杂的表情,皱眉道:“韦大人,事到如今,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其实我也能看出来,你现在身陷困境,稍有迟疑,后果你自己能够想到,所以我才说此番来成都,是要救你。”   韦书同眼角抽动,低着头沉思片刻,忽地抬头道:“侯爷,下官有负圣恩,有负朝廷,实在是......实在是罪该万死。”   齐宁在离京的时候,就已经敏锐地感觉到西川刺史韦书同身上必有古怪,此番成都之行,本就是为了一探虚实,此时听得韦书同这般说,心知事情已经有眉目,但却还是镇定自若道:“你有没有罪,是不是该死,本侯不予判定,但是只要你实言相告,有维护朝廷之心,有维护皇上之意,有些事情未必不能挽回。”   韦书同叹道:“下官罪责难逃,只盼......只盼日后朝廷治罪,侯爷能够为下官向皇上求情,放过下官在京城的家眷。”   “哦?”齐宁道:“韦大人家眷还在京城?”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的老母以及两个孩子,如今都在京城,由朝廷照顾。其实我大楚的地方刺史,都有家眷留在京城。”并无多说。   齐宁却已经明白,留在京城的家眷,实际上就是人质。   小皇帝登基不久,这当然不是小皇帝所为,一切只能是先皇帝的旨意。   南北对峙,天下未定,地方刺史都是封疆大吏,此种情况下,将地方大员的家眷留在京城,名为照顾,实际上作为人质,用此作为控制地方大员的一种手段,倒也不失是一种颇为厉害的手腕。   “韦大人,我想知道,你方才说有人想要你攻打黑岩洞,那人是不是李弘信?”齐宁目光逼人,“黑岩洞谋反,是否都是你和李弘信策划嫁祸?”   “与下官绝无关系。”韦书同立刻赌咒般道:“侯爷,下官不敢欺瞒,白棠龄前往黑岩洞,下官并不知情,此后白棠龄被杀的消息传过来,下官也是大吃一惊,便准备派人前往查明究竟是何缘故。”   “那为何后来并无查明?”齐宁沉声道:“黑岩洞主巴耶力说过,他担心官府误会,专门派人送信过来,在信中说明白棠龄并没有死。可是你却还是出兵围困黑岩洞。”   “这......这是下官糊涂。”韦书同声音有些虚软,“那封信函,下官确实见到,可是.......李弘信就在那时突然过来,告诉下官,黑岩洞是要谋反,必须立刻派兵围剿,下官将信函交给他,他只看了一眼,就说苗人诡诈多变,不能相信。”   “你在西川多年,对苗人的习性难道不知?”齐宁冷哼一声,“李弘信三言两语,就能让你没了主意,轻易派兵?”   韦书同脸色有些发白,两只手微微抖动,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实不相瞒,李弘信......李弘信手中握有下官的把柄,他.......他当时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风已经带有威胁之意,下官若是不出兵,他便要......便要将事情张扬出去......!”   “把柄?”齐宁皱眉道:“什么把柄?”   “是我的夫人,他......他知道我的夫人是如何死的。”说到这里,韦书同宛若虚脱一般,软绵绵靠在椅子上。   --------------------------------------------------------------------------   ps:还有最后几天的竞争,我们还是稳定在了最佳作品前三位,这是大家对沙漠作品的一种肯定,希望大家再接再厉,在这最后几天帮助沙漠挺下去,力争拿到一个好名次,拜谢了。 第四零八章 妖妇   齐宁看到韦书同脸上现出极其复杂的神色,心中很清楚,此人正在极度的矛盾和犹豫之中,甚至是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   堂堂西川刺史,却变得如此虚弱不堪,齐宁倒是大为意外。   能够在西川镇守一方,被先帝安排作为监视蜀王李弘信之用,见到韦书同之前,齐宁一直以为此人自然是极其狡猾精明之辈,可是此刻看他样子,却显然与自己想象之中的西川刺史大相径庭。   齐宁知道,先皇帝应该不至于用错人,韦书同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定然是遭受过极大的变故。   见到韦书同复杂神情,齐宁微皱眉头,声音倒不似先前那般冰冷,轻声道:“韦大人,这些年你镇守西川,西川也算是太平无事,便是当今皇上,在我面前,对你也是颇有赞许。皇上刚刚登基,正是用人之时,你韦大人只要对皇上尽忠,即使犯过过错,也不是无法挽回。”   “侯爷,下官对皇上对朝廷绝无二心。”韦书同立刻道:“否则下官也不会穷尽心思写出那道奏折了。”   “奏折之中,并没有说得清楚,故意模糊不清,皇上知道其中定有蹊跷,甚至想到你韦大人可能陷入困难之中。”齐宁轻声道:“皇上派我前来,就是要搞清楚这中间的事情,你尽管放心,只要你对朝廷是忠心的,本侯也不会坐视不理。韦大人,这其中到底发生些什么,你尽管说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第三人听见。”   韦书同听得齐宁声音比较缓和,终是道:“侯爷,其实......我夫人是被......是被我所杀!”   齐宁大吃一惊,骤然变色,失声道:“你.......你杀了尊夫人?”   韦书同浑身发抖,急道:“侯爷......侯爷别急,下官不是......不是有意的,下官......下官是被人所害。”   齐宁此前便知道刺史夫人死的十分蹊跷,可是听韦书同自承杀妻,心下大是骇然,拳头不禁握起,神情冷峻:“被人所害?韦大人,我希望你有个很好的理由。”   “侯爷,下官......下官不敢欺瞒。”韦书同苦笑道:“那夜下官与夫人在雅厅小酌,花想容在旁服侍,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可是.......可是几杯酒下肚,下官忽然觉得精神恍惚,眼前发黑.......!”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方才自己就出现过此种状况。   只听韦书同继续道:“等到下官回过神来,才发现.......才发现手中拿着长剑,夫人......夫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脸色苍白,瞳孔收缩,“下官只觉得失神仅仅眨眼之间,可万万没有想到.......!”   齐宁皱眉道:“你是说你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杀死了尊夫人?”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如此。夫人与我几十年,感情极深........,她为人善良淑德......!”说到此处,竟然是老泪纵横。   齐宁并不说话,韦书同抬手用衣袖拭去眼泪,道:“那时我头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恰好在那时,李弘信却突然出现。”   “李弘信?”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李弘信这些年捐修了不少庙宇,对佛事十分的热心,只是要修建庙宇,需要下官批文,他修建寺庙的地段有农户土地,下官不敢贸然批文,以免激起百姓的怨怒,所以那阵子他时常往刺史府过来。”   “你是说,他刚好撞见了你杀人?”齐宁皱眉道。   韦书同颔首道:“正是。当时花想容就在旁边,下官回过神来,正想收拾尸首,李弘信却冷不丁地进来,便瞧见了夫人的尸首,也瞧见下官手里拿着剑。”苦笑道:“下官无意之中杀了夫人,却偏偏被最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齐宁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问道:“李弘信进刺史府不用通传?”   “下官在西川多年,早先有事,下官都是去蜀王府,一开始还要通传,后来李弘信直接下令,下官可以随时进出蜀王府。”韦书同道:“所以下官后来也就下令,李弘信进出刺史府也不必通传。”   齐宁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李弘信见到情状,并无犹豫,亲自帮下官收拾了夫人的尸首。”韦书同道:“下官当时六神无主,心中悲痛,又被他瞧见,慌乱不已,只能任他帮忙。他告诫花想容,绝不可将事情泄露出去,而且代下官向花想容保证,只要花想容守口如瓶,那么一年之后,下官便可将她扶正。”   齐宁越听越觉得玄乎,心想这事情也真是离奇的很,问道:“除了你三人,此事便无其他人知道?”   韦书同摇头道:“当时在场只有三人,李弘信当场将夫人的尸首处理好,而且告诉下官该如何做.......!”双手发抖,声音也有些发颤:“下官当时就像中了邪一样,一切都随着他转。”   齐宁道:“他让你对外宣扬,尊夫人是因病去世?”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西川多有劣疾,若说夫人是患有劣疾突然去世,也勉强说得过去。”   “据我所知,你很快就将尊夫人安葬。”齐宁盯着韦书同眼睛问道:“是担心夜长梦多,被人看出破绽?”   韦书同道:“是,被李弘信抓到这个把柄,下官......下官当时只能听他安排,他看似很为热心,让下官尽快将夫人安葬,下官心中害怕,只能......只能仓促将夫人下葬,只盼此时尽早结束。”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心想若非亲耳听韦书同坦白,真是难以想象刺史府竟然发生过如此离奇怪事。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终于问道:“韦大人,你说那天夜里你是神志恍惚时候误杀尊夫人,事后可明白其中缘由?”   韦书同握起拳头,严重显出怨毒之色,道:“下官本来不能确定,可是......可是今夜却反而确定了。”   “哦?”齐宁道:“此话怎讲?”   韦书同道:“花想容,一定是那个妖妇从中作祟。那妖妇.......蛇蝎心肠,那天只有我三人在场,一定是她从中使坏。”   齐宁立时又想到方才自己的反应,依稀记得自己正是看着花想容之时,忽然头晕眼花,甚至变得恍恍惚惚,低声问道:“我问你,你是否到现在都不知道花想容真正的来历,还以为她只是一个戏子?”   韦书同点头道:“是。其实......其实下官暗中也派人调查过她,找到了当初那个戏班子,按照戏班子里的人说,花想容是主动进入他们戏班子,舞姿优美,而且嗓子极好,有这样一个能歌善舞的美人主动要求进入班子,也就留下了。”   “那她什么时候加入戏班子?”齐宁问道。   韦书同道:“下官过生日,提前一个多月就开始筹备,而且提前大半个月就找好了戏班子,后来下官得知花想容就是在那个时候进入戏班子。”   “这样说来,她就是冲着你而来。”齐宁冷笑道:“韦大人,你既然和尊夫人感情很好,为何会临时起意,纳一名戏子为妾室?”   韦书同脸色难看,握拳道:“侯爷,实不相瞒,当时......当时我看到她,就......!”摇头苦笑道:“那妖妇就是个狐狸精,下官自问读圣贤书,也不算德行败坏之人,也素来不好女色,可是......可是那次只看了她两眼,便被她迷住,心里只想将她留在府里。”   齐宁若有所思,道:“花想容相貌虽然不差,却也不是妙龄少女,而且......也不算国色天香,若姿色有十分,她也不过七分而已,韦大人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会因为看她两眼,就心神动摇?韦大人不会有什么隐瞒本侯吧?”   韦书同苦笑道:“侯爷,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对你坦诚相告,哪里还能有隐瞒。”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的巧合,你无法肯定真的是一场巧合,还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陷阱?”齐宁目光冷峻,“你可怀疑过花想容有没有可能是李弘信的人?”   韦书同道:“实不相瞒,后来想想,下官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一切都那般凑巧,下官也怀疑过这是不是李弘信的阴谋,可是.......!”顿了一下,才道:“那时候花想容入府之后,从未出过刺史府,更不谈与李弘信有过接触,李弘信又怎可能知道当夜会发生变故,所以下官虽然怀疑,却并不敢确信。”   “你现在相信?”   “花想容武功如此了得,如果她半夜偷偷离府,也不会有人发现。”韦书同脸色铁青,“下官现在怀疑,那夜的事情,就是李弘信所谋,花想容.......应该就是李弘信派在下官身边的耳目,一心要算计下官。”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那你怀疑那天你失去神智,也是因为花想容的缘故?”   “下官......下官怀疑她在酒菜之中下了毒。”韦书同此时的情绪已经恢复不少,双手也不似先前那般发抖,“江湖上有诸般毒药,或许就有让人迷失心智的毒药。”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齐宁道:“可是现在花想容逃走,你不知她的来历,自然也无法找到她。”   韦书同声音带着凶狠,“这妖妇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下官也要将她抓住,将其碎尸万段。”   ------------------------------------------------------------------------------   ps:感谢落叶飘零_、菜农一号、风起云清、vincent_z、tianwaika、小邓ok、a3664769、外姓成妖、jcypxh、铜钱双鱼、撸撸无为baby、鲲鹏宇宙、翩跹舞、书友3424215、老西游、完年麦田、书友924566、stereoradio、愿风裁尘home、相印2014等诸位兄弟姐妹的破费捧场! 第四零九章 明和暗斗   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白棠龄被刺杀,嫁祸于苗人,是李弘信胁迫你共谋?”   韦书同立刻摇头道:“侯爷,下官一开始对此事毫不知情。下官听说黑岩洞杀官造反,也着实吃了一惊,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年苗人之中,虽有少数人偶尔生事,但是苍溪大苗王老成持重,明辨事理,这些年苗家七十二洞也都是安定生活,并无生事。”顿了顿,才继续道:“下官说过,本来下官是准备派人前往调查此事,但李弘信却找上门来,说苗人作乱,必须予以严惩。”   “李弘信手握你的把柄,所以你不敢不从?”齐宁冷笑一声。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糊涂。”顿了一下,立刻道:“下官当时就察觉李弘信可能有诡计,可是不敢和他撕破脸皮,若是下官杀妻之事传扬出去,下官........!”长叹一声,显得很是无奈。   堂堂西川刺史,亲手杀死自己的妻子,此时一旦张扬出去,韦书同这刺史的位置固然坐不稳,只怕还要被追查,前程尽毁。   见齐宁神情冷峻,韦书同才道:“但是下官也知道,明面上不好与李弘信撕破脸皮,但是他要图谋不轨,下官也绝不能任他摆布。”说到此处,声音顿时有些凛然:“下官虽然出兵围困黑岩洞,却并无攻打黑岩岭,而是向朝廷写折子呈报此事,下官知道,折子上去,皇上必能看出破绽,也一定会派人前来调查。”   齐宁淡淡道:“韦大人倒是好谋算。”心中暗想韦书同毕竟是坐镇一方的大员,心机权术也还是有的。   韦书同也听出齐宁语气之中略带讽刺,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李弘信几次三番催促攻打黑岩洞,下官一直是找各种理由拖延,而且那时候下官就怀疑花想容很可能是李弘信的人,对她也是多加提防。下官尽力维持,就是希望等到朝廷派人过来,天不负下官的用心,侯爷终究还是到了。”   齐宁道:“这样说来,你还是为朝廷立了大功。”   “下官绝无此意。”韦书同摇头苦笑道:“侯爷,说句实在话,下官心里很清楚,如果下官听从李弘信摆布,到最后西川必乱,下官那时候没了利用价值,李弘信固然会杀了下官祭旗,朝廷也不会放过下官。”   齐宁暗想你这老东西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无论韦书同如何与李弘信媾和,在西川人的眼中,韦书同都代表着朝廷,李弘信一旦谋反,第一个要杀的只能是韦书同。   齐宁心知韦书同今夜对自己坦白这一切,倒不是真的因为良心发现,实在是这老家伙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窍。   如果朝廷派的是普通官员过来,韦书同今次未必会如此坦白,但锦衣候乃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此种情况下,韦书同想要从深坑之中爬出来,只能抓住锦衣候的大腿。   “照你这样说来,李弘信已经准备谋反?”齐宁问道:“你手中可有确凿证据?”   西川李弘信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对朝廷来说,李弘信这个人的存在,就让西川始终处在不可预测的危险之中。   大楚自从立国以来,虽然有西征巴蜀的军事行动,最后也确实让李弘信归顺楚国,但帝国的主要的军事部署,是用以对付北方的汉国。   二十年来,北汉人从未放弃过南下伐楚吞并天下的念头,而楚国也一直想要北上荡平北汉,定鼎天下。   双方连年征战,耗费的财力和人力不计其数。   也正因如此,楚国从一开始对西川采取的就是怀柔政策。   怀柔政策的重点,就在蜀王李弘信身上。   西川势力纷杂,汉人、苗人、巴人混杂而居,作为当年的西川之主,朝廷如果对李弘信抚慰有加,那么西川百姓也就能够感受到朝廷对西川的善意,可是如果朝廷想要快刀斩乱麻,想解决李弘信而求得西川的稳定,只能是适得其反。   西川王归顺大楚,天下皆知,如果楚国在没有任何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擅杀李弘信,带来的后果必将是不堪设想,毕竟北汉未平,连李弘信如此人物都能被楚国所杀,自今而后,很难想象还会有人敢投诚楚国。   朝廷派出韦书同在西川,固然是想逐渐消化西川,同时监视李弘信的行动,但另有一点,当然也是希望韦书同能够在西川找到李弘信不安分的有力证据。   楚国朝廷当然希望解决李弘信,只要有确凿证据在手,自然不会手软。   齐宁见韦书同与李弘信竟然私下里有此关系,便即想到韦书同有没有可能找寻到李弘信意图谋反的证据,轻声道:“韦大人,你若是手里握有李弘信意图谋反的确凿证据,本侯可以保证你安然无事,本侯甚至可以向皇上解释,你之前的所为,都是虚与委蛇,是为了套取李弘信的罪证做出的牺牲,不但无罪,反倒有功。”   韦书同眉头锁起,苦笑道:“侯爷,其实你不说,下官心里也一直是这么想。当年下官前来西川,临行之前,先帝就私下对下官有过嘱咐,若能查到李弘信意图谋反的罪证自然是最好不过,可是如果无法找到,定要保证西川的安定,死死盯住李弘信。”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年下来,下官牢记先帝的旨意,不敢有丝毫的疏慢,可是李弘信此人狡诈多端,自从归顺我大楚之后,一直在成都府,看似已经是淡泊名利,只求苟活而已。”   齐宁皱眉道:“这样说来,你手里并无他谋反的证据?”   “李弘信也定然知道下官一直在搜找他意图谋反的罪证。”韦书同双眉锁起:“所以这些年也一直十分小心,他很少出府,而且也很少与从前的老部下有过接触......下官知道这都只是表面,可就是抓不到把柄。”   “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树大根深,想要轻易抓到他的把柄,谈何容易。”齐宁也知道这些年韦书同和李弘信必然是尔虞我诈,斗的不亦说乎,到最后韦书同终究还是没有玩过李弘信。   韦书同微微颔首,轻声道:“李弘信十分谨慎,倒是那李源在成都颇有些为非作歹,下官倒也想过从李渊身上找寻突破,可是那小子虽然作恶,却并无人到官府告发,下官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齐宁不动声色,问道:“韦大人,李弘信的家财到底有多少,据说他捐修了很多的寺庙,你可知道到底有多少座?”   “那定然是掩人耳目的把戏。”韦书同肯定道:“他故意装作钻研佛法,而且到处修建寺庙,就是想让世人觉着他真的无欲无争。”顿了顿,想了一想,才道:“到现在,少说也捐修了十多处寺庙,除了青城山的规模大一些,大部分寺庙都很是普通,而且没有什么香火,下官倒是派人瞧过,冷冷清清,一座寺庙不过几个和尚而已。”   齐宁想了一想,又问道:“李弘信提及过的地藏,你此前当真没有听过?”   韦书同立刻摇头道:“并无听过,下官也是与侯爷在饭桌上听李弘信突然提起。”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下官以为那只是他编造出来的故事,所谓的地藏,并不存在。他编造地藏,只是为了让官府甚至是朝廷将注意力转移到虚无缥缈的地藏身上,如此一来,他便可暗自活动了。”   齐宁心想若不是自己真的见过地藏党人,或许还真的会以为这是李弘信编造出来的人物,但现在却知道,地藏必然存在。   “黑岩洞事件,从头到尾你都觉得是李弘信在幕后策划,却又拿不住他的证据,朝廷没有证据,当然不能相信。”齐宁缓缓道:“韦大人,你现在所说这些,本侯又该如何向皇上奏明?”   韦书同苦笑道:“下官知道罪无可赦,皇上若要治罪,只求侯爷能够帮助求情,不要牵连家人。”   “蒹葭馆行刺,你事先也是一无所知?”齐宁盯着韦书同眼睛问道。   韦书同忙道:“下官对天发誓,绝不知情。侯爷,下官现在才明白,咱们进城那天,李弘信陪我们在酒楼用饭,说的那些话,就是为了蒹葭馆行刺。”犹豫一下,还是道:“西川李家和锦衣齐家结下了生死之仇,侯爷或许知道,李弘信的长子当初就是因为齐家而死去,李弘信对长子十分其中,一心想要传承衣钵,却落得那样的结果,此人对齐家,定然是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怨。”   齐宁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此番侯爷来到西川,李弘信必然以为是绝佳的时机,所以一心想要报当年之仇。”韦书同神情凝重,压低声音道:“可是却又不敢光明正大谋害侯爷,所以只能使用鬼蜮伎俩的阴招。他故意宣扬成都府有专门刺杀官员的刺客,又在蒹葭馆事先安排好刺客,担心刺客直接对准侯爷他脱不了干系,所以假装自己也被刺客行刺,如此一来,朝廷追究起来,李弘信最多也就一个护卫不周之罪。”   齐宁颔首道:“韦大人原来已经看透其中的玄机。”   韦书同叹道:“都是下官糊涂,一直以为李弘信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可是......此人当真是心狠手辣。”看着齐宁,道:“侯爷,李弘信既然出手,恐怕就不会善罢甘休,定要多加小心。”   齐宁淡淡笑道:“本侯是堂堂锦衣候,李弘信只是一个落魄王爷,韦大人,有你护卫,你觉着本侯当真无法活着离开成都?”   -------------------------------------------------------------   ps:距离上一位的月票不多,请大家帮忙投月票踏上去,年终盘点最佳作品票大家不要浪费,叩请砸下! 第四一零章 三角   韦书同神情一敛,立刻道:“侯爷放心,成都府的兵权还在下官手中,他李弘信还翻不了天。从今日开始,下官会派重兵守卫候爷的安全,直到侯爷离开西川境内。”   齐宁淡淡一笑,问道:“韦大人,如果李弘信现在突然谋反,你如何应对?”   “谋反?”韦书同冷哼一声,道:“侯爷,恕下官直言,虽然李弘信手握下官的把柄,可是他也知道下官的底线,不敢逼的太甚,而且下官也断不容他有丝毫的谋反之举。当年李弘信归顺朝廷,马放南山,朝廷将他麾下的兵马大都解散,如今西川各处的兵马,除了朝廷派来镇守西川的兵马,大都是后来重新招募。李弘信手底下只保留了一千编制的锦官卫,这些锦官卫的钱粮都归李弘信自己承担,但是他们的装甲兵器,却一直都是由朝廷拨给,每三年更换一次兵甲装备。”   齐宁道:“如此说来,李弘信手中的装备,都在韦大人的心里?”   “正是。”韦书同道:“当年解散蜀军,收缴了所有的衣甲兵器,由朝廷补偿了遣散费,这些人大都回家种田,而且免除了这些人三年的赋税,蜀军之中,有许多是被强征入伍,朝廷不让他们继续流血,还让他们卸甲归田,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这都二十年了,当年那些兵士早已经归化乡里,李弘信想让他们拿起兵器也是不可能。”   齐宁笑道:“没有装备武器,那些老兵也无法召返,所以韦大人觉得李弘信根本没有可能造反。”   韦书同对这一点似乎很是自信,道:“不瞒侯爷,西川镇守各地的兵马,加起来也有四万余人,这些兵马吃的都是朝廷的军饷,领兵将官也大都是从朝廷调过来任命,归属下官调派。”顿了一顿,才道:“先帝为了防止西川出现变故,但凡调动超过一千人的兵马,都必须奏明朝廷,由兵部签署调兵令才可调动。便是下官,也只能调动成都的四千兵马,用以随时平定动乱。”   齐宁微微颔首,道:“也就是说,李弘信并无调动兵马的可能?”   “自然是不可能。”韦书同冷笑道:“先帝当年派出锦衣老侯爷平定巴蜀,就知道这李弘信并非善类。西川平定之后,虽然大加赏赐李弘信,给了他大片封地,让他享受荣华富贵,而且保留了一千锦官卫,可是先帝对此人十分防备,决不允许此人拥有调兵之权。虽然当初李弘信提出要安置他手下一干虎狼之将,朝廷也确实给了那帮人安置,但分散到各处,俱都是担任副职,处于监视之下,这些年下来,这些人在各部兵马之中,实际上也没有多少权力。”   齐宁若有所思,韦书同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是否在担心什么?”   齐宁摇头笑道:“我只是在想,蒹葭馆没有刺死本侯,李弘信接下来又会施展什么手段。”   “下官定会派人调查此事。”韦书同道:“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蒹葭馆行刺侯爷是李弘信在背后指使,就有了李弘信谋反的证据,到时候便可名正言顺将此人抓起来,也算是除了一大祸害。”   “李弘信既然这样安排,那就不会容易找到把柄。”齐宁淡淡道:“几名刺客无一活口,人证物证俱无,李弘信根本不担心会查到他的罪证。”想了一下,忽然道:“韦大人,我还是要问你寺庙之事。”   “侯爷难道怀疑李弘信捐建的寺庙有什么问题?”韦书同问道。   齐宁道:“你说他已经捐建了十几座寺庙,可知道具体的地点?”微微一顿,不等韦书同说话,继续道:“你这边可有西川地图?”   “有。”韦书同立刻起身,出了门,找人送来一份西川的地势图,回到屋内,齐宁接过地图,铺在桌子上。   这时代不同于后世,地图乃是极为稀罕之物,民间极少有地图的流传。   但韦书同身为西川刺史,府中自然有极其准确的西川地形图。   地图之上,西川十六郡描画详细,特别是成都府所在的蜀郡地形,山川河岳都是勾勒的异常清楚,而各郡的城池也都是清晰标明。   “韦大人,李弘信修建寺庙的地点,你能否在地图上一一标明?”齐宁凝视韦书同。   韦书同见齐宁神情严峻,知道事情不简单,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下官知道李弘信捐建寺庙十余座,也记得一些,可是.......并非所有寺庙的地点都记得清楚。”   “你将你所知的寺庙地点标明出来。”齐宁声音严肃:“李弘信若是捐建三两座寺庙,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对外显示自己无欲无争一心向佛。嘿嘿,他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李弘信乃是一代枭雄,手上满是鲜血,岂会这样容易放下屠刀。”   韦书同眉头锁紧,拿过毛笔,蘸墨过来,细细想了想,在地图上多处轻轻一点,点上了墨点。   齐宁见他点下墨点,显然是对西川的地理环境十分的熟悉,暗想韦书同毕竟不是庸碌无能之辈,只看他对西川地形如此了解,便知道此人在西川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   韦书同十分谨慎地点了八处墨点,第九处却迟迟没有落下,终是放下毛笔,道:“侯爷,这八处不会有错,剩下几处有几处我不能确定,还有几处下官确实记不得。”   韦书同是西川刺史,管理西川十六郡,诸事繁杂,李弘信修捐修寺庙这等事情,韦书同此前显然没有太过在意,但是能够记住八处地点,已经着实不容易。   齐宁微微颔首,仔细瞧了瞧,手指轻轻划过,忽地抬头,道:“韦大人,你仔细瞧瞧,这些寺庙选择的地点,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韦书同这时候背负双手,弯身仔细观察,皱眉道:“下官所知的这八处寺庙,有六处在成都附近,剩下这两处,一处在巴西郡,一处在江阳郡.......!”眯起眼睛,忽地抬头道:“是了,下官记起来了,剩下的那些寺庙,虽然详细地点下官不能确定,但似乎都是在巴西郡和江阳郡。”   “且不说巴西郡和江阳郡。”齐宁指着地图上蜀郡境内的寺庙,“六处寺庙环绕在成都府的四周,而且几乎都是背山而建,嘿嘿,韦大人,你不觉着这六处寺庙看上去是将成都围了起来?”   韦书同仔细看了一眼,身体一震,失声道:“侯爷好眼力,竟然果真是这样,下官......下官此前从未发现这一点。”   “那也难怪。”齐宁道:“韦大人,李弘信是何时开始捐建第一座寺庙?”   “李弘信捐建的第一座寺庙,就在此处。”韦书同指着成都府附近的一处墨点,“这里是青城山,是李弘信捐建的第一座寺庙。”想了一想,才道:“那应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齐宁冷笑一声:“短短四年,李弘信捐建寺庙十余座,还真是大手笔。”   韦书同道:“他当年归顺朝廷,朝廷给他留下了大片的封地,而且还赏赐了无数的黄金白银,让他享尽荣华富贵。据我所知,李弘信私底下还派人做些生意,每年也都是有大批的进项,他手下毕竟还有千名锦官卫,此外还养了一些门客,数量虽是不多,但都是极耗钱财,若无进项,这帮人就只有喝西北风了。”   “也难怪他有那么多银子捐建。”   韦书同皱眉道:“李弘信素来出手豪阔,当年与朝廷对抗,散尽家财,所以他一掷千金,下官并不为怪。几年前李弘信的正室过世,大办丧事,请了上百名和尚超度,从那以后,李弘信隔三差五就请高僧去王府说法,下官也碰见过几回,确实是佛法精深的高僧,所以他开始捐建寺庙,下官也并没有太过在意,而且下官派人瞧过,也并无什么不妥,所以.......!”   齐宁心想这李弘信果然是老谋深算,但凡做事之前,都是步步为营,迷惑对手,然后做起事情顺理成章,让人大意疏忽。   “韦大人,这六处寺庙环绕成都府,你以为用意何在?”齐宁若有所思,“他选择这样的地点,绝不会是一时兴起,定是早有谋划。”   韦书同点头道:“侯爷说的不错,下官以前并不觉得,可是现在看这上面的地图,其中大有蹊跷古怪。”不禁抬手抚须,“可是六座寺庙,又能做些什么?”   “再看巴西郡和江阳郡......!”齐宁抬手道:“成都在蜀郡,巴西郡在蜀郡东北方向,江阳郡则是在东南方向。”说到这里,伸手拿起毛笔,在地图上将三郡相连,韦书同立时便看到一个三角形跃然于纸上,不禁道:“这是......这是三角之势!”   “这三角形,一下子将蜀郡、犍为郡、梓潼郡、江阳郡和巴西郡都包纳进去。”齐宁道:“而这五郡,正是西川的核心地带,韦大人,咱们现在该明白,这其中包藏了多大的祸心吧。” 第四一一章 断子绝孙   韦书同瞳孔收缩,眼神竟是变得锐利起来,低声道:“侯爷,我立刻派人去查一查,这些寺庙究竟有些什么古怪。”话一出口,立刻摇头道:“不行,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查,如果李弘信捐建的这些寺庙当真有古怪,必然是十分的小心,贸然去查,未必能查出什么究竟。”   齐宁颔首道:“韦大人方才说过,这些捐建的寺庙都不大,自然不可能是用来屯兵之用。”   “绝无可能。”韦书同冷笑道:“小小寺庙,能屯多少人?而且真要是屯兵,便是几百人聚集在那边,下官这边也会察觉到。”   “韦大人觉得这些寺庙会有什么古怪?”齐宁凝视韦书同问道。   韦书同想了一想,皱眉道:“侯爷,您说......那些寺庙之中会不会藏有兵器之类的物事?”   齐宁笑道:“韦大人,咱们是所见略同了,我想来想去,这些寺庙最有可能藏匿的只能是兵器。”   韦书同神情凝重:“可是先帝为了防止西川暴乱,早就下达了禁兵令,民间绝不允许私造兵器。苗寨中的苗人不少是在山中狩猎为生,既是如此,各寨之中的兵器数目也是极其有限,官府有严格的限令,下官每年都会派人去往苗寨检视。”顿了一顿,才继续道:“禁兵令的主要对象,其实就是李弘信,李弘信麾下的锦官卫,都是有朝廷配备兵器,他们是绝不能私造兵器的。”   “李弘信是西川的地头蛇。”齐宁淡淡道:“他们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比你韦大人对西川熟悉的多,如果真要在私底下做些小动作,也是防不胜防。”   韦书同颔首道:“侯爷说的极是,下官立刻派人暗中潜入那些寺庙,瞧瞧到底是什么蹊跷,若是这样还查不到,下官到时候直接找一个借口,拆毁一座寺庙,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东西来。”   齐宁并没有立刻说话,沉吟片刻,才问道:“韦大人,依你之见,李弘信这种时候有没有造反的可能?”   韦书同想了一下,摇头道:“下官以为几乎没有可能。现在的李弘信,不似当年的李弘信,当年李弘信掌管着西川的钱财物资,而且李家与西川当地的士绅豪族关系密切,盘根错节,再加上此人当年愚弄西川的百姓,倒也是深得民心,所以才敢与朝廷为敌。”顿了一下,才冷笑一声道:“如今西川各地有近半官员都是朝廷调派而来,而且西川的税赋钱粮以及兵马也都掌握在朝廷手里,李弘信绝无胆量在这种时候谋反。”   齐宁却是眉头一紧,盯住韦书同,问道:“韦大人确信李弘信没有谋反的可能?”   “或许有谋反之心,却无谋反之力。”韦书同很肯定道。   齐宁叹道:“韦大人,若是你犹豫不决,无法肯定,我倒还放心一些,可是你如此确定,恰恰让我不放心。”   “侯爷的意思是?”   “你是西川刺史,对李弘信应该是颇为了解,连你都肯定李弘信没有能耐谋反,那么天下人只怕都这样认为。”齐宁肃然道:“可恰恰如此,一旦李弘信真的突然造反,定会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韦书同神情一凛,随机锁紧眉头,若有所思。   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禀报大人,蜀王派人前来有请大人和侯爷!”   两人向外瞧过去,却发现不知不觉之中,黎明曙光竟然已经显现,一夜长谈,竟已经是到了黎明时分。   “蜀王知道侯爷在这里?”韦书同眉头一紧,靠近门前。   外面声音道:“来人只说,如果侯爷在这边,就请侯爷和大人一同前往,王爷说已经查到了刺客下落。”   韦书同和齐宁对视一眼,沉声道:“你告诉来人,我待会儿便去王府。”   “大人,来人说王爷不在王府,是在宝丰楼等着。”外面声音回道:“王爷派人说,除了要和大人商议刺客之事,顺便要请大人和侯爷在宝丰楼吃早餐。”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韦书同吩咐一声,这才走回来,低声道:“侯爷,李弘信知道你来了刺史府。”   齐宁淡淡一笑,道:“这并不奇怪。”   韦书同冷笑道:“定是花想容那妖妇,她与李弘信是一党,昨夜逃脱,定是去了李弘信那边,所以李弘信才知道侯爷在此。侯爷若是不愿意见他,我单独前往,就说昨夜是我邀请侯爷来吃酒,侯爷酒力不胜,回官驿歇息了。”   齐宁摇头笑道:“堂堂王爷请我们去吃早点,咱们为何要客气,不吃白不吃。而且这顿早餐不吃,李弘信心里不会安宁的。”顿了一下,才道:“韦大人,既然有刺客在城中横行霸道,我想还是安全一些的好,你调动一队人马,必须要忠心可靠,随我们一同前往宝丰楼。”   韦书同一怔,但很快明白意思,立刻道:“侯爷放心,下官立刻挑选精干。”   齐宁到得宝丰楼的时候,日头刚刚从地平线探出脑袋来,晨曦的光芒让成都这座古城开始从沉寂之中缓缓苏醒过来。   韦书同挑选了三百名精锐的刺史府官兵,全副武装,护送着两人来到宝丰楼。   到了宝丰楼,齐宁才知道就是自己初到成都那夜经过的酒楼,当时并没有太在意酒楼的名字,此时才知道这就楼叫做宝丰楼。   宝丰楼外,却早已经是守备森严,绕着整座酒楼一圈,都是全副武装的锦官卫,加起来也不下百人之多。   如此阵仗,普通百姓早是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过来。   韦书同和齐宁对视一眼,这才一挥手,三百官兵立刻散开来,也是绕着酒楼围住,每一名锦官卫边上最少战有两名官兵。   双方兵士都是手按刀柄,严阵以待。   十多名官兵跟随齐宁和韦书同进到酒楼内,只见到一身黑袍的蜀王府长史西门横野站在大厅内,见到齐宁进来,迎上前来,拱手道:“侯爷,刺史大人!”   他神情凝重,不苟言笑。   “西门长史,王爷在楼上?”韦书同往楼梯那边看了一眼。   西门横野点点头,道:“王爷正一个人在楼上等候两位吃早餐......!”瞧了韦书同身后十多名官兵,微皱眉头,道:“刺史大人,这是......?”   “侯爷在蒹葭馆被行刺,本官大大失职,差点酿出巨祸。”韦书同淡淡道:“凶手没有落网之前,本官又怎敢再有疏忽?”   西门横野叹了口气,道:“大人说的是。不过王爷请两位用餐,吩咐不要任何人打扰,这.......!”   韦书同正要说话,齐宁已经笑道:“王爷既然有此吩咐,自当从命。”向韦书同道:“韦大人,王爷在等,咱们上去吧!”   韦书同犹豫一下,终是点头。   两人上了楼来,只见到偌大的厅里,只有一张桌子,李弘信形单影孤地坐在桌边,肩头还包扎着绷带,桌上的早餐也是十分的简单,李弘信手里拿着勺子,正一勺一勺地吃着碗里的稀粥。   他看起来竟似乎在短短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看上去异常的苍老,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也没起身。   齐宁和韦书同到了桌边,都是微微拱手,在桌边坐下。   “李家在西川立足百年,血与骨已经融入这片土地。”李弘信拿着小勺,也不抬头,声音有些嘶哑:“本王小的时候,常在祖父膝边听他老人家说故事,听的最多的,就是血脉的延续。我记得他说过,李家的血液,就是西川的河流,李家的骨骼,就是西川的山脉,那时候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齐宁和韦书同都是神情淡定,都不说话,仔细聆听。   “后来大了一些,我才知道,祖父的意思,是说我们李家要与西川的山川河流一样,一代代延续下去。”李弘信缓缓道:“李家虽然人丁不算稀薄,但是一直以来,嫡系血脉都不算繁盛。家父兄弟二人,二伯却在年轻的时候,便因为平定动乱战死沙场。到我这一代,家父生了三个孩子,可惜大哥早夭,我承袭了父亲的位置,三弟耽于享乐,年纪轻轻,也一病不起。”   说到这里,李弘信依然没有抬头,吃了一勺粥,才继续道:“本王生了两个儿子,本来对长子寄予厚望,可是李家就似乎是中了诅咒一般,年纪轻轻也是因为伤势发作,让本王白发人送黑发人。”   韦书同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什么,这时候根本不好接话。   “李源虽然是次子,但是长子既去,我便一心想将李家延续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为此对他也是多有放纵。”李弘信此时却已经手上发抖,拿在手中的粥勺抖动,似乎是握不稳,只见他缓缓抬头,神情憔悴至极,但眼眸却还显得颇为平静:“他做了不少错事,我也疏于管教,只是我却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我会送走自己的第二个儿子!”他发出一声怪笑,显得异常凄然:“我李弘信竟然断子绝孙!”   -----------------------------------------------------------------------   ps:昨天没有更新,公众号说明了原因,在这里还要向大家再次道歉,事发突然,耽搁了更新,对不住大家了。   年终盘点最佳作品还有最后一天,恳请大家坚持陪沙漠跑完最后一小段路,拜谢! 第四一二章 真凶   韦书同悚然色变,失声道:“王爷,你......你说什么?”   李弘信淡淡一笑,道:“韦大人难道听不懂本王的话?”沉声道:“来人,抬上来!”   很快,就见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上了楼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韦书同瞧了一眼,只见那副担架上面盖着白麻布,瞳孔收缩,齐宁斜睨了一眼,并不说话。   李弘信缓缓站起身来,身形竟有些颤颤巍巍,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白麻布,韦书同上前一步,看得清楚,这担架之上,正是蜀王世子李源。   李源脸色已经冰冷僵硬,没有一丝血色,更无一丝声息,一看就知道是死人。   “啊......!”韦书同虽然已经猜到两分,可是看到李源的尸首,还是吃了一惊。   李弘信伸出一只手,手上颤动,轻轻抚摸在李源的脸上,喃喃道:“这就是我的儿子,剩下的唯一的儿子,当年本王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长子离我而去,却无能为力。只是当年本王年纪还不老,头上没有白发,但今天,本王头上早已经长出了白发,真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这里,又是发出古怪的笑声,那笑声凄然无比,让人听到不禁毛骨悚然。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弘信抬起头,不答反问道:“韦大人,如果是你的儿子被人所害,不知你该如何处置?”   他这个比方,显然是大大的不妥。   韦书同微皱眉头,却还是道:“自然事先要找到真凶!”   “如果找到了凶手,又该如何?”李弘信目光冷峻,语气冰冷。   韦书同道:“若是找到真凶,自然要仔细审问,然后按照国法处置。”   “说得好。”李弘信发出怪笑,缓缓起身,道:“如果凶手并非普通人,乃是朝廷重臣,又该如何?”   “朝廷重臣?”韦书同皱眉道:“王爷,恕我直言,如果有证据在手,哪怕是朝廷重臣,该问罪也要问罪。地方上审不了,那就到皇上面前去,由皇上下旨审讯。”   李弘信点头道:“韦大人说的极是。”瞥了齐宁一眼,才道:“今日邀请刺史大人和侯爷过来,就是要搞清楚此事。”顿了一下,才冷冷道:“刺杀李源的凶手,已经找到,而且现在就在这里。”   此言一出,韦书同微显震惊之色,齐宁也是皱眉道:“王爷,你说凶手就在这里?”   李弘信冷笑道:“不错。”   “王爷说凶手是朝廷重臣,眼下在场能达到这个标准的,也就我们三人。”齐宁缓缓道:“王爷当然不可能凶手,那么凶手只能是本侯与韦大人之中的一人,不知我理解的是不是有错误?”   李弘信笑道:“侯爷理解的没有错。”他虽然脸上带笑,但是眼眸中的寒意宛若最千年寒冰。   韦书同脸色一沉,道:“王爷,这可开不得玩笑。”   李弘信淡淡道:“韦大人觉得本王是在开玩笑?”缓缓背负起双手,看向齐宁,问道:“侯爷,你是朝廷的钦差,如果本王将真凶说出来,你能不能不偏不倚主持公道。”   齐宁神情肃然,道:“王爷,不偏不倚我能做到,但是主持公道,我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并非刑部中人,不擅长这类事情。”   “那就请侯爷做个见证也好。”李弘信道,扭头看向韦书同,目光如刀,问道:“韦大人,你在西川多年,本王自问素来都是配合你治理西川,虽然有些事情你和本王略有分歧,但本王从来都是大局为重,本王想问,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李弘信突然这样问,韦书同大是意外,皱眉道:“王爷这话是何意思?”   “李源虽然顽劣,但并非大奸大恶之徒。”李弘信语气变得森然起来:“韦大人,本王想问你,他到底何处得罪了你,你要对他下此死手?又或者本王是哪里做的不周,你要让本王断子绝孙?”   韦书同愣了一下,睁大眼睛,惊骇道:“王爷,你......你的意思是......是我杀了李源?”   李弘信冷笑道:“韦大人当然不会承认。”沉声道:“将人带上来!”   韦书同一脸诧异,很快,便见到两名侍卫押着一人上了楼来,韦书同见来人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虽无十分的颜色,却也有七八分姿色,身形柔美,颇有女人味,只是那张颇有姿色的脸上满是慌张惊恐之色。   “王爷,这是.......?”   李弘信瞥了那妇人一眼,淡淡道:“你将所知的事情,俱都原原本本说来,有本王在这里,不必忌讳。”   那妇人战战兢兢行了一礼,道:“贱妇乃是吴孙氏,家夫是户部司主薄吴达。”   “哦?”韦书同皱起眉头,问道:“你知道世子是如何被害的?”   吴夫人低着头,轻声道:“贱妇......贱妇知道.......!”抬头看了李弘信一眼,却不敢说下去。   齐宁却忽然问道:“王爷,这位是吴达的夫人,她又如何知道世子被害?世子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遇害?”   李弘信冷着脸,道:“实不相瞒,李源是昨夜在吴家被害。”   “吴家?”齐宁奇道:“吴达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司主薄,身份低微,世子何等身份,为何昨晚会出现在吴家?莫非是王爷派世子前往?”   李弘信冷哼一声,看着吴夫人,道:“你尽管实话实说。”   吴夫人却是低着头,丰满娇躯微微颤动,并不敢说话。   李弘信抬手道:“你们都退下。”几名侍卫退下之后,李弘信才沉声道:“并无他人在场,还不快说。”   吴夫人无可奈何,只能低着头道:“世子......世子昨晚去到贱妇家里,说.....说白天在街上看到贱妇,心里喜欢,所以......!”她毕竟是个妇人,这种羞人之事,当着几个大男人说出来,只觉得羞臊无比。   齐宁叹了口气,道:“不用说了。”问道:“你可看到刺客刺杀世子?”   吴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世子......世子用强,贱妇.....贱妇挣扎之时,世子生气,推搡贱妇,贱妇撞在桌子上.......!”说到这里,抬手撩起腮边秀发,在脑侧果然有一处撞伤,颤着声音继续道:“贱妇当时倒在地上,头晕眼花,起不来身,就想着......!”犹犹豫豫,不敢说下去。   李弘信沉声道:“不要吞吞吐吐,快些说来。”   吴夫人不敢违抗,只能道:“贱妇当时就想着装作昏睡过去,只盼......只盼世子饶了贱妇。就在那时候,贱妇就听到世子惊叫了一声,贱妇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不敢睁开眼睛,所以.....所以听到有个声音让世子不要叫唤。”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后来如何?”   “我听世子问那人是何方神圣,想要做什么,那人......那人便说......!”吴夫人战战兢兢瞧了李弘信一眼,才道:“那人便说王爷欺人太甚,要杀了世子,让王爷尝尝断子绝孙的味道.......!”   吴夫人说到这里,李弘信猛地一掌拍在桌角,便听“咔嚓”一声,桌角应声碎裂。   吴夫人大惊失色,齐宁摇头道:“你不用怕,后来如何,你继续说。”   “后来......后来世子便说可以给那人数不尽的黄金,只要......只要那人手下留情.......!”吴夫人声音发颤,娇躯瑟瑟发抖,“可那人说,他受人之托,要帮......要帮刺史大人除掉眼中钉肉中刺.......!”   韦书同悚然色变,厉声道:“大胆,好你个贱妇,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韦大人,清者自清,你不必生恼。”齐宁沉声道:“小小一个妇人,绝不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弘信冷笑一声,道:“不错,她要是敢在这里胡说一句,本王立刻取她性命。韦大人,若是冤枉,你也不必如此着急。”   韦书同脸色难看,道:“你继续说下去,那人还说什么。”   “世子就问那人,是不是......是不是韦书同派过来?”吴夫人螓首压低,“那人说......那人说世子知道了也无用,还让世子记住,杀他的是......是刺喉客,贱妇闭着眼睛,之后一直没有听到声音,贱妇隔了好一阵子睁开眼睛,就发现......就发现世子已经被人.....被人杀了........!”说到这里,吴夫人几欲虚脱。   韦书同铁青着脸,道:“王爷,这定是有人嫁祸于我。”   李弘信挥挥手,示意吴夫人先退下,吴夫人脚下腿上虚软,扶着楼梯下去,等吴夫人离开之后,李弘信已经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道:“韦大人,成都有刺客,这并不假,可是刺喉客一名,乃是本王对刺客的称呼,除本王之外,并无听到别人提到这三字。”   韦书同皱眉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侯爷来到成都,那晚粗茶淡饭招待侯爷,当时就我们三个人。”李弘信缓缓道:“本王在饭桌上用了刺喉客这个称呼,并无别人听到,为何那刺客却自称刺喉客?世间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韦书同冷下脸:“王爷以为刺客是我所派,故意用上刺喉客这个名字?”   “难道不是?”李弘信道。   齐宁忽然道:“王爷,这中间只怕有些误会。且不说韦大人决不至于做出此等事情,就算真的是韦大人所派,那刺客又何须在世子面前暴露韦大人的身份?这岂不是自露破绽?”瞧了韦书同一眼,才道:“若当真要派刺客,定然是干脆利落,绝不会如此拖泥带水,还要多说废话。”   --------------------------------------------------------------------------   ps:年终盘点最佳作品的投票进入最后一天,今晚就会截止,最后一小段路,兄弟姐妹们帮帮忙,坚持跑完最后一段路,有票就砸下去,谢谢大家了! 第四一三章 黄莲苦胆   韦书同立刻道:“不错,韦某倒也没有糊涂到派人行刺还要自曝身份。”   李弘信冷着脸,冷笑道:“那刺客又如何自称刺喉客?刺喉客这名字,只有本王说过,并无其他人知道。”   “王爷,当日在场听到这话的,可不是只有我们三人。”齐宁皱眉道:“若这这样说,连我也要被怀疑进去了。我还记得,当时边上还有不少侍女,她们就在旁边服侍,王爷的话,她们也听到。”   李弘信立刻斩钉截铁道:“侯爷放心,那些侍女,绝不会透漏一个字。”   此言一出,韦书同脸色更是难看,冷笑道:“王爷这话就奇怪了。下官虽然只是西川刺史,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王爷可以怀疑下官,却对那些侍女如此信任,莫非下官的信誉连几个小小的侍女都比不上?”   他脸色很是难看,显然是大为不满。   齐宁叹道:“韦大人,世子被害,王爷心中悲痛,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转视李弘信道:“王爷,刺客刺喉致命,也许他自己就是这样称呼自己,这种巧合的几率极大。本侯相信,韦大人绝不会做这种事情,只怕是有人想要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李弘信看向齐宁。   齐宁道:“王爷试想,真正的刺客,杀人行刺,正如我方才所言,求的是干净利落,不留下丝毫的线索。方才那位吴孙氏也说了,她装作昏倒在一旁,听到了当时的对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试想,那刺客既然武功了得,那吴孙氏在旁装作昏迷,是否早已经被那刺客察觉?”   韦书同立刻道:“不错,侯爷所言极是,若是那刺客知道吴孙氏只是假装昏迷,故意说出那番话,正是想让吴孙氏作为证人,混淆视听,栽赃陷害。”   齐宁点头道:“不错,事情定然是如此。王爷,上次你也说过,成都刺客横行,咱们在蒹葭馆,更是被刺客潜入进去,意图行刺王爷和我,依芙更是差点命丧刺客之手.......刺客最终失手,定然是不甘心,所以才盯上了世子。”   李弘信脸上微微抽搐,却并无说话。   “大伙儿都以为,刺客失手,所有的刺客俱都命丧当场,城中加强了戒严巡逻,对方短时间内绝不敢轻举妄动。”齐宁缓缓道:“可是这帮刺客却显然是十分狡猾,越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之际,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出手。”轻叹道:“世子身份尊贵,当然会被刺客盯上,也被他们找到了机会。”   韦书同神情冷淡,道:“王爷不是说过,西川有地藏一党在欲图谋反吗?蒹葭馆行刺,自然是地藏所为,那么世子被刺,自然也与地藏脱不了干系。”   李弘信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发出古怪笑声。   齐宁神情肃然,点头道:“韦大人言之有理。王爷,西川的两根支柱,就是王爷和韦大人,王爷和韦大人精诚团结,西川便是铁板一块,那些别有居心之徒就没有可趁之机。地藏想要在西川兴风作浪,有两位坐镇,他只能如同鬼魅一样不敢出头,正因如此,他才想借此机会挑拨两位的关系。”   “侯爷一针见血。”韦书同立刻道:“我若与王爷不合,地藏便有了可趁之机。他派出刺客行刺世子,以低劣的手段嫁祸在我的身上,便是要挑拨我与王爷的不合,王爷,地藏贼心昭然若揭,还请王爷明鉴!”   韦书同和齐宁你一言我一语,李弘信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冷笑道:“如此说来,李源被害,与韦大人没有一丝关系?”   “当然没有。”韦书同沉声道:“我与王爷并无仇怨,这些年来,我对王爷也算是敬重有加,又怎会加害世子?王爷,地藏定是罪魁祸首,我愿与王爷同心协力,找出地藏,将此人千刀万剐,以报世子之仇。”   齐宁颔首道:“不错,世子身份尊贵,一般人也没有胆子敢对世子下如此毒手,只能是地藏行凶。”   李弘信站直身子,双手握拳,忽地抬头大笑,笑声如雷,齐宁一听,便知道此人的内功也是不弱。   “两位既然这样说,看来凶手果真是地藏。”李弘信目光如刀,缓缓道:“韦大人,本王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王爷但讲无妨,下官若是能够做到,自当尽力!”   “本王要你与我一同进京。”李弘信盯着韦书同:“不知韦大人可否同行?”   韦书同皱眉道:“进京?王爷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   “本王年纪大了,很多事情肯不清楚真相。”李弘信缓缓道:“李源被害,有人证证明与韦大人有关,本王想请韦大人和本王一同前去京城面圣,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   韦书同想了一下,摇头道:“王爷的吩咐,下官本该遵从,只是西川诸事繁忙,没有皇上的旨意,下官不敢轻易离开。王爷既然还在怀疑下官,下官也无从辩驳,就算这样进京,又能如何?不知王爷可还有其他的证据证明凶手是下官?”   李弘信冷冷一笑,道:“本王到了京城,自然有证据证明你韦大人就是凶手。”   韦书同一怔,迅即明白什么,脸色微变。   齐宁何等精明,听话听音,也明白了李弘信话中意思。   李弘信所言的“凶手”,当然不是指行刺李源的刺客,而是指杀害韦夫人的凶手。   李弘信当然不会想到韦书同已经将杀妻之事主动向齐宁坦白,此时故意混淆,只以为齐宁听不懂话中意思。   他这般说,显然也是在威胁韦书同。   齐宁神情淡定,心下却是暗想,李弘信今日在这宝丰楼摆下龙门阵,只怕并非是为了追索韦书同行刺李源,倒像是以此事为由,要韦书同随他进京。   韦书同脸色很是难看,瞧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云淡风轻站在一旁,并不说话,微皱眉头,终是道:“王爷如果有证据证明下官就是凶手,有侯爷在此,大可以拿出来,侯爷乃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分量足以作证此事。”   李弘信脸色冷峻,冷笑道:“韦大人,如果本王非要你与我进京,你是不是不答应?”说到这里,眼眸之中已经显出冷厉之色。   齐宁叹道:“王爷,韦大人说的并没有错,没有皇上的旨意,封疆大吏不得擅自入京,而且王爷说过,西川地藏阴谋造反,这种时候,最要紧的是大家齐心协力找出这一伙叛党,韦大人身为西川刺史,又如何能够在这种时候离开?王爷莫要忘记,黑岩洞事件还没有完全平复,官兵围困黑岩岭数月,最后搞清楚他们是被冤屈,苗家七十二洞,心中定然不满,这时候还要韦大人多加安抚。”   韦书同听齐宁开腔,便有了几分底气,道:“不错,苗人不可不安抚。下官已经准备亲自前往苍溪去见大苗王。”   李弘信猛一拍桌子,“啪”的一声响,便从外面冲进来十多名带刀侍卫。   韦书同骇然变色,厉声道:“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   李弘信也是冷声道:“本王死了一个儿子,此事难道就此罢手?韦大人,本王只是邀请你随我去京城一趟,西川的事情,自有安排。”   韦书同见到李弘信都要撕破脸,也是硬着脖子道:“自有安排?是谁安排?王爷吗?王爷,恕我直言,西川刺史是我,一应事情,都是由我来处理安排,似乎还轮不到王爷安排吧。”抬手指着那些侍卫道:“你们是要造反?还不退下?”   宝丰楼下,有他带来的三百精锐,倒也不惧李弘信。   李弘信目露杀意,就在此时,却听到楼梯口传来一个声音道:“王爷,韦大人,你们都是朝廷的栋梁,凡事都可商量,不必动怒伤了和气。”话声之中,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向,从楼梯口竟是出现两道人影来。   齐宁抬头望过去,怔了一下,便见到一双明亮的眼睛也盯在自己身上,又听“啊”一声,齐宁已经笑道:“战樱,你们怎地也来了?”   这上楼来的二人,竟都是齐宁的老相识。   当先一人是神侯府北斗七星居首的巨门校尉轩辕破,轩辕破身后,却是许久不见的大屁股姑娘西门战樱。   齐宁万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西门战樱听齐宁在大庭广众之下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叫得那般亲热,脸颊微红,瞪了齐宁一眼,并不理会。   神侯府吏员都有自己的独特服饰,李弘信和韦书同自然一眼就认出是神侯府来人。   只是他们显然并不认识轩辕破,都是皱起眉头,轩辕破已经上前两步,拱手笑道:“卑职神侯府巨门校尉轩辕破,见过蜀王、侯爷还有韦大人!”说话间,冲着齐宁点了点头。   轩辕破自我介绍,韦书同和李弘信都有些惊讶。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轩辕破,但自然听过这个名字。   神侯府西门神候的威名固然天下皆知,他麾下的北斗七星,但凡有些阅历见识的也定然知晓。   轩辕破乃是西门无痕的嫡传弟子,在许多人看来,西门神候有朝一日辞官归隐,轩辕破便是当之无愧的神候继承人。   许多人未必知晓北斗七星所有人的名姓,但是不知道巨门校尉轩辕破却是少之又少。 第四一四章 滔天怨念   韦书同虽然是西川刺史,却也知道神侯府的分量,立刻拱手道:“原来是轩辕校尉。”   轩辕破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瞧见地上那副躺着李源尸首的担架,走了过去,蹲下身子,检查一番,抬头道:“王爷,这位是.......?”   “这是本王的儿子。”李弘信声音依旧冰冷,“被奸人所害。”   轩辕破微微颔首,道:“一剑穿喉,出手犀利准确,内力也是颇深。”站起身来,道:“王爷适才与韦大人不快,便是因为世子被杀?”   李弘信冷笑道:“本王有人证证明韦书同与此事有关,本王自然要讨还公道。”   轩辕破道:“这中间只怕是有误会,王爷息怒。”   “本王说过,要与韦大人一同进京,面见圣上。”李弘信沉声道:“只是韦大人多般借口,看来是想躲避此事。”   轩辕破摇头道:“王爷,本来这是你们的事情,卑职不该多说,但是韦大人暂时只怕走不了。”   李弘信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轩辕破道:“王爷应该早已经知道,神候发下了铁血文,召集八帮十六派江湖各路人手,围剿千雾峰黑莲教。黑莲教在京中兴风作浪,朝廷震怒,而黑莲教又迟迟不能交出凶手,神候只能动之以武。”   “轩辕校尉,本王也说句不该说的,你们神侯府管的是江湖之事,韦书同是官府的人,围剿黑莲教,与他又有何干系,为何不能随本王进京?”李弘信冷着脸道。   轩辕破淡淡道:“江湖各路人马聚集西川,已经在千雾峰附近扎下了营帐,目前估算,少说也有两千余人,而且各路人手还在络绎不绝向这边集中过来,距离规定的时间还要三天,到时候人马不下于三千人。”   李弘信冷冷一笑,并不说话。   齐宁神情淡定,心中却有些惊讶,暗想这次围剿黑莲教,竟是如此兴师动众,竟然召集了如此众多人手。   此时却更是明白,神侯府在江湖上的号召力,显然比自己意想之中的还要强大。   “三千人手,再加上众多马匹,每日里需要多少粮食,王爷是带兵打过仗的,比卑职肯定还要清楚。”轩辕破缓缓道:“千雾峰地形复杂,地处西陲,我们已经打探过,那里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天险重重,黑莲教也必然早有准备,此番攻打千雾岭,恐非一时半刻便能拿下。”   韦书同立刻道:“轩辕校尉,神候召集八帮十六派江湖各路人马前来西川,本官得到消息之后,也已经给神候去过一封书信,不知道神候是否收到?”   轩辕破点头道:“韦大人放心,神候嘱咐过卑职,韦大人担心这么多江湖人士涌入西川,会生出事端来,我们已经做好安排,定下了规矩,但凡有人违反规矩在西川境内为非作歹,无论是谁,神侯府决不轻饶。”   韦书同这才微微放心,颔首道:“神候既然有此安排,本官也就放心了。”   “韦大人,只要有人为非作歹,告发到官府,我们定会从严惩处。”轩辕破道:“神候颁下铁血文,事先是从皇上那里请到了旨意,如此江湖败类,势必要将之铲除。”向韦书同拱手道:“此番虽然是以江湖的规矩处理此事,但还要请韦大人多多照顾。”   韦书同道:“自当尽力。”   “韦大人若是有时间,卑职想和韦大人详细谈一谈。”轩辕破笑道:“眼下正有事情要请韦大人相助。”   韦书同瞥了李弘信一眼,向齐宁道:“侯爷,咱们先行回府。”竟似乎已经不在意边上脸色发青的李弘信。   轩辕破向李弘信拱手道:“王爷,卑职先行告退!”竟似乎对李源之死也是并不在意。   李弘信淡淡道:“你也不必告退,既然是有要事相商,国事为重,本王将这地方腾给你们。”沉声道:“抬走世子!”瞥了韦书同一眼,又瞧了齐宁一眼,竟是转身就走,众侍卫抬着李源的尸首,也都跟着下楼去。   韦书同等到李弘信下楼,也是冷哼一声,走到楼窗边上,很快便见到李弘信率领着锦官卫离开。   他心中知晓,今日与李弘信是真正撕破了脸,这以后也定是水火不容。   齐宁知道李弘信是带着滔天怨念而去,叹了口气,道:“韦大人,蜀王丧子,心中悲痛,你也不必与他一般计较。”   “李源在西川为非作歹,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韦书同没好气道:“西川若只有十个人,五个就想杀了他,半夜闯入他人宅邸,意欲强暴.......!”忽地意识到还有西门战樱这个女子在这里,冷哼一声,并不再说。   齐宁向轩辕破笑道:“轩辕校尉,若是有急事相商,在这里也并无不可。若是不方便,我现在就下楼。”   “侯爷多想了。”轩辕破忙道:“侯爷在这里,正是求之不得。不瞒侯爷,此行离京,卑职与神候一同入宫见了皇上,皇上多有嘱咐,而且还嘱咐卑职,侯爷就在西川,攻打千雾岭,可以与侯爷多多商量。”   齐宁笑道:“本侯插手此事,是不是不太好?”   西门战樱见齐宁一本正经模样,没好气道:“你要不想管,现在就走,反正不是没你不成。”   韦书同不知道齐宁和西门战樱的渊源,亦不知道西门战樱便是西门无痕的女儿,见一名神侯府的女吏员竟敢以这种口吻与锦衣候说话,还以为神侯府狂妄至此,微皱眉头,轩辕破虽然隐隐知道西门战樱和齐宁的关系,但西门战樱当着西川刺史之面这般说,大事不妥,皱眉道:“小师妹,不得胡言。”   西门战樱也知道失言,齐宁却已经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和战樱这孩子是熟人,她性格就是这样冲动,有时候不知轻重,我不怪她,就算冒犯我,我也只会去找神候说道说道。”   西门战樱咬牙切齿,冷冷瞪了齐宁一眼。   轩辕破知道小师妹的脾性,心知这两人要斗气嘴来,搞不好场面会很难看,只能打断道:“韦大人,今次前来,是想让韦大人帮忙准备一些粮草。”抬手道:“侯爷,韦大人先请坐。”   齐宁和韦书同在桌边坐下,轩辕破却是站在边上,韦书同道:“轩辕校尉,你也坐下说话。”   轩辕破一拱手,在对面坐下,西门战樱本也想在轩辕破边上坐下,齐宁咳嗽一声,道:“战樱,我们商量大事,你去给我们倒杯茶来。”   西门战樱立刻显出怒色,道:“这里有人,为何让我倒茶。”   “说起来你也是神侯府的人,江湖上的门道你不懂?”齐宁故意皱眉道:“成都最近刺客横行,若是让别人倒茶,趁机下毒,我们几个岂不都要被毒死?”   西门战樱咬着红唇,轩辕破道:“小师妹,你去倒茶。”   西门战樱显然对轩辕破还是有些忌惮,狠狠瞪了齐宁一眼,起身扭着大屁股去倒茶。   韦书同心中好奇,暗想怎地齐宁和这姑娘一见面就斗嘴,难道两人有什么仇怨不成?可是区区一个神侯府吏员,又怎敢与堂堂锦衣候结仇?依稀感觉到齐宁言辞之中带着逗弄的味道,心里明白几分,心想看来是锦衣候早就认识这神侯府的女吏员,兴许早就看上了这姑娘。   锦衣候身份尊贵,又加上青春年少,人不风流枉少年。   他既猜到几分,也便释然。   等西门战樱下楼,齐宁才皱眉道:“轩辕校尉,神候为何将她也派过来?”   “回侯爷话,小师妹江湖经验太浅,而且没有经过大阵仗历练。”轩辕破解释道:“这一次攻打千雾岭,也是多年来江湖上少有的大阵仗,身后也希望借此机会让小师妹多加历练。”   “原来如此,那神候他老人家可到了西川?”   轩辕破摇头笑道:“此番攻打千雾岭,神侯吩咐由我全权负责,但皇上有旨意,令卑职到了西川,见到侯爷之后,与侯爷多多商榷,所以此番攻打千雾岭,一切还要遵照侯爷的吩咐去办。”   齐宁立刻摆手道:“轩辕校尉,这件事情,你可千万别当真,如此大事,我可担当不起。”   “侯爷自谦了,若论带兵打仗,锦衣齐家又有几人能及?老侯爷和齐大将军都是不世出的名将,侯爷是将门虎子,自然是所向披靡。”韦书同含笑道。   韦书同此番与李弘信撕破了脸皮,心知以后前途必将艰难起来,自己的靠山,以后只能是朝廷。   他是先帝委派的西川刺史,如今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自然懂的,自己的位置是否还能坐稳,实在是未知之数,而这位锦衣候不但是帝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瞧情势,新皇帝不但拍锦衣候为钦差,甚至还想让齐宁主持攻打千雾峰,由此可见此人确实是新皇宠臣。   这样一棵大树,能有机会靠拢,自然是求之不得。   更何况今日与李弘信针锋相对,齐宁口中虽说不偏不倚,但明显是帮着自己说话,有此良机,当然不能错过。   他混迹官场多年,心中很清楚,背靠大树好乘凉,轩辕破三十多岁年纪,齐宁看上去更是年轻,这两人虽然年纪比自己小得多,但一个是神侯府下一任神候的热门继承者,另一个是新皇宠臣,能与这两人交好,对自己只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第四一五章 条件   轩辕破虽然是朝廷的编制,但神侯府素来不同于其他的衙门,神侯府的人也素来少了官场中人的圆滑,多了江湖的直率。   他自然知道韦书同是在讨好齐宁,淡淡一笑,道:“韦大人,聚集到西川的江湖人马,目下大都已经赶到千雾岭附近一带,这帮人自然不可能携带粮食在身上,而且据我们观察,千雾岭地处偏僻,方圆几十里地之内只要极为少数的零星村庄,根本无法供应那么多人马的食物。”   韦书同立刻道:“轩辕校尉不必担心,千雾峰所在之地,乃是黑苗人聚居之地,在那里倒也设有官仓,本官会令人筹集粮草运送过去。”   “那就多谢韦大人了。”轩辕破立刻谢道:“韦大人运送过去的粮草,都登记在册,到时候我会带回京城交给户部,等若是朝廷预先支取。”   韦书同含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轩辕破又向齐宁道:“不知侯爷对攻打千雾岭可有什么吩咐?”   “轩辕校尉,该怎么打,你们尽管去打。”齐宁笑道:“既然皇上有旨意,我在边上凑凑热闹倒也不妨,让我主持此事,只怕让人笑话。”顿了一下,皱眉道:“不过......皇上虽然有旨意,但这次你们神侯府毕竟是以江湖手段去处理,若是卷入官府,只怕那些江湖人士心中不满。”   齐宁心里很清楚,虽然八帮十六派为代表的江湖势力被拥有朝廷作为靠山的神侯府所控制,但这帮人对朝廷的条条框框未必买账。   朝廷显然也不想与江湖势力发生太过直接的冲突,为此才创造性地设立了神侯府这个机构,以江湖规矩来与江湖各帮各派进行接触。   轩辕破眼中露出赞赏之色,立刻道:“侯爷考虑的周到,不知侯爷可有什么安排?”   “其实也简单。”齐宁笑道:“你们既然是神侯府的人,本侯就扮作你们神侯府吏员出现就是。”   轩辕破笑道:“侯爷英明!”   却见到西门战樱端了托盘过来,上面有三碗茶水,一脸不快地将茶水放到桌上。   齐宁见她有些气恼的模样,心中好笑,故意拍了拍边上的椅子,道:“来,战樱,在这里坐下,一起商议。”   西门战樱理也不理,走到轩辕破边上坐下。   齐宁端起茶杯,道:“轩辕校尉,扮作神侯府的人,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最要紧的是不能在那帮江湖勇夫面前露出破绽。”   “侯爷的意思是?”   齐宁笑道:“我对你们神侯府的许多规矩一点也不懂,更不懂得你们神侯府是如何与那些江湖人士相处,万一到时候稀里糊涂出洋相,那可就有些麻烦了。”看了西门战樱一眼,笑眯眯道:“轩辕校尉,我瞧战樱这次过来,也帮不了什么大忙,不如让她教教我你们神侯府的规矩,你看如何?”   西门战樱柳眉一紧,忍不住道:“齐宁,你不要处处针对我,惹急了我,你就算是锦衣候,我也对你不客气。”   轩辕破皱眉道:“小师妹,神候如何交代,你难道都忘记了?”   西门战樱急道:“大师兄,你没有瞧见他是如何针对我?”   “侯爷并无恶意,不得冒犯侯爷。”轩辕破瞥了西门战樱一眼。   齐宁叹道:“轩辕校尉,我就说了,战樱阅历太浅,真是要多加历练,我这才说了几句话,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样只怕会坏了大事。对了,皇上让我参与这次攻打千雾岭,为了万无一失,我看......是不是还是别让战樱参与了。”   西门战樱立时变色,轩辕破微有些犹豫,齐宁却是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   “大师兄,你不要听他的。”西门战樱见轩辕破犹豫,心知不妙,“他就是在针对我,你别怕他。”   轩辕破并不理会,道:“侯爷如果当真要如此安排,卑职也只能从命。”   西门战樱急得都要哭出来,豁然起身,抬手指着齐宁道:“你......你欺负人,我.....!”左右看了看,忽地手按刀柄,齐宁见状,立刻道:“轩辕校尉,她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拔刀?”   “我什么时候拔刀了?”西门战樱咬牙切齿:“我只是.....我只是按着刀柄,并没有拔刀。”   轩辕破只能道:“侯爷,小师妹脾性冲动,却绝无冒犯侯爷的心思。”   “我想也是。”齐宁安然端坐,瞧着西门战樱笑道:“你也不必咬牙切齿,攻打千雾岭,我不管,可是要不要你参加,我应该还能做主。其实你要参加,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说了,你在我身边,教教我神侯府的规矩,本是想给你机会,可是你现在这样的态度,让我如何放心?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次攻打千雾岭,事关重大,你这样的性子,万一坏了大事,到时候是你担罪,还是我和轩辕校尉担罪?”   韦书同再旁故意饮茶,心中却是好笑,暗想攻打千雾岭如此大事,本该是极其严肃,谁知道这两个年轻人在此斗嘴,却如同儿戏一样,心中却也肯定,这小侯爷定然是瞧上了西门战樱。   在韦书同看来,这倒也不奇怪。   西门战樱相貌甚美,身材又是前凸后翘十分的火爆,再加上一身神侯府吏员的装束,虽无女人的妩媚之态,却多了英姿飒爽之气。   西门战樱此时心中恼极,虽然恨不得立时上来痛揍齐宁一顿才解恨,但也知道轩辕破在边上,不用齐宁动手,轩辕破便会阻止,她心中委屈,眼圈顿时便有些泛红。   齐宁见状,叹了口气,道:“罢了,我问你,你要不要参加这次围剿?”   西门战樱虽然根本不想再与齐宁多说一句话,可还是不自禁点了点头。   齐宁笑道:“那你能否保证,我若让你参与,你必须听从我的号令?”   西门战樱心中直骂,但这时候哪敢说出口,只能道:“你要是.....你要是不故意针对我,我当然.....我当然听你号令。”   “好,韦大人和轩辕校尉都在这里,有他们作见证。”齐宁慢悠悠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在我身边护卫,同时教我神侯府的规矩,如果抗命不遵,立刻让你回京,罢免你参与此次围剿的权力,你答不答应?”   西门战樱看向轩辕破,轩辕破却端起茶杯,也不看她,似乎是要置身事外。   西门战樱无可奈何,只能点点头。   她虽因西门无痕之故,大小就混迹在神侯府,但始终却没有正式的编制,成为神侯府的正式一员,同时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一直都是她的愿望。   江湖太平多年,她也没有太多机会出京卷入江湖之事,此番西门无痕集结八帮十六派为首的江湖人士,意图将黑莲教剿灭,这是多少年来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大事,西门战樱耗了极大的力气,这才让西门无痕答允她前来西川。   此时齐宁却要一句话便阻断她参加此等大事,她心中虽是恼恨,却又害怕。   这时候齐宁提出条件,她却是只能答应。   韦书同见状,隐隐感觉这姑娘的来历似乎也不简单,想着齐宁也已经松口,不如卖个人情,笑道:“侯爷,下官瞧这位姑娘聪明伶俐,有她在候爷身边,应该是万无一失了。是了,轩辕校尉,你们是从京城刚过来,还是......?”   轩辕破放下茶杯,道:“神侯府已经派了两拨人先赶往千雾峰那边,我和小师妹是最后一批赶过来,沿途一直收到那边的消息,得知那边食物吃紧,撑不了多久,适巧经过成都,所以才来和韦大人商议,顺便看一看侯爷是否在成都。”   “原来如此。”   “韦大人也知道,虽然神侯府定下了规矩,但是那帮人毕竟出自江湖,野性散漫,万一真的没有粮草,难免会骚扰百姓。”轩辕破道:“数千之众,闹出事情来,是个大麻烦。”   “不错。”韦书同道:“本官今日就派人安排粮草事宜,三天之内,必定将第一批粮草送过去。”   轩辕破笑道:“如此就有劳了。”看向齐宁,问道:“不知侯爷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若有事情没有办完,我与小师妹在成都等候。”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齐宁问道:“你们是立刻要动身吗?”   轩辕破颔首道:“此番各路人马聚集过来,黑莲教必然是早就知道消息,难免会在千雾峰做好防御,若是耽搁一天,他们就多了一天准备的时间。三天之后,各路人马应该都已经赶到,我估算过路途,从成都快马加鞭,三日也足以赶到那边。”   齐宁道:“如此说来,我也不好耽搁了。”向韦书同道:“韦大人,你派人去往黑岩洞,告知齐峰,便说我奉旨前往千雾岭,让他们在黑岩洞等候。”   韦书同道:“下官立刻派人去通知。”   齐宁站起身来,瞧了韦书同一眼,走到窗边,韦书同立刻起身跟了过去,轩辕破何等眼力,立刻道:“侯爷,我和小师妹先去准备,在楼下等侯爷。”   “你们去成都官驿,我还有一名侍卫在那边。”齐宁道:“我和韦大人还有几句话,说完之后,立刻去和你们汇合。”   轩辕破拱了拱手,这才领着西门战樱离去。 第四一六章 死局   韦书同站在齐宁身侧,轻声道:“侯爷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齐宁瞥了韦书同一眼,才低声道:“韦大人,李源被刺,果真不是你派人?”   韦书同一怔,马上道:“侯爷,此事与下官绝无任何关系。”   “我相信你,但是李弘信未必会相信。”齐宁叹了口气:“韦大人,我今日便要离开成都,可是......却有些放心不下你。”   “侯爷是担心李弘信对下官不利?”   齐宁道:“李弘信刚才离开的时候,满心怨气,他走得太痛快,这事儿反倒麻烦了。你是西川刺史,朝廷在西川,俱都是倚重你韦大人.......!”顿了一顿,才叹道:“若是李弘信真要对韦大人不利.......!”   韦书同露出一丝感激,道:“多谢侯爷挂心。侯爷放心,下官在西川这些年,早就考虑到会有人行刺,所以身边倒也有些高手,想要行刺下官,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下官与李弘信刚刚起了争执,神侯府的人都看在眼里,有此仇隙,李弘信反倒不敢对下官动手。”   齐宁笑道:“你是说这时候他动手,所有人都会怀疑他?”   “不错。”韦书同冷笑道:“李弘信是个做事谨慎的人,他目下还没有谋反的本钱,若是对付下官,那就是谋反,朝廷不会置之不理。现在就算给李弘信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下官如何。”   “小心驶得万年船。”齐宁轻声道:“韦大人,西川离不开你,我只担心时间长了,这人会一直盘算着算计你。”   韦书同皱起眉头。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李弘信在西川颇有根基,若真是死死盯着自己,日夜盘算着设计自己,那还真是凶险之事。   “韦大人,要想解决此事,只有一个法子。”齐宁低声道。   韦书同立刻道:“还请侯爷指教。”   “找到证据,将李弘信置于死地。”齐宁低声道:“李弘信若不除,对韦大人始终是个威胁。”   “除掉他?”   齐宁微微颔首,更是压低声音:“韦大人心里很清楚,李弘信在朝廷的眼中,始终是个祸害,说句实在话,韦大人在西川这么多年,都没有替朝廷解决这个祸害,朝廷未必没有不满之心。”   韦书同皱起眉头。   “先帝驾崩,新君继位。”齐宁道:“这时候,真是韦大人立功的大好时机。”看向韦书同,低声道:“韦大人,你我现在也算是朋友,皇上其实也正在考察群臣,寻觅一些忠诚可靠的人才委以重任,我就实话告诉你,如果这时候你能立下大功,替皇上解决这个麻烦,你想皇上能亏待你韦大人?就算你有些不能为人所知之事,皇上和朝廷也一定不会计较,而且本侯在皇上那边,也一定尽力为你开脱表功。”   韦书同神情一敛,拱手道:“下官先在这里谢过侯爷。”凑近一些,低声道:“侯爷,下官虽然也想找到李弘信的罪证,可是.......此人太过小心谨慎,想要查找到有力的证据,实在不容易。”   “韦大人啊韦大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齐宁长叹一声,“眼下有个活生生的罪证就摆在你眼皮子底下,难道你硬是看不到?”   韦书同微皱眉头,尚未反应过来,轻声道:“侯爷说的是......?”   “捐建的寺庙。”齐宁轻笑道:“韦大人,昨夜我们已经说过了,李弘信捐建的那些寺庙,地点选择大有问题。”   韦书同眯起眼睛,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道:“侯爷是说要在那些寺庙里做文章?”   “也许寺庙之内本就大有文章。”齐宁冷笑道:“你韦大人是西川的刺史,李弘信在西川的根基确实比你深,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你在西川这么多年,自然也有人脉,而且最为重要的是,西川的实权,如今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中。”顿了顿,才道:“一张纸,哪怕干干净净,韦大人在上面画上一笔,也就变得不干净了。”   韦书同眉头骤然舒展开来,眼中微微闪烁光彩,道:“侯爷所言极是,是下官驽钝了。”   齐宁轻笑道:“韦大人,不瞒你说,你和李弘信已经是生死之仇,我们锦衣齐家和西川李家,那也是不共戴天,有机会将西川李家连根拔除,我当然会全力相助你韦大人。如果你当真找到李弘信的罪证,甚至先斩后奏,本侯在这里向你保证,你非但不会担当任何的责任,而且一定会加官进爵。”淡淡一笑:“你明白本侯意思了?”   “下官明白。”韦书同变得神采奕奕:“侯爷,下官手底下,倒也还有些能用之人,有些事情办起来,倒也不麻烦。”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又道:“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谨慎,今日李弘信的意图,已经显露他可能要有所动作了。”   韦书同立刻道:“侯爷是指他想让我进京?”   “韦大人看出来了?”   韦书同冷笑一声,道:“下官虽然驽钝,但却并不像李弘信想的那样蠢笨。此人借着李源之死,想要趁势拽着下官进京,看起来是为了他儿子的死,但肚子里的心思,下官也猜到几分。”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本官人在西川,他就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下官一旦离开西川,那可就说不准了,而且下官可以肯定,李弘信绝对不敢进京,下官若是答应,跟随他出了西川,不到京城,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回到西川。”   齐宁嘿嘿笑道:“韦大人看穿了他的把戏,我就放心了。”忽地问道:“韦大人,李弘信身边的那名长史,叫做西门横野,你可知道此人来历?”   韦书同摇头道:“数年之前,蜀王前任长史忽然暴毙,李弘信提拔了西门横野为新任蜀王府长史,据说此人之前是蜀王府的门客,却籍籍无名,下官竟是从不曾听说过。这人担任蜀王府长史之后,蜀王府的许多事情,都是此人一手料理,去年蜀王世子李源去了一趟京城,就是西门横野陪同而去。”皱起眉头,道:“侯爷,说到这里,下官斗胆提醒侯爷,这李弘信经常派人去往京城,据下官所知,每趟前去,其实就是送银子,朝中不少官员都受过李弘信的贿赂,他在朝中也很有人脉。”   齐宁点头道:“此事我也略有所知。是了,韦大人,你可知道李弘信在京城与哪些人交往最深?”   韦书同摇头道:“这个下官还真是不太清楚。西川情况特殊,当年先帝就有过叮嘱,我到西川,就要像一根钉子扎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没有圣旨传召,决不可擅自进京。其实从当年李弘信归顺之后,到下官是第三任西川刺史,连续三任,几乎都是一天不敢离开西川。”   “先帝英明。”齐宁道:“先帝知道李弘信是条老狐狸,一旦有机会,便可能蠢蠢欲动,所以几任刺史都是死死盯住,不给他任何机会。”   韦书同冷笑道:“李弘信知道朝廷一直想要搞掉他,所以每年都会花许多银子打发朝廷的许多重要官员,就是希望这些受贿官员在朝堂为他说话啊,保他在西川平安无事。”冷哼一声,道:“可正因如此,下官更是明白此人心存野心。他若是老老实实,朝廷不会动他,他也不必花费那么多的银钱在京城那边,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只能证明此人贼心不死,迟早会有动作。”   齐宁心想李弘信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现在看来,韦书同也算是个精明之人,也难怪先帝会派他在这里。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倒是正合齐宁的心思。   依芙在蒹葭馆被刺,齐宁当时就猜知与李弘信脱不了干系。   齐宁的做人宗旨,从来都是别人不让他快活,他便让对方更不会快活。   本来锦衣齐家与西川李家的仇隙,齐宁感受不算太深,他在西川尽力,还真不是为了帮助锦衣齐家找寻李家寻仇,只是希望尽可能地帮助小皇帝。   可是蒹葭馆一刺,却是让西川李家与齐宁个人结下了生死之仇。   对于仇敌,齐宁从来不会有丝毫的心软,也素来是要赶尽杀绝。   潜入吴宅刺杀李源,当然是齐宁一手所为,而吴孙氏的证词,当然也是齐宁一字一句教授吴孙氏记下,要让一个妇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证词,齐宁有超过二十种方法可以做到,而吴孙氏的表现,也确实没有让齐宁失望。   齐宁虽然早就看出韦书同和李弘信关系暧昧,却没有想到韦书同竟然是被李弘信抓住杀妻把柄作为要挟。   他却正好利用李源之死,让韦书同和李弘信结下了死仇。   杀死李源,既可以为依芙被刺报仇雪恨,同时又造成西川两大巨头的水火不容,可谓是一箭双雕。   齐宁心里也很清楚,无论是韦书同还是李弘信,都属于老奸巨猾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恰恰有一个极大的弱点,那便是多疑。   他利用李源之死作为挑拨的契机,其实也想过未必真的能导致两人的决裂,但是只要这两人疑心重,至少会让两人生出嫌隙,可是最终的结果,显然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韦书同被李弘信抓住杀妻把柄挟持,虽然许多事情上无奈配合,但显然心里对李弘信也是痛恨不已,此番自己表态支持韦书同,韦书同有了靠山底气,自然敢于和李弘信针锋相对,而李弘信酒楼问罪,直接让两人撕破脸,水火难容。   齐宁很清楚,到了这一步,西川李家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韦书同接下来必定要与李弘信生死相搏,若是韦书同取胜,拿到罪证,西川李家自然是必死无疑,而李弘信若是真的搞掉韦书同,那么朝廷也就等若是找到了西川李家的谋反之名,无论什么结果,李弘信已经被齐宁设计进入了死局。   ----------------------------------------------------------------------------   ps:前天一天是在回家的归程中,昨天办年货,昨晚还参加了纵横联欢会直播,所以码字一直耽搁,请大家多原谅。   过年期间,尽量会保持更新,这一更先送上。 第四一七章 血染的规矩   春光明媚,西川群山都是被覆盖着一层绿意,漫山遍野林木葱葱,春意盎盎。   从成都出发之后,一行人马不停蹄,一路往西,神侯府除了轩辕破与西门战樱之外,这最后一批另有四名神侯府吏员随同而来。   齐宁虽然知道神侯府有北斗七星七大校尉,但是到底有多少人员编制,却并不清楚。   不过有一点齐宁倒是明白,能够让江湖诸多门派俯首听命,除了有朝廷作为靠山以及西门无痕的威名,神侯府自身当然也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实力。   神侯府要管束江湖上的各大帮派,必然有着无数的眼线耳目分布在江湖的各个角落,如此才能对江湖事务了如指掌。   一路西行,越靠近西边,人迹便越加稀少,有时候大半天也瞧不见一处村庄。   地处边陲,环境恶劣,穷山恶水,本也不适宜于居住,当地除了一些黑苗人居住于此,其实很少有汉家人的村庄出现。   距离千雾峰越来越近,这一日正行间,忽听得西北边隐隐传来兵刃相交和呼叱之声,轩辕破放缓马速,调转马头往西北边过去,绕过一处小山坡,便见到前方出现一群相互激斗的人群,少说也要二三十人之众。   厮斗双方,一边有十七八人,都是身穿灰色劲衣,另一边人数略少,却也有十人左右,却都是一身紫衣,紫衣人数量虽少,但却并不落下风,地上躺着两具尸首,都是灰色劲衣,双方斗的十分激烈,轩辕破一行人驰马过来,双方竟似乎是都不曾发现,依然是殊死相搏。   齐宁瞧见那群紫衣人的穿着打扮,微皱眉头,隐隐觉着有些熟识。   猛听到轩辕破沉声道:“神侯府轩辕破在此,全都住手!”   他声音虽不如何响亮,但中气十足,低沉中带着不怒自威,远远传过来,激斗双方听到“神侯府”,立时便有数人退开战团,其他人看似不甘心,却也都停下了厮斗。   轩辕破一抖马缰绳,缓缓靠近过去,齐宁等人也跟随上去。   此番前来,齐宁乃是打着神侯府吏员的身份,而且换上了一身神侯府的衣饰,不显山不漏水,若非熟识,绝无人能看出他便是锦衣候。   距离数步之遥,轩辕破勒住马,神情淡漠,扫了一眼,只见到从紫衣人和会灰衣人中各自出来一人上前,齐齐向轩辕破拱手。   轩辕破瞧向那灰衣人,五十出头年纪,身形瘦长,衣襟胸口绣着一只鹰隼,问道:“你是天鹰堡的人?”   那灰衣人立刻道:“天鹰堡堡主莫天鹰,见过轩辕校尉!”   轩辕破也不理会,转视那紫衣人,也是五十出头年纪,鹰钩鼻小眼睛,样容看上去便显得颇为阴气沉沉,问道:“你是五毒宫的人?”   齐宁在后听到,心下一凛。   他此时才明白,为何看到这群紫衣人,竟有熟识之感,却原来是五毒宫的人。   当初齐宁为了救出小蝶,从会泽城出发,一路追赶,途中却是遇到五毒宫的人追拿九天楼五大神君之一的木神君,后来更是得知,木神君从五毒宫盗走了【六合神功】,当日五毒宫那帮追拿木神君之人,便都是紫衣打扮。   齐宁不禁看向那紫衣老者的额头,双眉中间,果真有蜘蛛刺青。   那紫衣老者声音嘶哑,拱手道:“五毒宫长老司空图见过轩辕校尉。”   “原来你不是欧阳泉!”轩辕破淡淡道。   紫衣老者司空图立刻道:“宫主患有疾病,难以出行,由我带人前来听候神侯府调遣。”   “司空图,莫天鹰,你们的势力范围不在西川,此番前来,自然是遵从铁血文的号令。”轩辕破并不下马,居高临下看着两人,“颁布铁血文之时,神侯府说的很清楚,进入西川,一切遵从神侯府调派,任何帮派,不得私自械斗,我想你们都应该看到。”   司空图拱手道:“回禀轩辕校尉,五毒宫不敢违抗神侯府的命令,进入西川之后,除了奉命助阵神侯府攻打千雾峰,并无想过与任何人械斗。”瞥了莫天鹰一眼,眸中寒光如刀,“但是天鹰堡不遵从号令,我们赶往千雾峰路经此地,他们竟然在这里设下了埋伏,突然袭击,我们只能奋起反抗,还请轩辕校尉明察!”   齐宁看在眼里,这五毒宫和天鹰堡的人虽然看上去都是桀骜不驯,但在轩辕破面前,显然都是压住了性子,表现得颇为谦恭。   司空图话声刚落,莫天鹰立刻道:“轩辕校尉,我的儿子半年前不小心冒犯了五毒宫的人,我派人送了厚礼前往道歉,可他们收下了礼物,却还是害死了我儿子,如此血海深仇,我不能不报。”   司空图冷笑道:“你儿子被我们五毒宫害死,可有证据?若有证据,大可以找神侯府解决此事,为何要在这里埋伏偷袭?”   “你们五毒宫阴损卑鄙,我虽然没有确凿证据在手,但却敢以性命担保,凶手就是你们五毒宫。”莫天鹰目呲俱裂,他身后那十多名天鹰堡的门徒弟子也都是义愤填膺。   轩辕破扫了地上那两具尸首,问道:“这两人是被何人所杀?杀人者,自己站出来。”   司空图微微皱眉,那群紫衣人互相瞧了瞧,终于有两人走上前来。   轩辕破淡淡道:“违抗戒令,杀人者死,你们自己若是自尽,我可以给你们机会,否则将由我神侯府执行!”   司空图正要争辩,轩辕破已经道:“司空图,你是长老,如果杀人者不死,死的就只能是你。”   司空图怔了一下,皱眉道:“轩辕校尉,是他们动手在先,我们只是自卫而已。而且我们这是私下解决,并无牵涉到其他人,难道.......!”   “你不死,死的就是欧阳泉。”轩辕破根本不做解释:“本校尉没有时间在这里耽搁。”   司空图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来。   众紫衣人面面相觑,那两名杀人者则是脸色惨白,天鹰堡诸人却都显出欢喜之色。   司空图闭上眼睛,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道:“轩辕校尉有令,你们两个还在等什么?”   两名紫衣人握紧手中刀,他们与人搏杀拼命倒无畏惧,但此刻要自尽,却是鼓不起勇气来。   轩辕破抬起手,轻轻一挥,身后两名神侯府吏员身体腾起,脚下在马背上一点,宛若两只鹰隼,直飞过去,半空之中,已经拔刀出鞘,刀光闪过,鲜血喷出,那两名五毒宫弟子的喉咙已经被割断。   这两名神侯府吏员出手干脆利落,稳准狠,毫不拖泥带水。   轩辕破转视莫天鹰,淡淡道:“五毒宫违抗戒令,已经受惩,莫天鹰,此事因你而起,你应该知道如何做。”   莫天鹰身后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反倒是莫天鹰早就有预料,也不多言,抬起刀,伸出左胳膊,二话不说,一刀砍了下去,鲜血喷洒,一条手臂也已经飞了出去,西门战樱“啊”地轻叫一声,竟是扭过头去。   “堡主.......!”身后诸人都是惊呼出声,早有人抢上前来。   莫天鹰手中刀落地,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却是咬着牙,用手捂住伤口处,身后弟子抢上前来,立刻扶住,早有人取了伤药为莫天鹰止血。   齐宁也是微有些吃惊。   他此前与神侯府多有接触,也知道神侯府在江湖上的地位,可是此刻亲眼所见,方才真正体会到神侯府在江湖上的威信,轩辕破短短几句话,根本不做任何解释,两名五毒宫弟子命丧当场,而天鹰堡堡主更是自断手臂。   轩辕破神情淡定,这才道:“五毒宫与天鹰堡的恩怨,等到西川之事过后,神侯府会详细调查,但是从现在开始,若是你们两派有任何一派先行动手,我可以保证,结果是从江湖上永远除名!”再不啰嗦,调转马头,一抖马缰绳,驰马而去。   奔行好一段路,众人才微微放缓马速,西门战樱终是忍不住道:“大师兄,他们......他们就那样怕你?”   轩辕破淡淡道:“不是怕我,我也不需要他们害怕,我只要他们守规矩。小师妹,神候或许没有对你说过,当年神侯府创立之后,为了维护江湖秩序,震慑这帮人,也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神侯府死伤了无数人。如今神侯府定下的规矩,每一条都是用许多人的鲜血写下来,所以但凡是神侯府的规矩,任何人触犯,也要付出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们这些人,就是要维护这些规矩而存在。”   西门战樱郑重点头。   “今日的事情,如果不从严处理,很快就会传扬出去。”轩辕破道:“那么从此以后,江湖上的各大帮派一旦有仇怨,便都会在私底下解决,一旦蔓延开来,江湖也就大乱。这么多年来,江湖上当然也有一些私斗仇杀不为我们所知,但是只要被我们获悉,绝不放过。”   西门战樱蹙眉道:“大师兄,他们明知道此事一旦传出去,神侯府必然不会轻放,为何还敢触犯戒令?”   轩辕破道:“也许他们自以为不会为人所知,也许......这么多年的江湖太平,让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微仰头,似乎是在对西门战樱所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很多人的胆子也确实越来越大了。”   西门战樱隐隐感觉到轩辕破这话里有深意,可一时却又偏偏体会不出,忍不住瞥了齐宁一眼,却见到齐宁一副若有所思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第四一八章 夜下旌旗   齐宁心里却在想着,虽说八帮十六派慑于神侯府的威势,不敢违抗铁血文,俱都派人集结到西川来,可是方才一幕,却立时凸显出这次行动的一个致命弱点。   江湖帮会,利益纠葛,恩怨仇隙,互相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敌视,此番有数千之众前来攻打千雾峰黑莲教,表面上看去声势浩大,可是其内部却也是矛盾重重,绝不似表面看起来那帮威风。   五毒宫与天鹰堡的仇杀,无非只是冰山一角,在这数千之众内部,还有多少恩仇,那是谁也不说不清楚的。   虽说神侯府戒令森严,可是齐宁很难想象这些人真的都会老老实实服从于神侯府的安排。   千雾峰地处西陲,是黑莲教的巢穴所在,这里的山川地势,黑莲教自然是了若指掌。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双方尚未交手,黑莲教便已经占据了天时地利。   在此种形势下,若是八帮十六派之间内部纷争,想要顺利攻下千雾峰,只怕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除此之外,齐宁向的最多的便是西门无痕的心思。   齐宁心里很清楚,京城疫毒蔓延,许多的迹象都显示,虽然金蚕蛊毒确实是来自于巴蜀第一毒王秋千易,但真正策划京城疫毒的恐怕真的与黑莲教没有什么关系。   但偏偏借此机会,诸多势力都要致黑莲教于死地。   淮南王自不必说,让齐宁当初没有想到的是神侯府西门无痕似乎也是要置黑莲教于死地。   以西门无痕的洞察力,绝不至于看不出京城疫毒其中的蹊跷,甚至早已经察觉与黑莲教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关系。   但是其后西门无痕显然是想坐实黑莲教的罪名,甚至在神侯府设下了圈套引诱秋千易入圈套,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此番出手剿灭黑莲教。   西门无痕为何处心积虑要达到这个目的,齐宁很难猜透。   齐宁心中其实对于黑莲教的恩恩怨怨也并无太大的兴趣,他亲眼见过黑莲四使之一的毒使秋千易,为人阴毒,是以对黑莲教也并无多少好感,黑莲教是生是死,齐宁本身也并不关心。   小皇帝令他参与此事,显然是依稀也察觉到一些什么,齐宁心想既然皇帝有旨,自己正好借机从成都脱身。   西川刺史韦书同与蜀王李弘信接下来必定是殊死相搏,成都的形势异常的严峻,齐宁当然希望继续留在成都卷入其中,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西门战樱只瞧见齐宁沿途若有所思,却自然不知道齐宁心中的盘算。   这一日快到黄昏时分,远远瞧见远方的天幕一片氤氲雾气,缥缈若云,轩辕破放缓马速,回头道:“侯爷,那边就是千雾峰了。”   齐宁仰头瞭望,忽然间明白这里为何唤作千雾峰。   云雾缭绕群山头,连绵起伏的苍山峻岭便如同横亘在天边的一道巨幕,虽然远远瞧见暮色苍山云雾缭绕,但此刻距离千雾峰显然距离还远,只是瞧见连绵起伏的群山轮廓,其中隐见诸多峰峦如同利剑般巍峨耸立,剑指苍天,其上便被氤氲雾气所环绕,隐于其中。   “侯爷,那边的山峰之上,终年云雾缭绕,就似乎千年也不会散尽,所以被人称为千雾峰。”轩辕破在面子上对齐宁倒也还是十分的尊敬:“目前为止,我们对于千雾峰的具体地形尚不明朗,只是对附近的环境有了大概的了解。”   齐宁道:“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轩辕校尉,咱们对千雾峰的地形都无法了解,又如何攻打此处?”   轩辕破含笑道:“侯爷放心,此番江湖各路人马集结至此,人手众多,这其中多得是能人异士。前番得报,五行门已经派出人手,潜入山中勘探地形,五行门最善于打然地形,多少还是能够掌握一些情况。”顿了一下,“据我们所了解,黑莲教的总坛设在雾隐峰上,只要能攻上雾隐峰,便大功告成。”   齐宁瞧见远方雾气重重,究竟哪处是雾隐峰,还真是难以判断,问道:“轩辕校尉,这黑莲教到底有多少教众?”   轩辕破摇头道:“具体多少人,也是尚未得知,但人数必然是比我们少很多,在人数之上,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齐宁心想看来到目下为止,神侯府对黑莲教显然是知之甚少。   所为知己知彼方百战不殆,神侯府做不到这一点,反观黑莲教那边,只怕对八帮十六派这边的情况了若指掌。   难不成神侯府只是依仗人多势众放手一搏?   虽然黄昏时分就已经远远看到了千雾岭的轮廓,但赶到千雾岭下,天色已经黑下来,尚有一段距离,齐宁便看到山下的旷野上到处都是点点篝火,更有不少营帐立起。   篝火之间,人影闪绰,有人在纵酒高歌,亦有人在粗声笑语,还有人在比武斗技。   只见到营地零散,与军营的整齐有序全然不同,显得异常随意。   而营地上,却是插满了旗子,夜风之下,众多旗帜在风中飘扬,猎猎作响,这些旗帜五花八门,形状不一。   齐宁只瞧了几面旗子,便知道这些旗子都是各帮派的旗帜,乍一看去,营地少说也有四五十面旗子。   此番神侯府颁下铁血文,八帮十六派只是江湖代表,其他各门各派大小帮会也都是齐聚在此。   从旗子的高低大小,其实也能看出各门派在江湖上的地位。   居中的一面旗子,不但旗杆最高,而且旗帜也是最大,在众旗帜之中,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齐宁借着篝火的光芒,倒是看得清楚,那旗帜之上,写着“金剑盟”三字,字迹龙飞凤舞,甚是豪迈。   轩辕破纵马到得营地边上,早有数人手持兵器迎过来,厉声道:“什么人?”   轩辕破早已经亮出令牌,沉声道:“神侯府轩辕破!”   那几人立时收起兵器,拱手道:“见过轩辕校尉。”   轩辕破微微颔首,翻身下马,回头看了齐宁一眼,齐宁知他意思,心知一旦进入营地之后,就不好再亮出侯爷身份,轩辕破也不好再直呼自己为侯爷了。   几人进了营地,神侯府吏员一出现,四周众人便静了一些,轩辕破几人所过之处,众人都是拱手行礼。   齐宁见到众江湖豪客都是毕恭毕敬,心下暗想,这神侯府还真是威风的紧,也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成为神侯府的吏员。   营地正中,金剑盟的旗帜之下,有一座极大的营帐,十分讲究。   虽然此番各帮会都是奉神侯府之令前来,但私底下却也都是各显威风,以各种方式展示自己的江湖地位。   “金剑盟是八帮十六派之一。”轩辕破知道齐宁对江湖事务知之甚少,解释道:“金剑盟存在于江湖已经有七十多年,比起江湖许多帮会,底蕴弱很多,是由诸葛苍雄所建,诸葛苍雄一套万杀剑法曾经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先是创建了金剑门,号称金剑门外无剑客,迫令天下用剑者弃剑,否则便要投入金剑门下,除了这两条路,就只能是剑毁人亡。”   “金剑门外无剑客?”西门战樱不禁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   “口气确实不小,但是当年诸葛苍雄的剑术也确实了得。”轩辕破笑道:“你们自然都听过十大名剑,诸葛苍雄手中的金凤剑,后来是被评定为十大名剑之一,位居第七。”   齐宁心像原来金剑门也有一把十大名剑。   “排名第七?”西门战樱道:“那也算不得厉害。”   轩辕破摇摇头道:“小师妹,可不能这样说。诸葛苍雄是七十多年前手拿金凤剑,凭借一套万杀剑法纵横江湖,而十大名剑是在五十年前才评定出来,那时候诸葛苍雄已经过世,金凤剑传给他的长子诸葛天英。比起诸葛苍雄,诸葛天英的剑术修为便大打折扣,弱了许多,如果评剑之时,诸葛苍雄还活着,金凤剑即使进不了前三,也足以进入前五。金凤剑在诸葛天英手中,依然能够位列第七,那已经是相当了不得。”   西门战樱微点螓首,问道:“大师兄,你不是说诸葛苍雄创立了金剑门,为何现在唤作金剑盟?”   “诸葛苍雄确实是创立了金剑门,但是他当年纵横江湖,胁迫诸多剑派要么弃剑,要么归入金剑门下,一场血雨腥风,许多的剑派都是被金剑门所灭。”轩辕破不愧是神侯府首席大弟子,对于江湖轶事了若指掌:“诸葛苍雄的金剑门在江湖上威风一时,许多剑派为了生存,只能屈居其下,但是江湖人要的是一个脸面,所以有人提出将金剑门改为金剑盟,其他剑派归顺金剑盟之下,就等若奉诸葛苍雄为诸剑派的盟主。诸葛苍雄纵横江湖多年,年事渐高,自然也明白金剑门结仇太深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与十一支剑派结成了金剑盟。”   齐宁顿时对这些江湖往事大感兴趣,笑道:“这些剑派结盟至今数十年,倒也牢靠。”   轩辕破道:“诸葛天英剑术比不了他的父亲,但是手腕却高明得多,经过多年的消化,加入金剑盟的各剑派实际上已经被彻底融入金剑盟,完全被诸葛一族所控制,现如今的金剑盟主诸葛长亭在剑术上胜过其父,手腕也是不弱,可谓文武双全,所以当年签订铁血文,金剑盟成为八帮十六派之一,如今势力范围遍及荆北一带,不可小觑。”顿了顿,才道:“八帮十六派,那都不是泛泛之辈。” 第四一九章 江湖有正义   几人说话之间,已经到了金剑盟大旗之下,从帐篷之内,早有数人出来,见到轩辕破,立时迎了上来。   齐宁瞧见当先一人年近五十,身形清瘦,一身褐衫,长须飘飘,英武之间倒是带着儒雅之气。   在此人边上,则有两名神侯府吏员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迎上,拱手道:“大师兄!”瞧见西门战樱,也都笑道:“小师妹也来了。”   轩辕破只是微微点头,西门战樱却已经笑道:“兰师兄,定师兄!”   齐宁知道神侯府虽然是朝廷衙门,但是作风则仿照江湖,神侯府吏员之间都是以师兄弟来相称。   北斗七星乃是西门神候的亲传弟子,在神侯府处于核心地位,所以这七人以序列而称,除此七人,神侯府其他吏员都是以姓名的最后一字作为称呼。   这兰师兄和定师兄,自然是神侯府早先派到西川的吏员。   “轩辕校尉,久候多时了。”只见那长须褐衫的中年人笑道:“大伙儿摩拳擦掌,都在等着您。”   “让诸位久候了。”面对八帮十六派的掌门人物,轩辕破语气倒是客气了几分,抬手笑道:“咱们进账说话。”   众人回到帐内,齐宁见到大帐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极大的长桌,长桌两边摆放着十几张椅子,四周放着灯柱,点着灯火,里面倒是十分明亮,在外面看这帐篷已经不小,进到里面,齐宁才感觉其中却是空阔,容纳三五十人绝对不成问题。   按照身份,齐宁当然应该居坐上首中间,但是齐宁隐匿身份,轩辕破却是在上首中间坐了,神侯府众人居于长桌左边坐下,其他人则是在右手坐了,那长须褐衫之人坐在右首第一位,身份不一般,齐宁心中便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金剑盟的诸葛长亭。   果然,轩辕破向那褐衫人道:“诸葛门主,这里有几位朋友不算很熟悉,你介绍一番。”   金剑盟内部,虽然都称呼诸葛长亭为盟主,但是在神侯府眼中,依然只当金剑盟为一门,所以轩辕破依旧称他为门主。   诸葛长亭立刻一一介绍,齐宁心里清楚,轩辕破这样做,未必是真的不认识这些人,想来是借这个方法让自己认识这些人。   除了诸葛长亭,另有九人,其中四人都是在八帮十六派之中,其他几位,虽然门派并无列入八帮十六派,但也都是在江湖上颇有实力的门派。   置若一些小帮小派,自然是没有资格进入帐中议事。   神侯府统率江湖多年,与江湖各方势力互相妥协,实际上已经在江湖上形成了一套颇为严格的等级制度。   介绍过后,轩辕破这才看向那位兰师兄,问道:“兰师弟,目下是个什么情况?是否已经搞清楚千雾岭的地势情况?”   那兰师弟起身道:“回禀大师兄,五行门门主带着门下十三名弟子昨天晚上就出发潜入千雾峰,目前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我们都在等候消息。”向身侧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起身过去拿了一张图过来,铺在桌子上,在场诸人俱都起身来,兰师弟拿了一根小木枝,解释道:“大师兄,这是我们探查出来的千雾峰周围地势地图。千雾峰方圆大概有四五十里地,我们现在的营帐处于千雾峰正东边,按照之前的部署,东边是以金剑盟为主力,协同各帮会自东边发起进攻。”   “这里有多少人手?”轩辕破问道。   兰师弟道:“江湖上的各大帮会几乎都派人前来,八帮十六派也按照原定的部署,各就各位。目前总共有两千七百多人,东面以金剑盟和在座的九大门派为主力,加上其他各帮会,共有八百多人。”   轩辕破微微颔首,兰师弟手中小木枝指向千雾峰北边,道:“北边则是以封剑山庄、混元观和铁骨宗诸门派为主力,有半数是西川本地的帮派,此次勘探千雾峰周边的地形,这些江湖同道出力不少,他们那边也聚集了七八百人,六师兄坐镇那边。”小木枝转到南边:“南边是以丐帮和灵鹫坊为主力,有八百多号人,三师兄在那边坐镇。”   轩辕破盯着地图,问道:“千雾峰西边是什么意思?”   “大师兄,这是一片湖泊。”兰师弟解释道:“千雾峰西靠修罗湖,修罗湖面积甚大,并不适宜于对千雾峰发起攻击,而且千雾峰西边都是悬崖峭壁,根本无法攀登上去,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以免到时候会有黑莲教众从西边逃脱,所以安排长江帮和黑鲸会等善于水战的兄弟负责守住西边。他们已经开始就地取材,制造木船,巡游修罗湖,到时候锁死修罗湖,不会让任何一个黑莲教众逃脱。”   齐宁只是看着地图,一言不发,心中却是想着,这一次神侯府要攻打千雾峰,倒也算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轩辕破转视诸葛长亭,问道:“诸葛门主,你这边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   诸葛长亭抚须笑道:“轩辕校尉放心,黑莲教贻害江湖,人神共愤,此番我们遵从神候的召集,齐聚于此,定是要将黑莲教一网打尽,让这等江湖败类彻底从江湖上除名。大伙儿都现在等着轩辕校尉前来发号施令,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自然是奋勇争先。”   轩辕破笑道:“如此甚好。在座诸位不是一派宗主,就是一帮之首,也都是在江湖上有地位的人物,我也就不卖关子。大家知道,黑莲教丧心病狂,竟然在京城施毒害人,京中无数无辜的百姓遭受牵连惨死,朝廷震怒,神候也是大发雷霆。”神情冷峻下来,“神候对江湖同道,素来都是宽厚仁慈。武林中的各门派,都有着各自的绝技,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但凡能够传承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黑莲教此等江湖败类,自然不能容于江湖。”   “不错,此等败类,必定要将其从江湖除名!”   “残害百姓,有违江湖正道,绝不容许此等邪门歪道存在。”   “轩辕校尉,武林同道也都知道黑莲教在京城兴风作浪之事,大伙儿都觉得丧尽天良,所以也都是欲除之而后快。”   众人纷纷附和。   轩辕破含笑道:“朝廷本来是想出兵围剿,但是考虑到黑莲教也是江湖门派,所以还是让神候用江湖规矩处理此事。不过皇上有过旨意,此番无论哪门哪派,只要立下了功劳,都要从重嘉奖,绝不会让大家白白辛苦。”   诸葛长亭抚须道:“轩辕校尉,恕我直言,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次八帮十六派以及江湖诸多同道齐聚在此,乃是匡扶正义,人数众多,实力之强,也是百年来江湖罕见。”顿了一下,才道:“不过据我所知,这黑莲教虽然创派数十年,但在江湖上的名气实在不算大。虽然大伙儿也隐隐听说,这黑莲教主的武功深不可测,不过除此之外,大伙儿对黑莲教所知实在是有限的很.......!”扫视身下众人,见众人都是微微颔首,才继续道:“不知神侯府是否对黑莲教有所了解?这千雾峰上,到底有多少黑莲教众?”   轩辕破道:“据我们所知,黑莲教众绝不会超过两百人。”   齐宁微皱眉头,此前他也询问过轩辕破,黑莲教到底有多强的实力,但是轩辕破对千雾峰显然是所知极其有限,甚至到底有多少人也没能说清楚,但此刻却十分肯定说只有两百之众,颇为蹊跷。   齐宁心思一转,立时明白,轩辕破绝不敢欺骗自己,那么就只能是在欺骗这些帮会。   听得轩辕破这样说,众人眉头舒展开来,有人立时笑道:“区区两百名邪魔小丑,简直是不堪一击。”   轩辕破道:“我们虽然十倍于对方,但是绝不可轻敌。黑莲教以苗人为主,擅长蛊毒,而且他们占据了地利优势,对千雾峰的地形了若指掌,难免会在山岭设下陷阱,大家攻打之时,务须小心。”顿了一下,才道:“据我们神侯府所了解,黑莲教主的武功确实了得,而且他麾下还有玄阳太阴两大护法,此外还有四圣使,这些人的武功也都算是了得。”   一人冷笑道:“轩辕校尉,就算这帮人有些能耐,可是此番云集八帮十六派和江湖上众多同道,大伙儿都是精锐尽出,高手如云,除非他们躲到地下去,否则只要被我们见到,必然是杀个干净。”   轩辕破颔首笑道:“这话倒是不假,此番高手如云,要想铲平千雾峰,倒也不算是难事。”又道:“诸位先去歇息,我与诸葛门主等几位再详细商量一下具体的攻打战术,回头再与大伙儿详谈。”又向西门战樱等神侯府吏员道:“你们也都先下去歇息吧。”看着齐宁,道:“你先留下来。”   众人也不敢违抗,纷纷出门,很快,帐内除了轩辕破和齐宁,就只剩下诸葛长亭和另外三名帮派之主,包括诸葛长亭在内,这留下的四人却都是八帮十六派的人物。   众人离开之后,诸葛长亭瞥了轩辕破一眼,轻笑道:“轩辕校尉,此番八帮十六派奉命出手,我知道神候也不会亏待我们这些人,现在只剩下我们这几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此时另外三人也都是目中闪光,齐宁分明从这几人的眼眸深处,看到了贪婪之色。 第四二零章 江湖侠骨已无多   轩辕破倒也没不废话,直接问道:“诸葛门主,你们金剑盟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诸葛长亭微微一笑,起身来,很快便拿过一张地图,铺在桌上,手中拿着一支朱毫,在地图上两处圈了圈子,随即将手中朱毫递给身边那人,四人先后都在地图上圈了圈子。   齐宁微有些疑惑,不知道这几人在搞什么名堂。   轩辕破站起身,微屈身扫了一眼,皱起眉头,道:“诸葛门主的胃口是不是大了一些?”   诸葛长亭微笑道:“轩辕校尉,你我都很清楚,千雾岭不比寻常,黑莲教主的武功不但深不可测,手下两大护法和四圣使也都不是泛泛之辈。此外千雾岭的地形之险,那也算得上是天险。”顿了顿,才轻声道:“到时候真要攻到黑莲教总坛,我若是估测不错,不丢下几百条人命在这里,恐怕是做不到。”   轩辕破并不说话,神情倒也淡定。   “此番既然金剑盟是负责攻打的主力之一,我金剑盟难免就要出大力气。”诸葛长亭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金剑盟这一次精锐尽出,我带来四十多名好手,这些人任何一个拿出来,在江湖上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到时候能下山的,能保住半数,已经不错。”   他下首那人也是微微颔首,神情肃然:“轩辕校尉,我们焦阳阁也来了三十多号人,都是最精锐的好手,我对他们说此番人多势众,黑莲教不堪一击,可是若能剩下二十人,已属万幸。”   轩辕破淡淡笑道:“看来诸位对自己的实力还是不自信。”   “这并非自信不自信的问题。”诸葛长亭道:“诚如龙阁主所言,黑莲教虽然不在江湖走动,但是他们的实力大概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心里也是有一杆秤。他们占据天时地利,而且千雾峰附近一带都是苗人居住之所,可称得上是占有人和,三者没有一处有利于我们,若说能够轻松攻下黑莲教,轩辕校尉只怕也不会相信吧。”   齐宁此时却已经听出味儿来。   看来八帮十六会虽然遵守了铁血文,但是对于攻打黑莲教也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江湖各帮会固然不敢违抗神侯府的命令,但是却也并非无条件服从。   他这时候也大概看清楚了诸葛长亭在地图上画的圈子,那两处圈子已经涉入到荆南地区。   之前他就听说,金剑盟的势力主要是在荆北地区一带,这图上画的地盘渗入到荆南境内,显然是要向神侯府索要荆南地盘。   神侯府西门无痕与江湖各大帮会签下铁血文之前,江湖上帮会鱼龙混杂,互相之间为了地盘之争,互相争杀,江湖血雨腥风,一片混乱。   但是铁血文签订之后,江湖格局渐渐稳固下来,以八帮十六派为首的楚国境内江湖势力,也都是划分了势力范围。   此番攻打黑莲教,是铁血文签订以来,江湖上最大的一次行动,对许多势力膨胀却又无法扩张的江湖势力来说,当然是一次重新划分地盘的机会。   轩辕破并没有轻易说话,看上去是在若有所思。   诸葛长亭叹了口气,道:“轩辕校尉,不是我诸葛长亭有什么想法。金剑盟有多少人,轩辕校尉心里清楚,这些人有家有小,都是要养活,我金剑盟现在所在的地方,每年的收益并不高,也只够大家伙儿吃饱穿暖。这一次一旦战死众多弟兄,免不了丧葬安家,这是一笔大开销,若是不能安抚,定会生出乱子来。”   那龙阁主也是微微颔首,点头道:“诸葛门主所言极是。轩辕校尉,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遵从神候府的约定,没有将手伸到势力范围以外。如果此番是其他事情,我们也不会有这些要求,可是这次攻打黑莲教,显然要有不少折损,我们也是为了手下的弟兄考虑。”   轩辕破淡淡笑道:“诸葛门主,你所要求的底盘,其中有螳螂门和薛家堡两大帮派实力,又如何安置这两家?”   “轩辕校尉,恕我直言,这两派此番前来助阵的,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诸葛长亭淡淡一笑,眸中带有不屑之色:“这两派早已经是门户凋零,换做当年,早就已经从江湖上除名。这次攻打黑莲教,若这两派真的出力,十有八九都会死在这里,两派就此灭绝,若是能存活下来,也就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出力,既然没有出力,又何须再留下他们。”   龙阁主也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有些帮派占着地盘吃干饭,那些走镖的也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许多镖局的实力比他们还要强出许多,这样的门派没有像样的收益,只能像地痞无赖一般坑蒙拐骗,丢了江湖人的脸面。轩辕校尉,就像我此番要求的地方,九虎堂势力在其中,可是九虎堂早已经不是当年的九虎堂,整个九虎堂加起来不过十来人,他们非但镇不住当地的流氓地痞,甚至自己就是以坑蒙拐骗为生,混乱的一塌糊涂,如果我们焦阳阁能够进入,定会让当地太平无事。”   他话声刚落,忽地听到了一声轻笑。   几人立刻瞧过去,便见到一直坐在边上不吭声的齐宁忽然笑出了声来。   他们自然不识得齐宁乃是帝国侯爵,只以为是神侯府的一名吏员,龙阁主虽然不好翻脸,却还是皱眉道:“不知尊驾笑什么?”   齐宁笑道:“没什么,你们说你们的,就当我不在。”   “小兄弟,你是神侯府的人,我们敬重你。”诸葛长亭淡淡道:“可是你若觉得我们说的不在理,大可以说出来。既然是敞开了说话,有些话说明白反而会更好。”   齐宁笑道:“我只是好奇,弱者就一定要被吞噬?你们的意思是不是,那些穷苦百姓无力生存,一旦受灾,他们没了太大价值,朝廷就该直接将他们除掉?”   在场除了轩辕破神情还十分淡定,其他人都是微微变色。   “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龙阁主显然脾气不算很好,冷笑一声:“这事与你所言并不是一个道理。”   “那就是我打错比方了。”齐宁微笑道:“我这人是个直爽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如今我大楚境内,江湖势力以八帮十六派最为强大,自从铁血文签订以来,二十多年来,大家都有自己固定的势力范围,也从不允许江湖上出现私斗,也正因如此,当年获得地盘最大的八帮十六派,才能够休养生息,拥有如今在江湖上显赫的声明。”眼珠子一转,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横放胸口,含笑问道:“在座几位大侠都是八帮十六派的首领,我冒昧问一句,如果当年不是神侯府划分了势力范围,为了维护江湖太平严禁私斗,不知八帮十六派如今还有几个能存活下来?”   几人脸色更是难看。   “夜来忽闻剑荆轲,想见行云发浩歌。吟到恩仇心事涌,江湖侠骨已无多。”齐宁轻叹一声:“江湖风云变幻,据我所知,许多江湖帮派称雄一时,在江湖上风光无限,可往往风光不了多少年,便销声匿迹,江湖不闻几多事。”神情淡定,目光扫过,淡淡道:“没有神侯府当年的铁血文,在座四位今日能否坐在这里,也还是个未知之数。”   龙阁主和另一人豁然起身,诸葛长亭倒是安坐如故,轩辕破不动声色,神色平静。   龙阁主眼中已经显出一丝怒色,但是齐宁一身神侯府的衣裳,还是让他很是忌惮,压住自己的怒火,道:“神侯府确实让江湖太平多年,也划分了势力范围,不过这些年来,八帮十六派可没有少过神侯府一分银钱。”   齐宁暗想原来这些江湖势力还要向神侯府交银子,想来也是税赋一类,淡淡笑道:“龙阁主不用着急,我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怎么,你这是要和神侯府算账?”   龙阁主一怔,脸色微变,忙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齐宁笑道:“我只是告诉诸位,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神侯府所给,神侯府可以给你们的东西,当然也可以随时收回来。朝廷设立神侯府,让神侯府以江湖手段处理江湖之事,这是尊重江湖规矩,实际上.......你们根本没有和神侯府讨价还价的余地。”   诸葛长亭依然保持淡定,含笑道:“如此说来,八帮十六派这次奉命攻打黑莲教,无论死多少人,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   “还没有打,就开始盘算这些帐,似乎操之过急了。”齐宁淡淡道:“死了多少人,如何安置,神侯府到时候自然会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我说过,神侯府想给你们的,你们可以收着,不给你们的,你们也别惦记着。”   诸葛长亭转视轩辕破,问道:“轩辕校尉,你是什么意思?”   轩辕破微微一笑,道:“他说的有道理,此番攻打黑莲教,自然是要论功行赏。功劳越大,受赏自然越多。到时候就算是蟑螂门、薛家堡这些小门小派立下大功,神侯府也会大加封赏。”目光锐利,扫了一眼,“八帮十六派若是此战未能立功,不能显示自己的实力,我想神候也会有更多考虑。”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骚动之声,很快就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大师兄,五行门......五行门的人回来了!”   -----------------------------------------------------------------------------   ps:过年时间太紧,好多亲戚要走,昨天去了山区,今天才到家,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初四之后,更新会正常起来,这两天我也会尽力抽时间多写点,大家谅解一下,谢谢大家了! 第四二一章 内讧   轩辕破起身来,雨率先走出大帐,只见到神侯府兰师兄站在帐外。   齐宁见到兰师兄神情凝重,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轩辕破已有察觉,问道:“五行门的人都在哪里?”   兰师兄上前去,附耳两句,轩辕破脸色更是凝重,问道:“人在哪里?”   兰师兄在前领路,众人跟随兰师兄到了营地边,还未靠近,就见到一大群人围拢在那边,见到神侯府轩辕破过来,立时有人招呼,众人闪开了道路,轩辕破沉着脸穿过人群,只见到一人坐在草地之上,蓬头乱发,浑身颤动。   轩辕破皱起眉头,旁边已经有人凑近过来,轻声道:“轩辕校尉,他就是五行门的人。”冲着坐在草地之上那人伸手指了指,“五行门只有他一人回来。”   轩辕破蹲下身子,仔细瞧了瞧,问道:“其他人在哪里?”   “只有他一人回来。”有人道:“方才我们在营地外围巡查,瞧见一个人影向这边仓皇过来,还以为是黑莲教的人,等看清楚,才发现他是穿着五行门的服装,五行门由五行门主带领,尽数出洞,只瞧见他一人。”   齐宁此时也在人群中,只见到那人蓬头乱发,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脸上也满是血污,江湖人见多了血腥,虽然不以为意,可是此人浑身颤动宛若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让众人吃了一惊。   “你叫什么名字?”轩辕破盯住那人,沉声问道:“五行门其他人为何没有回来?”   那人微抬头,一脸污血,还真是难以看清长相,但他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喃喃道:“鬼.....山上......山上有鬼,他们......他们都死了........!”   虽说有不少人已经猜到几分,但听到此人说出来,却也是微微变色,人群之中顿时便响起一阵喧哗。   兰师兄沉声道:“都不要吵。”   众人立时静下来,轩辕破冷声问道:“你是说,五行门除了你,其他人都死在了山上?”   “都死了.....!”那人声音略带一丝沙哑,“都被.....都被厉鬼索命,那些厉鬼要杀死......要杀死所有人.......!”   人群之中立时有人不屑道:“什么厉鬼,定然是黑莲教的妖人作祟。”   “你们可有人认识他?”轩辕破问道。   边上有人道:“他好像是五行门的孙胜,武功也是不错,是五行门主的三徒弟。”   轩辕破微微颔首,他显然看出孙胜已经是失魂落魄,吩咐道:“先带他下去歇一歇,缓上一缓,然后再过来禀报详细情况。”   当下便有两人过去扶起五行门孙胜,带了下去。   “所有人都暂且散去歇息,养足精神体力。”轩辕破站起身,道:“兰师弟,加派人手在营地四周巡查,提防黑莲教的人潜入过来。”   等到众人散去,诸葛长亭才皱眉道:“五行门虽然不以武功为长,但是极善于隐藏行踪,放眼江湖,没有哪门哪派在打探情报上比得过他们。千雾岭虽然是黑莲教老巢,但范围极广,山岭叠嶂,树木杂草丛生,地形异常复杂,就算有上千教众,也无法遍及千雾岭所有地方.......!”说到此处,微顿一顿,才低声道:“以五行门的手段,怎会如此轻易被他们发现?”   轩辕破斜睨一眼,问道:“诸葛门主有什么想法?”   诸葛长亭并无说话,而是抬手作出请势,轩辕破知道他的意思,虽然众人散去,但是这群人不乏武功高明之辈,有些话倒不方便被人听见。   几人重新回到大帐之内,诸葛长亭才道:“五行门掩饰行踪的能力,在江湖上数一数二,也正因如此,五行门主才担起探察敌情的任务。可是十几号人进入千雾岭,只有一人能够活着回来,轩辕校尉,这中间你不觉得很古怪?”   “所以才要诸葛门主指点。”轩辕破神情倒是十分淡定。   龙阁主脾气有些急,不等诸葛长亭问话,已经皱眉问道:“诸葛门主,你的意思,该不是说.......有人泄露了五行门进入千雾岭的消息?”   诸葛长亭淡淡一笑,道:“人心难测。五行门在江湖上也是结怨不少,就在咱们这营地里,至少也有两三家和五行门有过节。”   轩辕破神情淡定,问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五行门几乎全军覆没,是因为有内奸?”   齐宁坐在一旁,微眯着眼睛,宛若闭目养神。   “神候这次颁下铁血文,号令大家攻打千雾峰,江湖皆知,黑莲教自然早也知道。”诸葛长亭道:“如果黑莲教暗中活动,买通了几个门派作为内应,也未必不可能。江湖太大,门派众多,难免良莠不齐。”   轩辕破淡淡一笑,道:“人心难测倒是不差,不过五行门遭遇不测,和内奸应该并无关系。五行门进入千雾岭,我看在这营地也不算什么秘密,既然在营地不算秘密,在黑莲教那边也就算不得秘密。”靠在椅子上,缓缓道:“黑莲教在暗,我们在明,一开始他们掌握的情报就远在我们之上。五行门探查情报的能耐在江湖上既然数一数二,他们就绝不可能不提防对方早就知道他们要进入千雾岭,所以他们选取的进山线路,一定是隐秘至极,即使我们,也无法知晓。”   诸葛长亭闻言,微微颔首,道:“轩辕校尉所言极是,看来是我多虑了。”   “轩辕校尉,既然他们行踪隐秘,为何只有一人能活着回来?”龙阁主皱眉道:“难道他们刚巧被黑莲教的人碰上?”   “事情的真相如何,只能等孙胜清醒一些再行询问。”轩辕破道:“五行门虽然几乎灭门,但是孙胜能够活着回来,就已经很有价值。”   他话声刚落,就听外面传来惊呼之声,随即又听到叫喊声。   轩辕破脸色微沉,再次走出大帐,刚出大帐,就见兰师兄再次过来,禀道:“大师兄,有......有人被害......!”   “什么意思?”   “天鹤帮的帮主被人所杀。”兰师兄干脆明了道。   “死在何处?”轩辕破眉头一紧。   兰师兄道:“就在天鹤帮的大旗下。”   天鹤帮虽然没有被列入八帮十六派,但是在江湖上却绝对不算小帮会,此番也有二十多人前来助阵。   天鹤帮的大旗比不上金剑盟,但在众多旗帜之中,也算是颇为显眼。   一只白鹤绣在旗帜上,在夜风中飘荡,旗杆之下,一具尸体斜靠在旗杆上坐着,双目圆睁,却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四周围着不少人,白鹤帮帮众更是咬牙切齿,轩辕破赶到时,神侯府定师兄正在检查白鹤帮主的尸首。   “定师弟,致命伤在何处?”轩辕破脸色冷峻,靠近问道。   定师兄站起身来,脸色十分难看,犹豫了一下,上前凑近轩辕破耳边低语,轩辕破眉头更紧,四下里扫了一圈,问道:“庐阳堡堡主何在?”   众人都是一怔,人群之中上前一人,拱手道:“在下乔思淼,不知轩辕校尉召唤有何吩咐?”   “你方才在何处?”轩辕破问道。   乔思淼一怔,毕竟是老江湖,感觉话里有话,却还是道:“按照轩辕校尉的吩咐,回帐歇息,听到外面传来响动,以为是轩辕校尉召集,所以也赶了过来。”   “据我所知,你们庐阳堡乔家有一套三焦手,乃是独门绝技,不知是真是假?”   乔思淼微显一丝得意之色,点头道:“轩辕校尉果然是博闻广记,不错,三焦手是我们乔家堡独门绝技,已经传承了六代人。”   “也就是说,三焦手除了你乔堡主,应该不会有别人会用?”轩辕破语气低沉。   乔思淼虽然觉得轩辕破语气古怪,却还是斩钉截铁道:“既然是独门绝技,自然是不外传。三焦手只有我庐阳堡历代堡主才有资格习练。”   轩辕破走到旗杆下,蹲下身子,扯开了天鹤帮帮主胸口衣襟,淡淡道:“那你过来瞧一瞧,这是什么功夫所伤。”   乔思淼犹豫一下,凑近上前,只瞧了一眼,脸色大变,后退两步,失声道:“不......不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那你是承认,天鹤帮主是被三焦手所害?”   此言一出,天鹤帮一干咬牙切齿的帮众立时将目光盯在乔思淼身上,有人厉喝一声:“好啊,原来是你这狗贼害了帮主。”早有几名弟子冲上前去,围住了乔思淼,乔思淼手下的门徒也立时冲出人群,大叫道:“要动手吗?庐阳堡可不怕你们天鹤帮。”   四周围观的人群也都是大惊失色。   神侯府早有戒令,江湖帮派私斗,就是触犯了铁血文,乃是神侯府大忌,当年有几个帮会私斗,神侯府立时出手,将那几支帮派从江湖上彻底清洗,出手狠辣,干脆利落,是以最喜好恩怨私斗的江湖各大门派,这些年来,恰恰不敢互相厮斗。   如今诸帮会聚集于此,乃是要遵从神侯府的召集,攻打千雾岭,不少帮派之间确实有着极深的仇怨,但大家也都知道这种时候决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发生冲突,可是此刻听闻天鹤帮主是死在乔思淼的三焦手下,自然是大吃一惊。   有人心中已经想到,这种时候庐阳堡敢冒江湖之大不韪出手杀人,只怕神侯府立时就要当场清洗庐阳堡以儆效尤了。   却也要有熟识乔思淼之人心中暗想,这乔思淼并非鲁莽匹夫,怎可能在这时候杀人?难不成这家伙发了失心疯不成? 第四二二章 真真假假   双方拔刀相向,若非神侯府的人在场,立时便是一场血拼。   乔思淼虽然惊骇,却还是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道:“轩辕校尉,三焦手确实是我庐阳堡的独门绝技,可是乔某可以在这里对天立誓,天鹤帮主被害,与我乔思淼绝无任何干系,若是乔某害死了天鹤帮主,我庐阳堡必将寸草不生。”   他心里很清楚,这项罪责一旦落在自己的头上,庐阳堡只怕片刻间便灰飞烟灭。   庐阳堡在江湖上也有不少仇家,此时不但是天鹤帮众虎视眈眈,边上还有不少帮会也都是摩拳擦掌,只要神侯府一声令下,庐阳堡这区区十多人转瞬间就要被杀个干净。   他这誓言,十分狠毒,若非性命攸关,绝不可能立下如此狠毒誓言。   轩辕破微微颔首,招手道:“你先过来仔细瞧一瞧,三焦手是你们乔家的不传之秘,你看是否能发现什么破绽。”   乔思淼拱了拱手,凑近过去,蹲下身子,神情凝重,仔细检查,四周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乔思淼猛然抬头,道:“轩辕校尉,这不是三焦手!”   “难道轩辕校尉也能看错?”天鹤帮众立时有人大喝道:“帮主明明是被三焦手所害,你休要狡辩。”   乔思淼沉声道:“诸位,这伤势乍一看去,确实是三焦手的手法,但是.......!”说到这里,犹豫片刻,终于道:“轩辕校尉,你能一眼看出这伤势是三焦手的手法,自然也知道三焦手是如何伤人。”   轩辕破微微颔首,乔思淼这才道:“天鹤帮主被击中这一掌,掌下的经脉,尽数被熔断,可是三焦手却并非如此。三焦手出手之后,入中府,出神道和至阳二穴,绝非现在这般所有掌覆经脉尽被摧毁,这定是有人以此嫁祸我庐阳堡。”   各家武艺都是不传之秘,更不会轻易将武功法门对外张扬,但是此刻要洗脱冤屈,乔思淼只能实话实说。   他虽然知道这样一说出来,江湖中人对三焦手便有了了解,可是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轩辕破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确实是有人嫁祸庐阳堡。”   “我也不怕告诉大家,这嫁祸之人,武功远在乔某之上。”乔思淼沉声道:“他的内力,乃是赤阳之力,我庐阳堡修炼的内力,与此人所修内力远不可同日而语。”   众人面面相觑。   他话声刚落,忽听到西北角又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所有人都禁不住向西北角瞧过去,亦有人迅速往那边跑过去。   轩辕破脸色凝重,数百人如潮水般跑到西北角,只见到一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往这边靠近过来,就如同喝醉了酒。   “二师兄.......!”人群之中,冲出两人迎上前去。   “是千叶岛的人。”人群有人蹦出对方身份来。   那身形摇晃之人一手捂着胸口,瞧见两人迎过去,猛地停下步子,抬手指向其中一人,脸上既是愤怒又是恐惧,怒声道:“宋......宋林,你......你.....不得.....不得好死......!”猛地向前一头栽倒在地上,便即不动弹。   饶是在场众人都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可是瞧见这诡异一幕,还是心下吃惊。   那被唤作宋林之人有些呆住,一脸茫然,另一人则是上前扶住倒下那人,叫道:“二师兄,二师兄......!”只见到那二师兄心口鲜血直流,染红了衣襟,此刻已经是气绝身亡。   “这里有人.......!”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叫声,有人立时冲过去,只跑出十来步远,就瞧见地上躺着两人,其中一人一动不动,已经死去,另一人则是在地上抽搐挣扎,心口也是鲜血淋漓,口中直向外冒血,眼见是活不成。   “都是千叶岛的人。”有人大声道:“是谁伤了他们?”   那宋林瞧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之人,快步上前,叫道:“五师兄,你......!”   那人本已经奄奄一息,瞧见宋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猛地抬起手,指着宋林,厉声道:“你......你这狗......狗贼,为何......为何要对.....对我们下如此.....如此狠手......!”一口鲜血喷出,向后一倒,就此死去。   “是他害死了同门。”转瞬之间,宋林便被不少人围住,所有人都用一种冷厉的目光盯住宋林。   宋林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颤声道:“不是我.....,我.....我没有.......!”   千叶岛在江湖上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帮会,此番也只派了寥寥数人前来,除了死去的三人,只剩下宋林和另一名帮众,那人已经拔刀在手,指向宋林,厉声喝道:“姓宋的,你.....你杀了几位师兄,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赵师弟,不是我.......!”宋林浑身发抖,抬手擦去额头冷汗:“方才你我一直都在一起,我......我又如何能害死几位师兄?”   “休要狡辩。”那人冷喝道:“五师兄临死前,亲口指证,难道还会有错?”他悲愤交加,怒声道:“我要为他们报仇。”猛地身形前欺,手中大刀向宋林劈过来。   宋林呆若木鸡,竟是不闪躲,只是道:“不是我......不是我......!”   眼见得大刀就要砍下,边上一道人影一闪,只听一个声音淡淡道:“事情还未清楚,何必着急。”那人却是在瞬间抓住了出刀之人的手腕子,大刀距离宋林头顶不过几寸,便生生地被阻止住。   在场能够出手阻止之人其实也不在少数,毕竟聚集了江湖众多高手,不少人武功都是极其高明。   可是同门相残,清理门户这等事情,任何门派都是忌讳外人插手,也忌讳插手他人之事。   虽然神侯府戒令江湖帮会私斗,但是清理门户却不属于戒令之内,是以众人虽然能够出手阻止,却也并不轻易出手。   这时候瞧见那出手之人,有人识得是一直跟随在轩辕破身边的年轻神侯府吏员。   这突然出手的,自然是齐宁。   齐宁当然已经看出来,天鹤帮主和千叶岛连续出现状况,十分诡异,其中大有蹊跷。   若是这宋林当真被一刀砍死,只怕背后的真相反倒难以查出来。   他如今体内已经积攒了颇为深厚的内力,再加上有着玄妙莫测的逍遥行,要想刀下救人,实在是易如反掌。   那千叶岛弟子被抓住手腕,虽然瞧见是神侯府的人却还是怒声道:“清理门户,并不在神侯府的戒令之内,这是我们千叶岛的事情,外人不能插手。”   “我明白。”齐宁点头道:“清理门户,我当然不会插手,可是我担心你要错杀无辜。”   “无辜?”那千叶岛弟子冷笑道:“我五师兄都已经指证凶手,还有什么错杀无辜?”   “我问你两句话,若是你还坚持杀他,我决不阻拦。”齐宁沉声道:“我问你,以宋林的功夫,单打独斗,能否是你这几位师兄的敌手?”   那人立刻道:“宋林狗贼武功平平,如何能与几位师兄相提并论。我二师兄的武功在千叶岛,除了师傅以外,无人是其敌手。”   “好得很。”齐宁淡淡一笑:“也就是说,你们千叶岛被害的三人,任何一人的武功都在宋林之上。”   “不错。”   “那你也看到了,你几位师兄被害之时,应该是在一起。”齐宁神情冷峻:“宋林对付任何一人都吃力,又如何能够以一敌三,杀死武功远在他之上的三人?”抬手指着宋林:“他方才也说了,事发之时,与你在一起,难道你察觉到他中途离开?”   那人一怔,露出犹豫之色。   方才营地里大部分人被天鹤帮主之死所惊动,纷纷汇聚过来,当时众人的注意力也都在天鹤帮主和乔思淼身上,身边到底是谁,许多人还真是没有太过注意。   宋林见状,立刻道:“我发誓一直和赵师弟在一起,事发之时,还在天鹤帮那边,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才随你们一起过来。”   齐宁问道:“宋林,你的轻功如何?”   宋林有些尴尬,道:“在下......在下入门较晚,学了些拳脚刀法,还.....还不曾修练轻功。”   其实在场高手众多,早就看出宋林武功底子极其平庸,也绝不会有什么高明的轻功。   “这就是了,从天鹤帮那边到这头,虽然不算远,但也有些距离。”齐宁道:“宋林并无学过轻功,那就不可能有如此快的速度作案之后又折返回去。”   那千叶岛弟子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为何二师兄和五师兄临死之前,都指证宋林是凶手?”   “他们并无说错。”齐宁缓缓道:“他们看到的凶手,确实是宋林。”   四周顿时一阵嘈杂,但不少人却是淡定自若,似乎猜到什么。   “出手杀害千叶岛诸人的凶手,看起来一定与宋林一般,但却不是真正的宋林,而是有人装扮成了他的样子,骗过了你的几位师兄。”齐宁道:“正如方才天鹤帮主之死,对方以庐阳堡的手法杀死天鹤帮主,只是用以嫁祸,挑动各帮会之间的内讧而已。”   “易容术!”轩辕破终于上前两步,沉声道:“有人潜入营地,利用易容术,变成宋林,杀死了千叶岛这几位!” 第四二三章 鬼影如魅   四周众人听到轩辕破之言,几乎是下意识地瞧向身边之人,不经意间,纷纷拉开了一些距离。   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神情一凛,已经高声道:“若是有人易容宋林,此刻定然还在营地,大伙儿立刻找寻,莫让他跑了。”   立时间便有不少人散开,欲要在人群之中找寻。   便在此时,就听一个似有若无声音笑道:“八帮十六派,好大一盘菜,西门神侯府,江湖大病虎......!”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然,满是戏谑嘲讽之意,四周黑压压围着一群人,众人一时间根本搞不清楚是谁发出。   轩辕破却陡然间如同灵猿一般腾身而起,随即又如同鹰隼般飘然向人群之中飞掠过去,探手而出,又快又急,已经抓住了一人的衣襟。   不少人瞧见轩辕破身法,都是心下赞叹。   齐宁并未见识过轩辕破的真功夫,可是见他身形魁梧,但是出手之时,身形敏捷异常,快如闪电,此时才确知,这轩辕破的武功果然是非同凡响,也难怪是北斗七星之首。   被轩辕破抓住衣襟那人一脸惊恐,骇然道:“轩辕.....轩辕校尉.......!”   轩辕破松开手,皱起眉头,便听得角落里又传来笑声道:“巨门校尉,狗屁不如,好臭好臭.......!”   听得“叮”一声清吟,金光闪动,齐宁却是瞧见诸葛长亭宛若流星般直射出去,其速度竟是不输于轩辕破,长剑在前,人随其后,一瞬间,人和剑宛若合二为一,向人群角落爆射过去。   “金凤剑!”有人惊叫一声。   诸葛长亭身形宛若鬼魅,眨眼间已经是进入人群之中,人群虽然略有些散开,但互相之间的缝隙并不大,可诸葛长亭偏偏在狭小的人缝之中前进自如,等到众人回过神来,诸葛长亭手中金光闪闪的宝剑剑锋已经指在一人的咽喉处。   那人脸色惨白,身体如同石头般僵住,一脸恐惧。   诸葛长亭手臂前抬,剑锋指喉,冷声道:“是你说话?”   “不......不是我.......!”那人被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凤剑指着咽喉,虽然长剑并无触碰肌肤,却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已经深入肌肤,浸透骨髓。   众人听到此人声音,与方才说话之人完全不同,便知诸葛长亭也找错了人。   诸葛长亭冷哼一声,收回长剑。   “就这些蛇虫鼠蚁,也想攻打千雾峰,当真是自不量力。”夜色之中,听到西北角远远传来似有若无声音:“西门无痕做缩头乌龟,派你们这些小喽啰前来送死,嘿嘿,有多少人上山,就有多少尸首.......!”   齐宁听到声音,眉头发紧,心想这人的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方才声音还近在咫尺,可是转瞬之间,却已经去了那么远。   兰师弟和定师弟两名神侯府吏员听到声音,身形已动,便要追赶过去,轩辕破沉声道:“不要追赶,小心调虎离山之计。”   诸葛长亭皱眉道:“轩辕校尉,看来是黑莲教妖人前来偷袭。”   “此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轩辕破皱眉道:“尤其此人的轻功已经是登峰造极.......!”   诸葛长亭道:“以此人的武功修为,在黑莲教身份必定不凡,难道是.......?”却并无说下去。   轩辕破问道:“你是说黑莲教主?”摇头道:“应该不会,黑莲教高手众多,黑莲教主应该用不着亲自下山。而且以黑莲教主的武功修为,也不至于玩弄这些小花招,那是自堕身份。”   “若不是黑莲教主,最大的可能就是黑莲四圣使之中的鬼使了。”诸葛长亭道:“黑莲四圣使,毒、医、色、鬼,此人鬼鬼祟祟,轻功卓绝,而且擅长易容,与那传闻中的鬼使倒有几分相似。”   龙阁主在旁道:“轩辕校尉,鬼使阴险狡诈,他擅长易容术,可以易容成任何一个人......!”顿了一下,眉头紧锁,并无说下去。   只是听到此言之人心里都明白他想说什么。   如果来人当真是黑莲鬼使,又能易容成任何人,营地有数百之众,他便可以扮成任何一人在营地活动,稍有不提防,便要遭他毒手,这种随时可能来临的威胁,当然会威胁到任何一人的性命。   此刻四周已经有不少人显出戒备之色,可以与身边之人拉开距离,任谁都能看出来,鬼使这样一闹,已经让众人心中对身边同伴产生了怀疑之心,一旦此种情绪蔓延加深,对此番攻打千雾峰来说,当然是个不好的消息。   黑莲教占据天时地利,八帮十六会以及大小帮派如果能够团结一心,或许还能攻下千雾峰,可是一旦互相之间疑心重重,离心离德,再想攻打千雾峰,自然是难上加难。   轩辕破微一沉吟,终是吩咐道:“兰师弟,加派人手巡逻,所有人不要单独行动,最少要五人一队,多加提防。此外若是发现有形迹可疑者,不管认不认识,先行拿下,交由神侯府审讯。”   营地聚集了江湖上各大帮会,其中不乏武功高明者,可是黑莲教一人孤身潜入,易容杀人,更是当众出言讥嘲,来去无踪,所有人都只觉得脸面上大大的不光彩,心中却又暗暗骇然,暗想黑莲教派出一名高手就能将营地搅得鸡飞狗跳,若真是攻上山,却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凶险。   众人散去,各自戒备,轩辕破神情凝重,众人往大帐过去,走到一半,齐宁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左右瞧了瞧,停下脚步,问道:“战樱在哪里?”   轩辕破等人都是停下脚步,四下里瞧了瞧。   先前西门战樱还在人群之中,只是后来连番有人被杀,营地众人来来去去,齐宁只以为西门战樱一直跟着,这时候才猛然发现,西门战樱竟然已经没有了踪迹。   轩辕破脸色微沉,问道:“定师弟,你们几个是否瞧见小师妹?”   几名神侯府吏员都是面面相觑,齐宁皱起眉头,心知西门战樱在这种时候,只会和神侯府吏员在一起,绝不会擅自走开,此刻除了兰师弟安排加强岗哨,其余神侯府吏员尽数在轩辕破身边,唯独缺了西门战樱。   “定师弟,你去看看小师妹是否在兰师弟那边。”轩辕破压低声音吩咐:“你们几个立刻去营地里四处找寻,不要声张。”   虽然群豪并不知晓西门战樱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有一名神侯府女吏员跟随轩辕破前来,如果神侯府的吏员突然失踪的消息散开,必定让本就有些军心涣散的群豪更是人心惶惶。   齐宁也是神色凝重,回到大帐内,诸葛长亭冷笑道:“黑莲教派人前来,就是为了让大家互相猜疑,削弱我们的士气。”   龙阁主道:“事实上他们已经得逞,咱们还为攻山,已经死了数人,大家心中难免有些不安。”   “那是什么?”齐宁并没有在意几人的对话,心下却是担心西门战樱,目光扫动,却瞧见大帐内的一根木柱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之下,悬挂着一块麻布,他起身走过去,拔出匕首,拿起麻布,只见到麻布上竟然留有血迹。   轩辕破和诸葛长亭等人靠近过来,只见到麻布上写着几行殷红字迹。   “色兄性好美人,今借之送于良友一用,用之归还!”   除此之外,再无多余字迹,已无留名。   齐宁神情冷峻,轩辕破亦是瞳孔收缩。   “轩辕校尉,看来是被黑莲妖人挟持而去......!”诸葛长亭神色凝重:“我们是否立刻攻上去救援?”   正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大师兄,孙胜不见踪迹。”   “进来说!”轩辕破沉声道,只见到一名神侯府吏员匆匆进来,道:“大师兄,我在营地找寻小师妹,经过五行门那边,发现守护孙胜的弟兄倒在地上,被人从背后重手击杀,孙胜不见踪迹。”   五行门几乎全军覆灭,只有孙胜一人失魂落魄返回,轩辕破令人守住,等他清醒一些才审问,却不想此刻竟然失踪。   龙阁主皱眉道:“难道......孙胜已被劫走了?”   “不对。”齐宁叹了口气,道:“我们都被骗了,孙胜根本就不是孙胜。”   他话一出口,其他几人瞬间反应过来,诸葛长亭双眉一紧,道:“原来......那人是扮作孙胜进了营地。”   “不错。”齐宁道:“孙胜已经死在了山上,鬼使扮作孙胜光明正大地进到了营地,然后在营地连续杀人.......!”目光如刀,冷笑道:“果然是鬼蜮伎俩。”   却又听到外面传来急切声音:“大师兄,小师妹......小师妹被带走了!”   轩辕破快步过去,将外面那人扯进来,沉声问道:“什么状况?”   那人道:“西头那边,有人先前看到......看到一人背着一只袋子离开,那人还说,看那袋子大小,里面好像.....好像装着一个人!”   齐宁和轩辕破对视一眼,轩辕破冷声问道:“为何不拦阻?”   那人道:“离开之人一身神侯府的衣衫,虽然有人看见,却......却不敢拦阻。”   “是否看清长相?”诸葛长亭忙问道。   那人摇头道:“那人戴着斗笠,斗笠故意往下压,遮挡面孔,他是神侯府吏员的打扮,没有人敢询问阻拦。” 第四二四章 锋刃出鞘   轩辕破本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之人,但此刻脸色却是异常的凝重。   齐宁看在眼里,倒也能够体会轩辕破此时的心境。   作为神侯府下一代神候的继承人,轩辕破也可算是众望所归,此番攻打千雾峰,西门无痕并无出现,反倒是派出大弟子轩辕破出面统管,在许多人看来,这或许就是新老神候权力交接的一次重大仪式。   西门无痕年纪已经大了,而且近些年来,西门无痕已经很少过问神侯府的事务,具体的事宜都是交给轩辕破去处理,所有人都知道,新老神候的交替,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次攻打千雾岭,乃是二十多年来江湖上最大的一场行动,西门无痕将此事交给轩辕破,也就是给轩辕破最大的一次机会,同时也是最大的一次考验。   许多人心里都相信,如果此番能够剿灭千雾岭黑莲教,只怕轩辕破就要正式接替神候之位。   这一战,对轩辕破来说当然是无比的重要,其结果当然也只能是非胜不可。   所以西门无痕召集了八帮十六派,聚集了数千之众,许多人都觉得无非是要让轩辕破在这一战中取得十拿九稳的胜利,一旦取胜,作为领袖,轩辕破当然是居功至伟,也必定是名声大噪,如此情势下,接替神候之位,自然是顺理成章。   但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轩辕破甚至是西门无痕的预期。   齐宁心中暗想,西门无痕对这一战显然是信心十足,毕竟倾尽大楚境内江湖精锐势力,对付西陲区区一个黑莲教,就如同千百饿狼对付一头猛虎,即使有些损伤,最终也是必胜无疑。   所以西门无痕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派来历练,无非也是见识一下场面。   可是攻打千雾峰的行动尚未开始,便有数人被杀身亡,而且由此引起群豪骚动,士气大减,如今西门战樱明显是落在了黑莲教之手,吉凶未卜,这种情势下,轩辕破已经陷入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境地。   大帐之内一片死寂。   须臾过后,轩辕破终于道:“明日天一亮,立刻攻打千雾峰。”神情冷峻,走到桌边,拿过千雾岭地形图,扫视一遍,才指着地图道:“东边有六处进山的道路,这边有六百之众,兵分六路,每一路八十人,剩下之人就在山脚下等候,任何一路有状况,立刻前往支援,以响箭为信号。”   “黑莲教对千雾岭地形异常熟悉,若是夜里,他们更是占了上风。”诸葛长亭微微颔首,“白天攻山,能够看清地形,对我们更为有利。”   “六路人马,诸葛门主一路,龙阁主一路,端木洞主和杨帮主各一路。”轩辕破发号施令:“我亲自带领一路,另一路由兰师弟带领,六路人马,以千雾岭总坛为目标。此外立刻派人连夜赶去通知其他各路人马,明日发起进攻。”   诸葛长亭等人立刻拱手称是。   “诸葛门主,你们现在便可以下去准备。”轩辕破沉声道:“传令各路英雄,率先攻入黑莲总坛,必有重赏,此外取得黑莲教众首级者,按人头兑赏,普通教众一颗人头五百两,若是取得四圣使甚至是玄阳太阴二人的首级,十倍赏赐。”   齐宁暗想,如果四圣使知道自己的人头值五千两银子,不知是何想法。   他心里也清楚,五千两银子对于一些达官贵人巨商富贾或许不算什么大数目,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倒也算得上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只是这些群豪对于黄金白银未必看的太重。   此番各帮派前来,固然是因为屈从于神侯府的威势,但却也有不少是存了立功扬名之心。   神侯府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江湖帮会的头顶上,多年以来,帮派之间不敢轻易武斗,如此一来,实际许多人的武功深浅就难以为外人所知。   有些人苦练多年,武功突飞猛进,却并不对外宣扬,又没有机会一展身手,心中对于眼下的江湖格局又心存不满,隐忍多年,这一次突然来了天赐良机,却想着在这次攻打千雾峰之战中一鸣惊人。   若是此战能够斩杀几名黑莲教的高手,不但可以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而且以此功劳,大可以与神侯府交涉,扩张本派的势力。   诸葛长亭等人出去之后,轩辕破才向齐宁低声道:“侯爷,我等进山攻打,你在山下坐镇,不知意下如何?”   齐宁心知轩辕破是担心自己若进山,恐怕有个闪失,不好交代,笑道:“在成都的时候,我本可以让战樱回京,但最后是我同意她留下,若是她现在安然无恙,我在山下倒也无妨,如今明知她被劫上山,自然不能在这里干着急。”   轩辕破道:“侯爷放心,战樱不会有事。”   “哦?”齐宁问道:“为何这样说?”   “我怀疑黑莲教鬼使潜入营地,真正的目的未必是为了动摇我方士气。”轩辕破低声道:“他的目的,也许就是冲着战樱而来。”   齐宁眉头微紧:“你是说,他故意在营地杀人,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找到机会劫走战樱?”   “不错。”轩辕破微微颔首:“黑莲教对此番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峰的事情自然是早已经知晓,黑莲教高手不少,只怕早就派人暗中盯上我们神侯府。我怀疑他们已经知道了战樱的身份,所以......!”   齐宁微微点头:“他们知道战樱身份,所以.....劫走战樱,就是想以战樱为要挟?”   “战樱在他们手里,他们手里就等若是多了一条命。”轩辕破神情冷峻:“一旦情势危急,他们很可能就会以战樱为谈判条件。如果我猜的没有错,那么他们就不敢对战樱轻举妄动。”   齐宁若有所思,道:“若果真如此,他们暂时倒不会伤及战樱。”问道:“神候若是知道此事,会不会......停止攻打千雾峰?”   轩辕破摇摇头,道:“神候的性情我知道,一旦决定的事情,在没有结果之前,绝不会罢手。而且这次是颁下了铁血文,江湖各路人马都已经到了,这时候半途而废停止攻打,神侯府也无法向各帮各派交代。”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所以当前我们要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攻打千雾峰,若是能够攻到黑莲教总坛,黑莲教必然会用战樱作为谈判条件,那时候大可以与他们谈一谈。”   当夜营地里一片整军备战气氛。   兵分六路,齐宁坚持要进山,轩辕破便让他随了兰师弟一路,而且在这一路多派了二十余人,无非是要增强实力,保护齐宁。   虽然有鬼使在营地闹了一番,但西门战樱被劫走并无对外张扬,毕竟都是混迹江湖之人,虽然营地一度因为鬼使的出现而引起骚动,甚至士气大减,但想到毕竟是聚集了八帮十六派以及各大帮会的精锐之士,人多势众,许多人很快还是静下心来。   攻打千雾峰,乃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所以不少人也是暗暗摩拳擦掌。   群豪都是混迹江湖之士,所以江湖上许多的花招伎俩,倒也不必过多提醒,轩辕破只是吩咐诸人多加小心,以黑莲总坛为目标,倒也并无太多言语。   天刚蒙蒙亮,齐宁抬头仰望,只见到千雾岭山腰以上,俱都是环绕在氤氲雾气之中,并无因为靠近山脉,那雾气就会淡上几分。   六路人马,除了齐宁这一队有百人之众,其他五路都是以八十人为一队,定师弟率领余下的一百多人暂时留在山脚,等待随时上山支援。   各队人马倒也不是随意分派。   江湖上的人,所习的武功路数不同,擅长的绝技也是五花八门,有些擅长短距离拳脚功夫,有些擅长刀剑之术,已有不少人擅长于使用暗器,远距离对敌进攻,所以上山之时,习练兵器之人在最前方开路,中间则是擅长暗器之士,擅长拳脚功夫的则是殿后压阵。   齐宁的身份始终没有暴露,这一路倒还是以兰师兄为统帅。   千雾岭连绵几十里地,地势险峻,上山的道路亦是异常的凶险,兵分六路之后,齐宁便随在兰师兄这一队,按照计划中的上山道路,向山上挺进。   苗人擅长蛊毒之术,所以每一队人马之中,倒也有几名精通毒药的高手,此外也都配备了伤药之类。   齐宁虽然有玄妙莫测的逍遥行步法,而且如今内力颇深,虽然达不到顶尖高手的内力修为,但以他的内力,在江湖上却也足以算得上是一号人物,此外还有一套推山手的功夫,但是齐宁心中知晓,若是真正遇上强敌,这些功夫未必能够保护自己周全。   他倒是对那套无名剑法很有自信,所以上山之前,特地让轩辕破找了一把剑,虽比不得大光明寺赠送的毗卢剑,但却也是锋利异常,并非凡品。   有了利剑在身,齐宁心下倒是自信得多。   为了确保安全,在大队前方,特地派了两名耳目灵敏之士在前探路,却并不拉开太远的距离,其他人也都是小心谨慎,这中间不少都是老江湖,一些诡诈的陷阱伎俩,在这些人面前倒也很容易被看破。 第四二五章 山中童子   山路陡峭异常,甚至根本称不上是道路,众豪虽然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但却也是难见此等险峻之地。   行了两个多时辰,还没能到达半山腰,高处云烟缥缈,也看不清楚主峰究竟在何处,更不知山峰到底有多高。   齐宁内力深厚,倒也不觉得疲累,只是瞧见山腰之上云雾飘渺,似烟似雾,甚至带着一丝暗灰色,倒像一片雾霾一般。   本来众人都以为登山进攻,黑莲教必定设下陷阱阻碍,可是两个多时辰,非但没有见到一个人影,甚至连一处陷阱也不曾设下。   有些地方本是可以极为容易地设下陷阱,众豪也都是十分小心,却都是安然通过。   山岭之中,一片寂静,甚至连鸟鸣兽叫也不曾听到一声。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正午时分,也不知是否因为山上有云烟缭绕,整个天幕显得暮气沉沉,颇有些昏暗。   不知不觉中,齐宁已经发现四周开始有淡淡的雾气环绕,不过雾气颇淡,上百号人之间互相倒也还是看得颇为清晰。   兰师弟轻声道:“再往上去,雾气更浓,大家务必要小心谨慎,地方黑莲妖人偷袭。”   有不少人心中便想,一路上并无人阻拦,看来是黑莲教众也担心牺牲太大,所以要保存实力,此时四周有雾气环绕,黑莲教众对山势地形十分熟悉,到得高处,一旦浓雾挡住视线,黑莲教众正好趁机偷袭,定是要小心谨慎。   上山的道路早已经不成道路,乃是嶙峋岩石,众人只能散开一些,各自向上攀爬。   齐宁任督二脉打通之后,内力贯通,身轻如燕,虽然比不得真正的轻功高手,但要攀爬这样陡峭的山壁,倒也不算太过吃力。   其中不乏轻功好手,身法敏捷,攀爬如猴,十分迅速。   群豪此番的目的固然是要围剿黑莲教,但也都存了扬名立万之心,此时有机会显示自己所长,自然不会客气。   一时间只见到十余名轻功好手宛若在山壁间跳跃的灵猴一般,动作轻盈,异常迅捷,也算是在众人面前大大露了脸。   齐宁看在眼里,心想此番神侯府召集了江湖群豪,这中间倒也有些厉害的高手。   毕竟各门各派都是挑选精锐前来,一面堕了本门本派的威风,江湖人士如同过江之鲤,此番出来的虽然未必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但却也绝对算得上是精英云集。   齐宁虽然攀爬山壁也算轻松,但比起这十余名轻功好手,还是差了不小的距离。   猛听得上面传来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   这声音突然传下来,众人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所发,几乎都是在下意识地戒备起来,只听到神侯府兰师弟声音道:“是何状况?”   “那里有人。”上面有人叫道:“定是黑莲妖人,先围住了他。”   齐宁眉头一紧,暗想难道黑莲教果真是在浓雾之中发起偷袭?此时四周的雾气虽然说不上极浓,但三米开外已经是看得颇为模糊。   齐宁视力不弱,依稀看到上方人影窜动,又听到几声呼喝,很快就听到有人叫道:“抓到了,他娘的,是个小崽子。”   不少人加快向上过去,齐宁也迅速攀爬上去,翻到一块石台处,瞧见前面豁然开朗许多,却是一个颇为空旷的大石台,数道影子聚集在那边,他瞥见兰师弟影子过去,也迅速跟上前去,到得近处,看清楚五六人都是手握兵器,围住了一个影子。   那影子蹲在地上,一时看不大仔细,又往前凑近一些,这才发现竟然是个孩童。   那孩童身材瘦弱,穿着灰麻衣裳,头顶上竟是没有一根头发,蹲在地上,环抱双膝,低着头,看上去似乎是十分畏惧。   “嘿嘿,原来是个小杂种。”从后方又聚过来十余人,瞅见是个孩子,有人立刻骂道:“山上都是黑莲妖孽,一刀砍了完事。”   “抬起头来。”有人喝骂道:“狗崽子,你是什么人?”   那孩童微微抬头,众人这才看清楚,这孩童不过七八岁年纪,样容倒也清秀,可是左眼却凝结成疤,连在一起,竟然只有一只右眼。   众人都是互相瞧了瞧,感到十分奇怪。   兰师弟细细打量一番,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孩童那只独眼眨了眨,似乎是被四周寒气森森的兵刃吓坏,有些发呆,不敢开口。   兰师弟语气微微温和一些,笑道:“小家伙,你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是住在这山上?”   那孩童依然是呆呆发怔,并不言语。   边上一人冷笑道:“这地方连我们上来都吃力,小小孩童,绝不可能自己爬到这里来,定是黑莲妖人无疑。”上前一步,手中大刀已经架在那孩童脖子上,厉声道:“小杂种,再不言语,一刀砍了你脑袋。”   齐宁见那孩童眼中显出恐惧之色,沉声道:“住手。”从人群中挤上前去,皱眉道:“收起刀来。”   那人瞧见齐宁穿着神侯府吏员的衣衫,微皱眉头,却还是收刀。   群豪不知齐宁真实身份,兰师弟却是知晓,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见到齐宁靠近上前,含笑道:“你是住在这山上,然后迷路在这里?”   那孩童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口中“啊啊”叫了两声,众人这时候才明白,这孩童竟然是个哑巴。   “那你可认识上山的道路?”旁边一人笑问道,从怀中取出一块碎银子,“你带我们找到上山之路,这块银子便归你。”   那孩童看着银子,又是发呆。   兰师弟微一沉吟,忽地探手,抓住了那孩童的手腕子,那孩童一惊,兰师弟一根手指压住那孩童手脉,很快便放开,道:“他毫无内力,绝不可能翻过山壁来到这里,这附近必有道路,大伙儿找一找。”加了一句:“定要小心。”   当下众人五人一组,在大石台四周找寻道路,没过多久,就有人迅速回来,道:“那边有一条小道,十分狭窄,必是上山的道路。”   “如此甚好。”兰师弟肃然道:“虽有小道,也要小心,提防有埋伏。”   “这小崽子定是黑莲教众的家眷。”有人在旁道:“稀里糊涂跑到这里来,被我们撞了个正着。”   忽听一人道:“诸位,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被黑莲教抓来的幼-童?”   兰师弟抬头,问道:“秋帮主,此话怎讲?”   那说话之人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儿,抚须道:“我听说有些淫邪教派,专门找寻幼-童,加以训练,将他们训练成杀手。这黑莲教阴邪无比,未必不会如此。你们看这孩童瞎了一只眼睛,明显是被人所伤,此外也说不出话来,若不是天生不会说话,便很有可能是被下了毒。”   “秋帮主所言大有道理。”旁边一人立刻道:“大伙儿可还记得七血盟,当年可是江湖上让人谈之色变的邪门歪道,培养了不少厉害的杀手,专门以杀人挣取银子。我还记得,七血盟就是专门拐带幼-童,将之训练成杀手。”指着那孩童道:“这孩子有没有可能是黑莲教抓来的幼-童,遭受虐待,此番黑莲教只想着应付我们,被这孩童趁机逃了出来?”   此言一出,四周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只觉得大有可能。   一人冷笑道:“你们也莫小瞧这小崽子,这千雾峰上,能有什么好人。就算这小崽子真的是黑莲教抓来的幼-童,如今只怕也已经被黑莲教驯服,留下终究是个祸害。依我之见,立刻将他斩杀,以绝后患。”   当下有数人附和,亦有人道:“秋帮主只是猜测,我瞧这狗崽子就是黑莲教众的家眷,走失在这里,黑莲教没有好人,宁杀勿纵。”   齐宁皱眉道:“攻打黑莲教的起因,是他们在京中为害,害死了不少百姓。神侯府的初衷,只是要揪出真凶,绳之以法,黑莲教众即使有罪,他们的家人也不该受牵连。”   兰师弟道:“正是。大家都是江湖正义之士,黑莲教众固然该杀,他们的家人倒不必遭受牵连。到时候剿灭黑莲教,将他们的家眷抓捕归案,自有神候发落处置。”   众人见齐宁和兰师弟两名神侯府吏员都这样说,也就不好再争。   略作商议,众人到得通向山上的小径,只见道路狭窄,在石壁边上如同缠绕山岭的长蛇般弯弯曲曲逶迤而上,依然是前面派人探路,众人在后跟随,那孩童亦被带上。   一行人顺着小径小心翼翼向山顶快步而行,越走越高,身周灰雾浓郁,所见距离也是越来越短,已经是暖春时节,可是周遭却是越来越寒,好在群豪身体强健,倒也能够顶住,走了一个多时辰,依然不见一名黑莲教众,道路反倒是越来越宽,前方路边忽地出现一排松树,边上甚至放有石桌石椅,云雾飘渺之间,倒颇有几分出尘脱俗的意境。   众人过去检查一番,附近没有发现一人踪迹,兰师弟当下吩咐众人略作歇息,就地进食,出发之前,众人都各自带了一些干粮,便是齐宁也分得了干粮包,兰师弟安排人在四周戒备,余人便都在松树边进食。 第四二六章 迷雾   齐宁坐在松树下,心中却还是担心西门战樱的安危。   他虽然与西门战樱一见便斗嘴,无非是逗弄西门战樱,心内对西门战樱倒是颇有好感,如今西门战樱被劫,轩辕破虽说黑莲教不会对西门战樱轻举妄动,但齐宁心下却还是有些忐忑。   黑莲鬼使单枪匹马便将驻有数百江湖好手的大营搅得鸡飞狗跳,而且能够趁机劫走西门战樱,由此亦可见黑莲教实力之强。   他见识过黑莲教毒使秋千易,那秋千易在江湖之中,便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若黑莲四使具有如此武功,再加上玄阳太阴以及武功深不可测的黑莲教主,他们依仗地利之势,即使神侯府集结了数千之众,恐怕也颇是凶险。   松树边上,便是悬崖,俯瞰下去,一片雾气遮挡,氤氲渺渺,根本瞧不清楚下面究竟有多深。   齐宁心有所思,手中拿着大饼,寒气之下,那大饼都有些发硬,忽地瞥见那独眼孩童蹲在自己旁边那棵松树下,也无人理会,当下起身走了过去,将手中大饼递了过去,那孩童抬起头来,独目之中略带一丝讶色。   齐宁微笑道:“吃吧,不用害怕!”   那孩童犹豫一下,接过大饼,齐宁在孩童身边坐下,见他样容清秀,只是那皮肉成疤的左眼颇有些恐怕,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对这样幼小的孩童下此毒手,若当真是黑莲教伤了这孩童眼睛,还导致他不能说话,即使京城疫病与黑莲教并无干系,黑莲教却也合该被灭。   他若有所思,忽地感觉衣襟被扯动,扭头瞧过去,只见到那孩童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襟,似乎有话要说。   齐宁有些奇怪,只见那孩童伸手向一处指了指,齐宁顺他手指方向瞧过去,只见到雾气缭绕,也看不见什么,有些奇怪,那孩童却已经站起身来,拉了拉他衣袖,齐宁不知他是何意思,起身来,那孩童拉着齐宁手,向所指方向过去。   齐宁心下疑惑,却还是随他走过去,四周不少人瞧见,见到孩童拉着齐宁衣袖,有些奇怪,但神侯府吏员的事儿,大家也不好多问,并无人理会。   那孩童带着齐宁走出十来步远,便被一块石壁阻拦,齐宁回头望了一眼,见到群豪有的在进食,有的在悄声低语,有的在巡逻,倒也并无几人关注这边,那兰师弟倒是瞧了两眼,不过距离有些远,靠近石壁这边之时,兰师弟的身影便笼罩在雾气之中,看不清楚。   低头瞧了一眼,却见到那孩童指着山壁,齐宁顺他手指敲过去,却见到在那石壁上竟然有一副石雕图案。   他有些诧异,方才并无瞧见,心想应该是自己眼花,只见那图案颇是诡异,半边人脸,半边骷髅,组合成一个极为诡异的人头,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图案画的颇为粗陋,谈不上画技,但却表达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意思。   齐宁凑近一些,伸手摸了一摸,手指过处,竟是粘上了石屑粉末,这图案竟似乎是刚刚刻出不久。   他大是疑惑,一时不明这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正要转身询问,忽地感觉腰眼一麻,心下大骇,随即便感觉后颈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蛰入,一时间头晕眼花,眼前发黑,心中虽然知道不妙,却张嘴叫不出声音,脚下虚软,整个人已经往石壁靠过去,瞬间便没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所冻醒,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白茫茫,自己竟然是躺在一块岩石上。   他只觉得脑袋已久有些发晕,勉强坐起身,四下里瞧了瞧,却见到边上就是一处碧水深潭,自己一直躺在碧水深潭边上,那潭水清澈无比,上面飘浮着淡淡的雾气,从碧水之中,散发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齐宁心下骇然,再瞧其他地方,虽然四周也漂浮着雾气,却颇为淡薄,那些雾气似乎都是从潭水之中弥散出来,比之先前那股子暗灰色的雾气,显得纯净清淡,而四周竟是没有一个人影,兰师弟那一队上百人手,竟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深吸一口气,一股刺骨寒气顿时被吸入鼻腔之内,趴在潭水边上,双手伸入,潭水冰凉,捧了水洗了洗脸,顿时清醒许多,这才站起身来,发现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峭壁,云雾封顶,难见天日。   齐宁皱起眉头,他记得自己本事跟着大队在去往峰顶的道路上,但此刻显然是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异常陌生。   依稀记得自己是在瞧山壁的图案之时,似乎是被人自后偷袭,自此便人事不知。   他此刻不但不知身处何处,甚至昏迷多久也是不知。   此时当真是诡异无比,按照道理,当时众人将那里检查个遍,也不见黑莲教众踪迹,黑莲教众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自己身后。   而且他本身警觉性也极强,再加上内力深厚,五感比之常人要强出许多,若有人自后偷袭,自己绝不可能一无所知,当时在场众多江湖好手,也不可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由此可知,那自后偷袭之人的武功至高,已是深不可测。   齐宁苦笑摇头,心想自己的武功终究还是平平,虽然连番奇遇,也得了不少奇功妙诀,但遇上真正的高手,连面也见不到,就被人制住。   他转过身,想要找寻道路,忽地瞧见石壁上似乎有字迹,凑近过去,果然见到石壁上写有两个大字。   左边写着一个大大的“生”字,右边则是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自己边上,各有一个箭簇般的图案。   齐宁左右瞧了瞧,立时明白意思。   只见到左右都是一条小径,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这上面两个字,明显是在提醒齐宁,向左走乃是生路,向右走便是死路。   他伸出手指摸入字迹凹处,立时摸到碎屑粉末,微皱眉头,这两个字也显然是新刻不久,却并不像是刀具铁器所为。   齐宁此时更是大为疑惑,不知究竟是何人在石壁上留字提醒。   只是他很快就想到,在石壁上刻字之人,应该就是偷袭自己的那位,可是那人偷袭自己,却不伤自己性命,反倒将自己送到这稀奇古怪之处,甚至还留言提醒,这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一时间倒还真闹不清楚那人究竟是敌是友。   空气中寒气逼人,齐宁亦感觉身上发冷,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便要顺着自己提醒向左边小径过去,走出几步,皱起眉头,想到对方怎可能如此好心给自己指明道路,莫非这其中藏有诡计?   可又想到对方既然能偷袭得手,要取自己性命简直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多费心思给自己设下陷阱?   只是那指路字迹,还是让齐宁心中极其好奇,心想却不知那死路又到底又有些什么说道?难道那条道路上设有机关陷阱?   齐宁的性情,越是让他顺着生路离去,他越是想闹清楚死路那边究竟有什么蹊跷,暗想往死路那边走上一走,悄悄有什么古怪,如果当真是险境之处,大不了返回便是,就这边乖乖按那人指示离开,齐宁心下倒大是不甘。   想到此处,不自禁便往右边道路过去,四下里寒气逼人,侵入骨髓,不由加快了些步子,一条狭窄小径在氤氲之中宛若长蛇一般,走了好一阵子,并无发现有什么机关陷阱,不由暗想只怕是那人危言耸听,故意吓人。   又走了小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一条天然隧道,进入到隧道之中,漆黑一片,齐宁存了小心,好在这隧道之中亦是没有任何机关,走出隧道之时,雾气却又浓了几分,那股寒气依然是挥之不去。   他寻思千雾岭是从山腰开始才有雾气出现,那么自己现在所处地方,至少应该在山腰以上,但四周浓雾笼罩,三米之外的状况便看不清楚,自然无法确定自己究竟身处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稀听到有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女子声音,但听得不大真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齐宁屈身从靴子内取出寒刃,发现寒刃依然藏在那里,看来偷袭自己的那人并无搜查自己身上的东西。   轻手轻脚循声过去,走出小段路,那声音却已经消失不见,齐宁皱起眉头,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到身后浓雾笼罩,已经看不清自己走过来的道路。   那声音消失,便没了方向,齐宁不由回头找寻道路,孰知那条道路竟已经寻摸不见,心下吃惊,小心翼翼在浓雾之中转悠了小片刻,发现自己似乎置身于一处庞大的空间之中,硬是找不到一条道路。   这时候他已经清楚,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在浓雾之中走迷了道路,此时也根本辨别不出方向来。   他心下大是焦急,如果当真在这里迷失方向,无法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只怕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此时不由想到,那人说这便是死路,未必是说着边有陷阱,只怕就是指一旦进入此处,就要被困在浓雾中。   齐宁之前早已经听说过,千雾岭地处西陲,峰岭终年云雾缭绕,无法散去,若是这样,那么此处的浓雾,也定然是终年漂浮,不会散去。 第四二七章 楼阁   已从老家返回自己的小家,更新恢复正常,新一年的工作也正式开始了。   -----------------------------------------------------------------   他既知在这浓雾之中四处乱窜只能是浪费时间,便静下心来,暗想自己笔直而行,不在其中绕行,或许能走出一条路来。   当下也不多想,握紧寒刃,凭着感觉,直直向前行。   行进在浓雾之中,齐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到尽头,许久之后,猛地瞧见前方出现岩壁,心下微喜,加快步子,靠近过去,只见前方果然是一道石壁,却阻住了去路,齐宁皱起眉头,无奈之下,只能顺着岩壁根下折了方向。   走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忽地感觉边上石壁往里面凹陷进去,顿时有些奇怪,仔细瞧了瞧,见到那凹陷处大概有一米多宽,倒像是一处石门,只是石壁上并无缝隙,当下抬手运气,在那石壁上推了一推,竟是纹丝不动。   他收回手,心想造物神奇,或许这石壁天然如此,只是内心依旧觉得古怪,当下站正身子,双臂运气,在石壁左边猛力一推,依然是纹丝不动,有些泄气,却还是试着往右边用力推了一推,便觉得石壁微微晃了一晃。   齐宁心下大喜,他正愁找不到通路,要被困死在这浓雾之中,此时瞧见这石壁有古怪,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石壁很可能就是逃出这迷雾的生路,再吸两口气,聚气于双掌,使力推送,便感觉那石壁缓缓退后,竟果真是极厚重的石门。   原来这石门并非机括,若非天生神力或是内力深厚,断然推移不动。   齐宁习得六合神功之后,吸尽了九天楼木神君的内力,那木神君内力本就深厚,在江湖上也是一流高手,齐宁获得其内力,本就不凡,此后更是断断续续吸取了不少人内力,特别是秋千易,亦是被齐宁吸取过不少内力,齐宁又得封剑山庄少庄主向逍遥传授过运气法门,今日内力,颇是不凡,也正因如此,才能够推移开这道石门。   待石门推开一条缝隙之后,齐宁这才收手,深吸一口气,先是探头向里面瞧了瞧,只见里面颇为昏暗,闪身进去,这石壁之后,倒没有浓雾缭绕,而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他顺着甬道小心翼翼前行,只感觉这甬道向下倾斜,越走越低,很快那甬道便即左转,齐宁只怕这甬道之中设有埋伏,异常小心,走了一阵,发现这甬道是螺旋形状,盘旋向下,而且越来越窄,开始还能两三人并行,但此刻就算是一人也只能勉强通过。   也不知走了多久,齐宁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好在这时候已经发现前面出现一丝亮光,心下欢喜,加快步子,终是走出了甬道,走出甬道那一刹那,便感觉眼前一亮,却发现竟是到了一处花园似的地方。   只见到满眼尽是红梅绿竹,他自上山之后,所见尽是悬崖峭壁,又陷入迷雾之中,此刻见到眼前美景,心情为之一畅,四下里瞧了瞧,只见到红梅绿竹之间,有一座假山,四下里并无一个人影。   只是眼中虽有美景,但空气却依旧是寒冷异常。   齐宁暗想虽然千雾岭地处西陲,但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千雾岭山脚下也并无这等寒冷之感,却不知为何入山之后,温度确实如此之低,仿若是置身于天寒地冻的寒冬之际,他衣衫不厚,若非身体结实,又修炼过内力,实在难以抵受如此寒冷之气。   轻步绕过假山,便见到前方竟是出现一处水潭,与自己醒来之时所见水潭颇有些相似,只是这水潭明显要大出不少,更让齐宁吃惊的却是水面上已经凝结成冰。   齐宁大感诧异,凑近过去,只见到潭面结成冰层,探手敲了敲,冰层极厚,齐宁轻步踏上去,走了几步,完全可以承受身体之重。   走到冰潭中间,齐宁忽地觉得冰层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蹲下身子,透过冰层向下瞧去。   这潭中之水纯净无比,所以即使凝结成冰,却也是透明清晰,不似普通水塘水质浑浊,一旦结冰就瞧不清楚下面状况。   透过冰层,齐宁竟是发现,在潭底深处,竟似乎有一尊长形的大盒子,瞧那样式,竟如同一尊棺材一般。   只是他心中晓得那绝不可能是棺材,而且那棺材模样的东西也不是木质,倒像是用玉石之类雕成。   齐宁大是惊讶,想不通这石棺般的物事为何会在潭底,莫非是什么珍稀奇宝,藏在此处,却被自己无意间撞上?   他心下好奇,想着是否要破冰瞧瞧,不过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   以他的内力,要打破潭面坚冰倒不是什么困难之事,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这里别有洞天,自己定是无意之中闯入了千雾岭极为重要之地,难保这附近就有人,一旦破冰,发出声响,必会惊动他人,到时候只怕引来祸患。   金银珍宝固然是好东西,但眼下身处困境,走出困境才是最为紧要。   走过冰面,上到对岸,前面却是更为茂密的竹林,竹林之中,间或有梅花点缀,他走入林内,越走越深,忽地瞧见前面分叉处诸多小径,一时间也不知道走哪条路好,只能随意走上一条道路,没走多远,这条小径有分出数条岔路,如此连续几次,齐宁才赫然发现,这竹林面积颇广,而且道路如同人体的经脉一般错综复杂,先前在迷雾之中走失了方向,此时四周虽然并无浓雾,却在林中再次迷失方向。   齐宁顿时有些后悔,要早知道这边如此复杂,之前直接顺着生路离开便好。   在林中穿梭了大半个时辰,齐宁总觉得走过道路有似曾相识之感,似乎一直在林中绕着圈子。   他忽然想到,古人钻研各类阵法,难不成这竹林竟然被暗藏玄机?   又转了小片刻,纵横分叉的道路已经让齐宁脑中发昏,暗想难不成自己要被困死在这里?   瞧见林内密密麻麻交错缠绕的小径,忽然想到了蜘蛛。   蜘蛛结网,等到猎物落入网中,然后再尽情享用猎物。   自己如今被困在林中,是否就如同那些被蜘蛛网困住的猎物,等候蜘蛛前来食用?如果自己无法走出竹林,迟早要被人发现,到时候可就大大麻烦。   他神情凝重,也不再去管小径,在林中直直前行,希望能如走出浓雾那般柳暗花明,可是就这般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依然是不见尽头的竹子,顿时泄气,心里想着这竹林十有八九是布下了阵法,若是无法窥破其间奥妙,只怕走上一辈子也无法走出去。   可是他对阵法一无所知,而这竹林阵显然也不是一般的阵法,要在短时间内窥破其中的奥妙,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正自苦恼,忽地听到一个声音隐隐传来,明显是女子声音,齐宁心下大喜,立刻轻手轻脚向声音发出方向摸过去,只走了十来步远,就依稀瞧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两道身影,却是两名苗家打扮的少女,虽然一时间看不清楚相貌,但是两女身形都是颇为婀娜,声音也是清脆,自是少女无疑。   两名少女各自提着一只小木桶,一前一后在竹林中穿行,互相说着什么,齐宁此刻虽然听得清楚声音,但两女都是以苗家土话交谈,还真听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齐宁早就听说,黑莲教是黑苗人所创,那么教众大部分当然都是黑苗人,只是万想不到连苗家女子也入了黑莲教。   他一时还真不知道这两女是黑莲教众又或者只是他们的家眷,可瞧见两女在竹林之中穿行自如,心下暗暗欢喜,知道只要紧随她们,要走出这竹林自然不成问题。   他拉开一段距离,以免被她们发现,却又不敢离得太远,否则一旦跟失,哪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次只走了小片刻功夫,便见到前方柳暗花明,竟果真走了出来,竹林外面是一处湖泊,湖面之上漂浮着雾气,这里的雾气明显更加纯净几分,在那湖泊之中,竟然是雕梁画栋的几座楼阁,样式精美,布局雅致,处于湖泊中心,岸边则是由竹桥通向湖中,整座建筑在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唯美异常。   两名苗女各自提着小木桶,走出竹林之后,径自上了木桥,直往湖中心过去。   齐宁暗暗惊叹,湖中的楼阁,宛若画卷,雾气漂浮,就如同仙境一般,他万想不到,在这千雾岭上,竟然还有如此地方。   更让他吃惊的却是湖中的楼阁明显是汉人的建筑风格,颇似江南精美建筑,这黑莲教是以苗人为主,却为何会在这里修建如此风格的建筑?   巴蜀西陲,莫说如此精美的汉家建筑,就是普通的汉家房舍都难以见到,齐宁打死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如此雅致唯美的楼阁。   他惊讶之间,只见到那两名苗女的身影已经被雾气笼罩,微一沉吟,握紧寒刃走到竹林边,机警地四下张望,并无发现其他人的踪迹,一咬牙,身形如魅,已经是迅速到了木桥边上,顿了一下,还是踏上了木桥。   ----------------------------------------------------------   ps:更新从明天开始正式恢复正常,过年就是要命的事儿。 第四二八章 冤家路窄   齐宁顺着桥梁轻手轻脚向湖中靠近过去,很快也被卷入雾气之中,这时候看的更清楚,这湖中总共有三处雅院,呈品字形分布,互相之间都有竹桥连通。   轻步走过一道不算太长的长廊,听到一处房间传来声音:“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将她的衣衫脱下来。”   齐宁心下一凛,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一处窗户下面,那窗户却是虚掩着,有一道缝隙漏出来,齐宁贴身墙壁,眼睛凑近缝隙向里面瞧过去,只看一眼,脸色微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屋内一张木柱上,竟然结结实实绑着一人,咬牙闭目,竟然是西门战樱。   齐宁万没有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闯到了这里,而且找到了西门战樱被囚之所。   那木柱上面又横了一根木头,宛若十字,西门战樱双手张开,被绑在横木上,整个人也是呈十字形状。   在西门战樱面前,放着一张大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人,那椅子颇大,坐在上面之人身形较小,很不协调。   齐宁只瞧了一眼,便即认出椅子上的那人竟豁然是小妖女阿瑙。   冤家路窄,齐宁不想西门战樱竟然再次落到了这小妖女的手里。   小妖女阿瑙前番在京中被神侯府所擒,又被秋千易救出,齐宁还记得,阿瑙那夜被自己所伤,奄奄一息,后被秋千易带走,是生是死,也一直不晓得,此时见到阿瑙双腿盘在椅子上,神气活现,看来黑莲教还是高手众多,这小妖女的伤势早已经恢复正常。   屋内除了小妖女阿瑙,先前见到的那两名苗家少女就在边上,在阿瑙身后,则是站着两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样容丑陋,脸上黄毛密布,齐宁记得清楚,这两人正是阿瑙身边的大小双鬼。   小妖女阿瑙一声令下,便见到大小鬼大踏步走上前去,走到西门战樱身边,大鬼伸出毛茸茸大手,拽了西门战樱胸口衣襟,便要撕扯,西门战樱脸色大变,失声道:“不要......不要碰我......!”   小妖女咯咯娇笑起来,叫道:“大鬼,等一下。”歪着脑袋瞧着西门战樱,笑嘻嘻道:“上次被你跑了,这次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本来我是准备等养好身体,再去找你和那姓齐的混蛋算账,想不到你自投罗网,正好免了我去找你。”   齐宁脑中电转,暗想阿瑙是九溪毒王秋千易的徒弟,九溪毒王是黑莲教四圣使之一,那么阿瑙当然也就是黑莲教众。   四圣使在黑莲教的地位虽然逊于黑莲教主和玄阳太阴两大护法,但却也是教内核心人物,其弟子在教内当然也是颇有地位,身边有人服侍,倒也不足为奇。   西门战樱银牙紧咬,并不说话。   小妖女道:“我知道你是西门无痕的女儿,你现在在我们手里,他一定很担心。”身形一动,已经轻巧地从椅子上跳下去,背着双手,笑眯眯走到西门战樱边上,问道:“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西门战樱终是冷笑一声,道:“我落在你的手里,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要杀尽管动手,不过你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要杀你我早就杀了。”小妖女笑道:“可是有时候想死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知道神侯府带了好多人来,你们想要人多欺负人少吗?”   西门战樱冷笑道:“你们这些妖人败类,无恶不作,自然要全都杀干净。”   小妖女咯咯娇笑,抬起手,猛地在西门战樱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西门战樱“啊”的叫了一声,小妖女立刻道:“就拍你屁股一下,你就吓成这个样子,还想攻打黑莲教?我实话告诉你,不管你们来了多少人,最后全都要死在千雾岭,一个也走不了。”   “大言不惭。”西门战樱冷哼一声。   小妖女背着双手,悠然道:“我现在说了,你也不信,等到时候我带你去瞧,你就知道我说的不假。”   齐宁听她语气自信,倒不似在夸大其词,暗想这小妖女为何如此自信?   虽说此番群豪攻打黑莲教可能不会太顺利,但毕竟集结了数千江湖好手,其中有不少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黑莲教即使高手众多,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敌手,要想保住千雾岭也是不容易,更不必说能全歼江湖群豪。   “我问你,你们神侯府攻打黑莲教,到底是为了什么?”小妖女盯着西门战樱问道:“你是西门无痕的女儿,一定知道原因。”   西门战樱冷冷道:“我说过,黑莲教阴邪歹毒,作恶多端,神侯府要维持江湖秩序,当然要将你们铲除。”   “你骗人。”小妖女没好气道:“师傅说了,西门无痕老奸巨猾,一定还存了别的心思,他到底要做什么?”   “你是说秋千易那个老毒物?”西门战樱冷笑道:“他既然说了,你何必再问我。”   “我就是要问你。”小妖女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可以放你下山,否则.......!”眼珠子转了转,“否则我要是生气了,你一定会后悔。”忽地转过身,走到那两名苗女边上,弯下腰,伸手进到一只小木桶里。   那两只小木桶正是两名苗家少女先前带过来,齐宁一直以为里面是盛水,只是到了湖边,便知道里面另有蹊跷,毕竟若是要取水,湖水清澈干净,任意取用,也不必绕到别的地方去取。   只见到小妖女从木桶里拿出一只东西,晶莹剔透,竟然是冰块。   齐宁微锁双眉,不知这小妖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到小妖女拿着冰块走到西门战樱面前,笑眯眯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西门战樱与小妖女有过接触,知道这姑娘看起来雪嫩漂亮,可是心地却十分歹毒,立时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她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惊慌。   若是与人正面相搏,即使凶险万分,西门战樱也未必畏惧,可是面对这古灵精怪却又心肠歹毒的小妖女,她心内显然还是颇为畏惧。   “我师傅是九溪毒王,当今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小妖女笑嘻嘻道:“我从小跟他一起,虽然用毒的本事比不上他,但除了他,也没认识我的对手,他是第一,我是第二,我要用毒对付你,有无数种方法。”   西门战樱怒道:“那你毒死我。”   “师傅说了,真正的用毒高手,不会轻易用毒。”小妖女宛若逗弄猎物的猎手,洋洋自得道:“像我这样的高手,用毒对付你,那叫胜之不武。不过我不用毒,照样有无数种方法让你说实话。我再问你一句,西门无痕攻打我们黑莲教,到底有什么阴谋?你老实交代,我放你走,否则我就要逼供了。”   西门战樱紧咬银牙,闭上眼睛,并不言语。   小妖女眼珠子转了转,猛地伸手,拉开西门战樱胸口衣襟,西门战樱惊呼一声,小妖女已经将冰块丢进到西门战樱的衣襟之内。   西门战樱惊叫失声,花容惨变,齐宁差点便要冲入进去,只是心中清楚,这里毕竟是黑莲教的地盘,自己所见虽然只有几人,但是否另有埋伏尚未确知,若是轻易闯入,到时候非但不能救下西门战樱,只怕自己也要落入敌手。   他上次重创小妖女,可说已经与小妖女结下了生死之仇,小妖女若是落入他手里,齐宁免不得要狠狠修理一番,可是自己若是落在小妖女手中,性命也定然是难保。   除此之外,齐宁也存了另外的心思。   这一次围剿黑莲教,从一开始就疑点重重,西门无痕欲纵故擒,抓了小妖女,却又故意露出破绽让秋千易救人得手,这才坐实了黑莲教的罪证,从而向江湖传出铁血文,召集八帮十六派等大小帮派齐聚西陲千雾岭,抢攻黑莲教。   齐宁一直都敏锐地察觉其中另有隐情,绝不似表面上那般,神侯府只是为了剿灭黑莲教而已。   只是此事与他也没有太大干系,所以他也并没有太过用心去关注此事。   但此刻听得小妖女在逼问西门战樱,倒似乎有可能从她们口中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所以也是沉住气,希望真的可以得到一些隐秘真相。   小妖女听得西门战樱惊叫,拍手笑道:“你再叫大声一点,我听说女人叫得越大声,男人越喜欢。”扭头看向如同野兽般的大小双鬼,问道:“大鬼小鬼,你们喜不喜欢听她叫唤?”   大鬼小鬼都是露出古怪笑容,张着嘴,满嘴黄牙露出。   “我告诉你,千雾峰的地底下有冰层,越往地下挖掘,寒冰就越冷。”小妖女背负双手,一边围着西门战樱绕圈子,一边得意洋洋道:“这事我让她们从冰窟里取来的寒冰,你先试一试感觉怎样,那里还备了两桶,等会儿将你脱光了衣裳,将这些冰块都放在你身上,不怕你不老实招供。”   齐宁心下顿有些释然,暗想难怪这片地方寒气袭人,甚至连水潭都结冰,却原来在这地底下藏有玄机。   “你瞧瞧你......!”小妖女伸手扯开西门战樱胸前衣襟,露出大片雪白细腻肌肤,“你身上的肌肤这么白嫩,要是被冰块都冻伤了,那可怎么办?对了,姓齐的混蛋不是喜欢你吗?他是不是要娶你做老婆,要是你没有这么白这么嫩的肌肤,他还会要你吗?” 第四二九章 生死之间   齐宁心中暗暗叹息,心想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小妖女白嫩秀丽,若是自幼生在正常的环境之中,必然是惹人爱怜。   可是这般漂亮的小姑娘,却偏偏生在黑莲教,而且自幼受老毒物秋千易的教导,将一个本是水仙花的胚子,硬是生成了黑罂粟。   西门战樱听得小妖女口不择言,怒道:“你好没羞耻。”   “你骂我?”小妖女笑道:“你说我们黑莲教阴邪歹毒,我们自然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看来你不怕我。”向旁边那两名苗家女子努了努嘴,那两人立刻从木桶里取了冰块出来,走到西门战樱边上,欲要将冰块塞入西门战樱衣服之内。   西门战樱此时已经感受到那冰块的刺骨寒意,一直咬牙支持,见到两女又拿了冰块过来,心知这种寒冰若是多了,足以将身体冻伤,那种刺骨的感觉让人难以忍受,挣扎身体,道:“你有胆子一刀杀了我。”   “我刚才说过,要死可不容易。”小妖女往椅子上一坐,窝在大椅子里,盯着西门战樱道:“我答应你还要带你去看那些人的尸首,不能说话不算数。你不用急,先陪我在这里玩一会儿,用不了多久,我就带你过去。”   西门战樱冷声道:“你若不杀我,等到他们打到这里,你想杀我都没机会。”   小妖女叹道:“看来你真的不相信我的话。罢了,我问你,你在山下看千雾峰的时候,就没有看出什么古怪?”   西门战樱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听说这次神侯府召集了八帮十六派一大帮子阿猫阿狗,原来都是无能之辈。”小妖女嘻嘻一笑:“不过那也怪不得你们,你们没有来过千雾峰,自然不知道这里的古怪,喂,大屁股,你没有瞅见峰岭上的雾气?”   “你.......!”西门战樱听得小妖女如此称呼,又羞又恼,双目如刀,与小妖女那双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眸子对视。   小妖女嘻嘻一笑,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竟是站在椅子上,转过身,背对着西门战樱,微微撅起紧翘翘的小屁股,道:“你瞧瞧我,和我比起来,你不是大屁股又是什么?大鬼和小鬼那么大的手,只怕两只手也盖不住你一边屁股,哈哈.......!”向大小双鬼问道:“大鬼小鬼,你们要不要去摸摸试试?”   西门战樱知道小妖女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如今落在这小妖女手里,若是太过激怒,难免受辱,她只怕那两个野兽般毛茸茸的大汉真要靠近过来,立刻道:“你说的雾气是什么意思?”   小妖女果然笑道:“就说你们蠢笨,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千雾峰上的雾气有什么不同?”   齐宁在外面听见,心下一凛。   他还没上山之时,就感觉千雾岭上漂浮的雾气有些灰暗,只是他从未来过西陲之地,又知道千雾峰长年被雾气缭绕,所以和其他人一般,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此时小妖女陡出此言,齐宁立时意识到,峰岭上漂浮的雾气定然有蹊跷。   西门战樱毕竟出自神侯府,虽然算不得极精明,但此时也已经明白几分,俏脸微惊,失声道:“难道......难道你们在雾气里做了手脚?”   小妖女咯咯笑道:“你们以多欺少,带了那么多人过来,我们当然要有所准备。本来嘛,我们是要在山里设下陷阱,可是你们这帮人中也有不少懂的机关陷阱,就算陷阱弄死了你们一点人,也挡不住你们进山。”   她性情虽然歹毒,但毕竟年纪不大,少年心性还在,有些得意之事若是憋在肚子里,就觉得十分难受。   此刻身在千雾岭禁地之内,西门战樱已经是掌上之物,她自然想不到齐宁会误打误撞来到这边,得意洋洋道:“师傅说,汉人有一招叫做请君入瓮,你自然知道意思的。”   西门战樱此时已经感觉到小妖女所言可能并不假,厉声道:“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你们说我们黑莲教是妖人,妖人当然要用阴谋诡计。”小妖女道:“去年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打过来,所以大家早就做好了准备。”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道:“九溪毒王的名号难道是说着玩的?”   “你们......你们在雾气里下毒?”西门战樱惊觉起来。   小妖女拍手道:“看来你也不笨。不错,你们不上山倒也罢了,只要一上山,我保证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   齐宁此刻也是心下吃惊,暗想如果黑莲教当真借助雾气施毒,那还真是极难察觉。   苗人擅长蛊毒,天下皆知,再加上四圣使之中有毒使秋千易这个老毒物,黑莲教若是不弄些毒药施展出来,那也实在愧对他们的名声。   “你也不必高兴太早。”西门战樱冷笑道:“你只以为你们黑莲教擅长毒药?江湖上擅长毒药的不在少数,此番前来,就有需多用毒的高手,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小妖女笑道:“你当师傅想不到吗?师傅虽然用毒之术天下无敌,但那老家伙有时候还装模作样说人外有人,这天下还有许多用毒高手,其实我心里明白,他那是口是心非,在他心里,天下没有人用毒能及得上他。”顿了顿,靠坐在椅子上,拢着双腿,道:“他也知道,如果是一般的毒药,很容易就被你们的人察觉,所以这次用的毒,那可不是一般的毒药,你说的那些用毒高手,根本无法察觉到。”   “你们在雾气之中施毒,难道不担心自己也会中毒?”西门战樱心下已经颇有些骇然。   小妖女摇头道:“说你聪明,你这又变得笨了。我们自己做出来的毒,难道自己没有解药?”   西门战樱冷笑道:“千雾岭绵延几十里,我可不信你们能在山上到处施毒。”   小妖女嘻嘻笑道:“也用不着那样,我们早已经料定你们会走哪些道路,在你们所经之处施放一些,就够你们受得了。”眨了眨眼睛,笑道:“而且那些毒药不会立刻发作,要等上一段时间,如果师傅估算的没错,等到你们的人到了黑石殿,就应该开始发作了。”伸出手指头,摇头晃脑一番,才道:“看时辰,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吧。”   “你们.......!”西门战樱又急又怒:“卑鄙!”   “你们人多欺负人少,难道不卑鄙?”小妖女没好气道:“师傅说你们神侯府明知道京城疫毒与我们黑莲教无关,却偏偏还要打过来,那是你们先动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从椅子上再次跳下来,道:“师傅说我们黑莲教素来只在巴蜀西陲,并不涉足中原江湖,可西门无痕一心想要打过来,定时居心不良,我问你,西门无痕到底想做什么?”   西门战樱扭过头,不看小妖女。   小妖女先是脸上显出怒色,但很快就嘻嘻一笑,道:“大屁股,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一大帮子人都要被我们抓起来,还有你们神侯府那些师兄弟,都要成为阶下之囚,到时候一个一个审问,总能问明白。”转向大小双鬼,道:“大鬼,小鬼,你们喜不喜欢这个大屁股?”   大小鬼都是嘿嘿笑,黄牙露出,极是可怖。   小妖女见状,笑道:“反正师傅说这次和你们神侯府结下了生死之仇,我就算杀了你,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走到西门战樱神候,伸手在西门战樱的圆臀上掐了一下,西门战樱惊声大叫,小妖女哈哈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已经做了姓齐的老婆?”   “你这妖女,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西门战樱咬牙切齿。   小妖女笑道:“姓齐的混蛋又坏又好色,你一定已经做了他老婆。反正你都要死了,我让你再做大鬼和小鬼的老婆,有一次他们喜欢一个女人,争抢着让她做老婆,可惜这两个家伙力气太大,将那女人扯成了两半,做不成老婆......!”看向大小双鬼,问道:“大鬼小鬼,你们是不是很难过?”   大小双鬼顿时露出悲伤之色,互相盯住对方,眼眸中显出怒色。   小妖女叹道:“这一次你们就不要抢了,要不然又没有老婆了。小鬼,你比大鬼小,要让着大鬼,这一次就让大屁股先做大鬼的老婆,然后再做你的老婆,好不好?”   大小双鬼互相瞧了瞧,小鬼犹豫一下,点了点头,大鬼咧嘴一笑,抬手拍了拍小鬼的肩膀,似乎是要表示感谢。   齐宁见得小妖女如此,心下更是厌恶,瞧见大鬼已经朝着西门战樱走过去,知道事情不妙,握紧手中寒刃,他自然不能眼看着西门战樱被玷污,便是拼了性命,也是要护住西门战樱的周全。   那两名苗家女子却都已经不敢再看,背过身去,小妖女却是面带笑容,带着几分好奇之色盯着。   西门战樱瞧见满嘴黄牙的大鬼露出狰狞笑容,向自己逼近过来,脸色惨白,厉声道:“你.....你若碰我一下,我.....我便......!”想要说几句狠话,可此刻被绳子绑缚,若是放狠话,只是让对方取笑而已。   小妖女一只手托着下巴笑道:“上次姓齐的混蛋救了你,这一次看还有谁能救你。”   眼见得大鬼已经伸手过来,便要往自己胸脯抓过来,西门战樱心下一横,暗想便是死也不能受此凌辱玷污,便要咬舌自尽,也便在此时,却听到“砰”一声响,这一声来得异常突然,众人循声瞧去,只见一扇窗户直飞过来。 第四三零章 逆转   自窗外出手的自然是齐宁,他见到西门战樱情势危急,也不再犹豫,一掌拍在一扇窗上,便要破窗而入。   只是他这一掌内力颇深,竟是将窗户打飞出去。   那扇窗户余劲未消,直往小妖女打过来,却见到身影一晃,小鬼竟是横身拦住,一拳打过来,击在窗上,四分五裂。   也便在此时,小鬼只见到一道身影直往自己欺身过来,人未至,一把利刃直往自己心口刺过来。   小鬼身形虽然巨硕,但是却并不呆笨,反倒颇为灵活,侧身闪躲,顺手便照着齐宁的肩头抓过来。   齐宁本欲闪躲,但想到自己的六合神功,故意滞怠,任由小鬼的大手拍在了自己的肩头,他有内力护体,小鬼这一拍虽然力道不轻,但齐宁只是微感疼痛,却并没能伤到他筋骨,也便在瞬间,已经将小鬼的内力吸取过来。   小鬼一掌拍在齐宁肩头,本以为定能将齐宁肩骨拍的稀碎,却不想启宁非但安然无恙,自己手上的力道却似乎如同石沉大海一般,随即又感觉整条手臂酥软,体内的劲气不由自主地向手臂上灌注过来,涌入到掌心。   齐宁右手拿着寒刃,也不犹豫,便要往小鬼腹间刺过去,小鬼虽然内力外泄,有些慌张,却也提防到齐宁这一手,另一只手拼力探出,竟是被他一把抓住了齐宁的手手腕子,熟知这样一来,便是连这只手也成了内力外泄的桥梁。   六合神功诡妙玄奇,人体共有十一处可作为吸取之源,这手腕却也正是其中一处。   西门战樱本已经准备咬舌自尽,避免被大鬼玷污,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竟然有人破窗而来,等瞧清楚是齐宁,又惊又喜。   小妖女万没有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有人闯入进来,俏丽的脸上一片惊骇,等瞧清楚是齐宁,更是惊惧,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前番她伤在齐宁手底下,对齐宁又是愤恨又是害怕,此刻见到齐宁显身,吃惊之下,还真是有几分恐惧。   大鬼见得齐宁破窗而来,立时舍下了西门战樱,向齐宁走过来,瞧见小鬼一掌拍在齐宁肩头,本以为齐宁必定是肩断骨碎,却不料齐宁面不改色,那张毛茸茸的脸上有些发愣,随即看到小鬼身体微微抖动,顿时露出狰狞之色,抡起一把椅子,大踏步走过来,高举椅子,朝着齐宁便砸下来。   齐宁身体闪动,那小鬼的大手便宛若黏在齐宁肩头,竟是被齐宁带过去,大鬼这一砸又凶又猛,根本不留余力,孰知齐宁这一动将小鬼带过去,那椅子便生生地砸在了小鬼的脑袋上。   “砰!”   一声响,小鬼脑袋开花,好在他身体天赋异禀,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这一下子却也是头开肉绽,鲜血直流。   小鬼体内劲气源源不断被吸取,正自慌张,不料被大鬼这一椅子砸的头晕眼花,喉咙顿时发出野兽般的怒吼,瞪着大鬼。   大鬼似乎也有一份惭愧,不敢看小鬼,提起拳头,便往齐宁一拳打过去。   小妖女此时也回过神来,急忙道:“大鬼小鬼,快将他抓住,不要让他跑了。”   大鬼拳出如锤,齐宁立刻后退,小鬼虽然外力内泄,但此刻却也是卯足了全身的气力,想要锁住齐宁不让他动弹。   这大小双鬼外貌看起来狰狞巨硕,但是武功却也并不弱,速度也不算慢,齐宁被小鬼扯住,虽然连续避开大鬼数拳,但带着一个巨硕的壮汉闪躲,终究还是有所羁绊,大鬼绕到齐宁身后,低吼一声,一拳打向齐宁背部。   齐宁感觉身后劲风袭来,双目一寒,竟是不闪躲,反倒是将背部向大鬼凑过去。   西门战樱见状,失声叫道:“小心.......!”   “砰!”   大鬼重拳狠狠击在齐宁的背部,齐宁身形晃了晃,只觉得背部一阵疼痛,却强自撑住,也便是这一瞬间,大鬼只觉得自己拳头上的气力迅速消失,想要收回手,却已经难以做到。   六合神功十一处吸取内力的经脉,遍布人体周身各处,背部亦有一处,齐宁感觉到大鬼从背后出拳,知道若是拳头没能击中那处穴位,便无法以六合神功对付,是以干脆故意主动以自己的穴位去迎接。   大鬼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一拳打在齐宁最希望他击中之处,一时间也变得如同小鬼一般,内力迅速外泄。   此时大小双鬼一前一后,将齐宁夹在中间,这两人体型都是高大,齐宁只到他们胸口之处,三人连在一起,乍一看去,显得异常滑稽。   小妖女睁大眼睛,叫道:“大鬼小鬼,你们做什么?”   其实前番齐宁当着小妖女的面施展过六合神功,那次秋千易被齐宁吸取了不少内力,不过小妖女当时只不过是局外人,并没有看懂其中的蹊跷,更不知道齐宁练了能够吸人内力的奇功。   秋千易虽然明白其中缘由,但他以宗师自诩,当日差点死在齐宁的六合神功至下,此等糗事,他又怎会对人说明,是以直到今时今日,小妖女也兀自不知其中关窍。   大小双鬼也算不得顶尖高手,而且两人智略有失,被齐宁吸取内力,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只知道催力,想要抽出手来。   齐宁本就是在吸取二人内力,二人又主动催力,内力涌出便更是迅速,只是片刻间,两人神情便显得十分萎靡。   小妖女古灵精怪,瞧见此景,虽然不明缘由,但也知道大小双鬼似乎是吃了大亏,猛地转过身,很快便取了一根竹筒在手中,端着竹筒,对准了齐宁。   齐宁早就猜知小妖女必然有动作,瞧见她端着竹筒,心知这竹筒之中必然是毒箭。   小妖女师承秋千易,秋千易乃是当今天下头号老毒物,小妖女用毒的功夫当然也不会太弱,若是被她毒箭射中,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到此时也并无其他人闯入进来,齐宁倒有些心安,他本担心这里还有其他埋伏,现在看来,黑莲教众只怕都调去对付攻打千雾峰的群豪,此处也只有这几人存在。   小妖女端着竹筒,便要触动机关,却见到齐宁忽然动弹起来,转着圈子,大小双鬼顿时被齐宁也带着如同陀螺般旋转起来。   齐宁此时的内力,远超过大小二鬼,双鬼的内力被他吸取,此长彼消,此时动弹起来,双鬼身体虽大,但齐宁却根本不费多大气力。   小妖女见得三人身影交错,端着竹筒左右晃动,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准头。   她脸上显出焦急之色,眼珠子一转,猛地将竹筒对准西门战樱,叫道:“齐宁,你快放了大鬼小鬼,否则我一箭射死她。”   齐宁顿时停下来,盯住小妖女,冷笑道:“你若伤了她,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你放了他们,我.....我就放了大屁股。”小妖女道。   双鬼此时内力已经被吸走大半,眼神变得空洞,萎靡不振,都已经是奄奄一息,齐宁冷笑道:“你诡计多端,我可信不得你。”   “那......那你想怎样?”小妖女虽然心性歹毒,但对双鬼的性命显然还是有些眷顾,咬牙道:“你能进得了迷花谷,想要出去可不能。”   齐宁心想原来这地方叫做迷花谷,不动声色,问道:“那你知道出去的路?”   “我当然知道。”小妖女道:“你放了双鬼,我就放了大屁股,还可以给你指路,没有我指路,你根本走不出去。”   齐宁知道小妖女绝不可能信守承诺,却依旧是颔首道:“那好,我放了他们,你接好。”左臂一扬,大鬼已经被率先丢出去,直往小妖女撞过去,小妖女吃了一惊,急忙左闪,避开大鬼,孰知眼前又是一道影子撞来,这下子却已经是万难闪躲,被撞了个正着,却是齐宁迅速将小鬼也丢了出来。   小鬼撞在小妖女身上,小妖女身形娇小玲珑,如何抵受得住,低叫一声,已经被撞飞出去。   站在不远处的两名苗家女子都是花容失色,惊呼出声,等回过神来,却只见到齐宁已经蹲在小妖女身边,用膝盖压在小妖女的腹间,手中的寒刃已经顶在了小妖女的咽喉处。   这一切都只是转眼间发生,两名苗女甚至没看清楚究竟发生什么。   大小双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气息微弱,已经是奄奄一息。   小妖女被小鬼这一撞,飞了出来,又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又被齐宁用寒刃盯着喉咙,眸中带着一丝惧色,唇边溢出一丝鲜血,恨恨道:“齐宁,你这个大混蛋,一定......一定不得好死。”   “落在你的手里,我只怕真要不得好死。”齐宁冷冷道:“可是现在你落在我的手里,我自然也要让你不得好死。”看向那两名苗女,指向一人,道:“你过去,将她的绳子解开.......!”说完,又指了指西门战樱。   那苗女犹豫一下,齐宁冷声道:“听不懂?那是要我杀人了。”手上一紧,小妖女立刻有感觉,带着哭腔叫道:“还不去解开,呜呜呜呜........!”   -------------------------------------------------   ps:待会儿还有一更,先送上一更,求点月票! 第四三一章 俘虏   苗女哪敢违抗,急忙过去解绳子,齐宁这才向另一名苗女做了个手势,示意那苗女将盛着寒冰的小木桶送过来。   小妖女已经感觉到什么,有些惊慌道:“你......你要做什么?”   齐宁也不废话,从桶里取了寒冰,入手便觉得冰冷刺骨,二话不说,拿了冰块往小妖女衣裳里塞进去。   小妖女惊呼道:“我要.....我要杀了你.....啊......!”那冰块被塞入她胸前衣襟,顿时便觉冰冷刺骨。   齐宁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看来汉人的东西你还没有学会。”   绑缚西门战樱的绳结颇有些复杂,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解开,西门战樱也顾不得衣衫凌乱,冲了上来,对着小妖女身体踢了一脚,小妖女“哎哟”叫了一声,西门战樱瞧见丢落在地上的竹筒,立时捡起,对准小妖女。   小妖女知道那竹筒里面的毒箭是何等厉害,叫道:“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齐宁皱眉道:“住手!”   西门战樱眼圈泛红,咬牙道:“这妖女歹毒无比,为何不能杀?”   “她还有用。”齐宁淡淡道,努了努嘴,“战樱,先将这两个绑起来。”却是要让西门战樱将那两名苗女绑缚起来。   西门战樱死里逃生,心中对齐宁委实感激,她虽然心中恼恨,恨不得立时便将小妖女射杀,可是脑中却还保存一丝清明,知道这时候射杀小妖女有些操之过急,先是走到床边,梦里将那竹筒投掷到湖中,这才拿了绳索,将那两名苗女绑起来。   她出身神侯府,绑人的手艺自然是有的,小妖女被齐宁控制,两名苗女唯恐伤了小妖女,哪里敢反抗,任由西门战樱绑了个结实。   西门战樱绑好苗女,又堵上她们嘴巴,将她们塞到了侧边的一处小屋内,出来之时,见到双鬼在地上微微挣动,上前去又是一阵猛踢,发泄心中恼恨,顺手也将这两人绑了起来。   齐宁见她干脆利落,心想这大屁股妞在神侯府就算没有学到别的,但绑人的手艺倒是不差。   小妖女带着哭腔道:“我好冷,你......你帮我把冰块取出来,你让我做什么都成。”   齐宁冷笑一声,道:“我问你,这到底是谁的屋子?是不是你老毒物的住处?”   小妖女立刻道:“是是是,你真聪明,这是我师傅的住处,我师父随时都可能回来,你们.......!”   齐宁本猜想这是秋千易的居所,可是小妖女这般说,他反倒不相信,抬手在小妖女白嫩嫩的小脸上拍了一巴掌,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谎,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小妖女眼中划过怨毒之色,西门战樱却已经走过来,道:“将她脸上划破,看她还敢不敢撒谎。”   齐宁笑道:“还是神侯府的人有主意,不错,划破了她的脸,看她还如何神奇。”作势就要动手。   小妖女闭上眼睛,急忙大叫:“这是......这是教主的居所,不是师傅的。”   齐宁和西门战樱都是一怔,知道此种情势下,小妖女必然不敢再撒谎,齐宁眉头一紧,问道:“这里真是黑莲教主的居所?”   “我不骗你。”小妖女不敢睁开眼睛:“这里是千雾岭迷花谷,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这里。”   “既然如此,你为何会在这里?”西门战樱蹲在齐宁对面,冷声问道。   小妖女道:“教主.....教主喜欢我聪明,所以.....所以准许我在这边。”   齐宁与西门战樱对视一眼,倒也是将信将疑,这小妖女是秋千易的弟子,在黑莲教也算是号人物,虽然禀性歹毒,但样容秀美,一派天真可爱模样,如同雪娃娃般,若是不知她性情,还真是讨人喜欢。   这黑莲教阴邪诡异,黑莲教主的性情自然也不能以常理去推测,或许真的是喜爱这小妖女,所以对她颇为放纵。   齐宁正欲说话,忽地瞥见西门战樱胸前一片腻白,宛若积雪,却是她一直来不及整理衣衫。   她方才胸口衣襟被扯开,露出里面青色的肚兜,深色系的肚兜映衬出她的肌肤更是白如美玉,此刻她蹲着身子,身体微微前倾,那饱满酥胸顶在肚兜上,撑之欲裂,那一对饱满酥胸挤在一起,露出一丝深邃沟壑,起伏有致的润弧充满了肉感,几能想象其绵软弹滑,如卧云端。   西门战樱眼角余光亦是瞥见齐宁神情古怪,顺他眼神往下瞧了一眼,见得自己蹲着身子,腰、膝两端曲线深陷,绷紧的葱银裙筒探入腹间,夹出深深的“丫”字,顿时又羞又臊,急忙伸手扯了衣衫遮挡住,瞪了齐宁一眼,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齐宁若无其事,问道:“你既然深得黑莲教主喜欢,也难怪你知道许多秘密,你先前说知道如何带路,是也不是?”   小妖女忙道:“我知道千雾岭所有的道路,你们不能杀我,否则你们走不出去。”   “你说千雾峰的雾气之中有毒,是真是假?”齐宁道:“雾中毒气是老毒物所炼,你是老毒物的徒弟,当然知道如何解毒。”   小妖女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要我帮你找解药?”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齐宁冷冷道:“找不到解药,我一刀便杀死你。你该清楚,此番八帮十六会跑到千雾峰来,就是要铲除黑莲教,我杀你,也是为民除害。除非你能将功补过,立下功劳,我或许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小妖女可怜巴巴道:“可是.....可是师傅配练的这种毒药,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毒,师傅只是......只是给了每人服下一颗药丸。”   “那你身上还有解药?”齐宁问道。   小妖女道:“没有,那......那种解药,没有太多......!”感觉脖子一寒,寒刃紧了一紧,隐隐感觉咽喉处破了口子,惊声道:“我.....我还有两颗.......!”   齐宁示意西门战樱搜身,西门战樱伸手在小妖女身上搜寻,表面上看小妖女娇小玲珑,衣衫合身,却不想从她身上搜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物事,除了十多个小瓷瓶,尚有几只黑色木料制作的瓶子,此外甚至还有毒针。   “是哪一个?”齐宁沉声问道,知道这小妖女颇为狡黠,冷哼一声:“你可要为自己性命想想,若是撒谎,定要杀死。”   小妖女无可奈何道:“第二个黑木瓶里还有两颗药丸,那......那是解药。”   西门战樱立刻打开瓶子,一股颇为刺鼻的气味立时散发出来,西门战樱瞧了一眼,点点头,齐宁示意西门战樱收起,忽地抬手,凑到小妖女口边,往她口中塞入东西,小妖女预想抗拒,齐宁已经道:“吞下去,否则取你性命。”   小妖女恼怒万分,眼中满是怨毒之色,但是刀顶在脖子上,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屈服,吞了下去,立刻问道:“你......你给我吞下什么?”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黑莲教擅长毒药。”齐宁淡淡道:“江湖上用毒的高手多如牛毛,就是神侯府,那也有许多秘传毒药,方才我给你服下的是神侯府的九阴蚀骨丹,你可知道其中厉害?”   西门战樱心下疑惑,暗想神侯府有配炼毒药的高手也是不假,却并不曾听说是么九阴蚀骨丹,但一瞬间就明白齐宁心思,知道齐宁这是故意吓唬小妖女。   齐宁既这样说,她也立刻配合道:“不错,九阴蚀骨丹是神侯府的秘传毒药,江湖上还没有几人知晓。”   小妖女睁大眼睛,几乎要哭出来:“你们.....你们给我下毒?呜呜呜.......师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九阴蚀骨丹服下之后,十二个时辰之内倒是无碍,但是十二个时辰一到,五脏六腑立刻就会萎缩。”齐宁神情严肃:“你知道萎缩是什么意思?便是说你五脏六腑的水分都会风干,就像晾晒的腊肉一样,你说五脏六腑变成那样,还能不能活?”   他知道小妖女本就是从小与毒药混在一起,所以说话之时,不但一本正经,而且还故意解释药性。   小妖女咬牙切齿道:“当然不能活。”   “知道就好。”齐宁笑道:“所以我给你机会,现在你带着我们上山,越早到了黑莲教总坛,你就越早得到解药,你觉得如何?”   小妖女一怔,道:“你们.......你们要上山?”   齐宁淡淡道:“少说废话,你要答应,我们现在就动身。”   小妖女道:“总坛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现在过去,只是自投罗网。我不骗你们,攻打千雾峰的人,现在要么死了,要么被抓起来,只凭你们两个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哦?”齐宁冷笑道:“你会如此好心,提醒我们不上山?”   西门战樱也是冷笑道:“你是担心我们上山之后,死在山上,没人给你解药?”   小妖女其实还真是这心思,被西门战樱一语戳穿,只能道:“反正我告诉你们了,信不信由你们。”   “你说山上布下天罗地网,又是什么意思?”齐宁皱眉问道:“除了雾气之中下毒,还有什么阴谋?”   小妖女道:“我只知道他们布下天罗地网,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是趁他们商讨之时,偷偷听见,后来被他们发现,不让我偷听,我......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可是师傅说了,攻打千雾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要让你们自食其果。” 第四三二章 古阵   齐宁也不啰嗦,伸手将小妖女从地上扯起,让西门战樱又取了绳子将小妖女双手也反绑了,这才道:“前面带路,只要发现一丝不对,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人为刀蛆,我为鱼肉,小妖女无可奈何,只能在前面带路。   西门战樱此时已经将衣裳好好整理了一番,这屋内竟是没有任何兵器,有些后悔方才毒箭筒丢掉,只能赤手空拳跟在齐宁身后。   出了门,便向南边的一座竹桥过去,依然是浓雾缭绕。   “从这里往前走出几里地,就有一处石洞,穿过石洞,可以爬腾绳上去。”小妖女似乎是为了自己性命考虑,此时倒还颇有些配合:“你们说话算话,我带你们上山,你们可要给我解药,还要放了我。”   齐宁冷哼一声,道:“你自己最好小心,若是我发现你将我们带入陷阱,又或者有人埋伏,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这里没有别人。”小妖女一边走一边道:“迷花谷是禁地,没有教主的命令,就是师傅也不敢擅自过来。”带着一丝疑惑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真是奇怪。”   齐宁暗想能够进到迷花谷,还真是运气,若非那两名苗女出现,自己只怕要被活活困死在竹林之中,不由问道:“那片竹林是不是有问题?”   小妖女似乎明白什么,奇道:“你从那边过来的?你......你能走出那片竹林?那是迷魂林,可没有几人能走出来。”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过来,懊恼道:“是了,是那两个侍婢知道竹林道路,你跟踪她们走出来。”   齐宁道:“你还有些脑子。”   “真是可恶。”小妖女气急败坏:“那两个没用的东西,被你跟踪竟然没有察觉,回头就将她们喂了小神龙。”   齐宁知道她口中的小神龙必定是那些毒蛇,心想这小妖女真是无药可救。   走过竹桥,前面便即出现一片梅花林,齐宁心想这梅花林总不会也暗藏阵法吧,存了小心,紧跟在小妖女身后。   进入梅林,梅香芬芳,煞是好看。   “战樱,你从营地被劫,是不是黑莲鬼使所为?”齐宁回头瞧见西门战樱默默跟在自己后面,似乎在想着什么,不由问道。   西门战樱只听到声音,没听明白,“啊”了一声,小妖女却已经道:“你见过平天行?”   齐宁皱眉道:“平天行又是何人?”   “你不是说鬼使吗?”小妖女道:“鬼使就是平天行,平天行就是鬼使。”   齐宁心想原来黑莲鬼使唤作平天行,这名字倒是张狂得很,淡淡道:“鬼鬼祟祟之徒,也取这样的名字。”   “他是鬼使,当然鬼鬼祟祟。”小妖女道:“他一个人去了山下,从那么多人之中抓了人回来,你说厉害不厉害?那老东西平时看起来阴阳怪气,原来胆子这么大,师傅说他的轻功至少位列天下前三,看来并没有吹牛。”   齐宁心想小妖女这话倒也不算错,鬼使平天行的轻功确实了得,而且胆大包天,让江湖群豪受了一次大大的折辱。   行了小片刻,猛听得前面不远处一人怪声道:“绿袍老怪,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出路,可别将咱们都困死在这里。”   齐宁吃了一惊,扯住小妖女,闪身到了一棵梅树后面,西门战樱反应也是迅速,躲到树后。   小妖女听到声音,本来面色一喜,但很快就蹙起柳眉,齐宁从树后探头遥望过去,只见梅林不远处,出现几道身影来。   只见到来者竟有三四人,当先一人一身绿色的袍子,显然就是方才那人说的绿袍老怪,他右手平抬,手中托着一件物事,也瞧不清楚是什么,在他身后,则是跟着两人,一人手中拎着一把二胡,旁边一人身形矮小,全身素白,便是连脑袋也罩了白布套,手中则是拿着一根白幡。   齐宁脸上变色,那绿袍老怪他并不认识,可是跟在绿袍老怪身后的那两人,齐宁却是十分熟悉。   那正是与齐宁有过交手的二胡老怪和白猴子。   那次雨夜与依芙初遇,遭到袭击,便是二胡老怪和白猴子搞的鬼,白猴子练成了两具药尸,那女药尸已经被齐宁所杀,只是这两人太过邪门,齐宁那夜与依芙为了躲避这两人的追杀,才误入了封剑山庄。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迷花谷再次碰到这两人。   他心如电转,暗想难道这几人也都是黑莲教众?如此说来,挑拨官府与黑岩洞的对立,是黑莲教在背后一手谋划?   齐宁躲在树后,那几人显然也没有想到梅林中还有人,绿袍老怪在前带路,那两人跟在后面,左顾右盼,看样子也是充满了戒备。   齐宁皱起眉头,心下震惊,陡然之间,却发现在那两人身后不远处,尚有一人尾随其后,身形婀娜,风姿绰约,行走之间,尽显风流妖娆体态,齐宁视力极佳,已经隐隐瞧见那女人面孔,瞳孔收缩。   走在最后的婀娜女人,竟豁然是花想容。   花想容混入戏班,故意诱得西川刺史韦书同的喜欢,自此便随在韦书同身边,若非那一夜齐宁揭穿这妖娆女人的面目,她如今依然留在韦书同身侧。   那夜花想容仗着轻功逃脱,齐宁本以为此女是蜀王李弘信的人,定然躲在李弘信那边,谁料今日竟是出现在此处。   眼前一幕,证明花想容与二胡老怪等人是一伙,也便是说,黑岩洞事件,便是这帮人幕后策划出来。   此时齐宁脑中有些混乱,实在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方才小妖女说过,迷花谷乃是黑莲教禁地,没有教主应允,旁人不得擅自进入,齐宁在迷花谷转了半天,除了小妖女几人,也确实不曾见到别人,若是小妖女所言非虚,这帮人自然是不能轻易涉足此地。   而且这几人明显对梅林的道路并不熟悉,那绿袍老怪在前引路,也显然是在破解梅林的阵法。   只听那绿袍老怪没好气道:“你当这里是寻常阵法?自古以来,阵法众多,许多阵法并不稀奇,却也有一些阵法玄妙莫测,难以破解。如今流传下来为人所知的阵法,都有迹可循,可是有些古阵法常人听都没听说过,更不必说破解。”   “你是说这里的阵法很厉害?”那二胡老怪问道。   绿袍老怪道:“有些稀罕的古阵法不见天日,为人所秘藏,只是因为这些阵法本身深奥玄奇,想要洞悉其中奥妙,十分艰难,除了要懂得阵法的变幻,还要极高的悟性才能看破其中奥妙,非是常人所能学会,所以也就难见天日。这梅林之中,便是古阵法之一,看似稀松平常,但是其中玄妙无穷,走错一步,便可能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如此说来,你绿袍老怪的本事天下罕见?”白猴子阴阳怪气道:“这种古阵法,你也能破解的了?”   绿袍老怪冷笑道:“只要是阵法,就有破解之道,在我任阡陌的手底下,还没有破解不了的阵法。”   二胡老怪嘿嘿笑道:“绿袍老怪,这次要是大功告成,以后我空山弦就真的服了你。”   白猴子尖声道:“神侯府的那些人手迟早都要被黑莲教收拾干净,等他们办完事情,搞不好就要跑到这里来,咱们已经在山里耽搁了一天,不能再迟缓,否则咱们几个不好交代。”   齐宁听到声音断断续续,虽然偶尔有几个字听不清楚,但是大概意思却也是听得明白,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几人并非黑莲教的人,反倒是趁着黑莲教全力应付神侯府之时,趁虚而入,潜入到了迷花谷来。   小妖女口口声声说这里乃是黑莲教禁地,十分隐秘,这短短半日时间,显示自己摸寻过来,现在又有一伙人潜入进来,看来也并非那般神秘。   只是这伙人摸进这里,又是所为何故?   黑莲教主乃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武功深不可测,多少年来,也一直没有人敢招惹,此番若非神侯府召集八帮十六派,集结了半个江湖势力,恐怕也没有谁敢轻易踏足西陲黑莲教的地盘。   这帮人既然敢闯入此处,显然是有着极大的图谋。   而且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事先就知道要进入迷花谷,先要破解梅林的古阵法,为此还特地找来了这位任阡陌。   他们选取的时机,也是千载难逢,正如白猴子所言,眼下黑莲教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应付神侯府率领的群豪身上,难以顾及此处,此地正是空虚之时,正好为这几人所趁。   任阡陌看样子还真是精通阵法的行家,在梅林之中左穿右进,说也奇怪,这几人有时候明明距离极远,但只是绕行两下,眨眼间便距离掩饰齐宁身形的那棵梅树只有几步之遥,等下一刻,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齐宁见此情状,心知倒不是这几人的身法有多诡异,而是这梅林暗含的阵法确实古怪至极,暗自庆幸抓了小妖女在手中,否则只怕是真的走不出这迷花谷。   这里是黑莲教主的居所,想来竹林和梅林两处阵法都与黑莲教主有干系,若是如此,那黑莲教主实在是个极其恐怖之人,此人不但武功深不可测,位列天下五大宗师之一,而且竟然精通如此玄妙深奥的古阵法,也难怪能够称霸西陲。 第四三三章 冰棺   绿袍老怪任阡陌果然不是泛泛之辈,很快便已经走进到竹林深处,身影消失。   齐宁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那小妖女却已经问道:“齐宁,那都是你带来的人?”   听她这般问,齐宁更加确定这伙人绝非黑莲教众,西门战樱却已经凑近过来,轻声道:“这几人鬼鬼祟祟,似乎是趁虚而入。”   齐宁点头道:“我看他们模样,似乎要到迷花谷找寻什么东西。”   “这梅林有古阵法,那穿绿袍的是专门带来破解阵法。”西门战樱蹙眉道:“侯爷,他们跑到这里,究竟想得到什么?”   齐宁冷冷一笑,问道:“小妖女,他们要找寻什么,你总该知晓吧?”   小妖女怯生生道:“我又不是他们肚里的蛔虫,怎能知晓?这里是教主的居所,他们一定以为这里有什么武功秘籍,所以跑到这里来找寻。”   她这般说,倒也不是全无道理。   毕竟黑莲教主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江湖中人对于黑莲教主的武学自然拥有觊觎之心,如果湖中楼阁真的是黑莲教主所居之处,这帮人趁群豪攻打千雾岭之时,潜入迷花谷偷取武功秘籍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他隐隐感觉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毕竟这几人事涉黑岩洞事件,图谋极大,如果说这几人费尽心思潜入迷花谷,只是为了黑莲教主的武学秘籍,总是有些说不通。   西门战樱却是不客气,上前去,对着小妖女就是一巴掌,声音清脆,小妖女又急又怒,眼中寒光如刀:“你......你打我?”   “我非但要打你,还要杀你。”西门战樱冷笑道:“黑莲教主既然那么疼爱你,任你在这里随意进出,而且连梅林的古阵法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你敢说不知道这些人所为何来?”   她是神侯府的人,耳濡目染,当然也有极强的判断能力。   小妖女咬牙切齿,却感觉背心发寒,却是齐宁用寒刃往前送了送,盯住背上肌肤,小妖女心下恼恨不已,暗自寻思:“你们这对狗男女,等我脱身之后,定不会让你们好过。”面上却是无奈道:“迷花谷也没有什么宝贝,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   听得小妖女提及“宝贝”二字,齐宁脑中灵光一闪,立时便想到冰棺。   他之前从石门进入迷花谷,遇到一处冰潭,那冰潭之下,有类似冰棺之物,当时虽然好奇,却担心打草惊蛇,并没有破冰去检查,这时候猛然间想到,心想难道这几人是为了潭下冰棺而来?   念及至此,越想越有可能。   如果猜测没有错,进入迷花谷总共有两条道路,一条便是自己先前进来的石门道,这条道路显然是一条隐秘至极之路,并无人知晓,自己阴差阳错从那里闯入进来。而另一条路,自然就是眼下小妖女要带自己出去的道路,任阡陌等人打探到的便是这条道路。   “我明白了。”齐宁双眉一展,冷笑道:“是冰棺!”   他故意这般说,目的只是想看看小妖女的反应,如果小妖女知道冰棺的存在,必然会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听到齐宁提到“冰棺”二字,小妖女娇小玲珑的身体猛地一颤,西门战樱已经问道:“冰棺?什么冰棺?”   “小妖女,你若说不知道冰棺一事,我立刻便杀死你。”齐宁森然道。   小妖女咬牙道:“你......你连.....连冰棺也瞧见了。”   齐宁淡淡道:“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多。”   “侯爷,冰棺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门战樱却是一头雾水,“你是说,这几个人潜入迷花谷,是为了找寻你说的冰棺?”   “迷花谷除了这片梅林,还有一片竹林。”齐宁缓缓道:“那片竹林也蕴含着极为厉害的古阵法,我差点便陷在其中无法出来。”   西门战樱恍然大悟:“就是你先前说过的竹林?是那两名侍婢将你带出来?”   齐宁叹道:“我运气不错,如果不是遇见那两名侍婢去取冰块,只怕就要死在竹林里。”   小妖女忍不住道:“你知道厉害就好。”   齐宁冷冷道:“有你在我手中,再厉害的阵法也无用。小妖女,梅林的古阵法你一清二楚,竹林中的阵法你自然也不会陌生。现在就带咱们返回去,瞧瞧那帮人究竟想做什么。”   西门战樱蹙眉道:“我们......我们要跟着他们?”犹豫一下,道:“侯爷,黑莲教在山上设下了陷阱,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应该即刻过去通知他们?”   齐宁叹道:“按我估算,神侯府带着大家进山,至少是一天前的事情,他们只怕已经到了黑石殿,落入了陷阱。”   “那.......!”西门战樱大是着急,毕竟神侯府此番也来了不少人,神侯府不同于其他的官府衙门,都是以同门师兄妹的身份相处,互相之间的感情也是不差,西门战樱自有就混迹在神侯府内,不但是与北斗七星,便是其他许多神侯府吏员也与她关系不错,这时候得知这帮人有可能落入陷阱,大是焦急。   齐宁自然能够体谅西门战樱此刻心情,道:“战樱,如果神侯府果真落败,那么黑石殿那边此刻都是黑莲教的人控制,就凭咱们两个,只怕也无法逆转局势。”   西门战樱急道:“可是咱们不能不管,大师兄他们.......!”   “我明白。”齐宁微微颔首:“所以我们必须找寻一个让他们死里逃生的法子。”   “啊?”西门战樱平日里虽然和齐宁一见面就如同两只斗鸡般杠起来,但她内心深处也知道齐宁并非不学无术,此人有时候看起来放浪不羁,可是真要遇到严峻时刻,往往却是冷静异常,想到神侯府众人危在旦夕,如今只能依仗齐宁翻转局势,问道:“侯爷,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这一次黑莲教精心设计,我思来想去,如今只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让神侯府的人转危为安。”齐宁轻声道。   小妖女虽然明知道这时候自己少说话为妙,却还是忍不住道:“你们主动来犯,黑莲教可不是吃素的,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黑莲教主对你十分疼爱,用你去交换,总能保住一些人的性命。”齐宁没好气道,随即冷笑道:“迷花谷是你们黑莲教的禁地,又是黑莲教主的居所,在迷花谷的水潭之下,藏有冰棺,如此隐秘慎重,那冰棺之中的宝物,自然是黑莲教主视若生命的东西。”   小妖女也是没好气道:“那也不见得,这天底下,可没有教主在乎的东西。”   齐宁也不理她,向西门战樱道:“如果我们取得冰棺里的东西,或许可以以此为要挟,与黑莲教谈交易。”   西门战樱也明白过来,道:“你是说,可以用冰棺里的宝物与黑莲教主交换俘虏?”其实她也不知道黑石殿那边的战况究竟如何,但小妖女信誓旦旦,方才又听那白猴子声称群豪要败在黑莲教之手,心中便觉得群豪凶多吉少。   齐宁也不耽搁,道:“那几人穿过梅林,还要破解竹林,总要花费一些时间,咱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到得水潭,取得冰棺之中的宝贝。”伸手在小妖女肩头推搡了一下,道:“走,前面带路。”语气不容商量。   小妖女心中暗骂,她一直想找寻机会脱身,可是齐宁却如影随形,自始至终贴在她身后,而且对她异常戒备,她根本没有半丝脱身机会,这时候受制于齐宁,也由不得她反抗,只能咬牙切齿重新走回头路。   小妖女对竹林轻车熟路,古阵法对她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一路上倒也没有瞧见任阡陌等人,出了竹林,齐宁几乎是催着小妖女一路小跑,从湖中竹桥通过,到了对岸,便即进入了那片竹林。   他回头瞧了一眼,不由吃惊,只见到影影绰绰之间,看到任阡陌等人已经从竹桥的雾气之中显现出来,也正往竹林这边过来,他们显然也是被湖中楼阁所惊住,一时间也没有注意到刚刚进入到竹林中的齐宁三人。   齐宁知道时间紧迫,不容耽搁,那任阡陌乃是阵法的行家,待会儿进入竹林,也未必要耗费太长时间。   逼迫小妖女领着进入竹林之后,小妖女在竹林中也是轻车熟路,不过片刻间,便即从竹林中穿出,齐宁心下禁不住赞叹,之前他在竹林之中穿行了两个时辰,兀自寻不到半点出路,可是小妖女这次用不到小半炷香的时间便即顺利通过。   出了竹林,一条小径通到冰潭处,到得冰潭边上,西门战樱也是惊奇,小妖女道:“这就是你们要到的地方。只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这里除了教主,从无人敢过来,就连我一年也只能随他来一遭,若是你们真的碰了冰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教主也一定会杀了你们。”   齐宁冷笑道:“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吓住我们?黑莲教主又能如何?就算是个大宗师,难道天下人都会害怕一个大宗师?”   小妖女叹道:“你要怎么做,我也不管,反正我都劝过你们。你不怕教主,无非是没有见过他,等有朝一日你见到教主,就会后悔今日所言。” 第四三四章 潭底谜云   齐宁向西门战樱道:“你看着她,我去瞧瞧如何打开冰面。”   西门战樱点点头,过来扯过小妖女,她之前搜过小妖女的身,将她身上的药瓶俱都取走,又绑了小妖女双手,小妖女此时却是插翅也难飞。   齐宁走到冰面上,径自到了冰潭中央,单膝跪在冰面上,立时便觉得阵阵刺骨寒气从冰面上渗透到腿上,向下瞧了瞧,见到那冰棺静静躺在下面。   齐宁深吸一口气,举起寒刃,便要用寒刃破冰,小妖女蹙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发出声音。   眼见得寒刃便要刺入冰面,齐宁却陡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黑莲教禁地,是不想活了吗?”   齐宁吃了一惊,看向竹林那边,本以为是任阡陌等人这么快就到了,却见到竹林那边静悄悄无声,并无人过来,顿时诧异,西门战樱也是先看了看,察觉无人,然后四处张望,依旧不见人影。   “速速离开此处,我不与你们计较。”那声音冷冷道:“若是损毁此处任何东西,必取你等性命。”   齐宁听那声音虽然有些冰冷,但却并无十足敌意,站起身来,也是不见有人出现,沉声道:“阁下是谁?”   “我既然在此,当然是这里的主人。”那声音淡淡道:“齐宁,冰棺之中,非你之物,你这是要做强盗吗?嘿嘿,堂堂大楚锦衣候,也要做此等不顾体面的事情?”   齐宁更是一惊,他身穿神侯府衣衫,便是江湖群豪也不知道他真实身份,却不想那人竟然对自己的身份如此清楚,皱眉道:“我今日要去冰棺之物,也是迫不得已,阁下既然在这里,何不出来一见。”   “若是你听我所劝,现在离开,我定然会与你一见。”那声音道:“但是你若破冰取官,你我便是生死之敌。北宫连城虽然剑术无双,但是他不肖后辈偷鸡摸狗,到时候只怕也没有脸面替你出头吧?”   齐宁闻言,更是骇然。   他心里很清楚,北宫连城虽然出自锦衣齐家,但是天下间知道此事的人其实并不多,这人显然对北宫连城十分熟悉。   “你......你是黑莲教主?”齐宁大吃一惊。   群豪攻山,身为黑莲教的领袖,黑莲教主此刻应该坐镇黑石殿才对,怎会来到此处?   如果对方真的是黑莲教主,莫说冰棺无法取出,只怕想要离开也不容易了。   西门战樱也是微微变色,小妖女却是撇了撇嘴,道:“教主的声音比他好听多了,他才不是教主。”   那声音冷冷道:“小阿瑙,你真是好大胆子,教主让你能够任意在迷花谷进出,可不是让你带人来这里。你知道冰棺有多重要,难道你想看到冰棺被毁?”   “他们要杀我,我当然是活命要紧。”小妖女满不在乎道:“对了,你是谁?怎么知道我是阿瑙?”   齐宁心知那人并非黑莲教主,微微宽心。   他虽然口中说大宗师也并不足惧,但心里很清楚,连神侯府西门无痕那等人物都对大宗师十分忌惮,就更别说自己了。   大宗师都是武功进入化境的怪物,难以用常理去揣测他们的武功。   那声音也不理会小妖女,只是淡淡道:“锦衣候,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否觉得这里是黑莲教禁地,冰棺之中,也必定是黑莲教极其重要的宝物?你是否还想拿到宝物,以此要挟黑莲教?”   齐宁更是吃惊,心想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自己的算盘也被他一语道破。   “你有这般想法,倒也算是聪明。”那声音叹了口气:“你不知黑莲教主性情,所以才会有此打算,如果你知道他的为人,只怕就不会这样做了。”   齐宁听那声音略带一些苍老,听上去对自己似乎也并无太深敌意,想了一下,才道:“阁下这话是何意思?”   “小丫头有句话并无说错。”那声音道:“你若真的碰了冰棺,也就必死无疑。你以为大宗师只是名头唬人吗?嘿嘿,北宫连城剑术无双,可就算是他,也未必敢与黑莲教主正面对决,你个黄毛小儿,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齐宁微微沉吟,那声音已经再次叹道:“锦衣候,神侯府与黑莲教的恩怨,你们锦衣侯府不必掺和进来。西门无痕诡计多端,他最希望瞧见的便是你也卷入到这场纷乱中来。”   西门战樱听得那声音对父亲有污蔑之意,立刻道:“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在这里鬼鬼祟祟,有什么资格评论别人?”   那声音并不理会西门战樱,淡淡道:“锦衣候,你的目的想要以冰棺之宝要挟黑莲教主,可是我也不妨对你直言,你就算得手,黑莲教主也绝不可能为你所威胁。而且这冰棺之中的东西,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宝物,但对你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根本不值得让你以性命为代价来获取。”   齐宁深吸一口气,道:“阁下的规劝,本该遵从,不过........!”   “我言尽于此,也不和你多废话。”那声音立刻打断道:“我虽然不想与你为敌,但是你若执迷不悟,那也怨不得我了。”   便在此时,齐宁却忽地听到竹林那边传来声音道:“任阡陌,这次我可算服你了。”正是二胡老怪空山弦的声音。   齐宁心下一凛,没想到对方的行动竟是如此迅速,空山弦声音相隔不远,显然是很快便要穿过竹林。   只听到任阡陌声音不无得意道:“竹林古阵与梅林古阵虽略有不同,但大致相仿,咱们破了梅林古阵,这竹林古阵也费不了什么时间。”   西门战樱脸色微变,瞧向齐宁。   齐宁本以为对方即使要破解竹林古阵,总要花费一些时间,此时听到声音,知道时间急迫,也容不得自己再破冰取棺。   他与二胡老怪有过交手,知道这家伙功夫邪门的很,不好对付,便是单打独斗,也没有必胜二胡老怪空山弦的把握,更何况对方一行四人,就算自己这边还有个西门战樱,那也万逃讨不了任何好处。   他眼珠子一转,心想刚才那声音极力阻止破冰取棺,显然是在这里守卫冰棺,眼前形势,自己大可以先躲藏起来,等到任阡陌进来。   这时候他已经确定任阡陌一行人也是为了冰棺而来,虽然一时猜不透这些人如何知道迷花谷里有水潭冰棺,但对方既然是为冰棺而来,必然会与方才那声音发生冲突。   刚才听那声音的言语,显然也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厉害家伙,若是这两路人为冰棺打起来,自己正是渔翁得利。   他念及至此,也不耽搁,疾步过去,拉过小妖女,带着西门战樱,迅速往竹林对岸过去,绕过那座假山,往前行处十来步,便是之前自己走出来的那条甬道。   齐宁将西门战樱二人带入甬道之内,将小妖女交给西门战樱控制,嘱咐没有自己的吩咐,万不能离开甬道,这才握着寒刃,轻手轻脚出了甬道,过去躲在假山后面,探头向冰潭那边瞧过去,只见到从那竹林中已经走出一人来,一身绿袍,正是任阡陌。   随即空山弦和白猴子也都紧随出来,花想容则是最后一个出来,竹林郁郁青青,花想容一身青色衣裙,倒与那竹林似乎融为一体,她相貌与身段本都是颇为妖艳,但此刻在竹林边上,艳中竟是带着一丝淡雅,两种本是颇为排斥的感觉竟是合为一身。   “这里就是了。”空山弦见到冰潭,颇有些欢喜道:“那东西应该就在冰潭下面。”第一个冲到冰面之上,到得潭中央,蹲下身子,贴在冰面向下瞅,随即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就在这里了。”竟是抬起手掌,便要照着冰面击下去。   “等一下。”白猴子忽然尖叫一声,他身形矮小,但是动作灵活,闪身到了空山弦边上,手中白幡探出,挡住空山弦的手掌,冷笑道:“空山弦,你着什么急,破冰取棺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空山弦瞥了白猴子一眼,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白猴子道:“取棺之前,咱们可要分派好,这活儿该怎么做。”   任阡陌缓步走上冰面,道:“此番行动,我负责破解阵法,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儿,便是要交给你们。”抬手捻着下巴胡须,似笑非笑:“我不与你们争抢,论功行赏,总有我一份的。”   空山弦道:“白猴子,你也不必争抢,我空山弦做事素来为人着想。我破开冰面,下去取棺的功劳便交给你。”   白猴子立时发出古怪笑声,阴森森道:“为何是我下去取棺?我来破冰,你下去取棺。”   “你身子灵活,在水下更容易活动。”空山弦嘿嘿笑道:“我身材太高,反倒绊手绊脚,白猴子,取棺如此大功,我不与你争,你该谢我才是。”   白猴子叫道:“放屁放屁,我才不下水。这并非一般的冰水,寒气从地底发出,要下水取棺,要耗费多少内力,你当我不知道吗?”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几人虽然是一伙,但互相之间却也是各怀鬼胎,并非铁板一块。   但他此刻更是好奇不已,心想这潭下冰棺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方才那声音说对有些人来说是宝贝,但对自己来说却并不算什么,而且任阡陌这几人更是费尽心机要找寻到这里来? 第四三五章 破冰取棺   空山弦缓缓站起身,皱眉道:“白猴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莫非咱们两个先比试一番,分出胜负,再来决定由谁下冰潭?”   白猴子冷笑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任阡陌却已经淡淡道:“你们若要比试,我劝还是快些为妙。这里是黑莲教的巢穴,如果玄阳太阴那伙人真的过来,只怕没人能走得了。”   却见到花想容扭着腰肢缓缓走过来,她样容妖媚,体态风流,却又不似少女那般青涩靓丽,散发着一股少妇人的风韵,袅袅娜娜,走到冰面上,却见到她双掌抬起,深吸一口气,小腹收紧,酥胸高挺,随即双掌猛地向冰面拍下去。   便是这一瞬间,只听到“咔嚓嚓”碎裂之声响起,冰面已经裂开,冰屑纷飞,花想容又是连续几掌拍下去,冰潭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窟窿。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微惊,暗想这女人不但轻功了得,便是内力也算纯厚。   花想容收回玉掌,任阡陌已经拍手笑道:“天女好功夫!”   花想容淡淡道:“现在不必争了,你二人一起入水取宝。”   白猴子与空山弦对视一眼,对花想容的吩咐竟是不敢违抗,空山弦抬手笑道:“白猴子,你先请!”   白猴子白布套下的眼睛狠狠瞪了空山弦一眼,这次倒没争执,走到潭面窟窿边上,放下手中白幡,正要跳入进去,便在此时,听得一个声音冷笑道:“妖魔小丑,竟敢趁虚而入,黑莲教禁地,是你们想来就来的吗?”   正是先前与齐宁说话的那人。   齐宁心想那人果然还是出现,心下更加确定那人定是在此专门守卫冰潭。   他心下微有些诧异,之前他走出石道,也是经过这处冰潭去往竹林,当时这声音并无出现,等到自己返回此处,欲要破冰,这声音才出现,此人究竟是本来一直守在这里,还是刚刚赶到此处?   声音来得突然,花想容等人都是微微变色,骤然之间,只见得从竹林之中爆射出无数道星点,快如闪电,随风而至。   花想容花容微变,娇声道:“是暗器,都小心。”玉足在冰面上一点,结实双腿一蹬,整个人已经宛若灵燕般飘然而起,其他三人也都是迅速反应过来,白猴子勾住白幡,然手握住,在身前挥舞,打开暗器,任阡陌手中是一块宛若棋盘般四四方方的铁板,也是护在身前,空山弦依旧是那把二胡,右手提着二胡,如同风车般在身前舞动。   齐宁瞧这几人的反应以及功夫,心知这几人都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白猴子性情颇为急躁,挡开暗器,整个人也已经如同脱弦之箭飞掠出去,直往竹林扑过去。   他身形矮小,但速度奇快,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竹林边上,显然是看破了那声音的出处。   花想容却已经娇声道:“不要进林子。”   竹林之中突然有人施射暗器偷袭,花想容第一反应便是黑莲教的人到了,心中吃惊之余,却也知道这竹林藏有玄机,对方只怕是故意要将自己这边的人往林子里引过去。   虽然任阡陌破解了林中的古阵,但花想容等人却无法窥透林中奥妙,知道一旦入林,陷入阵中,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白猴子立时惊醒过来,便在此时,却见到竹林一道影子飞掠而起,又是几点寒星照着白猴子打过来,白猴子脚下一点,人向后退,白幡舞动,将暗器尽数打开。   他身法轻盈,这足下一点,已经退后两丈多远。   众人便见到竹林中那道身影飘然而起,落在一根青竹上,那青竹上半截弯曲过去,那影子便踩在弯曲一端。   青竹微微晃动,那人身形不算很好,全身上下笼罩于灰袍之中,头上也与那白猴子一般,戴着灰色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齐宁远远瞧见,暗暗赞叹,心想这人的功夫当真了得,站在弯曲竹上身轻如燕,可见其轻功着实了得。   却听到花想容娇笑道:“阁下好轻功,这一手点水蜻蜓,火候已经很是了得。”   那人淡淡道:“这里并非你们该来的地方,本座最近斋戒,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想杀人,你们现在退去,我大可以放你们离开。”   花想容笑道:“我们自然要离开,只是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你们想要冰棺之物。”灰袍人冷笑一声:“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敢将手伸到千雾岭来。”   花想容不答反问:“阁下自称本座,难道是黑莲教主?”   灰袍人淡淡道:“这是黑莲教禁地,除了本座,也没人敢擅自闯入。”等若是自承身份乃是黑莲教主。   齐宁微微一愣,但瞬间便即想明白。   方才小妖女说过,这灰袍人绝非黑莲教主,此刻他自称是黑莲教主,显然是想以大宗师的身份恐吓花想容等人。   花想容却是娇媚一笑,扭动腰肢,摆动丰-臀,往前走出几步,娇声道:“据我所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黑莲教主闭关之时,听说黑莲教主武功深不可测,每年此时,都要进修武功,难道我得到的消息是错的?”   齐宁心下一怔。   灰袍人却是发出古怪笑声,道:“本座要修武道,又何必拘泥于时间?”   “西门无痕选在这个时候进攻千雾岭,定然也是知道黑莲教主在此时闭关。”花想容媚声道:“难道他也选错了时候?”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若是黑莲教主,我们当然不是敌手,只能缴械自尽。”   二胡老怪空山弦却已经笑道:“天女可别被他唬住了,他这轻功,依我之见,只怕连天女都及不上,若他是黑莲教主,我们也不必畏惧。”往前走出两步,笑道:“此人只怕也是趁机图谋冰棺中的宝物,冒充黑莲教主,想要唬退我们,这等伎俩,不值一提。”   齐宁心中暗叹,心想花想容费尽辛苦来到这里,而且选好了时机,怎可能轻易被唬退?这灰袍人出言恐吓,想来也是知道这几人不好对付。   花想容笑道:“阁下既然自称是黑莲教主,那便是当世大宗师,只要阁下显露一手功夫,证明自己便是黑莲教主,我们立刻离开,绝不多言。”使了个眼色,边上空山弦会意,嘿嘿一笑,立时走到冰面窟窿边,探了一只脚进去。   白猴子倒也不笨,知道意思,立刻跑向冰窟窿,他们知道这灰袍人显然对竹林中的古阵法也十分了解,一旦入林动手,一个不小心就要陷入阵中,这灰袍人既然对潭底冰棺如此在意,自然可以以此将其引出来。   灰袍人见得空山弦和白猴子要下潭底,低啸一声,脚下一弹,整个人已经如同脱弦之箭般射出。   任阡陌立刻后退几步,花想容却已经是柳腰一扭,如同蝴蝶般飘然而起,竟是向灰袍人迎了过去。   灰袍人凌空双掌拍出,花想容玉手翘起兰花指,向灰袍人掌心戳了过去。   齐宁瞧见花想容与灰袍人的身法都是极其敏捷轻灵,交手之际,一个宛若潇洒神仙,另一个宛若穿花蝴蝶,而且出手都是极快,只是转眼之间,拳来脚往,已经是交手了十余回合,瞧两人对照,那灰袍人也没能占上风,但却也不落下风。   花想容相貌妖艳,娇躯妖娆,身体的柔韧性极好,那灰袍人闪转腾挪之间,身形变化,也不在花想容之下。   齐宁看在眼里,暗想这两人的武功倒也不差,不过真要比起来,竟似乎比之当初看到大光明寺净空大师与赤丹媚的对决要弱了不少,不似那般凌厉高明。   灰袍人的出手似乎比之花想容要凌厉几分,但轻身功夫却似乎略有不及,两人各有所短,一时间斗的竟是不相上下。   任阡陌瞧见空山弦二人站在冰窟窿边上,笑道:“你们还不抓紧时间下水取宝,这里有我们,此人不足为惧。”猛然身形前欺,竟是向灰袍人扑了过去。   灰袍人与花想容武功不相上下,这任阡陌突然加入,便是以一敌二,灰袍人低吼一声,也不畏惧,连连出掌,任阡陌则是在边上游走,找到机会,手中的铁盘便即向灰袍人砸过去,他每一次出手,都是一场的凶狠毒辣,灰袍人几次都是死里逃生。   齐宁在假山后面坐山观虎,本以为这灰袍人在这里守卫,武功定然不凡,可是此刻这灰袍人被花想容和任阡陌夹击,就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而且被逼的连连后退,心想原来这灰袍人竟然是个纸老虎,这要是白猴子与空山弦也加入战团,四人合力对付,灰袍人只怕转瞬间就要身死当场。   只是他心中却也颇为钦佩这灰袍人。   灰袍人自然知道武功不敌这帮人,但却还是挺身而出,亦可见为了保护潭底冰棺,竟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灰袍人的大义凛然还是让齐宁心生钦佩。   猛听得一声高喝,却只见到任阡陌找到了空隙,手中铁板狠狠砸在了那灰袍人的背部,灰袍人往前窜出几步,一口鲜血喷出,灰色头套沾染鲜血,花想容已经如影随形,欺身上前,玉指向着灰袍人点了过去。   猛听得一声清啸响起,宛若鹤鸣,齐宁只见到眼前一花,看到一道身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身法快极,已经是到了任阡陌身后,任阡陌尚没来得及回头,那身影一掌拍出,击在任阡陌背心,任阡陌整个人被这一掌拍的直飞出去,重重摔在冰面上,挣扎几下,连喷两大口鲜血,一时间却是根本站不起身来。 第四三六章 吸鼎   齐宁在假山后面瞧见,大吃一惊,比及花想容等人的功夫,这突然而来的身影当真是强出不止一星半点,其轻功身法自不必说,能够无声无息之间突然显现,而此人的功力,显然也是骇人听闻。   任阡陌的武功显然也是不弱,但那身影到他身后,他竟是没能有丝毫反应,被拍中一掌,竟是受到重创,那人的功力,由此可见一斑。   花想容本已经出指点向灰袍人,听得清啸声,似乎也料到事情不妙,娇躯一扭,已经是飘向一边,灰袍人也趁机脱身,拉开与花想容的距离,只见灰袍人从怀中迅速掏出一只瓷瓶子,取了一颗药丸,抬手塞入了口中,想来乃是疗伤的药物。   齐宁这时候已经看清楚来人,看到来人的衣着打扮,脸色剧变。   只见那人从上到下都是一袭黑袍笼身,脸上泛着冰冷寒光,竟然是戴着一面青铜面具,那青铜面具的造型极是古怪,面具上方左右两侧,还生出两只如同牛角般的青铜触角来,看上去异常的诡异。   此人虽然罩着黑袍,但却也大致能看出此人的身材修长,一掌击伤任阡陌之后,他背负双手长身而立,气势凛然。   齐宁只瞧了一眼,立刻便想到了在京城遇见过的那位青铜将军,这人的打扮装束甚至是身形气势,与自己当初所见到的青铜将军几乎是一模一样。   青铜将军乃是神侯府一直在追查的一件密案,这桩案子十分诡异,京中并无多少人知晓。   不久之前,京城接二连三地有人在夜间遇害,而且都是被人吸干了身体里的血液,就如同鬼祟作案一般。   为了不至于让京城百姓出现恐慌,这件案子并没有对外公开。   齐宁那夜恰巧看到了作案的真凶,便是眼前这位戴着面具的青铜将军,也正是因为此案,他才与神侯府有了接触。   自那以后,青铜将军似乎销声匿迹,一直不曾出现,齐宁也不曾向神侯府询问此后的进展。   只是万没有想到,那青铜将军竟然也会出现在千雾峰。   他亦是没有想到,青铜将军的武功竟是如此了得,而且能够轻易突破迷花谷的古阵,来到此处。   花想容和灰袍人都显得有些惊愕,盯着青铜将军。   青铜将军斜睨了一些二人,并不在意,瞧见冰面上的窟窿,却见到双手忽地探出,呈环保之状,双手旋动,在胸前画了一个类似八卦的动作,随即双手掌面猛地朝下,往下压过去,只听得“轰”一声响,冰面之上,顿时崩裂开来,方才只有一个小窟窿,此刻大片冰面都已经四分五裂,冰屑纷飞。   齐宁大是惊骇,便是花想容也“啊”的轻叫一声,显然也是被青铜将军这一手功夫震慑住。   随即又见到青铜将军双手呈鹰爪之状,猛然回缩,便见到从冰潭下两道巨大的水柱竟然直射出来,齐宁大惊失色,已经听到惊呼之声,只见到本来已经下水取宝的白猴子和空山弦竟然被两道水柱生生从水下扯了出来。   白猴子和空山弦身体似乎不受控制,挥舞双手,摆动双腿,就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那两道水柱爆射出来,白猴子和空山弦的身体就像铁块一般,而青铜将军双手却宛若吸铁石,竟是将两人直接吸了过去。   花想容瞧见形势不妙,娇喝一声,足下连踢,几块碎裂的大冰块直往青铜将军打过去,而花想容妖娆的娇躯也是欺身而上,右手探出,直往青铜将军抓了过去。   青铜将军双手猛然一合,两道水柱立时便合二为一,而白猴子与空山弦便即重重撞在一起,随即重重落在了冰面上。   此时花想容却已经到得青铜将军身侧,玉手往青铜将军肩头搭过去。   青铜将军只是抬起一手,速度快极,一掌迎向了花想容,花想容变招却也快极,手腕子一扭,去扣青铜将军的手腕。   青铜将军低笑一声,五指张开,犹如鹰爪,后发先至,却已经抓住了花想容的手指,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一扯一送,花想容柔美娇躯已经直飞出去,如同风中票花般,随即重重落在了地上,也是一口鲜血吐出。   齐宁目瞪口呆。   这青铜将军出现短短时刻,便已经连伤四人,需知花想容这几位的功夫放在江湖上,那也都是一流高手,在这青铜将军面前,却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   齐宁返回冰潭这边,本是想着取得冰棺之中的宝物,然后以此与黑莲教谈判,孰知宝物还没看到,倒是接二连三来了这一群稀奇古怪之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而且他心中明镜儿似地,这里并无其他东西,唯一让人觊觎的便是冰棺,这青铜将军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与灰袍人一般,只是为了守护冰棺,他的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获取冰棺之物。   此时齐宁心下满腹疑惑,暗想这冰棺之中到底是何等样了不得的东西,竟让这群高手都是趋之若鹜。   青铜将军一直在京城作案,虽然销声匿迹一段时间,齐宁却也想不到他会跑到西陲蛮荒之地来。   这青铜将军的武功深不可测,远非花想容等人所能比及,齐宁知道,就算是灰袍人与花想容四人联手,以五敌一,青铜将军也未必会落败。   此时任阡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显然受创极重,白猴子和空山弦倒是勉强挣扎着爬起身来。   花想容也是坐起身来,抹去唇边血迹,此刻竟是露出一丝妩媚笑容,道:“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阁下,为何要下此狠手?”   青铜将军瞥了花想容一眼,淡淡道:“只凭你们几个,也想趁虚而入?你们的主子是谁?”他声音低沉沙哑,让人听着很是不舒服。   花想容笑道:“阁下的武功,深不可测,我们自问远远不及。当今天下,能有阁下如此身手的并无几人,我能想到的,也只能是当世五大宗师。不知......不知前辈是哪位大宗师,可否见告?”   “五大宗师?”青铜将军沙哑的声音发出古怪笑声,“你们这点微末功夫,也想认识大宗师吗?”   花想容叹道:“前辈既然不想告之,我也不敢多问。前辈莫非也是为了冰棺之中的物事而来?”   青铜将军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前辈若是为了冰棺之物而来,我们必当拱手相让,不敢与前辈争抢。”花想容道:“若是前辈并非因此而来,我们取了棺中之物,然后前辈想要什么,我们虽然武功微末,也愿意相助前辈。”   青铜将军又是一阵怪笑,道:“我要什么东西,从不需要别人想让,你们也不配让我什么东西。”   “是。”花想容道:“是我说错了。既然前辈在此,我们也就不会自不量力,就此拜别前辈。”挣扎起身来,竟是向青铜将军行了一礼,朝着空山弦那边使了个眼色,自己走过去扶起任阡陌,便要离开。   “站住。”青铜将军沉声道:“我让你们离开了?”   花想容俏脸微微变色,却还是勉强笑道:“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   青铜将军背负双手,转过身,盯着花想容,冷冷道:“你们的主子是谁?你们是如何知道迷花谷冰棺,前来取宝,又是为了什么?”   花想容苦笑道:“前辈所问,本该老实回答,可是......说来前辈也不相信,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这宝物究竟有何用途没我们也是一无所知。”   “哼!”青铜将军冷哼一声,“避重就轻,是谁派你们来的?”   “这.......!”花想容微一沉吟,终是道:“前辈自然听说过蜀王李弘信!”   “李弘信?”青铜将军发出怪笑:“你是说,是李弘信派你们过来?你们是李弘信的人?”   齐宁在假山之后微皱眉头,心想这帮人竟是李弘信的人?早些时候,他也怀疑过花想容可能是李弘信的人,但内心深处却感觉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而且这花想容狡黠多端,如此痛快承认是李弘信所派,这中间只怕有诈。   花想容道:“正是。蜀王也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千雾岭迷花谷之中有一尊冰棺,还说冰棺之中有一件宝物,此番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黑莲教的注意力被神侯府那帮人所吸引,所以......所以蜀王断定这是下手取宝的最好时机,我们拿人钱财为人办事,前辈想来也不会和我们一般计较。”   青铜将军沙哑着声音笑道:“你们的武功在我眼中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我却从无听说过你们,李弘信能将你们收归麾下,看来还有些本事。”一声怪笑:“不过我有个习惯,被人瞧见,从来都不会让他继续活下去,你能言善辩,杀了你固然可惜,只是我向来不会坏了自己的规矩。”   花想容等人都是微微变色,青铜将军这般说,也便是根本不想放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不过你们既然是为了取宝而来,若是就这般让你们死去,你们心中不甘。”青铜将军道:“我便成全你们,等你们看清楚是什么宝物,你们死后也才能闭上眼睛。”上前几步,冰潭之上大片地方都已经破裂,青铜将军站在残冰边上,再一次平抬双手,掌面朝下,花想容等人便即看到从冰潭之中有大股的潭水喷出来,向两边溢开,青铜将军双臂微微抖动,潭底那尊冰棺,竟然在青铜将军的吸-允下,缓缓上浮。   一直远远站着的灰袍人瞳孔收缩,失声道:“吸鼎大法!”语气之中带着惊骇之意。 第四三七章 教主   冰棺从水潭之下缓缓升上来,梦见得青铜将魂低喝一声,“哗”的一声响,整个冰棺已经升出水面,变了方向,竟在空中滑过,落在了尚未破开的冰面上。   齐宁瞳孔收缩。   这青铜将军的武学造诣,齐宁所见的高手,并无人能够达到此种境界,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真的如同花想容所言,这青铜将军竟然是一位武学大宗师?   可是既然身为五大宗师之一,为何他要在京城吸血犯案?   他曾经做过判断,这青铜将军很可能是在朝中为官之人,而且就在大楚京城为官,但据楚欢的了解,天下五大宗师,大楚帝国也仅仅有一位剑神北宫连城,并无听说还有第二位大宗师。   他心下疑惑,却猛听得一声低喝,只见到灰袍人竟是冲上前去,直往青铜将军攻过去。   此刻不但是齐宁,便是花想容等人也都觉得灰袍人无疑是飞蛾扑火。   这青铜将军的武功远胜灰袍人,灰袍人挺身上前,莫说他现在已经受伤,即使完好无损,也定非青铜将军的敌手。   果然,青铜将军瞧见灰袍人冲过来,身形陡起,如同鹰隼般飘然迎向灰袍人,灰袍人抬手出掌,青铜将军却已经从他头顶掠过,转瞬间已经将灰袍人的头罩取了下去。   灰袍人一呆,青铜将军却已经飘出两丈之外,丢开手中头套,背负双手,瞧着灰袍人,笑道:“黑莲四使,毒医色鬼,黎西公,你的武功比起你的医术,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花想容等人都是一怔,想不到这灰袍人竟然是黑莲圣使。   齐宁此时在假山后面也看得清楚,那灰袍人正是不久前在成都救过依芙的邋遢老者,心想原来那邋遢老者果真是黎西公。   黎西公乃是绝顶的杏林高手,可说是妙手回春。   上次齐宁就有过怀疑,此时看见他相貌,这才确定,只是比起上次邋遢模样,黎西公此刻一身灰袍,气质与上次迥异。   只是齐宁却没有想到黎西公竟然就是黑莲教四圣使之中的医使。   他心下陡然一震,心想黎西公乃是唐诺的师傅,他既然是黑莲四大圣使之一,难道唐诺也是黑莲教中人?   齐宁早就知道唐诺和小阿瑙颇有渊源,他知道黎西公与毒使秋千易乃是师兄弟,也一直以为唐诺和小阿瑙算是同一个祖师爷。   此时却想到,如果唐诺也是黑莲教中人,与阿瑙熟识,那也就不为怪了。   黎西公却是缓步移到冰棺边上,护住冰棺,冷笑道:“阁下武功了得,天下都可去得,却也趁虚而入,做这鬼鬼祟祟之事。”   “鬼鬼祟祟?”青铜将军怪笑道:“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必鬼鬼祟祟?区区黑莲圣教,我倒没放在眼里。”   黎西公道:“你也不必大言不惭,我黎西公在黑莲教中,武功低微,被列入四大圣使,也只是靠了这张老脸而已。你胜过我,实在算不得什么,黑莲教高手如云,你武功虽高,若是其他人在此,也容不得你放肆。”   “哦?”青铜将军笑道:“黑莲教高手如云?如果我没有说错,阁下似乎早已经不是黑莲教中仁人了。”   黎西公微微变色,花想容也是蹙起柳眉。   齐宁心下奇怪,暗想青铜将军明明说黎西公乃是黑莲四圣使之一,怎地一转眼就变了话风,居然说黎西公早已不是黑莲教众。   “如果我没有说错,多年之前,你黎西公就已经破教而出。”青铜将军沙哑着声音道:“黑莲教地处西陲,江湖上对黑莲教所知甚少,至若教内事务,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是黑莲圣使,知道的人就不多,知道你破教而出,更是凤毛麟角。”   黎西公骇然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黎西公,你医术精妙,济世救人,也算是功德无量。”青铜将军缓缓道:“我念在你心地仁善,今次就不与你一般见识。只要你承认自己不是黑莲教众,我今日就绝不难为你,你想去哪里,我也不会阻拦。”   黎西公怒极反笑:“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才是。”   “那倒不必。”青铜将军怪笑道:“我杀人,不怕人怨恨,救人,也从不让人感激。”顿了顿,才问道:“你告诉我,你与黑莲教是否还有关系?”   黎西公哈哈笑道:“我也不知你从何处听到如此荒谬的消息。我黎西公自打入教那一天开始,便已经立誓要与黑莲教共存亡,所谓的破教而出,子虚乌有,简直是一派胡言。”   青铜将军道:“你这老头倒是有几分骨气,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但凡是黑莲教众,我见一个杀一个。”   黎西公微挺胸膛,道:“那你大可以从我开始杀起,不过我这等无用之人,就算杀伤一千一万个,也对黑莲教毫无损伤。我说过,黑莲教高手如云,我是最无用的一个,玄阳太阴任何一个在这里,你都未必能胜。”   青铜将军道:“你不提毒色鬼三人,看来也算是承认我的武功比他们要高。玄阳太阴......嘿嘿,他们现如今身在何处?”说话之间,却是缓步向黎西公走过去。   黎西公毫无畏惧之色,双手呈掌,他方才受伤,但是服下药丸之后,迅速恢复了不少,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   “黎西公,我给了你机会,你却不识好歹。”青铜将军森然道:“为了一尊冰棺,却要害了自己性命,让自己高超的医术从此断绝,这便是你想要的?”   黎西公淡淡道:“连一尊冰棺都无法保护,又有什么能耐救济天下人?”   青铜将军抬起手臂,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黎西公也是双掌抬起,冷笑道:“黑莲教虽然名声不好,但教内还真没有一个怕死之人,贪生怕死,那也入不了黑莲教。”   齐宁瞧见青铜将军便要出手,心下大是着急。   黎西公救过依芙性命,对齐宁来说,那便是大恩人,而且他又是唐诺的师傅,若是自己见死不救,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是他却又有自知之明,心知以自己的武功修为,就算出手,也根本挡不住青铜将军,心下焦急。   忽听得一个声音响起:“黎西公,你不顾生死,还在维护黑莲,过往的恩怨,本座不再追究。”声音之中,一道身影竟是从竹林之中飘然而出,宛若一片乌云,随风而过,竟是一飘数丈,稳稳地落在了冰棺之上。   只见那人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头上扎着苗家人的头巾,脸上竟然也戴着一张面具,青铜将军面具略带黄铜之色,这人脸上的面具竟是纯黑色。   大氅飘动,虽然距离颇远,但齐宁分明瞧见大氅上绣着斗大的黑色莲花。   此人身材并不高,即使站在冰棺之上,也比黎西公高不了多少,但是大氅飘动,黑色面具闪烁着黝黑的光芒,却是气势凛人。   齐宁心下一凛,瞬间便想到,这身披大氅之人,只怕就是黑莲教主。   此前清冷的冰潭,这一刻却是异常热闹,各路高手纷沓而至,让人目不暇接。   青铜将军如同雕像般站定,那灰氅人却也是纹丝不动,冰潭周围本就寒冷至极,这一刻寂然无声,空气竟似乎完全凝固,更是寒冷刺骨。   “区区黑莲教不在阁下眼中,却不知阁下眼中又有何物?”片刻之后,黑莲教主率先打破沉寂,“本座闭关,本是秘事,却不想风传在外,众多朋友前来拜山,山中无主,诸位不请自来,是否有些无礼?”   花想容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费尽心思潜入迷花谷,本以为冰棺宝物唾手可得,却不想来了一个青铜将军,命悬一线,此时真正的主人竟是出人意料前来,便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擅闯黑莲教禁地,黑莲教主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青铜将军叹了口气,终于道:“你就是黑莲教主?”   灰氅人淡淡道:“我就是。”   “我若想要取得冰棺之物,只能与教主一决胜负。”青铜将军叹道:“可是挑战一位大宗师,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自不量力。”   教主道:“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   青铜将军道:“可是据我所知,教主如今正在闭关修炼时期,这种时候,功力并未达到巅峰状态,换句话说,教主的大宗师实力,总是要打些折扣的。”   “或许我现在功力全无。”教主笑道。   青铜将军道:“若是如此,我是否可以试一试,瞧瞧是否真的能够与教主比试一番?能与大宗师交手,哪怕是打了折扣的大宗师,即使死在教主手里,此生也将无憾。”   教主笑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但凡是人,总有死的那一天。”   青铜将军也是笑道:“教主一语点醒梦中人,不错,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既然都有死的那一天,还不如死的让自己毫无遗憾。能与大宗师一战,大快平生!”   “能够修成吸鼎大法,阁下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教主道:“据本座所知,吸鼎大法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失传,阁下能够得到,看来本事不小。”   “区区吸鼎大法,在大宗师不面前,不值一晒。”青铜将军笑道:“今日若是能得窥大宗师的超凡武道,才是毕生幸事。”他说话之间,猛地抬手,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地向教主扑过去。   --------------------------------------------------------------------------------------------   ps:感谢一茶一座、貝大大、评审材料须知、ciderel、情绪丶有点乱、猫style、碎月伏鑫、浮云_你懂的、老罗3319、猛禽出动、sxtrer、剑丶风、风中求静dyd、书友6724701、书友44613186、书友35818835、这一抹风情、紫宇1、我就是萌萌哒、尛包子、木梓muzilee、书友7159206、魏义理、红灯下丶恋爱@百度、撸撸无为baby、铁胆狙击熊、书友43902675、日天日地、书友43902675、牛头7310等诸多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拜谢了!   番外第四部皇后元琼篇今日会公布领取方式,具体消息请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随时注意,今天晚上六点左右发布领取方式。 第四三八章 棋逢敌手   教主却并没有硬接,反倒是身形飘忽,侧闪过去,青铜将军如影随形,低喝道:“教主赐教!”话声之中,已经是连续发了七八招,端的是快速无比。   教主身形如魅,左挡右闪,都是让了开去。   齐宁此刻却是全神贯注,黑莲教主乃是一派宗主,而且乃是当世五大宗师之一,这青铜将军虽然来历诡异,但是敢向教主叫板,其身份当然也是非同小可,这二人的武功都已经是登峰造极,如此难得一见的场面,齐宁当然不想错过。   灰袍人护在冰棺边上,花想容等人却已经凑在一起,都是盯着两大高手。   这两人先是各发快招,未曾点到,既已收势,互相试探着对方虚实,两人的拳势掌影飞舞来去,虽是试招,出手之中却是包藏着精深的武学。   齐宁看得出神,只见两人或攻或守,无一招不是出人意表的极妙之作。   齐宁也曾见过其他高手的对决,当初大光明寺净空大师与赤丹媚一战,便算是十分的精妙,但是眼前所见,却是从未见过甚至想也没有想过的奇法巧招,本想深究,但转瞬之间两人掌招早变,先前的招式,只在他心头模模糊糊留下一个影子而已。   片刻之间,两人已经是拆了上百余招,齐宁颇是吃惊。   他听闻传说,在他心中,大宗师已经是超出凡尘的所在,按照某些人的说法,那是怪物般的存在,眼前这位教主,武功确实是精妙绝伦,但青铜将军与这位大宗师攻守百余招却不落丝毫下风,倒是让齐宁很是惊讶。   他心中不由想着,教主十有八九是因为闭关修炼,如同青铜将军所言,教主的实力已经大打折扣,即使如此,青铜将军能与他不相上下,却也着实了得。   双方又交手了近百招,忽地都是向后退开,拉开六七步距离,凝立不动。   所有人都是有些诧异,心想难不成两人经已经分出胜负?可是无论怎么看,却也瞧不出谁赢谁输。   齐宁正自疑惑,却听到两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低叫,随即两人宛若两只猎豹般欺身上前,同时跃起来,拳掌相交,这一次打了二三十招,却又各自退开,显得异常古怪。   黎西公微皱眉头,但很快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什么。   齐宁略一思索,忽然间便即明白过来。   这两人的功夫到了极高深的境界,世间诸多招术对这两人来说都已不必使用,知道不论如何厉害的杀手,对方都能够轻易化解,必须要出手神奇新招,方能克敌制胜。   两人攻守僵持,难分胜负,每一次分开,显然都是在思索克敌招数。   片刻之后,见到两人再次出手,这一次双方出手的速度更快,早已经不似刚交手时那般点到既收意图试探,双方已经探出对方实力的深浅,出手便不再留情,拳法掌力,极尽千变万化之致,但实力相当,始终难分高低。   齐宁目睹当世两大高手拼斗,奇招巧法,层出不穷,比之向逍遥传授自己的推山手不知要高明精绝多少,有心想要学上一招两式,但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只瞧见两团影子纵横交错,偶尔还能瞧见出招,但大部分时候还没看清楚,招式便已经过去。   齐宁虽然记忆力惊人,但是这两人的招式太过玄奇诡谲,而且动作太快,过眼如电,那些招式在眼前晃过,也便在脑中一晃而逝。   他心下暗叹,只觉得此生若有这般武功,也算是不憾此生。   但他心里却也明白,江湖上高手如云,但是能够达到此种境界的当真是凤毛麟角,天下五大宗师,也绝非虚名。   这不但需要勤修苦练,而且还需要具备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   楚欢半路出家,接触武道不久,虽然连番奇遇,让他的武功突飞猛进,放在江湖上也算是好手,但是与眼前这两人的武功却还是相差极远,他心知即使就算后半生勤修苦练,也未必能够达到此种境界。   两人襟带朔风,足踏寒冰,在这冰潭之上各逞绝技,倾力以搏。   齐宁正自沉浸在这巅峰武道之中,忽然之间,感觉有些异样,斜眼瞥过去,竟是发现花想容带着任阡陌等三人,正缓缓向竹林那边靠近过去,不经意间,竟已经是到了那竹林边上。   齐宁立时明白,这几人知道大事不妙,所以要趁机逃走。   只是两大高手针锋对决,根本不管周遭之事,黎西公虽然瞧见,却也知道不好阻止,只是冷冷盯着。   他目的只是为了保护冰棺,显然也不在意花想容等人逃走。   齐宁自然更不可能过去拦阻,眼见得花想容等人趁机窜进了竹林之中,暗想这女人当真狡猾。   两大高手拆了上百招,动作又渐渐慢下来,骤然间再次分开,齐宁便听得两人都是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劲力十足。   “我知道你。”青铜将军笑道:“阁下的武功,令人赞叹。”   教主也笑道:“我也知道你,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界。”   齐宁却听得有些糊涂,暗想这两人说话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正自疑惑,却忽然瞧见,那教主的右臂竟然慢慢飘荡出一层雾气,宛若寒霜,青铜将军却已经展开双臂,宛若鹰翔,动作极是古怪。   看到这一幕,齐宁却是瞬间想到,这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半日,却不分胜负,显然已经是战意弥漫。   对此等顶尖高手来说,武道修为自然是深不可测,但骨子里自然也有些傲气,自然是谁也不甘居于下风。   今日这一战,对这两大高手来说,显然都想分出个高低输赢,但是半日下来,各般手段尽出,都是奈何不了对方,此时显然都已经是要以最后的看家本事一决雌雄。   劲风忽起,便瞧见教主已经欺身上前,右臂探出,青铜将军口中清啸一声,亦是随风而动,也便在此时,齐宁只听得“咔嚓嚓”之声骤然响起,竟是两大高手身下的冰潭噼里啪啦碎裂开来。   冰潭裂开好快,竟是向黎西公那边蔓延过去,黎西公却已经转过手,两手托住了冰棺底部,轻喝一声,已经托起冰棺往冰潭岸边飞掠过去,显然是担心殃及池鱼。   冰屑纷飞,两大高手在冰屑之中幻化成两团影子,齐宁此时根本看不清楚两人的招式如何,只见到那两团影子很快融在一起,形成巨大的一团,升空而起,距离潭面数尺之高,只是片刻之间,便见到那两团影子突然分开,竟是如同两道利箭般射向了竹林那边。   齐宁不知情况如何,可是两团身影到了竹林那边之后,便再无声息,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结果如何。   黎西公此刻也是瞧着竹林那边,过了半晌,却见到一道身影从竹林中再次飘出,落在地面上,正是黑莲教主。   齐宁暗想看来这一场比斗,黑莲教主竟是胜了,刚刚这般想,却见到黑莲教主走出几步,身形却突然晃了晃,竟是立刻盘膝在地上坐下,运功调息,齐宁见状,便知道教主十有八九也是受了伤。   那青铜将军与教主拼斗半日,武道修为在伯仲之间,这两人无论是谁伤了对方,自己总也要付出代价。   只见到教主身体四周弥漫一股雾气,那雾气并非冰潭寒气缭绕,却是从教主的身上散发出来。   片刻之后,教主终是收功起身,径自走向黎西公。   黎西公是黑莲圣使,见到教主,齐宁本以为他必然会行礼,却不料黎西公只是转过身,背负双手,竟是不看教主。   齐宁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一幕颇为诡异,忽地想到先前教主出现之时,曾说过黎西公心念黑莲教,往日恩怨不再计较,显然这两人曾经竟是有些嫌隙。   教主竟也不理会黎西公,单手托起冰棺,竟是转身就走,黎西公立刻转身叫道:“等一下!”   教主也不回头,黎西公沉声问道:“你要将冰棺带到哪里去?”   教主淡淡道:“本座之事,用得着你来过问?”   “别的事情,与我毫不相干。”黎西公冷笑道:“可是这冰棺,我却非要过问不可。莫非你不知晓,冰棺离开此地,后果会是如何?”   教主冷笑道:“是何结果,由本座......!”他话声未完,却陡然间腿上一曲,整个人已经跪了下去,那冰棺一晃,眼见得便要从他手中脱落,黎西公大吃一惊,已是闪身上前,一把扶住冰棺,从教主手中卸下。   教主却是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面,浑身颤动。   齐宁见状,也是吃了一惊,却听到黎西公忽地出手,手掌连续拍在教主身上,齐宁皱起眉头,暗想这教主定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势,否则以大宗师之实力,不可能连一具冰棺也撑不住。   这黎西公突然出手,难道是趁机加害教主?这两人之间定有嫌隙,只是黎西公与教主的武功相距甚远,若换做往日,绝无机会,但此刻教主伤势极重,正是黎西公出手报复的好机会。   --------------------------------------------------------------------------------   ps:感谢菜农一号、猫style、悠乐之影@百度、栎阳樾、鬼葬曲、潇潇销、影杀kepa、春梦总不够长、楼台烟雨s、书友38466334、谭静影最棒、魏义理等兄弟姐妹的破费捧场。   公众号第四部番外今天出现了点问题,十二点过后重新发布,也就是半个小时之后,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获取领取方式,在这里向大家说声对不住了。 第四三九章 处心积虑   齐宁正以为黎西公是要趁机对教主下手,却见到黎西公忽然从怀中取出瓷瓶子,递给了教主,教主犹豫一下,重视接过药瓶,取了药丸服下。   教主运功片刻,终是缓缓起身,道:“黎西公,你有机会杀我,为何不动手?”   黎西公依然没有好态度,冷笑道:“我只懂医人,不懂杀人。杀人当真就那么痛快吗?”   黎西公身材并不算高,但教主的身形比他更矮,忽地哈哈笑起,道:“不错,你出道至今,还不曾杀过一个人。”捂住胸口,皱眉道:“那老贼竟然练成了灵鹰神功,当真了得。”   “灵鹰神功?”黎西公皱眉道:“那不是与吸鼎大法一般,都是失传已久的功夫吗?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获得这些功夫?”   教主也不回答,只是道:“他也被我所伤,虽然逃了,却也不敢再回来,黎西公,冰棺交给你。”却不多言,转身便往竹林去,黎西公也不拦阻,只转眼间,教主已经没入竹林之中。   齐宁这才微舒了口气,只听得黎西公道:“出来吧!”   齐宁一怔,但马上明白是叫自己,只能从假山后面出来,上前去拱手道:“黎老前辈,多谢你上次救命之恩。”   黎西公笑道:“举手之劳,也不必多言。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这里来。”   “不瞒黎前辈,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齐宁微一犹豫,想到这黎西公为人宽和,又是唐诺师傅,当下也不隐瞒,将自己从山上被人偷袭后的经历大概说与了黎西公知道。   黎西公轻抚胡须,显然对齐宁的诚实颇为满意,微微颔首道:“你以为冰棺之中是宝贝,想用此与黑莲教交易,救出神侯府的人,妙招倒是妙招,只是如我之前所言,这一招在黑莲教行不通。”   齐宁叹道:“我也是想不出其他法子。”试探问道:“黎前辈,你.....你当真已经不是黑莲教的人?”   黎西公并不回答,反问道:“锦衣候,攻打千雾岭,是神侯府的盘算,你却如何也跟随而来?”   齐宁皱眉道:“黎前辈想必也知道,京城出现疫病,证据表明,乃是黑脸毒使秋千易所为.......!”   黎西公打断道:“秋千易虽然放任不羁,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自持是用毒宗师,绝不会对普通百姓用毒。”顿了顿,才道:“个中情况,我也是略有所知,秋千易的金蚕蛊毒被人偷走,应该是有人嫁祸于他。”   “据传金蚕蛊毒养在秋千易所在的阴阳界,那是秋千易的老巢,谁有本事将他的金蚕蛊毒偷走?”齐宁皱眉问道。   黎西公道:“此事我也一直在调查,目下也略有头绪,但是没有查明之前,不好断定。”   “如此说来,此番双方确实是一个误会?”齐宁道:“黎前辈,既然是误会,你是否可以......?”   黎西公显然知道齐宁要说什么,抬手道:“你想让我去化解这场厮杀?”   齐宁拱手道:“此番一战,双方都要损失重大,因为一场误会死那么多人,这.......!”   黎西公哈哈笑道:“锦衣候,据我所知,你很得新皇帝的欢喜,他也有意提拔你。被小皇帝看中的人,莫非当真如此糊涂?”   “前辈......!”   “你以为这场厮杀是因为一场误会?”黎西公淡淡一笑,“神侯府纠集八帮十六派之人攻打黑莲教,在我看来,无非是西门无痕精心策划的一场圈套而已。”   “圈套?”齐宁微皱眉头,实际上他对这次行动也是一直心存狐疑。   黎西公道:“神侯府在创立之前,江湖从来都不太平,风起云涌,各帮各派你争我斗,江湖上一片腥风血雨。神侯府设立之后,到西门无痕手上,江湖这才太平下来,西门无痕更是与江湖各派签下了铁血文,约束江湖势力,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朝廷的安宁,但是这样的局面,我倒是为他叫好。”   齐宁微微颔首:“铁血文免去了江湖上诸多厮杀,少了血流成河,也算是大功一件。”   “可是你也该明白,各帮各派这群人,有哪一个是善类?他们对神侯府卑躬屈膝,无非是因为害怕神侯府对他们下手而已。”黎西公道:“神侯府当年签下铁血文,固然是稳住了江湖局面,可是却也藏有隐患,不过当时情势使然,在当时来说,这也是最好的法子。”   “隐患?”齐宁若有所思,微明白几分:“前辈是说养虎为患?”   黎西公眸中露出一丝赞赏之色,笑道:“这下子你倒是明白了。不错,八帮十六派在江湖上地位超然,这么多年下来,已经积攒下了极强的实力。没有神侯府之前,江湖你争我杀,没有哪个帮派能够攒下足够的实力,可是这么多年没了厮杀,八帮十六派已经是渐渐做大。”   “所以神侯府开始忌惮这些门派?”齐宁道:“难道.......难道这次攻打千雾峰.......!”   “八帮十六派坐大,当然不是西门无痕乐意看到。”黎西公道:“楚国和北汉双雄争霸,迟早还要打起来,若是神侯府无法控制江湖势力,到时候难免会出乱子,对楚国的整军备战自然有极大的妨碍。”   齐宁微微颔首,这冰潭边上,寒气袭人,他已经感觉自己周身发冷,忍不住瞥了冰潭一眼,却赫然发现,本来已经破碎不堪的潭面上,竟然再次开始凝结成冰,虽然冰面还比较薄,但如此迅速就凝结成冰,还真是极其罕见,亦可见这冰潭是何等的寒冷,也难怪自己会感觉到周身发寒。   “今日的八帮十六派,也不是西门无痕想动就动。”黎西公淡淡道:“虽然八帮十六派各有打算,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与神侯府对抗,明面上遵从神侯府,可是神侯府若是轻易动弹任何一派,兔死狐悲,其他各帮派必然会联起手,到时候也不是神侯府所能控制了。”   齐宁叹道:“所以西门神候想到了这一招,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黑莲教一直在西陲一带活动,最远也没有将势力越过巴蜀。”黎西公抚须道:“江湖上知道黑莲教的人并不多,但西门无痕当然知道,而且他自然也知道,黑莲教主的武功已经进入到大宗师境界。”   齐宁道:“八帮十六派尾大不掉,神侯府又无法让他们自相消耗,毕竟这些帮派一旦斗起来,违背了铁血文,那么江湖上大小势力必然陷入混乱之中,这就是当初铁血文存在的隐患。”   “正是。”黎西公点头道:“可是放眼楚国,也没有其他势力能够削弱损耗八帮十六派的实力,西门无痕思来想去,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黑莲教。”淡淡一笑:“毕竟黑莲教有一位大宗师。”   当今之世,能够给八帮十六派带来威胁的就只能是大宗师。   天下五大宗师,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东齐白云岛主莫澜沧、青藏大雪山逐日法王这三位都是异国人,神侯府当然没有能力让这三位大宗师对付八帮十六派,而剑神北宫连城出自锦衣侯府,五大宗师之中,唯一可以正面削弱八帮十六派的便是拥有黑莲教主的黑莲教。   黎西公缓缓道:“这次行动,绝非是一朝一夕便即决定,若是我没有猜错,西门无痕早有筹谋,甚至......!”冷笑一声,神情变的有些凛然。   “前辈莫非觉得京中疫毒也是西门无痕在背后谋划?”齐宁皱眉道:“他应该不至于如此狠毒吧?毕竟此事非同小可,若是真的与西门无痕有干系,一旦被查出,便算他是神侯府的神候,朝廷也不会放过。”   黎西公微一沉吟,才道:“你这话倒也不错。”   “说到疫毒,还要在这里谢过前辈。”齐宁拱手道:“若没有唐姑娘,疫毒之灾就无法躲过。”   黎西公听到齐宁提及唐诺,眼眸之中显出一丝暖意,笑道:“那丫头不在我身边,本事倒是见长。齐宁,她在你那边,可要好生照顾,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便是锦衣候,我可饶不过你。”故意沉着脸道:“我的武功稀松平常,或许对付不了锦衣侯府,但是我要是有求于江湖上的人,倒也没有几人不给我面子。”   齐宁自然晓得,混迹江湖,谁没有个三灾四难,若是能够让天下第一神医欠下一份人情,就等若是多了一条性命,黎西公所言倒还真没有夸大。   他更知道,黎西公故意这般沉着脸,无非是牵挂唐诺,担心唐诺在锦衣侯府受到委屈而已,肃然道:“前辈放心,唐姑娘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便是前辈不追究,我也定会主动向前辈请罪。”   黎西公微微颔首,这才道:“不管京城疫毒是否与西门无痕有无关系,但是这场灾难,却是让这位神侯大人抓到了机会。”淡然一笑:“他年事已高,自然希望将神候位置传承给弟子之前,江湖势力依然在神侯府的牢牢控制之下,为此他自然是处心积虑要筹划这场血腥厮杀。”   --------------------------------------------------------------   ps:沙漠番外第四部之皇后元琼篇已经发布,领取方式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中有详细介绍,有兴趣的兄弟姐妹可以去按照步骤领取。 第四四零章 借刀杀人   齐宁虽说对江湖格局略知一二,但了解的毕竟不深,此时听得黎西公这般说,心中顿时释然,也终于明白,西门无痕为何会坚持将京城疫毒的罪责安在秋千易的头上。   南楚和北汉双雄争锋,秦淮大战之后,势必都在养精蓄锐,准备下一场厮杀。   楚国新君登基,国势尚未稳定,朝中势力党同伐异,若是神侯府控制下的江湖势力脱了缰绳,对于楚国当然是灾难性的。   借助京城疫毒的机会,将黑莲教卷入进去,召集八帮十六派与黑莲教血拼,无论是八帮十六派还是黑莲教,经此一役,都会是元气大伤,这对神侯府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局面,如此一来,等到轩辕破接掌神侯府,至少也能够控制住江湖上的局面。   “锦衣候,你此番前来西陲,可是西门无痕的意思?”黎西公看着楚欢:“是否是他让你参与此次行动?”   齐宁道:“是皇上的意思。”忽地想到,小皇帝派自己前来西川之时,只是要自己调查黑岩洞事件,当时并没有让插手其他事情。   黑岩洞事件发生的时候,神侯府已经开始筹划攻打黑莲教,小皇帝并无交代自己要参与此项计划。   黎西公见得齐宁若有所思模样,道:“西门无痕乃是楚国的重臣,在皇帝面前自然也很有分量。若是他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   “黎前辈,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派我前来千雾岭,是西门无痕谏言?”   黎西公淡淡笑道:“我不是朝臣,也没有见过皇帝,但是据我对西门无痕的了解,大有这个可能。”   “可是这对他又有何好处?”齐宁皱眉道:“难道他早就料到攻打千雾岭会失利,所以要让我背这个黑锅?”   黎西公摇头道:“这未必是他真正的目的。”顿了一顿,终于问道:“齐宁,北宫连城是否还活着?”   齐宁一怔,见得黎西公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心想黎西公虽然是唐诺师傅,看起来也颇为仁厚,但人不可貌相,这老爷子毕竟与黑莲教有着血脉渊源,只能道:“黎老前辈,实不相瞒,剑神他老人家是否尚在人世,我都是无法确知。”   黎西公道:“锦衣候,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你在此战之中,死在千雾岭,而北宫连城还活着,接下来又会如何?”   齐宁立时明白过来,骇然道:“难道西门无痕还想挑起剑神与黑莲教主的仇隙?”   “剑神乃是大宗师,你与他血脉相连,他就算不是为了你,为了自身的名誉,也不会善罢甘休。”黎西公道:“动了锦衣候,就等若是摸了北宫连城的虎须,两大宗师势必要生死相杀。”抚须淡淡笑道:“有人将大宗师视为不该存在于世间的怪物,西门无痕掌控南国江湖,但是却从来不曾控制巴蜀西境,对神侯府存有致命威胁的,也只有大宗师。”   “借刀杀人!”齐宁顿时恍然。   他万没有想到,此番攻打千雾岭,西门无痕竟是藏有如此机心,虽说黎西公所说只是片面之言,仅仅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但不得不承认,黎西公的分析却是见微知著,极有道理。   他其实早已经知道西门无痕很不简单,但是想到自己此番前来千雾岭,很有可能是西门无痕设计的一环,将自己当作棋子在用,心下大是不舒服。   “黎前辈,目下双方的战况如何,你可知晓?”齐宁问道。   黎西公摇头道:“神侯府与黑莲教之争,是他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转过身,托起冰棺,走上冰面,将那冰棺放入冰潭,潭面虽然结冰,但冰层尚薄,冰棺不轻,压在上面,立时将下面的薄冰压碎,冰棺便即缓缓沉入到水潭之下。   齐宁有些遗憾,闹了半天,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冰棺之中究竟是何物。   黎西公瞧见冰棺沉入潭底,这才微舒口气,回头看到齐宁盯着潭面,道:“这里本是隐秘之地,但既然被人发现,总是要找寻新的地方了。”   “黎前辈,他们为了冰棺中的物事费尽心机,这冰棺中......?”   黎西公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也不妨告诉你,这里面的东西对别人或许有用,对你却并无大用。”顿了一顿,见得齐宁一脸茫然,叹道:“这里面是一个人!”   “啊?”齐宁一怔,“这里面是人?”见黎西公微微点头,奇道:“那帮人为了一具尸首,竟是.......!”   黎西公脸色一沉,道:“尸首?谁告诉你冰棺之中是尸首?”   齐宁顿时愕然,心想既然是棺材,里面不是尸首是什么?   黎西公似乎也不想多做解释,挥手道:“你们快些离开这里,此地不宜久留,这里都是寒气,时间太长,对身体有害。”   齐宁道:“黎前辈,其实晚辈还想求你一件事情。”   “我知道你想求什么。”黎西公道:“你还是想让我出面,解决两边的厮斗,我就实话和你说,别说我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就算我真的出面,也无济于事。你当我一个老头儿有那么大的本事,几句话就能让双方罢兵息战?”叹了口气,道:“黑石殿那边此番定然已经是血流成河,齐宁,我劝你也打消了过去的念头,双方乱战,一个闪失,可别将小命也丢在上面。”   他话声刚落,却听到一个声音道:“侯爷,你不必去黑石殿,我.....我自己去就是。”齐宁循声瞧去,只见到西门战樱已经推搡着小妖女阿瑙从假山后面出来。   阿瑙咬牙切齿,瞧见黎西公,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叫道:“黎老头,快来救我.......!”   黎西公瞥了她一眼,并不理睬。   “喂,黎老头,你不认得我了?”小妖女急道:“我是小阿瑙?你别装模作样没看到我。”   黎西公扭过头来,没好气道:“老毒物养出个小毒物,小阿瑙,我问你,我的药园子是不是被你所毁?”   小妖女一怔,有些尴尬。   齐宁倒是记得,小妖女那次找到唐诺,想从唐诺手中得到《佰草集》,却反在唐努手上吃了大亏,临走之前,怒气难平,竟是将药园子里的草药俱都毁去。   小妖女眼珠子转了一转,可怜巴巴道:“黎老头,就算是我错了,你年纪这么大,不该和我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齐宁目光扫过小妖女全身,虽然小妖女生的小巧玲珑,但肌肤白净细腻,便是那胸脯也颇有些臌胀,虽没有完全张开,但已经是青春少女,冷笑道:“就你这样子,还是小孩子?心狠手辣,狡猾多端,就是个大魔头。”   小妖女可怜兮兮道:“这都是我师傅教我的,又不是我的错,黎老头,你和我师父是同门,总不能看着我被他们欺负,见死不救?我要是有个好歹,你见着我师傅,如何向他交代?”   “向他交代?”黎西公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没好气道:“我早就和他恩断义绝,也早已经不是同门,你这小东西是生是死,与我何干?”连连挥手,似乎十分厌烦:“带她走,带她走,别让我看到他们师徒俩。”   齐宁还真担心黎西公会出言让自己放了阿瑙,见黎西公这般说,也不多言,搭住小妖女肩头,道:“黎前辈不想看到你,和我们走。”   小妖女见黎西公无动于衷,本来楚楚可怜的表情立时变的凶恶起来,骂道:“黎老头,你这个坏蛋,竟敢眼睁睁瞧着他们欺负我。好,这笔仇我记下了,等我回头再收拾你,对了,还有你的那个好徒弟,我定让你们师徒后悔。”   黎西公背负双手,转过身去,置若罔闻。   齐宁冷笑道:“你想害人,也要自己能活下去才成。”用力一扯,小妖女被扯得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摔倒,扭过头来,恶狠狠道:“你做什么?”   齐宁道:“带我们去黑石殿。”   黎西公微微皱眉,但却什么话也没有说,西门战樱却是一怔,微低头道:“侯爷,其实......其实你不用和我们上山,那里十分凶险,你.......!”   “不用多说。”齐宁叹道:“既然山上凶险,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人冒险。我知道劝说你无用,你是定要上山的。”   西门战樱看着齐宁,漂亮的眼眸子里露出感激之色,道:“侯爷,多......多谢你。”   小妖女却是叫道:“大屁股,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心吗?他一定是想让你做他老婆,看上你的大屁股,这才帮你出头,我一眼就看出他心思。”   西门战樱又羞又恼,怒道:“住嘴。”作势便要上前。   小妖女冷哼一声,之前被她打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只道:“住嘴就住嘴,反正我说的一定没错。”见得齐宁一双眼睛也是冷冷瞧着自己,顿时不敢多言,撇过脸去,心里继续盘算着该如何逃脱齐宁魔掌,等找机会再行报复。   ------------------------------------------------------------------------------------   ps:在这里特别感谢lingday好朋友捧场为黄金盟主,感谢闵仁兄弟打赏了一个盟主,感谢天之痕6677、猫style、逆水行@百度、春梦总不够长、鬼葬曲、熙熙他爸也、书友3424215、盐巴无悔、楼台烟雨s、书友38466334、书友38505147、书友16834167、鲲鹏宇宙、go爱飞的气球、书友41279428、纵横四海一号、愿风裁尘home、谭静影最棒、魏义理等诸多兄弟姐妹的破费捧场,太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了。 第四四一章 苗家有女初长成   三人出了竹林,齐宁担心黑莲教主就在湖中楼阁里,所以并未选择最近的道路从湖中经过楼阁过去,而是绕过雾湖,到了梅林那边,穿过了梅林。   出了梅林,行了不到小片刻,穿过一条甬道,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处崖壁堵住了去路,这崖壁颇是光滑,与其他崖壁大是不同,要向上攀登也不容易。   好在崖壁上垂着不少滕蔓,可以抓住藤蔓上去。   齐宁将寒刃交到西门战樱手中,让西门战樱先攀了上去,这才解了小妖女绳子,令她也攀上去。   他知道小妖女十分狡猾,所以事先已经让西门战樱将小妖女身上搜了个干净,确定小妖女身上没有蛇虫毒针,这才放心。   齐宁要与西门战樱上山,当然不会是鲁莽决定。   他心里清楚,以西门战樱的性情,同门俱都在山上苦战,她绝不可能一走了之。   小皇帝毕竟有旨意,令齐宁协助轩辕破负责此次行动,若是自己还没有上山,就这般匆匆而走,回到京城,自然也不好向朝廷交代,更何况他心里也明白,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忠义候,眼睛都盯着这边,自己若是畏敌而走,这两伙人只怕就要缠住自己不放。   黑石殿此刻定然是十分凶险,齐宁对于目下的战况也是一无所知,但是有小妖女在手中,就等若是有了一张护身符。   齐宁心中隐隐觉得,小妖女能够在迷花谷来去自如,也许并非只是秋千易徒弟的缘故,甚至不只是因为黑莲教主对她宠爱,这其中未必没有别的隐情,将这小妖女拿在手中,即使救不了别人,但是保住自己与西门战樱安然而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西门战樱攀上崖壁,居高临下探头,齐宁这才令小妖女顺着藤蔓爬上去。   崖壁的藤蔓都有手臂粗细,显然是年头极久,这千雾岭上,悬崖峭壁多如牛毛,深谷小道也是不计其数,以黑莲教的能力,要在这崖壁上开出一条向上的道路来,其实也并非难事,但只以藤蔓上下,显然也是有心不让人轻易过来。   小妖女身形灵活,对攀爬藤蔓轻车熟路,爬到半中央,齐宁这才抓住藤蔓向上爬,刚刚爬上不到几尺,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他抬起头,只见到小妖女抓着藤蔓,并不在往上爬,居高临下往自己瞧过来,脸上露出笑容。   齐宁便觉事情不妙,便在此时,听得一声鹰啸响起,扭头望过去,只见到空中出现一道黑影,正呼啸向这边过来。   西门战樱也是抬头瞧过去,齐宁却已经霍然醒悟起来,明白这是小妖女的诡计,眼见得那黑鹰瞬间即至,齐宁已经厉声叫道:“战樱,砍了藤蔓,快砍藤蔓!”   西门战樱不知所为何故,但她知道事情反常,也不多言,抡起寒刃便往藤蔓上砍了下去。   齐宁这时候却是想到,这小妖女不但擅长毒药,而且养了一只鹰隼,他甚至还记得,那鹰隼好像被叫做黑闪,小妖女方才那一声哨声,显然是在召唤附近的鹰隼。   小妖女人在藤蔓中间,距离上下都有些距离,可说是暂时脱开了齐宁的控制,她却是要趁这个时机叫出黑闪来耍花样,那黑闪呼啸而至,铁钩般的双爪探出,竟是凌空而下,要抓住小妖女。   小妖女笑道:“齐宁,你这个大混蛋,瞧你还有什么本事.......!”   齐宁已经明白,那黑闪力气极大,一旦抓住小妖女,小妖女身体轻盈,足以让那黑闪抓起带走。   眼见得黑闪便要抓到小妖女,小妖女一脸得意之色,却不防身体一沉,千钧一发之际,西门战樱已经砍断了藤蔓,整条藤蔓顿时向下滑落,小妖女“哎呀”惊呼,整个人已经随着藤蔓摔落下来。   从下面到崖上,那是有十余丈高,小妖女身在半中间,距离地面也是数丈之高,此时掉落下来,若是跌落在地,必然是身受重伤。   齐宁此时早已经落在地面上,见得那黑闪依然来抓小妖女,扣住了两块石头,运动内力,照着那黑闪便打了过去。   这小妖女对千雾岭异常熟悉,一旦脱去掌握,想要再找到她几乎无有可能,而且这丫头有仇必报,回头势必带人报复,那时候齐宁和西门战樱想要安然脱身,可就异常困难。   齐宁这下子并不留手,两块石头如同炮弹般一先一后向那黑闪打过去,速度快极,那黑闪虽然速度也快,却还是被一块石头打中了翅膀,一声怪啸,却也无力再靠近小妖女,伤了翅膀,显得颇为吃力逃开。   小妖女这时候却已经如同一块石头般落下来,齐宁一想到她心狠手辣狡猾多端,恨不得看她摔死,但知道这时候还不能让她去死,在小妖女落地前一刹那,探手出去,抓住了小妖女的手臂,然后借势转了个圈子,化解了小妖女下坠的力道。   小妖女面色惨白,坐在地上忽地“哇”的一声哭出来,显得异常伤心。   “别哭了。”齐宁心里正自恼怒,骂道:“再哭我扇你两个大耳聒子。”   小妖女依然哭道:“不玩了,不玩了,你杀了我吧,呜呜呜,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你们要害死我,我差点就死了......!”   西门战樱却已经在上面问道:“侯爷,你怎样?”   齐宁抬头道:“没事,我们马上就上去。”   “我才不上去。”小妖女道:“打死我也不上去,你想害死我,我不上当。”   齐宁一把抓住小妖女手臂,只觉得小妖女的肌肤滑腻,细润非常,冷笑道:“阿瑙,黑莲教和朝廷为敌,双方血流成河,我多杀你一个,真的不算什么。你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一把将她扯起来,道:“你再哭一声,我便毁了你脸孔,你信不信?”抬起另一只手,手中多了一块碎石,菱角锋利,要毁人容貌却是不难。   小妖女见得齐宁神情冷厉,双眸之中带着杀意,不像是恐吓,顿时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抬头瞧了一眼,不见黑闪的踪迹,只能道:“你伤了黑闪,我不会饶过你。”   “这话你说了无数遍,等这次你能活下去再说报复的事情。”齐宁没好气道,扯着小妖女到了另一根藤蔓边上,道:“方才是最后一次,我向你保证,你再耍花样,我就没有耐心继续陪你玩下去,你听明白没有?”   小妖女闭着嘴,一副不甘心模样,并不说话。   “听到没有?”齐宁厉声道。   小妖女还真有些害怕,低头道:“问就问,干嘛这么凶,只要......只要你们不害我,我听话就是。”   齐宁抬手指着藤蔓道:“现在上去,我就跟在你后面。”抬头道:“战樱,要是瞧见那只鹰隼过来,立刻砍藤蔓。”   西门战樱这时候当然已经知道了缘由,道:“我知道。”   小妖女最后的指望都破灭,无可奈何,只能按照齐宁意思攀上了藤蔓往上爬,齐宁立刻跟在她下面,小妖女对这里十分熟悉,速度不慢,齐宁前世特训,对这类攀爬的要领也是记忆犹新,两人一上一下,中间几乎没有距离。   齐宁抬头瞧了一眼,申请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小妖女一身苗人打扮,小腿上都是绑着青色绑带,大腿却无遮掩,穿一条绿色的裙子,这时候从下面瞧上去,那两条腿看的异常清晰,白嫩嫩充满了弹性,齐宁本以为这小妖女下面定是穿着宽短裤,毕竟他见过依芙苗装打扮,裙子里面,还有一条短裤。   可是这时候瞧了一眼,竟发现小妖女群内根本不是依芙所穿的那种底-裤,倒像是用白色的带子随便遮住,像极了后世的三角小内裤,这种底-裤在汉家女子那边想也不敢想,便是苗家女子也没有如此大胆,却不想这小妖女竟是这样打扮。   那白色的带子陷入到肉内,微微鼓起来,肥嫩嫩的凸起,那两片紧翘翘白嫩嫩的小屁股竟是看的一清二楚,便是两腿之中那要害处,也是若隐若现,因为距离太近,白色带子又太窄,颇有些稀疏的黑色芳草若隐若现。   小妖女却不自知,依然往上爬,双腿交错之时,股间那一大片看的真真切切,白腻腻粉嫩嫩,春光无限。   齐宁急忙收神,有些尴尬,心中却是忍不住想,这小妖女看起来小巧玲珑,可是该成熟的地方却不弱于长成的女子,小小年纪,不但长相极美,而且发育不错,不但胸脯已经鼓起,便是股间芳草也已经长开,再过几年,一旦长成,必然有着极深厚的本钱,到了那个时候,以她的性情,必然是江湖一大祸害。   ------------------------------------------------------------------------------   ps:求点月票! 第四四二章 奇兵   到了崖上,面前是一道峡谷,左右各有一座山峰,千雾岭峰峦叠嶂,地形奇诡,这样山中带山的地形多不胜数。   小妖女刚刚站稳,西门战樱抬手便是一巴掌打过来,小妖女倒是灵活,侧身闪过,怒道:“你为什么又动手?”   西门战樱冷笑道:“方才你又想偷走是不是?”   小妖女怒道:“你落在坏人手里,难道不想逃?自己没本事,也怪不得人家。”   西门战樱再要上前,齐宁已经道:“不要打了,阿瑙,你带路。”他脸色冷沉,反倒是让小妖女大是忌惮。   西门战樱冷哼一声,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了小妖女,小妖女虽然狡诈多端,但是武功算不得高明,便是与西门战樱单打独斗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边上又多了齐宁,自然是处在死死控制之下。   三人穿过峡谷,刚刚出了峡谷口,齐宁便即皱起眉头来。   他却是看到,前方的乱石堆中,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首,他皱眉上前,扫了一眼,心下骇然。   只见这些尸首几乎都是粉身碎骨血肉模糊,看那样子,倒不像是被人杀死,反倒是像摔死。   这些人身上的衣着打扮,齐宁一看,便知道是围攻千雾岭的各帮派人物,尸首狼藉,缓步走过,竟然是没有瞧见一名黑莲教众的尸首。   齐宁皱起眉头,小妖女得意笑道:“我和你们说过,没有骗你们吧,上山容易下山难,那些攻打黑莲教的坏蛋,没有一个能下山。”   “侯爷,你看,他们......他们好像并不是被人所杀。”西门战樱已经蹲下身子,检查了一具尸首,“他的骨头全都断折碎裂,像是......像是摔死的。”说完,禁不住抬头向天空中瞧过去。   此时置身于山谷之内,前后都是参天耸立的山峰,两座山峰之间,云雾缭绕,看不清山顶。   齐宁微微颔首,也是抬头道:“他们倒像是从上面落下来的。”   小妖女得意笑道:“他们想走八龙铁锁,定是从铁索上摔下来。”   “八龙铁锁?”齐宁一怔,“那是什么东西?”   小妖女显摆一般道:“他们在山上,要到黑岩殿.......!”往前面指了指那座山峰,“黑岩殿就在这莲花峰上,外人不知道道路,走不到这山谷里,无法从山下登山,嘻嘻,他们知道也无用,从山下登上莲花峰,道路上都是机关,不是黑莲教的人,根本上不去。”   她说得有些稀里糊涂,齐宁却是明白,自己现在能够出现在这处山谷,而且可以走到莲花峰山脚,无非是误打误撞闯入迷花谷之后才到了此处,而八帮十六派的人自然无法来到此处,只能从其他地方登山。   也便是说,莲花峰的地势极其特别,独立成峰,并不与其他山峰相连,四周边都是深涧山谷,自己所处地方,便是在深涧的底部。   “你是说,要从其他各峰登上莲花峰,需要经过八龙铁锁?”齐宁抬头仰望,“山峰之间,都是铁链相连?”   小妖女道:“不错,八帮十六派的人要到莲花峰黑石殿,就只能从铁链上走过去,只要有闪失,就从上面掉下来?”指着狼藉尸首:“这帮家伙胆大包天,真的要爬铁链过去,所以都掉下来了。”   云雾缭绕,齐宁看不清楚山峰之间连起来的铁链,但是心中却是骇然,这两山之间,相隔距离绝非几米之宽,能够将铁链连起来,实在难以想象是如何做到。   他心中此刻已经了然,八帮十六派定然从各面杀到了山顶,可是到得山顶,却发现莲花峰独立成峰,中间只有铁链相连,要铲除黑莲教,势必要攻破黑岩殿,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通过铁链强攻过去。   但黑莲教对这里的地势了若指掌,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群豪安然通过八龙铁锁,所以群豪强过八龙铁锁,必然要付出几位惨重的代价,山谷底下这些尸首,自然是强过不成的帮派中人。   “侯爷,他们死亡的时间最少也有七八个时辰。”西门战樱虽然是女子,但毕竟出身神侯府,自然不会害怕尸首,而且自然而然地检查尸首,抬头道:“还有这一具,应该死了十几个时辰,一天前就落下来。”   齐宁知道自己被人偷袭,醒来之后便在一处水潭边上,再加上在迷花谷折腾了许久,恐怕已经距离上山过去了两天。   “也就是说,八帮十六派至少是在一天前就开始强过八龙铁锁。”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道:“七八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攻打,却不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小妖女道:“定然都已经死了。”   西门战樱冷笑道:“你不是说雾气之中有毒,八帮十六派的人都要被毒死吗?既然如此,为何他们还能攻打黑石殿?”   小妖女满不在乎道:“我又怎么知道?兴许你们也有厉害的人,破解了毒药,那糟老头这次定然是失手了。”她口中的糟老头,自然是指毒王秋千易。   “先别废话,带我们上山。”齐宁沉声道。   莲花峰拔地而起,有万仞之势。   小妖女领着两人到了山脚下,过时看到一条盘曲而绕宛若蛇般的羊肠小径向山峰上去,西门战樱忍不住道:“侯爷,小心这小妖女的圈套。”   小妖女道:“你们要是不敢,可怪不得我。”   “有什么不敢。”齐宁冷冷道:“只有有一丝一毫的不对,我立刻先杀了你再说。”   小妖女道:“反正从这里是通往黑石殿的唯一道路,上山的道上以前都有守卫,我可不知道有没有人阻拦。”   “有守卫?”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小妖女道:“你们皇帝住的皇宫不也是有守卫吗?上面是黑石殿,怎能没有守卫?”见齐宁皱眉,小妖女道:“从这里上山,沿途总共有六道关卡,平时都有三四个人在守着,不过今次你们攻打千雾岭,只怕人手都调上去了。”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战樱,你去那些尸首上扒两套衣裳过来。”   西门战樱一愣,但马上明白齐宁意思,她知道齐宁上山是因为担心自己缘故,内心颇有些感激,也不多言,径自去找了两套衣衫过来,从天而落的尸首都是粉身碎骨,俱都有血迹在上面,她勉强找了两套血迹少一些的,齐宁让西门战樱先换了一身衣衫,自己这才换了一套。   他和西门战樱先前都是穿这神侯府的衣衫,一眼便即能被人看出。   江湖群豪的衣衫五花八门,虽然一看也是汉人服饰,但总好过神侯府的衣饰。   西门战樱心知要上山,必然要突破沿途的六道关卡,幸亏每一道关卡人不多,如今手中有小妖女作为人质,到得关卡,找寻机会除掉守卫,大可以杀到山上去。   齐宁的武功她是亲眼见识过,知道这位小侯爷深藏不漏,自己与他联手,对付区区几个守卫应该不是难事。   上山的道路十分狭窄,但地面倒是颇为平坦,显然也是花了一番功夫,只行了不到片刻,小妖女便已经道:“前面就是关卡,能不能过去,凭你们自己本事。”   齐宁紧贴在小妖女身上,提防她玩花样,绕着石道走了十几步,果然瞧见前面有一道杉栏,只是那杉栏竟然已经被打开,一人趴在木杉栏之上动也不动,地上竟然还躺着几具尸首。   这几人都是一身苗人服饰,头缠黑巾,兵器撒落在地上,在他们的衣襟之上,俱都绣着黑色的莲花。   “是黑莲教的人?”看到几具尸首俱都躺在地上,西门战樱大是错愕,上前几步,扫了一眼,道:“他们都被人杀了.......!”她早将寒刃还给了齐宁,赤手空拳,顺手捡起了一把刀在手中。   齐宁推搡着小妖女上前,西门战樱已经提刀检查尸首,很快就抬头道:“总共四人,三人是被兵器所杀,这人......!”指了指一具尸首:“是被极重的掌力所杀,应该是心脉都已经被震碎。”   齐宁皱眉道:“也就是说,有人从这里杀上山去?”   西门战樱却是蹲在地上,细细检查地面,很快便抬头道:“地上的脚印杂乱,如果我判断没错,上山的至少也有一二十人。”   小妖女皱眉道:“怎么会这样?除了黑莲教的人,没人会知道这条路。”   “小妖女,你可别以为八帮十六派都是白痴。”齐宁冷笑道:“这帮人攻打黑莲教,岂不知道黑莲教会布下陷阱?即使大多数人中了圈套,这其中难免还会有些精明之辈另辟道路。”   小妖女不满道:“我叫阿瑙,不要叫我小妖女?我又不是妖怪。”   齐宁也不理她,三人一路向山上去,此后连续经过数处关卡,无一例外守卫俱都横尸当地,齐宁神情肃然,道:“这些关卡之间不可能毫无联系,一处被袭,应该有办法通知下一道关卡,可是所有关卡俱都被破,只能说明杀上山的那路人马出手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守卫放出讯号的机会。”   西门战樱也是诧异道:“这自然是八帮十六派的人所为,可八帮十六派之中,怎会有人知道这条路?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   “战樱,这些人死了多久?”   西门战樱立刻道:“至少也有十个时辰了。”   齐宁微一沉吟,道:“我明白了。”   “什么?”   “方才我们看到,山谷那些尸首,最后落入下来的应该是七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七个时辰之后,便无人从铁链上落下。”齐宁道:“这边守卫死在十个时辰之前,也就是说,有一路人马从这里奇袭上山,上山之后,打破了黑莲教的部署,所以强过铁链的各路人马能够顺利到得莲花峰巅。”   西门战樱也恍然大悟:“不错,定是如此了。侯爷,咱们的人设了这一路奇兵,他们立下了大功。”想到奇兵出手,局势未必如小妖女所说的那般严峻,心下微松:“如今谁胜谁败,尚未可知。”   齐宁却是疑惑道:“只是这一路人马,会是哪个帮派?” 第四四三章 莲花峰巅   齐宁心下疑惑,不知不觉中,已经是过了最后一道关卡,最后一道关卡只有两名守卫,却也都被杀死。   此时已经身处云雾缭绕之中,这时候倒也依稀能够看到峰巅。   小妖女却是喘着气道:“我走不动了,咱们歇歇再走。你们的人既然已经攻上山,黑莲教只怕已经输了,也不必急在一时。”   她说起来十分轻松,倒似乎黑莲教胜败与否,与她并无多大干系。   西门战樱却一直记挂着山上的战局,虽然也有些疲惫,却哪里肯停下来,冷冷道:“都不动也要走,走!”   小妖女却是往后缩过去,靠在石壁上,楚楚可怜道:“求求你们,我是孩子,你们就忍心让我这般累死?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歇歇,我一直听你们话,带你们走到这里,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她亲热地叫唤姐姐,西门战樱一怔,随即冷笑一声。   便在此时,却听“咔哒”一声响,齐宁本来还在寻思峰巅那边的局势,听到声音,立时知道事情不对,低喝道:“小心。”人已经向小妖女扑了过去。   却只见到小妖女背靠山壁,那山壁却陡然间旋转起来,速度奇快,宛若旋转门一般,西门战樱吃了一惊,哪里想到这山壁还有如此机关,想要抢上前去已经是来不及,瞧见小妖女已经背靠山壁旋转到里面,而齐宁的身法好快,也已经抢过去,几乎在旋转山壁要关上的一刻,从狭窄缝隙窜了进去。   所有一切,几乎只是发生在一眨眼间,西门战樱想不到山壁有问题,也想不到齐宁的身法那般快,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到山壁已经完全契合,依稀看到边缘有些缝隙,但若不仔细查看,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   西门战樱大是懊恼,不想到头来还是中了这小妖女的诡计,小妖女对这边的地形状况异常熟悉,自然对山上的机关也是了若指掌,她老老实实带着上山,却突然在这里停下来,显然是早就算计好。   西门战樱拿刀砍了两下山壁,叫道:“齐宁,齐宁,你听到我说话吗?”   里面却是毫无声息,西门战樱抬手去推,那山壁纹丝不动,焦急无比,不知道齐宁现在究竟是何状况。   她将耳朵贴在山壁上,却听闻不到里面丝毫的声音,心知这机关设计的异常巧妙,不但无法打开,而且内外的声音也都互相听不见。   她寻思着山壁上会有机关,找了许久,几乎将这块山壁每一处都触碰过,依然没有寻到机关所在。   又过了小片刻,依然没有半丝动静,西门战樱担心齐宁安危,眼圈不由一红,喃喃道:“你为我上山,要是.....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心中一酸,竟是不由自主落下泪来。   “他一定没事。”西门战樱忽地抬手拭去眼泪,自己对自己道:“他那么聪明,武功那么高,绝不会有事......!”心想齐宁既然被困在这里面,总要想个法子救出来,以自己一个人的实力,根本无计可施,只能去找寻人来帮忙。   她抬头往上面瞧过去,云雾飘渺,心想既然有一支奇兵从这里杀上去,或许八帮十六派如今占了上风也未可知,八帮十六派中有的是人才,找寻帮手过来相助,定能打开石壁救出齐宁,心里这样寻思,当下也不耽搁,握紧刀,顺着狭窄山道独自向山上去。   顺着小径向封顶快步而行,她心中牵挂齐宁安危,竟不觉得疲累,脚下越走越快,身周白雾越浓,不到一个时辰,竟已经到了莲花峰绝顶,只见到峰巅处到处都是青松古木,躲在一块石头后面,抬眼望去,只见到前方是一条青石板扑救的道路,道路尽头,竟然是一座巨大的石堡巍然耸立,虽然峰巅雾气飘绕,西门战樱却是看的颇为清晰。   那石堡巍然耸立,独立峰巅,想来当初为修建这座石堡,定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石堡外面,却是黑压压一片,衣衫各异,一时间也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竟是将那石堡团团围住。   瞧见那群人,西门战樱精神一振,她自然已经看出来,围住石堡的人马,正是八帮十六派中人。   见得此景,西门战樱反倒是周身一阵疲倦,似乎连道路也走不动,心知先前担心齐宁,勉励而行,已经是达到了体能的极限。   “什么人?”西门战樱从石头后面站起,正要过去,却听得身侧一声低喝,劲风忽起,两道人影已经窜过来,西门战樱立时后退,却感觉腿上无力,随即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竟然指在了自己的咽喉处。   西门战樱便瞧见两名身着青袍的男子森然瞧着自己。   “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自投。”边上一人冷笑道:“这定然是黑莲教的妖人,师兄,一剑杀了她。”   西门战樱柳眉竖起,怒道:“大胆,我是神侯府的人,还不收剑!”   “神侯府?”两人都是笑起来:“你是神侯府的人,我们还是九天楼的人,好大胆子,竟敢冒充神侯府的人。”   西门战樱心知此番攻打千雾岭,兵分四路,千雾岭四面俱有人马,自己是从东面攻山,即使是东面那路人马,也未必所有人都认识自己,皱眉道:“轩辕校尉在哪里?我要见他。”   两人对视一眼,见得西门战樱神色凛然,毫无畏惧之色,心里寻思若这女子当真与神侯府有干系,那是万万不能得罪,持剑顶住西门战樱喉咙那人向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转身飞奔而去。   持剑之人已经收回长剑,神色有些尴尬,道:“姑娘当真是神侯府的人?怎地是从山下来?”   西门战樱也没有时间和他啰嗦,问道:“战况如何?”   持剑那人立刻道:“黑石殿已经被咱们围困起来,黑莲教的人都在里面,咱们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插翅也难飞。”   西门战樱想不到会是这样局面,疑惑道:“莲花峰就这般容易被攻下?”   持剑那人立刻道:“姑娘,这可不容易,咱们少说也死了上百人,这帮妖人,害死了不少人江湖同道的性命,这次说什么也要将这帮狗杂碎杀个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西门战樱望见黑石殿被团团围住,群豪东一簇西一簇,不少人似乎还在休息,有些人则是低声细语,倒也无人注意这边,奇道:“既然围住了黑石殿,怎地不攻打进去?为何要守在外面?”   持剑人苦笑道:“我们也想攻进去,可是......投鼠忌器,那帮妖人抓了我们不少人,现在都被他们当做人质困在里面。而且这黑石殿不知道是用什么垒成,石头都是黑色的,坚硬的紧,刀剑砍上去都无事,他们封住了黑石殿所有的门,咱们想进也进不去。”   西门战樱一怔,暗想原来竟是如此光景。   便在此时,瞧见那边匆匆走来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巨门校尉轩辕破,身后跟着两名神侯府吏员,西门战樱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是破军校尉严凌岘,另一人正是文曲校尉韩天啸。   神侯府北斗七星,自然都是与西门战樱极其熟悉,而且都对着小师妹十分的呵护。   西门战樱心里也知道,北斗七星之中,禄存校尉如今在东齐国内,武曲校尉则是潜伏在北汉国内,而神侯府一旦有事,贪狼校尉曲小苍都是坐镇神侯府,至若廉贞校尉,主要是负责神侯府的武器药物等研制工作,并不轻易出门,此番能够出马的三大校尉,俱都是出现在这莲花峰巅。   “小师妹!”严凌岘瞧见西门战樱,一脸喜色,第一个跑上来,“我可担心死了,还以为.......哈哈,你没事就好,哈哈哈.......!”他欣喜若狂,恨不得立时上前抱住小师妹,只是他心里也清楚小师妹的脾气,莫说抱一下,便是碰一下这小师妹也定然是火冒三丈。   西门战樱见到几名师兄都是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叫了一声“七师兄”,并不如何激动。   她此时对其他人的安慰并无挂念,一心只想着齐宁。   严凌岘见小师妹显得颇为冷淡,有些尴尬,瞥见边上那持剑人,明白什么,骂道:“你是不是冒犯小师妹了?”   持剑人此时想死的心都有,暗想原来这姑娘竟果真是小师妹,他出自普通门派,连八帮十六派也算不上,就算是八帮十六派的人得罪了神侯府也没有好果子吃,更何况他这种小门小派,苦着脸道:“这位姑娘......我.......!”   西门战樱也不计较,道:“与他无关,你不用对他大喊大叫。”   那持剑人顿时显出感激之色,轩辕破已经上前来,打量一番,眼眸中略显欣慰之色,道:“小师妹,你没事就好。”   韩天啸尖嘴猴腮,背微有些驼,相貌不善,有些阴鸷,那双小眼睛宛若毒针一般,让人一看就有些不自在,但是瞧见西门战樱,韩天啸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温和笑容,道:“我就想小师妹福大命大,绝不会有事,果不其然,小师妹,七师弟可是一直担心你。”   破军校尉严凌岘与西门战樱年纪相仿,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在神侯府众人眼中,那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直以来西门无痕对严凌岘也算是颇为疼爱,所以不少人暗自觉得这两人是天造地设一对,西门无痕很有可能会将女儿许配给严凌岘,为此神侯府诸人偶尔还会拿两人开玩笑。   严凌岘听得韩天啸说的暧昧,有些尴尬,但心中却还是美滋滋的,不自禁往西门战樱身边靠了靠,道:“小师妹,我已经知道,是那个黑莲鬼使抓了你去,你放心,等到攻破黑石殿,我抓了那鬼使出来,任你千刀万剐,好好出气。”   --------------------------------------------------------------------------   ps:凌晨短短几个小时,已经更了三张一万字,求大家砸几张月票鼓励一下哦,我变了,勤劳了! 第四四四章 居功至伟   严凌岘本以为自己这样说,定能让小师妹欢喜,可西门战樱却宛若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道:“大师兄,三师兄,我有事情要求你们。”   轩辕破和韩天啸对视一眼,见得西门战樱一脸焦急,愁容满面,轩辕破立刻道:“小师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是齐宁。”西门战樱咬着嘴唇,眼圈一红:“你们......你们快去救他。”   轩辕破神情一凛,踏上一步,道:“小师妹,你见到侯爷了?他在哪里?”   韩天啸却也已经皱眉问道:“小师妹,你被黑莲鬼使抓走,是如何逃脱出来?”   “是齐宁救了我。”西门战樱来不及细细解释,只能道:“我差点死在妖人手里,是齐宁出现救了我的性命,他现在被困在黑莲教设下的机关之中,你们一定要救他出来。”   轩辕破皱眉道:“机关?小侯爷被困在机关之中?小师妹,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急,细细说清楚。”   西门战樱焦急如焚,当下简略将上山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天啸奇道:“你说的那小妖女又是谁?她为何要带你们上山?”   “三师兄,这些我回头慢慢和你们说,你们赶紧找人,帮我救出齐宁。”西门战樱急道:“这些人之中,一定有精通机关之人,你快让他们跟我过去。”说到这里,忽地感觉头晕眼花,脚下发虚,差点软倒下去。   严凌岘要伸手来扶,轩辕破已经探手抓住了西门战樱手臂,吩咐道:“拿水来!”   严凌岘急忙取了水袋子,喂了西门战樱喝了几口水,轩辕破扶着西门战樱在石墩上坐下,西门战樱缓了一缓,但是脸色却显得有些苍白。   “老三,你去找人来。”轩辕破吩咐道:“都要精于机关术,你带人去一趟,救出小侯爷,小侯爷要是有个闪失,咱们都逃不了责罚。”   韩天啸答应一声,立刻去找人,西门战樱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不知道在哪里,我带你们去。”   轩辕破道:“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小师妹也不必太过着急。他武功比咱们想的要厉害,那小妖女也奈何不了他。”   严凌岘也在旁道:“小师妹,你先别担心他,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不担心他,谁去担心?”西门战樱没好气道:“要不是因为我,他.......!”忽地想到,若说齐宁是因为自己才上山,未免显得齐宁太过自私,到时候会给人落下口实,哼了一声,道:“那小妖女诡计多端,我害怕他心软,上了那小妖女的当。”瞧了严凌岘一眼,道:“你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   严凌岘本是好意,没想到被西门战樱一番数落,听得西门战樱语气之中对齐宁充满担忧,他与西门战樱自幼相识,知道西门战樱性子,从没有见过她如此去牵挂担心一人,心下很不是滋味,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到一旁,神情黯然,靠着一棵轻松树。   “小师妹,七师弟并无其他意思。”轩辕破何其精明,自然看出其中端倪,轻声道:“他也是担心你,所以才会这般说。黑石殿已经被我们控制,黑莲教的妖人都困在里面,侯爷如果只是被困在机关之内,不会有什么大碍。”   西门战樱微微点头,瞧了严凌岘一眼,道:“七师兄,我不该那样说,你别......你别放在心上。”   严凌岘勉强一笑,道:“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和你计较什么,你别多想。”   “大师兄,黑莲教的人都被困在里面?”西门战樱蹙眉道:“他们有多少人?”   轩辕破道:“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人,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黑莲教称霸西陲,教众应该不少.......。”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道:“不过这些人训练有素,并非乌合之众,如果不是封剑山庄,我们未必能够攻过来。”   “封剑山庄?”西门战樱一怔,迅疾明白过来:“大师兄,我上来的时候,沿途看到黑莲教的守卫都被杀死,有一支人马突袭过来,难道......难道是封剑山庄的人?”   轩辕破颔首道:“正是封剑山庄庄主陆商鹤带了一队人马出其不意,从山下摸上来,当时我们从铁索强攻过来,黑莲教众就在铁索这边射箭抵挡,折损了不少人手,如果不是陆商鹤,只怕还要死不少人才能攻过来。”   “陆商鹤.......!”西门战樱想了一想,才道:“这人名字好陌生,不过封剑山庄我倒是听说过。”   轩辕破笑道:“师傅和你说过天下十大名剑,这封剑山庄的剑字,指的便是十大名剑中的承影剑,位列第六,比之金剑门的金凤剑,还要高出一位。”   “是了。”西门战樱豁然想起,“父亲说过,封剑山庄的向老庄主剑术了得,曾经在巴蜀之地乃是第一剑客。”疑惑道:“大师兄,封剑山庄不是向家的吗?怎地......陆商鹤成了封剑山庄庄主?向家后继无人吗?”   轩辕破淡淡一笑,道:“陆商鹤是封剑山庄少庄主的结义兄弟,这两人当年感情极好,后来不知何故,封剑山庄少庄主忽然消失,将封剑山庄以及承影剑都托付给了陆商鹤,自此杳无音讯。”   “原来如此。”西门战樱有些错愕,瞧了那黑石殿一眼,才轻声问道:“大师兄,刚才我听说黑莲教抓了八帮十六派的人作为人质,他们抓了多少人?”   轩辕破神色严肃起来,道:“他们在雾气之中,施放了毒药,突然袭击杀了出来,幸好有些英雄的内功深厚,虽然中毒,却也能够勉力抵抗,与他们殊死相搏,虽是如此,我们这边也死伤了近百之众,而且被他们抓走了三十多号人。”   西门战樱蹙眉道:“雾气之中果真有毒。大师兄,既然雾气之中有毒,怎地......怎地我看大伙儿似乎都没有事情?难道.......你们找到了解毒的方法?”   轩辕破轻声道:“说起来,这也还是靠了陆商鹤。陆商鹤此番立下了大功,若非是他.......!”却并无说下去。   西门战樱奇道:“你是说陆商鹤知道解毒方法?”   轩辕破颔首道:“当时不少人都中了毒,雾气之中的毒可让人劲力全消,呼吸困难,根本无力搏杀,黑莲教正是趁大伙儿毒发之际,突然袭击,为此我们才折损了好些人手。眼见的咱们就要惨败于此,不料陆商鹤却是找到了我,拿出了解药.......!”   “他早就备好了解药?”西门战樱愕然道。   轩辕破点头道:“确实如此。他只说有高人指点,所以早早做了防备,而且声称那高人不想显露身份,所以不好说出是谁。这陆商鹤毕竟是立下了天大功劳,他既不说,我也不好逼问。”   “现在这些人对姓陆的可是感恩戴德。”严凌岘忍不住靠近过来,冷笑道:“他们都当陆商鹤是大恩人,说此番打下千雾岭,剿灭黑莲教,陆商鹤的封剑山庄居功至伟,那不是将我们神侯府不放在眼里。”见得轩辕破冷冷看了自己一眼,不敢再说下去。   “陆商鹤拿药救了大家,而且还摸清楚了千雾岭的地形,从山下突袭上来.......!”西门战樱蹙起秀眉,只觉得这其中颇是蹊跷。   严凌岘在旁道:“黑莲教众如今都在黑石殿内,封堵各门,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来不得。”冷笑一声:“不过此番双方血战,各帮派死伤了好几百人,若是不能将这些黑莲教众一网打尽,那是谁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师兄,现在你准备怎么办?”西门战樱问道:“就在这里一直围困下去?”   轩辕破道:“黑莲教众无路可走,里面也不会储存太多的粮食和水,他们撑不了多久。我已经吩咐一队人手下山去取粮草和水,西川刺史韦书同已经答应过我,要往这边提供粮草,运送到山下,山下也留了人接应,我们的粮草不会断绝,但是黑莲教众却撑不下去。”   严凌岘冷笑道:“就让这帮妖人活活饿死在里面。”   “可是被他们抓去的人该怎么办?”西门战樱蹙眉道:“难道也要将那些人质饿死?”想到什么,问道:“是了,大师兄,我们神侯府可有人被抓进去?”   轩辕破神情凝重,微微颔首,道:“梁定和胡胜都被他们所擒。”   “定师兄......定师兄也被抓了?”西门战樱吃了一惊,梁定虽然不是北斗七星之一,但是在神侯府年头极久,是个老人,办事干练,武功也是不弱,在神侯府内也是极其重要的角色,此番更是被神侯府第一批派到西川作为前哨,却不想竟是连他也被抓做人质。   严凌岘低声道:“若不是梁定和胡胜在他们手中,早就将这黑石殿一把火烧了。”   “除了他们,八帮十六派之中,还有六位帮派宗主落在他们手中。”轩辕破肃然道:“他们抓人,是早有目标,只将这些首脑宗主抓过来,普通的帮众,他们并不在意。”   严凌岘冷笑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那帮妖人倒是懂得这个道理。”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失言,这岂不是说江湖群豪都是贼寇,有些尴尬,幸亏轩辕破和西门战樱并不理会。 第四四五章 连石阵   韩天啸办事的速度并不慢,片刻之后,已经领过来七八人,除了有精通机关术的妙手,还有两名身材高大的壮汉,这两名壮汉的兵器也不一般,一个是锤,另一个则是一根铁棒。   西门战樱并不耽搁,便要带着几人下山救人,轩辕破知道也阻拦不住,而且确实不知机关设在何处,只能让韩天啸一起下山。   众人随着西门战樱顺着石径快步而行,西门战樱早就做好了记号,到得记号处,检查了一下石壁,看到自己用刀砍过的痕迹,立刻向韩天啸道:“三师兄,就是这里了,这石壁会转动。”   韩天啸微微点头,从后面已经上来一人,五短身材,贴近石壁,用手摸过棱角,随即耳朵贴上去听了听,皱起眉头,回头道:“韩校尉,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连石阵。”   “连石阵?”韩天啸道:“什么意思?”   那人解释道:“连石阵,顾名思义,这其中是连续的石道机关,也是只出不进的厉害机关。”   西门战樱还没有听懂,问道:“能否打开?”   那人道:“姑娘,这道山壁本来是有机关的,但是被人触动机关之后,整面石壁就旋入到里面,机关也跟随着进入其中,按照我们的说法,这叫死关。”   “死关?”   那人点头道:“设置这机关的定是极其厉害的人物,他们在这里设置机关,也许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当做逃生之用。一旦进入,外边的人根本不可能找到机关打开石壁。”   “你是说......你是说连你们也打不开?”西门战樱娇躯一颤。   那人叹道:“对方本就是做好了准备,不想让人打开这道机关。而且这是连石阵,在这石壁后面,应该还有连续的石壁堵住,即使砸开这面石壁,后面还会有另一面,究竟有多少,我也是不知。”   西门战樱这时候便隐隐明白过来,先前齐宁进去之后,自己叫喊,可是里面毫无声息,如果仅仅只是一面石壁,不可能听不到一丝声音,现在此人这般解释,她便知道,齐宁进入之后,定是又有石壁阻隔,所以才会不闻声息。   韩天啸见得西门战樱愁容满面,一副焦急之色,沉声道:“山壁里面,困住了一个极重要的人,还请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想出办法来,只要救出里面的人,必有重赏。”   那人想了一下,才道:“机关破解已经不可能,只有慢慢砸开石壁。”伸手往那石壁上摸了一模,苦笑道:“韩校尉你摸一摸这面石壁,它看上去和两边似乎并无差别,但里面却是真正的刚石。”   “刚石?”   “刚石坚硬无比,就算是力大无比,想要砸开也不容易。”那人肃然道:“要打开墙壁,恐怕不是三两天就可以做到。”   后面那名拿着铁锤的壮汉却是走上前来,抡起了铁锤,对着山壁砸了下去,此人力气极大,那铁锤怎么着上百来斤,一锤下去,边上石屑纷飞,那面石壁却是纹丝不动,倒是外面的石屑脱落,里面露出色泽微黄的刚石来。   西门战樱心急如焚,道:“三师兄,那可怎么办?困在里面,若是没有吃喝,岂不要饿死?”   边上一人道:“姑娘,这一点你倒可以放心。这里既然设置如此巧妙的机关,如果我没有猜错,里面应该有通道,甚至有储存的食物,我们这边加紧打开石门,在里面食物吃完之前,应该可以打开。”   韩天啸轻拍了拍西门战樱香肩,柔声道:“小师妹,眼下也只有如此。”   西门战樱也知道无可奈何,微点螓首,道:“三师兄,你先回去吧,我......我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也好帮忙。”   “小师妹,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韩天啸道:“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你体力消耗过度,这样可不成,先和我上山去,休息一下,等到这边有了消息,他们会立刻去通知。”   立刻有人道:“姑娘放心,只要打开,我们立刻去禀报。”   西门战樱心知事实如此,自己留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这石壁打开也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做到,想了一下,终是点头,随着韩天啸一起上山去,走了几步,却是忍不住回头,只盼那石壁突然打开,齐宁从里面钻出来。   回到峰巅,天色已经黑下来,这峰巅之上数目众多,环绕四周,群豪早已经砍伐树木,就地生火,天色虽黑,但是篝火众多,倒是将峰顶照的亮如白昼。   群豪围住四周,却也是有四五百人。   攻打千雾岭有两三千人,死伤数百,此外并非所有人都有本事能从云雾中的铁链走过来,这四五百人也都算得上是各帮派精英中的精英,西门战樱站在封顶,孤峰独立,见到四周都是云雾缭绕,走到崖边,还真是瞧见一条粗如大腿的铁链嵌入山壁间,另一端没入雾气中,显然是与对面的山顶相连。   虽然天色昏暗,雾气颇浓,却也还是能够看到对面的山顶亮着火光,自然是那些无法走过铁链之人守在对面。   严凌岘拿过来食物和水,西门战樱哪有心思吃饭饮水,严凌岘和韩天啸劝说一番,才勉强吃了一些,感觉全身疲乏,靠在一块青松树下,不知不觉竟是沉沉睡去。   睡梦之中,竟是想到往日里与齐宁斗气拌嘴的情景,以前只觉得齐宁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可恶至极,可是梦里见到那张脸,反倒觉得说不出的有趣,不知不觉中,唇边泛起笑意。   严凌岘一直坐在西门战樱边上守着,等到西门战樱睡着之后,才解下外氅,盖在了西门战樱身上。   虽然黑莲教众俱都困在黑石殿内,但是群豪也没有丝毫掉以轻心,好在人数众多,分班守住黑石殿的几道门,提防他们半夜冲出来突袭。   困兽犹斗的道理,众人自然明白。   西门战樱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中忽地瞧见一块巨石从天而降,砸落在齐宁头上,她心胆俱裂,嘶声道:“齐宁.......!”这一声叫出来,却已经从梦中惊醒过来,只听到严凌岘声音焦急道:“小师妹,小师妹,你怎么了?”   西门战樱睁开眼睛,去发现天色已经亮起来,严凌岘正睁大眼睛蹲在自己身边。   她抬起头,发现附近不少人正盯着自己这边,顿时有些尴尬,却见到轩辕破已经走过来,关切道:“小师妹,你没事吧?”   “我没事。”西门战樱拿开身上的外氅,起身来,感觉体力已经恢复不少,问道:“大师兄,那边.......?”   轩辕破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暂时还没与消息。”   西门战樱有些失望,便在此时,却见到一名身着蓝色锦衣的中年人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名蓬头乱发的乞丐。   轩辕破看到西门战樱眼神,回头瞧过去,只见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道:“轩辕校尉!”   “陆庄主,白虎长老。”轩辕破也是微微拱手,他虽然是神侯府的校尉,但与江湖人物打交道,也是守着礼数。   “这位是.......?”中年人瞧见站在轩辕破身后的西门战樱,略带疑问,轩辕破已经道:“这是我小师妹西门战樱。”   “哦?”中年人立刻露出笑容道:“便是神候的千金吗?果然是英姿飒爽。”   轩辕破向西门战樱道:“小师妹,这位是封剑山庄陆庄主,这是丐帮的白虎长老。”   这中年人正是封剑山庄庄主陆商鹤,与那白虎长老一起向西门战樱拱拱手,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地位都是不低,能对西门站应郑重施礼,也完全是因为西门战樱是神候之女。   西门战樱也是还礼,见到陆商鹤倒是相貌堂堂,那白虎长老身形略有些偏胖,蓬头乱发,头发虽长,但前额却是光秃秃的,光芒之下,有些发亮。   她自然知道,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势力雄厚,丐帮弟子遍布天下。   丐帮四大长老,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丐帮下面设二十八分舵,每一名长老统领七大分舵。   千雾岭地处巴蜀之地,巴蜀之地的丐帮分舵都是在白虎长老的统率之下。   此番攻打千雾岭,丐帮作为江湖第一大帮,又是八帮十六派之首,自然是要派出弟子前来参战,此前西门战樱也知道,丐帮与灵鹫坊是从千雾岭南边攻打上山。   陆商鹤此番先是拿出解药救了群豪,又率领一支骑兵突袭莲花峰,自然是居功至伟,但是从陆商鹤的表情中,看不出丝毫的得意之色,反倒是一副忧虑神色,轻声道:“轩辕校尉,咱们已经围困了整整一天,是不是想出个法子来,令他们不战而降?”   “哦?”轩辕破道:“陆庄主以为能劝说他们投降?”   “他们已经是穷途末路,瓮中之鳖。”陆商鹤道:“如今我们只是顾忌他们手里的人质而已,否则这黑石殿早就被夷为平地。我是担心这样下去,固然会将那帮妖人困死其中,但是他们手里的人质,难免也要受到牵连。”   轩辕破微微颔首,轻声道:“里面有八帮十六派之中的六派宗主,必须要让他们活着出来。”   陆商鹤道:“轩辕校尉,你觉得我们是否可以和他们谈判?”   “谈判?”轩辕破蹙眉一紧:“如何谈判?” 第四四六章 瓮中之鳖   陆商鹤道:“轩辕校尉,以眼下的情势,要保住那些被抓去的弟兄,就只能对黑莲教做些让步。”   “让步?”严凌岘立刻冷笑道:“堂堂神侯府,加上八帮十六派,还差最后一步就能荡平黑莲教,你说这时候我们要向他们做些让步?嘿嘿,这岂不是荒谬。”   “老七,不得多言。”轩辕破沉声道,“陆庄主觉得我们该做出何样的让步?”   陆商鹤十分谨慎道:“轩辕校尉,陆某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担心那些人质的安危而已。若是不便,就当陆某多嘴了。”拱手转身欲走,轩辕破已经道:“陆庄主,既然说了,不妨把话说完。”   陆商鹤犹豫一下,终是道:“黑莲教手里应该有咱们三十多位弟兄,按照我们的观察,里面至少也有一百三四十名黑莲教众,咱们是否可以与他们谈判,交出咱们一人,就可以放他们一人离开,一命换一命。”   “黑石殿内,至少已经确定,黑莲四圣使之中,至少有三人俱在其中。”轩辕破道:“玄阳太阴一直不曾出现,如果也在其中,难道咱们也要放了他们离开?这几人是黑莲教的骨干,若是他们离开,以他们的能耐,自然可以东山再起。”   “这几人自然是万万不能放过的。”陆商鹤笑道:“只要他们不走,哪怕咱们用一条命换他们两条,放走那些普通教众,也无不可。他们若是同意,自然是最好,若是不同意,只怕他们自己人就先起了内讧。”   轩辕破道:“你是说故意让那些黑脸教众知道还有生路,若是黑莲圣使拒绝以命换命,内部会乱起来?”   “正是如此。”陆商鹤冷笑道:“只要除掉黑莲教那几个角色,整个黑莲教便是一盘散沙。”抬手抚须:“黑莲教众便再是悍勇,也终究是血肉之躯,这天下没有几个人不怕死,只要给了他们生存的机会,他们比会想尽一切办法要活下去。”   轩辕破露出一丝笑容,道:“陆庄主的意思是说,以谈判的手段,让他们发生内讧?”   “若是能够谈成,自然极好。”陆商鹤淡淡一笑:“若是谈不成,他们必然会出现分歧,对我们定是机会。”拱手道:“轩辕校尉,陆某愿意主动请缨,前去和他们谈判。”   轩辕破微一沉吟,严凌岘已经道:“就算要谈判,也不用烦劳陆庄主,我大师兄和三师兄都在这里。”   陆商鹤笑道:“说的是,在下是多事了。”   “陆庄主,既然你已经想好如何谈判,由你过去谈判,也是无妨。”轩辕破含笑道:“只要他们愿意放人,我们也不是都要赶尽杀绝,可以放他们一些人活命,不过黑莲圣使以及太阴玄阳那些人是一个也不能放过。”   陆商鹤拱手笑道:“陆某明白!”转身而去。   严凌岘皱眉道:“大师兄,为何要让他去谈判?”   “他不代表神侯府。”轩辕破淡淡道:“如果谈判当真成功,日后若有某些人追查此事,也与我们神侯府无关。”   严凌岘恍然大悟。   堂堂神侯府,已经将黑莲教逼到绝路之上,只差最后一步,如果这时候主动与黑莲教谈判,反倒是丢了神侯府的煞气。   “如果真的因此而导致黑莲教内讧,对我们来说,自然是好事。”轩辕破轻声道。   严凌岘道:“大师兄,如果真的被他搞成,岂不让他立下了大功?”   “他这次立下的功劳还少了?”轩辕破神情淡定,秋水无波:“多了这个功劳,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严凌岘微微颔首,西门战樱在旁忍不住问道:“大师兄,玄阳太阴当真也在里面?”   轩辕破若有所思,道:“其实我一直在奇怪,到现在为止,只瞧见黑莲圣使出现,却并无瞧见玄阳太阴任何一人,便是那位大宗师,也不曾见他露面。”   西门战樱先前在冰潭之时,被齐宁吩咐看住小妖女,还真不知道黑莲教主与青铜将军的巅峰对决,更不知道黑莲教主如今身负重伤。   严凌岘也是皱眉道:“大师兄,黑莲教是不是还有什么诡计?为何黑莲教主一直不曾出现?”   轩辕破想了一下,微摇头道:“到底是如何,我也不清楚。只是黑莲教已经落的如此绝境,按理来说,黑莲教主绝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中间到底是谁么蹊跷,耐人寻味。”   正在这时,忽见得韩天啸快步过来,压低声音道:“大师兄,黑石殿内,似乎有打斗之声。”   “打斗?”轩辕破一怔。   韩天啸道:“我们安排了几个耳力极好的兄弟注意里面的动静,刚才听到里面传来打斗之声,声音不大,但肯定是有人动起手来......。”   “难道是他们已经起了内讧?”严凌岘兴奋道:“若是这样,咱们很快就可杀进黑石殿内。”   轩辕破神情肃然,道:“切不可大意,或许是黑莲教在玩弄花招。”径自向黑石殿走过去,西门战樱等人俱都跟在身侧。   黑石殿在莲花峰巅巍然耸立,都是以巨大的黑色石头垒砌而成,即使是在白天,也给人一种昏暗肃穆之感,它造型奇特,正门是两块又厚又重的石门封住,两块石门都是刻有图案,合在一起,便是黑色的莲花图案。   大门边上,有两人贴耳在石门之上,窥听里面的动静,见得轩辕破过来,一人过来拱手道:“轩辕校尉,这里面还在打斗。”   “可有刀兵之声?多少人在厮杀?”轩辕破问道。   那人道:“不像是厮杀,倒像是有人在比武交易,也有兵器交击之声。”   另一人也上前来,道:“轩辕校尉,除了声音,这里面还传出十分古怪的味道。”   “味道?”   “好像是燃油味道。”那人道:“从今天凌晨开始,这股味道就隐隐散发出来,但并不明显,可是从个把时辰之前,那股味道就越来越浓,现在站在大门那边,已经可以清晰地嗅到。”   轩辕破立刻上前,站在莲花门前,微闭双目,此时大门前聚集了上百之众,黑压压一大片,不少人都已经是兵器出窍,全都瞧着轩辕破,片刻之后,轩辕破睁开眼睛,走了过来,便有数人靠上前去。   “里面确实有燃油味道发出来。”轩辕破神情冷峻:“看来他们已经是觉得走脱无路,想要自焚黑石殿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显出欢颜,却还是有不少人骇然变色,有人大声道:“轩辕校尉,我们宗主还在里面,绝不能让他们去烧了黑石殿。”便有人认出来,这说话之人乃是铁骨宗的人,铁骨宗乃是八帮十六派之一,此番攻山,铁骨宗宗主也是中毒之后,被黑莲教众劫持。   “不错,宗主在里面,必须要让救出宗主。”铁骨宗此番来了不少人,这时候已经挤上前来,一个个义愤填膺。   “还有我们堡主,他也在里面。”   “我们观主也被他们挟为人质,绝不可让他们动了观主一根毫毛。”   一时间数十人纷纷叫道。   有人冷笑道:“黑莲教要自焚,难道我们还能阻止?这黑石殿固若金汤,咱们根本杀不进去,他们要是自焚,倒是免了我们麻烦。”   “你说什么?”铁骨宗立刻有人怒喝道:“难道你们想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堂堂宗主,被人挟持,就算出来也没有什么颜面。”有人冷言冷语道:“只怕你们宗主情愿死在里面。若不是有忌惮,咱们何必在这山顶上喝西北风,要一直围困下去。早就该一把火烧了这黑石殿。”   一时间双方立刻对骂起来,更有人已经紧握兵器,便要动手,场面顿时颇为混乱。   江湖各帮派之间,素有恩怨,此番攻山,也都是希望看到其他帮派多折损一些人手,这铁骨宗乃是八帮十六派之一,这些年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傲慢自大,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不少人便希望铁骨宗主真的死在黑石殿内。   非但是铁骨宗,被抓进去的其他各派宗主,也都与不少帮派有仇怨,本门本派弟子固然都想救出本派宗主,但是其他各帮派心下却都希望这些人再也出不来,有的是为私怨,也有的是想着那帮人死了,其帮派定然没落,也就少了对手。   轩辕破神情冷峻,沉声道:“都不要吵了。”   众人对神侯府还是颇为忌惮,声音很快就静下来,轩辕破冷冷道:“黑石殿还没攻破,黑莲教也就没有覆亡,大敌当前,你们自己却先乱起来,难道是要给黑莲教反败为胜的机会?”   许多人心想黑莲教已经是瓮中之鳖,不可能有什么反败为胜的机会,心下都是不以为然,但是轩辕破既然这样说,倒也无人敢当面顶撞。   “诸位宗主是为了剿灭黑莲教而来,只要有一线机会,我们自然要全力以赴救出他们。”轩辕破沉声道,扫视一眼,目光在陆商鹤脸上停了一下,这才移开。   陆商鹤却已经心领神会,上前几步,抬手道:“诸位,不知能否听我说几句?”   陆商鹤这次居功至伟,救下许多人的性命,此时出面,倒是声望颇高,群豪都是瞧着陆商鹤,不知他想说什么。 第四四七章 童言无忌   陆商鹤拱了拱手,才缓缓道:“诸位英雄,轩辕校尉说的不错,咱们都是江湖同道,虽然互相之间或许有些小摩擦,但是大义当前,切不要因小失大。黑莲教尚未剿除,大家伙儿还是要齐心协力,万不可起了争执。”   众人也都不说话,有些人则是微微颔首。   “不但是被挟持进去的几位宗主,便是其他弟兄,咱们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尽力营救。”陆商鹤肃然道:“此番已经死伤众多同道,万不能再死人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就譬如诸位,若是被他们挟持,我们难道能见死不救?”   “陆庄主大仁大义,所言不错。”一旁有人道:“陆庄主,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陆商鹤道:“此番剿灭黑莲教,主要是为了诛杀首恶,黑莲四使,太阴玄阳这些人,咱们自然是不能放过,但陆某觉得,要救出人质,我们还是要有所妥协,我想不如和他们谈判,将我们的人放出来,我们也可以放他们一些教众活路,以命换命,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陆庄主,这帮妖人害死了那么多人,我两个徒弟就是死在他们手中,难道就白白算了?”有人厉声道。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附和。   毕竟此番攻山,群豪折损不轻,许多人的弟子同门俱都被杀,若是轻易放过,实在不甘。   陆商鹤笑道:“黑莲教并非江湖同道,与我们黑白分明,而且也不曾与神侯府签下铁血文,既然如此,大家事后要报仇雪恨,那是谁也阻拦不住。只是当下我们大可以与他们做个交易。”   他这话,众人立刻明白。   眼下可以以命换命,暂时放一些黑莲教众离开,但是时候若是有帮派穷追不舍,那谁也不去多管。   众人俱都不说话,有人便觉得这般颇有些言而无信的嫌疑。   见得众人不说话,陆商鹤肃然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人质就在里面,他们走投无路,很可能会在其中自焚而死,若是耽搁下去,只怕酿出大祸。”   一阵沉默,终于有人道:“陆庄主,大家能活下来,而且将黑莲教逼入绝境,说到底,都是你陆庄主的功劳,否则大伙儿只怕都要死在千雾岭。你现在也是为了人质考虑,宅心仁厚,咱们也不多说什么。”   “不错,陆庄主,只要不放过那些首恶,黑莲教那些喽啰,我们也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顿时便有不少人纷纷赞同,却还是有不少人缄默不语。   陆商鹤这才转过身,上了石阶,走到莲花门前,沉声道:“封剑山庄陆商鹤,前来与黑莲教谈判,是生是死,还请明言。”他说话之时,内力雄浑,远远散开,有人暗暗赞叹,心想封剑山庄在巴蜀威名在外,这陆商鹤到果真是不凡之辈。   殿内却无动静,众人面面相觑。   陆商鹤再一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莫非你们想让黑莲教的兄弟都葬身于此?”   片刻之后,忽听得有人道:“你们的人俱都在我们的刀下,现在我们打开殿门,只要有一人冲进来,三十三名人质,立时全部杀死,我黑莲教上下,也必定血拼到底。”   所有人都是一怔,想不到黑莲教竟然主动要打开莲花门,有人心中顿时便想,看来黑莲教穷途末路,却也还是怕死,竟是真的要与陆商鹤谈判。   陆商鹤看向轩辕破,轩辕破已经抬手道:“大家都往后推一推,小心他们的诡计。”   群豪其实都是这个念头,心想若是黑莲教真的要血拼到底,莲花门打开,必然会一群人涌出来,谁站在最前面,必然会最先与黑莲教众交上手,一时间所有人都纷纷后撤,只盼距离莲花门远一些。   陆商鹤也是推下了石阶,抬头瞧着莲花门。   很快,众人就听到石门嘎嘎作响,一点一点打开,群豪全身戒备,握紧兵器,有人更是扣了暗器在手,一旦交手,便要将暗器先打出去。   石门打开一道缝隙,仅容一人进出,便即停下,缝隙之内黑乎乎一片,谁也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何状况。   群豪面面相觑,便在此时,却见到从石门缓缓走出一人来,等到那人从石门中走出,众人这才看清楚,那人竟不是黑莲教的衣衫,倒像是江湖帮派的衣饰,衣襟之上还沾染着血液,血液已干,那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不到二十岁年纪。   所有人都感到诧异万分,有人便想到,难道这是被抓入进去的人质,黑莲教为了表示诚意,先放了一名人质出来。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娇呼道:“齐......齐宁.......!”人群之中,一道身影竟已经是飞奔而出,直往那年轻人冲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身影身形轻盈,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那年轻人面前。   有人立时便认出,那冲出的身影,竟是个女子,乃是神侯府的女吏员。   这突然冲出去的,正是西门战樱,从那石门中走出来的,竟骇然是大楚锦衣候齐宁!   **********************************************************   昨日小妖女故作疲惫,却触动了石壁上的机关,整个人已经随着石壁选入到石壁之内,齐宁听到触动机关声音,便知道事情不妙,毫不迟疑地扑向了小妖女。   小妖女也没又想到齐宁竟是如此机警,速度也如此之快,眼睁睁地看着齐宁从即将要合拢的狭小缝隙之中闪入进来。   齐宁心知这背后必有蹊跷,但是只要控制住小妖女,一切自能在掌控之下,是以身体窜入进去之后,立时便探手抓住了小妖女的手腕子,也便在此时,石壁完全合拢,而此刻从头顶上传来极为古怪的声音,小妖女已经失声道:“有石头砸下来,快走!”   齐宁已经反应过来,这石壁后面另有机关,二话不说,抓住小妖女直往前面冲过去,便听到后面连续传来“哄哄”之声,却原来在这里面设有连石阵,石壁关闭,自行触动机关,悬于上方的巨石一块一块地落下来。   齐宁一口气抓着小妖女冲出几丈之远,身后那连续落石的声音这才停止,缓过神来,回头看去,只见到身后早已经被巨石堵死。   此时四周一片漆黑,齐宁视力再好,也只能依稀看到一些轮廓,心下恼怒至极,手上用力,小妖女已经娇声道:“哎哟,哎哟,放手,你......哎哟,你抓疼我了。”   齐宁一想到这小妖女狡黠多端,自己差点被她害死,心下恼怒,恨不得立时杀了她,可越是这种情况下,齐宁往往越是能够保持冷静的头脑,他知道自己被困陷阱之中,这时候若是杀了小妖女,恐怕再也无法离开这里,眼下也只能靠小妖女带自己离开陷阱,冷哼一声,也不松劲,冷笑道:“你好大的本事。”   “哎哟,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小妖女娇声叫着,听起来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齐宁这才微松手,却不放开。   小妖女带着怒意道:“我本事哪里有你大?你一个大男人,就欺负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齐宁怒火中烧:“小妖女,你该长起来的都长起来了,裆里连毛都有了,还算孩子?”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尴尬,冷哼一声。   小妖女叫道:“你说什么?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长了毛毛?”   齐宁更是尴尬,自然不能说是先前攀岩的时候看到,心中却有些好笑,暗想这小妖女果真不知廉耻,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他却不知,苗家女子本就不拘礼节,而小妖女自小就任性胡为,也不敢有人管束她,许多的男女之防人道礼仪她却是一窍不通,这倒不是天真烂漫,而是却是不知一些忌讳。   “我知道了。”小妖女忽然叫道:“是不是你偷偷看过我?你什么时候看过?唔......晓得了,是不是爬藤上山崖的时候,你就在我下面,所以......你偷偷看了人家的毛毛?”   齐宁暗想这小妖女果然聪明,有些无语,被这小妖女一语道破,老脸一热,冷声道:“胡说八道,我没有看,是我猜的。”   “你能猜?”小妖女满是不信:“你就是个大色狼,你就是偷看人家的毛毛,要是男子汉,你承认就好。”   齐宁忍不住道:“老子就是看了,你能怎样?”   “齐宁,你说我毛毛是不是很少啊?”小妖女道:“我看身边的侍女们,她们都是好多,我比她们少多了。那里长着毛毛一点都不好,难看死了,我本来想刮干净,可是......她们说要是刮了,会越长越多,真是烦死人了。”   齐宁这下子真是彻底无语,忍不住道:“你个小丫头,还知不知道羞耻?这种话你也说的出口?”   小妖女没好气道:“现在还责怪人家不知羞耻?你偷看人家,难道就知道羞耻?反正说了也死不了人,齐宁,你们男人有没有长毛毛?是不是很难看?”   “住口!”齐宁满腔火气被这小妖女一顿胡言乱语说的消了不少,他对小妖女时时提防,担心她又要耍什么花招,冷声道:“不要再说毛毛,你差点害死了老子,你知不知道?” 第四四八章 大秘密   小妖女委屈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大不了。我也不知道你会冲进来,反正我也提醒你了,要不是我叫一声,你都被石头砸死了,你不谢我,反倒怪我。”   齐宁冷笑道:“要不是我,你自己也被砸死,别在这里充好人。废话少说,你既然知道这里的机关,赶紧打开。”   “不行!”   齐宁厉声道:“不行?现在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手上微微用力,小妖女急忙叫道:“你别急,真的不行,也真的不由我说了算。”   “什么意思?”齐宁一怔。   小妖女道:“这道机关,只有教主知道,十分隐秘,教主虽然告诉过我,可是我从来不曾经来过。”   “你觉得我会信?”齐宁没好气道。   小妖女道:“我向你保证,就算以前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可这一次是真的。教主早就对我说,如果有一天黑莲教真的被人打过来,我就可以躲在这里面,这里十分安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还偷偷教我如何打开这机关。”   “他既然叫你打开机关,怎么不能出去?”   “他只教我进来,没有教我出去。”小妖女无奈道:“他一定以为不会有人杀到莲花峰来。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出去,好哥哥,你就信我一次,我真的没有骗你,要是骗你,我就是大王八。”   齐宁自然不信,道:“黑莲教主对你这样好,只将这里告诉你一人?他既告诉你进来的机关,怎可能不告诉你出去的机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妖女可怜巴巴道:“他性格古怪得很,他虽然对我好,可是我也不喜欢他。我自己也困在这里,还被你抓住,我要是能出去,怎会故意骗你?”   齐宁也不知道这小妖女所言是真是假,拿住寒刃,道:“你既然不知道机关,就是个废人,留你也无用,我现在就杀了你。”   小妖女急道:“不要,你不能胡乱杀人。”   “你胡乱杀的人还少了?”齐宁冷哼一声,心中却是想着,如果小妖女真的不知道如何出去,那么自己也绝无可能将堵塞在通道内的巨石移开,往里面瞧了瞧,昏暗之中,依稀发现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不知通往哪里。   小妖女心知齐宁此时火大,小心翼翼道:“齐宁,你这么聪明,就算我不知道,你也能找到出去的道路。”   “闭嘴。”齐宁抓住小妖女手腕子,一手拿着寒刃,小心翼翼顺着甬道往里面去。   这甬道十分狭窄,两人勉强可行,空气混浊,走了一阵,齐宁便感觉胸腔有些憋闷,只感觉小妖女走的极慢,声音也是有气无力:“齐宁,我呼吸好难受,身体没力气,好久没吃东西了,你......你要不背我走吧?”   “我有那么贱吗?”齐宁骂道:“你害的老子困在这里,还让老子背你,做白日梦呢?”   “那我走不动了。”小妖女道:“你一个人走吧,把我丢在这里,不用管我。”   齐宁道:“我留你在这里,你好逃跑是吧?你给我听清楚了,在我离开千雾岭之前,无论生死,你都要跟在我身边,我要是死在这里,你也活不了。”   小妖女叹道:“原来你喜欢我,怪不得。”   “你胡说什么?”   “你不是让我和你生死不离吗?”小妖女道:“苗人唱歌,里面要是说男人喜欢女人,就会生死在一起,你要和我生死在一起,自然是喜欢我。”   齐宁又好气又好笑,道:“一个黄毛丫头,屁大孩子,老子会喜欢你?你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便说便拉着小妖女往前走。   “现在又说我是孩子了?”小妖女就像抓到把柄一样,“先前你还说我都长毛毛了,说我是大人了,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齐宁干脆不理她,顺着甬道而行,只感觉这甬道似乎是螺旋形,渐渐向上。   这甬道狭窄,最关键的却是空气稀薄,好在齐宁早已经知道如何调息运气,运动气息之间,倒也是勉强能够撑住,但小妖女显然没有如此高明的运气法门,一开始还能跟在后面,但是越走却是越来越踉跄,到了最后,齐宁便感觉是拖着一件物品一般。   他停下脚步,皱眉道:“怎么了?”   “好哥哥,我是真的走不动了。”小妖女虚弱道:“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这个样子,否则说什么也不进来了。你......你背我走吧,我真的走不动了。”知道齐宁十有八九要拒绝,立刻道:“你只要背我走,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你一定想知道的。”   齐宁道:“什么秘密?”   小妖女带着哀求道:“你背我走就是了。你放心,这次我绝不骗你,我武功差劲的很,师傅教我用毒和轻功,可是这里轻功施展不开。”   人的气息很难假做,齐宁却也感觉到这小妖女确实上气不接下气,心想若是这样下去,这小妖女只怕真的没有走出去,就要窒息死在这里,犹豫一下,终是道:“你背过身去,我先将你双手绑起来。”   小妖女此时有气无力,也不抗拒,齐宁干脆解下了系在腰间的带子,将小妖女双手绑起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防这鬼灵精怪的小妖女,绑好双手,这才道:“先告诉我你的大秘密,然后我再考虑你是否背你离开。”顿了一下,才道:“其实你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这里空气稀薄,继续留在这里,必死无疑,你自己考虑清楚。”   小妖女无奈道:“那你说话算话。”   “只有你才言而无信。”齐宁没好气道:“说吧,什么秘密?”   “其实......其实黎老头真的已经破教而出。”小妖女道:“他已经不是黑莲教的人。”   齐宁冷笑一声,道:“小妖女,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就是你的大秘密?”   “你别急。”小妖女轻呼轻吸,“还有......还有玄阳,他......他也早就跑了。”   “玄阳?跑了?”齐宁一怔,倒有些吃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玄阳如何跑了?”   “玄阳得罪了教主,好多年前就已经跑了。”小妖女道:“我听说教主派人到处打听他的下落,要将他处死,可是......可是一直没有他的消息。玄阳跑了之后,教主还处死了好多人.......,他们以前都是玄阳座下的人,全都被杀了。”   齐宁骇然道:“你是说,黑莲教出现过内讧?”   小妖女似乎对齐宁骇然的反应感到满意,道:“这是大秘密吧?说话算话,你背我,我真的走不动了。”   齐宁的体力倒是不成问题,而且小妖女娇小玲珑,虽然粉嘟嘟有些小肉感,但体重很轻,齐宁将她背负在身上,很快就感觉小妖女胸前那两团臌胀压在背上,感觉清晰,心想这小妖女还是有些本钱的,虽然还谈不上童颜巨-乳,但是假以时日,这名号实至名归,毕竟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而且弹润得很。   他顺手绕到后面,自然而然地从后面托起小妖女的臀儿,手掌搭上去,圆乎乎的十分弹手,虽然隔着裙子,但可以完全感觉出她臀儿的圆润轮廓,肉乎乎的颇为弹手,此时也不关注这些,问道:“黎西公也是因为得罪了黑莲教主,才破教出门?”   小妖女趴在齐宁背上,两腿夹在齐宁腰间,道:“那我不知道,反正玄阳跑了之后,教主杀人,黎老头很快也走了。”   “那太阴呢?”齐宁问道:“黑莲教有玄阳太阴两大护法,玄阳跑了,太阴有没有跑?”   “他才不跑呢。”小妖女道:“教主对他十分信任,而且教中的事情,教主都交给太阴来管。教主经常闭关,都是由太阴帮他护法,所以教主一旦闭关,太阴也随他一起,教中的事情就交给几位圣使打理了。”   “据我所知,这次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是趁黑莲教主闭关。”齐宁问道:“也就是说,黑莲教主和太阴在此之前都没有出手,负责部署千雾岭防务的是黑莲圣使?”   小妖女气力明显不足,有气无力道:“是啊,教主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闭关,一入关就是两个月,不问外面的事情。”   齐宁心想看来这次黑莲教主果真是在闭关期间破例而出,现在想来,黑莲教主在实力大打折扣的情况下,依然与青铜将军两败俱伤,看来黑莲教主的实力终究是高出青铜将军一筹。   也难怪最终群豪能够势如破竹,固然有那支奇兵缘故,最重要的原因,却也是因为黑莲教诸多高手无法参战。   玄阳的武功在四圣使之上,武功自然是非同小可,黑莲教主更是当今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再加上护法太阴,如果这几人俱都参战,群豪只怕讨不了任何好处。   如今黑莲教是以四圣使为首,其中黎西公还远离战场,就只剩下三大圣使,三圣使固然都是一流高手,可是八帮十六派之中,比之三圣使武功要高的高手并不在少数,黑莲教缺兵少将,又如何能够与八帮十六派相抗衡。 第四四九章 炎阳   齐宁背着小妖女在甬道走了小半个时辰,绕着螺旋式的道路一路向上,忽地感觉道路开阔不少,不似先前那般狭窄,如此一来,呼吸也是顺畅了一些。   小妖女倒还算老实,并没有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黑石殿那边到底有多少人?”齐宁顺了顺气息。   小妖女道:“也没多少人,几位圣使事先让教众的家眷都离开了这里,躲到其他地方去,而且还派了不少人护卫,留下来的都是武功不错的教众。他们说神侯府人多势众,胜负难料,留下来的这些人,都是存了必死之心。”忍不住笑道:“这帮人真是好笑,干嘛留在这里,人家打过来,又没有必胜的把握,干脆全都逃了,让那帮人扑个空岂不是更好。”   齐宁怔了一下,心想原来黑莲教竟然还遣走了一批人,目下在千雾岭的人手,自然是捉襟见肘。   想来黑莲教一开始就是希望利用雾中的毒气导致群豪没有战斗力,然后出手砍杀,但是这个计划显然失败,然后想要以莲花峰的天堑作为最后的依托,若是没有山下杀过去的一支奇兵,想要攻上莲花峰,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说话之间,忽地发现前方竟然出现了岔道,齐宁一怔,情不自禁问道:“往哪里走?”   小妖女立刻道:“我哪里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进来。”   齐宁皱起眉头,这两条岔道都是向上而行,心想难不成两条道路都是出口?   一路走来,他却是隐隐觉得,这甬道很可能是直接通往莲花峰巅。   他也不犹豫,径自向左边那岔道走过去,心想若是走差了,无非再走回头路,两条道路,既然不能确知哪条是正确的,总要试一试。   走了百来步,前面便即是一条死路,齐宁心想运气真背,正要走回头路,忽地发现前面有些名堂,走近过去,却发现是一道石门,石门竟然是虚掩着,有一道缝隙,齐宁伸手按上,运气推送,那石门竟然是被缓缓打开。   屋内一片漆黑,齐宁问道:“你身上可带有火折子?”   “你难道不知道,我身上的东西都被大屁股搜找出来,什么都没有。”小妖女恨恨道:“好多宝贝都被她毁了。”   齐宁也不理她,心下狐疑,暗想这里又是什么所在,径自进了去,刚一进入石门内,便觉得一股寒气扑来,这里面竟是异常的寒冷,心下更是奇怪,暗想冰潭那边寒冷倒也罢了,怎地这边也如此寒冷,将小妖女放下,提防她趁机逃走,转身将石门关上。   小妖女坐在地上,道:“帮我手解开。”   齐宁也不理会,此时也看不清四周状况,凭着极好的视力,依稀看到里面有不少东西,轻步往前,忽地脚下一般,听得“啪”一声响,似乎踢翻了什么东西,伸手往前,竟然是搭在了一块石头上。   他稳住心神,摸了一模,听到响动,这石头上竟似乎还有东西,手上十分灵活,忽地摸到一件东西,欣喜道:“这里有火折子。”燃起火折子,四周顿时明亮起来,立时瞧见自己触碰的却是一张石桌,桌上竟然还放着一盏油灯,只是油灯里面的灯油已经干枯,除此之外,尚有茶壶茶杯,都是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显然是许久不曾有人过来。   他四下环顾,这才发现身处一处极大的石室之内,靠角落处,竟然摆放着一张石床,那石床通体漆黑,也不知道是什么石头,看上去光滑无比,忍不住走近过去,便感觉又寒了几分,到得石床边,伸手一摸,异常的冰凉,与普通石头那种冰冷完全不同,倒像是摸在了冰块上一样。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竟然垂着钟乳石,这石室倒像是天然形成,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小妖女靠在墙根下,缩成一团,火光之下,小妖女身形小巧玲珑,瓜子型的白嫩脸蛋儿,两腮略有些苍白,两弯似叶秀眉,黑白分明的清亮眼眸,看上去却也实在是颇为甜美。   小妖女一双眼眸儿也是四处瞟动,瞧见角落放着两只坛子,问道:“齐宁,那坛子里是什么?”   齐宁走过去,见到两只摊子上面都有泥盖,蒙了厚厚灰尘,也不轻易去碰,毕竟苗人善蛊,谁知道这里会是什么玩意,若是里面有毒虫之类,那还真是碰不得,用寒刃在那泥盖上戳了一下,泥盖破开,一股油味散发出来。   “看来是备好的灯油。”齐宁这才端起坛子,过去往油灯里添了灯油,点上灯火,石室之内更是明亮许多。   瞧见另一处角落用竹筐,走过去,抬脚踢开盖在竹筐上的盖子,灯火之下,只见到里面却是黑乎乎一片,仔细辨认一番,原来是一些干粮,或许是年头太久,都已经发霉,如同石头一般。   “这里以前有人住过。”齐宁皱眉道:“小妖女,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妖女已经起身来,凑近过来,一脸疑惑道:“这里住过人?为什么要在这鬼地方住着?”一脸嫌弃道:“换做是我,打死也不在这里,齐宁,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吃的,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填填肚子。”齐宁调侃道。   小妖女等了齐宁一眼,道:“你才填肚子呢。”转过身,道:“帮我把手解开。”   刀光一闪,齐宁用寒刃隔开了绑着小妖女手的衣襟,小妖女活动了一下手,这才四周晃悠一圈,走到石床边上,立时趴上去,撅着小屁股,忽地道:“这是什么东西?”   齐宁一怔,凑近过去,只见小妖女跪坐在石床上,正盯着床边的石壁,一脸疑惑,齐宁上了床,瞧了一眼,发现石壁上似乎有图案,有淡淡灰尘蒙着,也看不清晰,凑上去用衣袖擦拭一番,脸色骤变,却赫然发现,在这石壁之上,竟然是密密麻麻遍布了无数的小字。   小字从右至左,不下数百字,后方竟然还有一些图案,似乎是手掌之图,齐宁立时便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   当初他在牛头上被木神君追杀,阴差阳错进入石洞之内,便是从石壁上的图案学会了逍遥行,自那以后,获益良多,知道逍遥行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轻功步法,玄妙深奥,此番见到墙壁上有刻字,立时便想到当初在牛头山的情景,心想难道是自己连走狗屎运,竟然在这莲花峰的山腹之中也窥见了什么奇妙功夫。   他也不多想,过去拿了油灯端在手中,这才凑近到石壁,此时却是看的清楚,只见到第一行字写着“纵横天下,神功无双,兹有炎阳神掌,可笑傲天下.......”,齐宁顺着自己慢慢看下去,很快便即发现,这墙上竟然是刻着一套掌诀,多有“呼吸”、“丹田”、“手太阴肺经”等等字眼。   在大光明寺,真明小和尚传授他【清经】,此后向逍遥更是传授过他运气法门,对于这类口诀,他已经颇为了解,看到最后,竟是略有领悟,小妖女也是凑上前去,跟着一起瞧,两人瞧着石壁上的炎阳神掌口诀,竟是忘记了寒冷。   齐宁看到后面的图案,果然是手掌,共有十来幅图,变化各异,他禁不住按照图上的手法运动手掌。   忽地感觉身边有人挤过来,却是小妖女不知不觉中向这边靠过来,他立刻让看,转到另一边上,重新铭记墙壁上的口诀。   墙壁上的字迹都是劲透壁间,却不似兵刃所刻,让齐宁吃惊的是,上面的字迹都是一气呵成,就宛若是用笔在纸上书写,没有丝毫顿挫之感,非但是每一个字,边上上下字迹,也都像是随意书写出来。   且不说这看上去不像是兵刃所刻,即使是兵刃所刻,这样的连笔力道,也当真是令人惊叹。   他放下油灯在边上,心中默念墙壁口诀,不知不觉中,却是按照上面的口诀调运劲气,手掌也是不自觉地按照那图案作出掌势,说也奇怪,在这病床之上,本来颇感寒冷,可是按照墙壁上的口诀运动内力,竟是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内力走过的经脉流通,浑身上下先是感到一阵温暖,随着真气流动,那股热意越来越剧烈,身体竟开始变得有些发烫起来。   齐宁大感奇怪,便在此时,却听得“哇”的一声,扭头看过去,只见到小妖女竟是一口鲜血喷在墙壁之上,整个人却已经向后仰倒。   齐宁吃了一惊,急道:“怎么了?”   这小妖女虽然诡计多端,但齐宁看她突然喷出血来,知道事情不妙,已经抓住她肩头,只见到小妖女脸色惨白,又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鲜血喷洒出来,不但石床上被溅上血迹,便是小妖女衣襟上也沾上了鲜血。   “到底怎么回事?”齐宁骇然道。   小妖女双眼发直,“哇”的一声,第三次喷出一口鲜血,脸上更是惨白如雪,齐宁抓住她手,竟发现她手儿如同火烧一般发烫,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却见到小妖女身体忽然一歪,向他靠过来,倒在他的怀中。   齐宁看她脸,只见她已经闭上眼睛,嘴角兀自不停向外溢血,浑身火烫,身体更是瑟瑟发抖,那呼吸已经是微弱至极。 第四五零章 焚身似火   齐宁大是吃惊,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伸手在小妖女身上搜找,倒还真有一块丝帕,忙用丝帕为她擦拭嘴边血迹,问道:“阿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受伤?”   阿瑙一直都是精神抖擞,也只是方才因为空气混浊,略有些无力而已,根本瞧不出她有任何的伤势,可是此刻阿瑙连喷数口鲜血,明显是受了重伤。   阿瑙勉强睁开眼睛,声音虚弱:“我.....我不知道......!”说完,便即晕厥过去。   齐宁感到阿瑙身上火烫,此时这石室之内并无冷水降温,想到这石床一直在散发着寒气,立刻抱起阿瑙,将她横放在石床上,探手摸她额头,依然是火烫,皱起眉头,他虽然遇事冷静,可是眼下的状况,实在是束手无策。   阿瑙呼吸微弱,片刻之后,齐宁摸她脑门,那火烫之感依然没有散去,但温度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知道是石床缘故。   忽地瞧见阿瑙娇小玲珑的身躯陡然间颤抖起来,小阿瑙依然是闭着眼睛,却已经抬起手,撕扯身上的衣衫,口中有气无力道:“烫......好烫,我......我要死了.......!”   齐宁心想你平日作恶多端,如今受难,也是罪有应得。   只是看她年纪又小,心下还是有些恻隐,沉声道:“你不是擅长用毒吗?可知道这伤势如何治疗?”   话一出口,便即想到,用毒和医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小阿瑙擅长用毒,却并不等于她也通晓医术,忍不住想到,若是唐诺如今在这里,定然是迎刃而解了。   小阿瑙显然根本没有听到齐宁所言,兀自撕扯身上衣衫,只是她气力微弱,衣襟褶皱,却根本无法撕开。   齐宁暗想她定是感到浑身发烫,解开衣服,或许体温还能下降一些,犹豫一下,终是凑近上前,轻声道:“我帮你解开,可没有其他心思。”伸手解开了小阿瑙的衣扣,便即露出里面一件贴身的绿色小衣来,不好去解她小衣,只能先将外衣褪下来。   小妖女却已经蹬起腿儿,又伸手去褪自己裙子,苗人的裙子大都是麻裙,既宽且厚,齐宁见她两腿支起来,那苗裙已经翻到小腹处,两条白嫩嫩的腿儿欺霜塞雪,滑-嫩紧致,这时候自然也没有心思多想,只能帮着小妖女将那苗裙也褪了下来。   那苗裙之中,并无其他衣物,便只有那条如同三角裤一样的白色带子,由于小妖女双腿乱蹬,那白色带子竟是撇在一边,细细的茸毛儿已经显露出来,乌黑油亮,与边缘那白腻如雪的肌肤一映衬,黑白分明。   茸毛底下,却是静静合拢,甚至看不到一丝缝隙,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娇嫩无比。   齐宁急忙撇过目光,让小妖女躺好,那石床冰冷,此时小妖女肌肤贴在石床之上,显然是感觉到寒意,挣扎的动作便即小了下来。   石床发黑,小妖女的肌肤又特别的白皙,躺在上面,就像一只小白羊儿一般,嫩的出水。   齐宁见她安静下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凑近过去探她鼻息,呼吸颇为微弱,而且颇有些不顺畅,知道这小丫头定是受了内伤,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相助,想着只有等她缓一些,问明情况再做打算。   石室之内死一般寂静,齐宁目光也不好去看小妖女,干脆背对着小妖女坐下来。   自打进入西川之后,怪事频发,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此时还真是觉得有些疲倦,移身坐到立角,靠着墙壁微微眯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睁开眼睛,先去看小妖女,见她已经侧躺过去,背对自己,如同猫儿般蜷缩着。   她这般姿势,却是将那小屁股微微拱起来,那条白色带子陷入两片臀-瓣的缝隙之中,就如同光这屁股一般,两片臀-瓣形成一个浑圆的轮廓,看上去如同瓷器般光滑,洁白如玉,没有半丝瑕疵,因为腰肢纤细,便也显得那臀儿颇为丰满紧翘。   齐宁心下一跳,立刻移开目光,心中感叹,暗想这小妖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这身材还真是了得。   他不清楚小妖女目下的伤势究竟如何,也不好就此孤身离去,有些百无聊赖,扭过头,瞧见石壁上的炎阳神掌口诀,索性对着石壁盘膝而坐,从头到尾将那上面的口诀心法瞧了几遍。   他记忆里本就是惊人无比,而且此前有过背诵口诀的经验,所以几遍下来,竟是将石壁上的口诀记在了心头。   他想着此事也并无它事可做,闲着也是闲着,便即干脆按照口诀调运内力,依法施为,本来以为既然是石壁上刻下的功夫,一定是高明至极,恐怕不易习练,谁知道按照上面的运气法门走脉,片刻之后,真气竟然完全贯通,只是感觉两只手掌之间,隐隐有些发烫。   忽然之间,感觉丹田陡然间热起来,便要收功,却不料丹田的热气越来越浓,只是片刻后,丹田就如同火烧一般,难受至极,齐宁心下一惊,好在他心思冷静,立时将丹田内的热气调运出去,丹田的热意立时缓和下来。   齐宁正松了口气,却不料丹田很快再次发烫,这一次那种燃烧之感更是来得极快,齐宁再次将内力运出,但每一次运出内力之后,丹田稍微缓和一下,便即再次发烫,而且温度越来越高,齐宁整个人此刻已经是汗如雨下,他自己却是瞧不见,他整张脸上,已经是通红如血。   齐宁心知自己这般下去,根本毫无作用,反倒是让情况越来越严重,可是若不从丹田调运出内力,那种火烧般的炽热感却又是让人难以忍受。   虽然他武功算不得顶尖,但是悟性极高,这时候猛然间明白,自己调运内力出去,很有可能是饮鸩止渴的法子,强自忍住,不再运力,可到了此时,却已经身不由己,虽然并无将内力运出,但丹田的滚烫感有增无减,那丹田就如同一处锅炉,而里面的真气就像是锅炉中的水,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火,正在猛烈燃烧丹田,将真气烧得滚烫。   他所得真气,俱都是以六合神功从其他高手身上取得,然后利用向逍遥教授的运气法门,将这些真气渐渐融为一体,为自己所用,自身却并无太多关于内力方面的经验,除了向逍遥传授法门,并无真正的高手指点过他修炼内力。   此时丹田突然出现如此异常状况,虽然知道定是因为石壁上的口诀导致,可是该如何应对,实在是没有半点经验。   他只是隐隐知道,这时候如果继续运力,就是饮鸩止渴,情况只能是越来越糟。   猛然间身体一震,忽地想到,小妖女全身发烫,口吐鲜血,难道也是因为这炎阳神掌之故?   这小妖女方才凑在边上看了口诀,连那掌图也都细看,自己当时并无去关注她,现在想来,很有可能是这小丫头按照口诀修炼,却不想这其中藏有天大的隐患,非但没有练成,反倒是伤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齐宁心下一沉。   这时候那股热意已经不只是在丹田之内,丹田乃是百脉会通之地,就似乎是热气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丹田之中陡然爆炸开来,真气四散,向周身无处经脉之中喷散开来,齐宁立时感觉整个人像落入了火坑之中,下一刻就像是要被烈火吞噬。   这种苦楚,绝非常人所能想象,齐宁紧咬牙关,先前他以调走丹田内力的方法减轻丹田的苦楚,这时候丹田之力四散而去,在想用这种方法已经不可得,此刻甚至已经无法掌控自己体内的真气,无数滚烫的真气在周身百脉如同受惊的鼠群般乱窜,齐宁甚至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很快就要被真气蒸发干净。   他心中懊悔不止,本以为是机缘巧合,在这石室之中又碰上一门奇功妙法,谁知道竟然是如此结果。   片刻之间,齐宁周身已经是汗水淋漓,头晕眼花,眼前发黑,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心中暗想:“老子这次要死在这里了.......!”心下大是不甘,可此时却又无可奈何,身体一软,侧身躺倒在石床之上。   他虽然头晕眼花,眼前一片发黑,可是脑中却还清明,这炎阳神掌就似乎是存心要折磨人一般,让人全身经脉经受烈火炙烤,却偏偏保有人的知觉,躺在石床之上,齐宁很快就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麻木,想要抬手抬脚,却已经不受控制。   很快,不但是四肢,脖子以下全都失去知觉,感觉不到那种滚烫炙烤之感,完全失去知觉,此时只剩下脑袋还能动弹,微扭头,瞧见小妖女依然侧身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想要发出声音叫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连说话也没有声音发出来。   ---------------------------------------------------------------------------------------------   ps:感谢闵仁兄弟的盟主捧场,让沙漠又多了一个盟主,感谢猛禽出动、猫style、大风车转啊转、风中求静dyd、楼台烟雨s、书友38505147、逆水行@百度、盐巴无悔、书友3424215、zjxkk137、sa-kura绘、jiangnan游子、书友16834167、a419413944、brooabschied、飞越那一条河、翩跹舞、酱油路人丁、鲲鹏宇宙、书友44856157、go爱飞的气球、书友41279428、纵横四海一号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捧场是人情,感谢大家给沙漠这张脸面子,拜谢了!   有月票的兄弟姐妹砸两张,多谢! 第四五一章 少女如春   齐宁偶尔会想过在这个世界,自己在遥远的未来将会以何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是如此轻易死在这古怪的石室之内。   来到这个世界的许多景象,如同闪电般在自己的脑中划过,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骨子里有着极为坚毅的性格,不到山穷水尽,从来不会放弃,可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已经只能是闭目等死。   他本以为接下来那种麻木感会渐渐侵袭到自己的脖子以上,知道整个人失去知觉,浑浑噩噩死去。   可是说来也怪,过了半晌,麻木感却并无继续向上延伸,他心下有些惊骇,暗想难道自己莫非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脖子以下固然失去知觉,但自己却性命无忧,从此之后,只是要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   念及至此,心下发寒。   若果真如此,那还真不如死了好。   正自心寒,猛然之间,感觉浑身上下一阵冰冷,这一瞬之间,全身竟似乎恢复了知觉,齐宁又惊又喜,正想动一动,忽地感觉自己的体内劲气依然在四处乱窜,但这一次却并非无数道真气在体内纵横,竟只剩下了两道真气。   一道真气依然是滚烫无比,而另一道真气则是寒冷至极,一冷一热两道真气在体内经脉流窜,齐宁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一时间不敢动弹,很快便即感觉出来,体内那道寒冷的真气竟似乎是在后面追赶炽热真气。   齐宁睁大眼睛,万想不到自己体内竟然有如此变化,他不知道那寒冷真气从何而来,只是片刻间,寒冷真气已经追上炽热真气,瞬间融在一起,只是眨眼之间,那炽热真气便消失得无影踪,体内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仅剩下的那道真气,却是自行通过静脉进入丹田之内,那股寒冷之感进入丹田后,也便消失。   一切都似乎未曾发生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体内亲自感受到,齐宁根本不相信会有如此古怪的事情发生,他猛地坐起来,四肢活动如常,只是全身上下黏黏的,自然是因为刚才汗水浸透的缘故。   他略一思索,便即明白,自己死里逃生,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一股寒冷真气,自己全身麻木没有感觉的时候,那股真气很可能就已经在自己的经脉之中流动,将散于体内的无数炽热真气尽数吞噬。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够恢复知觉。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股寒冷真气又是从何而来,此前他修炼真气,按照向逍遥传授的法门,将六合神功吸入的真气俱都化为己用,却从无感受到有这样一股真气存在,但既然是在自己体内,这股真气自然属于自己所有。   他心下疑惑不解,又想到自己在内功方面本就是一知半解,便是再苦思冥想,也不可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有一点却是可以庆幸,若非那股真气,自己现在只怕已经变成了一具尸首。   扭头看向石壁,心下冷笑,暗想这石室是在莲花峰的山腹之内,此前居于此处之人,当然也是与黑莲教有莫大的干系。   这帮人性情毒辣,故意在这石壁之上留下武功心法,让不知情者只以为是巧遇神功,可是这其中却是包藏了极大的祸心,乍遇这样的心法,瞧见上面写着纵横天下,但凡略通武功之人,无人不会被之诱惑,继而按照石壁方法修炼。   可是一旦修炼,就进入了圈套,身死此处。   这留下武功心法之人,自然是个性情毒辣之辈,齐宁拿过自己的寒刃,二话不说,对着墙上的口诀和掌图便是一阵乱划,他着寒刃削铁如泥,这石壁虽然坚硬,但是如何抵得住寒刃的锋利。   齐宁差点死在这上面,心中怒火可想而知,只是片刻间,墙上便是纵横交错的刀印,口诀和掌图已经是难以辨识,齐宁兀自余怒未消,只将这套口诀划的实在看不出来,这才罢手,心中暗想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以免还有人落入这陷阱。   但是又一想,且不说这里隐秘至极,即使真的有人能进来,也只是黑莲教众,自己这般做,倒是多此一举,不过既然已经毁去,也就不多想。   他长出几口气,收起寒刃,这才转身,却瞧见小妖女不知何时又平躺过来,一条腿更是蜷起,雪肤白的耀眼,那白色带子色泽纯白,可是小妖女身上细腻肌肤与它相比,竟似乎比白色的袋子还要白上几分,只是那黑亮亮的茸毛极是显眼,微微鼓起的玉哈宛若小馒头一般。   他立刻移开目光,非礼勿视,心中盘算着在这山腹之内少说也呆了两三个时辰,知道西门战樱必然在外面焦急,他不知山上情势如何,倒也有些担心西门战樱,只是那条道路已经堵死,绝不可能出去,回头只能走上另一条岔路,寻寻是否还有出路。   这里面没有食物,亦没有水源,而且空气极差,撑上一两天或许无事,可是时间久了,绝不可能坚持下去。   而且这小妖女受了伤,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齐宁从石床上跳下来,盘算着自己绝不能在这里困死,瞧小妖女的情况,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更不必说能够逃跑,自己大可以趁这个时候折到另一条岔道先去寻寻路,若有可能,再回来带走小妖女。   正自寻思,忽听得小妖女呓语般道:“娘.......娘......!”   齐宁一怔,回过头去,只见小妖女娇小玲珑的身躯已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那张俏丽的小脸蛋上,却是漏出一丝痛苦之色。   齐宁不禁凑近一些,小妖女脸上再无以前那种精怪得意表情,看上就像是一个正受折磨的小姑娘,她本就长得十分娇美,此时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并非作伪,竟是让人生出几分怜爱之心。   齐宁叹了口气,低声道:“若非跟了秋千易那个老毒物,学得一身阴毒戾气,也倒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伸手去探小妖女额头,刚一触手,却是吃了一惊,之前小妖女身体火烫,可这时候竟是变的异常寒冷,宛若冰疙瘩一般,也难怪她会蜷起来,娇躯发抖。   齐宁心下有些奇怪,暗想自己练了石壁上的炎阳神掌,差点被烧死,怎地这小妖女只是吐了几口鲜血,却并无肢体麻木?   很快便即明白过来,自己受害太深,无非是因为自己的内力极深,他以六合神功汲取了诸多高手的内力,虽然将之融合为己用,消耗了许多,但所剩下来的内力却依然惊人,也正因如此,炎阳神掌的反噬便极为剧烈。   小妖女虽然古灵精怪,用毒功夫不错,便是轻功也能登上台面,但其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而已,青春年少,内力修为自然浅陋得很,也幸亏如此,反噬之力却无法要了她的性命。   “娘......我好冷.......!”小妖女双目紧闭,嘴唇有些发乌:“我要娘抱着我......!”   齐宁立刻扶起小妖女,帮她穿上了外衣,随即拿过苗裙,将她抱在怀中,穿上了苗裙,此时贴近一起,闻到小妖女身上散发出来的处女幽香,急忙收敛心神,知道不能再让她躺在石床之上,抱着她小心翼翼放到了地上。   小妖女迷迷糊糊,齐宁刚刚放下,却感觉脖子上一紧,小妖女竟是已经死死搂住了他脖子。   齐宁皱起眉头,轻声道:“松手!”   小妖女却哪里能听到,齐宁身体恢复之后,自然有正常体温,小妖女便能感觉到齐宁身上的温度,她身上寒冷如冰,这时候抱着齐宁,便感觉身体舒服许多,就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木头,如何舍得放手。   齐宁不好扯开,放她躺在地上,身体也微微福俯下去,抬手要拉开小妖女环抱自己脖子的双臂,猛地感觉下面一动,却原来是小妖女支起一条腿,膝盖正好碰在了齐宁的裤裆处,这一下力道不重,却又不轻,就宛若是撩拨一样,齐宁顿时感觉身上微软,竟是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压在了小妖女的身上。   小妖女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轻哼,似乎是被压疼,只是这青春少女发出如此喉音,虽不似成熟少女那般妩媚充满诱惑力,却也是让人心头一荡,齐宁忙双臂支起,小妖女抱他脖子兀自不放手。   此时居高临下,油灯闪动,只见得小妖女一张雪白的俏丽脸上,眉弯唇巧,鼻梁小巧,双目闭着,容貌当真是秀眉非常,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荧光,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她下巴微尖,却不是瓜子脸型,脸颊饱满,甚至有点婴儿肥,看上去秀眉之中带着俏皮可爱。   那种清雅的处女幽香,在小妖女周身漂浮,小妖女呼吸之间,却是宛若兰花般清香,齐宁暗想这小妖女终日与毒虫鼠蚁为伍,却不想气息确实如此清幽,想要挣脱,他只一动,小妖女抱得便更用力,本来以齐宁的本事,要挣脱小妖女的环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此刻看到她脸上恬静而略带可爱的表情,不好强自挣脱,只盼这小妖女手臂累了,自己落下去。   便在此时,小妖女一条腿的膝盖又在齐宁的裤裆处动了动,小妖女只是自然动作,可是对齐宁来说,却无疑是起到了挑逗的作用,齐宁一咬牙,低声道:“小妖女,你老实一点,可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山腹石室,孤男寡女,四下里幽静异常,身下的小美人娇嫩诱人,换作一般男人,实在难以抵挡如此诱惑。   齐宁心里却很清楚,这小妖女虽然青春娇美,秀色可餐,但自己这时候若是稍有不轨,那就等若是趁人之危、禽兽不如,齐宁虽然不是柳下惠,但是这种事情,他却是万万不能做的。 第四五二章 生死难逃   小妖女双臂挂在齐宁脖子上,齐宁双手支撑,一时半会还可以,但是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发酸,齐宁干脆往边上带过去,小妖女却是不离不弃,身体竟是被丢起来,伸直两腿也是夹在齐宁腰上。   齐宁真的不知道这小妖女到底是真的在昏睡还是假的,边上一侧,往地上一躺,随即感觉身上一重,小妖女已经整个人反压在他的身上。   齐宁皱起眉头,想要将她身上推下去,可是这小妖女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贴在齐宁身上,手脚都不松开。   齐宁叹了口气,干脆不管,反正小妖女娇躯轻盈,便是压在自己身上,也没多大分量,完全能够支撑。   不过这样一来,小妖女那已经颇具规模的胸脯就挤压在了齐宁胸膛,虽然与顾清菡那等美少妇的丰满柔软相比相去甚远,但是却还是能够让齐宁感受到小妖女胸脯的轮廓,他也不去多想,先前被那炽热真气好一番折腾,还真是疲乏得很,干脆闭上眼睛暂作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被一声惊呼叫醒,齐宁警觉性极强,立时睁开眼睛,只见到小妖女依然压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条手臂横杵在自己的胸口,上半身支起,那张兀自没有血色的脸上一脸惊骇。   齐宁怔了一下,忽地感觉手掌上一阵滑腻,惊觉过来,却发现自己两只手不知道何时已经放在了小妖女的屁股上。   小妖女的苗裙卷到腹间,雪白的屯儿裸露在空气之中,齐宁一手按在一片雪嫩的屁股蛋儿上,这妖女屁股上的肌肤光滑如同缎子般,晶莹剔透,也难怪两手摸在上面,感觉柔腻的滑不留手。   最要命的却是自己刚才迷迷糊糊睡觉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妖女身体的刺激,裤裆处有一物高高立起,恰好杵在小妖女花蕾般的玉蛤处,虽然并无实际接触,但是却已经在玉蛤边缘顶出凹陷来。   小妖女本是一脸惊骇,很快,脸上露出狠厉之色,抬起手来,便要往齐宁脸上打过去。   齐宁其能让她得逞,探手抓住她手腕子,喝道:“你想做什么?”   “色狼,流氓!”小妖女惊恼道:“你......你趁人之危,你这大混蛋,竟敢......竟敢强奸-我......!”   齐宁本想呵斥,但想自己醒来之后,双手摸着人家的屁股,那不争气的小兄弟还顶着人家的要命处,这时候反要斥责人家,难免有些不地道,忍住性子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那个你了,是你身上发冷,要用我取暖,自己趴上来的。”   小妖女怒道:“你还在狡辩?齐宁,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存了坏心思,攀崖的时候,你还偷看人家的毛毛,从那时候开始,你就想找机会强奸-我是不是?”   齐宁哭笑不得,沉下脸来,道:“我要是想强奸你,还要等你昏迷之后?你别胡说八道。”   “是吧,是吧。”小妖女咬牙切齿:“你自己都承认想要强奸-我,卑鄙,下流,无耻,色狼,混蛋.......!”   “够了!”齐宁猛一用力,将小妖女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听到“哎哟”一声,小妖女已经滚倒在地上,齐宁趁机起身,道:“小妖女,我再和你说一遍,是你自己爬到我身上来的,我没有对你做过任何不轨的事情,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小妖女一吸鼻子,如同怨妇般道:“你强奸了人家,现在还骂人家,你.......!”抬手指着齐宁,咬牙切齿,瞧那样子,似乎只要有气力,便要扑上来撕咬一般。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方才那样子,也难怪小妖女误会,虽然和这小妖女不是同道中人,但是这种事儿还是说清楚的好,耐着性子道:“阿瑙,你自己回想一下,你是不是练了墙上的武功,所以走火入魔,受了内伤?然后你就昏迷不醒?后来你身体发冷,我帮你从床上抱下来......不错,我承认,我却是抱过你,但那也是为你好,不管你信也不好,不信也好,说句不客气的话,以我的身份,想要女人多得是,排队也轮不上你。”   “你做都做了,现在当然找理由狡辩。”小妖女勉强站起身来,但看得出身体还有些虚弱,恨恨道:“我爹说了,等我长大之后,找自己喜欢的男子汉,可是......你现在强奸-我,我不喜欢你,不要做你的老婆。”   齐宁皱眉道:“说够了没有?胡搅蛮缠,我什么时候要你做老婆?你倒是做的美梦。”   “你还凶我?”小妖女鼻子一酸,眼圈一红:“你这样欺负我,我要告诉我爹,我爹.....我爹一定要杀死你。”   “你爹?”齐宁道:“你爹是谁?”   小妖女道:“反正很厉害,你就算是大官,我爹也不怕你。等到我爹去杀你的时候,你就知道是谁了?”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衫有些凌乱,立刻整理起来,脸上满是凶狠之色。   齐宁冷哼一声,道:“你爹杀我之前,麻烦他派人先给你检查检查,看看你还是不是处.......,哼,你自己有没有被.....被那个,自己不知道吗?你自己检查。”   小妖女也不顾石床冰冷,坐了上去,恨恨看着齐宁,道:“齐宁,你说,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齐宁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你废话。”转身要走,小妖女立刻起身,只是身体乏力,又软坐下去,抬手指着齐宁道:“姓齐的,你别走,你这个大混蛋,强奸人家,现在就不管了。”   齐宁听她左一声强奸又一声强奸,心下有些恼火,转身过去,向小妖女走上两步,盯住她眼睛,问道:“你说我强奸你了?”   小妖女见他脸色冷然,倒还真有些害怕,往后缩了一下,虽然心里发怯,但嘴上却还是硬道:“难道没有?”   齐宁冷笑道:“好,你既然这样说,一不做二不休,老子干脆再强奸你一次,然后杀人灭口,神不知鬼不觉。”说完,欺身上前,故作狰狞之色,双手便要往小妖女身上抓去。   小妖女惊叫一声,往后缩去,齐宁冷笑一声,这才转身,也不理她,径自往石室外面去,小妖女却已经从石床起来,跟在后面叫道:“你不要跑......!”   齐宁懒得理会,走到石门边,见到石门上面有拉环,径自拉开,出了门去,听到身后传来“哎哟”一声,心知是小妖女装模作样,顺着甬道往前走,走出一段路,不见小妖女跟来,犹豫一下,终是返回石室,瞧见小妖女正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齐宁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道:“你还不相信?”   “不相信,不相信,就是不相信。”小妖女边哭边道:“师傅说过,女孩子只能让喜欢的男人碰自己,一辈子只能一个,你现在强奸了人家,以后人家怎么去找自己喜欢的男人?”   齐宁无可奈何,道:“你师傅没教你几样好东西,这句话倒是不错。”调侃道:“本来还以为你不知羞耻,现在看来,你也知道一些轻重,被人强奸了,也知道羞恼哭泣。”   小妖女抬起头,恨声道:“要是我喜欢你,被你强奸-我也不哭,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你是个大色狼大混蛋,被你强奸,我就是要哭。”   齐宁冷笑道:“实话对你说,我对你也是厌恶至极,你心肠歹毒,你这样的女人,本侯爷可是半点兴趣也没有,别说我没有碰你,就算你求着让我碰你,我也是断然拒绝。我不和你啰嗦,我现在要走,这里没有食物和水,找不到出路,留在这里死路一条,你要是想死,尽管留在这里。”起身便要走,却感觉手腕一紧,却是小妖女抬手抓了他手腕子。   “干嘛?”齐宁没好气道。   “反正你不能就这样跑了。”小妖女也是恶狠狠道:“这件事情你没说清楚,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追着你。”   齐宁无语道:“我现在知道你是属什么的,你就是属无赖的。”想要抖开小妖女手,却被死死拽住,小妖女道:“我走不动,你背我走,反正你什么都看了,什么都碰了,我也不在意了。”   齐宁心下有火,本想甩开,可是看她脸色苍白,显然伤势并未恢复,毕竟不能将她丢在这里,更何况还没有脱离险境,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碰上黑莲教的人,有这小妖女在手中,就等若是多了一个人质,冷哼一声,转身将小妖女背上。   小妖女趴在齐宁背上,感觉齐宁双手托着自己屁股,立刻道:“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先前还没有摸够?还摸我屁股。”   齐宁冷笑道:“你要是再废话,老子立刻将你丢在这里。”也不多言,径自走出了石室。   顺着先前的道路,走到了那处岔路口,往另一条路上拐进去,心中只盼这边能够走出一条出口来。   忽听得小妖女咳嗽起来,齐宁问道:“怎么了?伤势发作了?”   小妖女咳嗽两声便即停下,没好气道:“要你多管闲事。”却还是道:“我胸口疼,身上没气力。”   齐宁暗想先前你吐了三口鲜血,就算没有伤,三口鲜血下去,人也会虚弱无力,想到这小妖女只是扫过墙上的口诀一边,便即开始修炼,这份记忆力也确实是了得,脑子确实好使,淡淡道:“自以为是,瞧你以后还敢不敢胡乱学功夫,没有金刚钻,就别拦瓷器活。”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小妖女奇道:“齐宁,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金刚钻瓷器活?”   齐宁道:“没那个能耐,就别学功夫。”心中却有些惭愧,暗想我自己也没有掂掂斤两,差点也死在这诡异的功夫之下。   一提起这个,小妖女顿时便有些着恼,骂道:“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在墙上乱刻口诀,差点害死我,要是查出是谁,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   ps:今天第三更,求鼓励,求月票! 第四五三章 误入虎穴   山腹甬道内的空气始终不是很好,齐宁顺道而上,小妖女在他背上喋喋不休,齐宁也不去理她,行了小半个时辰,终是听不到她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她螓首躺在自己肩头,竟是已经睡去。   她伤势不轻,这样一番折腾,显然是困倦过去。   又走了半柱香时间,忽地瞧见前面有石阶拾级而上,心下微喜,暗想这里既然修有石阶,很有可能便有出口在此,微加快步子,顺着石阶向上,这石阶大概有三四十级,到得劲头,却发现已经没有道路,向上去的的道路竟是被堵死。   齐宁心下顿时一阵失望,想不到竟是如此结果,小心翼翼将小妖女放下,坐在石阶靠墙,小妖女依然是沉睡之中,他这才走上最后石阶,往上瞧了瞧,发现堵在上面的乃是一块大石板,倒不是岩石一类的重物。   大石板看上去颇为光滑,色泽发青,齐宁眼珠子微转,便即想到,这里定然是出口,既然山腹这密道十分隐秘,自然是封堵入口,不可能正大光明轻松亮在明处。   他正要抬手掀开石板,忽地想到,目下还不知这出口究竟开在何处,若是开在偏僻之处,那倒也罢了,可是若设在一些稀奇古怪之处,甚至就在黑脸叫眼皮底下,自己不得不小心,当下将耳朵贴在青石板上,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一片死寂,并无任何声音传来。   齐宁等了片刻,这才双手举起,托住青石板,微用力,却感觉纹丝不动,皱起眉头,加了些气力,那青石板依旧是难以撼动。   齐宁心想若仅只是一块青石板,绝无可能如此沉重,莫非上面还另有机关,但这是唯一的出口,不从此处离开,就只能困死在甬道之中,便想调运内力,可是之前有过经历,不知自己运动内力会不会导致炽热真气再起,有些犹豫。   但又一想,自己体内有那股来历不明的寒冰真气,即使出现炙热真气,有那寒冰真气护体,倒也不用畏惧,当下调运一丝内力向手掌过去,丹田以及各处经脉并无不适之感,当下一点点催动,力至掌处,青石板果然是微微动了动。   齐宁心下欢喜,再不犹豫,内力催动,青石板却是被他一点点地举起,他虽然并无听到什么动静,但对外面的情况却也还是颇为小心谨慎,不敢弄出声响,一点点将青石板移开,露出一个缝隙来,发现外面依然昏暗,轻轻放下青石板,抓住边缘,身体微微上起,露出脑袋来。   外面颇有些昏暗,奇怪的是,空气中竟是浮动中一股淡淡的香味,清香素雅,齐宁在甬道之中呼吸半天的浑浊之气,陡然间闻到这股子幽香,立时觉得心旷神怡,浑身上下一阵通泰。   他确定四下里无人,这才跃身而出,四下里瞧了瞧,脸上露出惊奇之色。   这里竟似乎是一处闺房所在,房间不是很大,正中间摆放着一张牙床,床上罗帐低垂,屋内陈设也是颇为简单,但却异常的干净,看上去几乎是一尘不染,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也看清楚,自己所托起的却并非一块青石板,在青石板上面,放有一张纯粹以黑色石头制作成的梳妆台。   他倒也见过不少梳妆台,但是一黑石所制,却是异常罕见,这梳妆台制作的十分精美,还有一面铜镜潜入到石头里,梳妆台上并无水粉首饰,空空如也,那张牙床的罗帐低垂,却是左右撩开,有银钩挂着,牙床之上并无一人。   齐宁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住处,但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自己已然是处在莲花峰上。   他正想着再次下去将小妖女抱出来,随即又想,这里十分古怪,自己上没有确定究竟是何处所,将小妖女抱出来,难免不便,不如先探明四周的情况,确定自己所处的位置,再做计较不迟。   而且小妖女尚未醒来,看那样子,再睡上个把时辰不成问题,担心自己离开这里探查情况之时,小妖女可能提前醒来,从此处离开,当下抱起那青石板,缓缓移过去,重新封住了洞口。   这里是闺房无疑,难道这地下甬道,是为女子所有?那石室之中的炎阳神掌,竟是女子所刻?   齐宁满腹狐疑,也不耽搁,轻手轻脚到了房门边上,透过门缝向外瞧了瞧,并无人迹,万籁俱静,这才打开房门,出了门去,顺手带上,将寒刃握在手中,猫着身子,如同幽灵般往昏暗之中摸过去。   四下里多有走廊通道,穿过两处走廊,忽地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来,齐宁立刻闪身躲到一块柱子后面,很快,便瞧见三名头缠布巾身穿黑褂的汉子走过来,手中俱都拿着弯刀,一瞧那衣饰,齐宁立时便认出是黑莲教众。   齐宁心下一凛,他最担心的便是出口设在黑莲教的巢穴黑石殿之内,方才四下走动,便已经隐隐觉得很有可能是到了黑石殿中,此时瞧见这几名教众,便即确定。   山腹的甬道一直是向上而行,明显是往莲花峰巅而来,据齐宁所致,莲花峰巅上,便是黑莲教的总坛黑石殿,不可能有其他的房舍。   三名黑莲教众快步而过,齐宁皱起眉头,眼见他们便要消失在昏暗之中,再不犹豫,轻手轻脚跟了上去。   他修炼逍遥步,却已经是学会了一套极为高明的轻功,此时尾随在后,还真是悄无声息。   三名教众转了两道走廊,便即在一处门前停下,齐宁探头瞧过去,只见到那门前另有两名守卫。   只听一人沉声道:“圣使有令,黑石殿内,全都浇上燃油,你们立刻准备。”   两名守卫俱都屈身称是,一人忍不住问道:“为何要浇上燃油?难道......要烧了黑石殿?”   那人冷笑道:“八帮十六派的贼寇将黑石殿已经围住,并不撤走,看来是要将咱们围困至死,黑石殿是咱们黑莲教的圣地,绝不能让他们去踏入进来半步,哪怕是烧成灰烬,也不能让他们亵渎了圣殿。”   守卫立刻道:“咱们手里有他们好些人质,难道他们连这些人质的性命也不管了?”   “你当这些人是什么好东西?”那人道:“被抓的这些人质,有半数都是各帮派的首脑,汉人帮派看似走在一起,但却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咱们抓的这些人质,只怕有许多人都想他们就死在这里。”   守卫也是冷笑道:“既然他们想让人质死,咱们就成全他们。”   “先洒上燃油,若是那帮贼寇始终不退,到时候圣使一声令下,咱们就点燃大火,我等于圣殿共存亡。”   其他几人俱都声音肃然:“誓与圣殿共存亡!”   三名教众这才转身回走,齐宁立刻躲起来,等到三名教众离开,这才再次向那边瞧过去,只听一人道:“我去拿燃油,你在这里先等着。”   剩下那守卫点头,另一人迅速离开,齐宁见两名守卫死守门户,心中立时便想到,这些人死守此处,难道在这屋内,便是被抓起来的人质?   他对战况并不清楚,但是听到几人对话,依稀已经判断出来,如今群豪已经困住了黑石殿,但是却有不少人质落在了黑莲教手中,听那意思,这些人质的身份也都不一般。   齐宁寻思着,如今黑石殿内都是黑莲教的人,以自己孤身一人,绝无可能突出殿内离开。   这黑石殿看样子竟是要被焚毁,自己留在这黑石殿内,自然也要被活活烧死。   他自然可以回到闺房梳妆台下的甬道之内,大可以避过大火,可是一旦黑石殿焚烧蹋毁,必然会将那洞口完全堵住,到时候两边都无法出去,群豪也不可能帮着清理塌陷后的残垣断砖,到时候自己和小妖女只能是在甬道之中活活饿死。   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找到那些人质,若有可能,将他们救出,人多势众,到时候即使打不过黑莲教众,但是众人求胜心切,齐心杀出一条血路突破出去,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这里果真是囚禁人质的地方,自然是天赐良机,或许是因为身在黑石殿内,守卫也略有些放松,错过这一次,只怕便再无机会。   他略一思索,身形一闪,已经贴住墙壁,向那边缓缓靠近过去,宛若幽灵,那黑莲教众并无发现,这走廊内并无点火,十分昏暗,距离十来步之遥,齐宁猛地深吸一口气,脚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般向那名守卫扑过去。   那守卫感觉到劲风袭来,自然想不到黑石殿内另有他人,扭头看过来,瞧见一道黑影已经扑到自己身前,一双冷厉的眼睛正盯在自己咽喉处,这守卫立时知道大事不妙,已经来不及抵挡,正要出声警报,寒光一闪,寒刃已经刺穿他喉咙,他的声音顿时便被堵在了喉咙里,无法发出。   齐宁出手干脆利落,又准又狠,那守卫双目暴突,满是骇然之色,齐宁已经是拔刃出喉,那守卫身子晃了晃,向后栽倒。   齐宁这才看向那大门,只见大门十分厚重,乃是黑木做成,门上竟然还上了锁,他透过门缝向里瞧了瞧,这屋里到还真竖着几处灯柱,清晰看到,这屋内竟然竖着几十根木柱子,每一根木柱子上,都绑缚着一人,瞧那些人的装束,正是八帮十六派的人。 第四五四章 自投罗网   齐宁手起刀落,寒刃削铁如泥,已经斩开了铁锁,随即推门而入。   他进入一刹那,便见到屋内发出一阵“呜呜呜”之声,四下扫了一眼,只见到被绑缚的这些人双手被反绑,两腿也都是被绑得结结实实,除此之外,眼睛被蒙上,口中还塞了东西,却是不能视物也不能说话。   但是他们显然还能听到声音,听到有人进来,便有反应。   齐宁也不知道那取燃油的何时会返回,自己冒险杀人入门,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先不管其他,过去将那具尸首先拖入到屋内,然后收起被斩断的铁锁,关上了门,这才就近走到一人边上,先是取了那人口中的东西,刚一取出,那人便即破口骂道:“无耻妖人,你们......!”   还没说完,齐宁已经用手捂住,冷声道:“我不是黑莲教的人,你若是再叫喊,便要将他们的人引过来。”   那人晃动脑袋,齐宁这才松手,那人道:“你说什么?你.....你是谁?”   齐宁解开了那人眼睛上的带子,那人立时连续眨了眨眼睛,显然被蒙住太久,一时有些不适应。   等微缓了一下,那人看清楚齐宁,见得齐宁果真不是黑莲教的衣衫,微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谁?”   齐宁见此人年过五旬,相貌颇有些粗犷,问道:“你是哪门哪派?”   “铁骨宗宗主罗战!”此人虽然被俘,但气势不减,不过气息还是有些虚:“你到底是什么人?也是被抓到此?这里是什么地方?”   原来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齐宁摇了摇头,道:“这里是黑石殿,黑莲教的总坛。”   铁骨宗主罗战愤然道:“黑莲教这帮卑鄙之徒,竟然下毒,我们都中了毒.......!”   “是否雾中含毒?”   “不错。”罗战道:“这帮妖人当真是诡计多端,我们多有提防,小心他们的机关陷阱,却不料他们竟然在雾气之中施放了毒药。毒药侵入,我们气息不畅,无法运起内力,而且身体绵软无力,勉强杀了两名妖人,实在坚持不住,竟是......竟是落在他们手中......!”说到此处,脸上已经颇有些羞愧之色。   铁骨宗乃是八帮十六派之一,身为一宗之主,这罗战在江湖上也是名声赫赫之辈,可是此番竟然轻易落入敌手,这让罗战心下大是羞恼。   他左右瞧了瞧,发现屋内竟然绑着一大群人,更是吃了一惊,瞧见一人衣饰,骇然道:“麒麟阁的韦阁主也在这里吗?”   便见一人立时向这边扭过头来,口中发出“呜呜”之声,齐宁便知道那人应该就是韦阁主。   齐宁也不多言,他与八帮十六派这些江湖中人并无多少交情,虽然谈不上对他们有多少恶感,却也并无什么好感,不过眼下要离开黑石殿,还真要这些人帮忙,寒刃划过,割开了绑缚罗战的藤绳,问道:“罗宗主,你现在身体.......!”   他还没问完,被割开藤身的罗战竟然已经软绵绵地向下瘫软下去,齐宁探手扶住,问道:“怎么了?”   罗战喘着气,道:“这......这毒药当真厉害,现在药性还没有散去,我身上.....身上没有一丝气力,连......连站都站不稳......!”语气之中,满是懊恼。   齐宁一怔,心下顿时也懊恼起来,也不管罗战,过去那麒麟阁韦阁主身边,割断了藤绳,韦阁主也如罗战一般,立时委顿软倒在地上。   齐宁本想着集合这帮人的战斗力,杀出一条血路,谁知道一个比一个软,只看这两位,就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以目前这样的情势,自己就算将他们的藤绳全部割断,却也只是白忙一场,用不了片刻,黑莲教便有人过来,自己也没有能耐在短短时间将这些人俱都藏起来,莫说此处还有众多黑莲教高手,以这些人质目前的状况,只怕连个普通人都无法应付。   最要命的是,他已经杀了人,斩了锁,除非黑莲教的人全都是白痴,否则一旦有人发现,立刻就知道有人潜入进来,到时候黑莲教众必定是倾尽全力搜找自己,他们对黑石殿熟悉的很,自己却是两眼一抹黑,想要安然躲过,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自沉吟,听到罗战声音道:“这位小兄弟,咱们......咱们是不是已经攻破了黑石殿,其他人在哪里?为何不见他们?”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你还真是在做梦,直接道:“八帮十六派确实将黑石殿围了起来,不过他们却打不进来,而且黑莲教众似乎也已经穷途末路......!”   “好!”罗战立时道:“妖人作祟,终究是挡不住各路英雄。”   齐宁心想好个屁啊,你们是做人质,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也不怕打击他,道:“黑莲教应该是顶不住了,正准备焚烧黑石殿,他们想要和黑石殿同归于尽。”   罗战一愣,惊道:“那.....那我们.......?”   “自然也要葬身火海。”齐宁叹了口气,“罗宗主,本来还以为你们可以奋力一搏,杀出一条血路,可是现在看来,这几十号人,只能为黑莲教一同陪葬了。”   韦阁主已经将自己口中东西扯出,道:“小兄弟,你是哪路英雄?为何没有中毒?”   齐宁心想在这里再废话,等到黑莲教众过来,那就是瓮中捉鳖了,即使躲不过他们的搜找,也不能留在这里被他们擒获,轻声道:“两位,这个样子,我也无能为力,你们自求多福吧。”转身便要离开。   罗战急道:“小兄弟,你能否帮我们找到解药?自然是下毒,必有解药,如果能找到解药,解了我们身上的毒,以我们这些人的实力,杀出一条血路死里逃生,未必没有机会。”   齐宁心想这罗战所言还真是不错,可又想那解药可不是遍地都有,即使还有剩余,也只能在毒使秋千易的手中,自己想要从秋千易手中获得解药,当真是痴人说梦。   “小兄弟,你出现在此处,是否这黑石殿还有什么密道?”韦阁主扯开蒙住眼睛的布巾,问道:“若是有密道,我们或许还能逃出去。”   齐宁心想这韦阁主倒是精明,心想若是那密道真的可以逃生,自己倒也不妨告诉他们,只可惜出口已经被堵死,知道也无用,知道越是耽搁凶险越大,拱手道:“两位,我先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解药,你们在此稍候。”心中却是想着尽快离开这里,既然这帮人已经无力再战,自己也不必在他们身上花费功夫。   罗战露出感激之色,道:“若是能够逃出此地,铁骨宗定当感激小兄弟的仗义出手。”   韦阁主却道:“小兄弟,你过来,我这里有一件东西,你带在身上,或许有些用处。”   齐宁也不知道是何物,靠近过去,蹲下身子,问道:“韦阁主,你说的是.......!”话声未落,却忽见到韦阁主眼眸子里显出古怪之色,齐宁心下一凛,知道事情不对劲,便在此时,却感觉胸口一阵剧痛,那韦阁主竟然是悄无声息偷出一掌,打在了齐宁的胸口。   齐宁根本没有想到这韦阁主还有如此内力,更没有想到此种情况下,这韦阁主竟然偷袭自己,他虽然小心谨慎,但这一变故简直是匪夷所思,完全让人无法料到,那股掌力已经将齐宁打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感觉喉头一甜,一股献血从口中喷出。   罗战大惊失色,厉声道:“韦阁主,你这是做什么?”   却只见到本来萎靡在地的韦阁主竟然缓缓站起身来,笑道:“圣殿重地,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也未免太过小瞧我们黑莲教。”   此言一出,罗战更是骇然,齐宁也是脸色骤变。   这韦阁主的意思,竟似乎他也是黑莲教的人。   麒麟阁乃是八帮十六派之一,在江湖上也是威名赫赫,堂堂麒麟阁阁主,怎地会是黑莲教的人?   罗战又是惊怒又是疑惑,齐宁一手捂着胸口,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韦阁主,猛地笑道:“原来如......如此,哈哈哈,是老子.......老子疏忽了。”   罗战尚未明白,问道:“小兄弟,你.....你明白什么?”   “堂堂麒麟.......麒麟阁主,当然不可.......不可能是黑莲教的人。”齐宁叹道:“眼前这位韦......韦阁主,既然是黑莲教的人,就当然不.......不会是麒麟阁的人。”双目生寒:“只不过黑莲圣使好.......好歹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物,这般出手偷......偷袭,不觉得有失......有失身份吗?”   他胸口中了一掌,只觉得胸腔之内血气翻滚,内腔隐隐作疼,极是难受,呼吸也是大为不畅,说话便也有些吃力。   “黑莲圣使?”罗战眉头一紧,盯住韦阁主,“你是......你是黑莲圣使?”   韦阁主森然笑道:“鬼无形,魅无影,我即是鬼使,行事自然是鬼鬼祟祟,又岂会在乎什么名声。”抬起手,在脸上一抚而过,便即露出一张与韦阁主完全不同的陌生脸庞来。 第四五五章 鬼无形,魅无影!   齐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见之人,无论是朝堂上的王公贵族,还是江湖上的游客浪子,都是满怀心计,也正因如此,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无时无刻不想试一个丛林世界,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   他始终都是谨慎小心,以防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的圈套。   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万般小心,但人心难测,鬼蜮伎俩实在是太多,当真是防不胜防,他又如何能够料到,黑莲鬼使竟然能够扮作韦阁主隐身在这囚室之中。   黑莲鬼使有一张苍白无比的脸,看不到一丝血色,可是他的相貌实在是太过平凡,平凡的丢在人群之中,那是谁也不会去多注意两眼。   鬼无形,魅无影!   齐宁当然知道,这位黑莲鬼使不但轻功高绝,最拿手的绝活,却是易容之术,其易容术当真是逼真无比,很难找寻到破绽,而且此人极擅长察觉对手的心思,能够抓捕到最佳的时机出手。   他此前孤身夜入群豪驻地,胆大包天,不但连杀数人,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西门战樱,此人无论是心术还是胆识,确实是让人不得不畏惧。   胸腔处翻江倒海,难受至极,差点又有血液上涌要喷出去,好在齐宁竭力克制住,压住了欲要喷出的鲜血。   罗战已经是目瞪口呆,黑莲鬼使背负双手,微露一丝笑,在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显得异常诡异:“小兄弟,黑石殿固若金汤,人质之中,也并无你这号人物,我有一事想要赐教,你若是能够据实相告,本使定有所报。”   齐宁忍住胸口疼痛,深吸一口气,却是笑道:“我知道你想.....想问什么,你无非是想知道我是从哪.......哪里进来。鬼使,我看你做人也......也还客气,不知道你所说的报酬是.....是什么?”   “小兄弟想要什么报酬?”鬼使声音平静,就似乎与身边的朋友拉家常一般。   齐宁叹道:“我若说让你将我们所.......所有人放了,你当然不会同意。”   “你知道,这个世界,许多事情要讲究公平公道。”鬼使道:“你所要的报酬,当然只能与你的付出价值相当。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进来,其价值当然不足以换来任何一条性命。”   齐宁道:“我明白了,我就算告........告诉你,我这条性命依然保不住。”他说话之时,便牵扯到胸腔疼痛,眉头微皱。   “人总是要死的,可是如何死法,却是大有讲究。”鬼使依然是保持着那诡异笑容:“小兄弟年纪轻轻,当然不希望死的太难看是不是?”   齐宁摇头叹道:“鬼使不愧是鬼使,说起话来,鬼里鬼气,自己死到临头,还能在这里大.......大言不惭。”淡淡一笑:“阁下亮出真容,对鬼使这种活在暗处的人来说,乃是大忌讳,可是阁下不顾忌讳,自然是已经存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鬼使微微颔首,认真道:“现在像你这样聪明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笑容浓了几分:“如此说来,你并不愿意告诉我你从何进入圣殿?”   齐宁道:“黑石殿不是很快就要焚毁吗?知道那么多,又有何用?”   鬼使竟也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圣殿都要毁了,又何必在乎你是从何而来?”却见他身影一闪,已经欺身到得齐宁身前,手掌已经照着齐宁拍下去,千钧一发之际,齐宁已经孤注一掷叫道:“我是来谈判的!”   额头掌风飘过,鬼使手掌距离齐宁额头只是咫尺之遥,却生生停住,冷声笑道:“你说什么?”   齐宁这时候却已经是感到胸腔那种翻江倒海之感正在迅速消退,一股颇有些阴凉的真气正在自己胸腔一带游动,那寒冷真气所过之处,痛苦便瞬间减轻几分,便是连呼吸也能畅通不少。   这股寒冰般的真气齐宁并不陌生,他修炼炎阳神掌差点被炽热真气烧死,正是这股寒冰真气突然出现,让他死里逃生。   此时这股真气竟然再次毫无征兆地出现,齐宁心下大是诧异,却又暗自欣喜,这寒冰真气两次出现都是自己受难之时,就宛若是保护神一般,感受到那寒冰真气似乎正在修复自己所受的掌受,面上却不动声色,想着等到恢复过来,趁机偷袭这黑莲鬼使。   黑莲鬼使的功夫齐宁是亲眼见识过,知道确实是世间罕见,心知要想重创此人,也只能是出其不意,自己受了这鬼使一掌,定要让他以为自己受了重伤,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其他地方,放松警惕之后,再找机会出手。   齐宁捂着胸口,依然皱着眉,做出痛苦之色,道:“谈判,我是来谈判的!”   鬼使两条淡淡的眉毛微收,便是一旁的铁骨宗主罗战也是有些诧异,鬼使冷笑一声,道:“什么谈判?”   齐宁知道这鬼使露出真容,不惧被人所见,那已经是存有了杀心,只能用话锋先将他拖住,扎寻机会下手,故意冷笑道:“当然是生死谈判!”   他对莲花峰上的形势有了个大致的判断,晓得黑莲教已经被群豪所困,目下正处于绝境之中,这种形势,自然有机可趁。   “生死谈判?”鬼使森然一笑:“你是想告知本使如何进来?”   齐宁道:“鬼使,这里是黑石殿,你是黑莲圣使,应该说对这里比我要熟悉得多,可是为何我能进来,你可想过原因?”   其实这正是鬼使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问道:“那你说来,我大可以让你多活一阵时间,说不准我还能饶你一命。”   “鬼使,我就不和你拐弯子,八帮十六派其实已经知道了密道,为何没有趁机杀进来?”齐宁一本正经道:“说到底,还是顾忌这些人质的安危,所以并不想涌入进来,以免你们鱼死网破,害了这些人的性命。”   鬼使瞳孔微缩,冷笑道:“果真有密道?”   “当然有,你自己都说,这黑石殿固若金汤,如果没有密道,我怎么可能进得来?”齐宁故意让鬼使生出好奇心,体内真气流动,只觉得胸腔那股疼痛感已经消了大半,不动声色之中,丹田的内力甚至已经可以开始调运,只盼鬼使好奇心起,能够靠近过来。   他既想让鬼使靠近,却又不能被他看穿心思,这鬼使显然是个异常精明之人,此时身体略微拉开了一些距离,诡异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八帮十六派想要谈判,所以派你先进来?”   “不错。”齐宁道:“我武功平平,地位低微,好在能将话说清楚,所以他们派我过来,我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让我将话带过来而已。鬼使若是不想听,大可以一掌杀了我。”   鬼使道:“小兄弟,你可千万别在我面前耍滑头,你在本使面前耍花样,只会死的更惨。”   齐宁笑道:“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动手。”   “好,有胆识。”鬼使阴阴一笑:“他们要你带什么话?”   齐宁道:“两件事情,一件便是想问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放这些人质离开?”   “哦?”鬼使唇角泛起弧度,“还有一件呢?”   齐宁道:“还有一件,便是要你们交出秋千易。这次讨伐千雾岭的起因,都是因为毒使秋千易在京城下毒,祸害百姓,朝廷震怒,这才让神侯府调集八帮十六派讨伐,如果你们交出九溪毒王,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鬼使笑得更是阴森:“回旋的余地?事到如今,你还在与本使说笑吗?”   “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心思和你说笑?”齐宁故意没好气道:“我的性命都悬在你手中,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对你说,我听神侯府的人说,皇上有过密旨,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在千雾岭大开杀戒,若是黑莲教能够交出元凶,不必赶尽杀绝。黑莲教是苗人所创,皇上担心剿灭黑莲教,会导致苗人对朝廷不满。”   他说得一本正经,鬼使微眯起眼睛,道:“你刚说过,你只是个小人物,神侯府的人为何会与你说这些?”抬手指着齐宁,冷笑道:“你竟敢在本使面前信口开河?”   齐宁叹道:“如果我现在对你说,我在神侯府有朋友,你自然不会相信,可事实确实是如此。”   鬼使道:“既然你们的皇上有旨意,为何还要强攻千雾岭?”   “神侯府不想和你们硬拼,但是八帮十六派却不想放过建功立业的机会。”齐宁想到与黎西公谈起过江湖格局,一脸肃然道:“我实话对你说,神侯府如今不比从前,八帮十六派的势力越来越强,有些时候,一旦八帮十六派联手,神侯府都不好反驳,就好比这次攻山,神侯府本是想召集八帮十六派,仗着人多势众,给你们形成压力,然后与你们谈判,让你们签订城下之盟,一开始并没有想过真打上来。”   鬼使冷笑道:“胡说八道,四面围困,磨刀霍霍,你还敢说不想打?”   “本来不想打,可是有人在营地里劫走了西门神候的女儿,那是一位高手所为,轻功了得,明显是黑莲教的人。”齐宁故意装作不知道是鬼使出手,“此人孤身入营,来去无踪,将数百名江湖好汉视若无物,那些人自然是心中羞愧,恰好西门神候的女儿被抓,他们便有了借口,非要攻山不可,神侯府的人也就无可奈何。”   鬼使眼眸深处终是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故作平淡道:“你说的那位高手,便是本使了,是本使劫了西门无痕的女儿。”   “是你?”齐宁故意吃惊道:“那轻功无双来去无踪的高手,便是阁下?”   “不错。”鬼使背负双手,微仰脖子:“什么江湖好汉,在本使眼中,与数百头猪没有任何差别。”   ---------------------------------------------------------------   ps:第三更送上,求正版订阅,求大兄弟姐妹们的自动订阅。 第四五六章 旧账   齐宁道:“鬼使的武功确实让人钦佩,你的易容术也让人赞叹,只是以鬼使一人之力,能够让黑莲教度过此番大劫?”   鬼使淡淡道:“无非是同归于尽而已。”   “可是鬼使如果愿意谈判,这黑石殿内,还是有许多人可以活下去。”齐宁肃然道:“鬼使总不想看到此番黑莲教真的全军覆灭吧?”   鬼使笑道:“你说你是前来谈判,为何还要鬼鬼祟祟来这里救人?救了这些人,可以让他们与你一起杀出一条血路,这自然便是你的打算。”   齐宁叹道:“鬼使,恕我直言,如果换做是你,又该如何?生死谈判,只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如果有机会不用妥协,而且能够立下大功,谁又能拒绝?我确实是被他们派来谈判,可是如果我真的可以不通过谈判,救出这些人质,和他们杀出去,自然是立下大功,到时候.......!”却并无继续说下去。   鬼使冷笑道:“本使明白了,你想在八帮十六派面前大出风头,从此名动江湖?”   “不错。”齐宁道:“现在看来,我是自不量力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调气,此时感觉丹田的内力雄浑,所受鬼使那一掌的伤势似乎已经是荡然无存。   若不是鬼使的武功诡异,颇为了得,齐宁早已经趁势出手,将他控制,但他既知鬼使并非泛泛之辈,倒也不敢轻易出手,耐着性子坐等时机。   鬼使若有所思,齐宁瞧了那边的罗战一眼,只见罗战似乎也正在不动声色地调运气息。   “你说得倒也是人之常情,胆子也确实不小。”鬼使若有所思,背负双手,微微向齐宁靠近,齐宁正自欢喜,猛地见得身影一闪,鬼使竟已经是再次如同鬼魅般欺身过来,速度快极。   齐宁心下一凛,便要出手,他本想出其不意打鬼使一个措手不及,孰知这阴气森森的鬼使竟然已经率先出手,齐宁手臂刚刚抬起,便觉得肩头一麻,随即身上数出穴位都被点上,一时间内力被堵,身体竟然已经不能动弹。   鬼使阴阴笑道:“小兄弟,你还真是狡猾得很,不动声色在调息内力,只是想在我面前耍花样,还是太嫩了一些。”   齐宁虽然身体不能动弹,口中却还能言:“鬼使,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脸上的气色逐渐恢复,岂能瞒我?”鬼使嘿嘿一笑,“怎么,想要找机会下手偷袭本使?”   齐宁心思被鬼使一语道破,心下颇有些惊骇,暗想黑莲圣使果然了得,便在此时,却听到脚步声响,有人破门而入,只见到数名黑莲教众冲入进来,瞧见眼前景象,都是一怔,鬼使已经淡淡道:“守好此处!”   那几名教众俱都是向鬼使行礼,齐宁随即感觉背后一紧,竟是被鬼使从背后提起来,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地掠起,却是鬼使提着他向门外而去。   齐宁不知鬼使究竟想要做什么,感觉风声呼呼,鬼使即使提着一人在手,也是速度极快,过了小片刻,感觉身体一沉,竟已经被鬼使丢在地上,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洛无影,这是什么人?”   齐宁感觉四周颇有些明亮,鼻中闻到颇为浓郁的燃油味道,随即感觉鬼使手指点在自己身上几处穴道,血气瞬间通畅,穴道已经是被解开。   他身体有些发麻,却还是勉强站起身来,四下里瞧了瞧,只见自己身处一处极为空阔的大厅之内,大厅都是以巨石砌成,竖着几根方形石柱,每根石柱上面都有专门的火笼,里面正燃着火焰,七八根石柱散发出来的火光,将大厅照的异常明亮。   大厅东边,有一处拾级而上的石台,台子上面有一张黑色的大石椅,上面铺着一张黑色的兽皮,石椅后方一面大墙上,雕刻着一朵绽放的黑色莲花,雕工异常的精巧,那黑色莲花在火光之下,泛着乌黑光芒。   殿内黑压压的满是人,火光之下,更是寒光闪烁,在场少说也有六七十名黑莲教众,齐宁一站起身,六七十人上百只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   “老毒物,你没有想到,圣殿固若金汤,还能有老鼠溜进来吧?”鬼使嘿嘿笑道:“此人声称是前来谈判,想要救我们活命,嘿嘿,老毒物,你信是不信?”   齐宁立刻扭头,便瞧见在自己身侧,站着一人,肤色蜡黄,宛若在脸上涂了一层黄油,脸庞瘦削,眼眶深陷,颌下一绺白续,那双深邃且阴鸷的眼睛正盯在自己身上,不是九溪毒王秋千易又是谁。   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形成一个圈子,将齐宁围在中间,就像一群饿狼盯着一只小绵羊。   齐宁暗暗叫苦,秋千易打量齐宁两眼,蜡黄脸上露出古怪笑容,阴阴-道:“原来是你!”   齐宁深吸一口气,忽地拱起手,向秋千易笑道:“毒王,许久不见,一向可好?你老人家看起来是越加的精神了。”   秋千易并不理他,看向鬼使,含笑问道:“洛无影,你可知道此人是谁?”   鬼使洛无影略有一丝诧异道:“老毒物,难道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老夫便算忘记所有人,但此人还是记得的。”秋千易往前踏出一步,“堂堂大楚锦衣候,老夫如何能不认得。”   此言一出,四周所有人都是一震,洛无影也是吃惊道:“他是......他是锦衣齐家的人?”   秋千易冷笑道:“不错,齐景死了,此人是齐景的嫡长子,承袭了爵位,如今在楚国可算是个红人。”   洛无影立刻笑道:“本以为溜进来的是只老鼠,想不到竟然还是一位侯爷,锦衣候,本使方才多有得罪,你大人有大量,可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他虽然口称侯爷,但眼中却宛若是看着一块大肥肉。   齐宁却是整理了一下衣衫,笑道:“无妨,不知者不罪。”   洛无影只是含笑不说话,齐宁却已经四下里瞅了瞅,问道:“据本侯所知,黑莲教有太阴玄阳四圣使,毒使和鬼使我是见识到了,不知其他几位可在此处?是了,黑莲教主不知在何处,本侯想要见一见。”   秋千易目光冷厉,道:“教主岂是你想见就见?”   齐宁“哦”了一声,皱眉道:“教主见不到,那太阴玄阳也不能见到?本侯可是前来谈判,要和能做主的人说话。”   洛无影这才笑道:“老毒物,小侯爷说,八帮十六派让他前来与咱们谈判,只要将你交出去,然后放了人质,咱们黑莲教或许可以免过一场大难。”   “嘿嘿......!”秋千易阴冷一笑:“老夫的性命不足道哉,若是能为圣教献身,义不容辞,可是黑莲教从来只有战死之人,并无屈膝之辈。”盯着齐宁,道:“小侯爷,咱们还有旧账没有算清,老夫还在遗憾,只以为这笔旧账要留到来生再算,想不到你却自投罗网,嘿嘿,老夫这笔旧账算清,此生再无憾事。”   九溪毒王纵横巴蜀,可说是威风至极,他乃是毒中之王,谁都不敢轻易靠近他,更不必说得罪他,他也算来是傲慢非常,可是前番被齐宁六合神功吸取内力,差点死在齐宁手中,那可是多年以来从未吃过的大亏,心里一直是耿耿于怀,此时见到齐宁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自然是要一雪前耻。   齐宁叹了口气,道:“毒王,我只以为你纵横巴蜀,名动天下,应该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想不到你因私废公,目光短浅,实在是让我大大失望。罢了,反正只有本侯一人在此,你们黑莲教上百人在这里,本侯死在你们手里,也不算无能。”   洛无影嘿嘿笑道:“老毒物,这小侯爷想要用激将之法,有些意思。”   九溪毒王也是笑道:“小侯爷多虑了,我们虽然人多,但却不像神侯府和八帮十六派那些无耻之辈,不会以多欺少。你和老夫的恩怨,便有你我两人来解决。”   “毒王,你一心想着自己的恩怨,就不想让这些黑莲教众都活下去?”齐宁摇了摇头:“满足一人之欲,不顾部下的身家性命,就算你是毒中之王,却也让人佩服不起来。”   秋千易冷笑道:“你也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黑莲教上下一心,此战之前,也都做好了与圣殿共存亡的打算,绝不会屈膝求生。”   “我知道你们都是不怕死。”齐宁叹道:“可是他们的家人呢?这里有上百号人,总不会都是孤家寡人吧?谁都有父母妻儿,你们死在这里倒是干脆,家人谁来照顾?如果是非死不可,你们浴血一战,我倒是佩服你们的勇气,但如今你们明明有活下去的希望,却还要在此求死,岂不是糊涂?”   四周诸人有不少脸上便显出一丝犹疑之色。   黑莲教地处西陲,许多教众的家人其实也都在千雾岭一带生活,这些教众固然做好了殉教的准备,可是一想到家人,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齐宁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所言有些效果,立时道:“你们效忠黑莲教,无非是效忠那位教主,据我所知,黑莲教主乃是五大宗师之一,神功无敌,他若在此,即使是八帮十六派,也未必能够杀死你们,但是现在,我并无瞧见那位大宗师,恕我直言,如此生死存亡时刻,黑莲教主身在何处?两大护法,还有其他圣使又在何方?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殉教于此?” 第四五七章 技惊四座   “住口!”秋千易一声呵斥,身形一动,探手已经向齐宁抓过去,齐宁早就料到秋千易随时会出手,身形向后,叫道:“来得好。”   秋千易出手迅疾,齐宁知道不仅要防备这老毒物的招式,还要提防他下毒,所以并不轻易硬接,右腿向后划出一道弧线,身体瞬间移开。   秋千易与他有过交手,知道这小子年纪轻轻,但是功夫诡妙,不但有吸人内力的邪门功夫,还有一套十分玄妙的步法,众目睽睽之下,倒也不敢掉以轻心。   虽然黑莲教处于绝境,但他自持毒中之王的名号,即使生死在旦夕之间,却也不愿意损了脸面,一出手便是自己最为得意的功夫,他既被称为毒王,不但是用毒高明,这功夫也是讲究阴毒,招招都是取人要害,不留余地。   这是转眼间,秋千易已经是连续打出七八掌,在黑莲教众的眼中,毒使的武功自然是玄妙非常,本以为毒使出手,这年轻人转瞬间便要命丧当场,却不想齐宁身法诡异,毒使连出数掌,俱都是被齐宁轻松闪过。   洛无影在边上瞧见,眼眸之中微显诧异之色。   他既诧异于齐宁能够躲开秋千易的出掌,但更为诧异的却是齐宁那诡妙的身法。   鬼使洛无影的武功招式放在江湖之上,倒还真算不得有多了得,他最为得意的两门绝技,一是千变万化的易容之术,另一个便是放眼天下也是顶尖级的轻身功夫,他半生浸淫在这两门绝技之上,实际上倒是忽略了武功。   这时候他却是一眼便即看出,齐宁看似东摇西晃,似乎是被秋千易逼迫的左闪右避,可是他脚下的步伐,明显是一套玄妙无比的轻功。   洛无影既有所好,岂能放过如此机会,一时间竟也不去注意两人比斗,只是死死盯着齐宁的步伐,只见到齐宁游动之间,步伐轻盈,变化无常,每一步走出之后,接洛无影都看出下来至少都有三四种变化,可是往往齐宁接下来走出的步子却与洛无影所想完全不同,踏出来的步子当真是出人意料。   这就宛若是一名棋艺了得的国手,与人对弈,可以看出对方后面十多步的路数,可是对方仅仅第一步就出乎人的意料,其后的路数自然完全无法判断,这固然出人意料,却又是让人兴趣大增,沉迷其中。   洛无影连续判断失误,越看越是惊讶,等到齐宁避开秋千易三十余招,洛无影竟是忍不住赞叹道:“好,好本事,好本事!”   众人看向他,都不明其意,只以为是在夸赞秋千易。   秋千易连出三十余招,速度越来越快,可就如同上次一般,这小侯爷依靠着诡妙的步伐,竟是如同鬼魅一般,每一次都是差之毫厘,都被齐宁轻松躲过,而且这大厅不比当初交手的小木屋,那小木屋内十分狭窄,可这大厅却是空阔无比,一种黑莲教众在秋千易出手时,就已经纷纷后退,让出了场地,在这空阔之处,齐宁走起逍遥行来,更是如鱼得水,潇洒无比。   秋千易始终没能沾上齐宁只襟片缕,心下就有些恼怒,这时候听得鬼使洛无影在边上叫好,他却也并不知道洛无影是忍不住夸赞齐宁的逍遥行,只当是在讥嘲自己,老脸顿时大为羞恼,出手更是狠厉,只盼一掌便将齐宁击毙在掌下。   齐宁此时却也是心下骇然,他虽然凭借着逍遥行躲过秋千易数十招,但是秋千易出手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凶狠,显然已经是存了极浓的杀意,如今身处虎穴,性命攸关,他却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这黑莲教众之中,自然也不乏高手,越看越是明白,秋千易固然出手迅疾狠辣,但似乎就是奈何不了这年轻人,年轻人在大厅之内转着圈子,如同狐狸一般狡猾,毒使却宛若一头被激怒的豹子,虽然凶猛,但却并无必胜的把握。   秋千易又打出数十掌,掌风呼呼,身形却也明显慢了下来。   这几日群豪攻山,黑莲教上下自然没有休息的时间,秋千易统领教众,几日下来,却也是疲惫不堪,他毕竟年事已高,一旦体力和精力受到损耗,并非朝夕间便能恢复过来。   齐宁这些日子固然也是东奔西走,但是在甬道之中,却也是歇息过一阵,多少得到了恢复,他身体年轻,恢复起来的速度自然不是秋千易所能相比,此番交手,他心无旁骛,只以逍遥行周旋,走起来实际上并不耗费多少体力,而秋千易不想人前出丑,出掌之际,实际上从始至终都是跟着齐宁的步子游动,这反倒是更为耗费体力。   近百招下来,秋千易已经感觉体力不济,齐宁虽然也有些疲累,但体力比之秋千易却还是要充足的多。   秋千易自号毒王,下毒的功夫当今天下少有人及,此时若是出手下毒,齐宁必然难以提防,只是众目睽睽之下,秋千易若是下毒伤人,就等若是承认自己武功不济,他极重脸面,那是万万不好在这么多双眼皮子底下出手下毒。   齐宁感觉秋千易的掌风减弱,心中晓得这老毒物有些难以支撑,心下微喜,瞥见秋千易身影落了大半个身位,忽地脚下微微一滞,秋千易见状,心下大喜,手掌已至,却听到齐宁叫了一声:“小心!”   秋千易手掌眼见便要拍到齐宁背心,被齐宁这样一叫,顿了一下,几乎是在瞬间便想到上次被齐宁吸取内力的经历,只以为齐宁有要故技重施,这一掌便微有些顿滞,忽地感觉手腕一紧,竟是被齐宁趁机扣住,秋千易心下一凛,随即感觉身体一飘,齐宁并无趁机吸他内力,反倒是猛力将他掷了出去。   秋千易也是以为齐宁要吸取自己内力,却不料齐宁将他掷出,身体飘飘飘而出,好在他武功不弱,身在空中,立变身形,双足落地,倒也没有被摔在地上太过难堪,但是这般被齐宁生生掷出,已经是让他一张老脸颜面无存,心下羞恼,便要再次上前,齐宁却已经后退两步,抬手道:“毒王,你体力不济,实在要打,歇息片刻如何?”   洛无影此时也已经上前,道:“毒使,小侯爷人在这里,你们的旧账,随时可以算清,不必操之过急。”   秋千易感觉众人眼睛都看着自己,心下恼怒,但此刻却还真不好再上前。   “小侯爷果然是深藏不露。”洛无影含笑道:“不知小侯爷这套步法,师承哪位高人?”   齐宁听他这般问,立时就明白他的心思,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鬼使,我看咱们先还是不要管其他,大事要紧。本侯是真心想要求见教主,不知教主身在何处?”   洛无影微皱眉头,齐宁不等他说话,已经道:“难道教主果真不在此处?这......这可有些难办了。”   洛无影笑道:“教主不在,本使和毒使俱在。想要我们放了人质,倒也不是不可以,你既然是锦衣候,大可以让神侯府带着八帮十六派的人从千雾岭撤走,而且立下誓言,自今而后,不再踏足西陲之地,若是如此,我们可以放人。”   “鬼使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齐宁叹道:“本侯可以从中周旋,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但是只让一方做出让步,谈判万难成功。”   “化干戈为玉帛?”秋千易冷笑道:“便是你们的皇帝来了,也未必有这个本事,小小一个侯爷,有什么能耐让双方化干戈为玉帛。”   齐宁道:“只要各让一步,还是有这个可能的。毒王,此事的起因,是京城疫毒,朝廷以为,此事与你脱不了干系,当初你若是主动向朝廷解释,事情或许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向你们皇帝低头?”秋千易不屑笑道:“我们黑莲教身在西陲,过自己的日子,从不与你们朝廷有过交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此番却是你们设计陷害,找了理由打过来,老夫不是三岁孩童,岂能上你们的当?”   “如果说此番让你跟我回京,放了人质,便可保住在场这些人的性命,你敢不敢?”齐宁盯着秋千易问道。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老夫说过,这条性命殉教,心甘情愿,可是想要谋害老夫,万万不行。”   齐宁摇了摇头,叹道:“毒王,恕我直言,此番要搞清楚的,并非只是京城下毒的真凶,还有你们黑莲教为何会一败涂地,难道你们不想弄清楚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秋千易神色一凛,洛无影也是微皱眉头。   齐宁道:“毒王,据我所知,你在山岭的雾气之中下了毒,这不会有错吧?”   “不错!”   “可是八帮十六派的人,除了有一部分人中毒之外,为何其他人安然无恙?”齐宁肃然道:“他们也呼吸过雾气,却为何还能杀到莲花峰?此外你们守着八龙铁锁,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有人从山下杀过来,你们没有提防山下,自然是以为外人绝无可能知道山下的路径,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究竟是什么人对你们千雾岭的地势如此了解?”   秋千易和洛无影对视一眼,神情都变得凝重起来。   齐宁叹道:“导致目前这个结果,如果我没有猜错,只因为你们黑莲教内,存有内奸,此人不但是你们黑莲教一败涂地的罪魁祸首,甚至有可能是栽赃陷害你毒王的幕后真凶,毒王,难道你就不想查出是谁在背后设下这场大阴谋?” 第四五六章 不烂之舌   秋千易和洛无影耸然变色,便是边上一些教众听到,也都是变了颜色,一时间面面相觑。   洛无影神色微冷,淡淡道:“小侯爷,黑莲教上下齐心,怎会有内奸?”   “在场的诸位,自然是同心同德。”齐宁叹道:“生死存亡时刻,我也就不玩虚的,据我所知,黑莲教创建数十年,远在西陲,天下人知道的并不多,对于黑莲教发生的事情,当然也不会知道的太多。可是诸位都是黑莲教的精锐,你们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黑莲教当真是铁板一块?”   今日形势,凶险万分,齐宁晓得自己就是瓮中之鳖,生死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在不可能中求得可能,说服黑莲教与八帮十六派谈判。   神侯府统率的八帮十六派就在殿外,他们当然不晓得锦衣候爷误入黑石殿内,齐宁心中很清楚,一旦自己身陷敌手的消息放出去,神侯府绝不敢坐视不管,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营救自己出去,哪怕为此对黑莲教做出妥协。   毕竟锦衣候是大楚四大世袭侯爵之一,神侯府若是晓得侯爷在此,在群豪的眼皮子底下,绝不敢弃之不顾。   他现在只求自己能说服黑莲教尝试与神侯府谈判,甚至不在乎他们以自己为人质,只要如此,自己便大有可能死里逃生。   齐宁自然也明白,想要说服这帮人,绝非易事,必须要有足够说服他们的理由。   他虽然从黎西公的推测之中得知,西门神候是想通过这次纷争削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但是京城疫毒却是另有玄机。   齐宁也觉得西门无痕虽然有心想要找寻机会挑起一场纷争,但还不至于胆敢在京城掀起如此异常灾难,以他的判断,其后必有另一拨人在背后故意在京城掀起波澜,却恰好为西门无痕找到了机会和借口。   黑莲教显然是被人陷害,能够将拥有一位大宗师的黑莲教卷入风浪之中,这当然绝不是三两个人便能做到,其后必然有一股极为庞大的势力,齐宁敏锐地掌握到这一点,既想以此来挑起黑莲教谈判的欲望,却也想着如果能够从黑莲教这边抓到一些线索,未必不能将那股势力揪出来。   一阵沉寂之后,秋千易终于道:“你说的内奸,究竟是何人?”他这般问,就等若是也有怀疑。   齐宁心下微宽,他就怕黑莲教根本不搭这个茬,既然能追问,便是有机会,咳嗽一声,道:“实不相瞒,我若晓得是谁,也不会放过这种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   “你既不知是谁,又怎敢断定会有内奸?”秋千易神情冷峻。   齐宁拱手道:“两位圣使,不知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你们朝廷那一套鬼鬼祟祟,用不着在这里用。”秋千易没好气道:“这里都是黑莲兄弟,有话尽管直言。”   洛无影却是道:“老毒物,小侯爷既然要单独详谈,自然有缘故,我们又何必拂了小侯爷的意思。”抬手道:“小侯爷,这边请!”竟是转身在前带路,齐宁心想这洛无影虽然行事诡异,但看样子还算识大体,当下跟在后面,秋千易冷哼一声,终是跟了过去。   大厅边上有一处房间,陈设简单,进入之后,洛无影才道:“小侯爷,这里只有我们三人,有话尽管直说。”   “好,毒王问我既然不知内奸是谁,为何会断定有内奸。”齐宁道:“就凭方才两点,便可断定。毒王,雾气下毒,确实高明,你自然是对毒性了若指掌。”   秋千易冷哼道:“老夫花费了数年时间,才调配处这种藏匿于雾气之中的毒药,本就是防备有朝一日会有人侵犯千雾岭,药物既然是老夫所配,自然对药性一清二楚。”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此毒老夫取名为雾隐,匿于雾气之中,并无气味,极难察觉,一旦呼吸进入体内,不过三个时辰,便会毒性发作,气息难通,内力全无。”   “这种药能持续多久?”齐宁问道。   秋千易道:“三天三夜药性都不会消失。”   “毒王的用毒之术,天下罕见,呕心沥血配制出来的这种毒药,当然不可能被人轻易破解。”   秋千易立刻道:“天下有名的毒中高手,老夫一清二楚,能够破此毒的不出三人,可是他们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破解,短短时间,绝无可能。”   “但事实上,八帮十六派的人都已经安然无恙。”齐宁叹道:“他们围在殿外,毒王不觉得蹊跷?”   秋千易本来对齐宁很是恼恨,但此时火气消减不少,皱眉道:“此事老夫也一直在疑惑,难道江湖上还有老夫不知道的毒中高手?可就算如此,他察觉到有毒,能够立刻破解毒药,但要配出解药,需要诸多药物,搜寻这些药材便要花上不少时间,而且还要制作成解药,那也要耽搁许久,绝无可能在这短短时间让这些人全都解毒。”   齐宁微微颔首,道:“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有人早就备好了解药,八帮十六派众人中毒之后,虽然有部分死伤,而且被你们抓了不少人质,但此后他们很快就得到了备好的解药。”   秋千易眉头锁得更紧:“老夫炼制的雾隐,此前无人知晓,他们怎能未卜先知?”   “他们不知道,但是黑莲教的人知道。”齐宁道:“毒王,你们黑莲教的人自然是早就服下了解药。”   秋千易摇头道:“雾隐之毒,散于山腰的雾气之中,莲花峰上并无药毒,为了以防万一,老夫也并无早早就将解药发下去,洛无影下山擒住了西门无痕的女儿,我们有心要以此引他们上山,那时候老夫才向众人分发了解药。”   “如此说来,黑莲教众事先透漏解药的可能不大。”齐宁道:“难道毒王事先就从向任何人发过解药?”   秋千易瞧了洛无影一眼,洛无影冷笑道:“老毒物,你总不会是怀疑我泄露了解药吧?”   秋千易道:“事先我将解药给了寥寥数人,这几人对黑莲教都是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二心。”   洛无影却已经皱起眉头,道:“老毒物,难道........!”他眼中鬼气森森,冷若寒刀。   秋千易也是身体一震,道:“他.......他......!”却是并无说下去。   齐宁自然看出端倪,道:“两位是否已经猜到谁是内奸?”   “绝不可能。”秋千易斩钉截铁道:“他入教数十年,怎可能......怎可能出卖我们。”   “老毒物,你莫忘记,当年那件事情看似时过境迁,但有些人心里却未必放下。”洛无影冷笑道:“除了小......你的徒弟,事先拿到解药的只有我和段清尘!”   齐宁心下暗想这段清尘又是何方神圣?   秋千易双手握拳,老脸阴沉,洛无影继续道:“千雾岭的地形,你我都清楚,八帮十六派绝无可能对地形如此熟悉,能够绕到山脚,从山下奇袭上来,除非有人给了他们千雾岭的地形图,告知了他们入口。”   秋千易身体微震,道:“你是说,泄露解药,告知入口的内奸,便是段清尘?”   “段清尘带人出战,此后就一去不返,没有踪迹。”洛无影冷声道:“你觉得他现在身处何方?”   齐宁依稀明白什么,问道:“这段清尘,是黑莲教的太阴护法?还是色使?”   洛无影淡淡道:“他是四圣使之中的色使,如今下落不明,小侯爷,你这番提醒,倒是让我们茅塞顿开。”   “若当真是他,我必要取他性命。”秋千易怒道:“叛教狗贼,必受万毒之苦。”   齐宁道:“毒王,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性命也是在旦夕之间,就算如今知道内奸是谁,恐怕也无济于事。你们那位色使,既然敢叛教,自然是心里掂量好了,晓得你们性命不保,他不必担心你们找他寻仇。”   秋千易冷视齐宁,道:“老夫要是死在这里,你也要为老夫陪葬。”   齐宁叹道:“我的性命就在你们手中,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究竟是谁盗走了毒王的金蚕蛊毒,又是谁在京城下毒陷害毒王,继而连累到黑莲教,引起此番纷争,毒王难道不想找出来?八帮十六派和你们黑莲教浴血厮杀,两败俱伤,到底是谁要置你们黑莲教于死地?”   洛无影神情凝重起来,道:“小侯爷,你不是他们派来谈判的吧?”眸中带着怀疑之色:“你是如何进来圣殿?”   “鬼使猜得不错,八帮十六派,也还没有资格使唤本侯。”齐宁肃然道:“其实本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特地来调查此案。”   洛无影和秋千易对视一眼,都是将信将疑。   “皇上并不想因为此事而挑起苗家人的动荡,黑莲教自创教至今数十载,并无踏出西川,前次竟然前往京城下毒,自然是匪夷所思。”齐宁缓缓道:“皇上英明,已经猜想这其中可能有些蹊跷,但是朝中有人一心想要挑起纷乱,而且拿着证据,皇上也是无法阻止。”   两名圣使显然是相信了几分,秋千易冷声道:“你们的皇上倒也不算昏庸。”   “皇上担心这次事件只是开始。”齐宁正色道:“两位应该知道,先帝驾崩,新君登基,朝野都不是那名太平,皇上担心背后有人耍弄阴谋,危及到江山社稷,所以密令本侯来到西川,实际上就是希望本侯能找机会与你们接触,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洛无影淡淡笑道:“你们的皇上就不担心你被我们所杀?”   “不入虎山,焉得虎子。”齐宁笑道:“如果不冒险,又如何能够与你们接触,又如何能够将事情的真相搞清楚?两位圣使,段清尘叛教投敌,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你们要清理门户,找到幕后陷害黑莲教的真凶,本侯也要为皇上分忧,找出策划阴谋的幕后黑手,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本侯与两位,是友非敌,至少我们有着共同的对手。”   秋千易发出古怪笑声,道:“小侯爷,你还真是巧舌如簧,三言两语,竟然和我们成了朋友,你多费唇舌,无非是想活命而已,莫当我们是三岁孩童。”   齐宁哈哈一笑,道:“毒王,我只问一句,我明知黑石殿是你们的总坛,如果不是为了和你们合作,为何要冒险来此?我与毒王有过不快,明知如此,却要与你相见,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这一句话最是要紧。   秋千易和洛无影当然不知道齐宁是误入黑石殿,这时候听他这番话,只觉得大是有道理,毕竟堂堂锦衣候,若非自己特意前来,也无人能够吩咐他轻入险地。   齐宁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含笑道:“段清尘让你们陷入绝境,其实你们现在最要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们陷入绝境,如果我是黑莲教主,绝不会坐视不理。”齐宁叹道:“可是黑莲教主迟迟未到,两位不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秋千易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段清尘既然是四圣使之一,与两位平起平坐,我想也不是泛泛之辈。”齐宁道:“他叛教投敌,最畏惧的人恐怕不是两位,真正害怕的只能是黑莲教主,但他铤而走险,依然叛教,所为何故?他不仅算准你们无路可逃,只怕连黑莲教主也被他算计在内了。”   两人都是微微变色,秋千易厉声道:“你是说,段清尘算计教主,教主也........!”   “这只是我的猜测。”齐宁故意叹了口气,“如果不将黑莲教主算计在内,段清尘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心中却是想着,这两人根本不知道黑莲教主与青铜将军两败俱伤,正好可以将此事大加利用,“黑莲教主若是活着,段清尘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只怕也不得安宁吧。”   黑莲双使脸色都是冰冷起来,对视一眼,一阵沉默之后,秋千易终于盯着齐宁的眼睛问道:“你想怎么做?” 第四五九章 蝠血丹   齐宁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要解眼下的困局,双方都要退上一步,我先前就问过,毒王敢不敢随我进京?”   “你说来说去,就是要让老夫束手就擒?”秋千易冷笑道。   齐宁道:“毒王与我进京之后,可以向皇上证明自己的清白,金蚕蛊毒毕竟是你炼制出来,要查找盗走金蚕蛊毒的真凶,你必须提供线索。除此之外,你们囚禁的人质,必须全部释放,如此才能让黑莲教避过灭顶之灾。”   “老夫束手就擒,然后释放人质。”秋千易哈哈笑道:“小侯爷,只凭三言两语,便要做到八帮十六派死伤无数也做不到的事情,你这算盘打的当真精明。拿了老夫,交给你们的皇上,而且救出人质,到时候你就该封王了吧?”   齐宁面不改色,气定神和:“如果不这样做,那些人质固然是待宰羔羊,在这黑石殿内的所有人,也绝无一人可以活下去。毒王,留在这里是死,随我进京,不但可以救了他们,你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不知你敢不敢赌一赌?”   秋千易盯住齐宁,道:“你要老夫进京,也未尝不可,你留在此处做人质,八帮十六派撤出千雾岭,老夫立刻进京。”   “没有我,你进京有何用?”齐宁淡淡道:“毒王,实话对你说,你的生死,其实我并不在意,但是本侯既然食君之禄,就有必要调查清楚背后究竟是谁在陷害黑莲教,他们是否对朝廷还有什么阴谋。”   洛无影道:“小侯爷,你相信京中疫毒与老毒物无关?”   “毒王字号天下第一用毒高手,在毒药方面,可算是大宗师般的人物。”齐宁道:“如此人物,我很难相信会不顾自己的身份,对一些平民百姓下毒。”   秋千易神色缓和几分,冷笑道:“你小子倒也还有几分见识。”   “老毒物,小侯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洛无影道:“有人盗走你的金蚕蛊毒,在京城下毒,陷害到你身上,西门无痕这才利用这个借口对我们动手,此人若是不除,咱们就算死在圣殿,只怕也难以瞑目。”   秋千易没有说话,若有所思,齐宁已经问道:“毒王,段清尘有没有可能是盗走金蚕蛊毒之人?”   秋千易摇头道:“金蚕蛊毒是在白沙岗阴阳界培育出来,老夫虽然是黑莲教中人,但出身于白苗,段清尘出身于黑苗,西邻白沙岗是白苗人的地盘,阴阳界更是老夫的禁地,莫说段清尘,便是洛无影这老鬼也不曾进入。”   洛无影颔首道:“阴阳界地势奇诡,比之千雾岭并不落下风,段清尘的轻功稀松平常,绝无可能偷入阴阳界。”   他这话固然是承认阴阳界难以侵入,却也告之若是轻功了得,想要进入阴阳界并非不可能,无非是想让人晓得,他虽然没有进入阴阳界,可是若想进去,并不困难。   秋千易自然听出洛无影的话中意思,没好气道:“你轻功厉害,难不成金蚕蛊毒是被你偷取?”   洛无影嘿嘿一笑,道:“老毒物,进入阴阳界的本事,我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素来不喜蛇虫鼠蚁,敬而远之,你便是送给我,我也不要。”   “如此说来,金蚕蛊毒并非段清尘所取。”齐宁道:“毒王,阴阳界地处偏僻,知道的人不会多,有胆量而且有那本事盗走金蚕蛊毒的更不会多,毒王可有怀疑的人选?”   秋千易若有所思,却不说话。   “老毒物,我看小侯爷倒是真心想要揪出真凶。”洛无影道:“咱们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只怕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果无法查出真相,无法清理门户,你当真能够毫无遗憾?”   秋千易冷着脸道:“你是让老夫随他进京?”   “小侯爷,你提出的条件如果我们答应,你也要答允我们条件。”洛无影道:“如果老毒物随你进京,你需得先让八帮十六派撤出千雾岭,而且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他们不可再踏足千雾岭半步。”   齐宁倒也干脆,道:“我说过,双方各让一步,如果你们做出让步,我自然会尽力让神侯府那边也做出让步。只要毒王随我下山,我定会让八帮十六派退出千雾岭,而且等他们下山之后,你们再释放人质。”   秋千易冷声道:“小侯爷,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八帮十六派就能撤走?他们攻打千雾岭,死伤惨重,可不会轻易罢手。”   齐宁听他话风,明显是已经松动,立刻道:“此事交给我就好,如果他们不同意撤走,人质如何处置,我就不会多管。”   “小侯爷,老毒物随你进京,不是因为我们贪生怕死。”洛无影双眸冷厉起来:“你知道我们的意思,我们是要查出陷害黑莲教的真凶,你若是尽力去查,我们黑莲教自当尽力配合,可是如果你在耍花招,黑莲教想要对付你锦衣侯府,也不算什么难事。”   便在此时,却听到有人在外道:“圣使,他们在叫门,说是要谈判!”   秋千易立时走出去,齐宁和洛无影也跟随而出,到得大门处,只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你们想让和黑莲教的兄弟都葬身于此?”   秋千易冷笑一声,向齐宁道:“小侯爷,老夫不是三岁孩童,但是今次就信你一遭,若是你当真能找出真凶,过往的仇隙,一笔勾销,我黑莲教也绝不会冒犯你们锦衣侯府半分。老夫可以与你进京,你现在也可以出去让他们撤走。”伸出一手,掌心一颗红色的药丸:“这是蝠血丹,你现在服下去!”   齐宁皱眉道:“蝠血丹?是毒药?”   “可以这么说。”秋千易森然道:“不过却不仅仅是毒药,蝠血丹服下之后,可以让你不受其他毒虫侵袭,也算是宝物,只是三个月内没有解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你若是蒙骗老夫,老夫就与你同归于尽。”   齐宁见他神色,知道不服下这颗毒丸,自己是断然出不了门,心中想着自己府中还有唐诺,唐诺医术了得,就算服下蝠血丹,到时候自由唐诺帮助解毒,他也不犹豫拿过蝠血丹,吞入喉中。   秋千易和洛无影对视一眼,都是微微颔首,秋千易上前一步,冲着大门外沉声道:“你们的人俱在我们的刀下,现在我们打开殿门,只要有一人冲进来,三十三名人质,立时全部杀死,我黑莲教上下,也必定血拼到底。”   此刻一众黑莲教众都已经上前来,兵刃在手,死死盯住黑石大门,直待一声令下,便与八帮十六派血战到底。   秋千易瞧了洛无影一眼,道:“洛无影,老夫随他进京,这里就交给你,我们出去之后,你立刻关上大门,若是他们当真撤走,你再将人质全都释放出去。”   洛无影神情郑重,拱手道:“老毒物,你挺身而出,我心中好生钦佩,你放心,这里就交给我,若是你被人所害,我也必定会为你报仇。”   秋千易也不多言,一抬手,便有两名黑莲教众上前去,在大门左右各站一人,同时将手按在墙上,齐宁瞧见他们所按之处微微下陷,随即听到嘎嘎之声响起,却是那大大石门缓缓向两侧分开,这才知道这大石门也是机关控制。   齐宁整了整衣衫,这才冲着洛无影微微颔首,与秋千易对视一眼,缓步向大石门走过去,那大大石门打开一道仅容一人进出的缝隙,两名教众俱都抬手,石门便不再打开,齐宁从石门缝隙之中缓步而出,走出去的一刹那,便觉得一股清鲜空气迎面而来,阳光也是从天空中洒射进来。   走出大门,齐宁便看到石台之下,黑压压的都是人,全都是兵刃在手,无数道目光都是盯在自己身上。   忽听到一个声音娇呼道:“齐......齐宁.......1”却只见到从人群之中,一道倩影飞奔而来,几个起落,便已经到了自己身前。   齐宁瞧见是西门战樱,浅然一笑,柔声道:“战樱,不必担心,我没事。”看到这姑娘眉宇间带着疲惫之色,一双漂亮的眼眸充满了欣喜和激动,心想看来这姑娘还真是一直担心自己,有心想要抱她一抱,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固然无所谓,却知道如此一来,倒是让西门战樱名誉受损。   江湖人士虽然不拘小节,但西门战樱毕竟是个黄花处子,当中被自己拥抱,难免会有些闲言闲语,他虽然平日里喜欢调侃西门战樱,但事关这姑娘的清誉,倒也是不敢乱来。   八帮十六派识得齐宁的少之又少,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年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却是站在前面的封剑山庄庄主陆商鹤瞧见齐宁,打量两眼,身体微震,便在此时,听到有人厉声道:“大家小心,黑莲教的妖人要出来了!”   只见到在齐宁身后,一人缓缓出门,蜡黄脸,身形瘦长,正是黑莲毒使秋千易。   ------------------------------------------------------------------   ps:三月的第一天,新的征程开始,对沙漠来说,真正是新一年的战斗,我要勤奋努力,回报大家的支持,大家手里都有保底月票,沙漠在这里拜求大家支持鼓励一下,拜谢了! 第四六零章 江湖事江湖了   人群之中,便有不少人向前冲出几步,无数眼镜带着怨恨之色盯住秋千易。   秋千易在众目睽睽之下,却是淡定自若,脸上满是不屑之色,背负双手,上前走到齐宁身侧,身后便听到嘎嘎声响,那石门却再次被关上。   西门战樱瞧见秋千易,也是吃了一惊,情不自禁抓住齐宁手臂,失声道:“小心!”   九溪毒王名声在外,一般人还真是不敢靠近他身侧,西门战樱上次也是见过秋千易,自然一眼便认出这是九溪毒王。   齐宁摇摇头,示意西门战樱不必惊慌,此刻轩辕破却已经上前,齐宁瞧了他一眼,微笑点头,随即问道:“方才有人在外面叫喊要谈判,不知是谁在叫?”   陆商鹤却已经上前两步,淡淡笑道:“小林子,原来是你,你可还记得我?”   齐宁笑道:“这不是陆世伯吗?我如何能不记得。”   “前次你突然消失不见,你师傅可曾找到你?”陆商鹤神情淡定,唇角带笑:“我也是好生担心,原来你也到了千雾岭。”   齐宁道:“陆世伯,我师父确实是教过我武功,只是我性情顽劣,不守师规,倒教你们担心了。”   在场诸人一时间都是疑惑不解,便是轩辕破也是皱起眉头,不知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陆世伯,方才是你说要谈判?”齐宁凝视陆商鹤问道:“黑莲教毒使现在就在这里,你想如何谈判,大可以与他商量。”   陆商鹤目光移到九溪毒王身上,九溪毒王秋千易却是微仰着头,看也不看他。   群号见得到了这种时候,秋千易依旧如此傲慢,心下都是恼火,有人扣住暗器,直待有机会,立刻向秋千易招呼过去。   “九溪毒王名动江湖,鄙人封剑山庄庄主陆商鹤,早闻大名。”陆商鹤倒也是颇有风度一拱手:“毒王是愿意和我们谈判?”   秋千易依然不看他,只是淡淡道:“封剑山庄的向老庄主,剑术了得,老夫当年还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什么时候封剑山庄姓陆了?”   陆商鹤眼角微微跳动,却依旧笑道:“毒王当然不是要与陆某说起封剑山庄的往事。你们黑莲教身处绝境,你总不想看到黑莲教就此覆灭。”   “老夫要谈判,也还轮不到你来和老夫谈。”秋千易冷声道:“黑莲教的谈判事宜,已经交托给小侯爷。”   “小侯爷”三字一出,不少人都是一怔,并无几人明白意思,神侯府诸人自然是明白,轩辕破心下此时大惑不解,心想小侯爷是如何进了黑石殿,怎地又和九溪毒王一起出来?心下纳闷,但却也知道齐宁的身份已经暴露。   “小侯爷?”陆商鹤也是有些惊讶,目光落在齐宁身上:“毒王所说的小侯爷,难道是指.......小林子?”   秋千易不再理会他,只是背负双手仰着头,一副目中无人之态。   齐宁咳嗽一声,笑道:“陆世伯,毒王没有说错,本侯姓齐,单名一个宁字,乃是大楚锦衣候!”   四大世袭后之中,锦衣候两代都是军中柱梁,名声赫赫,此时齐宁自称身份,人群之中顿时便有惊呼声起。   八帮十六派等江湖人物虽然对官府朝廷素来不感冒,但是对锦衣候的感觉却是颇有些不同。   锦衣候卫戍边关,保境安民,战功赫赫,便是江湖人士,对锦衣齐家也是颇有几分敬畏之心。   齐景过世,如今早已经是天下皆知,人们也都知道锦衣世子承袭了侯爵之位,只是万想不到,眼前这年轻人就是威名赫赫的锦衣候,更是想不到,这锦衣候竟然会从黑莲教圣殿之中冒出来。   轩辕破见齐宁自亮身份,这才上前行礼道:“侯爷!”   神侯府虽然管理江湖事务,但毕竟是朝廷的衙门,其他神侯府吏员也都是向齐宁齐齐行礼。   “轩辕校尉,本侯已经与毒王谈好,他愿意随本侯进京。”齐宁道:“黑莲教也已经答应释放所有人质,不过八帮十六派必须先从千雾岭撤走。”   “不可!”人群之中立时便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大声道:“侯爷,黑莲教作恶多端,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   齐宁道:“此番攻打黑莲教的缘由,便是因为九溪毒王在京城下毒,造成许多百姓无辜惨死。如今九溪毒王愿意随本侯去往京城,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缘故,自然不必再让双方多流血。”神情肃然:“而且还有数十名人质在圣殿之内,诸位非要鱼死网破,难道不考虑他们的生死?”   便有几人上前去,问道:“侯爷,我们宗主如今是否安好?我们是铁骨宗的弟子。”   “是罗战罗宗主吗?”齐宁道:“你们放心,他们目前还安然无恙。”   铁骨宗众人闻言,俱都显出欢喜之色。   “被俘虏的人质,目前都无大碍。”齐宁道:“黑莲教已经答应等到诸位下山之后,立刻释放人质。”   “侯爷,黑莲教狡诈多端,一旦我们下山,他们必会东山再起。”人群中有人叫道:“他们这是在耍诡计,万不能被他们所骗。”   齐宁心下恼火,暗想老子已经服下蝠血丹,你们这帮家伙要是不下山,非要铲平黑莲教,秋千易这老毒物就绝不可能给自己解药,难不成还要让老子给黑莲教陪葬?他服下蝠血丹,也是迫不得已,虽然锦衣侯府还有唐诺,但九溪毒王毕竟不是善于之辈,唐诺能否解毒,还真是未知之数。   此时人群之中嘈杂一片,铁骨宗等被黑莲教挟有人质的帮派导师愿意接受条件,只怕本派宗主能够平安无事,但这毕竟是少数帮派,大部分帮派已经是杀到黑莲教总坛,这时候要让撤走,那是万万不不甘心。   群豪攻山,死伤数百人,许多帮派都有门人弟子死伤,只盼将黑莲教杀个鸡犬不留,这时候让他们撤走,那却是绝不可能答应。   人群之中一阵叫嚷争论,陆商鹤却已经抬起手,众人的声息这才渐渐静下来,齐宁见状,心想这陆商鹤在群豪之中倒颇有威望。   “小侯爷,你也瞧见了,就这般让大家下山,只怕大家难以接受。”陆商鹤道:“我们确实想救出人质,为此也愿意和黑莲教谈判,可是仅仅一个九溪毒王,那可是万万不能。”   齐宁“哦”了一声,问道:“陆庄主是准备拿出什么条件?”他此时不称世伯,却称庄主,显是拉开了距离。   陆商鹤道:“以命换命。我们被抓了三十余人,可以放了同样数目的黑莲教众性命,但却不包含黑莲教的那些重要人物,这位九溪毒王,自然也是在不能放过之列。”   秋千易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齐宁叹道:“你觉得这样的条件他们会答应?”   这时候从人群之中走出一人,道:“小侯爷,你是朝廷的侯爵,恕我直言,本该是要为朝廷铲除黑莲教,为何还要在这里为黑莲教说话?人言可畏,小侯爷这般做法,只怕会惹来闲言闲语。”   齐宁瞧过去,倒是认得,正是金剑盟盟主诸葛长亭。   诸葛长亭手持金凤剑,神情冷然。   此番攻山,金剑盟乃是主力之一,死伤了近二十人,其中有两人乃是诸葛长亭的得意弟子,心下正是恼恨不已。   齐宁淡然道:“九溪毒王愿意进京领罪,他们也答应释放人质,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如果本侯执意要你们下山,你们是不答应了?”   “恕我直言,江湖是江湖了,有些事情,朝廷还是不要过多插手。”人群之中又走出来一人,青衫青帽,看上去倒有几分儒雅气息:“此次攻打千雾岭,是神侯府发出铁血文召集八帮十六派等各帮各派聚集于此,大家也都是挑选精锐,遵从吩咐,门人弟子多有损伤,这才将黑莲教逼入绝境。如今小侯爷不为江湖正派考虑,仅凭一句话,便要让我们撤走,是不是有些过分?”   人群之中,许多人便认出这是洞庭观观主徐长峰,洞庭观也是八帮十六派之一,徐长峰在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之辈,此时他出来言语,便有不少人附和出声。   “神侯府当年与各帮派定下铁血文,就是为了让江湖少生事端,免去流血牺牲。”齐宁冷下脸来:“今日之事,既然能够和平解决,为何还要多造杀戮?”   诸葛长亭道:“小侯爷,徐观主所言极是,江湖事江湖了,侯爷虽然是身份尊贵,但是在这里,还是要以江湖规矩来解决。”看向轩辕破,道:“轩辕校尉,小侯爷要让我们撤走,不知你意下如何?”   轩辕破神情肃然,道:“不瞒诸位,此番攻打千雾岭的统帅,乃是小侯爷,我只是在旁听从侯爷吩咐而已,侯爷如何决断,神侯府自当是听命行事。”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怪笑,只见一人踏步而出,齐宁扫了一眼,立刻认出,正是焦阳阁的龙阁主,他知道此人性情颇有些急躁耿直,微皱眉头,只听龙阁主已经朗声道:“轩辕校尉,八帮十六派遵守当年与神侯府的约定,尽心尽力,你们可不要在这时候不顾我们的死伤,只凭小侯爷一句话,便要让我们撤走。”往前又踏出两步,“我焦阳阁死了六人,伤了五个,除非现在拉出来十一个黑莲妖人,由我亲手斩杀,否则我焦阳阁绝不撤走。”   -------------------------------------------------------------------   ps:感谢投下月票和红票的每一位好兄弟好姐妹,三月第一天,沙漠继续努力,大伙儿给点鼓励,投下月票,拜谢! 第四六一章 百影如风   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立刻道:“金剑盟死伤近二十余人,我只要从黑石殿拿走二十颗人头,也可以下山。”   金剑盟和焦阳阁都是八帮十六派中的帮会,这两人发话,一大片声音立时响起。   “我青衣门死了三个,伤了三个,只要六颗脑袋!”   “我们比青衣门多伤了两人,八颗脑袋足矣!”   “十三塘伤了两个,只要两条性命!”   一时间声音杂乱,你一言我一语,只是片刻间,索要的首级已经超过了上百颗,若是真的这般追究起来,黑石殿内的教众首级还不够数。   齐宁瞥了轩辕破一眼,见到轩辕破只是皱着眉头,并不说话,淡淡一笑,盯着龙阁主道:“龙阁主,你要十一颗脑袋,这事儿也不难。”   秋千易本来高仰着头,一言不发,便是群豪吵嚷,他也如同没有听见,此刻听到齐宁这般说,扭头瞧了一眼,双眸冷厉。   龙阁主一怔,四下里声音也静下来。   齐宁从石台上缓缓顺着石阶走下来,西门战樱犹豫一下,也跟在齐宁身侧。   齐宁径直走到龙阁主面前,背负双手,问道:“龙阁主,本侯要让你们撤走,你们去在这里索要脑袋,自然是不给本侯面子。”   “小侯爷,我是江湖莽汉,讲的是恩怨分明,有恩我报恩,有仇我也必然不放过。”龙阁主脖子倒是挺硬,“神侯府的人就算在这里,我也是这句话,江湖上有江湖的规矩,便是神侯府,也不能违了江湖道义。”   齐宁笑道:“不错,无规矩不成方圆,龙阁主有自己的规矩,本侯爷不能以势压人对不对?”   龙阁主一怔,不明白齐宁意思。   “可是本侯既然出面,总是要些脸面的。”齐宁缓缓道:“龙阁主,不如这样,你想要人头,只要能够打败我,我亲自去给你取来十一颗人头,否则龙阁主就不要咄咄逼人,带了手下弟兄下山如何?”   听得此言之人都是一怔。   众人面面相觑,在场诸人并不知道齐宁的手段,只是看他年纪轻轻,心想这小侯爷就算从小练武,二十岁不到年纪,又能有多深的道行?   龙阁主性情虽暴躁,但焦阳阁名列八帮十六派之一,此人手底下的功夫却也不是吃素的,这小侯爷竟敢主动向龙阁主挑战,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龙阁主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小侯爷,这可是你说的,你若是败在我手下,可要给我拿来十一颗人头。”   齐宁道:“在场这么多英雄豪杰,我自然不能反悔,只是龙阁主乃是江湖前辈,言出必行,自然也不会食言。”   “好!”龙阁主倒是痛快,“我若是败在小侯爷手里,立刻带人下山,决不食言。”   陆商鹤在旁忽然叹道:“小侯爷,在场各帮各派,有近半都有门人弟子折损,难道小侯爷要一个帮会一个帮会地比试较量?就算小侯爷真的击败龙阁主,这后面还有一大帮子人,小侯爷总不能挑战天下群雄吧?”   许多人禁不住心里发笑,暗想这小侯爷还真是不自量力,想来出身富贵之家,养尊处优,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在这里大言不惭,莫说挑战龙阁主和天下群豪,只怕焦阳阁随便派出一名弟子,便能胜过了这不自量力的小侯爷。   齐宁笑道:“我哪敢挑战天下群雄,普天之下,只怕还没有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之辈。只是本侯既然已经与黑莲教商谈妥当,毒王也愿意跟随本侯进京,本侯总不能言而无信。”   “小侯爷好魄力!”金剑盟主诸葛长亭抚须笑道:“言而有信,乃是我辈中人最为推崇的信诺。”   西门战樱也不知齐宁为何非要坚持让群豪撤走,更是要与人较量比试,她出身神侯府,对江湖之事多有了解,晓得江湖上能人辈出高手如云,齐宁的武功虽然不弱,可是要挑战群豪,实在是匪夷所思,忍不住道:“侯爷,你......你还是不要.......!”说到一半,又想这般说反倒是损了齐宁的威势,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瞧向轩辕破,连使眼色,希望轩辕破能出来解围。   轩辕破却是稳如磐石,并不过来。   忽听到一个声音从人群之中传出来,声音清朗:“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以一己之力,想要挑战群雄,锦衣候齐家的人,果然是胆识过人。”声音之中,只见到一人从人群之中缓步走出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那人四十岁上下年纪,一身粗布衣衫,胡须邋遢,看上去颇有些落魄,但他双目炯炯有神,行走速度虽慢,却是龙行虎步,自有一番逼人的气势。   许多人瞧见此人衣着普通,俱都不知来历,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陆商鹤与齐宁瞧见来人,都是一怔,只见到那人走到众人前面,陆商鹤已经迎上两步,显出欢喜之色,道:“逍遥,你怎么来了?”抬手指着来人笑道:“诸位,这位便是封剑山庄真正的主人向逍遥,是陆某的结义兄弟!”   从人群之中突然出现的中年人,正是向逍遥。   向逍遥向陆商鹤拱了拱手,含笑道:“大哥!”便在此时,听得有人惊呼道:“那是......那是青木指环!”   人群里是一阵骚动,随即从人群之中迅速窜出来一群人,当先一人却身形微胖,蓬头乱发,额前头顶,正是丐帮的白虎长老,在他身后,跟着二十来名丐帮弟子,距离向逍遥几步之遥,早已经都是单膝跪倒在地,齐声道:“参见帮主!”   丐帮弟子的举动,却是让许多人都耸然变色,便是陆商鹤与齐宁也都是吃了一惊。   向逍遥很随意地一抬手,道:“都起来吧。”   白虎长老等人谢过,这才站在向逍遥周围,陆商鹤吃惊道:“逍遥,这......这是怎么回事?帮主?你.......你是丐帮帮主?”   向逍遥含笑道:“大哥,本来不该隐瞒,只是有些事情说起来太长,而且无论小弟是什么人,都是大哥的结义兄弟。当年小弟胡作非为,幸得恩师丐帮前任钱帮主的指点,这才入了丐帮,后来又接过了恩师交下的重担。”   齐宁此时也是诧异无比,万没有想到向逍遥竟然是丐帮帮主。   丐帮帮主的名头,齐宁在见到向逍遥之前,便早已经听过,据他所知,当今天下除了五大宗师超出武道巅峰之外,另有不少达到巅峰的武道高手,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以及丐帮帮主向百影,俱都是江湖上顶尖高手。   他知道丐帮帮主叫做向百影,却没想到向百影便是向逍遥,向逍遥就是向百影。   他脑中飞转,想到当初自己落在秋千易手中之时,便是向百影从天而降,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这位丐帮帮主不但是救了自己性命,还传授运气法门,甚至教了一套推山手。   他一直不知道此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垂青,此时得知对方竟是丐帮帮主,一时间大是愕然。   本来一直仰首看天的秋千易这时候也终于看向向逍遥,一眼便即认出此人是当日在自己手底下救下齐宁之人,他武功较之向百影差距不小,那日之后,也一直在寻思此人究竟是哪路高手,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日出手之人竟然是丐帮帮主。   得知向逍遥便是丐帮帮主,秋千易心下倒是宽慰许多。   当日他在向逍遥手底下狼狈不堪,心下羞恼,这时候知道对方身份,便觉得若是败在丐帮帮主的手底下,那也算不得什么丢人之事。   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位列八帮十六派之首,丐帮弟子遍布天下,高手众多,绝非任何一门一派能够与之相比。   一直以来,丐帮帮主也从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世人皆知丐帮帮主武功了得,甚至传闻已经有赶及五大宗师之势,但是真相究竟如何,却是少有人知,而且这位丐帮帮主十分神秘,便是丐帮弟子,也没有多少人真的见过。   此时经人提醒,才有不少人发现向逍遥的左首中指上,戴着一只青色的指环,那指环非金非银,倒像是一种奇怪的木材,江湖传闻,丐帮的镇帮之宝,便是一枚指环,历任丐帮帮主的身份证明,便是这枚青木指环。   今次攻打千雾岭,丐帮作为八帮十六派之首,参与围剿黑莲教,那自然是理所当然之事。   丐帮共设二十八处分舵,势力不但在楚国境内,便是东齐和北汉也都有丐帮分舵,这千雾岭地处西陲,属于丐帮西宿白虎七舵的地面,所以这次由白虎长老从西宿七舵之中挑选精锐前来助阵。   神侯府与丐帮签下的铁血文,实际上也只是能够约束楚国境内的丐帮分舵,实际上北方玄武和东方青龙这两支不在楚国境内,便不受神侯府管辖,神侯府对于这天下第一大帮,既要拉拢,又要戒备,对于丐帮帮主的态度,却也与八帮十六派其他宗主门主大不相同。   见得丐帮帮主突然出现,轩辕破显然也是有些意外,已经上前几步,拱手道:“神侯府巨门校尉轩辕破,见过向帮主!”   轩辕破乃是北斗七星之首,但心里很清楚,丐帮这位向帮主在江湖上地位超然,可与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平起平坐,便是神候西门无痕见到这位向帮主,那也是要客客气气,自己年纪虽然与这位向帮主差不了多少,但是以江湖辈分来论,却是在向逍遥之下。   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等一干门主宗主瞧见轩辕破对向逍遥颇为恭敬,也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便是这些人心里却也都在想,丐帮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能够在此见到,倒也是不虚此行。 第四六二章 三阵   丐帮帮主向百影微微颔首,含笑问道:“轩辕校尉,神候一向可好?可有几年没见着他了。”   轩辕破不失恭敬道:“神候老人家身体硬朗,只是年事已高,不便长途跋涉,是以此番神候遣我前来西川。”   向百影笑道:“轩辕校尉指挥有方,八帮十六派杀到了黑石殿,可谓功劳赫赫。”   轩辕破见向百影面带微笑,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只是笑了笑道:“这是诸帮派同心协力而致。”   金剑盟主却已经上前两步,拱手道:“向帮主,你老人家好啊!”他其实年纪比之向百影还要大上几次,但是向百影在江湖上地位尊崇,却不敢失了半分礼数。   八帮十六派,虽然俱都名声赫赫,但丐帮作为八帮十六派之首,实力之强,绝无任何一个帮派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当年签下铁血文之后,神侯府和八帮十六派其实是处于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之中,互相顾忌,也正因如此,江湖才会相安无事。   八帮十六派能与神侯府抗衡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丐帮的存在。   丐帮弟子众多,高手如云,丐帮帮主更是当今天下顶尖的高手,如果不是因为有丐帮存在,以神侯府的实力,足以将八帮十六派牢牢踩在脚下,正是因为丐帮的存在,所以才有铁血文的约定,江湖各帮会有了一定的自主权。   金剑盟主是八帮十六派中的核心人物,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晓得丐帮的分量,只要丐帮能够与八帮十六派站在一边,就算是神侯府也不敢任意妄为。   向百影虽然是丐帮帮主,但为人随和,笑道:“诸葛盟主,你是准备要找小侯爷索要二十颗人头?”   诸葛长亭一怔,随即心想丐帮素来不和朝廷走在一起,丐帮弟子与朝廷官宦从来也是泾渭分明,向百影绝不可能偏向代表朝廷的锦衣候,立刻点头道:“向帮主,这位小侯爷红口白牙,一张嘴便要让我们放过黑莲教,八帮十六派折损了数百号人,就这么走了,自然是谁也不甘心。”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诸葛盟主所言极是,既然是铁血文,此番所有的事情,当然都只能按照江湖规矩来办,便是这位小侯爷地位尊崇,但在这里,咱们可不认得什么王公贵爵。”   “向帮主说得好!”人群之中顿时响起一阵喝彩之声。   江湖中人骨子里素来不服管束,只是铁血文签订多年,大家凡事都颇为谨慎,倒也不敢公然与朝廷做对。   丐帮乃是百邦之首,向百影这句话说出来,隐隐有针对朝廷之意,正合了众人心思,一时间叫好声一片。   先前齐宁出来,提出让各帮会撤军,瞧神侯府的意思,竟也是唯这位小侯爷马首之瞻,不少人心里就有些犹豫,见到龙阁主上前,不少帮派心里虽然支持,但却还是有些担忧,毕竟这齐宁乃是帝国锦衣候,真要是在这里得罪了他,未必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此时向百影出面,众人顿时扬眉吐气,心想只要丐帮出面,就算对方是锦衣候,那也不足为惧。   齐宁见得向逍遥就是丐帮帮主,心里自然诧异无比,此时听他这般问,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思,不过瞧见在场群豪附和,暗想比及先前陆商鹤,群豪对于向百影的敬畏才是真正从骨子里发出来。   “向帮主,我也说过,既然在场都是江湖人士,一切当然都按照江湖规矩办。”齐宁道:“方才你也听到了,这次围剿千雾岭的缘故,是因为有人怀疑京中疫毒是毒王秋千易所致,如今秋千易已经答应随我进京调查,而且黑莲教也答应释放人质,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多造杀孽?”淡淡一笑:“如果有人想要借这次围剿千雾岭,挑起其他的纷争,本侯可是不答应。”   向百影笑道:“小侯爷,你这话叫花子倒是大为赞同,我丐帮也是不愿意瞧见有人借这次事件,挑动其他的纷争。”   “向帮主,诸帮派自称有门人弟子死在这里,不甘心下山,他们的心情我也能体谅。”齐宁叹道:“说起来,黑莲教也死伤了不少人,互相寻仇,这就没完没了了。本侯既然已经出面谈妥,也希望大家给我一个面子,实在不给面子,我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此放肆了。”   “小侯爷想要息事宁人,心思是好的,不过大家也没有说错,就这般撤走,心中不甘。”向百影含笑道:“小侯爷,听说你要独战群雄,这份胆识,倒是让人钦佩。”   齐宁心想你以为我愿意独战群雄?秋千易那老毒物给我下了毒,要是无法让群豪撤走,先前与黑莲教谈妥的事宜便只是一纸空话,秋千易也绝不可能将解药交给我,老子还要为黑莲教陪葬。   他心知在场群豪之中,高手众多,孤身挑战,一来也确实是无可奈何,二来也确实是心中有些底气。   他方才在黑石殿内与秋千易交手,虽然秋千易武功高过他,但是凭借着逍遥行,自己也并无败在对方手中。   秋千易的武功放眼江湖,自然是一流高手,若是连秋千易也奈何不了自己,自己到也大可以放手一战。   “不过陆庄主说的也没有错。”向百影道:“门人弟子有伤亡的帮派不在少数,你就算是武功了得,想要一一比过,累也是要累死的。”   龙阁主在旁忍不住笑道:“这位小侯爷只以为比武较量如同吃饭喝酒那般简单。”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哄然笑起来。   在这些人眼中,齐宁终归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而已。   向百影道:“诸位,叫花子有一言,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一听?”   金剑盟主立刻道:“向帮主若有吩咐,大家绝无二话,向帮主,你说吧。”   “不错,只要向帮主一声令下,大伙儿绝不推辞。”龙阁主也是大声道。   向百影拱了拱手,笑道:“多谢诸位给叫花子薄面。各帮派的心情,叫花子可以理解,不过这位小侯爷的想法,也是想要少些流血,让人钦佩。大家一个接一个地与小侯爷比试,小侯爷体力绝不可能支持下去,就算有人赢过小侯爷,传遍天下,八帮十六派只怕也没有什么面子。”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心想向百影这话倒是不假,若当真一个接一个地上去和这位小侯爷比试,不就成了车轮战法,胜了也不光彩。   洞庭观观主徐长峰已经问道:“向帮主可有什么好主意?”   向百影道:“两代锦衣候为国戍关,保境安民,功勋赫赫,咱们虽然身处江湖,但是对两代锦衣候爷都是心存仰慕。”   众人再次点头,也都知道向百影所说的两代锦衣候,乃是锦衣老侯爷和二代锦衣候齐景。   “小侯爷是锦衣齐家的人,咱们多少也是要给些面子的。”向百影笑道:“咱们既不能让小侯爷太过为难,也不能让大家心里太过委屈,不如这样,车轮战法就算了,咱们八帮十六派选出三名好手,代表所有帮派,只要小侯爷能够胜过三场,咱们就按照小侯爷所言,全都撤下山去,否则小侯爷也就不要太为难大家,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立时道:“好主意,向帮主,我金剑盟就按你说的办,选出三人,与小侯爷比试,只要小侯爷胜了,我金剑盟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如此甚好。”仙风道骨的徐长峰也是抚须颔首道:“如此一来,双方都不为难。”   丐帮帮主提出的建议,金剑盟主和洞庭观观主立刻附和,其他人哪里还会有什么意思,纷纷表示赞成。   有人心中便想到,这八帮十六派之中,高手如云,随意派出三人,这小侯爷也绝无可能连胜三场,向百影这明显是偏向八帮十六派,却又给了锦衣候台阶下。   “小侯爷,不知你意下如何?”向百影凝视齐宁问道。   齐宁见向百影面带微笑,想了一下,笑道:“能够这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不知是哪三位高手出来比试?”   龙阁主立刻跨出一步,高声道:“龙某愿意出战。”   有人见龙阁主出阵,心想只要龙阁主上阵,胜负已定,这龙阁主一套“裂风掌”在江湖上无人不知,刚猛匹练,这小侯爷看上去文文弱弱,以“裂风掌”对付,恐怕用不了十个回合就能将其击败。   “还有哪位?”齐宁扫视一眼。   群豪互相瞧了瞧,有些高手却是气定神闲,并不出列,毕竟在众人眼中,这小侯爷实在是不自量力,就算出阵击败了他,那也是胜之不武,越是武功高明之辈,自视就越高,只觉得与齐宁比试武功,倒是放低了自己的身段。   “既然如此,徐某就做个添头。”洞庭观观主徐长峰也是上前一步,含笑道:“三战连胜,咱们方能撤走,只是第一阵若小侯爷就败了,这后两阵也就不用比了。”   金剑盟主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也凑个数,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   毛遂自荐这三人,全都是八帮十六派的宗主,在江湖上也都是声名赫赫之辈,众人只觉得这三人任何一人出阵,胜负也就定了,如今三大高手出战,胜败已无悬念,不少人都是瞧着齐宁,心想这小侯爷不知天高地厚,待会儿当众出丑,那可是有得瞧了。 第四六三章 莫名其妙   西门战樱此时却是变了颜色。   江湖帮派众多,西门战樱虽然出身神侯府,却也未必全都清楚,可是八帮十六派的头头脑脑,西门战樱却是一清二楚。   神侯府长年与江湖势力打交道,了解最深的,自然也是江湖上实力最强的八帮十六派。   她很清楚,这出战的三人,任何一人的武功都是不可小觑,江湖上大小帮派不下数百,能够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中,当然都不是泛泛之辈。   且不说龙阁主和徐长峰,只金剑盟主,就已经是难以对付。   金剑盟当年的创派祖师叫做诸葛苍雄,以一套万杀剑法纵横江湖,曾经甚至有天下第一剑客之称,也正是因为有如此剑术,所以才将江湖上诸多剑派兼并吞噬,形成了今日的金剑盟。   如今江湖上剑派不在少数,金剑盟传到诸葛长亭这一代,剑术固然无法与当年的诸葛苍雄相提并论,可是现如今这金剑盟依然是江湖第一剑派,作为第一剑派的盟主,诸葛长亭的剑法自然也是极其了得。   西门战樱虽然晓得齐宁的武功也是不弱,可是毕竟年纪轻,要与这三大高手对垒,绝无取胜可能,忍不住上前两步,轻声道:“侯爷,他们........!”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齐宁知道西门战樱担心,微笑摇头,心中却是想着,这姑娘真要是关心起人来,倒也是温柔如水。   秋千易独自站在石台之上,傲然而立,瞧见出阵的三人,唇角微显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齐宁向向百影问道:“向帮主,人选定了?”   “三位主动出阵,大家都无异议,自然就是这三位了。”向百影含笑道:“小侯爷,江湖上讲究一诺千金,若是你果真败在这三位任何一人之手,就不要怪大家不给侯爷面子。”   齐宁笑道:“我若真的连胜三阵,也请诸位主动退下山!”   金剑盟主颔首道:“小侯爷,各帮派的同道俱都在此,言出如山,没有人会食言。”高声道:“诸位朋友,我三人出阵,不知谁有异议?若还有别的人选,大家可以再商议。”   一时间众人纷纷道:“有诸葛盟主三人出阵,自然足矣。”许多人心想你三人都已经主动站出来,谁又会跑出去抢你们的风头。   龙阁主倒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向前数步,距离齐宁几步之遥站定,盯住齐宁眼睛,拱手道:“小侯爷,三人之中,我的武功最是低微,先向你请教几招。”他口中有自谦之词,但语气却显示他心中并不这般想。   诸葛长亭和徐长峰见龙阁主率先出战,也都不争,向后退开,群豪也都是自觉的往后退开,腾出一片空地来。   西门战樱秀眉微蹙,眼眸之中带着担忧之色,轩辕破却已经沉声道:“小师妹!”西门战樱不好多说,也是缓缓推开,站到了轩辕破身边。   齐宁拱手笑道:“龙阁主,以江湖辈分,我是要叫你一声前辈的,还请手下留情。”   龙阁主见这位小侯爷倒还懂些礼数,点头道:“你放心,只是比武较量,切磋而已,不会伤到性命。”竟是一只手背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抬起道:“小侯爷,请!”   齐宁也不客气,身形一动,已经欺身上前,低叫一声,抬起一手,已经向龙阁主击了过来。   龙阁主身形微动,叫道:“来得好。”不闪不避,却是踏步上前,迎了上去,手掌斜劈过去,一出手便正是拿手绝技裂风掌。   他虽然主动出战,但面对这样一个后辈年轻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知道就算胜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若是与这小侯爷过多纠缠,打上个十招二十招,众目睽睽之下,反倒是有些丢人之事,所以存心要速战速决,争取在十招之内便即击败这小侯爷。   裂风掌出手,竟果真隐隐有风雷之势,龙阁主本以为齐宁定当闪躲,孰知这年轻人竟似乎根本没有感受到裂风掌的凛冽,反倒是逼近到自己身前,自己手掌眼见便要击在这位小侯爷身上,龙阁主心下倒是有些吃惊,心想若当真伤了这小侯爷,可是后患无穷。   他只以为这年轻人竟然敢当众挑战,手底下多少也有些功夫,不至于不堪一击,这时候见得对方不闪不躲,就宛若愣头青一般,似乎是凑上来要被自己击中,自然是吃惊不小,心中暗骂,手上却是收力。   只是这微一迟钝,便感觉眼前一花,掌下的小侯爷就像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他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怔了一下,便在此时,却听到有人惊呼声起,龙阁主立时感觉不妙,已经感受到自己隐有劲风,心下骇然,正要闪躲,却感觉一只手掌重重拍在自己的背上,一整个人已经踉跄往前,冲出三四步,这才站稳。   龙阁主只觉得匪夷所思,站稳身形,立刻回身,却只见到齐宁已经拱手道:“龙阁主,承认了!”   四下里一片唏嘘,龙阁主只觉得面皮发烧,万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结果,而齐宁这句话,听似客气,但却等若当众告知已经胜败已分。   龙阁主脸上涨的有些发红,想要冲上前去再行比斗,可是却又迈不开腿。   他虽然被齐宁打中一掌,但并无受伤,足以再战,但心里却也清楚,刚一交手,自己仅仅出了一招,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这小侯爷自后打了一掌,这一掌若是真正的高手出掌,自己眼下定然已经是受到重创。   其实不但他自己没有闹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在场群豪之中,看明白的也并无多少人,多数人只是看到龙阁主受了齐宁一掌,而且踉跄奔出,身为八帮十六派之一的宗主人物,被这年轻人打了这一掌,实际上已经等若是败了。   龙阁主败得莫名其妙,而齐宁却也是胜的莫名其妙。   龙阁主一时间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无可奈何,只能向向百影看去,向百影也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龙阁主明白意思,一咬牙,羞恼无比,一跺脚,沉声道:“咱们走!”一言不发,径自往八龙铁锁那边过去,他手底下十多名门人也都跟随过去。   诸葛长亭皱眉道:“龙阁主,你.......三阵未完,你又何必着急?”   事先有约定,齐宁需得三阵皆胜,八帮十六派才会退出千雾岭,如今齐宁就算胜了一阵,龙阁主也并无必要立刻退走。   龙阁主脸色难看,瞥了诸葛长亭一眼,也不理会,依然带人离去。   他毕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第一个出阵,就是希望速战速决,他的目的倒也达到了一般,这一阵也确实是速战速决,只是胜者却是齐宁。   他自然不知道,齐宁的逍遥行功夫诡妙莫测,本就是令人防不胜防,龙阁主从一上场开始,骨子里就没有将这小侯爷放在心上,否则也不至于想要速战速决,他倒也想过齐宁毕竟出自武勋世家,可能也练过三招两式,可那里能够想到齐宁竟然有这般奇诡的步法。   齐宁打一开始,就没想过与龙阁主以硬碰硬,只想着先以逍遥行与之周旋。   只是他走出两步,转到龙阁主身后,却发现龙阁主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如此良机,自然不能错过,顺势打出了推山手中的一式,虽然并无使出全力,却也是用了三四成功力,这一掌拍出,竟是出乎意料地将龙阁主打得踉跄而出。   齐宁心如电转,知道自己得手纯粹是偶然,如果不是龙阁主太过轻敌,绝技不会在一招之内就被自己击中。   他却也不知,龙阁主出掌之时,见到要打中齐宁,急忙收力,这出力收力之间,气息本就会出现顿挫,所以才会被齐宁找到了良机。   龙阁主毕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真要与齐宁相斗,齐宁绝无可能轻易将其击败。   而且这一掌打中之后,若是正式比武,受了一招半式其实也并不算为败,但是龙阁主毕竟是一派宗主,一招之间就被齐宁所击,颜面荡然无存,齐宁乘机说出“承让”之言,倒将龙阁主逼的进退不得。   其实看明白其中关窍的高手心里都很清楚,齐宁纯粹是凭了诡异的步子绕到龙阁主身后趁机出手,一切完全处于偶然,其中固有齐宁步法诡异的缘故,亦有龙阁主太过轻敌原因,但两人一招之内便即分出胜负,可说是糊里糊涂,龙阁主败的也确实是极其憋屈。   见得龙阁主一脸难看地带着门人离开,人群顿时窃窃私语,诸葛长亭与徐长峰对视一眼,也都微皱眉头。   一阵沉默,徐长峰终是缓步上前,也不行礼,只是淡淡道:“小侯爷果然是深藏不漏,这出人意料的功夫,当人刮目相看,鄙人洞庭观观主徐长峰,请小侯爷赐教!”   他言辞之中,也是暗指齐宁能够胜出完全是出人意料,并非武功高人一筹。   齐宁心知出人意料击败龙阁主之后,这后面两位定会提防起来,想再要出其不意,已经是千难万难。   这徐长峰青衫青帽,青须飘飘,一看就不是善于之辈,拱手笑道:“徐观主手下留情!”   徐长峰心下冷哼,暗想方才你故作姿态,让龙阁主手下留情,示敌以弱,此番我才不可能再上你当。 第四六肆章 控鹤九式   徐长峰双手十指微曲,只是微一点头,已经欺步上前,齐宁知道这一阵比之上一阵全然不同,龙阁主对自己的功夫一无所知,有轻敌之心,这才被自己趁势得手,有前车之鉴,徐长峰绝不会重蹈覆辙。   他打定主意,与高手相斗,正面硬拼绝无胜面,只能以逍遥行与之纠缠。   逍遥行虽然玄妙,但江湖上的人对这门功夫显然是一无所知。   鬼使洛无影乃是顶尖的轻功高手,浸淫轻功多年,却也无法辨识出逍遥行,那么其他人自然更无可能知晓这套步法。   徐长峰双手变幻自若,忽拳忽掌,忽指忽抓,只是片刻间,已经变了十来种招数,齐宁被他陡然间一阵急攻,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凭借着逍遥行勉力守御,只是徐长峰的出手速度极快,身法飘逸,齐宁一时间倒是颇为狼狈。   齐宁心中知晓,他虽然身负六合神功,但是在这种场合,六合神功实在是不便施展出来。   八帮十六派都自诩为江湖正道,那六合神功虽然厉害,但却是以吸取他人内力为目的,多少还是显得有些阴邪,在场群豪若是瞧见自己使出六合神功吸人内力,即使真的败了徐长峰,也定然难得群豪认同。   最要紧的却是这六合神功本就是出其不意,乃是一门极为特别的功夫,今日数百江湖人物俱在此处,一旦自己施展六合神功,那么这门功夫转瞬之间便会传遍天下,所有人都有了戒备之心,六合神功日后的威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   群豪看在眼里,见到齐宁左躲右闪,徐长峰打出了数十招,齐宁却是一招也不曾攻出,有人忍不住叫道:“这是比武较量吗?我瞧这小侯爷是在施展逃命的功夫吧。”   四下里顿时一阵哄笑。   先前齐宁一招之内便击败了龙阁主,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群豪心下却也都是一凛,心想难不成大伙儿都看走眼了,这位小侯爷果真是深藏不露?   毕竟龙阁主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即使再是轻敌,齐宁能在一招便即偷袭得手,那也实在不简单。   可是此际见到齐宁与徐长峰交手,众人这才觉着方才确实是一次偶然,眼见得徐长峰出手如风,小侯爷左晃右闪,毫无还手之力,心想这便是齐宁的真实水平,那龙阁主败在此人手下,还真是大大的窝囊。   齐宁倒也想过在闪动之间,找寻机会出手,但是徐长峰既然有所防备,自然不会给齐宁任何机会。   徐长峰速度极快,动作轻盈,他连续出招,虽然一时间也无力立刻击中齐宁,但齐宁却也根本近不得徐长峰身畔,好在场地空阔,逍遥行施展开来,徐长峰一时间倒也奈何不了齐宁。   群豪神情各异,有人瞧见齐宁一位闪躲,宛若被猫追赶的耗子般,不禁摇头,心想堂堂锦衣候,临阵对敌,却是如此狼狈,实在是折损了锦衣候的名头。   有人倒是一副得意洋洋之态,心想我早就猜到这位小侯爷会当众出丑,现在果不其然。   忽听得徐长峰低喝一声,右手斜抓,这一抓自腕至指,伸得笔直,劲道凌厉至极,已经有人轻呼道:“控鹤九式!”   许多人本来看到这样一场力量悬殊的比试,有些百无聊懒,提不起精神,此时却也都是精神一振。   洞庭观能够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中,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而控鹤九式便是洞庭观的拿手绝技。   江湖传闻,控鹤九式素来一脉单传,只有洞庭观观主才有资格修习,历任观主在选定继承人之后,才会将控鹤九式传给下一任观主,是以在洞庭观,传授控鹤九式之前,便要举行一场仪式,名义上是授技仪式,但实际上就等若是确定继承人的仪式,这一日也往往会邀请江湖上一些威望极高的前辈高人前往参加,做个见证。   只是铁血文签订之后,多年以来江湖上没有太大的动荡,各门各派的绝技也没有亮相的机会,洞庭观的控鹤九式,多年来也一直不曾显露江湖。   徐长峰连续攻出十数招,始终无法碰上齐宁,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急躁。   齐宁若是武功与他相若,并无太大差距,徐长峰自然能耐住性子,徐而图之,但这位小侯爷虽然有着锦衣候的名头,可是在江湖上却属于籍籍无名之辈,徐长峰好歹也是一派宗主,若是始终无法取胜,这面子上自然是不好看。   此外这些年洞庭观在八帮十六派之中的发展偏缓,不及其他帮派势力扩张剧烈,所以洞庭观的威名多少也有些减弱。   徐长峰此番出阵千雾岭,本就存了扬名立万重振声名的心思,只是此前一直不曾有机会,此时久攻不下,心念所致,便即施展出控鹤九式,也是存了在众人面前亮亮身手的意思。   齐宁感觉到犀利劲风忽至,又听到人群之中发出惊叹之声,心知这徐观主是动了真功夫,身形一侧,闪了开去,孰知这控鹤九式连成一片,一击不中,次招便至,这第二招来势更是迅捷猛烈,齐宁勉强躲过,却感觉眼前一花,第三招近在眼前,接下来第四招第五招纷沓而来,都是近在咫尺。   转瞬之间,徐长峰就宛若化成了一道青影,始终在齐宁身侧,青影飞舞,竟是一时间将齐宁逼的无处躲闪,人群之中一片惊呼声,便是一直站在高台上的秋千易,也忍不住瞧过来,眼眸之中显出一丝赞叹之色。   齐宁无法向前,只能向后连退,眼瞅见徐长峰一手化爪,向自己面门抓过来,速度快极,耳畔听到西门战樱的惊呼声:“侯爷小心!”齐宁足尖一点,身体后飘,徐长峰见得自己已经打乱齐宁的步子,心下大喜,低喝一声,如影随形,连招再至。   齐宁只见到面前爪影飞舞,似乎无论如何闪避也摆脱不了,他心中清楚,这徐长峰的手上功夫比自己所想还要了得,控鹤九式源源而来,一招接一招,自己若是一味闪躲,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很可能就要被徐长峰所伤。   控鹤九式,顾名思义,实际上就是将敌手完全控制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不但要有极高明的轻身功夫作为配合,而且招式却也是从八卦之中演化而来。   洞庭观隶属道门,钻研八卦之学,开宗祖师就是从八卦之中,钻悟一套这门控鹤九式。   若是其他功夫,齐宁这逍遥行足以闪避,可是控鹤九式与逍遥行一般,都是从八卦之中钻悟出来,许多门路便即有暗合之意。   往往齐宁踏出的步子,恰好对上了徐观主的出招,如此一来,便是凶险万分。   齐宁此时也时暗暗心惊,他与秋千易在圣殿之内交手之时,便是连秋千易也奈何不了逍遥行,此时与这徐观主交手,一开始倒也是轻松闪躲,可是等到对方施展出控鹤九式,齐宁便感觉闪躲起来异常吃力,总感觉这徐长峰随时都要击中自己。   也幸好这逍遥行虽然出含有八卦之意,但创下这套步法之人却是性情洒脱,有许多地方并不循规蹈矩,否则齐宁只怕早就被徐长峰所伤,饶是如此,但万变不离其宗,逍遥行毕竟是八卦所演,无法抛开,徐长峰却也已经隐隐感觉出齐宁步法的路数与八卦相仿,他乃一派宗主,目光敏锐,既然看出端倪,出手便更是凌厉。   此时无数双眼睛都盯在二人身上,其中少不了看出端倪的高手,已经隐隐看出齐宁形势凶险,随时都有可能败在徐长峰的手底之下。   徐长峰瞧见齐宁的步伐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诡异,知道确实是控鹤九式威力所致,心中自是欢喜,又是源源不断打出十余招,将齐宁逼得连连后退,九溪毒王秋千易看在眼中,不禁微微摇头,心知齐宁断然没有取胜的道理。   忽见得徐长峰双臂齐出,左拳右爪,气势凌厉打向齐宁,齐宁后退之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西门战樱轻呼一声,严凌岘一直站在西门战樱身侧,瞧见西门战樱自始至终一直盯着齐宁,一双粉拳握住,显然是在担心齐宁,心中颇有些不舒服,瞧向齐宁,暗想齐宁自不量力,真要败在徐长峰手底下,让所有人都瞧见,那才过瘾。   齐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虽然勉强站稳,但这身形这般一滞,徐长峰的手爪已经近在齐宁胸前,五指成钩,便要抓住齐宁胸前衣襟,齐宁心知这一爪要是被抓中,自己定然要输,条件反射般,脑中灵光一闪,右臂陡然探出,右手成掌,竟是迎上了徐长峰的手爪。   徐长峰见得齐宁好不容易出手,看样子是山穷水尽任意出招,心下好笑,五指顺扣,指尖已经搭在齐宁的手掌上,便要将滑过去扣住齐宁手腕子,手腕乃是重脉所在,江湖比试,但凡被对手扣住了手腕子,就等若性命也被对方所掌握。   徐长峰心知这齐宁毕竟是楚国侯爵,真要是伤了他或是让他太下不来台,对洞庭观也未必有什么好处,自己若是扣住他手脉,也不必多言,胜负便已经分出来。 第四六五章 声名鹊起   徐观主自以为必胜无疑,孰知眼见得便要扣住齐宁手脉,齐宁那只手却陡然如同泥鳅般滑过,手腕子只是那么一扭,已经反缠到徐观主的手背,这一下变化极其突兀,好在徐观主反应极其迅速,立时反绕,再去扣他手脉。   齐宁情急之下,却是根本不做犹豫,手如莲花,盘软如蛇,陡然间中指和食指轻轻在徐观主的手背上弹了一下,徐观主只觉得手上微麻,众目睽睽之下,自是不甘落后,另一只手也已经扣了过来。   丐帮帮主向百影瞧见齐宁和徐观主四手交错,变幻万端,徐观主固然手法高明,齐宁的手法却也是异常奇诡。   向百影武功高绝只是看了几眼,禁不住“咦”了一声,眼眸之中微显意外之色。   在场诸人本以为两人身形靠近,胜败已定,孰知齐宁竟然与徐观主徒手相搏,两人手法眼花缭乱,许多人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   陡然之间,却听得“砰砰”两声,齐宁和徐观主俱都是踉跄后退,场中诸人情不自禁惊呼出声,只见到徐观主退后几步,忽然间脚下一软,整个人竟已经跪倒在地,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徐观主底下的门徒早已经抢上两步,失声惊叫道:“观主!”   齐宁却是连退四五步,身形摇晃,摇摇欲倒,却还是勉力站住,只是他脸色惨白,两只手却是瑟瑟抖动。   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谁胜谁负,面面相觑,忽听得徐观主低声叫了一声,竟是就地盘膝而坐,双手平台胸前,运起功来。   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站在最前面,距离徐观主最近,看得最为清楚,只见到徐观主全身发颤,不禁上前两步,问道:“徐观主,你......你怎么了?”   徐观主并不回答,诸葛长亭只见到徐观主脖子内俱是汗水,更是吃惊,猛听得徐观主低叫一声,却见到他身体颤动的更为厉害,脸上竟已经如同火烧般的赤红。   诸葛长亭知道事情不对,伸手搭在徐观主肩头,虽然隔着衣衫,但一手碰上去,立时便感到徐观主身体如同火烧般发烫。   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却并无人注意到,九溪毒王在高台上看见这一幕,脸上现出骇然之色,往前冲出几步,瞳孔收缩,眼眸深处,竟然显出惊恐之色,喃喃自语:“炎阳......炎阳神掌......这......这怎么可能!”迅疾盯住了齐宁。   齐宁所使出的正是炎阳神掌。   方才徐长峰眼见得便要得手,千钧一发之际,齐宁脑中竟是想起了在石室之中练过的炎阳神掌,情急之下,根本不想那炎阳神掌能不能用,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掌相迎。   他在石室的时候,百无聊懒,对于那套掌法已经是十分熟悉,出掌之际,内力自然而然地就顺着炎阳神掌的口诀运行,若是徐长峰立时退下,齐宁或许还能及时刹车,但徐长峰遭到齐宁反击,自然不可能示弱,两人交掌之际,齐宁炎阳神掌的招式便源源不断涌出,连他自己也控制着不住。   观战诸人只见到两人四掌交错,不明就里,徐长峰所使的控鹤九式招式精妙,而齐宁施展出炎阳神掌,那招式却也是奇诡异常,徐长峰本以为齐宁知是奋力抵挡,但很快就知道这位小侯爷的手法远超出自己的所料,更为骇人的是,每一次手掌交缠,徐长峰都觉得齐宁的肌肤宛若烈火一般。   他正自心惊之间,齐宁一掌拍过来,徐长峰想也不想,立时一掌迎了过去,两人掌面相接,都感受到从对方的掌内涌出一股强劲的内力来,均被内力震退数步。   齐宁只觉得徐长峰掌内一股内力直冲自己经脉,顿时全身经脉甚至有一股撕裂之感,他连退数步,头晕眼花,只以为自己已经落败,一时间甚至有些呼吸不畅,却并无去瞧徐长峰。   却不知徐长峰比他更是难受得多。   掌面相接之后,徐长峰也感觉一股内力涌入自己的身体,那股内力就宛若是一股岩浆流入自己的体内,只是一瞬间,不但是全身经脉,就连五脏六腑也是一阵灼烧之感,那种感觉若无亲身体会,根本无法感受到其中的痛苦。   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心知不妙,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盘膝坐地运气,想要应付那股灼烧感,可是内力所致,全身每一处经脉似乎都在烈火之中焚烧,整个身体如同在火焰之中,痛苦不堪。   他心中骇然,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却管谁输谁赢。   诸葛长亭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一时间不敢触碰,倒是向百影瞧出端倪,身形如魅,靠近过来,低声道:“不要动。”一根手指搭在徐长峰的手脉处,立时感到火烫,皱起眉头,也不多言,右手食指连续点出,点中了徐长峰身体十余处穴道,随即一掌拍在了徐长风丹田之处。   众人瞧见向百影出手如电,即使是在眨眼间便即点中徐长峰十多处穴道,手法高明至极,心中禁不住都想,这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帮,世人皆传丐帮帮主的武功也已经接近大宗师境界,现在看来,传言并不虚,这向帮主的功夫,果然是神鬼莫测。   齐宁微闭双目,轻呼轻吸,别人不知他经脉受挫,只见他站在那处,似乎还显得淡定自若,心中却都以为这小侯爷这一阵又是胜了。   齐宁本来身体十分难受,胸腔翻滚,几乎有一种呕吐之感,也便在此时,却感觉丹田之内一股寒气悄无声息之间在自己的经脉流通,所过之处,便有一阵清爽惬意之感,经脉那股撕裂感也渐渐消逝。   只是片刻间,齐宁本来有些惨白的脸渐渐恢复过来,恢复了血色。   等到向百影收回手掌,徐长峰脸上也终于恢复了平静,深吸两口气,微微睁开眼睛,瞧见身前的向百影,勉强挣扎站起来,深深一礼道:“多谢向帮主!”   向帮主微微摇头,见得徐长峰身体摇晃,知道尚未完全恢复,吩咐徐长峰身后门人道:“徐观主真气受损,一个月内不得动气,你们好好照顾。”   众门人齐声称是,拱手谢过。   只是向百影这轻描淡写一句话,却是让边上听到的群豪都是大惊失色。   需知徐长峰在江湖上可是算的上号的高手,向百影既说徐长峰要休养一个月不得调运内力,显见受创极深。   如此重创,只能是齐宁所致。   之前所有人都觉得齐宁击败龙阁主,只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此刻才知道,这位小侯爷竟是深藏不漏,连洞庭观观主也败在他的手下。   齐宁此时已经恢复过来,见到徐长峰这边状况,已经明白几分,快步上前来,急道:“徐观主,你......你无碍吧?”   洞庭观门人已经扶住徐观主,见到齐宁上前来,都是怒目相视,徐长峰却是淡淡一笑,道:“小侯爷深藏不漏,原来练有奇功在身,徐某眼拙,没能瞧出来,实在是惭愧。这一阵,徐某甘拜下风!”   不少人顿时对徐长峰都是生出一丝钦佩之心,暗想徐长峰作为一派宗主,败于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侯爷之手,固然颜面有些折损,但他坦承落败,风度不减,这份心胸倒也是让人钦佩。   徐长峰却并不知,齐宁习练炎阳神掌不久,尚且生疏,而且内力有限,若是向百影这般高手使出炎阳神掌,即使是徐长峰这样的高手受掌,只怕也是要顷刻间命毙当场。   徐长峰本以为自己出阵十拿九稳,想不到却是这般结果,心下多少有些黯然,摇了摇头,瞧向诸葛长亭,勉强笑道:“诸葛门主,都交给你了。”在门徒的搀扶下,推到一旁暂且歇息。   诸葛长亭见到徐长峰落败之时,便知道自己无可避免就要出场。   徐长峰败在齐宁手下,诸葛长亭自然是心惊,晓得齐宁的拳脚功夫着实了得。   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论起拳脚功夫,自己比之徐长峰尚有不及,徐长峰都落败,自己在拳脚功夫上绝无可能胜过齐宁。   好在金剑盟素来以剑法名动江湖,倒也不需比拼拳脚功夫。   他手提金凤剑,上前两步,盯住齐宁,淡淡道:“小侯爷连胜两阵,果然是将门虎子,让人钦佩。我金剑盟以剑法为长,不知能否向侯爷请教几招剑法?”   齐宁见诸葛长亭手提宝剑过来,心中已经猜知他定然是要比剑,听得诸葛长亭这般说,果然与自己所想一般,心想这诸葛长亭乃是金剑盟盟主,剑法定然是异常了得,幸好自己勤练无名剑图,如今对那套剑图的剑术早已经是滚瓜烂熟,倒也不防以无名剑术最后一搏。   忽听得向百影问道:“诸葛盟主,当今天下,不知你觉着剑术前三的是哪几位高手?”   诸葛长亭没想到向百影十分突兀地有此一问,怔了一下,微一沉吟,才道:“向帮主,若说剑法,江湖上的剑客不在少数,有许多剑客虽然并无声名,却只是淡泊明志,为人低调而已,真要论起来,也不好说。”   向百影含笑道:“金剑盟以剑立宗,若要品评天下剑客,没有谁比金剑盟更有资格。诸葛盟主所言不错,有许多高人隐士并不愿意声名在外,你只告诉大家,当今剑术最强的几位是哪几个。”   诸葛长亭想了一下,才道:“若说剑术,北宫连城自然是当之无愧的剑魁,天下五大宗师,北宫连城以剑成神,天底下当然没有谁的剑术能胜过他。”   “大宗师化腐朽为神奇,他们倒不必算入其中。”诸葛长亭笑道:“只说近些年在江湖上名气最大的剑客。”   “如果不将剑神算入进来,当今天下剑术最强的,应该就是天诛剑的主人了。”诸葛长亭心里颇为纳闷,心想我与齐宁比剑在即,怎地向百影却在这个时候与自己谈起天下剑客,只是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只能道:“天下十大名剑,天诛为首,传言天诛剑的主人如今身在北汉,被人称为天诛客,此人的剑法,据说已经进入超凡脱俗的境界。”   向百影微笑颔首道:“天诛客自然是能算上一个,还有何人?”   “这.......!”诸葛长亭沉吟起来,向百影忽然问道:“东海白羽鹤,不知道能否位居前三?”   “白羽鹤?”诸葛长亭双眉一紧,“我对此人也确实有所耳闻,虽然没有见过此人,但听说此人乃是东海岛主莫澜沧的三大弟子之一,而且此人前些年在江湖上连败十六名有名的剑客,据说都是三招致敌,十大名剑中排名第三的乌曜剑,据说就在此人手中。”   “如此说来,白羽鹤位列当今三大剑客之一,应该没有疑问。”向百影问道。   诸葛长亭点头道:“此人位列前三,应该没有问题。”   向百影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么这最后一阵,诸葛盟主与小侯爷的剑术较量,就没必要继续了。”   此言一出,人群之中立时一阵骚动。   诸葛长亭眉头一紧,若是别人说这话,他定是大为不悦,但说话的既是向百影,诸葛长亭不好发作,勉强耐着性子道:“向帮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前约定好,小侯爷必须连战三阵,只有三阵连胜,大伙儿才会撤走,如今胜负未分,怎能不比?”   “诸葛盟主如果是与小侯爷比试其他功夫,这一阵自然要比下去。”向百影缓缓道:“唯独这剑术,诸葛盟主确实没有必要比下去。”盯着诸葛长亭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当今三大剑客之一的白羽鹤,曾经与小侯爷比过剑法,而结果是,小侯爷只出了一剑,便即击败了白羽鹤!”   ------------------------------------------------------------------------   ps:求月票! 第四六六章 不战而胜   向百影说的淡定,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是石破天惊,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便是秋千易也是身形一震。   东海岛主乃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江湖上流传这东海岛主乃是东齐国过的国师,其武功之高,自然已经是凡人所能揣测。   据闻东海岛主居住于东海白云岛,虽然是东齐国师,但却并不参与东齐国事,这些年来,也不曾听闻此人进入世俗,便是其门下弟子,也是难得一见。   白云岛主三大弟子之中,江湖上稍微了解一些的便是白羽鹤。   白羽鹤近些年在江湖上名头极盛,此人自白云岛而来,寻遍天下剑术高手,传说短短数年之内,便已经找上了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一干剑客,被白羽鹤找上之人,在剑术上自然有着独到之处。   白羽鹤所交手的剑客,无一例外,俱都没能在白羽鹤手中挺过三招,也正因如此,白羽鹤的剑术实际上已经得到江湖公认,除了剑神北宫连城与天诛客,众人很难想到在剑术上比他名头更大的剑客。   白羽鹤登门造访,不论对手是何身份,只求比剑,并不伤人性命,颇有君子之风。   也正因如此,到了后来,江湖上的剑客听得白羽鹤造访,不惧反喜,能被白羽鹤看上并选为对手,实际上就等若是承认了其在剑术上的造诣,若是没能被白羽鹤登门,反倒是很没面子的事情。   短短数年之内,白羽鹤连败十六位剑客,便即销声匿迹,这两年却再无其踪迹,而白羽鹤却也是凭借于此,成为江湖上诸多剑手膜拜的对象。   金剑盟乃是江湖第一剑派,白羽鹤登门造访自然是必不可少,只是众人都知道,当年白羽鹤前往金剑盟挑战的对手,却并非金剑盟主诸葛长亭,反倒是诸葛长亭的叔父诸葛川,诸葛长亭虽然贵为金剑盟主,但是在白羽鹤的眼中,诸葛川的剑术显然比诸葛长亭还要高明。   白羽鹤两招击败诸葛川,飘然而去,也是从那一天开始,诸葛川正式封剑退隐,贵为金剑盟主的诸葛长亭,却并无机会与白羽鹤交手。   此时向百影声称齐宁一招之内便即击败了白羽鹤,无疑是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群豪或许还会将信将疑,可是出自丐帮帮主向百影之后,谁又敢不相信?   以向百影的江湖地位,当然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   偌大的莲花绝巅,一时间悄然无声,死一般寂静。   有人心里已经寻思,诸葛长亭的剑术比不过其叔父诸葛川,而诸葛川在两招之内便即败在白羽鹤的手中,白羽鹤却又在一招之内败在齐宁之手,如此算下来,诸葛长亭在剑术上还差着齐宁一大截子,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此时群豪心中彻底明白,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侯爷,原来却是一个极其恐怖的高手。   本来许多人一开始还在心里讥嘲齐宁,觉着此人自不量力,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时候心中总算明白,为和这位小侯爷胆敢挑战群豪,看来果真是艺高人胆大,也难怪小侯爷会有如此底气。   诸葛长亭眉角微微抽动,他眼瞧见齐宁击败徐长峰,知道此人绝非泛泛之辈,这时候向百影再这般说,他却是再无怀疑,心下大是懊悔,心想在场数百英豪,可选之人多如牛毛,自己方才就不该主动请缨。   他根本没有想到齐宁会撑到第三阵,更没有想到竟真的要轮到自己亲自出战,本是想着自己身为金剑盟主,主动出阵,也是为了显示金剑盟的存在感,此刻却是弄巧成拙,这小侯爷既然连白羽鹤都不是对手,自己又如何能够与他对阵?   白羽鹤一招之内便即败在齐宁手下,自己的剑术远不如白羽鹤,自然更不可能撑过一招,众目睽睽之下,若是当真还没出手就被齐宁所败,金剑盟自此之后便是颜面无存,恐怕自己也将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心内犹豫不决,可是脸上却还显得淡定,故作淡然道:“向帮主,小侯爷的武功,大家都看在眼里,确实是深藏不露。小侯爷能够击败白羽鹤,我自问及不上白羽鹤的剑术,可是行走江湖,明知不敌,逢敌也必亮剑,若是比都没比过,我就此认输,岂不是让天下人取笑。”   此言一出,在场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心想明知不敌,这诸葛长亭却毫无畏惧,倒也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向百影何其精明,哪里不明白诸葛长亭心思,含笑道:“诸葛盟主,小侯爷并非敌人,自然也说不上什么逢敌必亮剑。”   “向帮主所言极是。”诸葛长亭就是希望向百影能给自己台阶下,故意沉吟了一下,才道:“既然向帮主都这般说,我倒也不必自不量力,小侯爷,你的意思如何?”他这般说,倒显得自己十分坦然。   齐宁自然也看出其中的蹊跷,凭心而论,若当真与诸葛长亭一较高下,他倒也不畏惧,毕竟他自己也知道那无名剑图的威力。   当初在大光明寺一招击败白羽鹤,那次才是真正的偶然,若是与白羽鹤再比试一次,齐宁即使有无名剑图在手,心中也清楚胜面极小,今日与这诸葛长亭真要比剑,自己也绝无必胜把握,胜负也就五五开而已。   他的目的本就是达成八帮十六派撤退的目的,比剑自然不是他的本愿,此时诸葛长亭既然有不战而自动认输的意思,自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拱手道:“诸葛盟主,当初在大光明寺击败白羽鹤,也是运气缘故,我的剑法稀松平常,未必能胜过诸葛盟主。诸葛盟主以和为贵,正合我愿,你我并非敌手,若非要比剑切磋,等到你我另觅时间,切磋一番也无不可。”   诸葛长亭等的就是这句话,而且齐宁言辞之中多少对他还是颇为客气,心想这小侯爷也算是明事理的人,故意豪爽一笑,道:“小侯爷所言极是,向帮主既然这般说,小侯爷的剑法当然是了不起的。我金剑盟多有剑术好手,改日请小侯爷莅临金剑盟,多多指教一番。”   群豪自然听得明白,心知这最后一阵齐宁是不战而胜,但诸葛长亭倒也不算太过折损颜面,倒似乎这最后一阵,还给了向百影一些面子。   秋千易见齐宁竟是出人意料地赢了三阵,黑莲教也算是转危为安,眉宇间的阴鸷之色微微和缓了一些。   他虽然与齐宁个人有些嫌隙,但今日齐宁所为,确实是救了黑莲教上百条人命,他心下多少还是有些感激,见得群豪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冷笑一声,道:“小侯爷三阵皆胜,不知道你们又是什么说法?”   秋千易孤傲冷淡,言语无礼,不少人心下恼恨,恨不得立时便将此人千刀万剐,可是有言在先,只能冷目而视。   一直没有吭声的轩辕破终于上前几步,沉声道:“江湖中人,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反悔,小侯爷既然胜了,八帮十六派当然会撤走,秋千易,我们下山之后,你们必须将人质立刻放了。”   秋千易淡淡道:“你们守不守信诺老夫不知道,但是黑莲教的人素来言出如山,决不食言。”   “既然如此,你也该和我们一起下山。”轩辕破沉声道:“你答应进京,我们自然要将你押解过去。”   “押解?”秋千易发出一阵狂傲笑声,“老夫确实答应进京,却并非和你们进京,神侯府也想押解老夫,党真是天大的笑话。”看向齐宁,道:“老夫与小侯爷商谈妥当,只会随他一起进京。”   西门战樱心想秋千易乃是巴蜀第一毒王,用毒的手段变幻莫测,如果他要跟随齐宁进京,势必要跟在齐宁身边,下毒的机会多得是,上前两步,向齐宁提醒道:“侯爷,你不能和他待在一起。”   齐宁当然知道西门战樱担心什么,含笑道:“他若要害我,我便出不了黑石殿。我既然说过要带他进京,自然要信守承诺,你们不必担心。毒王虽然毒术高明,但好歹也是毒王宗师,我相信他对自己的诺言必定遵守。”   西门战樱心想九溪毒王阴毒凶狠,又能是什么好货色,黑莲教的人未必遵守什么承诺,但齐宁既这般说,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秋千易听齐宁这般说,眼眸深处露出一丝赞赏之色,声音却依旧冷淡,道:“秋千易言出如山,老夫自会跟小侯爷进京解释清楚,此番究竟是谁在背后嫁祸老夫,陷害黑莲教,老夫也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若进京之后,你们当真有确凿证据证明京中疫毒的是老夫所为,也用不着你们动手,老夫自己一掌便劈死了自己。”   他神情肃然,倒也是由不得人不信。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毒王,你既这般说,八帮十六派也就不多说什么。今日之事,是叫花子提议比试三阵,也算是老叫花子自己主动卷入进来,希望凡事以和为贵,如果赌王遵守信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毒王若是违背承诺,叫花子也不会置身事外。”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众人心下都是一凛,心知这位丐帮帮主是在偏护齐宁,一旦秋千易当真不守诺言,伤了齐宁,那么丐帮便要与黑莲教成为生死之敌。 第四六七章 毒王之忧   群豪就这般下山,颇感脸上无光心中不甘,但有言在先,自然不会违背,忽听得人群中有人冷笑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黑莲教请咱们吃晚饭吗?”话声之中,见到有人率先离开,身后跟着一群门人。   其他各派眼见如此,索然无味,俱都纷纷离去。   八龙铁锁悬于半空之中,功夫好些的踏着铁链过去,若些的则是拽在铁链上过去。   不过小半个时辰,莲花峰巅已经是没有多少人。   陆商鹤却是走到向百影面前,微显激动之色,笑道:“逍遥,多年不见,原来你竟成了丐帮帮主,做兄弟的真是为你高兴。其实大哥晓得,以你的本事和性情,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只是大哥惭愧,这么多年来,竟然不知道该帮的帮主就是我的兄弟。”   向百影在陆商鹤面前倒是显得颇为恭敬,微笑道:“大哥不要怪我隐瞒。”   “不会不会。”陆商鹤哈哈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若是说出自己的身份,担心大哥不似以前那般与你亲近,你这可是多想了,莫说你是丐帮帮主,就算是你是武林盟主,你也依然是我的弟兄。”   轩辕破却是走到齐宁身边,拱手轻声道:“侯爷,防人之心不可无,秋千易答应随你进京,我神侯府愿意在你左右保护,以防此人有诈。”   “秋千易如今最想洗脱身上的冤屈。”齐宁微笑道:“他要是真的害了我,黑莲教那可就真是自找死路了。”   轩辕破微微颔首,心中也知道既然天下皆知秋千易要随同齐宁进京,秋千易除非是鱼死网破什么都不顾忌,否则绝不敢动齐宁一根手指头。   西门战樱靠近过来,轻声道:“侯爷,你不和我们一起回京吗?”   “一起回京自然是更好。”齐宁微笑道:“只是我还要往黑岩洞去一趟,只怕要耽搁几天时间。”   齐宁自然没有忘记与依芙的约定,依芙已经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他自然要前往安排,若是依芙愿意与自己进京自然是更好。   轩辕破想了一下,才道:“侯爷,为以防万一,我们在成都等候几天并无不可。神候派我等前来,本就是为了给朝廷一个交代,若是我等空手而归,这.......!”   齐宁明白轩辕破的意思。   神侯府大动干戈,本是想彻底剿灭黑莲教,但因为自己出现,神侯府的目的可算是半途而废,但是调动众多帮派,若是轩辕破就此返京,终究是脸上无光,虽然秋千易答应进京,却并不随同神侯府一道,神侯府若是跟随自己,也可说是一路押送着秋千易返京,面子上也会好看一些。   “既然如此,下山之后,你们可以先在成都等候几日,我办完事情,立刻与你们会合。”齐宁点头道。   轩辕破这才拱手道:“如此我等就在成都等候侯爷!”瞥了秋千易一眼,也不多言,示意神侯府众人随同自己下山。   韩天啸和严凌岘等人脸色都是颇为不好看,勉强向齐宁行了礼,轩辕破又过去与向百影打了声招呼。   西门战樱跟在最后,步子迟缓,走在齐宁身边,微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宁见神侯府其他人走过去,这才凑近一些,轻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   西门战樱脸上顿时泛红,秀眉蹙起,低声道:“你胡说什么,你......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   “你就一刀砍了我是吧,西门女侠?”齐宁哈哈一笑。   西门战樱又羞又恼,心想凶险时刻,这齐宁正儿八经还算让人喜欢,可是平时油腔滑调,根本说不在一起,瞪了齐宁一眼,一跺脚,屁股一扭,加快步子跟了上去,只是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见得齐宁正似笑非笑瞅着自己身上某一处,顺他目光微低头,便发现此人竟是盯着自己屁股看,又窘又怒,低声骂了一句“无耻”。   齐宁带着欣赏目光瞧着西门战樱扭着丰满大屁股离开,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扭头过去,只见到秋千易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毒王,我和你的约定,幸不辱命。”齐宁微笑道:“接下来就要看毒王该怎么做了。”   秋千易却是盯着齐宁眼睛,低声问道:“小侯爷,老夫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何事?”   “你击败徐长峰的功夫,是何人所授?”秋千易目光深邃,“你是何时遇见那人?”   齐宁一怔,见秋千易神情凝重,眼眸深处竟是微显紧张之色,心下立时觉得有些蹊跷,晓得秋千易只怕已经认出了自己所使的是炎阳神掌。   他虽然有六合神功与逍遥行这般世间罕见的奇功,便是内力也颇为深厚,可是真正的拳脚功夫,此前也只有一套向百影传授的推山手。   推山手乃是一套搏击功夫,对付江湖上一般的人物,勉强能够用上,可是要遇上真正的高手,推山手便毫无优势。   徐长峰的控鹤九式非同一般,齐宁也是万般无奈之下,才下意识使出了炎阳神掌,此时听得秋千易动问,心下一紧,暗想炎阳神掌是在石室之中练得,应该就是黑莲教内的功夫,这秋千易身为黑莲圣使,自然看出了端倪。   只是秋千易这问题十分奇怪,他既然认得这炎阳神掌,为何还要问自己是何人所授?   “毒王这话是何意?”齐宁心中寻思,口中却是淡淡问道:“毒王认出了那功夫?”   秋千易目光如刀,逼近一步,低声道:“小侯爷,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儿戏,你这门功夫,究竟从何得来?”   齐宁心想这帮人并不知道黑石殿下有通道,自然不知道炎阳神掌出自石室之内,齐宁心里也一直好奇究竟是谁当初在石室之中刻下了这门阴邪功夫,有心想要从秋千易口中套出端倪,故作神秘道:“我也是机缘巧合得到,让毒王见笑了。”   “机缘巧合?”秋千易神情冷峻:“那人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齐宁心想老子是从石室之中机缘巧合得到,却不是有人传授,我倒也想知道那人究竟身在何方,但神情淡定,笑道:“毒王很想知道那人下落?”   “老夫.......!”秋千易顿了顿,便在此时,却听到黑石殿莲花门发出嘎嘎之声,打开一道缝隙,向百影与陆商鹤两人尚在不远处说话,白虎长老则是带着几十名丐帮弟子站在附近并无离开,倒是神侯府众人已经到得悬崖边上,听到动静,立时回转身来。   只瞧见一人从莲花门内出来,先是扫了一眼,这才快步过来,脚步轻盈,齐宁见那人脸庞陌生,可身上的衣衫却明显是鬼使洛无影。   齐宁一怔,但瞬间明白,洛无影素来不以真面目示人,此刻定然是易换了面容。   秋千易见得洛无影过来,立刻迎上去,示意到了一旁,低语几句,齐宁分明瞧见洛无影身体一震,随即向自己看过来,洛无影虽然面孔易换,但是眼睛却换不了,那眼眸之中,竟也是显出惊骇之色。   两人低语几句,秋千易再次走过来,轻声道:“小侯爷,那人究竟在何处,还请你告之。”伸出手,掌心多出一枚丹丸,道:“这是蝠血丹的解药,只要小侯爷告之,这枚解药可以立刻送上。”   九溪毒王行走江湖,便是在群豪面前,也是淡定自若,但此际声音之中却明显带着焦急。   齐宁已经明白此事对九溪毒王异常重要,目下他最担心的其实也就是自己体内的蝠血丹之毒,见得九溪毒王将解药都已经拿出来,看来是极想知道真相,轻声道:“毒王,我若告知那套掌法从何而来,你这解药便立刻给我。”   “老夫言出如山,绝不食言。”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黑石殿内,有一处闺房,似乎是女人的居处,不知毒王可知晓?”   秋千易一怔,皱眉道:“你......你进了那房间?”   “房间之内,有一个石头雕成的梳妆台,你让人将梳妆台移开,下面便是一条通道,实不相瞒,你说的那人是谁,我一无所知,不过山腹之中,有一处石室,我这套掌法,就是从石室之中得来。”齐宁叹了口气:“这套掌法刻在石壁之上,害人不浅,我差点死在这上面,所以石壁上的武功口诀,我已经毁去,不过所毁之处,你们还能见到。”   秋千易惊讶道:“通道?你是说.......?”眸中满是匪夷所思之色。   “是了,你徒弟还在地道之内。”齐宁道:“她也学了这套掌法,反受其害,如今受伤在里面,现在派人去救应该还来得及。”伸手过去:“实言相告,毒王自然不会反悔。”   秋千易倒也痛快,将解药丢在齐宁掌心,眉头微微舒展:“你是说,所学的掌法并非有人传授,是你机缘巧合从山洞习得?”   齐宁心知秋千易虽然阴毒,但说话做事倒也有些高人风范,这丹丸不会有假,服了下去,入喉清凉,点头道:“你派人一看就知,那山洞荒废多年,应该是许多年前有人在里面待过,究竟是谁,我却是不知了,毒王,那人到底是谁?”   秋千易也不回答,走过去向洛无影低语几句,洛无影微微颔首,又向秋千易低语几句,随即向齐宁这边拱了拱手,转身径自返回黑石殿。 第四六八章 护体神功   陆商鹤与向百影低语几句,也没有耽搁,径自带人离去,向百影示意白虎长老带人也先行离开,这才走到齐宁这边,笑道:“小侯爷,一场血宰化于无形,你可是功德无量。”   齐宁拱手叹道:“向帮主,今日也幸亏你多帮忙......,原来......原来你是丐帮帮主。”   向百影哈哈一笑,道:“你现在是否要下山?一同下山如何?”   齐宁心想堂堂丐帮帮主,邀请自己一同下山,只怕还有事情要说,点头道:“可惜山下没有酒铺,否则定要请向帮主饮上几杯。”   “要想喝酒,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都可以。”向百影含笑道:“毒王,千雾岭一带是你们黑莲教的地盘,请你弄几坛子酒来,应该不是难事。”   秋千易道:“向帮主不怕我给你们找来毒酒?”   “毒王觉得你真要拿来毒酒,能让叫花子中毒?”向百影微笑道:“而且小侯爷对毒王的信诺既然相信,叫花子自然也不会疑神疑鬼。”   秋千易道:“千雾岭别的没有,若是想要酒,随时可以找到。”转身便走,齐宁和向百影也不拦他。   孤峰凄寒,两人走到崖边,瞧见那铁索悬空晃荡,八帮十六派的人几乎都已经全部撤走,向百影忽地一伸手,抓住齐宁手臂,齐宁已经之间,却感觉自己身体已经从崖边落下,向百影提着齐宁,落在铁索之上,随即如履平地一般,踏着铁索健步如飞,齐宁只感觉寒风呼呼,冷风打在脸上颇有些阴凉,只是片刻间,就感觉身体腾起,向百影已经带着他飞身跃起,落在了山崖之上。   齐宁落地之后,心下大是赞叹,暗想都说向百影武功出神入化,看来名副其实。   这处山崖松柏长青,人迹俱无,向百影径自走到一块石头上坐下,摘下了一只牛皮袋子,打开灌了一口,随即将牛皮袋丢给齐宁,笑道:“这是北方牧人最喜欢的古城烧,你尝尝味道,不是什么琼浆玉液。”   齐宁也不客气,仰首灌了一口,入口只觉得如同火烧一般,酒水顺着喉咙滑下,喉咙又宛若刀子在割裂一般,他倒是从无饮过如此烈酒,立时咳嗽起来,向百影哈哈大笑起来,招手让齐宁过去,结果牛皮袋子,又灌了一口,才问道:“你习练那门功夫的时候,体内是否比这个还难受?”   齐宁一怔,迅即明白向百影所说的是炎阳神掌,心想难道向百影也知道炎阳神掌存在,不由问道:“向帮主,你......你知道炎阳神掌?”   “炎阳神掌?”向百影含笑道:“原来那门功夫叫炎阳神掌,小侯爷,这门功夫我可没听说过,只是......你能练成这样的功夫,却并无受其害,倒是让我奇怪。”   齐宁心想高手就是高手,这向百影竟然是一语就道破其中关窍,忙道:“向帮主所言极是,其实......其实我差点就死在这门功夫之上。”人心险恶,齐宁并不轻信他人,可是对这向百影,齐宁心中却是充满好感,当下便将自己误入山洞的经历说了。   向百影见齐宁坦诚而言,神情温和起来,点头道:“原来如此,你能活下来,还真是运气不错,换做别人,只怕已经死了。”   “向帮主,你是江湖前辈,武功高强,你说我体内那股真气到底是从何而来?”齐宁体内那莫名其妙的寒冰真气十分古怪,不知从何而来,虽然目下感觉对身体有益无害,但是内功这种东西,齐宁知道的实在太浅,眼下有如此机会,自然是向向百影虚心请教。   向百影只是道:“你伸手出来!”   齐宁伸出一只手,向百影一根手指搭在齐宁的手脉处,齐宁便感觉一股柔和的内力深入自己的手脉之中,他不敢调运内力,否则一旦催动六合神功,立时便要将向百影的内力也吸取过来。   那股柔和内力在体内运行一圈,经过丹田,齐宁知感觉全身一阵放松,说不出的舒服,也不知向百影是做什么,陡然之间,感觉手脉上一麻,随即感觉一股极轻哼的内力从向百影指尖渗出,进入自己体内之后,自己的经脉陡然间膨胀起来,颇有些痛苦。   齐宁心下一惊,暗想向百影这是要做什么,只见到向百影神情淡定,内力所过之处,经脉似乎都被撑开,便在此时,齐宁清晰感受到自己丹田之内那股寒冰真气再次出现,速度极快,已经冲出丹田,顺着经脉向向百影的那股霸道内力迎过去。   两股内力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在左臂的天府穴位冲撞在一起,齐宁只觉得天府穴剧烈膨胀,似乎要炸开一般,也就在此时,向百影迅速抽手,搭在齐宁手脉上的手指已经撇开,天府穴那股膨胀感迅速消失,寒冰真气也迅速流回到丹田之内。   齐宁额头已经冒出冷汗,向百影眼眸之中微显惊讶之色,问道:“小侯爷,除我之外,当真无人传授你练气之法?”   齐宁摇头道:“绝无他人,我懂得运气调息,还是向帮主上次所授。”   “奇怪奇怪。”向百影皱起眉头,也是一副疑惑之色:“你体内这股真气,乃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内功,便是叫花子,也绝无如此功夫。”   齐宁一怔,想了一想,问道:“对了,向帮主,我当初上过紫金山,到大光明寺的时候,有人传授过我一门内功,只是......修为尚浅,不知是否是因为那门功夫所致?”   向百影摇头道:“大光明寺的内功,我是知道的,他们的内力刚猛纯正,属于纯阳内力,你体内的这股真气,却是纯阴之气,与大光明寺的功法背道而驰,大光明寺绝无可能有如此内功心法。”   齐宁听到“纯阴”二字,顿时有些紧张,忙问道:“这对我身体是不是有损害?”   “你不用担心。”向百影露出一丝笑容,“所谓纯阴纯阳,都是相对而言,只是内功的路数不同,没有优劣之分。人体也是有阴阳之分,此道真气偏于纯阴,若是日后修炼这类内力,倒无大碍,只是妨碍你修炼大光明寺的内功。大光明寺的纯阳内力,与纯阳乃是相克,日后你若修炼纯阳内力,你体内这道纯阴真气必定要吞噬于它,对经脉大有损伤。”   “如此说来,大光明寺的内功心法我是不能再练了?”齐宁吃惊道。   向百影肃然道:“非但是大光明寺的内力,以后但凡是纯阳内力,无论哪门哪派,你都不宜习练。你方才说过,修炼炎阳神掌之际,乃是这道纯阴真气救了你一命,可是你却不知,这股真气一直潜藏在你体内,并无被你触发,你修炼炎阳神掌,恰好将这股真气激发出来,它就等若是将你的奇经八脉俱都重新洗练了一遍,你体内已经没有至阳之气。”   齐宁抬手摸了摸脑门子,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道:“向帮主,既然我体内是纯阴真气,为何还能打出炎阳神掌?炎阳神掌可是纯阳之气?”   “非也非也。”向百影含笑道:“所谓的纯阴纯阳,并非是指纯阳之气乃是炽热,也并非指纯阴真气乃是寒冷,说到底,只是修炼的法门不同,利用的经脉不同而已。炎阳神掌听起来是至阳之力,其实这门功夫阴损的很,恰是利用纯阴真气催动。你体内纯阴之气一直隐而未动,修炼炎阳神掌之时,其心法亦是纯阴法门,激发出潜伏在你体内的至阴真气,你可懂得一山不容二虎?”   齐宁立时明白过来,道:“炎阳神掌的口诀心法,需要纯阴法门才能催动,我修炼之际,体内至阴真气容不得炎阳神掌的内力,所以.......将其吞噬!”   “不错。”向百影颔首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了。你日后修炼任何纯阴之气,都会被体内的至阴真气所吞噬,每吞噬一分,你体内的内力便会增长一分,所以你以后的内力途径与别人不同。别人是积少成多,将一门内力渐渐修炼积深,但是你体内的至阴真气,乃是以吞噬的方法增长,对这股真气来说,可说是不劳而获,只需要将你修炼的其他内力吞噬便可。”   齐宁听向百影这般解释,总感觉那股寒冰真气不是什么好东西,眉宇间显出忧虑之色。   向百影如何看不出他心思,道:“你也不必担心,其实这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内力法门,放眼江湖,只怕也没有几人有如此法门。而且我方才试探过,这股至阴真气对你的身体并无损伤,反倒是遇到任何外来内力,它便会自动被触发,立刻发起吞噬,所以也可以说,这股内力实际上是在保护寄主!”   “寄主?”   向百影点头道:“至阴真气在你体内,便是为你所有,你便是它的寄主,但凡你身体遭受任何创伤,它都会保护起来,现在可明白了?”   齐宁想到之前经历,这股至阴真气倒似乎真的如同向百影所言,对自己的身体多有保护,之前在山腹石室之中吞噬了修炼炎阳神掌的烈火真气,方才自己被徐长峰所伤之后,至阴真气又迅速修复了自己的创伤,那还真是一门护体神功。 第四六九章 一身系一国   齐宁知道以向百影的武功修为,既说寒冰真气并无太大弊端,那就不会有太大问题,心下微宽,问道:“向帮主,修炼纯阴真气会被至阴真气吞噬,那若是不小心修炼了纯阳真气,又会如何?”   齐宁其实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既然有至阴真气护体,以后类似大光明寺的纯阳内功也就没有必要去修炼。   只是他心里却是想到了六合神功。   六合神功一旦催动,那可不管敌手的内力是纯阳还是纯阴,尽皆吸取过来。   若是日后不小心吸取了敌手的纯阳真气,却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结果。   向百影解释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真的有纯阳真气在经脉之内,至阴真气自然容不得它,只是阴阳相克,所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至阴真气要清理纯阳真气,其自身多少还是要受些折损,纯阳真气在体内,不但对修炼至阴真气毫无益处,反倒是自耗真气,所以日后你可要小心谨慎,普通的内功倒也罢了,这江湖之上,多有修炼纯阳真气的高手,一旦内力深厚,与你对敌,必须小心提防。”   齐宁此时已经明白了大概,微微颔首道:“多谢向帮主指点。”   “无人之处,你倒也不必称呼我为向帮主。”向百影面带慈和之色:“你叫向叔叔就是。”   “向叔叔?”齐宁一怔。   向百影微笑道:“你要记着,炎阳神掌毕竟是阴邪功夫,日后尽量不要使用这门功夫。江湖人士在面子上对这类功夫还是十分的排斥,自诩正道,近日已经有人看出端倪,对你的声明颇有损伤。”   齐宁听向百影语重心长,循循善导,心下颇为感激,忍不住问道:“向......向叔叔,你为何......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向百影一怔,随即笑道:“你是侯爷,叫花子乞讨为食,总不能得罪你。”   齐宁心知他这是调笑之言,却见的向百影眼眸之中的眼神柔和起来,温言道:“再有不到半年,你便年满十八了吧?”   齐宁一怔,还没说话,却听得向百影颇有感慨道:“转眼变快二十年了,时光如逝......1”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满是唏嘘。   齐宁不知向百影为何有此感慨,向百影也不过四十出头年纪,二十年前,正是年少气盛之时,莫非是瞧见自己,忆及到他自己的往昔,但齐宁却隐隐觉得向百影这句感慨非比寻常,小心翼翼问道:“向叔叔知道我的年纪?”   向白影凝视着齐宁,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轻叹道:“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算太多,却也不算太少.......。”微一沉吟,终于道:“今日你主动挑战群雄,应该不是真的为了化干戈为玉帛吧?”   齐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心想在这位丐帮帮主面前,自己还是老实一些的好,道:“我误入黑石殿,只能找寻机会出来,秋千易老奸巨猾,给我服下了毒药,若是八帮十六派不撤走,秋千易断然不会给我解药。”   “这就是了。”向百影笑道:“小小年纪,竟敢视天下英雄如无物,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原来你这是要救自己性命,不过你这性子,倒是与那人一般无二,胆大包天,不知畏惧。”   “那个人?”齐宁一愣,忙问道:“向叔叔,你说的是谁?”   向百影立刻笑道:“没什么。不过你这样一来,也算是及时,八帮十六派终究是撤了。”   “向叔叔也希望八帮十六派撤走?”齐宁问道:“莫非你也以为黑莲教是被冤屈的?”   向百影道:“京中疫毒,疑点重重,秋千易虽然用毒之术出神入化,但此人并不是疯子,不至于做出那般事情来。不过这件事情,多少与秋千易扯上一些关系,要追寻真相,还真要秋千易帮忙找到线索。”   齐宁心想丐帮帮主就是不同一般,点头道:“其实皇上和我也都怀疑此事有蹊跷。”   向百影道:“丐帮消息灵通,但是此番事件,却还真是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微一沉吟,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只是那位大宗师迟迟不曾出现,倒是让人意外。”   “向叔叔说的是黑莲教主?”齐宁立刻问道。   向百影微微颔首:“黑莲教是黑莲教主一手创建起来,今次八帮十六派都已经攻到了黑石殿,生死一线,他却迟迟没有露面,于理不合。”   齐宁想了一想,想着如果从京城疫毒开始到如今的围剿黑莲教,从头至尾都是有人设下的阴谋,那么对方必然是势力庞大才会有如此布局,只靠自己断然不可能查出幕后真凶,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而向百影更是当今之世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如果他愿意出手调查,显然比自己更有把握查出幕后的真相。   齐宁微一沉吟,终是将上山之后被人偷袭昏迷,继而误入迷花谷之事一一说了,便是冰棺之事也没有隐瞒。   向百影越听越是吃惊,问道:“你是说黑莲教主已经受伤?”   “而且受伤不轻。”齐宁道:“那青铜将军趁他功力大打折扣之时出手,两人旗鼓相当,应该是两败俱伤。”   “青铜将军?”向百影皱起眉头:“黑莲教主乃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武功已经超出武道巅峰,普天之下,除了另外几位大宗师,哪里还有人能伤得了他?除非那位青铜将军也是一位大宗师。”   “向叔叔,你是说另有大宗师为了冰棺闯入迷花谷?”   向百影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神情变的迷惘起来:“大宗师都是不该存在于世的人物,一旦两大宗师对垒,绝不会有人能够取胜,必定是两败俱伤。”想了一想,才道:“他们虽然超然于武道巅峰之外,但却并非没有敌手,五大宗师互相之间都是对手,谁都不想屈居他人之下。”   齐宁道:“向叔叔,你是说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对决,以免给他人可趁之机?”   向百影眸中显出一丝赞赏之色,显然是觉得齐宁的脑子反应极快,瞬间就明白了他意思,颔首道:“你试想一下,若是有两大宗师对决,两败俱伤,被其他几位大宗师知道,是否会错过这等机会?”   “是了,都到了大宗师的份上,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普天之下的第一人。”齐宁也是微微点头:“他们互相之间都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真有大宗师受伤,他们很可能就会趁虚而入,能少一位宗师,对其他宗师来说威胁就少了一分。”   “就是这个道理。”向百影道:“所以天下相安无事,也正是因为五大宗师互相之间的制衡。”淡淡一笑,道:“五大宗师,东齐一个,北汉一个,你们楚国也有一个,天下三国,各有一位大宗师,若是没有制衡,你觉着如今的天下还能三足鼎立?”   齐宁一怔,骇然道:“向叔叔,难道东齐国夹缝生存,也是因为.......因为大宗师之故?”心中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他虽然知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都已经是神鬼莫测,但想着这些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也不至于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宛若怪物。   可是按照向百影这般说,这些大宗师的实力竟然已经牵涉到了国运。   “虽然并非全部,但大宗师关乎国运,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向百影神情肃然:“如果东齐国没有白云岛主莫澜沧镇护,只怕如今早已经不存在什么东齐。一人敌万军,自然是绝无可能,但是东齐没有莫澜沧,他国宗师要进入东齐皇宫杀死东齐帝君,那是易如反掌之事。”   齐宁心中吃惊不已,心想原来大宗师的本事竟然是恐怖如斯。   诚如向百影所言,如果没有大宗师的镇护,本国帝君随时被杀,不但会让国家陷入动荡混乱,而且也会让国内士气衰弱,国破家亡,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几位大宗师的存在,才让国运延续。”向百影道:“这些年来,几位大宗师都不会轻易卷入国事之中,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些人已经形成了默契,只要他国宗师不卷入是非,那么其他人也都将不会干涉国事,成败兴衰,由各国的皇帝臣子们折腾去就是。”神情凝重:“可是一旦哪国大宗师真的身死衰亡,你觉着这样的平衡还能保持下去?”   齐宁此刻也是神情凝重,今日从向百影口中,才知道如此隐秘。   他忽然想到,此前不少人都在试探询问自己剑神北宫连城是否还活在世间,他一直好奇为何这些人对北宫连城的生死为何如此关心,此时却已经恍然大悟,北宫连城的生死关乎着楚国的国运,也难怪会有人费尽心思想要查清楚剑神的生死。   如此看来,这几位大宗师确实是宛若恐怖怪物一般的存在。   “一身系国运,所以几位大宗师绝不会以身犯险,轻易与别的宗师对决。”向百影正色道:“与黑莲教主两败俱伤的那位青铜将军,我思来想去,也绝不可能是任何一位大宗师......!”微眯起眼睛,喃喃自语:“能够与黑莲教主这样的大宗师两败俱伤,这青铜将军到底是何来历?” 第四七零章 置身事外   齐宁今日听得向百影一番解释,才终于明白了大宗师恐怖之所在。   向百影疑惑青铜将军的来路和身份,齐宁也同样是充满疑惑,毕竟以向百影的江湖阅历,对五大宗师都是颇为清楚,如果江湖上有青铜将军这号人物,向百影不至于一无所知。   “是了,向叔叔,迷花谷中的冰棺,你可听说过?”齐宁想到那谜一般的冰棺,忍不住问道。   向百影微微摇头:“并无听说过,这千雾岭毕竟是黑莲教的巢穴,大宗师的地盘,谁敢擅自闯入?便是你说的迷花谷,我也是不曾听说过。那位青铜将军对千雾岭地形熟悉,想必是早就有了预谋,你刚才说冰棺之中有人在里面,这就奇怪了,那青铜将军要找冰棺中的人做什么?”   齐宁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道:“那黑莲教主对冰棺中人十分在意,那人应该很不一般。”   向百影点点头,“不死圣手黎西公医术高明,据我了解,此人宅心仁厚,能让他不惜性命保护的人物,应该也不是什么恶人。”想了片刻,才道:“黑莲教主受伤,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你也不要再对别人说起来。”   齐宁点头道:“我晓得。不过青铜将军应该是逃了,他只怕要将消息放出去。”   “若是果真如此,那也没办法。”向百影道:“五大宗师多年以来互相制衡,相安无事,如果黑莲教主受伤之事传扬出去,我只担心会闹出其他的风波。”拿起牛皮袋子,仰首灌了一口,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才道:“罢了,此中事情,你尽量不要掺和进去就是。对了,秋千易随你进京之后,你准备如何处理?”   “自然是要禀报皇上,等皇上的旨意。”齐宁笑道:“皇上派我到西川来,带回秋千易,也算是完成了任务。”   向百影哈哈一笑,道:“反正我闲来无事,随你一同进京如何?”   齐宁大喜道:“向叔叔若是一路相伴,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心中却是明白,向百影身为丐帮帮主,绝不可能闲来无事,他跟随自己进京,只怕是要沿途护卫,这倒未必是提防秋千易,或许是担心有别的变故发生。   齐宁与向百影说了小半天的话,兀自不见秋千易过来,心想总不会是出尔反尔,正自寻思,却见到一道身影从崖边飞掠而起,宛若鹰隼,落在了崖边,正是秋千易。   秋千易双臂各抱一坛酒,双手从下托住,尔后丢了过来,道:“这是珍藏的百草酿,就看你们敢不敢喝。”   两只酒坛分别掠向齐宁和向百影,两人都是摊手抱过,向百影想也不想,拍开泥封,仰首灌入口中,秋千易眸中显出惊奇之色,很快就露出钦佩之色,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多年,佩服之人不出三个,向帮主,老夫今日倒是服了你,你想也不想就敢饮下,就这份胆识,放眼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人能及。”   向百影抬手擦去唇边酒水,也是豪迈笑道:“叫花子十一岁开始饮酒,三十多年,真正对口味的只有古城烧。本以为今生就以古城烧为伴,今日才发现,除了古城烧,还有如此佳酿。”竟是又灌了一口。   齐宁对酒水倒是没有太大兴趣,秋千易既然到来,也不耽搁,三人径自下山。   到得山脚,远远望去,只见到密密麻麻都是人影,八帮十六派的人倒是并没有都散去。   向百影瞧了秋千易一眼,秋千易已经道:“还有一个时辰天就要黑下来,等到天黑之后,人质自然都会释放。”   齐宁心里也明白,八帮十六派对黑莲教并不信任,而黑莲教同样对八帮十六派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八帮十六派并不散去,自然是等到人质都放下来,黑莲教等到天黑之后放人,自然也是争取时间,为了防止八帮十六派出尔反尔,在山上重新布防,以免八帮十六派重新攻山。   靠近营地,早有神侯府的韩天啸迎过来,拱手道:“小侯爷,向帮主!”   向百影微微颔首,韩天啸已经道:“神侯府召集八帮十六派的人在营地议事,只等小侯爷和向帮主过来,请!”   秋千易不等两人说话,直接向齐宁道:“小侯爷,我是歪门邪道,八帮十六派的人不会与我同流合污,你若是信得过老夫,老夫就在成都等你,你看如何?”   韩天啸小眼睛斜睨秋千易,淡淡道:“毒王还是随我们一起走的好,我会派人沿途照顾好你。”   “老夫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偏不做什么。”秋千易没给韩天啸好脸色,“老夫与小侯爷有承诺,是去是留,由小侯爷做主,还轮不到你们神侯府来过往老夫的行踪。”   齐宁心里却是明白,这秋千易虽然性情乖戾,但却是个极重颜面极讲信义之人,再加上他去往成都之前,还要去一趟黑岩岭,这老毒物跟在身边还真是有些不方便,笑道:“毒王独来独往惯了,我也不强人所难,你老在成都等我就是。”   秋千易还真怕齐宁拒绝,否则在韩天啸面前还真有些没面子,听得齐宁这般说,就等若是对自己的人品十分信任,心下大喜,眉宇舒展开,道:“成都不见不散。”并不多言,转身就走。   韩天啸本想阻止,但小侯爷都已答应,不好多言,只是轻声道:“小侯爷不怕此人跑了?”   “他若是真想跑,也不会随我下山。”齐宁十分淡定。   韩天啸不好多言,抬手道:“侯爷,向帮主请!”   向百影却是摇头笑道:“神侯府召集八帮十六派议事,叫花子就不参与了,有白虎长老参加就是。”   韩天啸一怔,向百影却是含笑问齐宁道:“侯爷是否参加?”   齐宁心想神侯府还能有什么事情要召集商议,见向百影并不在意此番议事,心想自己在莲花峰巅击败龙阁主等人,这帮人心里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成见,自己跑过去与这些人坐在一起,也没有多少意思,也是摇头道:“韩校尉,我还有事情要办,今次议事就不参加了,有轩辕校尉主持就好。”不等韩天啸多言,吩咐道:“不知韩校尉能否借两匹马,回京之后,再送还回去。”   韩天啸忙道:“卑职这就去牵马!”拱手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向叔叔,为何不参加议事?”齐宁扭头看向向百影。   向百影笑道:“我这人是能偷懒就偷懒,这种场合,并不习惯。而且他们商议之事,我心中已经清楚。”   “哦?”齐宁惊讶道:“你知道他们商议什么?”   “派兵打仗,也要分发饷银,论功行赏。”向百影道:“八帮十六派被神侯府召集过来,死伤数百人,神侯府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否则把八帮十六派如何能甘心就此离去。”   齐宁立时便想到攻山之前金剑盟主诸葛长亭等人向神侯府提出的条件,恍然大悟:“他们是要重新划分地盘?”   向百影摇头笑道:“此番八帮十六派多有损耗,神侯府或许会补偿一些金银财帛,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是决计不可能。西门无痕苦心维持了如今的局面,岂会轻易打破?有些人倒是想借此机会扩张地盘,只可惜这都是在西门无痕的预料之中,一旦重新划分势力范围,江湖格局定然会被打破,纷乱由此而起,到时候神侯府想要控制局面也不容易,西门无痕决计不会如此愚蠢。”   齐宁心想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针见血,早就看破了西门无痕的心思。   他心里也知道,过多介入江湖之事,对自己并无太多的益处,轩辕破等候自己前来参加,只怕到时候又将烫手山芋丢到自己手里,自己倒真是避之不及。   只是片刻后,韩天啸已经亲自牵来两匹骏马,交给齐宁,拱手道:“侯爷,大师兄吩咐我们在成都等候侯爷,等侯爷办完事情到了成都,我们护卫侯爷回京。是了,侯爷可还有其他吩咐,神侯府随时听候差遣。”   “多谢了!”齐宁心想还是早些远离这是非之地为好,翻身上马,笑道:“韩校尉,你告诉战樱一声,等回了京城,我再去瞧她。”   韩天啸一怔,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回答。   向百影也早已经翻身上马,两人一抖马缰绳,宛若两道闪电般往东边而去,驰出不过七八里路,忽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蹄声甚急,齐宁回头瞧过去,只见到五六骑正飞驰而来,听得一个声音叫道:“逍遥,等一等!”正是陆商鹤的声音。   向百影放缓马速,陆商鹤转眼间便追了上来,大笑道:“逍遥,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咱们可是说好了,你总不会不辞而别吧?”   “大哥误会了。”向百影道:“既然已经答应大哥,就不会食言,只是.......!”   “逍遥,你这犹犹豫豫,可不是以前的性子。”陆商鹤爽朗笑道:“我的逍遥兄弟不拘小节,重情重义,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丐帮帮主,今次你就算要跑,做大哥的也要拉你去见你大嫂!”   齐宁扫了一眼陆商鹤身后诸人,只见那些人也都瞧着自己,其中有几人颇是面善,不久前在封剑山庄倒是见过。 第四七一章 影鹤山庄   陆商鹤此时也是看向齐宁,拱手笑道:“小侯爷,莲花峰巅你技惊四座,从此名震天下,当真是可喜可贺。”   齐宁淡淡一笑,道:“让诸位见笑了。陆庄主,神侯府召集诸帮派议事,你为何不参加?”   “诸帮派无非是要找神侯府论功行赏而已。”陆商鹤笑道:“我们封剑山庄参与攻打黑莲教,倒还真不是为了别的,毕竟我等也是在西川地面讨生活,黑莲教和我们近在咫尺,而且行事阴毒,若是能趁此机会将之铲除,西川武林也算是太平许多。西门神候素来公正廉明,此番西川同道出了多少气力,神候总会是只晓得,我相信即使不参加议事,神候也不会亏待我们。”   他这话倒也是率直坦诚。   齐宁微微颔首,陆商鹤已经笑道:“小侯爷,陆某是要拉着逍遥兄弟去我宅子里盘恒几日,不知侯爷可有雅兴?若是侯爷不急着返京,还请光临寒舍,让陆某略尽地主之谊。”   齐宁心想这对结义兄弟相聚叙旧情,自己倒还真没有必要掺和进去,再加上他心里也十分挂念依芙的伤势,想着尽快往黑岩寨去一趟,正想婉言谢绝,却听到陆商鹤身后一人笑道:“小侯爷要押送秋千易那个老毒物返京论罪,立下如此功劳,朝廷定然要对小侯爷大加封赏,说不定过得一阵子,小侯爷这个侯爵就能加封为公爵,只怕也没有心思在西川逗留了。”   齐宁瞧那人面容,记得此人似乎姓冯。   这姓冯的虽然脸上带笑,但这番话却明显带着讽刺之意。   齐宁心里也清楚,自己在莲花峰巅三阵皆胜,让八帮十六派撤走,许多人心里肯定是大为不满。   只是这姓冯的说话怪里怪气,倒是让齐宁心里有些不痛快,淡淡笑道:“陆庄主盛情相邀,本侯若是拒绝,倒想是瞧不起你们这几个人,让人失面子的事情,本侯很少去做的,陆庄主,上次在封剑山庄还未尽兴,此番前去叨扰,还真是要玩个痛快。”   “侯爷误会了。”陆商鹤立刻道:“此番邀请侯爷前往的并不是封剑山庄,而是影鹤山庄。”   “影鹤山庄?”齐宁一怔。   陆商鹤笑道:“内子闺名夙影,陆某商鹤,各取一字,所以取名为影鹤山庄。那是陆某十年前特地为内子购置的一处庄园,图的是个清静。内子当年可是西川第一美人,能够下嫁给陆某这样的草莽汉子,那是我陆家积了几辈子的德行,所以只要陆某能做到,必定给内子最好的东西。”   身后几人都是附和笑道:“陆庄主宽厚仁义,却又才干出众,江湖同道那是有口皆碑。可是却并无几人知道,陆庄主对陆夫人那可是关怀备至,只怕天底下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男人了。”   那冯门主笑道:“陆庄主都说了,陆夫人当年是西川第一美人,陆庄主能够抱得美人归,那确实是令人羡慕,有此佳偶,陆庄主当然是将夫人捧在手心之中,倍加爱护,哈哈哈.......!”其他人也都是大笑起来。   齐宁却是瞥了向百影一眼,只见到向百影神情淡定,可是眼眸之中却划过一抹失落,微笑道:“大哥对大嫂关怀备至,确实是少有人及。”   “逍遥,你可别这样说,我是个粗人,只知道让她吃好穿好住好。”陆商鹤肃然道:“日后逍遥若是娶了妻室,也定是个好男人。想当年逍遥你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哪一样都是为兄拍马也赶不上。”   向百影只是笑着摇头,并不说话。   “荒郊野外,咱们也不必在这里多言。”陆商鹤笑道:“等到了影鹤山庄,咱们再边喝酒边叙旧。逍遥,上次在封剑山庄,你匆匆而去,为兄可还有好些话没和你说。”   一行人继续向东赶路,往成都府方向而行,走了两天,一路上陆商鹤倒是安排的异常周到,每到一处,事先就派人在前面安排好饭食住宿,一日三餐,都是丰盛有加,跟随他的那几人虽然在西川也都是一方豪强,可是对路上和确实唯命是从。   齐宁要往黑岩寨去,本也要经过成都府一带,所以也算是顺路,既然陆商鹤一路上安排周到,他倒也是落个现成。   到了第三日上,陆商鹤却是带着折而向南,原来那影鹤山庄却是在成都西南一带。   途中有三人却是告辞而去,径回自家,剩下冯门主和另外一人则是一同随着往影鹤山庄去。   这日天黑之前,顺着一条青石板大道来到一所大庄院前,庄园后面是一座山,前面是一处清澈的湖泊,周围满是花圃绿柳,景色怡人,倒颇有些江南风韵,朱红色的大门之外,一左一右两头大石狮子,威武霸气,却也显出陆商鹤家财不菲。   陆商鹤叫开了门,家仆见到庄主回来,大是欢喜,早有人过来牵了马匹下去,陆商鹤领着众人进了庄内,到了大堂,齐宁见到中堂却是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手提着一把剑,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白须,双目斜视上方,气质超尘脱俗。   齐宁正寻思为何影鹤山庄中堂竟然挂着这样一幅画,这画中老者会是何人,却见到向百影缓步上前,忽地双膝跪倒在地,对着那画像叩拜下去。   齐宁一怔,陆商鹤轻叹道:“逍遥,我将山庄翻修之后,请了西川第一画师为义父画下了这幅像,义父没有画像留下,我只能靠记忆告诉画师义父的样容,或许还有些瑕疵。”   “这是父亲。”向百影抬起头,凝视着画像,声音已经哽咽:“大哥,这......真是难为你了.......!”说完,恭恭敬敬地叩了九个头。   齐宁这才明白,原来这幅画像竟然是承影山庄的向老庄主。   这是武林前辈,又是向百影的父亲,齐宁不敢失礼,上前去,也是向着向老庄主的画像深深一礼。   向百影九叩之后,陆商鹤已经伸手将其扶起,向百影眼中略微有些泛红,苦笑道:“逍遥愧为人子,这些年来,都是大哥........哎!”   “逍遥,你这样说,为兄可要生气了。”陆商鹤正色道:“你我当年义结金兰,义父更是不嫌弃我出身贫贱,收我为义子,从那时候开始,我便视自己为向家的一部分。这些年你游历江湖,如今成了丐帮帮主,干出了如此一番大事业,义父若是泉下有知,可不知道有多欣慰。”背负双手,看着那幅画,缓缓道:“义父当年多我多有教诲,他虽然走了二十多年,但是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是牢记心中,义父的画像在这里,我每日进出,都会想起义父当年的教诲,如果不是这些教诲,为兄今日只怕也成不了现在的样子。”   向百影勉强笑了笑,但齐宁可以看出,这位见多识广的丐帮帮主,此刻却是触动了内心最柔软之处。   “逍遥,你看义父画像边上,留出了一大片空白。”陆商鹤含笑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向百影道:“还请大哥赐教!”   “义父纵横江湖,在西川立足,一手创建了封剑山庄。”陆商鹤感慨道:“他老人家英雄了得,只有一副画像,为兄总觉得缺少一些什么,所以当年绘像之时,就想过要给他老人家写上一首足以匹配的诗词。”   向百影道:“诗词?”   “不错。”陆商鹤点头笑道:“你知道为兄只知道舞刀弄枪,实在写不了什么高明的词句,夙影虽然文采出众,但毕竟是女人,文采秀气了一些,不符义父的豪情,所以我一直等着你回来,将这首词补上。”   向百影一怔,叹道:“大哥,你这......你这可真是费心了。”   “你当我拉你回来,只是为了见你大嫂?”陆商鹤朗声笑道:“填词之事一日不了,我心里便觉得愧对义父,所以这次说什么也要拉你回来将这篇词填上。”轻拍向百影肩头:“当年你的文采就是斐然出众,十八年过去,见多识广,比及当年,如今自然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向百影摇头道:“大哥,你如此费心,小弟心中感激,不过这首词,小弟以为谁都可以填上,唯独我不可。”   “哦?”陆商鹤奇道:“这是为何?”   “父亲的遗愿,乃是想让我弃武从文。”向百影苦笑道:“大哥应该记得,父亲晚年封剑,本就是希望向家不再涉足江湖恩怨,只可惜小弟如今依然身在江湖,而且还.......!”摇了摇头:“父亲泉下有知,未必欣慰,只怕还在责怪小弟。所以这首词,小弟却是不敢填上。再说子不论父,父亲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我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好评价。”   陆商鹤抬手抚须道:“原来逍遥还有如此顾忌,这是为兄考虑不周,这.......!”   那冯门主笑道:“陆庄主,向帮主填词有忌讳,倒也是实情。”瞥了齐宁一眼,道:“你莫忘了,小侯爷还在这里,这是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贵人,庄主何不请小侯爷填词?”   另一人也立刻道:“冯门主所言极是,锦衣候名震天下,小侯爷出身锦衣齐家,定然是文韬武略,莲花峰巅,小侯爷的武功我们是见识过了,确实是让人赞叹。现在不如请小侯爷一显文采,也让我们见识见识锦衣齐家的文采!” 第四七二章 十步杀一人   齐宁笑道:“本侯才疏学浅,哪里能在这里丢人现眼。”他对冯门主这几人并无太大好感,若是换了敬重之人,少不得会谦称晚辈,但是在这几人面前,齐宁倒是不客气。   冯门主笑道:“小侯爷文采必然是有的,只是年纪尚轻,要写出磅礴气势,配得上向老庄主,那可是要极深的阅历才能作出来。”   他这话却也是暗带讽刺之意,似乎是在讥嘲齐宁见识浅薄,并无多少阅历威望,无非是靠着锦衣候的招牌,外人不敢得罪而已。   “川客漫雪缨,承影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冯门主话声刚落,齐宁便已经是朗声吟道。   这首诗是李太白的《侠客行》,只是为了对景,齐宁没有照搬原诗,而是略作了几个字的改动。   齐宁吟出第一句的时候,几人便都是一怔,一首诗吟完,几人一时间都是说不出话来。   却见的向百影猛地一拍手,哈哈笑道:“好文采,好文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哈哈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小侯爷,好气魄!”   齐宁心想这首诗传唱数百年,当然是非同凡响。   陆商鹤也是略带惊讶之色,道:“果然是好诗,逍遥,想不到侯爷不但武功了得,这文采更是令人赞叹。”   “陆庄主过奖了。”齐宁脸不红心不跳,微笑道:“这首诗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向老庄主。向老庄主当年是西川第一剑客,一旦出剑,自然是十步杀人,而老庄主淡泊名利,晚年还封剑归隐,这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应该与老庄主颇为契合。”   陆商鹤笑道:“不错,如此佳句,正配得上义父,明日我便派人找来妙手丹青,将这首诗词题上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庄内各处都已经点起灯火,早有人送了茶和点心上来,川中自有好茶,瓷杯之中,漂浮着嫩绿的茶叶,清香扑鼻,而点心也都是十分的精致,竟是不亚于锦衣侯府制作出来的糕点。   “去告诉夫人,有贵客前来,让夫人一定要到大堂来见。”陆商鹤吩咐道:“你就告诉她,我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对了,派人赶紧准备酒宴,就在花园里设宴。”   家仆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大堂之内点着灯火,十分明亮,无论桌椅摆设,也都是极为考究,也不知哪出燃着檀香,漂浮在空气中,闻在鼻中,让人心神幽静。   各人分宾主落座,陆商鹤已经笑道:“逍遥可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狩猎?”   “自然记得。”向百影放下茶杯,含笑道:“大哥的箭术了得,我还记得,你我同去狩猎,每一次你猎杀的猎物都比我多出许多。”   陆商鹤端着茶杯,哈哈笑道:“你们可都别听他说。我是个粗人,当年狩猎为乐,可是我这兄弟虽然武功了得,但骨子里却是风雅得很,不喜欢杀生,我射出十箭,他才勉强射出一箭,猎物自然比不得我。”   冯门主笑道:“冯某倒也听说过,当年的向少庄主,文采风流,只是万没有想到,少庄主竟然有朝一日会进入丐帮,而且成为丐帮帮主。”向身边那人道:“何大侠,你在丐帮也是有朋友的,可瞧见丐帮有文采斐然之辈?”   那何大侠抚须笑道:“向帮主乃是丐帮之中的异数。我在丐帮确实也有些朋友,他们都是形势洒脱不拘小节的江湖汉子,没有什么讲究,扁担倒了,也不知道是个一字,哈哈哈,向帮主出自西川世家,能够入丐帮,这份魄力,那也是少有人及。”   齐宁闻言,心想这几人话中带话,颇有些太岁头上动土的意思。   向百影淡淡一笑,道:“何大侠在丐帮有朋友,那就算是我丐帮的朋友了。只是何大侠结识的丐帮弟子终归是少数几人,代表不了整个丐帮,若是多有接触,何大侠就会知道,丐帮人才辈出,无论是武人还是文人,都是如同过江之鲤。”   向百影骨子里自然不是一个在意别人对自己看法之人,如果别人言辞是对他微有冒犯,他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最多一笑置之,但是这何大侠言语之中涉及到丐帮,他身为丐帮帮主,却是要时刻维护丐帮的声誉。   陆商鹤显然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皱眉道:“冯门主,何大侠,你们是陆某的朋友,逍遥是我陆商鹤的兄弟,进了影鹤山庄的大门,就是自家人。咱们虽然都是江湖莽汉,说话没有分寸,但若是有些话说的不对,也要适可而止,让我兄弟不痛快,就是让我陆商鹤不痛快。”   冯门主和和大侠对视一眼,略有些尴尬。   便在此时,却见一名家仆在外禀道:“庄主,夫人说身体稍有不适,稍歇片刻再过来相见。”   “夫人身体不适?”陆商鹤急道:“怎么了?出了何事?”便向大门走去几步,想到什么,转身道:“逍遥,你们先喝茶,我去去就来。”   向百影也是微显担心之色,问道:“大哥,夙影.......大嫂她怎么了?”   “不会有什么大事,不必担心,我去看看就好。”陆商鹤笑道:“我专门聘请了一名郎中,常年住在庄内,夫人若有不适,随时都可以诊断。”问那家仆道:“陆昇,酒宴可准备好了?”   那家仆陆昇立刻道:“庄主,酒宴已经在花园里准备妥当,随时可以上菜!”   “那好,你带几位客人去往花园里。”陆商鹤吩咐道:“我去看看夫人,马上就去花园。”向众人拱拱手,匆匆而去。   冯门主抚须叹道:“陆庄主重情重义,和我们在一起从来都是不拘小节豪迈大气,可是照顾陆夫人,却是细致入微。”   陆昇却已经上前恭敬道:“几位大侠,请随小人去花园用宴。”   齐宁上次在封剑山庄之时,便与封剑山庄那位青衣总管有过交手,虽然只是一名总管,武功却着实不赖,此时看到这陆昇,打量一番,见这陆昇平平无奇,毕恭毕敬,倒还真看不出武功如何。   一行人跟随陆昇穿廊过院,来到了一座花园之中,园中山石古拙,溪池清澈,花卉不多,却甚是雅致,齐宁见到这花园内的格局十分的精巧,小桥石亭,点缀其间,陆商鹤为了这花园子,显然是费了一番心思。   清池边上,建有一座水阁,陆昇迎了几人进到水阁里,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四面前后各有一面大大的屏风,中间便是一张极为考究的红木古桌,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瓜果甜品。   几人落座之后,陆昇才问道:“几位大侠,是否现在就上菜?”   冯门主向向百影问道:“向帮主,咱们是否先吃饭?”   向百影却似乎没有听到,若有所思模样,冯门主微皱眉头,咳嗽一声,径自向陆昇道:“等陆庄主来了之后再说吧。”   陆昇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齐宁靠在椅子上,百无聊懒,他若非是冲着向百影面子,还真没有心思与这冯门主坐在一个桌子上,他心里也清楚,如果向百影不是给陆商鹤面子,这冯门主二人也绝没有机会能与丐帮帮主坐在一个桌上喝酒。   齐宁见得向百影心有所思,知道十有八九是因为那陆夫人之故,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向百影与陆商鹤这对结义兄弟,与那唤作夙影的陆夫人当年定然是有颇为复杂的感情,向百影本是个性情颇为洒脱之人,但是进到影鹤山庄之后,明显就显得十分拘束。   冯门主和那何大侠凑在一起低声细语,齐宁也不管他们说什么,并不与他们说话,忽见到冯门主笑道:“向帮主,听说再有几个月,便是丐帮三年一度的青木大会,却不知今年这青木大会安排在何处举行?”   向百影微抬眼,淡淡笑道:“冯门主是否也想加入我丐帮?”   冯门主一怔,何大侠在旁已经道:“向帮主说笑了。冯门主的七青门虽然比不得丐帮弟子遍天下,但在西川那也是响当当的门派,堂堂七青门门主,又怎会加入你丐帮。”   “冯门主既然不想加入丐帮,为何还要询问青木大会的举办地?”向百影微笑道:“冯门主既然在丐帮有朋友,应该知道,丐帮青木大会,只有丐帮弟子才能参加。”   冯门主略有些尴尬道:“冯某只是随便打听一番。”   齐宁本就看这冯门主有些不顺眼,故意道:“冯门主打听丐帮的隐私,是否代表别人也可以打听七青门的事情?是了,冯门主,你们七青门现在有多少人,可选好了下一任的门主?你年纪这么大了,也该考虑一些继承人的问题了。”   冯门主脸色一沉,但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就笑道:“多谢小侯爷关怀。其实丐帮青木大会,还真不是什么机密大事,用不了多久,便是天下皆知。这就像丐帮分为南派和北派,虽然同属丐帮,但南北两派素来是水火不容,此时也是天下皆知,并非什么秘密。”   向百影本来对这两人爱理不理,听得此言,眸中寒光一闪,但神色却依旧平和,问道:“冯门主何出此言?叫花子走南行北,倒也没听人说丐帮南北两派水火不容,冯门主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第四七三章 国色天香   冯门主笑道:“向帮主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试问在江湖上略有走动之人,又有几人不知此事?”   “哦?”向百影神情淡然:“丐帮自从立帮以来,虽然偶有挫折,但却并无像冯门主所言,丐帮弟子互相之间水火不容。今日冯门主说到这里,叫花子倒要查明真相,究竟此言是从何人之嘴说出来?”盯着冯门主,淡淡道:“这是冯门主自己在这里信口开河,还是果真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   冯门主一怔,向百影虽然神情平和,但那双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却是极其犀利,他顿时有些不安,勉强笑道:“向帮主,就当我多嘴。”   齐宁心中暗想这冯门主胆子还真是不小,小小七青门门主,竟敢在向百影面前胡言乱语,心里也明白,这几人无非是仗着陆商鹤与向百影乃是义兄弟,自觉就算言语冒犯,向百影也不会对他们如何。   向百影拿起一片瓜片,缓缓道:“丐帮虽然只是一群叫花子,但是有人想要在背后中伤丐帮,向某是绝不会答应。”他声音平和,但自有一股逼人的威势。   便在此时,就听到陆商鹤爽朗笑声在屏风后面响起:“夫人,我可从来不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今日你见到来人,一定会大大惊喜,无论如何你也猜不到是谁。”   冯门主和何大侠听到声音,已经站起身来,向百影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无起身。   齐宁扭头瞧过去,只见从向百影身后的屏风后面,陆商鹤率先走出来,手牵一人,那人缓步从屏风之后走出,却正是一名妇人。   妇人淡浅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纬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褂,边角缝制着雪白色的兔子绒毛,一条橙红色缎带围在腰间,中间镶嵌着一块上号的和田美玉,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红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坠月髻,在发髻下斜插着一排坠琉璃帘,更显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淡妆,原本殊璃清美的脸蛋因为岁月的消逝,褪去了稚嫩的青涩,显现出成熟女性的丝丝妩媚,但最让人难以忘却的却是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   齐宁见到这妇人,怔了一下。   他所见美貌妇人也不在少数,无论是顾清菡还是田夫人,那容貌都是千里挑一,便是苍溪大巫,也是美貌非常。   可是比及眼前这名妇人,那几名女性却显然逊色了几分。   这妇人从鼻梁之下,掩着一层薄薄轻纱,似乎不想在外人面前完全显露面容,但是轻纱难掩那精美轮廓,当真是风姿绰约倾国倾城。   齐宁心想之前冯门主夸赞陆夫人乃是西川第一美人,自己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冯门主并无夸大,这陆夫人的容貌身段,莫说是西川,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冯门主和何大侠见到陆夫人进来,都是深深一礼,道:“见过夫人!”   陆夫人盈盈一礼,姿势优美,声音轻柔:“冯门主,何大侠!”显然这两人乃是影鹤山庄的常客,陆夫人俱都认得。   陆商鹤抬手笑道:“夫人,这位是锦衣侯爷!”   陆夫人那双水眸微微亮了一些,行礼道:“见过侯爷!”   “不敢!”齐宁忙拱手还礼道:“齐宁见过夫人!”见到陆商鹤与陆夫人站在一起,陆商鹤相貌周正,仪表堂堂,气质也算是出类拔萃,只是齐宁看在眼中,却总觉得这一对夫妻有些不协调,陆商鹤似乎远配不上陆夫人。   “老爷是要让我来见侯爷吗?”陆夫人轻柔一笑:“锦衣老侯爷当年征伐西川,威名远扬,妾身也是听说过的。”   陆商鹤哈哈笑道:“小侯爷自然是要见的,可是夫人最想见的不是小侯爷。”向并未起身的向百影道:“逍遥,还不见过你大嫂!”   此言一出,陆夫人娇躯一颤,水眸立时瞧向向百影。   向百影终是缓缓起身来,转过身去,脸上带着一丝浅笑,明显有了一下犹豫,却还是道:“大嫂!”   陆夫人娇躯又是一颤,星光水眸盯着向百影,向百影却是微低下头,不敢与陆夫人对视。   齐宁站在一旁,他先前还只是有些猜测,但见到这一幕,终于明白其中的隐情。   向百影堂堂男儿,斜睨江湖,风云一时,莫说一介女流,便是江湖上那些雄霸一方的枭雄豪强,又有谁敢在向百影面前放肆?向百影又何惧任何人?   可是这一刻,素来坦然洒脱的向百影,在这国色天香的陆夫人面前,竟然是不敢正视。   齐宁当然知道何等样的情况,向百影这样的男人才不敢在女人面前抬头,只能是向百影心里觉得愧对眼前这个女人。   水阁之内一时间寂静无声,齐宁只觉得气氛异常的压抑尴尬,片刻之后,才听到陆夫人柔声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我.....你大哥一直都在记挂着你。”   向百影终于抬起头,微笑道:“我一切都好,多谢......多谢大嫂挂念。”   陆商鹤却已经哈哈笑道:“夫人,我便说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没有说错吧。逍遥这些年可是干出了一番大事业,他如今是丐帮帮主,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大帮,咱们的逍遥,那也算是江湖第一人了,哈哈哈.......!”他笑得异常爽朗,似乎也在为自己的这位结义兄弟由衷的感到高兴。   陆夫人轻柔一笑,道:“向伯伯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高兴。”   陆夫人落落大方,但是齐宁却听得出来,她所言无非是一些客套话,而这样的客套话,反倒是让距离拉得更远。   齐宁知道向百影现在的心情必然是复杂至极,有心要缓解尴尬气氛,笑道:“陆庄主,我肚子可有些饿了,咱们是否可以开饭了?”   陆商鹤哈哈笑道:“该死该死,小侯爷,真是怠慢了。陆昇,赶紧安排上菜,夫人,以前来了客人,你从不在一起用饭,今日是逍遥和小侯爷在此,逍遥不是外人,这么多年没见,你也在这里一起用饭如何?”   陆夫人摇头笑道:“我身子这两日有些倦怠,今日就不在这里相陪了,冯门主,你们路途劳顿,多喝两杯。”盈盈一礼,竟是就此退了下去。   向百影呆呆看着陆夫人离开的背影,片刻之后,终是缓缓转身坐下,脸上难以掩饰失落之色。   陆商鹤送了陆夫人出水阁,很快便返回来,落座之后,才道:“逍遥,你大嫂多年没有见你,一时间可能有些激动,等她缓上一缓,反正你要在这里多住几日,我还记得你最喜欢夙影做的五宝粥,回头让你大嫂做给你尝一尝。”   “不.....不用了。”向百影道:“今日见到,也就好了。大哥,小弟还有不少事情在身,小侯爷也是要急着赶回京城,不便耽搁太长时间,我们明日动身离开,以后有时间,总是要回来看看大哥的。”   陆商鹤皱眉道:“兄弟,可是大哥有什么做的不周之处?你知道我是个粗人,若有不周的地方,你尽管说出来。我和你大嫂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回到家中,只住一晚便走,若是传扬出去,外人还说我陆商鹤不重兄弟情义,早早就将兄弟赶出门去。”   “大哥千万不要这么说。”向百影立刻道:“大哥待我如同骨肉,哪里有不周之处,我......!”   “向帮主,陆庄主盛意拳拳,你可不要伤了陆庄主的心。”冯门主在旁笑道:“你们兄弟相聚,自然是要多叙叙旧。小侯爷公务繁忙,倒也不耽搁你们兄弟相聚,若是小侯爷急着赶路,明日我和何大侠护送小侯爷去往成都,此地距离成都快马加鞭也不过一天多的路途而已。”   陆商鹤立刻道:“逍遥,你要多留几天,小侯爷也要在这里多住几天,小侯爷难得来一次西川,光临寒舍,定要让陆某略尽地主之谊。是了,逍遥,据此不远的白马山你可还记得?咱们明日就去白马山打猎,侯爷身在京城,也难得见一见着乡下地方,一起去乐一乐。”   向百影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酒桌之上,倒也是觥筹交错,向百影本就好酒,再加上心情失落,酒桌上倒也是饮了不少,齐宁并不贪杯,喝到午夜时分,向百影固然醉了,便是那冯门主和何大侠也是昏昏沉沉。   酒席散后,陆商鹤令人带着向百影和齐宁下去休息,这影鹤山庄面积甚大,宅院不少,陆昇领着两人到了客院,两人的房间一墙之隔,齐宁亲自扶了向百影进屋,扶他躺下,本想去隔壁屋里,又想到向百影醉醺醺的,还是留在这边略作照顾。   他就靠坐在房内的大椅子上小憩,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睁开眼睛来,发现屋内依然点着油灯,向床上瞧去,只见到床上空空如也,向百影竟已经不在床上。 第四七四章 青梅竹马   齐宁见得床上空无一人,吃了一惊,立刻扭头向房门瞧过去,他记得进来之后,房门拴上,而且他警觉性甚好,便是迷迷糊糊睡着,也是存了提防之心,若当真有人敢半夜溜入房内,必能察觉,可此时那房门竟然是微微敞开,心下更是一凛。   他立刻起身,忽听到隐隐约约传来乐声,凝神细听,似乎是古筝之音。   齐宁轻步走出房门,却见到向百影正坐在门外走廊一根立柱边上,手里拿着那只牛皮袋,微仰着头,瞧着天上的一轮明月,若有所思。   齐宁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倒也是多虑,向百影乃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即使喝醉,又有谁能近得他身?   筝音袅袅,似乎是从东北方向传过来,这影鹤山庄入夜之后,万籁俱静,那古筝知音倒也是能够依稀听得清楚。   齐宁对于音律不算十分了解,但是听到那古筝之声,却似乎含着凄楚幽怨之意。   齐宁轻步走到向百影身边,向百影却是动也不动,依然是呆呆瞧着天上的明月,只等到齐宁在他身边坐下,向百影才扭头看了一眼,淡淡一笑。   齐宁知道向百影虽然多年之后再见故人,但心情肯定必然是极其复杂,他半夜三更独自在门外饮酒,显然也是排解心中愁绪。   片刻之后,那古筝知音忽然消失,向百影这才拿起牛皮带,仰首灌了一大口。   齐宁轻声劝道:“向叔叔,昨晚你已经喝的够多了,还是少喝一些,免得伤了身体。”   向百影微微一笑,问道:“怎么醒来了?”   “忽然就醒了。”齐宁笑道:“向叔叔,你该不会是被这古筝之音惊醒了吧?”   向百影一怔,浅然一笑,并不说话。   “向叔叔,这是谁在演奏古筝?”齐宁疑惑道:“半夜三更,怎么不睡觉?”   “是夙......是陆夫人!”向百影道:“她自幼就学习琴棋书画,古筝瑶琴更是她的最爱。”   “你难道很小就认识她?”齐宁奇道。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陆夫人的父亲当年也是江湖上的一位高手,和家父是结拜兄弟。陆伯伯性情耿直,嫉恶如仇,路见不平却得罪了一帮高手,陆家满门被杀,只有陆伯伯带着陆夫人拼死突围,悬着最后一口气,找到了封剑山庄。”   齐宁一愣,向百影看着那轮明月,缓缓道:“那时候我十一岁,陆夫人也不过是六岁的黄毛丫头,陆伯伯到了封剑山庄,将陆夫人托付给家父,便因伤势过重逝去。家父出手为陆家报了血海深仇,而陆夫人从那以后,就留在了向家,家父将她视若己出.......!”   齐宁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二人的关系,不自禁道:“如此说来,向叔叔和陆夫人还是青梅竹马?”   向百影身体一震,随即苦笑摇头道:“我一直将她当作妹妹看待,而且......她如今已经嫁人,过得很好,我也就放心了。”   齐宁心知其中绝不像向百影说的这般简单,如果向百影真的将陆夫人视作妹妹,绝不会久别重逢之时,连看也不敢看陆夫人。   “向叔叔,刚才那古筝之音中,似乎......似乎有些凄楚之意。”齐宁轻声道:“乐由心生,如果......我说句话向叔叔可别怪我,如果陆夫人真的生活幸福美满,为何这音律之中会有如此杂音?”   向百影皱起眉头,道:“不可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孩子,又懂得什么。”此时倒像一个长辈在斥责晚辈。   齐宁叹了口气,道:“向叔叔,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有些事情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你看出什么?”向百影瞥了齐宁一眼,没好气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你没读过书?”   齐宁道:“有些事情,连瞎子也能看出来的。”凑近一些,低声道:“向叔叔,你是不是喜欢陆夫人?”   向百影神色立变,冷下脸来,森然道:“休要胡言。”   “向叔叔,本来有些话我不该多说。”齐宁叹道:“来影鹤山庄的途中,你就心神不宁,昨晚见了陆夫人之后,你就一直闷头饮酒,你是丐帮帮主,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但如今心神不宁,和平日的你完全不同。”见向百影冷着脸,摇摇头:“算了,我不说了,只是你刚才也说了,陆夫人都已经嫁为人妇,该放下的也要放下了。”   向百影眉头锁紧,盯着齐宁眼睛,片刻之后,苦笑摇头,道:“向某走南闯北,统御丐帮,想不到临了还要你这小娃娃来教训我。”拿起牛皮袋,却发现袋中已经是空空如也,丢到齐宁手里,道:“去帮我找酒来。”   齐宁苦着脸道:“向叔叔,深更半夜,我哪里去给找酒?我连影鹤山庄的酒窖在何处也是不知。”   向百影瞥了他一眼,靠着柱子躺下,双臂环抱胸前,闭上眼睛,再不多言。   齐宁心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这向百影与陆夫人是青梅竹马,当年这位丐帮帮主定然是喜欢陆夫人,只是后来不知何故,陆夫人却是嫁给了陆商鹤。   向百影虽然在江湖地位极高,武功高强,性情洒脱,但却显然在此事之上并没有完全放下,或许这也是向百影最大的弱点。   次日一早,陆昇过来请二人去用早餐,自有家仆安排两人洗嗽,陆昇领着二人到了山庄平日用饭的雅厅,陆商鹤早已经在等候,见到两人过来,笑道:“逍遥,小侯爷,我已经让人连夜准备妥当,吃过早饭,咱们立刻就去白马山打猎。这个时候,正是打猎的好时候,今晚咱们就以猎物做一顿晚餐。”   齐宁扫了一眼,见到饭厅只有陆商鹤一人,问道:“冯门主他们没起来?”   “他们一早就走了。”陆商鹤笑道:“逍遥,冯门主此人说话素来有些刻薄,但为人倒也不坏,只是喜欢计较一些小事而已。这次七青门攻打千雾岭的时候,也伤了两名门徒,冯门主心里不痛快,难免会有几句冒犯的话,你们可别放在心上。”   早餐确实很丰盛,陆商鹤显然知道向百影的性子,一大早竟然也是备了一坛好酒在桌上。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抽时间去白马上打猎。”陆商鹤笑道:“那里野物众多,可是打猎的好去处。”   便在此时,却听一个柔美声音道:“杀生太多,总是不好,还是少些打猎为好。”话声之中,却见到陆夫人端着托盘,袅袅而来。   “逍遥,你大嫂一大早就起来给你熬了五宝粥。”陆商鹤起身过去,忙从陆夫人手中结果托盘,“你来尝尝,还是不是当年的味道。”   托盘里面盛着三碗粥,陆商鹤亲自给向百影和齐宁一人端了一碗,自己也端下一碗,这才瞧向陆夫人道:“夫人,这里没外人了,坐下来一起用饭。”   这一次陆夫人倒是没有拒绝,靠近陆商鹤身边坐下,虽然并无其他人,但陆夫人依然是在面孔上罩了一层轻纱。   “逍遥哥,你尝一尝。”陆夫人声音柔和:“已经有几年没有熬过粥,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向百影笑了一笑,端起粥碗,拿起勺子,二话不说,眨眼间便已经将一碗粥俱都喝完,放下粥碗,见陆夫人一双水眸正瞧着自己,立刻道:“和当年的味道并无区别,一模一样。”   齐宁心想你这话就有些违心了,分别十八年,你便本事再大,还能记起十八年前的味道?   陆夫人浅浅一笑,她相貌美极,这一笑更是动人心脾,柔声道:“我自己知道手艺已经差了许多,你这是故意哄我。”   向百影忙道:“没有,真的是当年的味道。”   陆商鹤哈哈笑道:“逍遥,你要是喜欢,在这里多住些时日,让你大嫂每天给你熬粥。”看向齐宁,道:“小侯爷也尝一尝!”   齐宁微笑点头。   用过早餐,几人准备一番,陆商鹤另外带了山庄的四五名壮丁,一同往白马山打猎,白马山距影鹤山庄不过十几里地,不算太远,山清水秀,众人上了山,陆商鹤令人放出猎鹰,从林中赶出了猎物来。   齐宁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地入山狩猎,倒也颇感兴趣,陆商鹤箭术了得,不过个把时辰,已经打了两只兔子,三只稚鸡,另有一只獐子,只是一时间还没有碰到野猪虎狼,齐宁也是射杀了一只獐子两只稚鸡,倒是向百影看上去似乎并无太大兴致,勉强射杀了一直狍子。   打了两个时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陆商鹤笑道:“小侯爷,咱们往山里深处去,还能找些野猪豺狼,天色还早,天黑之前赶回去就是。”又看向向百影,问道:“逍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天可只射了一只狍子,也加把劲才是。”   向百影道:“大哥,昨晚饮酒太多,脑袋有些疼,我.....我现在山下歇一歇,等你们回来,就不进深山了。”   “啊?”陆商鹤一怔,“该不是生病了吧?要不咱们到此为止,先回庄里去。”   向百影立刻道:“不必,小侯爷平时也很少在山上打猎,难得有兴致,我在山下歇歇就好。”   “这.......!”陆商鹤微皱眉头,齐宁心想向百影武功高强,酒量更是惊人,怎可能因为昨晚多喝了几杯就生病,觉得有些奇怪,走近过去,还没开口,向百影已经道:“小侯爷,出门打猎,若是没有猎中一头野猪,那就是白跑一趟,你们今天可要加把劲。”向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宁心领神会,立刻笑道:“陆庄主,向帮主身体不适,咱们就不难为他,反正半天才射了一只狍子,看来打猎不是向帮主所擅长,咱们往山里去,去打一头野猪来。” 第四七五章 奎木狼   向百影还是颇为关切道:“逍遥,若是不成,我陪小侯爷进山,你先回去庄里,庄里有大夫,让他瞧瞧。”   向百影笑道:“大哥不用担心,莫被我扫了兴致。”也不多言,转身下山去。   陆商鹤皱眉道:“逍遥内力深厚,酒量也是不弱,怎地会身体不适?”   “陆庄主,向帮主日理万机,最近又是奔波劳累,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回到影鹤山庄,就等若是回了家,心情激动,整个人又轻松下来,只怕是由此引起身体不适。”齐宁笑道:“忙惯的人若是突然闲下来,也不容易。”   陆商鹤哈哈笑道:“小侯爷说的极是,逍遥身强体壮,不会有什么问题。”抬手道:“侯爷,咱们进山去打野猪。”   一行人往深山里去,齐宁心中却是颇有些疑惑。   他心里也清楚,以向百影的武功,即使身体不适,运气调养,很快便能恢复,方才向百影向自己使了个眼色,那明显是让自己随着陆商鹤进山,向百影自称身体不适下山略作休息,明显只是借口而已。   向百影与陆商鹤乃是结义兄弟,为何却要借口离开?他却是又要往哪里去?   齐宁满腹疑云,百思不得其解。   进到深山之后猎物果然多起来,众人运气不差,还真是碰上了一头野猪,陆商鹤显然是经常打猎,习以为常,指挥调动,将那头野猪射杀,到黄昏时分,不但射杀了一头野猪,另打了不少猎物,野猪有两名壮汉抬着,所有人都是提着猎物,收获颇丰。   下山之时,不见向百影踪迹,众人心知向百影可能已经返回庄里,回到影鹤山庄之时,天色还没有暗下来。   一进庄内,便见到陆昇已经迎上前来,陆商鹤让人将猎物先拿下去清理,这才问陆昇:“逍遥身体如何?可瞧过大夫?”   陆昇已经禀道:“庄主,小侯爷,向帮主已经离开,走了一个多时辰。”   陆商鹤一怔,齐宁也是一惊,陆昇已经从怀里取出两份信笺,呈过来道:“庄主,小侯爷,这是向帮主留下的书函,吩咐我等你们回来之后,交给你们。”一拍脑袋,“是了,还有位丐帮兄弟在等候。”匆匆去叫。   齐宁结果信笺,打开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十分凌乱地写了一行字:“急事在身,京城再会”,连落款也没留下。   瞧这字迹潦草,显然是十分紧急。   陆商鹤瞧了书信,皱眉道:“逍遥这是做什么,不辞而别,天大的事情,也不必如此召集离开吧?”神色颇有些不悦。   便在此时,却见陆昇带着一名衣衫偻烂的乞丐过来,那乞丐手里拿着一根木棒,上前来拱手道:“侯爷,庄主,小的是丐帮奎木狼分舵的吴毅!”   “庄主,是这位吴毅兄弟送来一份书函,向帮主看了书函,留下信笺,匆匆离去。”陆昇道:“他连夫人也没能打招呼。”   陆商鹤神情凝重,问道:“吴毅兄弟,什么事情如此急切,非要你们帮主匆匆离去?”   “陆庄主,小的是奉了白虎长老的吩咐,快马加鞭送来书信。”吴毅道:“帮中发生大事,白虎长老难以决断,知道帮主就在影鹤山庄,所以吩咐小人过来禀报。”   “大事?”陆商鹤大为不满:“是天塌下来了?”   吴毅忙道:“小的只是送信的,帮中大事,小的不敢多问。”   齐宁也是皱起眉头,只觉得事情极其古怪,今日向百影打猎中途却突然借口离开,如今却又是接到信函匆匆离去,齐宁不知道这只是巧合,还是向百影有意安排。   可是向百影如此安排的目的何在?   他来到影鹤山庄,本就是冲着向百影的面子,这下子倒好,正主走了,自己留在这里自然没有什么意思。   “有劳吴毅兄弟了。”吴毅不过是丐帮的一名小弟子,地位于陆商鹤这般西川江湖领袖人物自然是不能同日而语,但陆商鹤却毫无居高临下之态,吩咐道:“陆昇,给吴毅兄弟准备住处,今晚.......!”   不等陆商鹤说完,吴毅已经道:“陆庄主,是帮助吩咐小的留下来略作解释,你们已经回来,小的话也已经说到,便要即刻赶回分舵了。”   陆商鹤笑道:“你不用担心你们帮主责怪,天快要黑了,歇息一晚再走。”   “陆庄主盛情,小的心领。”吴毅忙道:“帮中发生大事,小的虽然地位低微,但若是帮中有用的上的地方,那也是要尽一番力的。”拱手道:“小的告退。”   “既然如此,陆某就不强留。”陆商鹤道:“陆昇,去准备一些银两,让吴毅兄弟带上。”   吴毅立刻道:“不敢不敢。”   “吴毅兄弟不必客气,稍后片刻,丐帮本就是四海为家,入门不受,可不合规矩。”陆商鹤哈哈笑道,示意陆昇去取银两,陆昇只能拱手道:“小的谢过陆庄主。”   陆商鹤这才看向齐宁,皱眉道:“丐帮发生大事,又是什么大事?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放眼天下,又有谁敢招惹丐帮?”   齐宁也是颇为不解,笑道:“陆庄主,若当真是丐帮有事,我倒想去瞧瞧究竟发生何事。吴毅,本侯与你一同前往。”   陆商鹤急道:“小侯爷,难道你也要走不成?”   “庄主,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还结识了庄主这样的英雄豪杰,可算不虚此行。”齐宁笑道:“庄主也知道,我还要尽快赶回京城向皇上复命,正好吴毅在这里,我可以与他一同离开。”   “小侯爷,这可不成。”陆商鹤立刻道:“莫非逍遥走了,你就不将我当朋友?何况天色已晚,你实在要走,明日我亲自送你去成都。”   齐宁摇头笑道:“庄主实在太客气了,既然结识,日后免不了经常过来打扰,不在乎这一两天,倒是庄主日后进京,定要去我锦衣侯府作客。”   陆商鹤叹了口气,道:“陆某惭愧,招待不周,只是日后进京,定然是要去拜访侯爷。”   陆昇取了一些银两过来,陆商鹤又道:“去将我收藏的那副《天河图》拿来。”向齐宁道:“陆某知道侯爷出身富贵,金银财帛自然是看不上眼,我庄内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手,倒是有一副收藏多年的名画,侯爷带回去闲暇之时赏鉴。”   齐宁立刻道:“庄主,你若是这样,这影鹤山庄的大门我日后可是不敢再进了。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如此客气,反倒是见外了。”   陆商鹤一怔,旋即笑道:“小侯爷果然是豪气干云,如此陆某也就不俗套了。”   夕阳西下,陆商鹤将齐宁送出几里之地,齐宁拱手道:“庄主请回吧,下次有时间咱们再聚。”   陆商鹤下马拱手,道:“侯爷执意不要人护卫,陆某不好强求,侯爷一路顺风,多多保重。”   齐宁也是拱手还礼,这才与吴毅拍马而行。   两人一路往成都府方向而行,飞马奔出数十里地,齐宁忽然放缓马速,那吴毅也是停下马来,问道:“侯爷可是有什么事?”   “吴毅,你是丐帮奎木狼分舵的弟子?”齐宁含笑问道:“白虎长老是如何知道向帮主在影鹤山庄?”   “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了长老的吩咐,前来影鹤山庄一趟。”吴毅立刻道。   齐宁若有所思,心想他与向百影来到影鹤山庄,并无几人知道,当时陆商鹤骑马追上来之时,白虎长老并不在场,他又如何得知向百影会在影鹤山庄?难道这是向百影暗中安排,事先就告诉过白虎长老会往影鹤山庄而来?   这向百影如此安排,又到底是所为何故?   天色黑下来,瞧见前面有灯火,靠近过去,才发现是一座路边的客栈,西川地域广袤,人口却不算太多,许多地方都是比较空旷,不过通往成都府的路途中,都会有路边客栈,以供行人歇脚住宿。   “奎木狼分舵在什么地方?”齐宁下马来,问那吴毅道:“难道是在成都府?”   “这......!”吴毅怔了一下,忙笑道:“就在成都府附近,侯爷也要去往奎木狼分舵吗?”   “莫非不方便?”齐宁问道:“你们帮主要与我约好一同进京,临时有事,我总要问他还要不要进京。”   “帮主只怕是去不了了。”吴毅道:“侯爷,我们丐帮都是叫花子,邋遢的很,不如小的先送你去成都,然后回去禀报帮主,帮主若是要进京,自然会差人去禀报侯爷。”   “哦?”齐宁淡淡道:“你是在做你们帮主的主?”   吴毅一怔,忙道:“不敢不敢。”   进了客栈,叫了些饭食,齐宁寻思是否连夜赶去奎木狼分舵,吴毅却是去找店主要了马料,出门去喂马。   酒菜上来,却不见那吴毅回来,齐宁不禁出门去,瞧见两匹马还拴在外面,马料却是丢在一旁,吴毅竟是不见了踪迹。   齐宁立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在客栈前前后后找了一遍,那吴毅竟果真是不翼而飞,失去了踪迹。 第四七六章 围攻   天色已晚,吴毅却突然消失了踪迹,齐宁大感蹊跷,微一思索,便觉得今日之事处处充满了怪异。   此前他就觉得向百影突然离去有些奇怪,但想到在白马山的时候,向百影是主动借口离去,便觉得这些事情或许都是向百影安排,此时想起来,如果丐帮当真发生大事,需要向百影迅速赶过去,也不可能只派一名小小的丐帮弟子过来。   丐帮西方七宿,有七大分舵,白虎长老统御七大分舵,即使自己脱不开身,也该派出一名舵主前来。   丐帮帮主素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难觅踪迹,丐帮长老以及舵主知道帮主行踪倒也罢了,普通的弟子,却实在很难知道帮主的踪迹。   吴毅突然失踪,其中当然是大有蹊跷,方才四下也并无其他人,吴毅自然不可是被人带走,知道是自己偷偷溜走。   他既然是丐帮弟子,为何又会在半道上突然溜走?   齐宁微一沉吟,也不犹豫,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竟是折返向影鹤山庄,他不知道丐帮的奎木狼分舵究竟在何处,而陆商鹤乃是西川的豪强,对丐帮自然也是颇为熟悉。   健马飞驰,行出不到五六里路,齐宁忽然感觉身子一沉,座下骏马竟然是向前栽倒,齐宁大吃一惊,自然而然地双脚一蹬,整个人已经飞起,却见到骏马已经是翻倒在地,齐宁落在地上,只以为是骏马被绊马索绊住,月光之下,却并不见有绊马索,只见到那骏马在地上挣扎,口中向外吐着白沫。   这是神侯府的马匹,膘肥腿长,耐力极强,绝不至于跑出这点路就累成这样,却见到那骏马在地上挣扎几下,便即不再动弹,齐宁上前仔细查看,才发现骏马已经是口吐白沫死去,他探手拉开马的眼皮,发现马匹的眼睛里色泽发黑。   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自然已经明白,这马并非累毙,而是中毒身亡。   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思索,心中明白,马匹所中之毒,定是那吴毅所下,此人不但趁机溜走,而且临走之前,竟然给马下了毒。   夜风习习,四下里荒凉一片,并无人迹,齐宁抬头瞧了天上的月亮,皎洁明亮,此地距离影鹤山庄还有几十里地,到成都府城的路途更远,齐宁心中知道,吴毅毒马的目的,当然是想让自己失去脚力,耽搁自己的时间。   他耽搁自己的时间,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想到这吴毅身份可疑,齐宁心中顿时却担心起向百影来,人心险恶,却不知这中间又是布下了何样的圈套?   他微一沉吟,也不犹豫,顺着道路向着影鹤山庄返去,他体力倒也是充沛得很,一路不停,疾走如飞。   行出不过十余里地,忽听得马蹄声响,齐宁立刻闪身躲到路边草丛中,借着月光,只瞧见前面出现了十余骑,这伙人竟都是黑衣蒙面,还未靠近过来,却见到领头那人勒住马,沉声道:“记号在这边。”半兜马缰绳,竟是领着向路边的一条小径折过去。   马蹄声声,由近及远,很快就没了声息。   齐宁见得这伙人不露真容,杀气腾腾,心知不是善类,正自寻思,却又听到马蹄声响,只见到月光之下,又有三匹快马飞驰而来,齐宁目光锐利,见到马上之人,心下一凛,他竟是一眼便认出,三骑之中,有两骑竟然是熟人,一人是二胡老怪空山弦,另一人骑在马上宛若猴子一般,正是侏儒白猴子。   这两人几天前跟随花想容一同潜入千雾岭,想要盗取冰棺之物,后来趁两大高手对决之际逃走,齐宁也不知道他们生死如何,却不想竟然会在这荒郊野外见到这两人。   三骑之中,另一人则是一身灰色劲衣,也是蒙了脸孔,看不清楚面容。   三骑到了小路口,也不停留,一折马头,往那条小径而去。   先后两拨人折去那条小路,齐宁心知必有事故,若只是那群黑衣人,齐宁倒也不会去多管,可是这空山弦等人突然出现,必然有着极大的蹊跷,他也不犹豫,从草丛中出来,也是顺着那条小路尾随过去。   顺着小路走出七八里路,前面却是出现一片小松林,并不见那伙人的踪迹,齐宁穿过小树林,面前山影忽忽,竟是一片山谷,正寻思那帮人到了何处,忽听到惨叫声传过来,齐宁急忙加快步子,循声过去,听到打斗之声,凑近上前,隐身在一块大石后面,探头望了过去。   月光明亮,只见到山谷之中,竟有二十多道身影,又高又矮,胖瘦不一,一群马匹散在四周,依稀看到地上躺了三四具尸首,听到有一声惨叫,却看到一个身影从半空中飞出来,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众人纷纷散开,并不靠近那人,那人在地上挣扎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齐宁被马匹和人影挡住视线,一时间也看不出那边究竟发生什么,正自疑惑,却听到一人大声道:“大伙儿先别动手,围住了他便是,他药性已经到了发作的时辰,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齐宁听此人之言,隐隐明白,他们似乎是在追杀一人。   这些人明显是之前瞧见的那群黑衣蒙面人,依稀瞧见空山弦和白猴子的身影,只是这两人站在边角,与那群黑衣人拉开距离。   “传闻向帮主武功高绝,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要一人朗声笑道:“我们这些弟兄的身手也算不来,若是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也不算难事,可是向帮主片刻间已经伤了我们好几位弟兄,他们死在向帮主手里,也算幸事。”   齐宁听到“向帮主”三字,全身一震,大吃一惊,骇然惊觉,原来这帮人竟然是在追杀向百影。   “向帮主,你也知道,你们丐帮乃是天下第一帮,今日我们得罪了向帮主,就是得罪了丐帮。”那人继续道:“当今天下,敢与丐帮为敌,无疑是自寻死路,所以兄弟们既然出手,今日自是不能让向帮主活着离开,否则咱们一个也活不了。”   “不错,向帮主,我们虽然要杀你,但心里对你也算敬重。”又一个声音道:“你内力所剩无几,很快便一丝内力也使不上,与其垂死挣扎,还不如像个男人自刎痛快。我们答应你,你自刎之后,我们会将你好生安葬,绝不会轻慢。”   齐宁心如电转,暗想向百影怎会被这帮人追杀至此?   向百影从白马山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帮人究竟是何来路?空山弦等人出现在此,这帮人当然与空山弦这几人是一伙,他们为何要对丐帮帮主动手?   丐帮乃天下第一帮,便是神侯府对丐帮也都是十分忌惮,向百影身为丐帮帮主,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无与伦比,这帮人竟然追杀丐帮帮主,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些人显然也明白,得罪丐帮,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今夜追杀向百影,却也是存了必杀之心,否则若是被向百影脱身,以丐帮的实力,这伙人的身份再神秘,丐帮也终究能查出一些端倪线索来,到了那时候,这帮人自然是大难临头。   他此时被人挡住视线,瞧不清楚向百影究竟是何状况,这群人都是手执兵器,并不轻意上前,只是围成了圈子。   四下里一片死寂,又过片刻,忽听得一声厉喝,只见到两道身影忽地抢过去,很快就听到一阵打斗声传来,没过多久,就听有人较叫道:“他不成了,他不成了.......!”   齐宁心下一惊,知道向百影此时已经陷入绝境,忽听到又是一声惨叫,众人竟是不自禁向后退了退,此时却恰好是露出一道缝隙来,齐宁透过缝隙,见到人群中央,一道身影晃晃悠悠,手中平抬一刀前指,正是向百影。   向百影看上去宛若喝醉了一般,脚步踉跄,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在向百影脚边,躺着两具尸体,显然是被向百影所杀。   忽见到向百影往后退了两步,陡然坐倒在地上,似乎想要挣扎起来,却根本起不来身,齐宁听到这些人刚才言语,知道向百影并非醉酒,而是药性发作。   他心下更是惊骇,向百影武功高强,江湖阅历丰富,当初与九溪毒王对垒,连九溪毒王秋千易都无法对向百影用毒,向百影身中之毒,又是从何而来?   向百影瘫坐下去的一瞬间,四周先是一阵死寂,很快就发出一阵哄笑声,有人笑道:“向帮主,我们方才劝你自刎,你不听善言,现在想要自刎,也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你现在别说杀人,连杀死自己都不成了。”   “大伙儿都别抢。”又一个声音笑道:“每人一刀,谁也不缺,这份功劳,大伙儿一起领受。”   说话之间,本来后退的众人,此时却都是手执兵器,一步步向向百影毕竟过去,那圈子也是越来越小,齐宁心知向百影命悬一线,他若显身相救,自己也将陷入绝境之中,可是眼睁睁地瞧着向百影被人所害,自己却无动于衷,那却是万万不行,一咬牙,从石头后面走出来,冷笑道:“以众欺寡,好不要脸,老子可由不得你们胡来。”   话声落后,那群人立时惊觉,几十双眼睛瞬间都向齐宁这边瞧了过来。 第四七七章 合体   齐宁缓步走过去,空山弦和白猴子一眼就认出齐宁,白猴子怪叫一声,尖着嗓子道:“是你这个臭小子,你赔我药尸,老子要宰了你。”   齐宁瞥了他一眼,笑道:“小猴子,几天不见,你还是没长高。”   白猴子天生侏儒,身材矮小,这是他最大的弱处,最恨有人揭此短处,听得齐宁这般说,气急败坏,怪叫一声,立时便要冲过来,空山弦却是四下里瞧了瞧,神情警觉,沉声道:“且慢动手,小心有埋伏。”   齐宁突然出现,众人固然是一惊,空山弦却是瞬间警觉,心想这年轻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必有蹊跷,这边人多势众,这年轻人绝不敢孤身出现,那等若是自寻死路,这附近恐怕另有埋伏之人。   向百影瞧见齐宁出现,也是微有些吃惊,皱起眉头。   齐宁听得空山弦之言,哈哈笑道:“二胡老怪,比起这小猴子,你聪明得多,你们以多欺少,竟敢加害向帮主,真是自寻死路。”   听得空山弦提醒,众人也都是四周观察,只以为真的有人在附近埋伏。   “小兄弟,你不是丐帮中人,江湖上的恩怨,你还是少插手为妙。”空山弦笑眯眯道。   齐宁笑道:“我也不是想插手,只是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未免有些不要脸,二胡老怪,要不咱们两个打一场,你赢了,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你若输了,带着这些虾兵蟹将赶紧逃命去如何?”   白猴子尖声道:“臭小子,逃命的是你,我要将你大卸八块。”   齐宁道:“我不和你说话,半大的孩子,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说话之间,却是缓步向向百影走过去。   众人见得空山弦和白猴子认识齐宁,一时不知这年轻人的来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见得齐宁靠近向百影,一人粗声喝道:“咱们要和向百影拼命,你赶紧滚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齐宁笑道:“我是来和向帮主喝酒,关你什么屁事。”正从那人身边经过,那人见齐宁语气狂妄,眼中一寒,陡然探出一只手,径向齐宁抓了过来,却见得齐宁身影一晃,瞬间便没了踪迹,吃了一惊,只见到齐宁一个闪身,竟然已经从让手边滑过,进到了圈中。   齐宁自然是施展了逍遥步,在场众人武功都是不弱,见到齐宁身法,都是暗暗吃惊。   齐宁走向向百影,向百影却是坐在地上,本来是皱着眉头,瞧见齐宁走到自己身边,淡淡笑道:“你不怕死?”   “我来喝酒。”齐宁在向百影边上坐下,问道:“你还能不能动?”   “能不能动,已经不打紧。”向百影虽然身处绝境,却还是面不改色,笑道:“已经杀了好几个,也算够本。”   他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有些虚弱。   齐宁知道以他的能耐,若非中了极厉害的毒药,绝不至于如此,摇头道:“这话你可说错了,这些都只是虾兵蟹将,就算这些人加起来,他们的性命也抵不上你一根头发,这些人若是都被杀死,你掉了一根头发,那只能算平手,若是掉了两根头发,那可就是亏大了。”   向百影点点头,认真道:“你这话说的有些道理。”   齐宁见到向百影腰间的牛皮袋子,伸手过去摸了摸,里面倒是重新装满了酒,从他腰间解下来,打开盖子,向百影已经道:“来来,先给我喝上一口。”齐宁哈哈一笑,将袋口凑近过去,向百影咕的一声,喝了一大口,齐宁也不嫌弃,对着袋口也灌了一口。   两人旁若无人,在群敌围困下,居然还在好整以暇地饮酒,众人都是目露寒光,忽听得一个声音厉声道:“一个不留!”声音之中,早有几人抢上前去,直往齐宁二人杀过去。   齐宁知道向百影已经没有厮杀之力,二话不说,忽地扯过向百影,将他背负在身上,一手夺过了向百影手中的刀,沉声道:“向叔叔,咱们杀出去。”   刺客早有数人抢过来,挥舞兵器照着齐宁砍过来,齐宁急冲抢前,展开逍遥行,向外冲去。   他心中早已经盘算好,若是力敌,以自己的身手,绝无可能是这帮人的对手,唯一的希望,就是冲到马群边上,多了一匹马逃出去,只是对方人多势众,想要达成目的,实在是困难的紧。   众人都是大声呼喊,抢上阻拦,但齐宁身形左斜右歪,弯弯曲曲的在人群之中宛若鬼魅,手中的大刀时不时地也砍出一刀,众人兵刃都往两人身上招呼,可是他身形闪动,都是迅速躲过。   便在此时,却见到迎面一人冲过来,手持长剑,厉声喝道:“哪里走!”挺剑向齐宁刺了过来,齐宁自然而然地闪开躲避,却听得向百影附在他耳边道:“他第二剑要刺你左肋,你抢到他右侧,用刀砍他大椎穴!”   齐宁被一群人围攻,本来有些慌乱,听到向百影指点,顿时精神一振,果然那人一剑不中,第二剑刺出来,正是取向齐宁的左肋,齐宁早已经按照向百影所言,侧身向右,闪到了那人的右侧,他对人体穴道了若指掌,知晓穴道位置,不管其他,挥刀便往那人的右后肩的大椎穴砍了过去。   齐宁本以为那人定会防守,孰知一刀砍过去,那人竟是反应不过来,大刀正砍在那人的大椎穴上,这一道力量十足,那人“啊”地一声惨叫,却是跌跌撞撞往前几步,栽倒在地。   齐宁万想不到一刀砍下去竟是如此结果,只是此刻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左一右又是两人挺刀砍过来,向百影立刻道:“向左后右,刀尖点他天突穴,后撤半步,回刀砍他四海穴。”   齐宁反应迅速,根本不作别想,按照向百影指点,刀尖前出,看也不看对方的招式,盯准左首那人的天突穴,在那霍霍刀光之中,竟是轻而易举地用刀尖刺中那人天突穴,那人闷哼一声,举在半空中的刀立时脱手,整个人已经向前扑倒。   齐宁也不管那人是死是活,按照向百影所言,后撤半步,回刀便往右首那人的四海穴砍过去,这一切都只是发生的瞬间,人声鼎沸,向百影声音也不小,他明明已经说出齐宁的招数,可是那人却偏偏躲避不得,硬是被齐宁一刀砍中四海穴,旋即也是往前栽倒。   齐宁眨眼之间,刀下就多了三名亡魂,众人固然惊骇,便是齐宁也是大为吃惊,万想不到按照向百影所言出手,胃里竟然是如此厉害。   “先砍死叫花子。”人群中有人大喝道,显然也是看出端倪,若不斩杀向百影,此人虽然内力尽失,但是对武功路数却是胸罗万有,而且他显然对个人的招数早就有预判,这时候齐宁就宛若化成了向百影的双手双脚,而向百影成了齐宁的脑子,如此组合,威力却也是惊人。   霎时间刀光耀眼,十余件兵刃齐向齐宁背上的向百影砍了过去,齐宁斜刺穿出,见得边上一人举刀砍来,听到向百影沉声道:“撞他心窝。”虽然被一群黑衣人围杀,形势凶险,但向百影却是毫不惊乱,齐宁斜身撞过去,肩头正撞在那人心窝处,那人闷哼一声,已经是被撞飞出去。   那人飞出之时,但见剑光闪烁,三柄长剑合攻过来,两剑指向齐宁,还有一剑则是刺向齐宁背上的向百影。   向百影厉声道:“屈膝如猿,斜刀向天,旋身如圈。”   千钧一发之际,向百影不能仔细指点,只能是短句相授,齐宁却也是悟性惊人,立时明白其中意思,双膝微曲,长刀斜而向天,一个旋身,刀光闪过,血光飞舞,只见到三名剑手的手掌竟然是齐腕而断,那断掌都是拿着长剑,连着三柄长剑一齐掉在地下。   四周众人顿时面无人色,实难相信时尚居然有此骇人之事,一时间却都是有些惊慌失措。   听得一人厉声叫道:“都不要怕,用暗招子招呼他们,大伙儿小心了。”话声落后,只见到十数点寒星打过来,这帮人短兵相接奈何不了齐宁,却是打出了暗器。   向百影沉声喝道:“有多高跳多高。”   齐宁感觉四面劲风呼呼,心知四周都是有暗器打过来,心中如同向白影所想一般,一声厉吼,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飞身跃起,他内力已经是非同小可,此时虽然负着向百影,整个人却也还是如同鹰隼般跃起来,脚底下暗器划过,凶险至极。   齐宁眼见这帮人如此凶狠,那是非要取了自己和向百影性命不可,对方虽然死伤不少,却兀自还有二十来人,而且瞧见向百影指点齐宁,也都是存了小心,不敢轻易靠近过来。   齐宁瞅见不远处的马群,落地之后,立时便往马群那边突过去,忽地感觉一股猛烈的掌风逼体而至,齐宁心叫不好,却瞧见一道身影距离自己尚有些距离,但那人却已经双掌拍出,掌力惊人,齐宁无法以长剑抵挡,正要闪避,只觉得一股寒气袭上身来,浑身一个冷战,随即感觉又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劲风炽热,那身影已经是近在身前,双眸冷厉如刀。 第四七八章 护月   那身影一身灰色劲衣,面罩头套,正是后来与白猴子两人一起追赶上来的灰衣人。   齐宁见得那人身形极快,眨眼间已经近在眼前,也不犹豫,挺刀刺过去,本以为这一刀刺去那人定会闪躲,孰知竟是双掌迎上来,左右分开,任由齐宁的长剑往他心口刺过去。   齐宁大是吃惊,暗想这人难道是求死不成?生死攸关,也不客气,眼见得长刀便要刺入那人心口,却见到那人左右双掌猛地往内一交错,便听得“呛”一声响,齐宁手中的大刀竟是被那人双掌生生折断。   齐宁心下骇然,那人眸中划过一丝异色,身形却依然前欺,一掌往齐宁面门拍过来,另一掌则是拍向齐宁的胸口,齐宁心知此人的武功了得,立刻后退两步,手中断刀向那人狠狠地掷过去。   灰衣人掌力吐出,那断刀尚未接近他身体,便被掌力震开,随即身形继续前压。   此人身法好快,齐宁动作虽然敏捷,但身上毕竟负着一人,速度便慢了半拍,想要闪躲,灰衣人手掌已经是近在眼前。   齐宁无可奈何,只能拍出一掌迎了过去,正抵上对方一掌,他这依然是炎阳神掌的招式,两人手掌相接,齐宁便感觉一股强横的掌力汹涌而来,他体内的真气自然而然地生出相应之力,护住了心脉内脏,不受损伤。   只是这一掌对过,瞬时间全身剧震,身体连退数步,说不出的难受,他只怕那灰衣人再以掌力来击,大叫一声,放脚向马群跑过去。   那灰衣人与齐宁对了一掌,却也是退了两步,眸中显出惊讶之色,显然是没有想到齐宁的内力却也是如此浑厚,正要追上,猛地身体一震,抬手看了自己掌心,眼中显出骇然之色,厉声道:“不要让他们逃了!”   齐宁这时候已经是冲出圈子,身后众人立刻飞步赶上来,听的众人呼喝有声,齐宁双足一蹬,已经是腾身跃起,落到了一匹马背之上,他倒没有想到自己负人之后,还能如此轻松跃上马背,心知凶险时刻,潜力却是爆发出来。   他扯住马缰绳,兜过马头,众人身后呼喝追赶,马群顿时受惊,四处散开,一时间竟是将那帮人挡住,齐宁已经是催马便走,此时正值深夜,他记得来时之路,向那边飞驰过去,奔出一段,前面便是那片松树林,也不犹豫,催马进了松树林内。   听到身后马嘶声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那群人却已经是骑马追赶过来。   他听得身后向百影没有动静,问道:“向叔叔,你怎么样?能否挺得住?”却没听到向百影答应,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向百影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体摇摇晃晃,若非自己一只手在后环住,向百影早就落马。   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停下来看向百影的情况,快马急催,身后众人距离也不算太远,能够清晰听到追赶之声。   没过多久,眼见得便要折到大路之上,齐宁却是转身抱住向百影,飞身从马背上跃下,那马却不停留,继续向前飞奔,齐宁抱着向百影落地之后,迅速往边上的草丛中过去,月光之下,瞧见后面那群人的身影,立时趴在草丛之中。   十余骑飞驰而来,也没有注意齐宁抱着向百影躲在草丛中,都是从旁飞马掠过,等到这群人跑过,瞧不见身影,齐宁立时背起向百影,往南边飞奔过去,他生怕那帮人看到空马折返,一刻也不停歇,好在他真气淳厚,这一口气跑出了十数里地,脚下终是有些疲软,放缓了脚速,抬手拭去额头汗水,夜风吹过,四下里幽静异常,草木依依,山峦起伏,一时间却也不知到身处何方。   向百影尚未苏醒,虽然已经跑出十数里路,齐宁却也不敢停步,只往那些崎岖难行之地过去。   又走了十来里路,早已经是没了路径,到得一处山坳之中,忽听到轰轰之声响起,抬头望过去,借着月光,发现前面竟然出现一道瀑布,他正感口中干渴,背着向百影过去,将向百影小心翼翼放在一块岩石上,这才过去捧了水喝,瞧见那牛皮袋还挂在向百影腰间,走过去摘下牛皮酒袋,里面只剩下小半袋酒,拿着酒袋过去灌满,这才回到向百影身边,扶他坐起,喂他饮水。   向百影微微睁开眼睛,灌了几口水下去,齐宁又用水帮他洗了脸,向百影的脸色终于恢复了少许血色,微微一笑,道:“今天......今天可多谢你了.......!”他从前说话都是中气十足,声线浑厚,此刻却是有气无力。   齐宁忙问道:“向叔叔,你.....你现在可好些了?也不知道是否甩开那帮家伙,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向百影轻轻摇头,道:“我伤了内脉,一时难以恢复。”   “你......你伤了内脉?”齐宁一怔,急问道:“是......是谁伤了你?也是那帮家伙?”   向百影道:“我中了毒,丹田的经脉被药性所封,无法.....无法运力,被这帮人追杀之时,只能......只能易经换脉,勉强催动内力,只是如此一来,自催内脉,内力也撑不了多久。”他虽然受伤不轻,却还是哈哈一笑,道:“若非如此,只怕等不到你过来,我就成了那帮人的刀下之鬼。”   齐宁这才知道,向百影方才昏厥,可能是因为内脉受伤所致,问道:“我该如何帮你恢复?”   “易经换脉,非比寻常,并非药物可以恢复。”向百影道:“我需要静养两三个月,或能恢复过来。”   齐宁心下吃惊,以向百影这等高手的修为,要恢复元气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可见他受创之重。   他此时倒也明白,那易经换脉之法固然让向百影拼死抵挡,但却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想来向百影当时已经是做好了身死荒郊的打算。   齐宁暗想若要静养两三个月时间,自然要找一个极其安全之所,而且向百影受伤的消息,还真不能传扬出去,人心险恶,江湖暗流涌动,方才那帮人被向百影逃脱,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费尽心思找寻向百影,而江湖上别有居心之辈若是晓得向百影受伤,只怕又要掀起一场波澜。   “向叔叔,你歇上一歇,我送你去丐帮。”齐宁道:“那帮人不会善罢甘休,只要咱们到了丐帮,有丐帮保护,那帮人就没了法子。”   向百影哈哈一笑,却是感慨道:“当年那人救了我一命,想不到二十年后,你又救了我一命,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啊?”齐宁一时没能明白,“那人?向叔叔,你说的是谁?”   向百影摇摇头,微呼吸吐纳,忽地眉头一皱,“哇”地一声,已经是吐出一口鲜血来,齐宁大惊失色,急忙扶住,向百影苦笑摇头道:“看来是真的不成了,现在连一丝儿真气都不能提上来,嘿嘿,向某六岁学武,八岁修炼内力,到如今三十多年,还从无经受过此等状况,如今连个废人也算不上。”   他言语之中,带着些许落寞,齐宁倒也能体谅他此时的心境,向百影毕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纵横江湖半生,威风凛凛,可如今竟然连一个普通人的气力都及不上,心中自然有些失落。   “向叔叔,你也别着急,到了丐帮,休养几个月,你就能恢复如常。”齐宁道:“今晚那帮家伙,一个都逃不了。”   向百影嘿嘿一笑,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若有所思。   齐宁轻声问道:“向叔叔,你.......你怎么也会中毒?连九溪毒王也不敢对你下毒,这天下间,还能有谁给你下毒?”   向百影眼角微微抽动,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齐宁心下奇怪,见向百影似乎是不愿意多说,暗想这向帮主到底在寻思什么,正自奇怪,忽地瞧见向白影伸过一只手来,两根手指中间,竟然夹着一张纸条,齐宁一怔,见向百影对着自己微微点头,明白过来,接过纸条,打开来,借着月光,却发现纸条之上并无字迹,只画了一个半月,一条长线在那月形图案之上,图形古怪,齐宁一时看不出其中玄机,一脸疑惑。   “这是我和夙影小时候的约定。”向百影依然是仰首望月,轻声道:“当年她父亲过世,将她托付给向家,初到向家时候,夙影......夙影很是胆小,或许在她看来是寄人篱下,做什么都要看人脸色。”   齐宁“哦”了一声,也不多言,心想原来这是陆夫人所画,又看了一眼,虽然只是一副极为奇怪的图形,但字迹娟秀,倒还真是出自女人的手笔。   “那年春节,府里来了不少亲戚,有些孩童性格顽劣,瞧见夙影在画画,便过去招惹,还抢了她的画笔。”向百影回忆往事,唇边却是显出一丝淡淡笑意:“我在旁瞧见,便过去将那几个孩童打了一顿,见她在纸上画了一个月亮,便拿起笔加了这条线,告诉她说,以后要是有人欺负她,无论我在天涯海角,只要看到这幅图,我就会赶到她身边保护,那月亮是她,上面加上一笔,就等若是帮她撑起天。” 第四七九章 艰难抉择   向百影娓娓道来,齐宁脑中却已经想到了当年的画面,陆夫人夙影幼年寄人篱下,心中害怕,而向百影却是在那时候担起了保护神的角色,说这两人是青梅竹马,还真是没有丝毫差错。   “向叔叔,你在白马山突然离去,是因为......这幅图案?”齐宁明白过来。   向百影道:“离庄去往白马山的时候,夙影趁你们没有注意,将这张纸条塞到了我的手中。”   齐宁这时候才明白,为何早餐时候,陆夫人出人意料的留下来,却原来是要给向白影塞张纸条。   他倒是回忆起,早上时候,还真有一个极短的空隙,陆商鹤与自己说话,却没有注意这两人。   “陆夫人给你这张纸条,难道是她有什么为难不好当着陆商鹤的面对你直言?”齐宁皱眉道:“她与陆商鹤是夫妻,陆商鹤与你是结义兄弟,又有什么话不方便说?”顿了一下,问道:“你下山之后,就返回了影鹤山庄?”   “没有!”向百影摇头道:“她说在影鹤山庄东边十里地的桃林等我,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但是她若有难,我必不推辞。”   “说以你去了桃林。”齐宁明白过来:“那你可见到陆夫人?”   向百影点头道:“我找到了那片桃林,夙影并不在那里,我等了不到一个时辰,夙影才匆匆赶到。”   “只有她一人去见你?”   向百影微微点头:“只有一人,而且她迟迟未到,就是避开耳目,以免被影鹤山庄的其他人发现。”   “她是庄主夫人,害怕什么?”齐宁一怔,随即心中明白,陆夫人与向百影当年毕竟也是有过一段情,两人单独相见,若是被人晓得,对向百影的声誉固然有损,便是陆夫人的名节也是受到极大的损害,转问道:“陆夫人见到你,自然告诉她遇到了什么困难。”   向百影摇头道:“她没有遇到困难,而是我遇到了困难。”   齐宁一愣,有些不解,向百影道:“夙影让我赶紧离开影鹤山庄,从此之后,再不要回来西川。”   “这......这是为何?”齐宁吃了一惊。   向百影道:“我也想问明原因,但夙影并不解释,只是催我赶紧离开,越快越好。”说到这里,向百影淡淡一笑:“向某行走天下多年,还从没有因为害怕而逃之夭夭,更何况夙影这般说,其中定有隐情,只怕连她自己也是身遭困境,所以我不得不问明白。”   齐宁点头道:“不错,她让你赶紧离开,其中当然有极大的原因。向叔叔,你后来可问清楚?”   向百影却并无立刻回答,只是仰望天上明月,许久之后,才道:“有人要杀我!”   齐宁心想这个我倒是知道,先前那帮黑衣人便是要置你于死地,问道:“你知道那帮人是从何而人来?陆夫人事先已经知道这帮人要杀你?”   “夙影告诉我,陆大哥请我到影鹤山庄,并不是为了叙旧。”向百影缓缓道:“他是受人胁迫,要带我进入陷阱之中,其实在影鹤山庄,早就布下了陷阱。”   齐宁骇然道:“你是说陆商鹤想要谋害你性命?”心下大是吃惊,暗想这两人是结义兄弟,陆商鹤竟然如此卑鄙无耻,要谋害自己的结义兄弟。   向百影摇头道:“夙影告诉我,陆大哥已经服了毒药,再有几天,毒性就要发作,如果我不取我的性命,陆大哥自己就要死。”   齐宁一愣,只觉得这其中竟是变得十分复杂,皱眉道:“是谁让陆商鹤服下毒药?”   “就在陆大哥出发前往千雾岭之前,有人潜入了影鹤山庄,挟持了夙影。”向百影神情凝重,“他们以夙影为要挟,逼迫陆大哥找机会取走我的性命,否则就要取夙影的性命,而且逼迫夙影服下毒药,用以威胁陆大哥。”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陆夫人她.......!”   “没有。”向百影知道齐宁要问什么,摇头道:“陆大哥并没有让素英受到伤害,他主动要求服下毒药,而且在对方的威胁下,答应了你们的条件。”   齐宁这才明白,为何陆商鹤那般热情让向百影必须往影鹤山庄走一趟。   “向叔叔,你是丐帮帮主,谁会在背后想要谋害你?”齐宁皱眉道:“与丐帮做对,那些人都不想活了吗?还有,以你的武功,就算陆庄主精心谋划,也未必能伤到你分毫。”   向百影摇摇头,苦笑道:“陆大哥大仁大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害我。”   “什么?”齐宁一怔。   “陆大哥带我到影鹤山庄,是要将夙影交给我带走。”向百影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他放心不下夙影,所以我到影鹤山庄,他已经准备找机会让我带着夙影逃离,影鹤山庄之内有那帮奸人的耳目,所以他必须要小心提防,找寻合适的机会让我们走。”   齐宁有些吃惊,万没有想到陆商鹤竟是如此仁义。   “如此说来,去往白马山狩猎的随从之中,也有那帮贼人的耳目?”齐宁神情变冷。   向百影道:“夙影告诉我,陆大哥带我去白马山狩猎,故意让那帮人以为陆大哥是要找寻机会对我下手,其实陆大哥是想在临死之前,和我最后再聚一聚。”他眼圈有些泛红,“只可惜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并不知道陆大哥的一片苦心。”   “那......那向叔叔又是如何中毒?”齐宁疑惑道。   向百影微一沉吟,才道:“是陆夫人在五宝粥中方了毒药。”   “什么?”齐宁全身一震,几乎要蹦起来。   向百影摇头道:“我不怪她,她.....哎,她与陆大哥结婚多年,陆大哥对她疼爱有加,其实夙影的身子一直很弱,为了不伤到夙影的身子,陆大哥甚至没有让她生下一儿半女。陆大哥重情重义,为了保护夙影,并不在乎传续香火,他对夙影的体贴与爱护,我是及不上一丝半点的。”   齐宁已经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陆夫人是为了.....是为了保护陆庄主,才在.......!”并没有说下去。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那帮贼人从一开始就设好了圈套,嘿嘿,要想害死我,他们也知道不容易,所以动手之前,必须先要废我武功。他们给了夙影一种特制的毒药,中毒之后,丹田的经脉便被封堵起来,无法使用内力,此事连陆大哥也不知晓。”   齐宁叹道:“他们既然知道大哥与陆庄主的交情,自然对你的身世调查的很清楚,知道普天之下,如果有一人你不提防,就只能是陆夫人了。”   向百影虽然身受重创,却还是哈哈一笑,道:“这对头还真是厉害,对叫花子的弱点清楚得很。”顿了一顿,叹道:“夙影与陆大哥夫妻多年,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大哥中毒而亡,所以在那五宝粥之中方了毒药,也是迫于无奈,我并不怪她。”   齐宁也是叹了口气。   陆夫人夹在中间,既不想看到向百影被害,又不想眼睁睁看着陆商鹤毒发身亡,心情之纠结,可想而知。   此种情况下,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都不是错的。   “可是夙影天性善良,下毒之后,却又不忍心看我被害,所以......给了我纸条,找到了机会,与我在桃林相见。”向百影苦笑道:“她让我赶紧离开,就是怕我被害,可是当时我已经服下毒药,虽然此毒要在体内潜伏一段时间才会发作,可我又如何能够就此离去。”   齐宁问道:“那.....那后来你留下了?”   “我虽然要留下,但夙影却是以命威胁。”向百影苦笑道:“她迫于无奈给我下了毒,但心内却是后悔不已,只担心因此而害了我性命,所以非要我立刻离开,我若不走,她便要当着我面自尽,我......我自是不能看她如此,所以装作答应她。”   齐宁立刻问道:“我和陆庄主回到山庄,瞧见白虎长老派来的弟子送信,说是丐帮发生大事,要你迅速赶去。”   向百影皱眉道:“还有此事?”   齐宁从怀里取出一张便笺,向百影接过看了一眼,齐宁道:“这是你留下的便笺,我与陆庄主一人一张。”   向百影摇头道:“这不是我的字迹。”   “这是影鹤山庄那个叫做陆昇的拿出来的。”齐宁皱眉道:“这既不是向叔叔所留,自然是陆昇在撒谎。”   向百影冷笑道:“如此看来,陆昇就是那帮贼人的同党。”眸中寒光闪过:“那名送信的丐帮弟子叫什么名字?”   “叫做吴毅。”齐宁答道,当下又将无疑中途失踪的事情说了,向百影微微点头道:“那就是了,吴毅不是丐帮弟子,也是他们的人,他们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引你离开影鹤山庄。”   “引我离开山庄?”齐宁一愣。   向百影道:“这帮人的目标是我,冲着丐帮而来,你是锦衣候,他们并不想将你也牵连其中。你是锦衣齐家的人,又是楚国的锦衣候,代表着朝廷,这帮人担心将你牵连进入,会带来后患。” 第四八零章 斗酒   锦衣候是大楚四大世袭候之一,无论朝中是否有对头,始终代表的是朝廷,如果堂堂锦衣候被害,就等若是大楚帝国被重重甩了一耳光,帝国也必将不惜一切代价查获真凶,以维护帝国的尊严和威势。   齐宁心中一寻思,便知道向百影所言不差。   控制影鹤山庄的那伙人,虽然设下陷阱,要对丐帮帮主下死手,但却显然不想与锦衣侯府结下仇怨,更不想与大楚朝廷为敌。   他们显然也清楚,一旦被告知向百影离开了影鹤山庄,齐宁当然也不会在影鹤山庄继续逗留下去。   他们故意安排人冒充丐帮弟子,告知齐宁虚假消息,目的当然就是引开齐宁,不想让他掺和其中。   如果事情是这样,吴毅中途溜走,自然也就解释得通,齐宁要让吴毅带着去往丐帮,而吴毅并非丐帮弟子,即使知道奎木狼分舵所在,也绝不敢真的领着齐宁前往奎木狼分舵,否则一到分舵立时就要被揭穿,如此情况下,就只能是中途溜走。   那帮人处心积虑,显然并没有将齐宁算进去,不知道齐宁竟然跟随着向百影一同到了影鹤山庄,为此多费周折。   或许这是陆商鹤故意所为,当时邀请齐宁前往,就是希望因此而让事情另有转机。   “向叔叔,那时候你又在何处?”齐宁问道。   向百影道:“我答应夙影立刻离开,如此才能让她心中安生,我当她面离开桃林,她只以为我真的离开,但是我走到半道,便即躲藏了起来,准备偷偷返回山庄。”冷冷一笑:“那帮人既然在山庄布有耳目,哪怕夙影再是小心,也必会被他们察觉夙影偷偷约我相见。”   “他们自然也知道,陆夫人约你相见,一定是将真相告知于你。”齐宁道。   向百影道:“所以他们也一定知道我定会返回山庄,只要我回到山庄,一定可以遇上他们。”   齐宁微微点头,心知那帮人既然利用陆商鹤夫妇设下圈套,那就是对向百影的弱点了若指掌,也定然对向百影的性格十分了解,向百影义薄云天,如果知道真相,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义兄不管。   明知是陷阱,却定然要前往,这便是向百影的性格,而那伙人却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我知道他们会布下陷阱,只要我出面,将他们引开,他们就不会为难大哥和夙影。”向百影道:“我天黑时候回到山庄,山庄之内寂然无声,可是大哥和夙影被绑在了院子的大树之上........!”   “好阴险的手段。”齐宁冷笑道:“若是查出这帮人是谁,定让他们生不如死。”叹道:“陆庄主夫妇被绑,大哥当然只能是出面。”   向百影道:“我进到院子里,便冒出了一伙人来,二话不说,向我围攻过来,我不和他们在山庄纠缠,以免伤及大哥和夙影,将他们引出了山庄,他们知道我已经中了毒,尾随追杀.......!”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向百影竟是被那群人追到了山谷之中。   “大哥和夙影现在情况不知如何。”向百影苦笑道:“只盼不要因为我而牵累了他们。”   齐宁也是轻叹一口气。   向百影身受重创,落到现在这个境况,多少与陆商鹤夫妇也有关系,如果不是陆夫人在五宝粥中下毒,向百影内力运转自如,就算那帮人人多势众,也未必能耐向百影如何,但向百影此时对陆商鹤夫妇毫无丝毫的责怪,反倒是牵挂无比。   齐宁心中感慨向百影重情重义,轻声道:“向叔叔,他们若是没能害死你,就绝不敢对陆庄主夫妇下手。你若真的被害,那帮人只怕要杀人灭口,陆庄主夫妇反而活不了。可是只要你活着,他们心中对你忌惮,如果真要害了庄主夫妇,必然与你结下生死大仇,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既然他们能策划出如此阴毒的圈套,自然不是愚蠢之辈,所以陆庄主夫妇姓名绝对无虞。”   向百影自然知道齐宁所言属实,淡淡一笑,齐宁又道:“当下最要紧的是护住你的安全。咱们需得避过他们的追杀,安全回到丐帮,只要到了丐帮,他们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与丐帮正面交锋。”   “奎木狼分舵设在新平镇,离成都不远。”向百影说了半天话,体力损耗颇大,气息也是颇为虚弱:“只要能赶到新平镇,就可以找到奎木狼分舵。”   齐宁点头道:“咱们暂时还不能过去,那帮人此时正在追寻我们,他们一定也猜想到,下一步我们一定会赶到新平镇与奎木狼分舵会合,所以去往新平镇的道路上,他们很有可能设下埋伏。”   向百影眼眸中显出赞赏之色,笑道:“你聪明伶俐,和那人倒是一般无二。”   齐宁几次听到提起“那人”,心中一直都很奇怪,此时听他再次提起,忍不住问道:“向叔叔,你......你说的那人到底是谁?他是不是.....是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向百影欲言又止,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可想念你的娘亲?”   “啊?”齐宁一怔,诧异道:“向叔叔,难道你也认识柳......认识我娘?”心下很是惊奇。   柳素衣乃是将军夫人,而向百影乃是丐帮中人,这两人的地位悬殊极大,又怎可能认识?   忽地想到,之前向白影提过一嘴,说是二十年前有人救了他一条性命,难道救他之人就是柳素衣?又想到向百影是十八年前才离家出走,将封剑山庄交给了陆商鹤,也就是说,二十多年前,向百影依然是向逍遥,是封剑山庄的少庄主,属于世家子弟,还真与丐帮并无多少关系。   向百影含笑道:“你不似齐大将军那样人高马大,那是受了你娘亲的影响。你不但外形像你娘,这性子和聪明,与你娘也是差不多。”   柳素衣在齐宁的心中,一直都是谜一样的存在,锦衣侯府对柳素衣的过往只字不提,这位将军夫人成了锦衣侯府的禁忌,这本就让齐宁觉得匪夷所思,此后从琼林书院院长卓青阳的口中更是得知,当年柳素衣便是琼林书院最早的学生之一,这就让齐宁对那位将军夫人的过往更是充满了兴趣。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苗家大巫显然对柳素衣也是十分了解,却偏偏半遮半掩,并不对自己说清楚,如今这位丐帮帮主竟然也与柳素衣有交集,这让齐宁感到匪夷所思。   他知道柳素衣出身于官家,也算是富贵人家的子女,这种官家子女,比之民家姑娘更是要受到诸多约束。   可是一位官家小姐,竟然结识了这么多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厉害人物,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其实本该你叫我向伯伯才是。”向百影道:“我比你娘亲要大上几岁,她该叫我哥哥,只可惜.......!”摇了摇头,道:“你娘狡猾多端,我上了她的当,不过我向百影言出如山,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话的,所以......那个......嘿嘿.......!”他虽然体力虚弱,身受重创,但是一提到柳素衣,脸上竟是情不自禁露出笑意来。   齐宁对柳素衣的过往充满了好奇,对他来说,哪怕是多了解一分也是好的,只怕向百影又是欲言又止,忙问道:“向叔叔,你聪明绝顶,怎地会上她的当?”   向百影微一沉吟,会心一笑,问道:“小宁子,你可知道,当年我每天要饮多少酒?”   齐宁摇摇头,向百影哈哈一笑,道:“我从十三岁开始,直到遇见你娘亲之前,每天至少一坛子酒。嘿嘿,当年与陆大哥结识,也都是因酒而起,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大大的酒鬼,一天喝不下一大坛子酒,浑身就不舒服。”   齐宁知道他说的一坛酒定是指那种大坛,用向百影这酒袋子,至少能装上七八袋,心想这向百影如果所言不假,那年轻时候还真是一个大酒缸,不过那时候的酒量也确实是惊人。   “我年轻时候放-荡不羁,喜欢到处乱窜。”向百影哈哈笑道:“那时候我自诩为酒量无人能敌,后来听人说丐帮朱雀长老酒量了得,我心中不服,就想瞧瞧那朱雀长老到底有多大的酒量,便独自一人去了京城,找上了丐帮。”   齐宁心知向百影所说的朱雀长老,并非如今坐镇京城的那位朱雀长老。   丐帮一直都是设有四大长老协助帮主统管二十八分舵,朱雀长老乃是丐帮的职位,并非单指某一人。   “那朱雀长老也是个痛快豪迈之人,听说我要与他拼酒,竟是答应。”向百影笑道:“叫花子没有闲钱买酒,所以我掏银子让他们搬了二十坛酒过来.......!”   齐宁睁大眼睛,心想二十坛酒都够好几个人痛痛快快洗澡了。   “我们有言在先,约定不以内力逼出酒水。”向百影脸上显出光彩来:“当时边上围了好几十名丐帮弟子,就瞧着我和朱雀长老拼酒,嘿嘿,那朱雀长老果然如传言中的一般,酒量了得,我与他拼了两个时辰.......!”瞧着齐宁,含笑问道:“你可知道最后谁赢了?”   齐宁见他眉宇间带着得意之色,心想这还用猜,笑道:“自然是向叔叔赢了!”   向百影哈哈一笑,却自谦道:“惨胜,惨胜,朱雀长老比我先倒下,我......我胜他一分,只是当时也是昏昏欲倒,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当着那些丐帮弟子丢了面子,所以我强撑着离开了分舵,也不知道走进哪条巷子,然后.......然后就倒在那里。”叹了口气,道:“那可是寒冬腊月,而且那天晚上恰好下了大雪,我醉得不省人事,如果无人过问,那可就要活活被冻死。”露出一丝温和笑容,道:“是你娘亲,那次救了我性命!” 第四八一章 比画   月明如水,瀑布之声不绝,虽然齐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向百影这般说,心内还是有些惊讶。   陡然之间,齐宁心中不少疑问瞬间便即清楚起来。   向百影身为丐帮帮主,齐宁也没听说此人与锦衣候有什么交集,可是这向帮主前番不但出手相救,而且还传授调息运气之法,甚至传授功夫,这一直都让齐宁有些想不通,此时听得向百影与柳素衣有过渊源,心中顿时便明白过来。   “你娘亲那时还不到二十岁。”向百影含笑道:“我还记得,她当时在琼林书院卓青阳门下,那天刚好从书院回家,路上就瞧见了我这个躺在雪地中的醉汉,嘿嘿,我那时候可是不修边幅,倒在街头,也像叫花子一般,其实每年冬天,冻死在大街上的人并不在少数。”   齐宁道:“她见你躺在雪地上,所以救了你?”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一家客栈之内。”向百影回忆道:“醒来之后,便询问客栈中的掌柜到底是怎么回事,掌柜便告诉我,是柳侍郎家的小姐送我到了客栈。”微笑道:“欠了这样大的恩惠,我向百影有恩必报,自然要找她道谢。”   “那后来如何?”齐宁忙问道:“你见到她了?”   向百影道:“自然是见到了。她毕竟是闺阁小姐,我不好当面去找她,所以托了人给她送了厚礼,嘿嘿,你娘亲非但一件礼品没有收下,还送了一副她自己的画回来。你可知道画的是什么?”   齐宁摇摇头,向百影笑道:“画中是一个大雪天气,一头猪躺在雪地上,那头猪旁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酒缸。”   齐宁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心想柳素衣那副画当然是讥嘲向百影不但是酒鬼,而且醉得就像一头死猪一般,当真是调皮得很。   向百影道:“你娘亲画功了得,可惜了那般画功,因为我画出那幅图来,哈哈哈,我当年对琴棋书画也都是略有所通,便也画了一幅画送还回去,画中解释我与丐帮中人拼酒,所以才会醉倒在大街上。”   齐宁心想这有才之人还真是不同,交流起来竟然是以画传话。   “接下来几天,你娘亲就是这般与我说话,她既然救了我性命,我自然要将事情始末和她说清楚。”向百影笑道:“我记得那天下午,我正在一家小酒馆饮酒,忽地瞧见一个青年公子到我对面坐下,那时候我喜欢独来独往,而且不修边幅,突然有这样衣衫得体细皮嫩肉的俊秀公子坐在我对面,你说古怪不怪?”   “向叔叔,那俊秀公子该不会是.....不会是我娘女扮男装吧?”齐宁笑问道。   他见向百影提起从前往事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笑,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心想向百影受了伤,如果能保持愉悦的心情,对他的伤势只能是有好处,再加上齐宁对柳素衣的事情极其好奇,好不容易能从向百影口中得到一些讯息,自然是想知道的更多。   向百影笑道:“不错,她女扮男装,我一眼就知道,而且我当时就知道她是你娘亲。”微想了一想,才缓缓道:“我虽然一眼就知道是她,可是她一个管家大小姐,跑到街边的小酒谱见我,还是让我十分吃惊。”   “我娘总不会要与你拼酒吧?”   向百影摇头道:“你娘可不喜欢酗酒之人,她找上我,是想劝我从此以后戒酒。”   “向叔叔如今还在饮酒,我娘自然是没有劝说成功。”   向百影摇头道:“你错了。你娘确实让我不要再饮酒,但我肚中有酒虫,哪里能够答应,不过你娘聪明善良,我当时就想与她结拜为兄妹,你娘也爽快,没有瞧不上我,答应与我结拜,只是她要做姐姐,我需做他弟弟才成。”说到此处,哈哈一笑,道:“我比她大上好些岁,他竟想着做我姐姐,真是岂有此理。”   “那后来如何?”   “不过你娘亲是我救命恩人,我也不好直接拒绝。”向百影道:“你娘却是出了一个主意,让我与她比试画技,谁的画技高明,谁就居长。她还加了个条件,如果她胜了,从此以后,我就不能饮酒。”摇头道:“若是滴酒不沾,我当然不能答应,你娘亲却早有准备,她知道让我彻底戒酒绝无可能,所以准备了一直酒袋子,让我答应,如果她胜了,从今以后,每天最多只能一袋子酒,若是多饮一滴,就不是英雄好汉,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齐宁一怔,拿过酒袋子,见到这只酒袋子牛皮所制,虽然还很结实,但十分成旧,明显是用了许多年头,还没动问,向百影已经道:“你手里的这只酒袋子,便是当年她送给我的,也是我一直保留在身边的物事。”说到这里,神情竟是现出黯然之色。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向叔叔的画技比不上我娘?”   “凭心而论,你娘的画技虽然了得,但是与我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向百影轻叹道:“我年轻气盛,心想与你娘一个丫头片子比试画技,自然是必胜无疑,所以便答应了她条件。她提出有她出考题,我看她比我年幼,让着她就是,而且以为最终比的是画技,无论她玩出什么花样,我总不会输了给她。”   齐宁其实已经知道这场比试的结果当然是柳素衣取胜,只是向百影既然比柳素衣的画技要高,又是如何被柳素衣取胜?   向百影努了努嘴,示意齐宁喂他些水喝,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当时那小酒铺也有七八个人,都过来看热闹,你娘亲提出,我和她同时作画,画一幅肖像图,看看谁画得更像,由在场的那几人评论,谁画的更像一些,谁就是赢家。”   “你们要画谁?”齐宁问道。   向百影瞪着眼睛道:“你说是谁?她......她竟然要以我的样容作画!”   “啊?”齐宁一怔,随即禁不住大笑起来。   “怪不得那小丫头片子还定下古怪规矩,什么要与她面对面坐着,除了一张纸和一支笔,不得借助其他任何物事,你想想,她坐在我对面,看我的样容一清二楚,我......我又不能用镜子,如何.....如何知道自己长得如何?”向百影没好气道:“从一开始你娘亲就设好了圈套,让我钻了进去,我......我竟然上了她的当。”   齐宁哈哈大笑,心想那柳素衣还真是机敏调皮,他知道一个人或许对自己的相貌有个大致的印象,可是徒笔作画,想要凭空想象画出自己的样容来,那可是极其困难之事,往往越是身边之物,就往往让人越容易忽视。   “所以向叔叔从那时候开始,就成了我娘的结拜弟弟。”齐宁笑道:“从那天开始,你就......你就用这酒袋子饮酒?”   向百影叹道:“谁说不是。一开始每天只有一袋子酒,还真是不大习惯,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如山,自然不能反悔。”顿了顿,才笑道:“要是那场我赢了,你可得叫我向伯伯,而不是向叔叔了。”   齐宁没有想到柳素衣竟然与向白影有如此渊源,他最奇怪的便是柳素衣为何后来会成为锦衣侯府的禁忌,不失时机问道:“向叔叔,那我娘亲大婚的时候,你是否也参加了?”   向百影道:“我与你娘是结拜姐弟,本来她大婚,我自然是要参加,可是......嘿嘿,那次我恰好要除掉一个大恶人,没能赶上婚礼,只能派人送了一份厚礼,倒是有些对不住你娘。不过......不过我对你娘承诺,等她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定会赶到。”   “那......那你后来赶到了?”齐宁忙问道。   向百影申请却是黯然下来,苦笑道:“你娘有孕之时,一直在锦衣侯府之内,锦衣侯府不许任何人见她,我虽然想进府瞧一瞧,但一直也没有与锦衣侯府有什么交情。”顿了顿,才道:“你娘是大家闺秀,我向百影当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所以我与她是结义姐弟,并无几人知道,我总不能坏了她名声。”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向叔叔,除此之外,你还知道我娘多少事情?”   “我那时候在江湖上到处漂流,头两年,每年都去找你娘一两次,和她谈论琴棋书画,后来......后来我将封剑山庄交给了陆大哥,又稀里糊涂混进了丐帮,事情繁忙,也就见得少了。”向百影缓缓道:“我记得我离开封剑山庄那年,正是你娘怀上你的时候,所以特地去了一趟京城,只是没有见着你娘。本来我想等你出生之后再去瞧瞧,可是.....!”说到这里,苦笑摇头道:“红颜薄命,锦衣侯府传出的消息,你娘因为身体孱弱,生下你之后,便即......!”声音哽咽,却已经无法说下去。   齐宁骇然道:“你是说......你是说我娘已经......?”   向百影眼圈泛红,微微点头:“据说你娘生你的时候难产,母子不能全部保下来,虽然后来保住了你,可是你娘却......却因难产而过世。”凝视着齐宁,肃然道:“所以你娘为了让你安然无事,送了自己的性命。” 第四八二章 生死两茫茫   齐宁听到此处,心下一颤。   他这具躯体,其实与锦衣齐家并无半点关系,但是想到那精灵古怪的柳素衣竟然为了幼子不惜自己性命,心下却是大为感触。   随即却忽地想到,如果柳素衣是因为难产过世,为何锦衣侯府对此却并无丝毫风声。   齐宁心知,这个时代的条件不似后世那般先进,因为难产而死的妇人并不在少数,在这个时代来说,应该属于稀松平常的事情,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族,这样的事情随时都会降临到每一个家族。   这种事情,并非见不得人的事情,反倒是极其悲惨之事。   柳素衣为了齐家的香火,舍去了自己的性命,按理来说,齐家应该对这位将军夫人心存怜悯,哪怕是深宅大院的世家大族,即使对此并不在意,也绝不可能将这样的事情隐瞒下来,但锦衣齐家的表现,却是全府上下不许任何人提及柳素衣一句,如果柳素衣仅仅是因为难产而死,锦衣侯府为何会如此绝情?   他只觉得其中大是不合常理。   “向叔叔,那......那你可瞧见我娘的遗体?”齐宁立刻问道:“我娘若是过世,锦衣侯府定然会操办丧事。”   向百影想了一想,才摇头道:“这便是我一直耿耿于怀之处。其实......因为此事,我找过你的父亲。”   “啊?”   “传闻你娘是难产而死,我心中悲痛,也顾不得其他,便要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是锦衣侯府拒绝任何人见她。”向百影神情凝重:“你娘毕竟是将军夫人,我虽然与她结拜,但......齐家既然阻拦,我也不能硬闯,我倒是想过半夜三更潜入锦衣侯府,只是那时候的武功还比不得如今,而且那阵子锦衣侯府戒备森严,甚至调用了神侯府的人前往保护。”   齐宁皱起眉头,愈发觉得其中事情古怪。   如果柳素衣是难产而死,即使对外封闭消息,不想让人打扰,可是也没有必要调动神侯府的人前往守卫。   神侯府乃是独立的衙门,与各司衙门毫无牵扯,只对皇帝负责,插手的也从来都只是江湖事务,锦衣侯府是帝国的侯爵,若非特殊,根本不可能由神侯府的人前往护卫。   “那几日我心中悲伤,若是不能送她最后一程,就负了和你娘的结义之情。”向百影眸中竟然有一丝湿润,“所以我便想等到她出殡之日,偷偷送她一程,可是......可是我在京城呆了半个月,锦衣侯府并无半点动静,也没有举办任何丧事.......!”皱起眉头,沉吟片刻:“神侯府的人在锦衣侯府守了整整半个月,终于撤走。”   齐宁神情也是异常凝重。   十八年前,锦衣老侯爷尚在人世,齐景也还不是名震天下的楚国大将军,但作为锦衣侯府的长房长媳,难产过世,必然要风光大葬,哪怕锦衣侯府没有动静,柳素衣的娘家人也必然不会坐视不顾。   “我心中奇怪,如果你娘过世之后,连一场丧事都不能为她好好办,如何对得住她。”向百影冷笑道:“我那时年轻气盛,便直接找上了锦衣侯府,要见齐景,你爹倒也让我进了府,我将我与你娘结拜之事告之于他,他竟是早就知晓,我质问他为何不给你娘办丧事,他却只说你娘是齐家的人,如何处理,是齐家的事情,与外人无关。”   齐宁想不到当年还有这样一桩陈年往事,忍不住问道:“向叔叔,那后来如何?你可见到我娘的遗体?”   “齐景只告诉我以后不要掺和齐家的事情,便不再与我多说一句。”向百影淡淡道:“我离开之后,当天夜里便潜入了锦衣侯府,府内安静如常,就似乎从没有你娘存在过,我在府中根本没有瞧见你娘的遗体,不过那时候倒是瞧见了你。”   “见到我?”   “你还在襁褓之中。”向百影目光柔和,凝视济宁:“那时候是锦衣侯府的太夫人在照顾你,我偷偷看了你,没能找到你娘,也就不好继续留在府里,此后两年,我潜入锦衣侯府两三次,一直想要找到你娘的线索,可是你娘从此就没有任何音讯,我还抓了侯府里的家仆询问,侯府的家仆竟然没有一人知道你娘究竟身在何方。”   齐宁想不到锦衣侯府当年竟然有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皱眉道:“向叔叔,你确定我娘......她已经过世了?”   “其实到今时今日,我也不知道你娘是生是死。”向百影苦笑道:“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打听你娘的消息,杳无音讯,后来我继任丐帮帮主,也暗中令人找寻你娘,也是没有半点消息。”沉吟片刻,才道:“你娘的性子活泼机灵,如果她还活在世上,不可能不留下半点音讯,而且你外公外婆当时还在世上,你娘不可能不去探望他们。”   “是了,我......我外公如今在哪里?还在京城吗?”齐宁忽然想到柳素衣母系一族不可能消失,只是此前他却从没有与柳家接触过。   向百影皱眉道:“你没有见过你外公外婆?”想到什么,叹道:“是了,你从前.......唔,原来如此。”   齐宁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真正的锦衣世子,被人称为锦衣傻子,脑袋不灵光,向百影既然对锦衣齐家一直颇为关注,对此事自然也知道。   是人都只知道,锦衣世子是被人劫持离京,再次回京之后,脑子才灵光起来。   但是却并无几人知道,如今的锦衣候齐宁,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位锦衣世子。   那位锦衣世子脑子不灵光,自然也不知道人情世故,向百影自然是想到这一点,微一沉吟,才道:“你外公当时是礼部侍郎,你娘生下你不到半年之后,你外公突然向朝廷上了辞官的折子,朝廷也应允,我记得那时候你外公不过四十出头年纪,还不到五十岁,却早早地返回了岳阳老家。”   “我外公是岳阳人?”   向百影微微点头,低声道:“我不好直接去见你外公,所以一直派人暗中盯着,只希望能找到一丝你娘的线索。”向百影叹了口气:“可是你娘这些年来,从没有在岳阳出现过,头些年我还心存侥幸,盼着你娘还活着,可是.......现在看来,你娘或许真的早就过世了。”   齐宁本想从向百影口中知道柳素衣的状况,孰知今日听过之后,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甚。   世家大族,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隐秘之事,但是如柳素衣这般诡异的状况,却还是极其少见。   想到这些年向百影一直都在挂念着柳素衣,也一直在找寻,齐宁心中对他更是心存好感,轻声道:“向叔叔教我武功,原来都是因为我娘的缘故。”   向百影轻叹道:“你小的时候,我偷偷见过几次,其实当时也存了教你武功防身的心思。不过锦衣侯乃是朝廷柱梁,若是教你武功,被齐家的人发现,反倒会惹出风波来。我是丐帮中人,与朝廷素来没有过多的接触,当年丐帮与神侯府签过铁血文,江湖中人也是不要与朝廷官员扯在一起,所以如果被人知道我传你武功,对丐帮是大大不利。”   齐宁明白过来,笑道:“那时候我脑子没开窍,就算向叔叔教我武功,我也是学不成的。”   “哈哈哈......!”向百影笑道:“那时候我也好生奇怪,心想你娘聪明绝顶,怎地却生下你这样一个糊涂小子。好在你如今的聪明伶俐不在你娘之下,你娘若是知道你现在的样子,也必定欣慰。”顿了顿,才道:“去年你被人劫持出京,我当时并不在京城,赶到京城之时,你已经转危为安,这才放下心来。后来京城疫毒,你帮着丐帮躲过大劫,丐帮算是欠了你大大的恩情,我也一直在找寻疫毒背后的真相,恰好发现了秋千易在京城出现,他将你劫持出京,我便一路尾随,瞧瞧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齐宁笑道:“原来我被劫持出京之后,向叔叔一路跟随。”   “若非如此,我又不是神仙,怎能出现的那么及时。”向百影含笑道:“当日也倒不全是因为你娘才出手,你对我丐帮有恩,丐帮恩怨分明,你若有难,自然是鼎力相助。”问道:“朱雀长老给了你朱雀令,你可保存好?”   “啊?”齐宁立时想起,当初朱雀长老确实给了自己一直令符,还说有了朱雀令,可以差遣丐帮南方七宿的丐帮弟子,当时只以为是朱雀长老感念自己对他们的恩惠,所以慷慨相赠,此时听得向百影这一问,瞬间明白:“向叔叔,那.....那朱雀令是你让他交给我?”   向百影嘿嘿一笑,道:“没有帮主的应允,你当朱雀长老真敢将如此重要的物事轻易送人?朱雀令可以调动南方七宿的丐帮弟子,若是所赠非人,利用朱雀令调动丐帮弟子为非作歹,那可是不堪设想。”说到这里,向百影胸口一滞,剧烈咳嗽起来,齐宁忙扶住他,轻拍他背,担心道:“向叔叔,你的伤势是不是很重,实在不成,咱们现在就出发往奎木狼分舵过去。”   向百影咳嗽一阵,才摇头道:“不急,现在出去,很容易被他们碰上,稍安勿躁,我.....我没什么事。”   “向叔叔,先前你教我对付他们的法子,自然是对他们的武功路数很了解。”齐宁道:“你是不是已经看出他们的来路?” 第四八三章 青木飘上头   向百影神色凝重,若有所思,想了一想,才道:“这帮人的武功路数并不特别,但是所学极杂,每个人至少都有五六门功夫,而且每一门功夫都是颇有造诣,今夜围追我的这群人,任何一人放在江湖上,都能闯出一番名堂来。”   “那......那你能知道他们的来路吗?”   向百影摇头道:“他们是早有准备,虽然那些武功路数我都能看出来,但却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冷冷一笑:“他们精心谋划,只怕早就想过万一围杀我不成,也不能让我看出他们的来路。”   齐宁眉头微紧,心想以向百影的武功之渊博,竟然也不能猜出他们的来路,看来这帮人还真是计划周密。   “是了,最后那人的武功倒是颇为奇特。”向百影想到什么:“那灰衣人出掌之时,倒像是阴阳掌!”   “阴阳掌?”齐宁忙问道:“那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一支门派,属于道家玄门,叫做水火阴阳道,在江湖上威风一时。”向百影缓缓道:“水火阴阳道虽然是打着道家玄门旗号,却是为非作歹,阴阳掌便是他们的镇门绝学,只是这门武学练起来颇为阴毒,需要童男童女的精血作为修炼之用,一开始并无人知道,后来被人查知,江湖正道联手起来,将水火阴阳道从江湖上彻底铲除。水火阴阳道满门被杀,一个不留,阴阳掌也从那以后绝迹于江湖,我听武林前辈说起过这门功夫,今日那人的路数和掌力,似乎就是绝迹于江湖多年的阴阳掌。”   “水火阴阳道既然早就被铲除,阴阳掌失传,那人怎地还能练成阴阳掌?”齐宁奇道:“难道他是水火阴阳道的余孽?”   向百影微微摇头,道:“是否是水火阴阳道的余孽,我也是无法确定。”   齐宁见他神色疲惫,心知说了半天话,向百影定是疲乏,轻声道:“向叔叔,咱们找一处隐秘地方先歇一歇。这里有瀑布,说不准那帮人会追到这里来,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向百影微微颔首,齐宁这才负起向百影,往山林深处去,转悠了一个多时辰,终是寻到了一处山洞,齐宁放下向百影,收拾一番,这才扶着向白影进去休息,向百影内力消失,疲乏不堪,进洞之后,没过多久便即睡着。   齐宁担心夜里会有人寻摸过来,守在洞口警戒,直到天明,已经是颇为疲惫,回转洞里,见到向百影不知何时已经起来,盘膝坐在洞内,正在调匀呼吸,齐宁凝神看他脸色,见到他脸上一阵红潮涌上,便即退去,又成灰白,这般红变白,百变红转了数次,不久头顶上竟然冒出热气来,额头汗如雨下,全身颤动,忽见得向百影身体往前伏倒,“哇”地一口鲜血喷出,齐宁大吃一惊,急道:“向叔叔,你......!”   向百影微微抬起手,示意齐宁不必担心,抬手抹去嘴角血迹,苦笑道:“这毒药果然厉害,半丝内力都无法调动,只怕三两个月都未必能恢复。”见得齐宁神色憔悴,晓得他在洞外守了一晚,温言道:“难为你了!”   齐宁微微一笑,道:“向叔叔,你可饿了,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向百影知道齐宁如今武功虽然不弱,但是江湖经验毕竟欠缺,临阵对敌也还浅陋,担心他孤身出去会碰到追兵,摇头道:“不妨事。你守了一夜,也是倦了,先好好歇息。”   齐宁道:“我不妨事。”   “向叔叔如今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若真是被追兵赶来,全都要靠你顶着。”向百影笑道:“你好好养精蓄锐,若是体力不济,到时候咱们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齐宁心想向百影这话倒是不差,也不多言,靠在山洞内的石壁上闭目歇息,这几日辛苦非常,他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竟是沉睡过去,等醒过来,已经是到了黄昏时分,倒是吓了一跳,暗想自己怎地睡了这么久。   他瞧见向百影靠坐在洞口那边,手中竟是拿着陆夫人给他的那张纸条,一双眼睛盯着上面的图案,怔怔出神,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醒来。   齐宁心中暗叹,知道陆夫人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但向百影对陆夫人的感情却并没有减弱,这一次陆夫人对他下毒,虽然是迫不得已,但陆夫人在危难时刻,却还是选择保住陆商鹤,人心都是肉长的,向百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问世间情为何物,若是没有身陷那刻骨的感情之中,很难体会那种感受。   齐宁轻步靠近过去,向百影终于发现,立时将那纸条收起,含笑道:“醒了?”   齐宁道:“向叔叔,我都睡过头了。”   “能休息,才能养足精神。”向百影笑道:“你呼吸均匀,气息极强,这内力修为确实不弱。”   齐宁心想连丐帮帮主都这样夸赞,看来自己的内力倒还真是说得过去,瞧见外面已是黄昏,道:“向叔叔,今晚我们是否可以出发了?”   向百影道:“虽然还有些凶险,却也不能再耽搁下去。陆大哥还在他们手中,他们很可能利用陆大哥夫妇作为要挟,向我提出条件,他们寻我不着可能就要找到丐帮,我倒想瞧瞧这帮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齐宁“嗯”了一声,心想你都成这个样子,却还是在担心陆商鹤夫妇,当真是重情重义。   天黑之后,齐宁也不耽搁,负着向百影循着来路往回走,他记忆力极好,倒也记得自己先前走过的方向,一路上倒也是小心谨慎,以免有人在这附近搜寻,好在四下里荒凉无比,倒是一直没有碰上对头。   齐宁知晓离奎木狼分舵还很有些路途,一直这样背着向百影,途中实在太过显眼,必须想其他法子。   走到黎明时分,竟是碰到了一处村落,齐宁进了村,农人早起,见到齐宁背着人进村,很是奇怪,齐宁只说向百影是他叔叔,患了重病,要往城里去看大夫,询问者附近是否有马车可雇。   村民倒是十分热情,齐宁身上倒不缺碎银子,请村民去雇了一辆车来,又在村里吃饱了独自,不到正午时分,赶车的过来,齐宁重谢了村民,这才扶着向百影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新平镇去。   因为向百影伤势不轻,齐宁吩咐不要走的太快,到了傍晚时分,这才进了新平镇。   新平镇距离成都府不过二十多里地,位于成都府正南边,是川南通往成都的必经之路,镇子虽然不大,但往来行人客商每日里可是不少,傍晚时分,新平镇依然是颇为热闹,小小镇子,自然比不上成都的车水马龙,但酒肆客栈却也是不少。   奎木狼分舵位于新平镇北边的一处老宅,马车顺着指点到了老宅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齐宁先跳下车,就瞧见三四名乞丐靠坐在老宅的墙根下,瞧见有马车过来,几名乞丐都是十分警觉地盯着马车。   齐宁拱手道:“游儿走四海,八方守阴阳!”   这是丐帮对头的切语暗号,马车之上,向百影已经教过他暗号,果然那几名乞丐都起身来,一人拿着手里的棒子在地上敲打了三下,齐宁才道:“莫问五湖路,天下任我翔!”   一名乞丐上前来,拱手道:“敢问兄弟是头上挂着什么云?”   齐宁知道他定会这样问,对方询问头上挂着什么云,其实就是询问属于哪处分舵,就好比齐宁若是井木轩分舵的弟子,只要答一句“井字飘上头”,不过如今是丐帮帮主驾到,齐宁按照向百影吩咐,低声道:“青木飘上头!”   丐帮帮主以青木指环为信物,在丐帮之中,“青木”二字便是指丐帮帮主,果然,几名乞丐听得齐宁切口,都是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这时候只听到马车内一阵咳嗽,随即一只手臂伸出来,几名乞丐瞧过去,见到一根手指上戴着青木指环,更是吃惊,早有一人转身进去老宅,其他几人则是恭敬站在马车边上,那车夫尚在,几人不好立时参拜,齐宁却是过去扶着向百影下了马车,又谢了那车夫,那车夫看着古怪,不敢多留,以免惹祸伤身,赶着马车迅速离去。   马车刚走,只听得脚步声响,从老宅之内涌出五六个人来,当先一人身形矮胖,脑袋秃顶,正是白虎长老。   瞧见齐宁扶着向百影,白虎长老二话不说,已经跪倒在地,恭敬道:“拜见帮主!”其他丐帮弟子再不犹豫,纷纷跪倒,齐称“拜见帮主”。   向百影淡淡道:“都起来吧。”示意齐宁扶自己进老宅,齐宁扶着向百影进了老宅,四名乞丐依然在外守护,白虎长老等人则是簇拥着齐宁二人进去,进门之后,早有人立时将大门关上,白虎长老微躬着身子,领着齐宁二人进了老宅的大堂。   大堂颇为空阔,虽然摆设都颇成旧,但却还干净,与丐帮邋里邋遢的形象不是十分吻合,齐宁扶着向百影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白虎长老已经看出向百影脸色不对,失声道:“帮主,您......您受伤了?” 第四八四章 丐聚新平   向百影靠坐椅子上,问道:“白虎长老,可有人前来奎木狼分舵找我?”   白虎长老立刻道:“帮主,千雾岭之战后,属下带领帮中弟子回到新平,目下也并无人过来找寻帮主。”   齐宁在旁问道:“白虎长老,你可有派人去往影鹤山庄给向帮主送信?”   “影鹤山庄?”白虎长老一怔,摇头道:“帮主离开千雾岭之后,属下也不知道帮主去往何处,帮主是去了影鹤山庄?”   “如此说来,有一个叫做吴毅的人,并不是你所派?”齐宁问道。   白虎长老皱眉道:“吴毅?属下不记得有这样一名弟子。”   齐宁本就已经断定那吴毅是假冒,此时听白虎长老亲口确认,知道判断并无错误。   “白虎长老,你立刻派人去影鹤山庄一趟。”向百影吩咐道:“要机灵一些的,去打探一下影鹤山庄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不要惊动山庄里的人。”   白虎长老显出疑惑之色,却并无多问,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帮主,你气色不好,是否要进后堂调养?”   向百影也不啰嗦,起身来,白虎长老在前领路,从正堂后门出去,后面是一处院子,左角还有一处马棚,有两匹马拴在里面,后面就是一排住处,白虎长老领着向百影和齐宁进了一间屋内,屋里倒也十分干净,齐宁扶着向百影躺到床上,白虎长老出去亲自取了茶水来,给向百影倒了一杯水,这才问道:“帮主为何会这样?”   向百影也不解释,道:“白虎长老,我可能要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这里有多少人手?”   白虎长老毕竟也是老江湖,听得向百影这般问,似乎明白什么,立刻道:“帮主放心,新平镇是奎木狼分舵所在地,有几十名好手,属下立刻派人从周围再调些人手过来,以确保帮主的安全。”   向百影微微颔首,他倒不是贪生怕死,但心里知道,自己眼下手无缚鸡之力,一旦那帮对头杀过来,绝非敌手。   那帮人既然敢对丐帮帮主动手,实力自然是非同小可,只凭丐帮一部分弟子守卫,未必能够保证向百影的绝对安全。   向百影心知自己只要活着,对方就不会对陆商鹤夫妇下手,自己的性命,关乎着陆商鹤夫妇的生死。   丐帮高手众多,只要调集精锐好手前来,对头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   白虎长老退了下去,片刻之后回来,道:“帮主,属下已经派人去影鹤山庄打听消息,也派人去往新平镇附近一带调人手过来,成都府那头还有咱们好些厉害兄弟,属下准备连夜让人去将他们也找过来。”   齐宁见得白虎长老都有安排,这才微松了口气,心想向百影既然已经到了丐帮分舵,也算是安全。   虽然对方有可能趁向百影内力尽失的时候前来刺杀,但那毕竟已经是要与丐帮正面交锋,放眼当今武林,敢正面与丐帮直接交锋的势力恐怕也没有几个,对方真要行动,也要掂量掂量后果。   这一夜齐宁便留在了老宅,次日一早,白虎长老让人安排了早饭,过来禀报道:“帮主,昨晚已经又到了一批兄弟,目下整个新平镇都在我们的耳目之下,奎木狼分舵对新平镇了若指掌,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但凡瞧见外来之人,又或者又可疑人物,定要将他们盯死。”   到正午时分,白虎长老再次来报:“帮主,新平镇已经有咱们四百多名弟兄,镇子的每一条街道都有我们的眼线,此外属下已经向镇外派人,盯住新平镇进出的每一道路口,以防可疑人物进入镇子。”   齐宁心想也难怪丐帮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帮,这行事效率果然是惊人。   昨晚这新平镇也只有百来名丐帮弟子,但是半天过去,已经增援来好几百人,丐帮耳目遍天下,若说消息之灵通耳目之尖锐,没有任何一股势力能与其相提并论。   如今整个新平镇都在丐帮的控制之下,那帮人若想找过来欲图追杀丐帮帮主,无疑是自取灭亡。   到黄昏时分,白虎长老再一次进来禀报道:“帮主,派往影鹤山庄的兄弟已经打探消息回来。”   向百影最为关心的便是陆商鹤夫妇状况,勉强撑起身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影鹤山庄空无一人。”白虎长老道:“属下派了四名机灵的兄弟前往打探,他们昨晚连夜过去,一直守在影鹤山庄之外,不敢惊动里面的人,可是昨天整整一晚上,影鹤山庄都是没有亮起一盏灯火,今天也是毫无动静,一名弟兄故意扮作乞讨靠近过去,发现影鹤山庄的大门虚掩着,但是庄子里空无一人。”   “一个人也没有?”向百影皱起眉头。   白虎长老道:“他们检查过,山庄之内确实没有一人,不过大堂之内的摆设有些凌乱,似乎有人在影鹤山庄翻箱倒柜。”   向百影神情更是凝重,齐宁知道向百影心情,低声道:“向帮主,你不用太担心,山庄空无一人,那反而证明陆庄主夫妇暂时并无遇害。”   “陆庄主遇害?”白虎长老吃惊道:“帮主,到底发生何事?影鹤山庄的陆商鹤,在西川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他交友广阔,在西川人脉极好,为人也算仁义,也并无听说他与什么人结仇。”   向百影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吩咐道:“留人在那边盯着,若有动静,立刻禀报。”   “帮主放心,那边还有三名弟兄在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来禀报。”白虎长老恭敬道,随即上前一步,轻声道:“帮主是否受了重伤?要不要.....要不要属下去请人过来帮忙?”   他并不说去请大夫,显然知道向百影这样的顶尖高手,一旦真的受了重伤,绝不是普通大夫能够医治,只能去请些江湖上的朋友前来帮忙调养。   向百影摇头道:“此事不要对外宣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微皱眉头:“调集众多人手过来,是否会惊动镇子?”   向百影立刻道:“帮主不必担心,属下事先已经想好,就担心大批弟子赶来,会引起镇子骚动,所以他们都是化妆打扮而来。目下在镇子里有一百多人,有不少是扮作旅人前来,其余弟子分布在镇外,控制各条道路,但他们隐藏行迹,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如此就难为你了。”   齐宁见得白虎长老安排的井井有条,向百影如今的安全已经不存在什么问题,这才放心,道:“向帮主,这边既然已经安排好,我先去成都一趟。神侯府的人都在成都等候,我去和他们打声招呼,另外.......!”   向百影含笑道:“本是想和你一起去往京城,现在看来是不成了。这里是丐帮分舵,我不会有事,你不要在这里耽搁。等我恢复元气之后,自然会去京城找你。”   齐宁伸手握住向百影手,道:“向叔叔,那我在京城等你,你要多多保重。”   此番向百影遇险,说到底对方都是冲着丐帮而来,齐宁心知这样的江湖诡计,向百影身为堂堂丐帮帮主,自然能够处理好,如今向百影确保了人身安全,就不必担心查不出那帮刺客究竟是那路人马。   他心中记挂黑岩洞依芙,而且齐峰等人都在黑岩洞等他消息,再说神侯府的人和秋千易也都在成都等候,千雾岭一役之后,还需得尽快返回京城向小皇帝禀明西川发生的事情,真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耽搁。   向百影面带笑容,微微点头,白虎长老拱手道:“小侯爷,多谢你护送帮主回来,小侯爷的恩德,丐帮上下都不会忘记。”   齐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辞别向百影,出了门来,白虎长老跟着出了门,又吩咐人去备了车,夕阳西下,白虎长老亲自送了齐宁出镇子,马车走在镇子上时,齐宁瞧见新平镇一切如常,看不出有丐帮弟子大量涌入过来,心想丐帮弟子化装的办事也算不弱,这街道上每一个行人,都可能是丐帮弟子所扮。   出了镇子,白虎长老又送出数里路,这才靠近马车边道:“小侯爷,一路保重,往北不过二十多里地就是成都府。”   齐宁掀开车帘子,道:“白虎长老,向帮主你就多多费心了。”   “这是我分内之事。”白虎长老道:“那群人胆敢行刺帮主,就是与我丐帮为敌,无论那伙人逃到天涯海角,丐帮也决不会饶过他们。”   齐宁含笑拱手,心想这终究是丐帮的事情,自己也不比多言,辞别白虎长老,马车径自往北而行。   行出十几里地,太阳已经落山,在天色大黑之前,按照目下的速度,大可以赶到成都府。   齐宁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陡然之间,眼睛忽地睁开,脸色变的异常凝重,猛地上前掀开车帘子,瞧见马车的车夫驾车十分娴熟,沉声道:“停下马车!”   那车夫拉住马缰绳,回头道:“小侯爷,可有什么吩咐?”   “你是丐帮弟子?”齐宁盯着那人眼睛问道。   车夫点头道:“小的时候奎木狼分舵的弟子,奉长老之命,要将小侯爷安全送达成都府城。”   “我问你,新平镇从昨天晚上到今天,究竟来了多少人?”齐宁神情冷峻:“是否有大量丐帮弟子赶到新平镇?” 第四八五章 去而复返   车夫一愣,但马上便道:“小的不知,小的是奎木狼分舵一名普通弟子,也没什么本事,只会驾车,帮里若是用车,小的就被派出来,其他的.....其他的小的并不知晓。”   齐宁见车夫一脸茫然,倒不像是说谎,微微颔首,笑道:“你别紧张,没什么事情。”取了一块银子送过去,那车夫忙摆手道:“小的.....小的不敢收。”   “这是我赏你的,你尽管收下。”齐宁笑道:“其实我并非要去成都府城,我还有一个朋友在等我,所以你也不必将我送到城里。”   车夫忙道:“长老吩咐,务必要将侯爷送到城里,否则.....否则小的就是失职。”又道:“侯爷若是不进城,小的可以送侯爷去别的地方。”   “不必了。”齐宁将银子塞到车夫手里,“这银子说多也不多,但是到成都也能消遣一夜,劳你送到这里,你自己去成都乐一乐。”   车夫得了银子,更是恭敬:“小侯爷,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让小的送您一程。”   “我那朋友脾气古怪不喜欢见生人。”齐宁已经跳下马车,“你尽管去成都,以后白虎长老问起,我便说你送我到了成都,我留你在成都住了一晚。”   车夫感激道:“侯爷既然如此吩咐,小的遵命就是。”向齐宁拱拱手,驾着马车继续往成都方向去。   齐宁躲在路边草丛中,瞪了小半个时辰,不见那车夫回来,看来确实是往成都去消遣,当下也不耽搁,径自向新平镇返回去。   齐宁会到新平镇外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可以瞧见镇子里已经亮起了点点火光。   镇子不比城池,并无城门,只有几条道路进出,夜色之中,齐宁进到新平镇内,却并无有丐帮弟子半途阻拦,以齐宁的警觉性,也根本没有瞧见附近有丐帮弟子在监视。   虽然天色入黑,但街上倒也是人来人往,齐宁找了一家衣铺,买了一身衣衫,乃是最为常见的粗布衣衫,走在大街之上,稀松平常,并不出众,随后进了一家茶楼,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个座儿,居高临下,可以俯瞰街道。   新平镇乃是客商往来成都的必经之地,所以许多客商入黑之后,为了安全,并不会继续赶路,都是在新平镇过夜,较之其他地方的镇子,新平镇自然显得颇为繁华,入黑之后,许多旅人便喜欢在酒楼茶肆盘亘。   街道两边火光明亮,齐宁居高临下,倒是看得很清楚,他目光敏锐,只在街道上找寻丐帮弟子。   虽说并非普天下所有的乞丐都是丐帮弟子,但这新平镇乃是丐帮奎木狼分舵的巢穴,在这镇子上出现的乞丐即使不是丐帮弟子,那也与丐帮脱不了干系。   要在街道上辨识丐帮弟子,倒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齐宁在茶楼饮着茶,不到半个时辰,就瞧见两三拨丐帮弟子经过,每次都有两三人。   这是新平镇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丐帮弟子在这条街道出没,乃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街道上的人也并不在意。   只是齐宁却发现,这几拨丐帮弟子看上去随意自然,并无那阵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感觉,显得颇为轻松。   而且这些丐帮弟子也并无对大街上的来往行人有过多的关注,甚至经过楼下街道之时,边说边笑,浑不在意四周是些什么人。   齐宁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白虎长老召集丐帮弟子集中在新平镇确保向百影的安全,如果新平镇突然涌入众多的丐帮弟子,哪怕是乔装打扮,也必然会造成镇子的一阵骚动,毕竟一座小镇不比县城甚至是府城,突然多出几百号人来,若要不被人察觉,简直是异想天开。   而且丐帮弟子匆匆被调到新平镇,众弟子即使不知道事情真相,但也势必会觉得奇怪,整座镇子的气氛也必然不同。   但齐宁此刻所见,却毫无异常之处,和平日并无差别。   白虎长老自称已经在新平镇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镇子的每一处角落以及来往旅人都在监视之下,可齐宁却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街上的乞丐神色自然,也并不在意身边来往的究竟是什么人,与白虎长老所言完全不符。   天色渐暗,街道上的行人也渐渐少了起来,齐宁离开了茶楼,径自往丐帮奎木狼分舵而去。   将到临近时,隐身树后,察看周遭的环境,老宅门前依然是几名乞丐在守卫,从正门难以进入,齐宁绕到后门,也有两名乞丐坐在墙根处守着,心知要进老宅,无论前后门都有人守卫,自己一旦靠近,必然会惊动里面的人。   他绕到侧墙,老宅虽然古旧,但这墙壁倒是不矮,好在对齐宁来说并不吃力,轻松跃上墙头,夜色幽幽,月光清冷,借着月光,只瞧见老宅之内一片宁静,齐宁跳下墙头,落在地上,他记得向百影所在之处,鬼魅般靠近过去。   以他现在的身手,就算是白虎长老,也大可以放手一搏,其余的弟子实在是不足为惧。   临近向百影所在的房舍,齐宁远远瞧过去,只见到在大门之外,竟然有四名丐帮弟子手持木棍,一字排开守住。   他皱起眉头,小心翼翼绕到了屋后,这屋后倒是无人,窗纸上映着灯火,他凑近到窗边,一阵风吹过来,趁着这股风势,齐宁伸指一戳,已经在窗纸上戳开了一处洞孔,楚欢凑眼到洞孔处,只见到向百影兀自躺在床上,并无动静,似乎已经熟睡,这才微微宽心。   过得片刻,忽听得脚步声响,齐宁立时提起精神,只见到白虎长老从门外进到屋内,靠近床边,轻手轻脚,尚未靠近向百影,只听到向百影声音问道:“是谁?”   白虎长老立刻后退两步,拱手道:“帮主,是属下。”   “哦?”向百影问道:“有什么事?”   “回禀帮主,刚刚得报,小侯爷已经被送到了成都府。”白虎长老道:“小侯爷还让人带来话,请帮主多保重。”   齐宁心中冷笑,他早就看出问题,此时听得白虎长老这般说,确定这白虎长老身上大有问题。   向百影道:“我在这里呆上几日,你安排人秘密送我进京。”   白虎长老立刻道:“帮主要走?帮主,你身上受伤不轻,不宜长途奔波。而且新平镇已经完全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我自有安排,不必多问。”向百影道:“白虎长老,此番我在西川,瞧见不少弟子嚣张跋扈,甚至有人巧取豪夺,此事你可知晓?”   白虎长老立刻道:“回禀帮主,属下也略有所闻,而且已经惩治了不少逆徒。”   “国有国法,帮有帮规。”向百影道:“丐帮能够延续至今,便是因为前人制定了帮规戒条,若是坏了这些帮规却不能严加惩治,丐帮也就走不到今日。”   “属下明白。”白虎长老恭敬道:“属下每年召集各分舵舵主聚会之时,再三告诫他们,我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江湖上无数眼睛都在盯着咱们。丐帮弟子素来行侠仗义,济危扶贫,咱们救助穷苦百姓,那是尽了本分,可是若是逞强斗狠甚至巧取豪夺,咱们丐帮的名声便大大受损,受人唾骂,所以但凡触犯帮规者,必将严加惩治。”   向百影道:“你心里有数,我便放心了。”顿了顿,才问道:“听说半年前,觜火猴分舵的舵主更换了人选,可有此事?”   “回禀帮主,确有此事,属下也是准备向帮主禀报此事。”白虎长老立刻道:“觜火猴分舵的梁舵主好酒如命,多年前就已经伤了身子,我多次劝说,他都没有放在心上,半年前一次酗酒,突然过世,当时在场有十几名弟兄瞧见。”   向百影“哦”了一声,问道:“他是醉酒而死?”   “正是。”白虎长老道:“本来此事应该立刻向帮主禀报,但是帮主一直不曾来到西川,属下也有半年没能见到帮主,所以未能向帮主及时禀报。梁舵主过世之后,整个觜火猴分舵群龙无首,属下只能先让人顶上舵主之位,等见到帮主,再请帮主定夺。”   向百影问道:“新任舵主听说姓曹?”   “是。”白虎长老道:“叫做曹威!”   “曹威......!”向百影微一沉吟,才道:“七年前,我记得你收了一名徒弟,似乎也叫曹威。”   白虎长老道:“回禀帮主,新任的觜火猴分舵舵主,正是属下的那名徒弟,他跟随属下多年,武功大有进步,而且为人聪慧,进入丐帮之前,曹威还曾读过几年书,也算是文武双全了。梁舵主过世之后,整个觜火猴分舵也是难以找到一名合适的人选,属下瞧曹威能够独当一面,所以让他暂代觜火猴分舵的舵主之位。”   “他管理觜火猴分舵如何?”向百影问道:“你可是时常过问?”   白虎长老笑道:“曹威为人机灵,吃苦能干,如今觜火猴分舵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帮主,属下内举不避亲,也并非是夸赞他,白虎七宿分舵,如今最让属下满意的,就是觜火猴分舵了。”   向百影淡淡道:“曹威开设钱庄你可知晓?他抢夺了韩家堡堡主的女儿作为妻室,你是否知晓?”   --------------------------------------------------------------------------------   ps:这两天带父亲一直在医院检查身体,昨天才全部检查完毕,耽搁了两天,公众号里已经说过,在这里还是请大家多体谅。   事情忙完,更新恢复正常。此外第五部番外也会在这周之内发布出去,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注意领取方式! 第四八六章 谋逆   齐宁在窗外看得分明,听得清楚,本以为白虎长老闻听此言,必然是大惊失色,孰知白虎长老却是淡定自若,摇头笑道:“帮主只怕是听信了谣言。曹威的人品,属下很是清楚,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我丐帮如今声势浩大,曹威一直致力于我丐帮的发展,难免会得罪一些人,有人在背后恶意中伤,那也是有的。”   向百影道:“此事并非我道听途说,我来到西川,便风闻此事,暗中调查,似乎也是确有其事。”   “如果是这样,只能让曹威亲自来解释。”白虎长老笑道:“属下对曹威绝无怀疑。”   “若是事情属实,你准备如何处置?”向百影声音依然平静自如。   白虎长老立刻道:“若果真属实,自然是按照帮规,舵主触犯帮规,由帮主亲自处决。”   向百影“嗯”了一声,只是道:“你先退下吧。”   白虎长老却并没有退下,反倒是上前一步,道:“帮主,属下还有一件事情,想请帮主示下。”   “何事?”向百影明显已经有些疲倦。   白虎长老道:“帮主的伤势,看起来很是严重,只怕没有三五个月,无法恢复元气。”顿了一下,才道:“千雾岭之役后,江湖格局只怕已经不能像从前那般太平,自此之后,该是多事之秋。”   “哦?”向百影道:“那又如何?”   “帮主,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但凡江湖上有一丝风吹草丛,丐帮势必要被卷入进去。”白虎长老正色道:“如今帮主受伤静养,属下斗胆询问,若当真发生大事,丐帮该如何决断?”   齐宁窗外听见,心下一凛,白虎长老这话在向百影面前说出来,可说是大不敬。   “丐帮自创立以来,经历风浪无数,就算真的遇到意外,总能处理。”向百影倒是颇为淡定:“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操心。”   “帮主,属下忝为丐帮四大长老之一,不得不考虑此事。”白虎长老叹道:“帮主养伤,总不能大事小事都要过来骚扰帮主,否则帮主这伤被耽搁,只怕几年都未必能好起来。”   向百影道:“白虎长老,你有话尽管直言,倒也不必在我面前拐弯抹角。”   “帮助切莫误会。”白虎长老立刻道:“属下是为了丐帮考虑,绝无其他意思。”顿了一下,才道:“帮主,你看是否在你养伤期间,将帮中大小事务都交给别人处理,如此一来,帮主既能养伤,帮中事务又不会被耽搁,你说是不是?”   “找人处理?”向百影笑道:“白虎长老这话倒也不错,只是却不知你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属下还记得七十多年前,当时的田帮主也是身患重疾,帮中事务废弛,一团散沙。”白虎长老道:“那是我丐帮史上最为困难时期,丐帮的声誉一落千丈,因为帮规松弛,许多弟子横行霸道,非但让江湖中人视之为敌,便是官府也是对丐帮步步相逼........!”   向百影并不说话,只是静静聆听。   “也正是在危难之时,当时的白虎长老挺身而出,得蒙田帮主以青木指环相赠,自此除旧革新,只用了短短不到五年的时间,丐帮便威震天下,恢复了昔日的雄风,成为江湖第一大帮,而且一直持续到今时今日。”白虎长老叹道:“能在危难时候挺身而出,实乃真英雄也。”   齐宁心下冷笑,想不到白虎长老竟然将话说的这样直白,心知这白虎长老定是瞧着向百影手无缚鸡之力,有持无恐方敢如此。   向百影不怒反笑:“白虎长老,你的意思是否让本帮主将青木指环交给你,由你统领丐帮?”   “帮主,你可千万别误会。”白虎长老笑道:“属下绝无觊觎青木指环之心,只是当此多事之秋,不想丐帮出现任何意外。”   向百影淡淡道:“你该知道,青木指环代表的便是帮主。当年田帮主将青木指环交给白虎长老,那是因为那位白虎长老文武全才,无论人品还是才干都是首屈一指,而且田帮主那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有意将帮助之位传给白虎长老。”顿了顿,道:“青木指环是帮主的象征,每一任帮主,非但要前任帮主亲点提名,而且还要击败四大长老,再为丐帮立下三大功劳,否则绝无可能得到青木指环。”   齐宁闻言,心想看来要当上丐帮的帮主确实不是容易的事情。   “帮主所说的,属下当然知道。”白虎长老嘿嘿一笑,“属下绝无染指帮助之位的心思。不过论及武功,丐帮四大长老之中,属下未必输给其他三人。至若功劳,嘿嘿,属下投入丐帮三十多年,立下的功劳无数,否则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   向百影道:“看来今日你过来,是想得到青木指环。”   “帮主,我听人说,所谓的国士,乃是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白虎长老道:“遇见为难缩头缩尾,不敢担当大任,那是怯懦之辈。属下虽然不敢自比国士,但是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担当还是有的。”往前踏出一步,距离床铺只有两三步之遥,“帮主,属下斗胆,愿承担当下重责,还请帮主成全。”   白虎长老此时的行径,已经是明目张胆的篡夺帮主之位了。   向白影却还是表现得颇为冷静,道:“你有心担当重任,也算是有担当。不过你也该知道,当年田帮主将青木指环交给白虎长老,其他三位长老已经诸位舵主俱都在场,今日我就算给你,你也不能服众。”   “这就不用帮主劳心。”白虎长老道:“有青木指环在手,属下自然能让丐帮上下信服。”伸出手来,道:“帮主,请将青木指环交出来吧!”   向百影叹道:“白虎,你入帮三十多年,是丐帮的老人,一直以来,我从未怀疑过你对丐帮的忠诚。”   “向帮主,说句实在话,你的武功我是十分敬服的。”白虎长老叹了口气,“可是你的性情,我却不敢苟同。以丐帮在江湖上的地位,八帮十六派也都是看着丐帮的眼色行事,神侯府当年拿出铁血文,让八帮十六派达成了协议,那时候各帮派厮杀多年,俱都元气大伤,同意铁血文,也都是迫于无奈。可是你上任之后,丐帮的元气已经恢复,八帮十六派也都是实力壮大,只要丐帮举手一挥,八帮十六派必然相应,那铁血文也就是一张废纸而已。”   齐宁皱起眉头,这白虎长老看来不单只是想篡夺帮主之位,甚至还想联合八帮十六派反抗朝廷,这野心实在不小。   “神侯府压在八帮十六派头上多年,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白虎长老冷笑道:“如今西门无痕行将就木,神侯府也早已经不能与从前相比,此番千雾岭之役,本就是西门无痕那老家伙削弱八帮十六派实力的诡计,你非但没有阻止,反倒是令我带人参战,向帮主,为了迎合朝廷,你还真是不遗余力。”   向百影叹道:“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要叛逆篡位?”   “篡位?”白虎长老冷哼一声,道:“丐帮四大长老,武功以我为高,资历也是我最老,手下的人手,也是我最多。当年钱帮主退位之后,本就该由我来继任帮助之位,那时候你不过是区区一名舵主,钱帮主竟然将帮助之位传给你,嘿嘿,你当所有人都服气吗?”   向百影道:“原来当年你就心中不满。不过我记得当选帮主之后,你白虎长老可是第一个向我立誓效忠之人,哈哈哈,白虎长老能屈能伸,还真是让人佩服。”他语气之中充满嘲讽,白虎长老脸色立时变得极其难看,冷笑道:“你出身封剑山庄,不但早有家传武学,而且钱春秋那老贼在你还没有继任之前,私下里授你武功,否则你有什么能耐打败我们几个?”   “住嘴!”向百影低吼一声,只是气息微弱,并不如何震撼,但语气却显出他异常愤怒:“白虎,你竟敢污蔑前任帮主,可是不想活了?”   “向帮主,我既然要你交出青木指环,便已经没想过退路。”白虎长老冷冷道:“钱春秋本就是有眼无珠,将丐帮交到你手里。当年若是我继承帮主之位,丐帮又何必任由神侯府踩在头上?丐帮弟子遍天下,无论是北汉还是南楚,皆有我丐帮兄弟,如此局面,本该是两国求着我丐帮,在你手里,丐帮竟然被神侯府呼来换取,嘿嘿,你让丐帮声望尽失,这位置早就该让出来了。”   “白虎,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回头了。”向百影叹道:“多年情分,是你自己不想要了,自今而后,你便是丐帮的叛逆,人人得而诛之。”他话声刚落,白虎长老便觉得眼前影子一动,向百影竟然已经从床上陡然飘起,向着白虎长老直扑过来。   齐宁在外瞧见,脸色骤变,他本以为向百影已经是没了动弹之力,却想不到此时竟能突然出手,而且瞧那速度,竟然丝毫不慢,完全不像一个内力受封之人。 第四八七章 逆筋经   向百影突然发难,齐宁大是吃惊,白虎长老竟没有吃惊之态,低吼一声,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向后飘过去。   向百影何其了得,如影随形,探手直往白虎长老抓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得“噗噗”几声响,几支利箭已经是从白虎长老身后的窗户破窗而入,白虎长老似乎早有准备,身子一矮,如同蛤蟆般俯卧在地,那几支利箭却是朝着向百影射过去。   这一下变故十分突然,向百影右手一挥,掌力过处,几支利箭俱被扫开,也便在此处,就听到“啪啪啪”连声响,窗户破开,几条身影已经是破窗而入,手中俱都是拿着兵器,径自往向百影杀了过去。   齐宁看在眼中,立时明白,这白虎长老竟似乎是早就知道向百影会出手,在窗外早就设下了埋伏。   破窗而入共有四人,四样兵器,一人手持镔铁双怀杖,一人手持双铁牌,另外两人手中都是握着大铜锤。   齐宁心里也明白,这四人兵器特殊,那定然是在各自的兵器上都有着极高的造诣,四人都非善于之辈。   向百影低吼一声,身影前欺,连闪两闪,竟是顺手已经夺下了一人手中铜锤,也不犹豫,挥动过去,已经砸在了那人的额头,那人顿时头骨裂开,脑浆迸出。   其他三人也不畏惧,铜锤照着向百影猛砸,使铁牌的身法最是灵活,已经绕到向百影身后,双牌齐出,照着向百影背后打过去,向百影却是身形一晃,已经躲开,恰好另一名使锤的砸过来,眼见得便要砸在那使双牌的人身上,那使锤的见是同伴,便要收手,向百影却已经探手在那铁锤上顺手一带,使锤的竟是无法收住,铁锤砸下,狠狠砸在了那双牌人头上,又是脑袋碎裂。   这一切都只是眨眼之间便即发生,向百影身法灵动,在那使锤的砸死同伴之时,手中的铜锤也已经狠狠地砸在了那使锤人的背脊上,后脊梁骨瞬间便被砸断,那人惨嚎一声,扑倒在地,却已经是不能动弹。   手持双怀杖那人见得眨眼间三名同伴俱都横尸当地,显然也是被惊住,不敢上前,王后要退,向百影手中铜锤已经如同流星般飞出,速度快极,砸向那人,那人想用双怀杖挡住,铜锤砸在双怀杖上,那人竟是被雄浑的力道砸的连人带杖飞出去,身体撞在墙上,那墙面竟是深陷下去,那人口吐鲜血,当即便趴倒在地死去。   齐宁瞧在眼里,心下大是敬服,心想也难怪江湖上的人都敬畏向百影,不仅是因为他是丐帮帮主,更是因为他的武功确实了得,这四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可是在眨眼之间,竟都是被向百影解决。   他心下随即大是疑惑,暗想向百影既然能够出手击杀四名高手,显然是没有受伤,为何此前却一直装作受伤?   正自奇怪,却陡然听到一阵放肆的笑声响起,笑声竟是白虎长老发出,四大高手破窗而入之时,他已经退到窗边,并不出手,此刻竟是放声大笑,笑声亦是十分得意。   齐宁只觉得蹊跷,这时候再看向百影,却见向百影身形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完全没有方才以一敌四的风采,猛然间,却见到向百影一口鲜血喷出,腿上一软,整个人竟已经跪倒在地上。   齐宁大吃一惊,他方才看得清楚,并无瞧见那四人伤及向百影分毫,怎地向百影却似乎是受了极重伤势。   白虎长老背负双手,得意洋洋道:“向帮主的逆筋经,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丐帮两大镇帮神功,醉梦九式和逆筋经,那都是无上神功,醉梦九式我是见识过的,这逆筋经,倒是头一回见。”   向百影喘着粗气道:“白虎,你.......!”   白虎长老已经打断道:“你是想知道我为何猜到你还能奋力一击?向帮主,看来你的记性真是不好,我十七岁入丐帮,如今已经三十六年,你可知道,我是从小小一名丐帮弟子,一直熬到了今天。你入帮不到二十年,当真以为什么都胜过我吗?丐帮的事情,又有什么能瞒得住我。”   “原来你早就知道逆筋经。”向百影长叹道。   白虎长老冷笑道:“醉梦九式和逆筋经,都是丐帮历代帮主绝学。醉梦九式天下皆知,都知道是丐帮镇帮绝学,可是知道逆筋经的人却并无几个,知道逆筋经威力的,更是寥寥无几......!”一阵得意笑声之后,才冷冷道:“好在多年前我就知道逆筋经的厉害,否则今日只怕还要栽在你的手里。”   齐宁心想原来丐帮有两大绝学,这醉梦九式他并无听过,不过听到“逆筋经”,便即想起向百影之前说过,他中毒之后,无法运力,只能易经换脉,与那帮刺客厮杀,不过易经换脉对人体的伤害极大,是不得己而为之的法子,支撑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如果没有猜错,易经换脉,应该就是逆筋经之中的功夫。   他脑中思索,很快便隐隐明白,此前向百影却是已经受了重伤,方才突然发难,很可能还是逆筋经之中的功夫,联想到之前所言,心中猜到,向百影这最后一搏,虽然顷刻间击杀四大高手,但自身所受的创伤亦是极重。   果然,白虎长老得意道:“你想出手杀我,只可惜我早就料到你有此一手,逆筋经最后一招,唤作经崩脉裂,固然可以催发出惊人的威力,但是只要一击不中,你就无可奈何。”此时他竟是背负双手走到向百影身前,微弯下身子,居高临下看着跪倒在地的向百影:“向帮主,你现在已经是真正的废人,丢在大街上,三岁孩童都可以一刀杀了你,哈哈哈......当年你继任帮主之位,可曾想过今日下场?”   向百影低吼一声,抬手去抓白虎长老,白虎长老却是抬起一脚,踢在向百影肩头,向百影被踢得向后翻了个跟斗,白虎长老欺身上前,探手入向百影怀中,很快便收回手,后退两步,灯火之下,只见他手中拿的赫然便是青木指环。   白虎长老拿着青木指环,大是激动,放声笑道:“这就是青木指环,哈哈哈......青木指环是我的了,哈哈哈......我是帮主,我是丐帮帮主.......!”他笑声得意,似乎并不在意外面有人听见。   齐宁心下怒火中烧,这白虎长老为人阴险卑鄙,此时恨不得立时冲进去斩杀。   “白虎,你......你得意太早了。”向百影拼了力气坐在地上,“只有青木指环,你也当不了帮主......,三大长老岂能由你兴风作浪?”   白虎长老将那青木指环套在手指上,得意洋洋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有了青木指环在手,帮主之位,唾手可得。”   向百影冷笑道:“如此说来,影鹤山庄......影鹤山庄之事,都是你在幕后指使?”   “影鹤山庄?”白虎长老哈哈笑道:“我的向大帮主,当年钱老贼将帮主之位交给你,称赞你是大智慧,现在看来,你当真是愚不可及。”凑近一些,俯身道:“你是否觉得你的好兄弟陆庄主真的将你当成兄弟?”   向百影冷声道:“你说什么?”   “你是当真愚蠢,还是心里明明知道,却不敢承认?”白虎长老嘲讽道:“你将陆庄主当做兄弟,他可从没有将你当成兄弟。”带着青木指环,绕着向百影转了一圈,摇头道:“陆商鹤的老婆,与你青梅竹马,可是你当年知道陆商鹤对陆夫人有意,为了所谓的兄弟情义,竟然将自己喜欢的女人白白让出去,非但如此,还将封剑山庄当作嫁妆送了出去,哈哈哈.....向百影,不对,应该是向逍遥,你这到底是重情重义,还是愚蠢透顶呢?”   向百影挣扎着要起身,可惜是在没了气力,只能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以为陆商鹤不知道你是丐帮帮主?”白虎长老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早在你当上帮主的那一天,陆商鹤就已经一清二楚。他得了本该是你的女人,而且借着封剑山庄在西川江湖的地位,这才有了后来的发展,他当初不过是江湖上一介无名无姓的游子,因为结识了你,不单从你手里夺走了西川第一美人,更是从此平步青云,成为西川江湖赫赫有名的领袖人物,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觉得他此生最害怕的人又会是谁?”   “你.......!”向百影怒不可遏,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白虎长老叹道:“其实以你的精明,影鹤山庄发生的那一切,你不可能猜不到一丝端倪,只是你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你的结义兄弟在背后安排,你害怕这是真相,所以你一直在自欺欺人。”走到一张椅子边上,一屁股坐下去,嘿嘿笑道:“陆商鹤最害怕他拥有的一切忽然消失,害怕有朝一日你回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所以你当年离开西川,他就一直打听你的下落,为此付出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终于知道你投入丐帮,此后多年,你的许多事情,他都是了若指掌,十一年前,你继任帮主之位,我心里固然憎恨,可是比起陆商鹤对你的憎恨,我是拍马也赶不上的。” 第四八八章 狼狈为奸   室中的情景,齐宁毫无遗漏,听到这里,心下既是愤怒又是黯然。   他了解向百影对陆商鹤夫妇的感情,向百影重情重义,虽然在江湖上地位极高,可是在陆商鹤面前,却依然显得十分恭敬。   这时候从白虎长老口中,齐宁也确信了自己先前的推想。   向百影与陆商鹤义结金兰,但此后陆商鹤却看上了与向百影青梅竹马的陆夫人,向百影兴许是觉得陆商鹤成熟稳重的性格更加适合陆夫人,竟然是成全了陆商鹤,甚至以封剑山庄相赠。   现在想来,向百影当年离开西川,自然是为了减轻自己心中的痛苦。   他对陆夫人心存爱意,若是继续留在西川,与陆商鹤夫妇朝夕相处,无疑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   影鹤山庄发生的事情,自然是大为蹊跷,齐宁倒也想不到陆商鹤竟然那般阴险卑鄙,背后暗害自己的结义兄弟。   他与陆商鹤并无接触太多,但向百影与陆商鹤既然是结义兄弟,应该对陆商鹤十分了解。   齐宁只觉得白虎长老所言倒是大有道理,以向百影之精明,未必没有对陆商鹤起疑心,但是他重视这段兄弟之情,或许心中刚刚升起怀疑,便即迅速打消,始终不会也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结义兄弟会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白虎长老似乎是有意刺激向百影,并不讳言,继续道:“你成了丐帮帮主,麾下数十万帮众,陆商鹤虽然在西川也已经立足,有了名望和地位,可是与你向大帮主相比,还是差的太远。”嘿嘿一笑,道:“他知道你对陆夫人念念不忘,日夜忧心的便是你有朝一日去而复返,夺走他拥有的一切,向大帮主,你既然让一个人整日里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你觉得他还能将你当成兄弟看待?”   向百影闭上眼睛,并不说话,但身体却是微微抖动。   “想让他彻底踏实,就只能是将你彻底除掉。”白虎长老笑道:“我与他相识不下十年,交情极深,只是知道我与他交情之人并不多,哎,陆商鹤每一次和我相见,都会打听你的消息,嘿嘿,他的心思,我又如何不明白。”   齐宁心中也是叹了口气。   白虎长老对帮主之位念念不忘,陆商鹤担心失去目下拥有的一切,这两人都是想要置向白影于死地,可谓是臭味相投,也许早在多年之前,这两人就暗中勾结,图谋除掉向百影。   白虎长老乃是丐帮四大长老之一,却叛逆篡位,陆商鹤是向百影结义兄弟,却背后捅刀,齐宁心知此时肉体上的痛苦向百影未必会在乎,可是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对......!”向百影陡然想到什么,冷声道:“就算陆商鹤与你勾结,你们也未必有如此胆子,你明知仅凭青木指环,绝对不可能顺利坐上帮主之位,可是你却信心满满,在你们背后,必定还有黑手。”   白虎长老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向大帮主,你有如此见识,怎地能被陆商鹤所骗?”却并不正面回答。   “究竟是谁?”向百影厉声道:“你们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   白虎长老摇头道:“向百影,你临死之前,我将陆商鹤的面目告知与你,已经算对得起你,我看你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免得死后都不得安宁。”从椅子上起身来,抬手看了看手指上的青木指环,笑道:“六月十八,青木大会,到时候我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丐帮之主。”摇头叹道:“其实我很想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让丐帮振兴发达,只可惜你一日不死,陆商鹤心中不安,我心中也是不安。”   “多行不义必自毙。”向百影闭上眼睛:“白虎,你想坐上帮主之位,真是痴心妄想。”   白虎长老哈哈一笑,大声道:“陆庄主,看来你这位结义兄弟的嘴巴实在太硬,死到临头,还在大言不惭。十几年来,你日思夜想都是让他从这世上彻底消失,现在只要你随手一掌,便能取他性命,不如由你亲自来动手。”   白虎长老此言一出,不但向百影眉头一紧,便是齐宁也是微微变色。   只听得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名锦衣中年人缓步进来,头戴轻冠,仪表堂堂,正是影鹤山庄庄主陆商鹤。   向百影见得陆商鹤出现,身体微动,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脸色惨白如纸。   陆商鹤却是快步走到向百影边上,扶住向百影,一副关切之态:“逍遥,你怎样?是不是不舒服?”   向百影唇下沾着血丝,扭头看着陆商鹤,并不说话。   陆商鹤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你也别怪我。”轻拍向百影背脊,温言道:“你放心,当年你既然将夙影交到我手里,我答应会好好照顾她,就一定不会食言。”   向百影苦笑道:“至少你对她还算不错。”   “当年和你结拜,我是真的将你当成兄弟。”陆商鹤正色道:“那时候就算让我为你拼了性命,我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我知道!”   “你也知道,第一眼看到夙影,我就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让她成为我陆商鹤的女人。”陆商鹤叹道:“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付出,也包括自己的性命。逍遥,当年你成全我们,我心中很是感激,我知道你一直将我当成兄弟看,其实......其实我并没有想过杀你。”   “其实你不用解释。”向百影平静道。   陆商鹤摇头道:“如果我就这样杀了你,良心不安。有些事情,总是要说清楚,你能放下,我也能放下。”再次拍了拍向百影肩头,站起身来,道:“你可知道,大婚那一夜,我得到了她,可是她睡梦之中,竟然喊出了你的名字.......!”   向百影身体剧震,陆商鹤脸上神情已经变得冷厉起来,握拳道:“你可知道当时我的感受。刚刚在你胯下承欢的女人,就在你的耳边叫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你可能感受到这份耻辱。”   齐宁此刻却是怒火中烧,万没有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向百影只是淡淡盯着陆商鹤。   “我知道,你一天不死,夙影就不能彻底属于我。”陆商鹤握拳道:“他是我的女人,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她已经在你身边,只要你真心待她,她自然不会离开你。”向百影淡淡道:“你今日所为,只怕会令她很伤心。”   陆商鹤发出一声怪笑,道:“你以为你真的了解她?”随即叹了口气,道:“罢了,从前的事情,也就不必多说了。逍遥,你当年既然成全了我们,所为好人做到底,今日你在成全我们一次。”伸出手,掌心托着一只瓷瓶子:“这里面装的是酒,虽然不多,但是酒劲十足,这杯酒下毒,你不但成全了我们,而且所有的烦恼都会尽去。”   向百影淡淡一笑,问道:“我可以喝下去,只是你以后莫再骗她。”   “骗她?”陆商鹤笑道:“你是指她在桃林与你说的那番话?”   “这自然都是你故意告诉她。”向百影道:“你在她心中,依然是个顾念兄弟之情,甚至不惜为此丢掉性命的磊落丈夫。”   白虎长老哈哈一笑,道:“陆庄主大仁大义,江湖上人尽皆知,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家人,都是重情重义,你死之后,江湖上依然没有人会小看陆庄主,陆庄主依然是江湖人心中的大丈夫。”嘿嘿一笑,道:“此番千雾岭之役,陆庄主屡立奇功,此事江湖皆知,或许用不了几年,陆庄主便是江湖第一人了。”   陆商鹤哈哈一笑,道:“白虎长老......不对,应该是薛帮主,薛帮主自此统领丐帮,贵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陆某绝不敢与薛帮主相提并论。”   两人相视而笑,陆商鹤随即将瓷瓶子丢在向百影身前,叹道:“逍遥,你放心,你死之后,我定会将你好生安葬,绝不会轻待你。我陆商鹤能有今日,说到底,也都是拜你向逍遥所赠,知恩图报,陆某还是懂的。”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砰”一声响,声音从头顶传来,陆商鹤与白虎长老同时抬头,只见瓦砾下坠,一道身影已经是从天而降,这两人都是武功不弱,知道事有变故,陆商鹤不管那人,直往向百影扑过去。   白虎长老二话不说,身体后退,双手呈掌,斜上拍过去,劲力霸道,却见的空中那人一个扭身,轻盈落地,还没等白虎长老看清来人,那人已经是斜步而上,滑到白虎长老边上。   白虎长老低吼一声,手臂斜拍,那人身形奇快,步法如魅,白虎长老一掌斜拍过去,那人已经是轻松躲过,掠到白虎长老身后。   白虎长老心下吃惊,心知对手掠到自己身后,自己已经落了后手,便要闪躲,却感觉背脊一阵剧痛,似乎有利刃刺入背脊,随即的衣襟被对方抓住,一时脱身不得,那背心剧痛让他一时间胆战心惊,忽地感觉后颈一凉,似乎有利刃顶在自己脑后。   白虎长老魂飞魄散,对方出手干净利落,若是这时候利刃一推,刺入自己的后脑勺,这条性命也就报销。   他武功本来不弱,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对方突然偷袭,而且身法实在太过诡异,猝不及备之下,竟是被对方再三招之内制住。   “就你这点稀松平常的功夫,也想争夺丐帮帮主之位。”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嘲讽之声:“我瞧你这长老之位都是不择手段得来,当真是不自量力!” 第四八九章 丰厚的条件   白虎长老听到声音,身体一震,失声道:“小......小侯爷?”在他身后,正是齐宁。   齐宁在窗外瞧见白虎与陆商鹤狼狈为奸,俱都是阴险卑鄙之徒,心知向百影今日落在这两人手中,自己若是不出手相救,绝无幸免之理。   但是他也明白,陆商鹤名声在外,白虎长老在丐帮之中也是地位极高,这两人手底下的功夫也都是不弱,再加上这里是奎木狼分舵所在,白虎长老既然敢在此肆无忌惮对向百影下手,那么此处自然是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   自己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定要一击而中,否则必将陷入绝境之中。   陆商鹤与白虎长老所谋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旦自己落入这两人手中,哪怕自己挂着锦衣候的身份,只怕也难以存活。   他出手之前,知道自己就算突然袭击得手,最多也只能控制住一人。   在这两人之中,自己只能选择一人作为目标,心中寻思,终是决定以白虎长老作为目标,他如今功力颇深,掠到屋顶,也是悄无声息。   陆商鹤与白虎长老虽然也都算是警觉之人,但如此深夜,又是在奎木狼分舵巢穴,自然是放松了警惕,而且他们谋算了向百影,奸计得逞,正是大功告成,虽有的注意力也都是在向百影身上,哪里能想到会有人突然偷袭。   白虎长老被寒刃盯着后脑勺,从寒刃上透出的寒气似乎也浸入了皮肉之中。   “小侯爷,你这是做什么?”陆商鹤此时却已经站到了向百影身侧,右手五指扣在向百影的头顶,呈鹰爪之势,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你不是去了成都吗?何苦又回来趟这趟浑水。”   齐宁从天而降的一刹那,陆商鹤也不管来者是谁,第一时间便是要控制住向百影。   他很清楚,这时候有人杀进来,无非是为了向百影,只要将向百影牢牢控制在手中,对方无论想玩什么花样,他都可以应对自如。   齐宁淡淡道:“陆庄主,从前我一直不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恩将仇报,今日看到阁下,才明白阁下正是这句话最好的解答。”   “小侯爷过奖了!”陆商鹤淡淡一笑,“不过我有些想不通,你明明已经去了成都府,为何会去而复返?”   “这就要问问这位白虎长老了。”齐宁冷笑道:“本来我确实已经准备前往成都,可是临行之前,白虎长老一句话让我感到有些古怪。”   白虎长老一怔,问道:“什么?”   “临别之际,你信誓旦旦,声称刺杀想帮助的那群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丐帮也不会放过他们。齐宁道:“一开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走到半道上,却忽然想到,此前我和向帮主并无提及半分遇刺时候的情状,你又怎知我们是遇上了一伙刺客?”   白虎长老一怔,齐宁缓缓道:“你又怎知不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对头单独与向帮主相搏,为何那般肯定会是一群刺客?”   陆商鹤叹道:“白虎长老,咱们这位小侯爷可比你想的机灵得多,你在他面前只是多说了一句话,竟是被他瞧出了破绽。”   “如果只是一句话,我也未必那般肯定。”齐宁道:“可是白虎长老声称一夜之间,新平镇多了数百名丐帮弟子,但我却根本察觉不到半分端倪,而且镇子里的丐帮弟子根本没有严加戒备的状态,这可就不得不让人生出疑心了。”   陆商鹤笑道:“这你就冤枉白虎长老了。其实在你们到达新平镇之前,白虎长老确实调动了一些亲信子弟前来新平镇,只是人数没有你想得那么多而已。”   齐宁道:“所以你们料定向帮主一定会赶到新平镇,你们事先在此就布下了陷阱。”   “小侯爷,说句实在话,陆某和白虎长老并没有想过与你为敌。”陆商鹤叹道:“你是朝廷的人,我们是江湖人,大家本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风云变幻,也并非你小侯爷能想得明白,陆某在此良言相劝,你还是不要插手这里面的事情为好。”   “哦?”   “小侯爷,其实朝中的事情,就足够你锦衣齐家喝一壶了。”陆商鹤凝视着齐宁,神情淡定:“你却偏偏要结仇于江湖,这对锦衣齐家真的没什么好处。”低头看了坐在地上的向百影一眼,笑道:“你以为向百影当真重情重义?当年他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让人,看上去似乎是看重兄弟之义,但细细一想,又何尝不是薄情寡义?”   白虎长老也道:“小侯爷,陆庄主所言极是,我们并不想与你为敌。你在影鹤山庄,陆庄主为让你避开风波,好心设计让你离开,你到了新平镇,我也是恭恭敬敬送你离开,我们并无仇怨,你实在没有必要和我们为难。”   齐宁叹道:“你们或许不了解我的性子。我这人随心所欲惯了,看不惯的事情,就喜欢插手其中。相比较你们,我更欣赏向帮主的性情,所以这次事情,我既然卷进来,只能管到底。”   陆商鹤笑道:“小侯爷准备如何管?”   “陆庄主,你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咱们并没有直接的仇怨,所以也不必鱼死网破。”齐宁笑道:“我去而复返,只是想带走向帮主而已,眼下我手里有白虎长老,也不让你吃亏,咱们以人换人如何?”   陆商鹤摇头道:“小侯爷,你知道这是绝不可能。向百影今日如果离开,他若是东山再起,你觉得陆某还活的成?你这条件,等若是要陆某的性命。”语重心长道:“小侯爷,我知道你的武功很好,可是就在这外面,有我们的众多高手,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我们不想让你走,你也是活不成的。”   齐宁点头道:“你们精心谋划,这一点我倒是相信。”   陆商鹤笑道:“所以陆某觉得,你谈判的价码并不高,所以要价也不要太高。向百影是断然走不了的,但是小侯爷可以安然离去。只要小侯爷答应,今夜发生的事情,你从无听过,也从无见过,陆某立刻恭送小侯爷离开,而且献上厚礼。”   “厚礼?”   “陆某这些年积攒了一些家财。”陆商鹤笑道:“虽然比不上东海江氏,但手中也确实有一些金银财宝。只要小侯爷答应,陆某可以送上价值五十万两白银的金银财物,不知小侯爷意下如何?”   齐宁笑道:“陆庄主出手当真是豪阔。”   “小侯爷,陆某虽然偏居西川,但是对京城的事情也并非一无所知。”陆商鹤笑道:“楚国四大世袭侯爵,忠义候。金刀候、锦衣候和武乡侯,这其中手头最为拮据的,便是你们锦衣侯府。”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胡须,笑道:“锦衣侯府素来标榜清廉,进项比起其他几位侯爵,少了许多,但是开支却不少,据说前阵子锦衣侯府还出了一些事情,手头上的银子捉襟见肘。小侯爷,五十万两银子,抵得上你们锦衣侯府许多年的进项,而且陆某还可以保证,自今而后,陆某每年还能往锦衣侯府敬献厚礼,保证你们锦衣侯府不缺银子用,所求只希望小侯爷能将陆某当做朋友。”   齐宁哈哈笑道:“陆庄主的条件,似乎很诱人。”   “向百影如今只是一个废人。”白虎长老不失时机道:“小侯爷又何必为了一个废人,失去如此优厚的条件?小侯爷,向百影一死,我便可以统领丐帮,我可以向你保证,自今而后,丐帮将全力帮助锦衣侯府,锦衣侯府但有什么吩咐,丐帮必当鞠躬尽瘁。”   “陆庄主金银不断,白虎长老一旦真的做了帮主,手底下有几十万帮众。”齐宁叹道:“如果能和两位结成朋友,相比锦衣侯府必将是如虎添翼,在朝中的地位也会变得更加重要。”   白虎长老只以为齐宁答应,笑道:“小侯爷英明!”   “可是如果我答应两位的条件,是不是也就变成了两位一样的人?”齐宁道:“恬不知耻,阴险卑鄙,丧尽天良,与猪狗无异?”   陆商鹤与白虎长老本以为如此丰厚条件,这年轻人未必不会答应,听到这里,都是变了颜色。   陆商鹤微沉下脸,冷笑道:“小侯爷看来是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   “陆庄主,你刚才说我谈判的价码太低,我不敢苟同。”齐宁笑道:“我手里有白虎长老,这新平镇又是丐帮的地盘,你说我手里的价码太低,是因为你根本不将白虎长老的性命放在眼里,还是因为白虎长老控制不了他手下的人呢?”   陆商鹤皱起眉头,白虎长老也是眼角抽动。   “白虎长老,接下来我不会和陆庄主谈判。”齐宁道:“你的性命在我手中,是死是活,由你自己做决定。”匕首往前微挺一挺,这寒刃削铁如泥,刺入皮肉,便有鲜血溢出,“来,你问一问陆庄主,他是想要向帮主的命,还是想要你的命,你们是朋友,有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吵起来。”   ----------------------------------------------------------------   ps:今晚七点左右发布第五部番外,领取方式在公众号“锦衣沙漠”公布,有兴趣的可以关注领取! 第四九零章 虎口脱险   白虎长老感觉到锋刃的寒气直入骨髓,心知在这种时候,齐宁不可能开玩笑,脸色微白,看着陆商鹤。   陆商鹤皱眉道:“小侯爷,我说过,向百影不能走。”   “我知道你不敢放他走,可是你也该想想白虎长老的性命。”齐宁哈哈一笑,沉声道:“来人啊,白虎长老遇刺了。”   陆商鹤和白虎长老都是微微变色,便听得脚步声响,随即房门被踢开,从外面冲进来五六名丐帮弟子,瞧见房中情景,都是大吃一惊,已经有人厉声道:“放开长老!”   齐宁哈哈笑道:“陆庄主,你瞧,你不在乎白虎长老的性命,这帮兄弟可在乎的紧呢。”   齐宁心里很清楚,白虎长老这条老狗在西川经营多年,多少还是培养了一些只忠于他个人的亲信,这帮人都是以白虎长老为靠山,指望着这条老狗提携他们,他们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瞅着白虎长老被杀。   齐宁虽然恨不得立时便将这条老狗斩杀在刀下,但心里也很清楚,以眼前的局面,要取白虎长老性命,时机还未成熟,眼下只能是以白虎长老为要挟,先救出向百影再说。   他方才从天而降,突然出手,超过八成把握能够制住白虎长老,也有六成把握能够拿住陆商鹤,最终选择白虎长老为目标,倒并非是因为白虎长老更好对付,而是眼下的局面,白虎长老的利用价值比陆商鹤更高。   无论是陆商鹤还是白虎长老,都是欲置向百影于死地而甘心,这两人心里都清楚,一旦今日向百影逃脱,那么必将是后患无穷。   若是控制住陆商鹤,白虎长老也绝不会因为陆商鹤的性命而放过向百影,这是白虎长老的地盘,真要是不顾陆商鹤的性命,齐宁也无计可施。   反倒是白虎长老被控制,这里都是丐帮弟子,陆商鹤却不能不考虑白虎长老的性命。   白虎长老终于道:“陆庄主,向百影使了经崩脉裂,已经是废人一个,绝不可能再恢复功力,就算放他离开,咱们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今次就看在小侯爷的面子上,让这废人离开。”   陆商鹤从骨子里就忌惮向百影,又岂能相信白虎长老这话,可是身在丐帮地盘上,若是不顾白虎长老性命,自己今日都未必能够活着离开,若有所思,沉吟不语。   齐宁咳嗽一声,道:“我可没有耐心等太久,白虎长老,你再劝劝他。”刀子往前再送了送。   白虎长老感觉脑后刺疼,立刻叫道:“陆庄主,你.....你还不放了他。”   陆商鹤叹了口气,道:“白虎长老,向百影若走了,他朝再回来,你我可就性命难保了。”   “他没那么大的本事。”白虎长老见陆商鹤犹豫不决,心中颇有些愤怒,但向百影控制在陆商鹤手中,也不好斥责,勉强耐着性子道:“小侯爷毕竟是身份尊贵,咱们.....咱们不能不给他面子。”斜眼使了个眼色,几名丐帮弟子立刻散开围成圈,将陆商鹤也是围在了当中。   陆商鹤左右瞧了瞧,忽然笑起来,道:“白虎长老所言极是,小侯爷既然开了口,我们也不好不给面子。”缓缓收回手,眼角抽动,低头瞧了向百影一眼,苦笑道:“逍遥,我本就不想杀你,我是害怕你从我身边夺走夙影,只要你不和我抢夺,自今而后,我依然将你视为兄弟。”   向百影闭着眼睛,唇角微微泛笑,却不说话。   齐宁也不去理会陆商鹤的假仁假义,吩咐道:“白虎长老,赶紧让人备一匹快马吧,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说话?对了,千万别在马身上做手脚,否则倒霉的只能是你自己。”   白虎长老为他所制,虽然恨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吩咐人备马。   齐宁以刀制住白虎长老,又令丐帮弟子背起向百影,缓缓出了门,陆商鹤目光如刀,缓步跟上,直到了老宅门外,早有人备下了一匹骏马,齐宁令人将向百影先扶上马背,向百影趴在马背上,齐宁这才令人牵了马,自己也不上马,而是向镇子外去。   此时夜深人静,镇子里的酒楼茶肆也早已经关门歇业,十多名丐帮弟子死死盯着,陆商鹤也是尾随而来,便听得一名弟子沉声道:“人你带走,长老必须留下,否则一个也走不了。”   齐宁笑道:“不用担心,我和白虎长老意气相投,我想他对我也是十分尊敬,送我出镇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新平镇毕竟是在白虎长老控制之下,只要没能走出镇子,哪怕有快马在手,也不能确保绝对的安全。   齐宁也知道想要挟持走白虎长老是绝不可能,白虎长老手底下的亲信绝不可能答应,他现在的目的只是救出向百影,其他的事情,秋后算账再是。   一行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齐宁到了镇子外面,齐宁瞧见四下里一片空旷,并无其他埋伏,而且对方徒步而来,自己乘马而走,对方也不可能立刻找到马匹追赶,最为紧要的是,齐宁花了小半日时间出镇子,也是为了检查马匹是否被做手脚。   若是这匹马被做了手脚,那么这么长时间,一定会起反应,他瞧见这匹马依然是神骏非常,并无任何异常,心知对方顾虑白虎长老性命,确实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就别送了。”齐宁哈哈一笑,抬手吩咐众人不要再靠近,自己过去牵了马,控制白虎长老又走出一段路途,确定距离足够,猛地一掌拍在白虎长老的背后,这一掌力道十足,白虎长老往前腾腾窜出数步,一口鲜血喷出,此时一众丐帮弟子抢上前来,却听得马嘶声响,齐宁已经是翻身上马,催马而走,转眼间就没入黑暗之中。   众丐上前扶住白虎长老,白虎长老脸色惨白,目如刀锋,盯着齐宁远去的身影,咬牙切齿,抬手抹去嘴角血迹,恨声道:“姓齐的,这笔仇,咱们迟早要算。”   陆商鹤却已经靠近过来,道:“白虎长老,只要我们所谋大事成功,锦衣齐家必然是鸡犬不留,到时候你就算要将他千刀万剐,那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白虎长老冷哼一声,陆商鹤才问道:“白虎长老,陆某不担心姓齐的,他是朝廷的人,一旦真要找我们寻仇,便是朝堂插手江湖,我们大可以以此挑动整个江湖对抗朝廷,只是......!”顿了一顿,却没有说下去。   白虎长老道:“你是担心向百影?”   “白虎长老的性命自然是最为重要。”陆商鹤叹道:“今日为了白虎长老,放走向百影,我现在只担心他会东山再起。”   “你是担心他回来杀你。”白虎长老没好气道:“比起我,他只怕心里对你的恨意更深。”   陆商鹤背负双手,仪表堂堂,淡淡笑道:“白虎长老,咱们一直是捆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不用说谁。如果他真的回来,我固然要死,你也免不了。只是这次被他走了,你觉着丐帮帮主之位还能到手?”   “青木指环在我手中,还有.....嘿嘿,青木大会之上,帮主之位必归我属。”白虎长老却是信心满满,沉声吩咐道:“来人,传我白虎令,搜找锦衣候齐宁,告知大家,齐宁劫走帮主,而且给帮主下了毒药,想挟持帮主控制丐帮,全力救援帮主。”   手下诸丐齐声道:“是!”   “且慢!”陆商鹤抬手道:“白虎长老,万不可如此。”   “哦?”白虎长老瞥了陆商鹤一眼,“陆庄主觉得我如此安排不妥?”   陆商鹤道:“以白虎长老在西川的势力,要搜找他二人,自非难事,可是如此一来,向百影受人所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开去。白虎长老,这向百影在江湖上纵横多年,也有不少江湖上的好朋友,若是知晓此事,只怕事情还会闹大。而且其他三位长老以及神侯府知晓此事,你觉得他们不会借故插手?”   白虎长老皱起眉头。   “此事必须越少人知道越好。”陆商鹤若有所思,“搜找是必须的,但只能派出亲信弟子,你丐帮可以派人秘密搜寻,我影鹤山庄也会助一臂之力。”顿了一顿,才道:“白虎长老,你确定向百影的功力不能恢复?”   “逆筋经是丐帮绝学。”白虎长老道:“易经换脉,确实了得,但是若在绝处使用逆筋经,特别是使出了经崩脉裂,向百影的经脉俱都残废,他就算能活下来,顶多也只是说说话而已,想抬起一只手或者走动一步,也无可能。”冷笑一声:“我在丐帮三十多年,对此已经一清二楚,向百影已经是废人一个,对我们没有什么威胁。”   “如果当真是这样,我倒有一计。”陆商鹤笑道:“此计一出,向百影便不可见之于世人,否则取他性命之人必将多如牛毛,便是丐帮其他三位长老,也会视他如死敌。”   白虎长老一怔,随即惊喜道:“你此言当真?快说,是什么主意。”   陆商鹤笑道:“不用着急,白虎长老,咱们先回去,我细细与你说,只要你我联手,以你我在江湖上的地位,定不会出纰漏。” 第四九一章 托付   齐宁飞马而驰,一口气跑出二十来里路,感觉向百影浑身发冷,当下拐进了路边的树林之中,翻身下马来,将向百影从马背上抱下来,小心翼翼放在地上,向百影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看上去给人一种油尽灯枯之感。   当今天下顶尖高手,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却成了这幅样子,齐宁心下大是感慨。   “向叔叔,是不是身上不舒服?”齐宁低声道:“我们现在赶到成都去,找大夫给你疗伤。”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向百影所受的伤势,莫说是普通的大夫,就算是黑莲教的不死圣手秋黎西公在这里,也未必能够治好。   向白影微睁开眼睛,摇摇头:“不可去.....去成都......!”   “不能去成都?”齐宁低声道:“向叔叔,陆商鹤与白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会搜找我们,他们在西川势力不小,如果.......!”   “神侯府......!”向百影轻喘道:“神侯府会节外生枝......!”   齐宁一怔,但马上就明白过来。   楚欢带着向百影去往成都,自然是要与等在成都的轩辕破等人汇合,向百影显然是担心落入神侯府之手。   一直以来,神侯府与八帮十六派之间都是互相戒备,如果丐帮帮主落入到神侯府手中,西门无痕定然会借此生出更大的事端来,向百影显然是不希望神侯府利用自己大做文章。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你向百影能够考虑到这一点,也算是极为精明之人,却怎地在陆商鹤身上栽了这么大的跟头,看来太过重情重义,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担心白虎会派人循着马蹄足迹追上来,毕竟丐帮弟子消息灵通,此地还是不宜久留,夜色深沉,当下背起向百影,将马匹丢在林中,徒步而行,他内力深厚,虽然背负着向百影,但速度却是不慢。   只是这时候却感觉向百影非但全身无力,而且他的四肢软绵绵的,低低垂下,心知有异,但此时也顾不得这许多。   走了一个多时辰,行到一条官道上,忽听得马蹄声响,齐宁回头瞧过去,只见两匹快马正飞马而来,齐宁皱起眉头,好在两匹快马经过之时,看也不看齐宁,从旁掠过,齐宁立时提气追上去。   这几日他多有实战,对自己的功夫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脚下如飞,追上后面一匹马,腾身而起,叫道:“对不住了。”抬脚已经将那人踢翻在地,落在马背之上,催马便走,从前面那人身旁掠过。   那人大惊失色,呆呆瞧着齐宁骑马远去。   齐宁驰马而行,寻思着该往何处去,忽地脑中灵光一闪,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   ......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散射在整个黑岩岭山岭之上,零碎的光芒从树缝之间投射进来,照在几名汉子的身上,几条汉子簇拥在山岭高处的一颗大树下,极目远眺,脸上都是现出忧虑之色。   “峰哥,咱们是不是去成都瞧一瞧,看看侯爷是否已经回了成都?”一名汉子不无担心道。   被称为“峰哥”的正是锦衣侯府的侍卫齐峰,神情凝重,转向其中一人问道:“李堂,你确定侯爷真的是去了千雾岭?”   李堂点头道:“侯爷和神侯府的人一同去了千雾岭,吩咐我来黑岩岭与你们会合,再三叮嘱,他一旦办完事情,就会来黑岩洞与咱们会合。”   “按理来说,事情也该忙完了。”齐峰忧虑道:“怎么好几天过去,迟迟不见侯爷过来。”   “你放心吧,依芙姑娘在这里,侯爷就算不记挂着咱们,也定会记挂依芙姑娘。”李堂笑道:“千雾岭黑莲教实力雄厚,就算神侯府集结了八帮十六派的人,想要攻灭黑莲教,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咱们再等等就是。而且侯爷身边有神侯府的人,神侯府的人绝不敢让侯爷少了一根头发。”   “你说这朝廷也是多此一举。”周顺抱怨道:“本来是派侯爷调查黑岩洞事件,侯爷已经摸出了头绪,也证明了黑岩洞的清白,这事情本来都已经办好了,突然来一道旨意,让侯爷去往千雾岭,那是神侯府的事情,为何要侯爷插手进去。”   李堂转身到大树底下一屁股坐下,靠着大树,笑道:“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真是愚不可及。老侯爷和大将军都是功勋赫赫,在朝野威望极高,提到锦衣齐家,谁敢小觑。如今小侯爷承袭爵位,虽然英明聪慧,但毕竟年纪还轻,没有卓越功勋在手中,皇上给小侯爷立下功勋的机会,这才是真正其中咱们家侯爷。”   齐峰也干脆在树下坐着,拍了拍周顺肩头,笑道:“我几次说过你,没事的时候,多认几个字。人家李堂以前不也只是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夫,后来跟着账房先生认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这见识就是比你要高。”   周顺瞥了李堂一眼,却颇有些不服气。   “你还别不服气。”齐峰笑道:“皇上新君登基,忠义候有护立之功,淮南王更是党羽众多,大将军在世的时候,军功赫赫,自然可以与他们相庭抗理,可是大将军过世之后,锦衣候在朝堂的话语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小侯爷要振兴锦衣侯府,皇上也要提携小侯爷,自然想着多给小侯爷立功的机会。这次攻打千雾岭,也是让小侯爷牛刀小试,一旦成功,功劳自然是要归属小侯爷,可是一旦真的失利,神侯府负责部属,他们是难辞其咎的。”   周顺道:“小侯爷就该让咱们几个一起过去,咱们立了功劳,也能给侯爷脸上增光。”   齐峰摇头道:“这正是小侯爷高明之处,说到底,是在保护我们。咱们几个要真的跟着去,难不成只在一旁瞧着?你莫忘记,传闻之中,黑莲教的教主可是五大宗师之一,而且他们占据地理优势,真要打上去,总是要死不少人的。小侯爷在那里,不必亲自上阵,可是咱们几个若跟了去,那是必然要冲杀在前的,小侯爷就是担心咱们几个有事,所以才让咱们在这里等候。”   李堂叹道:“我总是心神不宁。峰哥,你说这五大宗师都是传说的神乎其技,到底有多厉害?若果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八帮十六派就算高手如云,只怕也奈何不了黑莲教。”   齐峰也是若有所思,轻声道:“这次攻打千雾岭,是西门神候一手策划,若是没有把握,他也不会让那么多人白白送死,就算他不在乎八帮十六派的死活,神侯府那么多人出马,他总是不会不在乎的。”   太阳落山之后,天色也渐渐昏暗下来,齐峰几人瞧见齐宁身影一直没出现,心知又是白等了一天,此时有人过来请几人去用饭,几人在黑岩洞,都是受到极高的礼遇,黑岩洞对几人都是十分热情,一日三顿,几乎都是宴席,搞得几人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从山岭下去,顺着一条小径正要往寨子里过去,忽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你们倒是逍遥自在得很。”   几人立刻回头,只见到几米开外,一人正笑盈盈地瞅着几人,前面是一名苗汉带路,那人不是齐宁又是谁。   几人突然看到齐宁出现,都是一怔,随即欢喜交加,快步上前去,齐声道:“小侯爷,你.....你可来了!”   瞧见齐宁身上背着一件东西,有黑色的袍子完全盖住,齐峰立刻道:“侯爷,交给我。”正要上去接下,齐宁摇头道:“不必,我自己来,我要见巴耶力,带我去见他。”   黑岩洞洞主巴耶力得到禀报,锦衣小侯爷前来,立时冲出屋子,见到齐宁过来,二话不说,上前拜倒,感激道:“侯爷,巴耶力......巴耶力对你的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你......!”   齐宁摇头道:“巴耶力洞主,我有要事与你相商,越快越好。”   巴耶力见齐宁神色凝重,知道事情不小,立刻领着齐宁进屋,齐宁吩咐齐峰等人在外守护,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内只剩下巴耶力和齐宁,齐宁这才将背上之物小心翼翼放在地板上,巴耶力靠近过来,齐宁掀开一角,只见黑袍之内却是卷着一个人,脸色惨白,整个人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侯爷,这......?”   “巴耶力洞主,黑岩洞与锦衣侯府是两代人的交情,渊源极深。”齐宁正色道:“整个西川,我只能信任你们兄妹二人。”   巴耶力如何听不懂,神情严峻,立刻道:“侯爷,黑岩洞六寨能存活下来,都是侯爷所赐,而且侯爷救了依芙的命,无论是黑岩洞还是我巴耶力,都无法报答侯爷的恩德。侯爷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就算是拼了性命,巴耶力也不皱眉头。”   齐宁也不啰嗦,指着黑袍里的向百影道:“这是与我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但现在有许多人想要杀他,他受了伤,需要养伤很久,以他现在的伤势,经不起长途折腾,我无法将他带离西川。”   “侯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巴耶力道:“人你交给我,我不知他受了什么伤,但是我定会找最好的巫医帮他治疗,而且我可以对巫神立下誓言,绝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藏身黑岩洞。”   ---------------------------------------------------   ps:还有一更,稍后送上! 第四九二章 柔情似水   齐宁伸手拍了拍巴耶力强壮的手臂,这才轻声道:“巫医是否信得过?”   巴耶力笑道:“侯爷放心,找到巫医之后,我会让他日夜陪在这位朋友身边,在这位朋友伤势恢复之前,巫医便不会离开。”   齐宁点点头,巴耶力靠近过去,仔细瞧了瞧向百影,身体突然一震,随即伸手拿起向百影手臂,感觉软绵绵如同蛇一般,毫无气力,撸起向百影手臂上的衣袖,失声道:“他.....他的经脉.......!”   向百影肌肤粗糙,但此时他的整条手臂上,却是经脉凸起,而且色泽泛红,巴耶力虽然武功不高,但毕竟也是有些底子,对于经脉也是熟悉,只瞧一眼,便知道向百影的经脉出了大问题。   齐宁神情凝重,道:“他经脉受损,全身无法动弹,连一片叶子也是拿不起来。”   巴耶力骇然道:“是何人如此狠毒?”并不知道向百影的伤势是逆筋经所致,话一出口,便知不该,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该多问,低声道:“侯爷,苗人擅长草药,你也不必担心,或许能想出法子来。”   齐宁知道巴耶力这也是劝慰之言,勉强一笑,才道:“黑岩洞人多眼杂,此人的安危极其重要,洞主可有十分隐秘之处,绝不会为人所知?”   向百影身受重伤,齐宁虽然想过将他带出西川,但是西川道路难行,崇山峻岭,舟马劳顿,以向百影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撑到离开西川,仅这两天赶到黑岩洞,向百影的伤势就已经恶化。   若果是换作常人,身受此伤,只怕早已经撑不住,但向百影毕竟是习武多年,而且武功达到顶尖水平,其筋脉皮肉也不是普通人能相提并论。   放眼西川,齐宁并无几个真正的朋友,反倒是对手诸多。   陆商鹤的影鹤山庄,白虎长老的西川丐帮,甚至是花想容背后的神秘组织,还有蜀王李弘信这一党,无一不是麻烦的对手,这些人在西川具有根基,而且耳目灵通,要想确保向百影的安全,着实不易。   他将向百影秘密带来黑岩洞,也是无奈的选择,心中寻思那帮人未必不会渗透到黑岩岭来找寻,所以向百影即使留在黑岩岭养伤,也是必要找寻一个极其隐秘之处。   巴耶力想了一想,才低声道:“侯爷,黑岩岭秘密藏身之处,其实并不算少,但要一个绝无人找到的地方,想来想去,也只有一处。”   “什么地方?”   “丧洞!”   “丧洞?”齐宁一怔。   巴耶力解释道:“苗家人的葬礼与你们汉人不同,便是苗家各部,也大为不同。我们花苗人是洞葬,将先人的遗体放入棺木之中,然后送入丧洞之内,每年都会在丧洞之外祭奠,但是不能靠近洞中。”   齐宁心想虽然那里阴气盛盛,让人听着都觉得瘆得慌,但若论隐秘,确实是一个极佳的隐蔽之处。   “洞主,丧洞既然是苗家先人安息之所,咱们.....咱们进去打扰,是否......?”齐宁听巴耶力语气,那丧洞在苗人心中是极为神圣之处,不得惊扰,暗想若是将向百影安排在那里,是否会让巴耶力为难。   巴耶力摇头道:“侯爷救了黑岩洞六寨,先人们有知,也会感激侯爷。如今侯爷有吩咐,先人们也能尽一份力,他们若是知道,也一定会答应。”   齐宁知道巴耶力这是打破了苗家惯例,心下感动,颔首道:“多谢。”   “侯爷客气了。”巴耶力起身来,走到门前,看了看天色,见到天色已晚,这才回来道:“再有一个时辰,寨子里的人就都会歇下,到时候我和侯爷两人带着这位朋友去丧洞,不要被别人知晓。”   齐宁点头,心想还有一个时辰,问道:“依芙现在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顺手用黑袍子将向百影重新卷好。   巴耶力道:“侯爷随我来。”领着齐宁出门,齐宁吩咐齐峰等人守住房子,这才随着巴耶力到了距离不远的一处吊脚楼,巴耶力领着齐宁上了楼,屋内十分安静,门前一名苗家老妇正在守着,见到巴耶力,便要行礼,巴耶力示意苗家老妇先离开,这才轻声向齐宁道:“侯爷,阿妹就在里面,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没有什么问题。”   齐宁这才宽心,巴耶力识趣地先退下,齐宁进了屋里,屋内一片幽静,他进到内屋,只见到依芙正平躺在地板上的棉被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这苗女似乎睡着,呼吸匀称,齐宁轻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双膝跪膝,盘坐在地。   依芙脸上血色红润,显然是没有什么大碍,瞧着那张俏美秀气的脸庞,皮肤细腻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腮边两绺发丝贴在面庞,平添几分动人的风情。   齐宁见她唇角微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爱怜之心大生,禁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摸依芙额头,还没触碰到,担心惊醒了依芙,犹豫了一下,收回手来,微微一笑,凝视着依芙,就坐在边上守候。   忽见到依芙长长睫毛微动,随即看到依芙微微睁开眼睛来,屋里点着灯火,依芙轻眨了两下眼睛,猛地扭头看过来,见到边上有一人影,怔了一下,等看到一个男人带着笑脸正静静看着自己,脸色微变,可是瞧清楚那张脸,身体猛地震了一下,张了张樱红小-唇,却是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这才伸手过去,握住了依芙一只手,柔声道:“睡好了?是不是知道我来了,所以醒了?”   依芙死死盯着齐宁,此时完全看清楚,眼圈却是一红,咬着嘴唇,眼泪已经流下来,齐宁伸指拭去她眼角泪水,柔声道:“怎地见到我就哭了?我的依芙姐可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没这么容易落泪吧?”   依芙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抱住齐宁,眼泪已经直流下来,抽泣道:“你怎么现在才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齐宁一手环抱她腰肢,一手轻轻拍她玉背,柔声道:“你的小弟弟有点大事要做,做完大事之后,本来也想长着翅膀飞过来,可是那对翅膀就是生不出来,没有办法,只能用一双腿跑过来,依芙姐,你看,我现在都累得没力气,抱都抱不起来你。”   依芙不由破涕为笑,嗔道:“你尽瞎说,我才不信你是跑来的。”却还是关心道:“那你是不是很累了?吃东西没有?”   “先前还真是又累又饿,可是看到依芙姐,现在神清气爽,也不觉得饿了。”齐宁双手抱住依芙,身体后仰,打量依芙,灯火之下,佳人垂泪,更是娇美不可方物,依芙见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看,倒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晕,道:“你.....你看什么?”   “我日夜赶路过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的依芙姐。”齐宁委屈道:“怎么我到了,反而不让人看了?依芙姐,你实话实说,这些日子是不是每天都在想我?”   依芙脸上更是发烫,低头道:“没有,谁.....谁会想你,你自己......你自作多情!”   “哎......1”齐宁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我的依芙姐,原来我是一厢情愿,唔,我心里好疼,这.......!”故意做出疼楚模样。   依芙知道他是在装腔作势,心下好笑,可是见到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欢喜,伸出一只手,抚在齐宁脸庞,一双水汪汪迷人的眼眸瞧着齐宁,柔声道:“我.....我是每天都在想你,就怕你......就怕你说话不算话。”   齐宁心下一暖,抱紧依芙,依芙将螓首搭在齐宁肩头,轻声道:“瞧见你安然无恙回来,我......我心里好欢喜。”   “我看你安然无恙,心里也欢喜。”齐宁柔声道:“你伤口如何,还疼不疼?”   “没事了。”依芙轻声道:“你不用担心。”   齐宁笑道:“依芙姐,我们在成都分别的时候,我对你许过承诺,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两人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都不忍分开,依芙轻声道:“你说在见到我时,我会给我一个大大的礼物。”   齐宁道:“我是诚实可靠小郎君,说话算话,给你带了个大大的礼物,你一定欢喜。”   依芙奇道:“是什么礼物?”并无见到齐宁带有礼物在身边。   齐宁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李弘信害你受伤,我自然不会放过他,只是还没有机会除掉他,所以先拿了他儿子开刀,一直残害你们黑岩洞,还欠下你们许多条人命的李源,已经被我亲手斩杀,以后再也做不得恶了。”   依芙娇躯一颤,急道:“那.....那你没事吧?”   “你看我样子,像是有事?”齐宁松开依芙,展开双手,生龙活虎,嘿嘿笑道:“依芙姐,这礼物你可还欢喜?”   苗人敢爱敢恨,恩怨分明,蜀王世子李源在西川为非作歹,黑岩洞更是多受其害,而且黑岩洞有数条人命断送在李源手中,整个黑岩洞对李源可说是恨之入骨,虽然都想食其肉吞其骨,但蜀王人多势众,在西川势力庞大,小小的黑岩洞当然不可能有机会除掉李源。   依芙听说齐宁斩杀李源,心中自然也是欢喜无比,只觉得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却又担心齐宁因此事被牵连,压低声音道:“那......那会不会连累到你?”   依芙心知肚明,齐家虽然和李家素有仇隙,但以齐宁的性情,还没有到在西川杀死李源的地步,齐宁出手,完全都是为了自己,又是欢喜又是感激。   齐宁轻笑道:“我做事滴水不漏,他们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目光划过一道厉色,道:“李弘信伤了你,这次就用他的儿子为代价,若有机会,我迟早都会亲手斩杀李弘信。”随即一笑,轻声道:“依芙姐,我送你一个大大礼物,你是不是也该回礼,表示表示?”   依芙如何不晓得齐宁话中意思,咬了一下嘴唇,忽地双手捧住齐宁脸,樱桃小嘴凑上前去,吻在了齐宁的嘴唇上。 第四九三章 丧洞   齐宁与依芙单独相处,柔情蜜意,齐宁又大致将刺杀李源的过程说与依芙知道,这时间竟似乎过得特别快,两人正自说的兴起,听到外面传来巴耶力声音:“侯爷,时辰到了。”   依芙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和你阿哥还有事情要谈。”齐宁握着依芙小手儿,“等我办完事情,再好好陪你。”他暂时到不想让依芙知道太多,倒不是担心依芙会走漏风声,而是依芙一旦晓得,必定要追问,反倒是要耽搁。   依芙也不知道究竟何事,但想到齐宁毕竟是锦衣候,巴耶力是黑岩洞主,这两人有事情商量,倒也正常,拉着齐宁手臂,轻声道:“那.....那你早些回来,我等着你。”满是不舍。   齐宁心想这女人一旦陷入情网,还真是温顺如水,换作从前,依芙可没这般好脾气,在依芙额头亲了一下,这才出了门,下了楼来。   黑岩岭万籁俱静,寨子内的人们习惯了早睡早起,除了夜里安排巡夜的人之外,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居高俯瞰,也看不到几处亮着灯火的地方。   齐宁和巴耶力回到吊脚楼,见到一名五十余岁的苗家老汉背着一只箩筐正在外面等候,见到巴耶力,那老汉上前来行礼,巴耶力介绍道:“侯爷,这是我们寨子里医术最高明的哲戈老爹。”   齐宁心知巴耶力是方才派人找来,上前一步,行礼道:“哲戈老爹!”   那哲戈老爹听巴耶力称呼齐宁为侯爷,如何不知齐宁身份,立刻行礼道:“侯爷是我们黑岩洞的大恩人,我们都念侯爷的恩。”   齐宁微微一笑,三人进了屋里,巴耶力低声向哲戈老爹说明了一番,哲戈老爹立刻道:“洞主放心,哲戈明白,从今日开始,我寸步不离。”走近过去,掀开黑袍,瞧了瞧向百影,瞧了瞧向百影面色,皱起眉头,打开向百影嘴巴,从箩筐里拿了一个竹镊子,夹住向百影舌头,拉出一些瞧了瞧,神情凝重,低声道:“他伤势很重,经脉伤损十分严重,我治不了他经脉,不过能保证他活下去。”   齐宁其实也知道,这哲戈老爹医术高明,也绝无可能让向百影恢复如常,但是能够保证向百影活下去,已经很是了得,再次拱手道:“有劳哲戈老爹了。”   巴耶力道:“不要耽搁,咱们现在就去丧洞。”进到内屋拿了一捆藤绳在手中,齐宁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哲戈老爹起身收好箩筐,齐宁背起向百影,巴耶力在前带路,出了门来,齐宁吩咐道:“齐峰,你们几个就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也不多解释,丢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齐峰几人,随着巴耶力往山里去。   巴耶力在前领路,齐宁背着向百影跟在后面,哲戈老爹居后,一开始还能有道路,但是走了小半个时辰,道路崎岖,一直往山岭上去,到后来根本寻不见道路,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人迹全无的悬崖边上。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有些奇怪,巴耶力却走到了崖边,看出齐宁疑惑,解释道:“侯爷,丧洞是在崖壁开凿出了山洞,需要顺着藤绳下去。”将藤绳一端系在崖边的一块奇形怪石上,用力扯了扯,确定系好,这才转身道:“我先下去,侯爷将这位朋友系好放下,我在下面接应。”   齐宁这才释然,心想原来丧洞如此隐秘。   巴耶力顺着藤绳下了去,片刻之后只见到藤绳晃动,齐宁知道巴耶力已经到了丧洞,拉起藤绳,绑好向百影,轻轻放了下去,没过多久,感觉下面一紧,知道是巴耶力接应住,片刻之后,藤绳再次晃了晃,齐宁请了哲戈老爹先下去。   哲戈老爹虽然年过半百,但身子骨却硬朗,动作也灵活,也下了去,到最后,齐宁抓着藤绳,也顺着山壁往下去,距离崖顶约莫三四米处,果然发现山壁上开了一个山洞,巴耶力在里面拉住齐宁,齐宁进了洞内,便感觉一股寒气逼来。   巴耶力亲自背起向百影,哲戈老爹手中亮起了火折子,三人往洞里面兴行去,只见这丧洞弯弯曲曲,只走了二十来步,回头已经看不见洞口。   又走了十来步,齐宁便看见两边的山壁中豁然出现了棺材,知道是在山壁凿洞,然后将棺材放入其中。   走出一段路,棺材连着棺材,竟有数十具之多,身在这丧洞之中,阴气森森,寒气逼人。   齐宁知道若非巴耶力的好意,根本不可能进入者丧洞之内,往里又走了一小段路,终是到了一个比较空阔的石室里,正中间摆放着一具大棺材,巴耶力小心翼翼将向百影放下,向那大棺材跪拜下去,哲戈老爹也是放下箩筐跪下去,齐宁知道这大棺材里比非普通人,入乡随俗,也跪下去拜了几拜。   巴耶力起身来,解释道:“这是黑岩洞老仙人,是他带着部族在黑岩岭落脚。”   齐宁微微颔首,巴耶力这才道:“这里隐秘至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哲戈老爹从今日开始,便会守在这里,我会亲自将所需的物品和药材都送过来,侯爷不用担心。”   这丧洞之内虽然寒气逼人,但齐宁却感觉心中暖洋洋的,感激道:“洞主,此番真是多亏你了。”   “侯爷不要说这话。”巴耶力转视哲戈老爹,问道:“哲戈老爹,这里比较阴冷,是否对这位朋友有伤害?”   哲戈老爹摇头道:“他身上的伤势,寒气对他反倒有力。他经脉受损,寒气越浓,气血流淌就会缓慢,对他修养有好处。不过需要不少药材,要在这里慢慢调养。”   “有劳哲戈老爹了。”齐宁感谢道,心想向百影安顿在这里,确实是最为安全的地方,陆商鹤那帮人就算阴险狡诈,也绝不可能想到向百影会藏身黑岩洞丧洞之内。   “侯爷,我去取被褥和食物过来。”巴耶力道:“你可在这里待一会儿,有什么嘱咐,尽管告诉哲戈老爹。”行了一礼,径自离去。   齐宁知道这巴耶力恩怨分明,做事爽快,并不废话。   等巴耶力离开,哲戈老爹从箩筐取了草药,拿了石杵杵出药草里的汁水,然后倒入到向百影口中,连续三次,哲戈老爹这才收手,齐宁知道这药草必然对向白影有意,向哲戈老爹微笑点头,便在此时,却听得向百影一阵咳嗽,咳嗽声音也是颇为无力,哲戈老爹轻声道:“不要和他说太多话。”却是走开出去。   齐宁这才过去扶住向百影坐好,轻拍向百影背部为他顺气。   向百影咳嗽片刻,终于歇止,微睁开眼睛,瞧见齐宁,勉强一笑,有气无力道:“好孩子,你.....你又救了我一遭.......!”   “向叔叔,你少说话,我已经找了大夫,他可以为你疗伤。”   向百影微微摇头,却是微笑道:“我本想使用逆筋经除掉白虎.....白虎那个逆贼,却还是被他算计,嘿嘿,白虎效命丐帮三十多年,他对我不满,我心里有数,只是.....只是没有想到他真的敢谋逆背叛.......!”又是轻声咳嗽。   “向叔叔,白虎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这背后必定还有黑手。”齐宁道:“他定是有了靠山,才敢对你下手,至若那个陆商鹤,也还不够格做他的靠山。”   向百影微微颔首,轻声道:“丐帮传续数百年,只是为了让穷苦的乞儿们不受人欺负,一直以来,也......也从不欺辱他人。如今丐帮已经是天下第一大帮,帮众数十万,高手云集,我只担心.......担心如果真的被白虎篡位,他利用丐帮兴风作浪,不但天下不得安宁,便是.....便是丐帮也会深受其害.......!”   齐宁皱眉道:“向叔叔,你是说白虎想要用丐帮兴风作浪?”   “白虎没有那个能耐和心机。”向百影冷笑一声:“他才干平庸,只是靠他自己,也.....也掀不起大风浪,丐帮四大长老,青龙有才干,但性情太过暴躁耿直,朱雀老成谋事,但......但魄力太小,难成大事,只有.......只有玄武文武双全,心思慎密,本是最为合适的继承人.......!”   “相熟苏,玄武长老对你是否忠诚?”齐宁问道:“若是值得信任,我去找他,告诉他真相,让他护着你。”   向百影微微摇头,道:“玄武与白虎素来不和,他......他二人手下都是有十余万帮众,一旦告知真相,丐帮从此便会彻底决裂,内乱四起.......!”   齐宁苦笑道:“向叔叔,丐帮事务,我并不清楚,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也不知如何是好。”顿了一下,才道:“只能先让你养好伤,元气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我虽然性情不羁,凡事看得很开,但是......但是这一次只怕是没有机会了。”向百影气息微弱,苦笑道:“叫花子总以为看透人心,凡事都在掌握之中,对人也素来以诚相待,谁知道.......嘿嘿,最后却是死在这上面,好孩子,以后你可要记着,人心难测,切不可轻信任何人。”   齐宁心知此番陆商鹤背后捅刀,确实让向百影万念俱灰绝望至极,劝慰道:“向叔叔,陆商鹤那等卑鄙小人,不用去管他,我定会找机会将他碎尸万段,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向百影轻叹一声,道:“网,背后有一张网,用心险恶.......白虎没能耐,可是那只黑手想要利用白虎掌控丐帮,让丐帮为其所用,这才是.....这才是最危险之事,若是得逞,后果.....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九四章 嘱托   齐宁皱眉问道:“向叔叔,你可能猜知那背后黑手究竟是何人?这帮人究竟想要做什么?”   向百影摇头道:“我虽然确信白虎为人所利用,可是这背后黑手究竟想做什么,一时还没有头绪。”顿了一顿,才道:“白虎是丐帮长老,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经不算低,普通门派的宗主,白虎也不会放在眼里,能让.....能让白虎俯首听命,对方不但.....不但有足够吸引白虎让其敢于谋逆的条件,而且.....而且地位定然极高,否则白虎绝不可能有如此胆量铤而走险。”   “地位极高?”齐宁微一沉思,才道:“江湖之上,地位比丐帮长老还要高的,恐怕也没有多少人。,除非是八帮十六派的宗主,还勉强能够凑合。”   向百影只是说了这番话,看上去就已经显得异常疲惫。   他经脉俱损,根本不可能利用内力提神养气,反倒是比普通人还要虚弱不少,齐宁见他疲惫,忙道:“向叔叔,你先别说话,在这里休养。是了,这里十分安全,不必担心有人找过来。”   “嘿嘿,想我向百影这二十年来,纵横江湖,想不到如今却是落得如同丧家之犬。”向百影自嘲笑道:“好孩子,我已经是废人一个,可是有两桩事情,你代我去做。”   “向叔叔有什么吩咐尽管说。”齐宁立刻道:“就算是粉身碎骨,我也全力以赴。”   齐宁本就是性情中人,向百影遭此大变,心中既是难过又是同情,听他有两桩事情交代,心知若非迫不得已,向百影如此豪杰也不会出口求人。   向百影欣慰一笑,道:“第一桩事情,你.....你去大光明寺,找.....找空藏大师......!”   “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齐宁一怔,心想这两人也有交情?但立刻想到,大光明寺虽然是皇家寺院,但在江湖上却有着不可撼动的极高地位,而且大光明寺乃是佛宗之首,统领天下寺庙,其声势可不在丐帮之下。   空藏大师乃是大光明寺主持,向百影却是丐帮帮主,这两人在江湖上都属于顶尖人物,互相有交集,倒也不算奇怪。   向百影轻声道:“你拜过山门,能.....能上山见到空藏大师。”   “好。”齐宁点头道:“向叔叔,见到空藏大师,我要和他说什么。”想到什么,立刻道:“向叔叔是让我通知空藏大师,让大光明寺的人来接你,唔,大光明寺人多势众,如果真的在大光明寺休养,天下无人能够靠近。”   向百影却是轻轻一笑,道:“你当我害怕丢了性命吗?我已经是废人一个,这条性命已经不打紧了。”神情严肃起来,道:“好孩子,你.....你凑近过来。”想要挣扎,但全身却是动弹不得。   齐宁忙将耳朵凑近过去,向百影低语一句,才道:“你见到空藏大师,只说这一句话,他便知道你是我让你前去。”   “那......那见到他之后,又该如何?”齐宁问道:“是否要将向叔叔的下落告诉空藏大师?”   向百影摇头道:“莫要告诉任何人。我虽然是废人,但如果落在别有居心之人手中,反倒要生出乱子来,无论生死,暂时就在这里最好。”瞧了中间那具大棺材一眼,笑道:“咱们这是在黑岩洞的丧洞之内?”   齐宁心想自己也没有告诉向百影所处何地,这向百影还真是厉害,竟然能够一眼看出。   “只有花苗人才会在山洞之中丧葬先人。”向百影道:“你与黑岩洞渊源颇深,也只有往这里来了。”   齐宁道:“向叔叔,你.....你能猜到我会送你来这里,那帮贼人......!”   “他们或许会怀疑,但绝不会想到我会藏身在丧洞之内。”向百影道:“此处目下是最为安全之所。”顿了顿,才继续道:“你只需向空藏大师说明,我受奸人所害,与他之间的约定,只怕无法履行。”   “约定?”齐宁一怔,心想这丐帮帮主和大光明寺主持又有什么约定?   向百影轻声道:“你不必知道是什么约定,这对你更好。”   齐宁道:“向叔叔放心,回京之后,我立刻去见空藏大师,将你的情况告之于他。他既然是大光明寺的主持,就该主持正义,到时候我向他揭穿陆商鹤和白虎的卑鄙无耻,这样......!”   向百影立刻道:“不必多说一句,更不必提白虎与陆商鹤。”   齐宁一怔,见向百影神情坚定,心想你既然与空藏大师有交情,空藏大师乃是佛宗泰斗,有他插手此事,陆商鹤和白虎绝无对抗之力。   但马上就明白,白虎是丐帮叛逆,陆商鹤与向百影也算是有结义之名,向百影虽然武功全失,但显然也是不想让大光明寺插手到丐帮内务,他与陆商鹤乃是私人恩怨,也不想让大光明寺卷入其中。   “向叔叔,你放心,我不多说。”齐宁明白了向百影心意,立刻道:“除了此事,还有什么吩咐?”   向百影却没有立刻说话,沉默片刻,才道:“这件事却要难为你......!”   “向叔叔,你有什么只管说。”齐宁道:“我能办到的,自然去办,就算办不到,也会尽量想办法。”   向百影犹豫一下,才道:“六月十八,襄阳古隆中,丐帮召开青木大会,四大长老,二十八多舵主以及各分多下属的诸多大小头目,都会在古隆中聚集。丐帮四方分领,总是有些毛病的,青木大会便是丐帮的赏罚大会,大家可以畅所欲言,此外也是要在大会之上选拔信任。”   “古隆中?”   向百影微微颔首:“青木大会三年一度,每次大会总会有些波澜,但一直也没有酿出什么事端来。不过这次青木大会,白虎那帮人必定要掀起波澜,若是被他们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齐宁皱眉道:“向叔叔,白虎虽然谋逆,但尚有三位长老,他们岂能让白虎轻易夺得帮主之位?”   “我先前说过,朱雀魄力不足,白虎背后有人撑腰,若是得势,朱雀只怕不会与他相争。青龙武功虽好,但生性耿直,统领东边青龙七宿,却也是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定会被白虎所利用。”向百影神情凝重:“玄武虽然谨小慎微,有实力与白虎抗衡,但他年纪太轻,在丐帮的资历不能与白虎相提并论。”   齐宁苦笑道:“朱雀明哲保身,青龙为人不合群,玄武资历太浅,向叔叔是担心这三人不能一条心。”   “本性难改。”向百影叹道:“这些人俱都是心高气傲,在我面前倒是服服帖帖,可是让他们向别人低头,那是万难做到。”   向百影虽然只是简略说了一番,但齐宁却已经明白,丐帮四大长老,互相之间相处的其实并不和睦,从前有向百影镇住,都不敢怎样,可是没有向百影在场,这些人却都是谁也不服谁。   “向叔叔,你想让我做什么?”齐宁问道:“你先前说玄武长老有能耐继承帮主之位,莫非.......是想让我帮主玄武?”   向百影摇头道:“六月十八青木大会,你替我去一遭。”   “啊?”   向百影盯着齐宁,缓缓道:“玄武资历尚浅,我们是想假以时日,多加历练,再将这幅重担交托于他。”向百影神情肃然:“可是以他现在的处境,当真要争做帮主,白虎固然极力阻止,青龙和朱雀也必定不会赞同。”顿了一顿,才道:“青木大会之上,帮助之位绝不能落入白虎这等宵小之手,否则丐帮必将大祸临头。”   齐宁道:“向叔叔放心,丐帮青木大会,我必定前往,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白虎夺得帮主之位。”   “你不但要阻止他,而且......而且还要帮我拿下帮主之位。”向百影正色道:“你去夺下丐帮帮主。”   齐宁一时还没明白过来,“啊”了一下,猛地清楚,全身一震,失声道:“你.....你让我去做丐帮帮主?”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虽然是假冒的锦衣候,但毕竟如今确实是侯爵在身,堂堂大楚帝国的锦衣候,去争做丐帮帮主之位,这实在是荒谬至极,齐宁忍不住想,看来向百影经脉受损,这脑子也开始糊涂了。   向百影却是直直盯着齐宁,道:“你不答允?”   “向叔叔......!”齐宁感觉头皮发麻,不仅抬手挠了挠,有些尴尬道:“我.....我是朝廷侯爵,那个......!”   “如此说来,你是瞧不上这些叫花子?”向百影淡淡道。   齐宁忙道:“向叔叔,你可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哎,只是让我去争做帮主,实在有些.....实在有些异想天开。我不是丐帮弟子,而且.....而且对丐帮事务一无所知,你方才说玄武长老文武双全,仅仅是资历尚浅,就成为争做帮主的障碍,我连丐帮弟子都不是,怎么可能被丐帮接受。”   向百影摇头道:“你只以为这次争做丐帮帮主是江湖之事?你听好了,此番帮主之位,关护无数生灵,而且事关天下局势,绝非江湖之事那么简单,已经算是国事了。”目光坚定,肃然道:“正因为你是锦衣候,所以帮主之位,你非要拿下不可。” 第四九五章 离火燎天   齐宁只觉得此事当真是匪夷所思,心想自己身为侯爵,即使自己愿意按照向百影的吩咐去抢那丐帮帮主之位,但朝廷和丐帮两面都不可能答应。   当年八帮十六派与神侯府签订铁血文,看似是让朝廷插手了江湖事务,但细细一品,这其实反倒是江湖势力不愿意让朝廷过多插手江湖事务的铁证。   神侯府与江湖势力打交道,虽然实际上是官府衙门,但却从不以官府身份与江湖势力处理事务,反倒是处处遵循着江湖规矩,如此一来,江湖势力只需要与神侯府一个衙门接触,其他朝廷势力反而无权过问江湖事务。   江湖势力从来都是反感朝廷势力插手其中,锦衣候作为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名动天下,如此人物去抢夺丐帮帮主之位,丐帮自然是大为反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齐宁夺得其位。   反观朝廷,自然也不可能放任堂堂侯爵去做叫花子的头儿,即使丐帮是天下第一帮,但侯爷去做丐帮帮主,那也是有辱朝廷威严和脸面的事情。   若是换作进京之前,能够成为丐帮帮主,麾下数十万之众,齐宁自然是求之不得,但如今他既然成了锦衣候,这丐帮帮主的位置是万万不能触碰,除非自己舍了侯爵之位,丢下整个锦衣侯府,投身丐帮。   “向叔叔,我知道你的担心。”齐宁轻声道:“你是担心白虎控制丐帮之后,兴风作浪,江湖上诸多势力都是看着丐帮行事,一旦丐帮闹起来,整个江湖也就乱了,如此一来,天下不宁。”   向百影道:“正是如此。江湖动荡,朝廷不稳,受苦的只能是天下百姓。”   齐宁肃然道:“向叔叔,阻止白虎阴谋得逞,我义不容辞,可是这帮主之位......,我不是其他意思,但我确实不合适。”   向百影凝视齐宁,片刻之后,微低下头,若有所思,终是叹道:“这本就是难为了你。”   “向叔叔,其实你恢复过后,这帮主之位依然该由你继承。”齐宁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合不合适。”   “哦?”向百影问道:“什么主意?”   齐宁坐在向百影身边,轻声道:“我当不当帮主,并不重要,咱们只要阻止白虎阴谋得逞,然后找一个人暂代帮主之位,岂不更好?”   “暂代帮主之位?”   齐宁笑道:“向叔叔器重玄武长老,玄武长老登上帮主之位的障碍,是他的资历比不得白虎等人,但他的才干自然是公认的。既然如此,我们大可以在青木大会之上,极力促成玄武长老暂代帮主之位。在向叔叔疗伤期间,丐帮的事务暂且由玄武长老处理,等向叔叔恢复之后,玄武长老再交还大权。”   向百影若有所思,轻声道:“暂代帮主,却非正式帮主。”   “不错。”齐宁道:“只要不是正式帮主,其他人也就无法反对,而玄武长老如果真的能够暂代帮主之位,向叔叔也大可以借此考验一番,果真能够担当大任,向叔叔到时候将帮主之位传给他,也无不可。”   向百影想了一想,终于道:“好孩子,你给我叩三个头吧!”   齐宁一怔,不知道向百影为何突然提出如此条件,可是见他神情肃然,犹豫一下,还是跪在向百影面前,叩了三个头。   向百影不能动弹,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笑容,道:“好,起来,起来。”又道:“你这几日就留在这里,我有几招自创的功夫想要传授给你,此门功夫是我苦心钻研出来,本想找个合适的徒弟传承下去,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人选。若是再不将之传承下去,这门功夫只怕从此断绝。”   齐宁这时候才恍然明白,向百影让自己跪下叩三个头,确实确立了师徒名分,如此才能将那门功夫传授给自己。   凭心而论,齐宁对向百影的武功自然是羡慕至极,他知道技多不压身,虽然自己杂七杂八如今也有了些功夫在身,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得到名师指点。这向百影如今虽然是废人一个,但此前除了五大宗师之外,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能亲授武功,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成都府那头,虽然与神侯府轩辕破等人说好在那边碰头,但向百影既然传授武功,就只能让他们多等几日。   半夜时分,巴耶力送了被褥和一些食物以及饮水过来,他身强体壮,一次带来的东西着实不少。   哲戈老爹又向巴耶力说了几味药材的名字,巴耶力答应回头便即送过来。   接下来几日,齐宁除了和依芙偶尔耳鬓厮磨之外,白天便即睡觉,晚上等到夜深人静,则是偷偷来到丧洞。   向百影虽然手足不能动,但却以口相授,齐宁按照他所说的招式习练,但凡有错处,向百影立刻指出来,齐宁听得这功夫的口诀便十分玄妙,而武功招式也是异常诡妙,心知定是极为高深的功夫。   他记忆力极好,又甚是聪明,在武道方面,确实有出众的悟性,每次进到丧洞之内,半刻也不得停歇,向百影从头至尾细细传授,但凡齐宁有些错误之处,甚至出口呵斥,齐宁悟性虽高,但这套功夫确实玄妙,变幻莫测,向百影又不能亲自演示,只能口传,有时候一个招式便要耗去大半个时辰。   哲戈老爹的医术与不死圣手黎西公自然有着极大的差距,但是要提振向百影的精神,却并非难事,每次向百影传授武功,哲戈老爹都是远远离开到洞口那边去。   这套功夫的名字也是十分古怪,每七招浑成一体,第一日学了七招唤作离火燎天,第二日唤作地水破军,到第三日却是乾坤巽风,第四日却又是泽地归元,等到第五日,却是地转星移。   虽然每夜只有区区七招,可是学起来却实在不容易,不但是因为向百影无法演示,更是因为这些招式异常精妙,也幸亏齐宁悟性惊人,连续五夜,大致将这些招式俱都掌握。   到第六日晚上,齐宁到得丧洞之内,本以为还要苦学一夜,向百影却是道:“连续五夜,你大致学会了我这套功夫。这五夜我都是教你招式,并无教你招式运气技巧,有招无力等若有躯无魂,自今夜起,我便教你这套功夫的运气法门。”   这夜开始,向百影便详细传授每一招每一式的运气法门。   这套功夫的每一式运气法门都是大不相同,甚至每一式之中的七招,运气法门也略有不同。   齐宁本就内力充沛,根基颇厚,向百影口授一番,他便按照方法试练一番,如此连续三夜过去,才大致明白。   “这套功夫绝非我所传授的这般简单。”向百影教导道:“同样一拳打出,有人可以碎岩裂石,有人却是软绵无力,同样一个招式,悟性极高便能打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威力,悟性极低的人只能是花拳绣腿。你平日里多加习练,但有空闲,多多钻悟,对你的武道修为定是大有裨益。”   向百影身受重伤,却不辞辛苦,连续数夜强撑精神指点武学,齐宁心下大是感激,跪倒在地,道:“向叔叔,我定会时时钻研,绝不会辜负你的授艺之恩。”   “莫说恩情。”向百影笑道:“若非你母亲,我二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此番若不是你挺身相救,我也苟活不到现在。我只是怜惜这套功夫就此断绝,所以才传授于你,究竟有多大的修为,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齐宁恭敬点头,向百影这才道:“你在这边已经耽搁多日,也该离开了。”   “向叔叔......!”   “你不必担心我。”向百影含笑道:“我在这里,安全至极,你还有事在身,就不要在这边继续耽搁。”靠在被褥上,闭上眼睛:“你现在就去吧,我有些疲累,要睡上片刻。”   齐宁知道此番离开,短时间内只怕不能相见,这些时日与向百影朝夕相处,一时间倒有些不舍,还想说话,却听到向百影呼噜声响起,他心知向百影是故意这样,不想说太多离别之语,当下默默叩了三个头,起身来,过去为向百影盖好,这才转身离开。   齐宁趁着寨子里的人们还没有起身,回到依芙的吊脚楼外,远远便瞧见依芙坐在吊脚楼的楼梯处,蜷着双腿,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呆呆望着天边出神,轻步过去,依芙瞧见齐宁上楼来,立刻起身来,脸上现出笑容道:“你又一夜没睡?”   依芙聪明的紧,齐宁头两夜去学武,她便觉得奇怪,到第三天,便已经死缠烂打问出了原因,齐宁虽然告知丧洞藏人,却并无说出向百影身份,依芙知道丧洞有人藏身,也是大吃一惊,心知此事事关重大,齐宁不多说,她也不多问。   这一夜下来,耗费心神颇多,齐宁想到马上便要离开向百影,心下倒有些黯然,拉着依芙手,在楼梯坐下,柔声道:“你不会也是一晚上没睡吧?这样可不好,你伤势才刚刚痊愈,定要好好保重身子。”   “你当我是富家的千金小姐吗?”依芙轻笑道:“我出生在这山里,可不是娇生惯养,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齐宁叹了口气,摇头笑笑,轻握依芙柔荑,轻声道:“依芙姐,我明天就要走了,准备回京城!”   依芙本来带着微笑,听得此言,娇躯一颤,俏脸微微变色。 第四九六章 惊天噩闻   依芙听得齐宁要离开西川返京,脸色微变,但立刻便挤出笑容,轻声道:“你到西川已经很长时间了,这边的事情已经办好,也......也该回去了,京城里的家人一定很牵挂你。”   “可不是只有我回去。”齐宁握紧依芙柔荑,柔声道:“我准备今日就和你阿兄说,让他将你下嫁于我。你随我进京,见过侯府家人,我向太夫人禀明,然后开始筹备婚事,等那边准备好,再派人过来请你阿兄和族中的长老们过去。是了,还有大苗王,这次没有时间过去与他相见,只能等到我们大婚之时,请他去京城为我们主持大婚了。”   依芙一怔,眸中已经泛出一丝泪光:“你......你真的要娶我这样的野女子?”   “野女子?”齐宁笑道:“野女子又如何?我的依芙姐心地善良坚强,貌美如花,能娶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只怕你嫌弃我,不肯下嫁。”   依芙咬着红唇,侧身偎依到齐宁怀中,声音颤抖:“你这样说,我......我心里好高兴。”   “等天一亮,咱们就去找你阿兄。”齐宁道:“你也不必准备什么,到了京城,都能置办。”   依芙轻声道:“可是......可是我现在不能和你走。”   齐宁一怔,皱眉道:“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依芙幽幽道:“我们苗家女子从一而终,我......我既然成了你的人,今生今世,自然只有你一个男人,你便是想跑,那也跑不了的。”   齐宁哈哈一笑,道:“那就是了。”   依芙轻声道:“可是之前黑岩岭被官兵围困,寨子里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安心下来,而且......而且背后陷害我们黑岩洞的幕后真凶还没有找到,你这次破解了他们的轨迹,难道他们不会卷土重来。阿兄......阿兄性情耿直,身边有没有得力帮手,我.......!”   “你是担心若是再有意外,巴耶力洞主一个人无法应对?”齐宁皱眉道:“那帮贼人还敢对黑岩洞不利?”   依芙轻叹道:“我只怕他们不会再陷害黑岩洞,可是......如果不找出真正的凶手,我就算和你去了京城,心里也不会踏实。这些年来,我跟在阿兄身边,一起打理黑岩洞六寨,阿兄也习惯有我在他旁边帮他料理........!”见齐宁脸色有些不好看,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柔声道:“你不要着急,依芙既然做了你的女人,这颗心就只在你这里,就算是到了死的那一天,心里也只有你一人。”   齐宁立刻打断道:“不许胡说。”   依芙浅浅一笑,道:“我也想和你一起去京城,可是黑岩洞-眼下离不开阿兄,阿兄也离不开我,我这时候离开,阿兄不会阻拦,可是.......!”幽幽叹了口气,只是轻声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齐宁皱眉道:“你是说,只有找到陷害黑岩洞的幕后真凶,你才能离开这里?”   依芙道:“至少眼下不是离开的时候。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能丢下阿兄和黑岩洞六寨不管。”   齐宁叹了口气,随即握起拳头,神情坚定,道:“依芙姐,你放心,这事儿就算那帮贼人想就此停手,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们。我回京之后,面见皇上,不但要让皇上免去你们的税负,而且定会让朝廷派人彻查此事,不找到幕后真凶,我绝不罢手。”   依芙眸中显出感激之色,齐宁轻轻将依芙拢在怀里,柔声道:“我知道你的性情,你是个有担当的女子,如今你既然是我的女人,我自然要帮你分担你的担子,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将幕后真凶揪出来。”   依芙轻嗯一声,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等到真凶被找出来,绳之以法,我定会陪在你身边。”   齐宁抱紧依芙,吻了吻她额头。   等到天亮,齐宁去见了巴耶力,交代一番,便即让齐峰等人准备离开黑岩岭,先往成都去。   巴耶力和依芙带人将齐宁等人一直送出黑岩岭,齐宁和依芙都是心中不舍,离开黑岩岭之际,齐峰身上背着一件东西,用黑袍子裹着,众人也不知是什么,下了山后,一行人骑马径自往成都去。   途中不止一日,者日黄昏时分赶到成都,进了城后,齐宁吩咐齐峰等人径自去官驿,自己则是直往刺史府去。   韦书同听得禀报,立时迎出来,拱手笑道:“侯爷辛苦,快进内堂用茶!”   两人进到正堂,落座之后,韦书同遣退下人,过来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低声道:“侯爷安然无恙,下官就安心了,这几日派人打听侯爷下落,一直没有音讯,实在叫人担心。”   “有劳韦大人挂念。”齐宁笑道:“千雾岭之役,多亏韦大人后勤保障。”   韦书同端起茶杯,笑道:“下官到没有想到这么快就结束。听说那位九溪毒王秋千易已经甘愿伏法,这都是侯爷之功,此番虽然没有剿灭黑莲教,但是能将秋千易带回京城,也算是能向朝廷交差了。”   “韦大人,李弘信这些时日可有什么动静?”齐宁端杯问道。   一提到李弘信,韦书同脸色就不好看,放下茶杯,冷笑道:“此人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李源死后,蜀王府到处白布白幡,下官还以为他是要办丧事,派人前去祭奠,谁知道蜀王府大门紧闭,大小官员和成都的士绅豪强全都被挡在了大门之外。”   “哦?”齐宁皱眉道:“这是为何?”   韦书同冷哼一声,道:“我派人打听,才知道李弘信并没有准备将李源下葬。李弘信派人打造了一副铜棺,将李源尸首放入铜棺,还找了用药的高手,在李源尸首上放上了药水,防止他尸身腐坏,如今那具棺材据说就摆在蜀王府的后堂之中。”   “铜棺?”   韦书同点头道:“下官听说,李弘信要将李源尸首保存下来,声称一日不找到杀人真凶,李源的棺材就一日不下葬。”抬手抚须,冷笑道:“他这明摆着就是冲着下官而来,什么不找到真凶就不下葬,那是要取了下官的性命,给他儿子陪葬。”   齐宁淡淡道:“他有这个胆子,胆敢砰韦大人一根毫毛,朝廷便要让他李家鸡犬不留。”   韦书同听得齐宁这般说,心下大是欢喜,立刻道:“侯爷放心,李弘信想要谋害下官,他还没那个本事。”目光锐利,道:“既然是撕破了脸,下官和他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最近下官已经下令,检查西川官兵,借此机会,定要将混杂在西川官兵之中的李家党羽全都摘除出去。”   “韦大人要肃清混在西川官兵中的沙子,自然是没错,不过不要操之过急,免得李弘信狗急跳墙。”齐宁低声道:“软刀子慢慢来,不必心急,只要盯死了他,让他无法动弹,他也不能掀起什么风浪。”   “下官也已经向皇上上了折子,奏明了黑岩洞事件的真相。”韦书同道:“下官在折子里说的很清楚,黑岩洞是被人所陷害,李弘信却再三催促下官出兵,下官为了维护朝廷纲纪,派兵围困,但是察觉其中有异,并未轻易攻打。小侯爷来到西川,明察秋毫,查出黑岩洞是被人所陷害,而且查出李源在黑岩洞作威作福,盘剥黑岩洞百姓,导致黑岩洞无力缴赋,下官在折子里恳请皇上免去黑岩洞五年赋税。”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下官本是想等侯爷回来之后,先给侯爷过目,但侯爷迟迟未归,下官担心皇上着急,所以......!”   齐宁知道韦书同这道折子及时为他自己开脱,也是为了卖自己一个好,含笑道:“韦大人折子里的话,句句属实,我回京面见圣上之后,定当如实奏明,而且这次韦大人行事谨慎,三思后行,才没有误杀无辜百姓,功劳卓著,这也是要向皇上奏明的。”   韦书同立刻起身,拱手道:“下官在此谢过侯爷。”   齐宁摆摆手,笑道:“韦大人,咱们是自家人,就不用如此客气。西川关乎我大楚的安危,我回京之后,这里就要拜托你了。”   “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下官万死不辞。”韦书同肃然道,随即坐下,压低声音道:“侯爷,下官秘密派人搜寻了李弘信捐建的那些寺庙,发现果然有古怪。”   齐宁精神一振,问道:“有什么发现?”   “没有任何发现。”韦书同低声道:“可恰恰如此,反倒是最大的发现。下官得到禀报,李弘信捐建的那些寺庙,本来都有僧人在其中,可是一夜之间,那些寺庙都变的空空荡荡,竟是连一个人也不见,搜找其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找到,但是却发现了车辙痕迹。”   “车辙?”   韦书同点头道:“不错,找寻的那些寺庙,全都有车辙痕迹出现,也就是说,在下官派人搜找之前,有东西从那些寺庙之中运走,但是车辙的痕迹到半道上便突然消失,不知去向。”   齐宁抿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轻声道:“此事不能放过,还要细查,定要查清楚运走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又运到哪里去。韦大人,寺庙的东西早不运走晚不运走,恰好在我们起疑心的时候转移,这李弘信果然是狡诈,你要多加小心。”   韦书同立刻道:“侯爷放心,下官豢养了一批门客,不少都是擅长跟踪搜查,此事下官不会放过。”顿了一顿,才道:“只是最近西川只怕有些麻烦,丐帮恐怕要闹事了。”   “丐帮?”齐宁皱眉道:“此话怎讲?”   “黑莲教主杀了丐帮帮主,丐帮岂能善罢甘休。”韦书同端起茶杯,“最近大街小巷丐帮弟子活动频繁,下官派了人严密监视丐帮的动静,免得这帮叫花子闹出波澜来。”   齐宁骇然道:“黑莲教主杀了丐帮帮主?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   ps:感谢大风车转啊转好朋友的舵主捧场,感谢貝大大老兄弟的破费,感谢灵与祖、风中求静dyd、滚烫的手指、暮宇晨风、山哥威武霸气、潇潇销、书友44870111、菜农一号、腚眼看世界、紫宇1、我的爱妃fwi、viperup、外姓成妖、书友46462768、a3664769、猫style、小棒子105、卡卡要罗特、水贴名家、爱笑的景哥哟、愿风裁尘home、青春依旧燕子、给我一支烟w、自愈系、易水86、书友41279428、书友44856157、瑜伽行者2015、侯嘟嘟她爸、书友35806789、书友25990533、柳方妖无、书友22097287等诸多兄弟的捧场打赏,让你们破费了,感谢你们对沙漠的支持和鼓励! 第四九七章 颠倒是非   齐宁听韦书同说黑莲教主杀死了向百影,大是惊骇,只觉得匪夷所思。   他刚刚从黑岩洞马不停蹄赶回到成都,进城之后,径自便来到了刺史府,离开黑岩岭的时候,向百影还是安然无恙,怎第一到了成都,向百影却已经被黑莲教主所杀。   而且他心里明白,在千雾岭迷花谷之中,黑莲教主与青铜将军两败俱伤,看当时情形,黑莲教主受伤不轻,怎可能突然就离开了千雾岭,找到黑岩洞去杀死向百影。   就算此事当真,韦书同又怎可能这么快就知道消息。   “侯爷,侯爷!”见得齐宁一脸震惊之色,韦书同忙轻声叫道:“您.....您没事吧?”   齐宁问道:“韦大人,你是从何听来的消息?是,事后得知这道消息?”   “侯爷一点风声也没听到?”韦书同倒有些意外,“据下官所知,此时已经是闹得沸沸扬扬,进城的时候,侯爷没瞧见丐帮弟子在大街小巷出没频多?”   齐宁进城之后,径自来刺史府,倒也没有关注丐帮弟子在成都的活动,问道:“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不是,下官已经得知这消息两三天了。”韦书同道:“这事情好像也就发生不到半个月,下官在西川多有耳目,所以早早知道。是了,神侯府的轩辕校尉如今就在成都,他似乎已经开始调查此事。”   齐宁听韦书同说已经得到消息两三天,更说事情发生已经有半个月,便知道纯属造谣,就在两天前,自己还蒙受向百影传授武功,向百影虽然手足俱废,但却是活得好好的,哪有被黑莲教主所杀。   可是齐宁却敏锐地感觉到,既然西川开始传言向百影死在黑莲教主手里,这背后必不简单,他第一时间便断定与陆商鹤和白虎长老脱不了干系。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人禀报:“报,大人,神侯府轩辕校尉求见!”   韦书同笑道:“轩辕校尉在成都等着侯爷一同回京,可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侯爷回来,他与侯爷已经越好,不好先走,只让文曲校尉韩天啸带了几人先回京城复命,自己还在成都等待。他让下官见到侯爷过来,立刻派人去告知一声。”令人去请轩辕破进来。   片刻之后,只见到轩辕魄踏步而来,行走之时,虎步龙行,颇有气势,破军校尉严凌岘和西门战樱一左一右跟在后面。   韦书同已经起身来,上前拱手笑道:“轩辕校尉!”   轩辕破也是拱拱手,转向齐宁拱手道:“侯爷!”   齐宁也站起身来,尚未说话,西门战樱已经忍不住道:“你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们在这里等了十多天,我看你是只顾玩乐,都忘记回京城复命了。”语气之中大是不满。   “你怎么知道我是玩乐?”齐宁心知西门战樱性子急,他们在成都滞留十几天,对急性子的人来说,确实是一种煎熬,却云淡风轻笑道:“我在办正事,所以耽搁。”   “你有什么正事。”西门战樱没好气道:“也不知道和什么人到处逍遥去了......!”说到这里,忽地感觉自己的话说的实在有些多,而且场合确实不对,若是单独相处,这般嘲讽几句也倒罢了,可是西川刺史和轩辕破俱都在场,还是少说为妙,总要给齐宁一些面子,撇过脸去,颇有些气恼。   齐宁也不好当着几人的面与西门战樱斗嘴,心想这大屁股妞骨子里还是有些野性,温柔不到三分钟的主。   轩辕破倒是不多问,只是笑道:“侯爷事情是否已经办完?我是来与侯爷说一声,此行回京,卑职恐怕不能陪着一同上路。”   “哦?”齐宁一愣,心想你们在成都等着,不就是为了等我一起回京,怎地临到头来却又改变主意,岂不是白等这么多天,但立时便想到,轩辕破不能通行,恐怕与丐帮那件事情有关,问道:“轩辕校尉是因为丐帮帮主之事?”   果然,轩辕破颔首道:“据闻黑莲教主杀死了丐帮帮主向百影,此乃江湖头等大案,卑职只能留下来调查。小师妹和七师弟会陪同侯爷进京。”试探问道:“侯爷可知道秋千易现在身在何处?”   “他既说在成都等我,不会食言,应该会找上我。”齐宁坐下之后,抬手示意轩辕破也坐下,轩辕破拱了拱手,在齐宁对面坐下。   严凌岘和西门战樱的地位比之齐宁甚至是韦书同要低得多,自然不能坐下,只能站在轩辕破身后。   听齐宁十分肯定秋千易会守约,西门战樱忍不住道:“你当真以为秋千易会遵守信诺?我担心他已经找了地方躲藏起来,你再也找不见。”   “小师妹,休得胡言。”轩辕破低斥一声,这才向齐宁笑道:“侯爷,其实如果秋千易在这里,卑职想问他几个问题。”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你是想从秋千易这边开始调查黑莲教主杀死丐帮帮主的案子,轩辕校尉,这则消息,从何而来?”   轩辕破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见过丐帮的白虎长老,此人统领西边白虎七宿分舵,在丐帮四大长老之中,资历最高,整个丐帮,除了向帮主,他应该算是第二号人物。就在几天之前,丐帮弟子忽然在大街小巷活动起来,大是反常,白虎长老也忽然找到了卑职。”   “他找到了你?”齐宁皱眉道。   轩辕破颔首道:“不错,卑职是从他口中,得知了向帮主遇害的消息。”   “他是亲眼所见?”齐宁心中冷笑,暗想向百影死里逃生,白虎长老和陆商鹤自然是担心向百影秋后算账,为此定是谋划了更为阴险的对策。   轩辕破道:“白虎长老并未看到黑莲教主动手,但是却从向帮主口中得知了真相。”顿了顿,才道:“侯爷十几天前,可去过影鹤山庄?”   齐宁微微点头。   “据说侯爷当时与向帮主一同前往。”轩辕破道:“受到影鹤山庄庄主的款待。而且据卑职所知,向帮主投身丐帮之前,乃是封剑山庄的少庄主,与陆商鹤有八拜之交,有过命的交情。”   齐宁一听到“陆商鹤”三字,心中一阵厌恶,但神情淡定,含笑道:“八拜之交是有的,交情是否过命,我还真不晓得。轩辕校尉,为何会提到影鹤山庄?”   轩辕破却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来,走到齐宁身前,取了一封信笺,双手呈给齐宁,齐宁有些奇怪,伸手接过,见到信笺已经拆开过,外面只写了“义兄亲启”,并无留款,从里面取出信来,扫了一眼,眉头立时皱紧。   “侯爷,这是从陆商鹤手中得到的信笺,乃是向帮主亲手所留。”轩辕破回到座中,“属下知道向帮主与陆商鹤是结义兄弟,所以事发之后,找到了陆商鹤,而陆商鹤交出了这封信件。信件之中的内容,侯爷也看了,据说那日陆商鹤与侯爷还有向帮主一同前往白马山打猎,途中也有许多人瞧见,应该不会有假。”   齐宁皱眉道:“确有此事!”   “向帮主打猎中途,忽然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了白马山。”轩辕破凝视齐宁道:“等你们打猎回去,向帮主已经离开,留下了这份信函。”   齐宁自然知道这封信函乃是假冒,当日另有伪造的信笺,齐宁还交给向百影瞧过,当时证明留言是假,那张纸条留之无用,也并无保存,此时却陡然冒出这样一封信笺,这其中自然是包藏祸心。   “信里说得很清楚,向帮主与人有约,要前去单独赴约。”轩辕破道:“向帮主究竟是赴谁的约,心里并无说清楚,但之后发生的事情,据我推测,向帮主应该是去见黑莲教主。”顿了一下,才问道:“侯爷,不止我所言,可有疏漏?”   齐宁心想你所说的大致不错,可是最要命的关节却偏偏不合,并无立刻反驳。   他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极为诡异,也异常复杂,自己不急着说话,先听轩辕破说完再做打算,笑道:“你继续说。”   “向帮主离开三天之后,突然出现在了新平镇。”轩辕破道:“新平镇是丐帮奎木狼分舵所在之所,当时白虎长老正在新平镇,见到向帮主的时候,向帮主已经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齐宁暗想这话也没有说错,并无说话,轩辕破继续道:“根据白虎长老和当时在场的几位丐帮弟子证明,当时向帮主已经是无力回天,但临死之前,亲口对他们说,是黑莲教主以邪功伤了他,而且还将青木指环交给了白虎长老,交托了后事。”   齐宁皱眉道:“也就是说,向帮主是死在新平镇。”淡淡一笑,问道:“既然如此,向帮主的尸首当然就在白虎长老的手中,这应该没错吧。江湖上发生如此大案,轩辕校尉是神侯府的人,自然是亲自过问,想必已经见过了向帮主的尸首。”   轩辕破摇摇头,神色严峻,道:“卑职并无见到,因为向帮主的尸首为人盗走。” 第四九八章 两难之境   齐宁身体一震,眉头锁紧:“尸首被盗走?这是白虎长老说的?”   轩辕破道:“向帮主硬撑着一口气,赶到新平镇奎木狼分舵,说出了真凶,而且交托了丐帮大事,随即便过世。”神情凝重:“白虎长老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一旦向帮主被害的消息走漏出去,只怕会引起波澜,所以封锁消息,他知道向帮主与陆商鹤乃是结义兄弟,本来丐帮的事情不该由外人插手,但向帮主与陆商鹤情同手足,如今遇害,白虎长老便想与陆商鹤商议后事。”   齐宁心想向百影走脱之后,这两个卑鄙之徒果然是另有谋划,问道:“向帮主的尸首是如何被盗?”心中实在想知道那两人究竟要玩什么花样。   “白虎长老将向帮主的尸首安置在隐秘之处,而且派了帮中好手守卫。”轩辕破缓缓道:“按他所言,他准备派人向其他三位长老已经神侯府送讯,可是陆商鹤抵达之后,两人一同去见向帮主的遗体,却发现遗体已经不翼而飞,不但如此,安排在现场的六名丐帮弟子,全都被人所害。”   齐宁心下森然,瞬间就明白那六名丐帮弟子只能是死在白虎手中,暗想这两人当真歹毒,为了布局,竟是毫不在意六名丐帮弟子的性命。   但又想到这两人连丐帮帮主都敢谋害,区区六名丐帮弟子又算得了什么。   “也就是说,除了白虎长老和少数几名丐帮弟子,并无人见到向帮主的遗体。”齐宁淡淡道:“向帮主所说的临终交托,也只是白虎一家之言。”   韦书同何其老练,如何听不出齐宁话中带有怀疑味道,抚须道:“轩辕校尉,侯爷,本来这江湖上的事情,我不好多插手,但毕竟是发生在西川地面,我就冒昧说两句。”   轩辕校尉立刻道:“这起案子,以后劳烦韦大人的地方还不少,韦大人若有什么发现,还请赐教!”   韦书同笑道:“我只有几处不大明白。首先,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一度将黑莲教逼入绝境,由此黑莲教也应该明白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抗衡八帮十六派,几乎是不可能,秋千易能够进京伏法,亦可见他们确实不想继续开战,既然如此,黑莲教主为何还会杀死丐帮帮主?这岂不是要挑起更大的厮杀?”   “黑莲教阴邪毒辣,那黑莲教主虽然是位大宗师,但行事鬼祟,或许他是记恨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所以想要报复。”严凌岘进门之后,一直都没有吭声,此时终是开口道:“妖人鬼魅,行事本就不遵常理。”   “破军校尉所言或许有道理。”韦书同也不得罪,含笑道:“如果说是黑莲教主果真杀了向帮主,那目的应该达到,为何会盗走向帮主的尸首?当然,也有可能向帮主的尸首并非黑莲教所盗,但是除了黑莲教,普天之下,又有何人敢进入丐帮分舵,杀死丐帮弟子,盗走帮主尸首?”   严凌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心想这韦书同毕竟不是一般人,一眼就看出了这其中的问题所在。   轩辕破微一沉吟,终于道:“韦大人所言极是,一开始卑职也确实有此疑虑。后来才知道,黑莲教或许另有更大的图谋。”   “哦?”齐宁端起茶杯,问道:“这话如何说?”   “死不见尸,而且一开始就封锁了消息,江湖上没有几人知道向帮主遇害。”轩辕破道:“韦大人说得极是在理,见不着尸首,便是卑职,也不相信向帮主那等高手会就此遇害。”   齐宁微微点头,轩辕破道:“而黑莲教盗取尸首的目的,就是让白虎长老无法证明向帮主确实已经被害。”   齐宁叹了口气,道:“轩辕校尉,你这样说,我倒有些糊涂了。你的意思是否想说,黑莲教主杀了向帮主,却又害怕江湖上知道向帮主被害,所以这才盗走尸首,说白了,黑莲教主就是害怕此事公之于众?”   “堂堂大宗师,既然做了,却又畏尾,不敢担当,这......这倒不像是那等高手的行事风格吧。”韦书同道。   轩辕破道:“不错,卑职说过,黑莲教是有更大的图谋。”顿了一顿,才道:“向帮主临死之前,向白虎长老说了一件事情,据白虎长老所言,黑莲教似乎是想在杀死向帮主之后,令人代替向帮主控制丐帮。”   韦书同微微变色,齐宁虽然知道这都是白虎的阴谋,却也是皱起眉头,问道:“代替向帮主控制丐帮?这岂不是痴人说梦。黑莲教有何能耐令人代替向帮主。”   轩辕破问道:“侯爷,黑莲教的鬼使洛无影,您应该还记得。此人易容术在普天之下,绝对可以位居前三之列。”   齐宁立刻明白意思:“你是说,黑莲教杀死向帮主,然后让洛无影变成向帮主,从而控制丐帮?”   “向帮主临死之前,已经无力多言,但透漏出来的意思,便是如此。”轩辕破道:“此事尚未传散在江湖,但是白虎长老已经飞信传报西川丐帮各分舵,但凡见到有人冒充向帮主,立刻斩杀。”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白虎这一招还真是狠毒,如此一来,哪怕是真的向百影出现,也会被丐帮弟子误以为是黑莲教假冒,出手击杀,白虎自然是知道向百影如今武功全失,所以丐帮弟子遇见向百影,根本不必担心向百影有反抗之力。   但立刻想到,向百影评价白虎才干平庸,如此阴险毒辣的诡计,恐怕是陆商鹤在背后出谋划策。   齐宁心知,只要自己现在向轩辕破告知向百影藏身在黑岩岭丧洞,亲自陪同轩辕破去见,白虎的阴谋便会立刻被揭穿。   可是向百影再三叮嘱,决不可透露他的藏身之所,甚至都不可告知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齐宁自然不能直言。   他心里很清楚,向百影所担心的便是有人知道他藏身之处之后,会将其控制在手中,从而操-弄丐帮,身为丐帮帮主,向百影必然要考虑到丐帮的兴衰存亡,他当然不希望因为他被人所控制,而导致丐帮也成为某些居心叵测势力的傀儡。   神侯府与江湖势力素来是互相利用又互相提防,如果神侯府一旦知道向百影还活着,而且武功尽失,以西门无痕的性情,当然不会错过如此大好良机。向百影连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都不能完全相信,更何况本就有利益纠葛的神侯府。   陡然之间,齐宁竟是发现,陆商鹤和白虎的阴谋固然多有破绽,可自己如今反倒是因为对方的阴谋,陷入了困局之中。   对方这一手可说极其厉害,不但让向百影处于绝境之中,甚至将自己也卷入其中。   莲花峰巅之上,所有人都亲眼看到是锦衣候力主罢兵息战,如果事情当真就此太平下来,那一切都好说,可是如果战云再起,黑莲教对八帮十六派甚至神侯府展开报复,那么所有人的矛头必然会指向锦衣候。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而没能斩草除根,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因为锦衣候之故。   陆商鹤显然对向百影的性情极是了解,心知向百影重伤之下,绝不会暴露行踪,以免给神侯府等实力控制的机会,而且丐帮事务,向百影当然不希望外面的势力插手其中,也正因如此,向百影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出来指证白虎。   江湖朝堂势力错综复杂,互相之间具有戒心,泾渭分明,陆商鹤身为老江湖,自然是早就看透其中的关窍厉害,这才敢铤而走险,下了这样一步极危险却又极其毒辣的狠棋。   要揭穿陆商鹤和白虎的阴谋,齐宁就只能证明向百影还活着,要证明他还活着,就必须要向百影露面,可是如今的向百影,却偏偏不能显露踪迹,齐宁瞬间便觉得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   见得齐宁神情凝重,众人还以为他是在意向百影的遇害,西门战樱见齐宁样子,心下竟是一软。   她瞧见齐宁吊儿郎当模样的时候,心里便有气,禁不住便要挤兑几句,可是看到齐宁心事重重,便会心里发软,担心起来。   齐宁心知这中间利益纠葛错综复杂,目下自己首先要做的便是保护好向百影,其他事情只能缓步而行,问道:“轩辕校尉接下来是要调查黑莲教是否与此事有关?”   “黑莲教连尸首都盗走了,又怎能承认?”严凌岘立刻道:“早知如此,当日就该将黑莲教斩草除根,杀个鸡犬不留。这帮妖人生性歹毒,本就不能放过,如今果然酿出巨祸,丐帮帮主一死,这江湖客就要大乱了。”   他这话明显是冲着齐宁而来,责怪齐宁当日强出头,让黑莲教死里逃生。   “住口!”轩辕破沉声喝道:“此处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说话?”抬手道:“给我滚出去。”   严凌岘被轩辕破当众呵斥,脸上一红,有些挂不住,低着头,快步出了去。   齐宁心想这严凌岘年轻气盛,说话有些冲倒也是可以理解,不过既然是身为神侯府吏员,应该也懂得规矩,自己是侯爵,韦书同是西川刺史,轩辕破在这里说话都要小心翼翼,这小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发出怨气,敢冲着自己来?   目光扫过西门战樱,恰好看到西门战樱也瞧着自己,四目接触,西门战樱身子一颤,立刻转开眼睛,齐宁瞧了瞧走出大门的严凌岘,随即又看了看西门战樱,他本就聪明得紧,猛然间明白过来,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第四九九章 毛骨悚然   严凌岘出去之后,轩辕破才向齐宁赔礼道:“侯爷,严凌岘年纪轻,说话鲁莽,还请侯爷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严凌岘其实比之齐宁还要大上几岁,齐宁却是一副老气横秋模样,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年轻人谁能不犯些过错。战樱不也经常犯错吗?我都不计较的。”   西门战樱立时竖眉,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会说话别乱说。”   韦书同早就瞧出这小侯爷似乎对这大屁股姑娘有些想法,忙打圆场笑道:“轩辕校尉,你在西川调查此案,若有需要,尽管提出来,我能办到的,定当全力协助。”   “多谢韦大人。”轩辕破立刻谢过,这才问齐宁道:“侯爷,若是秋千易到了成都,不知道能否容我询问几句?”   齐宁道:“轩辕校尉,你也知道,那九溪毒王心高气傲,便是我也把不住他的脾气。如果他愿意,自然是最好,可是他要不愿意,我也还真的无可奈何。”顿了顿,笑道:“不过此时既然牵扯到黑莲教,秋千易想必还是能做出一番解释的。”   轩辕破点头道:“如此甚好。后也不知何时启程?”   “我倒是想明天就回去复命,不过秋千易还没有与我碰头,没能带上他,我也回不去京城了。”齐宁叹道:“只盼这位毒王能够尽快与我会合。”   西门战樱讽刺道:“他是西川毒王,也亏你真的相信他的话。难道他不到成都,你就一直待在这里?”   “我说过要带他回京,否则不就是失职之罪?”齐宁笑道:“不过留在成都也没什么不好,这里好吃好喝,而且西川美女如云,还有韦大人在这边照顾,总不能苦了我,韦大人,你说是不是?”   韦书同忙陪笑道:“是是是!”   西门战樱白了齐宁一眼,不再多说。   “既然如此,卑职就先行告辞。”轩辕破起身道:“侯爷启程之时,卑职再相送。”领了西门战樱出去。   韦书同和齐宁也起身送到门前,瞧见轩辕破离开之后,韦书同才抚须笑道:“丐帮帮主被害,恐怕最高兴的不是黑莲教,而是神侯府了。”   齐宁陡然听得此言,身体一震,意识到什么,问道:“韦大人何出此言?”   韦书同也是下意识说出,听得齐宁询问,忙笑道:“是下官胡言,侯爷.....侯爷切莫见怪。”   “韦大人这是哪里话。”齐宁道:“我与韦大人意气相投,无话不谈,你我之间,不需要有什么忌讳。”   韦书同其实对这位小侯爷也是大有好感,笑道:“侯爷,你也知道,八帮十六派之中,实力最强的便是丐帮,神侯府当年签下铁血令,与江湖势力互相妥协,说到底,丐帮在其中是起了极大的作用,没有丐帮,八帮十六派只怕还没有资格坐在桌子上与神侯府讨价还价。”   齐宁微微颔首,韦书同才压低声音道:“丐帮这位向帮主,武功高强,在江湖上的人望又是极高,越是如此,反倒越是被神侯府所忌惮。侯爷想想,如果哪天这位向帮主真的振臂一呼,处处与神侯府做对,这江湖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跟随他一起闹事。”   “这倒是不假。”齐宁对此倒也是大为赞同,相比起西门神候是以铁血手段威慑江湖势力,向百影在江湖上自然是比西门神候更得人心。   “我虽然对江湖之事并不感兴趣,不过也听说这位向帮主才干出众,这位向帮主治下的丐帮,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威名赫赫。”韦书同含笑道:“蛇无头不行,如果向帮主死了,丐帮必然会动乱,其实力自然也是大打折扣,这自然是神侯府乐于见到的事情。”   齐宁眯起眼睛道:“也就是说,神侯府愿意相信向帮主已经被害?”   韦书同点头道:“这是不问可知的事情。丐帮一旦乱起来,神侯府很有可能会插手下一任丐帮帮主的继承,借此机会,找寻一个与神侯府关系亲密,才干却又平庸能被神侯府控制的继承人,将其扶上帮主之位,如此一来,神侯府对江湖势力的控制将更为严密,对朝廷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齐宁身体一震,韦书同不愧是老油条,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让齐宁如梦方醒,一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   西门神候的神侯府,其最大的职责,就是替朝廷维持好大楚境内的江湖势力,令这些江湖势力不至于威胁到朝廷。   向百影的丐帮,确实是势力庞大,遍布南北,如果丐帮为大楚朝廷所用,不但对大楚是极其利好的消息,而且对北汉也将是一个重大的威胁,毕竟北汉境内也有丐帮势力,这些人对北汉的情况十分的了解,一旦为大楚所用,大楚也就等如是将眼睛和耳朵放在了北汉,对那边的情况必将了若指掌。   只是向百影的存在,令西门神候根本不可能控制住丐帮,如果向百影死了,对西门神候当然是个极好的消息。   齐宁脑中一瞬间竟是蹦出一个念头来,难道这所有的一切,竟然是西门神候在幕后策划?   向百影说的很是清楚,以白虎的性情,如果背后没有靠山,绝不可能敢谋反篡逆,甚至陆商鹤就算对向百影忌惮无比,仅凭他个人,恐怕也没有胆子对向百影下手。   白虎和陆商鹤狼狈为奸,联手设下陷阱谋害向百影,向百影断定背后另有真凶。   能够让白虎俯首听命,背后的靠山自然是地位极高,足以让白虎甘于其下,齐宁此前一直想过有没有可能是江湖上某股势力作祟,甚至八帮十六派中有人卷入其中,但韦书同这番看似无心之言,却是让齐宁猛地意识到,白虎背后的靠山,有没有可能就是神侯府。   这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细细一想,却并非不符合情理。   西门神候的地位,当然远超江湖上任何一个人,而且有足够的资本给予白虎长老优厚的条件。   白虎才干平庸,如果当真听从西门神候吩咐,设计害死向百影,也就等若被西门神候牢牢控制在了手中,西门神候再以神侯府的实力,扶持白虎登上丐帮帮主之位,自此之后,神侯府也就等若是通过白虎控制了丐帮。   如果事情当真是这般,西门无痕的心机当真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齐宁越想越觉得事情很有可能便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刚才的情势还真是险象环生。   自己救走向百影,白虎当然会向神侯府禀报,神侯府得知之后,当然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向百影。   那么刚才轩辕破前来,就很有可能是想从自己口中套取向百影的下落。   如果自己当时一冲动,为了揭穿白虎的阴谋,将向百影的下落告之了轩辕破,那么接下来,神侯府必定会立时出动除掉向百影。   神侯府如果将白虎控制在手中,当然不希望向百影还活着,向百影只要活着,哪怕是残废,也不能保证他不能东山再起,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杀了向百影,永绝后患,神侯府便可彻底地控制丐帮。   齐宁感觉背后冷汗直冒。   他自然晓得,西门无痕这般做,对于他所处的地位,其实倒也无可厚非,凭心而论,一旦这真是西门无痕一手策划,而且顺利达成计划,对朝廷当然是大大有利,西门无痕也算是立了天大的功劳。   若是齐宁并没有与向百影有过接触,他甚至还会钦佩西门无痕的手段。   可是向百影对他照顾有加,曾经在秋千易手底下救过他性命,而且还亲传武功,有了师徒之实,以今日他与向百影的关系,为了成全神侯府的计划而舍去向百影,那是万万不能。   他怔怔出神,听得为舒同在边上轻叫,这才回过神来,笑道:“没了向帮主,神侯府如果能借机扶持一位新的帮主,这对朝廷还真是大有益处。”   韦书同含笑抚须道:“那位白虎长老所言,多有破绽,以神侯府的精明,不至于发现不了其中的破绽。可是神侯府愿意相信向百影已死,就算白虎长老所言不实,神侯府也会将其当真。”   齐宁微微一笑,心下却是凛然。   他忽然明想到,白虎和陆商鹤谋害向百影,从头至尾只有自己知道真相,可是神侯府当然不会让这样的真相公之于众,如此一来,神侯府只怕还会牢牢盯着自己,自己也就成了神侯府重点戒备的对象。   离开刺史府,齐宁一路上寻思此次事件背后的真相,寻思是否真的是西门无痕在幕后策划了一切,不知不觉中,却已经到了官驿,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齐峰却在门前等候,看到齐宁过来,迎上前来牵了马缰绳,轻声道:“侯爷,八帮十六派的人正在等你!”   “八帮十六派的人?”齐宁一怔,翻身下马,皱眉道:“是些什么人?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   ps:求点月票! 第五百章 大恩大德   齐宁进了官驿,到得官驿的待客厅,见到官驿之内火光明亮,几人正在厅内说着话,见到有人进厅,众人立时都瞧过来,随即便见到一人起身来,快步迎上前,距离几步,已经拱手深深一礼,道:“铁骨宗罗战,拜见侯爷!”   齐宁这时候已经认出,眼前这人,正是此前被黑莲教俘获为俘虏的铁骨宗主罗战,当日自己从地下通道误入黑石殿,见过此人。   听得罗战之言,厅内其他三四人也都纷纷上前来,齐齐拱手行礼:“拜见侯爷!”   “罗宗主,诸位......你们这是?”齐宁有些愕然,不明白这帮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罗战一脸感激道:“侯爷,我们几个在成都等了好几天,就是要等侯爷回来,亲自向侯爷道谢。”   “这......罗宗主,还有诸位朋友,大家先坐下说话。”齐宁知道这罗战的铁骨宗乃是八帮十六派之一,罗战在江湖上的地位也算不低,对自己如此恭敬,自己也不能不给对方面子,回头道:“齐峰,赶紧让人上茶来。”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留了主位给齐宁,齐宁过去坐下,这才笑道:“罗宗主我是认识的,这几位是......?”   罗战起身道:“侯爷,这几位都是一门一派的宗主,俱都是八帮十六派中的人物,说句惭愧的话,咱们这些人,都是在攻打千雾岭的时候,被黑莲教抓去的俘虏。”说到这里,包括罗战,众人神色都有些尴尬。   齐宁立时明白什么,道:“诸位都安然无恙吗?这可太好了,黑莲教倒算是言而有信。”   “黑莲教的人,虽然阴险,可是说话却是算话。”旁边一人叹道:“侯爷,此番若不是侯爷竭力相救,咱们这些人可不能活着下山。”   “这位是五行门门主欧阳盾!”罗战介绍道。   齐宁听到“五行门”,立时想到,当日攻打千雾岭之前,五行门主带着手下门人率先潜入山中打探地形,后来却全军覆没,而洛无影却乔装易容成五行门弟子,混入了驻地,杀死数人,搅得鸡飞狗跳。   他本以为五行门主早已经遇害,此时听得这人便是五行门主,倒有些吃惊,急问道:“你就是五行门主?当日......是你带人进山打探消息?”   五行门主欧阳盾苦笑道:“正是在下,当日中了黑莲教的埋伏,手下门徒,俱都被害,黑莲教却是将我抓起来囚禁,我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哎,侯爷的救命之恩,欧阳盾没齿难忘。”   齐宁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欧阳门主,节哀顺变!”他能够体会欧阳盾的心境,虽然此番攻打千雾岭,诸帮诸派都有死伤,可是像五行门这般几乎全军覆没的帮派却是凤毛麟角。   五行门精英尽出,尽殁于千雾岭,元气大伤,欧阳盾心中自然是十分难受。   “侯爷,我们都听是了,有人想让我们死,只有侯爷挺身而出,为了保全我们的性命,不但孤身进了黑石殿,而且连赢三阵,保住了我们的性命。”罗战又是感激又是愤怒:“如果不是侯爷,有人便想着让咱们为黑莲教陪葬。”   其他人也都是义愤填膺,脸上神色都是颇为恼怒。   齐宁心知当日诸帮派围困黑石殿,不少人都是要将黑莲教赶尽杀绝,并不在意那些俘虏的安危。   他当日出战,主要还真不是为了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当时吞服了秋千易的蝠血丹,若是无法令八帮十六派撤走,蝠血丹一旦发作,自己也要给黑莲教陪葬。   不过此事他当然不会告知众人,叹道:“诸位为了攻打黑莲教,尽心尽力,否则也不至于中毒被擒。其实我一直觉着八帮十六派和黑莲教恐怕有些误会,如果因为这样,害了大家性命,那实在是不值。”抬手道:“诸位都是老江湖,也是江湖上的担当,若是被害,江湖必然动乱,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诸人都是面露感激,罗战道:“大伙儿过来,是先向侯爷道谢。我们此番前来西川,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没有什么谢礼,等我们各自回去之后,必定会备下厚礼送去。”   “罗宗主,不要来这些俗套。”齐宁正色道:“难道本侯是因为要你们的谢礼,才救你们出来?各位都是江湖好汉,若是太在意这些,反倒让我小看了。”心中却是寻思,这帮人俱都是一帮一派的宗主,孝敬的厚礼,应该不会太寒酸,真要是都孝敬过来,应该能发一笔财。   “侯爷,正因为我们是江湖草莽,所以才要按照江湖的规矩办事。”一人高声道:“我们知道侯爷瞧不上咱们那些小东西,但这是我们的心意,侯爷若是拒绝,反倒是瞧不上我们。”其他人也都出声附和。   齐宁叹了口气,道:“此事以后再说。不过这次诸位受了委屈,我回京之后,还是要和西门神候好好说一说,该补偿你们的,绝不能少了。”   “侯爷为了我等,没能剿灭黑莲教。”欧阳盾道:“但这帮妖人必不能留。本来还想着等待时机,可是黑莲教主害死了向帮主,事情一旦查证,少不得又要重新攻打千雾岭,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必不会重蹈覆辙。”   “不错。”有人冷笑道:“秋千易只会鬼鬼祟祟暗施冷箭,瞧瞧他下次还能玩出什么名堂。”   话声刚落,便听得一个声音冷笑道:“秋千易其实浪得虚名,莫说是你们,就算是西门无痕在这里,老夫也要将他毒杀。”话声之中,只见到一道身影如同蝙蝠般飘然掠入厅内,众人吃了一惊,纷纷起身来,随即看到那身影飘然而落,背负双手,站在厅中,微仰着头,眼角余光左右扫了扫,轻哼一声,正是九溪毒王秋千易。   齐宁见得秋千易如约而来,心下倒是对此人的信诺再不怀疑,可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种时候过来,实在是扫兴。   “你是何人?”一人并不是的秋千易,上前两步,抬手指着秋千易:“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官驿。”   “莫说官驿,便是皇宫,老夫想去便去,谁能阻拦?”秋千易傲然道:“你们想要剿灭黑莲教,老夫就在这里,你们尽管一起出手。”   齐宁心想你这老毒物吹牛不要太过,虽然这几位宗主单打独斗未必是你对手,可是几人联手,你秋千易未必能讨得了好,咳嗽一声,道:“毒王倒是如约而至。”那是向几人点明,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威名赫赫的九溪毒王。   众人闻言,都是微微变色。   “原来你就是秋千易。”欧阳盾脸上涨红,目露杀意,上前一步,冷笑道:“五行门欧阳德,倒要讨教几招了。”   秋千易哈哈笑道:“欧阳德,你这地老鼠钻土挖洞倒是不含糊,可是想要与老夫动手,凭你也配?”往前踏出一步,抬起一只手,道:“老夫就用一手与你过招,让你心服口服。”   旁边一人冷笑道:“秋千易,你也未免太过张狂,当真觉得天下英雄如无物?”   “有没有物,较量一番就知道。”秋千易也是冷声道:“老夫这几日正闲得慌,恰好你们几个在这里,老夫正好可以活动活动筋骨。你们要是不想一起上,那也无妨,一个一个上来,老夫一一领教,瞧瞧是你们八帮十六派了得,还是黑莲教厉害。”说话之间,众人确实瞧见,这老毒物抬起的那只手,五指竟然微微发黑。   九溪毒王武功未必是江湖顶尖,但用毒之术却是众所周知,面对这样的老毒物,便是顶尖高手也要小心提防,心中戒备。   齐宁起身来,皱眉道:“诸位,毒王是要随我进京配合调查前番的京城疫毒之案,有什么恩怨,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解决,今日大家还是坐下喝杯茶,不要动武。”   罗战道:“诸位,侯爷说的是,这里是官驿,不便动手。来日方长,咱们与黑莲教的仇隙,有的是机会算清。”   几人也知道齐宁在场,当着齐宁的面在官驿动武,终究是失礼,都是恶狠狠地瞧了秋千易一眼,秋千易却是冷哼一声,收回手,背负双手走到一张椅子边,大刺刺地坐了下去,旁若无人。   罗战向齐宁拱手道:“我们知道侯爷事务繁忙,不多打扰。侯爷,以后锦衣侯府若有什么差遣,只要派人吩咐一句,便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来,齐声道:“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这帮人做事爽快,当下都是告辞,齐宁亲自送到官驿大门,众人见齐宁虽然是锦衣候,身份尊贵,却丝毫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心中也都是十分舒坦,辞别过后,齐宁回到厅中,只见到秋千易依然坐在椅子上,上前含笑道:“毒王,这几日久等了。”   秋千易淡淡道:“何时进京?”   “毒王似乎很镇定。”齐宁在边上的椅子坐下,笑道:“毒王难道没听说,贵教教主杀了丐帮向帮主,接下来可是有大事发生。”   秋千易瞥了齐宁一眼,淡淡道:“市井谣言,何足道哉,不过是有人想要在背后嫁祸而已,黑莲教这些年背的黑锅不在少数,多一桩也无妨,那些叫花子若当真以为他们的帮主是教主所害,大可以再杀上千雾岭,我倒要瞧瞧,到时候能有几个活着下山。” 第五零一章 不敬   齐宁含笑道:“毒王就这般肯定黑莲教主不是凶手?”   这时候齐峰却是送了茶水上来,送到秋千易面前,秋千易接过茶水,向齐峰微微颔首,这才道:“教主是不是凶手,这不重要,都说向百影被害,老夫倒觉着未必。”   齐宁心想这老毒物果然厉害,笑道:“可是丐帮的白虎长老证言,向帮主确实被害。”   “你当丐帮能有什么好人?”秋千易没好气道:“老夫只怕是那白虎急着想要上位,所以才想着向百影被杀。”冷哼一声:“老夫与向百影交过手,以向百影的武功,除非五大宗师出手,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贵教教主岂不正是五大宗师之一?”   秋千易一怔,随即道:“那就算是教主所杀,让丐帮的人去报仇就是。”拿起茶盖,饮了一口,这才放下,问道:“什么时候进京?我进京说清楚,还有事情要办,没时间和你们耗下去。”   齐宁苦笑道:“毒王是否觉得此行京城,是去旅行一趟?”   秋千易淡淡道:“你说的话,老夫记在心里。你说要帮黑莲教找出幕后真凶,老夫当然会尽力配合你。老夫要忙的事情,便是要查出究竟是谁盗走了老夫的金蚕蛊,只有查到是谁盗取,才能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齐宁知道这条道路是对的,点头道:“毒王没有一丝线索吗?”   “我若有线索,还坐在这里和你废话?”秋千易瞥了齐宁一眼,“能够进到阴阳界,盗取金蚕蛊,需要极高明的轻功方能办到,金蚕蛊遗失之后,老夫就开始调查,这江湖上能有那般轻功的不算太多,老夫一个一个调查,总能找到。”   齐宁心想虽然这样一个个调查耗时耗力,可是除此之外,似乎还真没有太好的办法。   “对了,齐宁,你可查到段清尘那狗东西的下落?”秋千易忽然问道:“他出卖了黑莲教,自然是投靠了神侯府,老夫可以帮你查出是谁盗走金蚕蛊,你也要帮老夫找到段清尘的下落。”   齐宁深知黑莲色使段清尘叛逆黑莲教,已成为黑莲教头号要铲除的对象,黑莲教必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段清尘处死。   “毒王,你也知道,段清尘敢背叛黑莲教,无非是以为黑莲教必定被剿灭,贵教教主和毒王你都不能活下来。”齐宁翘着二郎腿,慢悠悠道:“如今双方罢兵息战,他的如意算盘落空,恐怕是早就逃之夭夭,你以为还能容易找到此人?就算神侯府知道他下落,也绝不可能轻易透漏,否则这以后还有谁会为神侯府卖命。”   “道理自然是这个道理。”秋千易道:“不过你锦衣候神通广大,自然能够想出法子来。”   齐宁笑道:“我只能尽力而为吧,其实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也是厌恶得很。毒王,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一早我去见过李弘信,咱们就启程回京。”   “李弘信?”秋千易道:“你去见他做什么?”   “人家好歹也是一位王爷,我总要辞别吧。”齐宁笑道。   秋千易淡淡道:“李弘信的儿子被人所杀,这时候只怕也没有什么心思见你。”瞟了齐宁一眼,道:“李源在西川横行霸道多年,一直不曾有事,怎地你一到西川,那小子就被人刺了?锦衣候,这该不会是你的手笔吧。”   齐宁心下一跳,暗想这老毒物还真是不简单,一语中的,脸上却是人畜无害笑道:“我齐家和李家确实有些过节,可是在西川地盘上,我还真没有胆子动李弘信的儿子。”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你也莫谦虚,千雾岭上,你敢向八帮十六派挑战,如此胆量,区区一个李源,自然是不在话下。”   “千雾岭出战,我也是迫于无奈。”齐宁叹道:“我若不战,只怕要被毒王的蝠血丹取了性命。”   “你知道就好。”秋千易淡然道,起身来,便要离开,齐宁皱眉道:“天已经黑了,毒王要去哪里?”   “我去何方,与你何干?”秋千易冷冷道:“明日若走,你尽管上路,你到京城的时候,我也到了。”再不多言,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门外。   齐宁端起茶杯,摇了摇头,喃喃道:“也就用毒的本事说得过去,武功本身不咋地,今天还要和人动手,要不是我阻止,被那群宗主群殴,看你九溪毒王还神气个屁。”话声刚落,秋千易如同鬼魅般闪身出现在门前,盯住齐宁,森然道:“你说什么?”   齐宁吓了一跳,手一晃,茶杯差点落地,心想这老毒物还真像鬼一样,打了个哈哈,笑道:“我是说今天那帮宗主真是亏了我,要不是我阻止,他们与你老动起手来,只怕一个也活不了。”   秋千易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再次消失。   齐宁放下茶杯,走到门前,四下里瞧了瞧,秋千易没了踪迹,这才摇摇头。   次日一大早,齐宁让齐峰备了些许礼品,径自往蜀王府去,到了蜀王府,果然见到蜀王府大门紧闭,门前挂着白幡,府前并无其他人,想来这些时日来客都被拒之门外,谁也无法进入王府,所以大家也就免得自讨无趣,干脆不来。   齐宁让齐峰过去敲门,瞧了十余下,才听里面传来声音道:“王爷有令,恕不见客!”   “锦衣候前来面见王爷,请通传一下。”齐峰高声道:“侯爷今日回京,特来辞行。”   里面并无声息,过了片刻,大门才打开一条缝隙,一人出门来,黑衣黑袍,却是蜀王府长史西门横野,见到齐宁,上前拱手道:“下官见过侯爷!”   “西门长史,本侯今日要回京,临行之前,特来与王爷辞行。”齐宁笑道:“不知王爷可有时间?”   西门横野叹道:“侯爷有所不知,王爷前几日大病一场,如今还躺在榻上,得知侯爷过来,王爷本想亲自出迎,只是根本下不来床,大夫也说,王夜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见客。”抬手道:“侯爷请进府,喝杯茶再走。”   齐宁笑道:“王爷既然有疾在身,本侯就不打扰了。西门长史,你替本侯向王爷说一声,要他好好养病,千万要保重身体。下次若来西川,再拜见王爷!”   西门横野拱手道:“下官定当转达。”   齐宁微笑点头,也不多言,翻身上马,瞧了西门横野一眼,见西门横野也正瞧着自己,见齐宁目光过来,西门横野又是一礼,齐宁这才催马带人离开。   回到官驿,西门战樱和严凌岘却都已经在等候,看齐宁回来,西门战樱立刻问道:“秋千易过来没有?你不是相信他一定会来吗?”   齐宁道:“秋千易回没回来,与你们有何干系?”   “怎么没关系?”西门战樱立刻道:“我们要押解他进京。”   齐宁哈哈笑道:“战樱啊,看来你是误会了。轩辕校尉是让你们随我进京,他是担心你们路上不安全,让我照顾你们。秋千易又不是你们神侯府的犯人,他与我的约定,与你们神侯府关系还真不大。”瞧了边上严凌岘一眼,笑道:“说句实在话,我就算将秋千易交给两位,两位也未必能够将他带回京城。”   严凌岘神色不善,问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听不出来?”齐宁道:“破军校尉,你觉得以你的武功。能是九溪毒王的对手?你们真要和他一道进京,只怕还没走出西川,就被他毒死。”   “你......!”严凌岘脖子一红,极是气恼。   西门战樱知道齐宁性子,这人严肃起来还有模有样,可平时却是吊儿郎当,心想和齐宁生气那是自找烦恼,问道:“这样说来,你已经见过他?”   “咱们到了京城,他自然也到了京城,不用担心。”齐宁笑眯眯道:“战樱,咱们作伴回京,一路上看看风景,就当游玩,若是边上有个老毒物,那多不自在,你说是不是?”   “谁......谁和你看风景?”西门战樱脸一红。   齐宁凑近过去,轻声道:“你们来西川,可是乘船而来?咱们回去的时候,坐船回去,你可不知道,乘舟而下,那可是让人心旷神怡,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严凌岘见齐宁靠西门战樱极近,眉头皱起,咳嗽两声,似乎是提醒齐宁注意一些,齐宁扭头过去,问道:“严校尉这是怎么了?喉咙不舒服?齐峰,你去请大夫给严校尉瞧一瞧。”竟是当着严凌岘的面,伸手去牵西门战樱小手,道:“战樱,咱们先进去说说话,歇一歇再走。”   西门战樱立刻后退两步,严凌岘实在忍不住,怒道:“侯爷,你这是做什么?”   齐宁理也不理,看着西门战樱,道:“怎么了?以前牵你的手,你都让我牵着,怎地现在要躲开?”   严凌岘闻言,脸色微变,一咬牙,横身拦在西门战樱身前,道:“侯爷,小师妹是神候的女儿,你.....你不能碰她。”   齐峰心下好笑,却故意沉着脸,在旁喝道:“严校尉,你好大胆子,怎敢在侯爷面前无礼?神侯府是要对侯爷不敬吗?” 第五零二章 马车藏娇   齐峰这一开腔,李堂几人也立时往前走出两步,都是冷冷盯着严凌岘。   严凌岘见状,不禁后退一步,沉声道:“做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我倒要问问严校尉想要做什么呢。”齐峰没好气道:“我们家小侯爷与西门姑娘有事商量,与你严校尉有什么干系?你是神侯府的人没错,可是神侯府的人也要讲规矩,在小侯爷面前,岂敢放肆?”   周顺冷笑道:“严校尉,我们家小侯爷确实平易近人,待人随和,可是这不表明谁都能在小侯爷面前肆无忌惮。”   齐宁抬手摸了摸弄鼻子,便是这一刻,他竟生出一种错觉,自己似乎成了领着几个狗腿子欺负良家少女的纨绔大少,虽然不好听,可是却觉得十分舒坦,微仰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齐峰这些人在齐宁面前是毕恭毕敬,但出身锦衣侯府,那也都不是善茬,当年锦衣候威名赫赫,锦衣侯府的人走在大街上,那也是威风凛凛,从不受人欺负。   而且齐峰当年在黑鳞营混过,那是老兵油子,严凌岘虽然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齐峰还真是没有放在眼里。   西门战樱见齐宁手下几个如狼似虎,心下生恼,扯过严凌岘,道:“别理这帮家伙,上梁不正下梁歪。”   齐宁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却听得马蹄声响,循声瞧去,只见到韦书同骑马而来,身后随着十多名身着甲胄的兵士,其中一人虎背熊腰,身着黑甲,一看就是久经战阵之士。   韦书同到得近处,翻身下马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笑道:“韦大人来得正好,我正准备去与你辞别。”   “哦?”韦书同急问道:“秋千易已经找到了侯爷?”   齐宁点头道:“昨晚已经见到他,不过此人独来独往,已经单独进京,并不与我同行。皇上还在等着我的禀报,已经离京快两个月了,不能再耽搁了。”   韦书同微微颔首,道:“如此下官派人立刻准备车马,侯爷是从水路走还是从陆路走?”   “我来时是从水路,倒也方便,我准备先到瞿塘峡,从瞿塘峡开始乘舟往东。”齐宁道。   韦书同道:“西川道路难行,走水路确实方便许多。”回身道:“姚统领,你派人准备一下,护送侯爷到瞿塘峡,然后准备船只,顺江而下。”向齐宁介绍道:“侯爷,这是姚云波姚统领,是下官的得力助手。”   那黑甲将已经躬身行礼道:“末将拜见侯爷!”   齐宁笑道:“客气客气,姚统领的名声,本侯早就知道,当日围困黑岩岭的官兵,井然有序,我一瞧就知道带兵的是领兵有方,今日一见,姚统领果然是好一条汉子。”   那姚云波先是一怔,随即眉宇带着一丝谦逊之色,忙道:“不敢,侯爷过誉了。”   “对了,韦大人,我一路骑马便可以,不过......你帮我准备一辆马车,要宽敞舒适一下,适合柔弱之人。”齐宁轻声道:“我用得着。”   韦书同瞧了那边西门战樱一眼,问道:“侯爷是要准备给西门姑娘?”   齐宁笑道:“她哪里是柔弱之人,动不动喊打喊杀,粗皮粗肉的,不是为她准备。”他声音不大,但恰好能让西门战樱听到,西门战樱闻言秀眉竖起,握起拳头,狠狠瞪了齐宁一眼,若不是有人在场,定要当场发飙。   “那.....?”   “我要带一个人进京。”齐宁轻声笑道:“西川美女众多,总要带一个回去服侍,领略一下西川美人的柔情。”   韦书同一愣,此前也不曾听说这小侯爷在西川有什么女人,这又是哪里蹦出一个西川美人来,不过心中晓得年轻人喜好美色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更何况齐宁这样的少年侯爷,心想有些后悔,早知道侯爷喜好美色,自己应该准备几个,拉着齐宁手臂,往边上走了一些,轻声道:“侯爷,下官倒知道这成都有几个绝色佳人,而且都是清倌人,黄花处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留在身边,颇有情趣,侯爷不如再多留一天,下官立刻安排,挑选几位佳人跟随侯爷回京服侍?”   齐宁嘿嘿一笑,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已经找到最好的。”   韦书同见状,笑道:“如此下官立刻派人备车......,下官让人将马车停到官驿后门,侯爷觉得如何?”   齐宁立刻竖起拇指,道:“韦大人做事考虑周到,佩服。”   两人相视而笑。   众人准备一番,到正午时分,韦书同派了马车过来,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内里却十分华美,异常舒适,还备有几桶瓜果和几盒点心放在马车之内,只是谁也不知道齐宁要让何人趁车。   齐宁手下有齐峰四人,再加上严凌岘和西门战樱,以及马车之中的神秘人,一行共是八人,而韦书同则是让姚云波亲率了三四十名亲兵,吩咐将齐宁一行人送出西川,齐宁本不想人多眼杂,但韦书同一再坚持,齐宁也知道韦书同是一番好意,答应让这些人送到瞿塘峡。   神侯府的轩辕破虽然说齐宁离开之时前来相送,但出了城,并无见到轩辕破的踪迹,齐宁心下狐疑,暗想轩辕破已经未必在成都,韦书同带人送出十里地,两人又单独低语一番,齐宁一行人这才出发返京。   一路之上,自有姚云波派人鞍前马后,倒也不牢齐宁等人操心。   这一日终于到了瞿塘峡,渡口处,却已经备有一艘大船,这时候一比,上次来西川所乘的小舟,不过即使水面上飘的一块木板而已。   这明显是一艘官船,但韦书同明显是担心官船太过显眼,所以故意让人略作改动,并无留下官船的字号。   船上早有四五名水手,另外还有准备负责饮食的厨子,加起来也有七八个人。   这船足够大,就算有七八匹马,也足以容纳下来。   此时天色已是黄昏,船上的水手们先是帮着将马匹和行礼搬上船,有水手靠近马车要拿东西,却被齐峰阻止,齐峰一直守在马车边上,并不让人靠近,众人心下纳闷,但据说里面是小侯爷要带回京城的姑娘,所以谁也不敢多问一句。   只是西门战樱一路之上没和齐宁说话,偶尔看一眼马车,也是露出鄙夷之色。   姚云波倒是提出要上船继续护送齐宁,却被齐宁婉言谢绝,趁着齐宁和姚云波说话之际,却见到齐峰钻进马车之内,从里面备了一人出来,那人全身上下都被黑色的袍子所笼罩,莫说样貌,就算是身形如何,那也是没有人看清楚。   船上有准备好的房间,准备供给齐宁所用,齐峰背了那人进了房间,很快便出来,随即便在门外守候,不走开一步。   见到人马和行李都已经登船,姚云波这才向齐宁辞别,领了手下的兵士,带着那辆马车折返了回去。   夕阳西下,所有的一切准备妥当,大船便即扬帆顺水而下,顺水行船,又是顺风,大穿行的颇为轻快。   夕阳下的景色,依然是风光无限,两岸绿意盎然,鸟鸣风轻,水声淙淙,水手都在船底摇撸操舟,船上总共有两处房间,一间自然是归齐宁所有,另一件齐宁则是给了西门战樱,她毕竟是唯一的女性,而且是西门神候的女儿,众人自然也没有意见。   其实齐峰等人心里也清楚,前番抵达西川之后,屡遇险情,小侯爷差点将性命掉在西川,若当真是那样,谁也不能活着回京,好在一切都是转危为安,如今返京,却依然要小心谨慎,一日不到京城,便要时刻提防。   齐峰四人在夜间分作两班,轮流歇息。   第一夜西门战樱回房之后,便没有出来,晚饭时间,严凌岘去敲门,西门战樱也不答应,齐宁却也是进到自己房里,足不出户。   顺江而下,穿行一日,到第二天一早,已经行出了百余里地。   齐宁在房内却是重复习练向百影传授的那套功夫,每一次练完,总觉得招式虽然还是那个招式,但感悟却又大不相同。   出了船舱来,到船头甲板处,举目远眺,见到两岸青山绿水,黑土褐石,春色难挡,颇为赏目。   瞥见船头一个身影凭栏杆而立,极目远眺,似乎没有发现有人在后面,齐宁看那人背影,细腰如柳,衬出胯骨微宽臀部丰隆的轮廓,不是西门战樱又是谁。   齐宁轻步走过去,站在她边上,也学着她的样子,双手放在船舷上,抬头远望。   西门战樱微斜瞥一眼,发现是齐宁,面不改色,依然是将目光投向远方,也不说话,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随口道:“起得这么早?”   “嗯。”西门战樱也是随口答应一声:“我起得早很寻常,你能起的这么早,倒是意外。”   齐宁笑道:“意外?为何这样说?”   西门战樱脸颊一红,却故意保持镇定,道:“没.....没什么。”   齐宁哈哈一笑,道:“你是想说,有美人相伴,一晚上风流快活,应该是精神疲惫,不该这样精神抖擞地起个早,是不是?”   “流氓!”西门战樱被他说中心思,脸上发烫,心想这人真是不要脸,这些话都敢直接说出来,不过想到这人本就是吊儿郎当,有时候确实有些厚颜无耻,这几句话在自己听来有些难堪,可是在这无赖小侯爷口中说出来,与吃饭喝茶没什么两样。 第五零三章 笑颜如花   “流氓?”齐宁不解道:“战樱啊,你不能老是出言中伤别人吧。我何时对你流氓了吗?”   西门战樱俏脸一冷,扭头盯住齐宁,怒道:“你说什么?”   齐宁苦笑道:“我没说什么啊。只是我好歹也是个侯爷,你隔三差五喊我流氓,没人还好,要是被人听到,总是掉面子的。而且男人喜欢女人,天经地义,我也是男人,也有需要,你.....你总不能不让我碰女人吧?”   西门战樱捂住耳朵,道:“无耻,你住口。你碰不碰我女人,关我屁事。”她恼怒之下,连粗话也蹦了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道:“战樱,我问你,你要实话告诉我,我是侯爷,你不能骗我。”   西门战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好话,冷哼一声。   齐宁斜过身来,歪着身子,上身靠在船舷上,笑眯眯问道:“你这一路上也不和我说话,是因为我带了个女人在身边,还是怕被你那七师兄看到。”   “谁要和你说话。”西门战樱没好气道,随即蹙眉道:“你说什么?什么七师兄?我怕他什么?”   “我还以为你不说话,是担心被他瞧见你和我太亲近。”齐宁叹道:“你也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这样心胸开阔,有些男人小心眼,瞧不得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   西门战樱睁大眼睛,道:“和你太亲近?七师兄......怕我和你太亲近?”随即银牙咬住,怒道:“姓齐的,你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勾勾搭搭,你在说谁?”   齐宁嘿嘿一笑,并不说话,西门战樱见他吊儿郎当,心中火起,凑进一步,抬手指着齐宁道:“你给我说清楚。”   齐宁道:“什么说清楚?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你那七师兄喜欢你,你不知道啊?”   “七师兄喜欢我?”西门战樱冷笑一声:“齐宁,你自己心中龌蹉,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七师兄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他当我是妹妹,你.....你别胡说。”   “龌蹉?”齐宁笑道:“战樱啊,你怎么知道我心中龌龊?难道你是我肚中的蛔虫?”指了指自己心口,“来,你猜猜,我现在心中正在龌龊地想着什么?”说完,目光故意在西门战樱的胸脯上狠狠地盯看几眼。   齐宁如此肆无忌惮,西门战樱本不想与他纠缠,可是心中那口气却是在憋不住,见得齐宁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盯着自己胸脯,又羞又恼,厉声道:“你再看,我把你眼珠子玩下来。”伸手去腰间,却发现自己并无带刀在身上。   齐宁见她羞恼不已,哈哈一笑,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斗嘴了。对了,说真话,你也老大不小了,神候就没想过给你找个婆家?”   “关你屁事。”西门战樱白了他一眼:“你不也没娶媳妇吗,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齐宁轻叹道:“我没娶媳妇,还不是因为你没嫁人。要不咱们回京之后,我托人去找神候,反正你年纪也到了,干脆嫁到锦衣侯府,给我做个小老婆,你看怎么样?我也不嫌弃你脾气大,你.......!”话声未落,见得拳影闪动,西门战樱已经是一记粉拳直打过来,又快又急。   齐宁却早就做了防备,自己如此肆无忌惮挑逗,这大屁股妞要是再不动手,那就真不符合她的性子,右腿往后一撩,整个人已经滑开过去,西门战樱心中恼怒,见她闪躲,抬起一条腿,照着齐宁已经踢了过来。   西门战樱的武功虽然放在江湖上也算不得高手,但她自幼练武,根基还是甚厚,出腿速度不慢,而且力道十足,那修长笔直的美腿高高踢出,竟是冲着齐宁胸口过来。   西门战樱晓得齐宁的本事,知道就算自己再练上几年,那也不可能是齐宁的对手,她知道自己就算出手极狠,齐宁也能够轻松躲过,全力而出,也是发泄心中的恼怒而已。   孰知这一条腿踢出去,齐宁竟没有闪躲,眼见得便要踢在齐宁胸口,西门战樱倒有些吃惊,便要收腿,猛地发现脚腕子一紧,齐宁竟然已经探手抓住了西门战樱的脚腕子,不等西门战樱多想,抬手上踢,撩起西门战樱玉腿,将她的那只脚搭在了自己的肩头。   西门战樱吃了一惊,此时她一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却是高高搭在齐宁肩头,两腿大大分开,姿势极为不雅,想要收回来,可是那条腿被齐宁死死缠住,一时间却根本收不回来。   “哎哟,你......你踢到我了。”齐宁一手扣住西门战樱脚腕子搭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却是故意搭在西门战樱小腿上,嬉皮笑脸道:“你出腿怎么这么狠,咦,这两条腿分得如此之开,战樱啊,你这基本功可没白练。”   西门战樱单腿而立,又恼又窘,瞪着齐宁道:“放开!”   齐宁嘿嘿一笑,顺着西门战樱大长腿瞧过去,这姑娘不愧是练武出身,腿儿不但修长,而且极其笔直,虽然隔着衣服,但是一只手搭在她的小腿上,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她美腿的结实与弹性。   顺着长腿延伸过去,到底部,却是骤然膨胀,那腴沃丰满的臀儿更显得性感紧绷,沉甸甸充满了质感,从大腿到臀儿的线条曲线自然,起伏有致,很是撩人。   西门战樱见他目光,便知道这小子没存好心,恼怒之下,一拳打出,齐宁探手出去,后发先至,轻松地抓住了西门战樱手腕子。   西门战樱想要挣脱,可是她的内力与齐宁根本无法相比,使劲用力,根本无法挣脱开。   “姓齐的,你.....你这个混蛋,快放手。”西门战樱又是恼怒,又是羞臊,这船上加起来也快有二十人,人来人往,这个姿势若是被别人看见,实在是羞死人了,她拼命使力,却根本无法挣脱。   “战樱,是你先打我的,我只能自卫。”齐宁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放开你,你还动不动手,你先冷静一下,等你冷静下来,我自然会放开的。”   西门战樱知道自己便是在恼怒,和这无赖动手,那也是胜不过他,好女不吃眼前亏,深吸一口气,故作冷静道:“你放手,我......我不动手就是。”   “没有诚意。”齐宁摇摇头:“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愤怒,我了解你性格,我要是松手,你一定死缠烂打,我......哎,好男不跟女斗,我是堂堂侯爷,总不能在船上和你一个姑娘家厮斗,所以还是等一等,再冷静冷静。”说话之时,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直往西门战樱腿根处盯着。   西门战樱此时恨不得有刀在手,一刀劈过去,又挣扎几下,无济于事,眼圈一红,道:“你......你杀死我算了!”   齐宁见她如此,心知这姑娘是气急,松开了手,立时往后退,西门战樱恶狠狠地瞪了齐宁一眼,心里却想着,我一要落泪,这无赖就松手,看来也还没有坏透顶个,一想到齐宁刚才盯着自己腿根看,她虽然是黄花处子,却并非丝毫不懂男女之事,脸颊一热,扭过头去,不看齐宁。   齐宁见她不说话,这才慢慢凑近过来,道:“好啦好啦,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我向你道歉还不成。”   “滚开。”西门战樱没好气道:“我不和你说话。”   “你不和我说话,我和谁说话去。”齐宁叹道:“这一路上山高水长,没你和我说话,岂不是太寂寞。”   西门战樱道:“你房里不是有人吗,你去找她说话,别让人等急了。”   “咦,这是什么味道?”齐宁皱起眉头,故意挺着鼻子嗅了嗅,西门战樱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本正经,正以为闻到什么味道,眼下还没出西川,西门战樱其实也一直存有戒备之心,立刻问道:“你闻到什么?”   齐宁抬起手,示意西门战樱不要说话,左闻闻右闻闻,忽地点头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西门战樱睁大眼睛,“齐宁,你闻到什么了?”   “醋!”齐宁一本正经道:“我闻到醋味了,这船上怎么这么大的醋味?”   西门战樱也挺着鼻子闻了闻,摇头道:“没有啊,哪来的醋味?你是不是鼻子不灵?”瞧向齐宁,见他正露出古怪笑容,猛地明白过来,脸上一热,咬牙道:“你.....你胡说八道,你.....你这个混蛋!”   齐宁哈哈一笑,轻声道:“战樱,我房里有女人,你是不是在吃醋?”   “与我何干?”西门战樱脸颊微晕,“你真是自作多情,我管你有多少女人,我吃什么醋?你以为你是香馍馍?”   齐宁凑近过来,嘻嘻一笑,道:“别生气了,我逗你玩呢。本来一个很漂亮的姑娘,生气起来,拉着一张脸,多不好看?女人生气多了,可容易老。”   西门战樱听他说自己漂亮不知为何,心中竟然微微有些欢喜,却还是没好气道:“我老不老,与你何干?”   “当然有关系了。”齐宁叹道:“如果再过二十年,我还这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走在大街上,看着一个老太太拿着拐杖慢腾腾地走,嘴里的牙齿都掉光了,然后我心里好奇啊,就凑过去看啊,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神侯府的西门女神候,你说我该有多伤心啊。”   西门战樱白了他一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心里想着齐宁所说的情景,却是觉得异常有趣,禁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平时总板着脸,难得一笑,此时由衷笑出来,俏颜如花,娇美不可方物,齐宁看着她那张笑颜如花的漂亮脸蛋,青山绿水,佳人似玉,一时竟有些呆住。   西门战樱见得齐宁神情柔和,呆呆瞧着自己,愣了一下,随即瞧见齐宁那一双漆黑的眼眸温柔如水,心中竟是没来由一颤,脸上发红,低下头,竟是不敢与齐宁对视,便在此时,却听得船后传来一阵惊呼声。   齐宁和西门战樱都是一惊,齐齐转身,向船尾瞧过去。 第五零四章 逆刀再现   船尾的甲板之上,显得十分开阔,几匹马都是被送到船舱底部,并不占甲板空间,此前为了方便齐宁观赏两岸景色,还在甲板上放有桌椅,但此刻桌椅都被搬到了一旁,甲板正中,两道身影正交错厮杀,其他人则是围在四周观看。   齐宁和西门战樱快步到了船尾甲板,见到眼前情景,先是一怔,齐宁随即环抱双臂,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观看。   西门战樱却蹙起秀眉,俏脸有些着急。   甲板之上厮杀的两人去,却是齐峰和严凌岘,两人都是用刀,齐峰撸起袖子,赤着脚,绕在严凌岘身边,动作十分灵活,严凌岘连连出刀,却都是齐峰闪过,齐峰找准机会,偶尔攻出几刀,也都是被严凌岘化解。   齐宁与神侯府接触已经颇有一段时间,但对北斗七星武功的深浅还真不算太了解。   北斗七星之中,轩辕破老练沉稳,曲小苍圆滑世故,韩天啸沉默寡言,严凌岘在齐宁眼中,却是尚未稚嫩,甚至还带着一些孩子气。   凭心而论,齐宁所见的几名神侯府校尉,性情各异,但除了严凌岘外,其他几人也都算得上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他并未见过那几位神侯府校尉出手,所以一直也不知道北斗七星的深浅,此时有心瞧瞧严凌岘的武功如何,见到严凌岘出刀迅速,刀法也算了得,而且闪转腾挪的动作也异常灵活,武功确实不算弱,但以目下的身手,当然算不上高手。   齐峰的武功不同于江湖人士,江湖人士的武功之中,多少还带有一些花架子,讲求招式的美感,而齐峰是从行伍出身,从不在乎招式的玄妙,最是简单直接,大刀出招,往往也都是不留余地取人性命的狠辣招数。   齐宁暗想严凌岘虽然年轻,但毕竟是北斗七星之一,这神侯府遍布天下都有耳目眼线,麾下的好手如云,如果过人之处,也绝无可能位列北斗七星之中,严凌岘手底下的功夫想必也是不弱。   不过此刻看去,严凌岘的武功虽然不弱,但是以这般身手,却能位列北斗七星,实在是大为勉强,齐宁心下便有些奇怪,暗想神侯府之中无论资历还是武功超过严凌岘的大有人在,怎地偏偏严凌岘却位列北斗七星之中,难道西门无痕不担心人心不服。   其实他很早就有些奇怪,严凌岘也才二十出头年纪,按照这年纪,无论是武功还是阅历根本都没有到火候,此人能够成为神侯府校尉,还真是让人意外,此时见他与齐峰交手,武功似乎比齐峰略微高出一些,但却也没有占据绝对优势,更确定严凌岘的武功确实不怎样。   双方又缠斗小片刻,严凌岘虽然勉强占据上风,但始终却没能伤到齐峰,反倒是齐峰闪躲自如,时不时地嘲讽几句,边上李堂等人俱都是哈哈笑起来,几人瞧见齐宁在旁边观看,也不阻止,都以为侯爷是有心要看严凌岘出丑。   这几人都不是傻子,当然早就看出来,小侯爷对西门战樱这大屁股妞似乎很有兴趣,可是这严凌岘却从中作梗,候爷的敌人就是整个锦衣侯府的敌人,离开成都之后,几人就想着找个机会教训严凌岘一顿,让侯爷开心开心。   今日一早,几人瞧见严凌岘在船尾练刀,便故意凑在一起,指指点点,而且满是不屑,这严凌岘一开始根本不理会,但后来几人声音越来越大,嘲讽的也越来越不堪,到后来不止说严凌岘刀法不行,甚至嘲讽严凌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对侯爷看中的女人动心思,严凌岘毕竟年轻气盛,如何忍耐得住,便即上前挑战。   齐峰等人本就喜欢好勇斗狠,严凌岘主动挑战,自然是求之不得,他们知道严凌岘是神候校尉,倒也不敢轻敌,三言两语,竟是让严凌岘与几人一一过招。   齐峰等人本就没有想过真的在武功上胜过严凌岘,却是想着车轮战法,一个个先消耗严凌岘的体力,等到差不多,最后一人再全力以赴,击倒严凌岘,给严凌岘一个难堪,所以齐峰率先上阵,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消耗严凌岘的体力。   严凌岘迟迟没能得手,又瞥见西门战樱蹙着眉头站在船舷边观战,而齐宁更是站在西门战樱身旁,心中便不是滋味,连出几刀,都被齐峰躲过,骤然之间,眼中寒光乍现,齐宁却瞧见严凌岘忽然双手交错,眨眼间,本来持在右手的刀忽然到了左手,随即见严凌岘手腕子一扭,倒转刀刃,竟是将刃锋向自己身上刺过去。   这一变故大出意料,在场诸人都是骤然变色,齐峰此时已经绕到严凌岘身后,亦觉得严凌岘身形有些不对劲,正自奇怪,却见到严凌岘猛然间后退两步,齐峰一怔之见,猛地瞧见从严凌岘的腋下又冰冷寒光骤然而来。   这一招当真是匪夷所思,齐峰反应虽然不慢,这一下还是惊住,却听得齐宁厉声叫道:“齐峰躲开!”   齐峰心知不妙,拼力闪躲,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严凌岘这一手怪异非常,又快又急,齐峰虽然极力闪躲,却还是被严凌岘那刀锋刺入到了左肋之下。   齐宁此时根本不做考虑,整个人已经如同鹰隼般飞掠而起,凌空而下,一脚踢在严凌岘的脸上,这一下力道十足,严凌岘整个人已经被踢飞出去,撞在船舷。   齐峰右肋下血流如注,身体摇晃,李堂等人早已经抢上前来,齐宁却是在齐峰倒下之前,一把扶住,双目赤红:“齐峰,你怎样?”   齐峰虽然只是护卫,但对齐宁却是忠心耿耿,齐宁一直将之视为兄弟看,此时看他被刀锋刺中左肋,鲜血如注,惊怒交加。   “快,拿伤药!”李堂大叫一声,冲上前来:“侯爷,快扶峰哥躺好.......!”   几人此时也顾不得严凌岘,有的过来扶齐峰躺下,有的则是赶紧去拿药,亦有的去拿绷带和水来处理伤口。   齐峰躺在地上,脸色惨白,见齐宁神色,勉强笑道:“侯爷,不.....不要担心,你.....没有伤到要害,不......不会死........!”他当年身经百战,也是受过许多重伤,都是死里逃生,倒也坦然应对,并不畏惧,只是那股疼痛却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西门战樱在齐峰中刀那一刻,花容失色,一时呆若木鸡,等到几人行动起来,她才快步上前来,从身上取出一只瓷瓶子,急道:“这......这是神侯府的伤药,十分灵效,你们.....你们快给他敷上。”   齐宁听到“神侯府”三字,心下便是恼怒,抬手打开,冷冷道:“锦衣齐家的人,用不着神侯府的人帮忙。”那药瓶子被打在地上,滚出许远。   西门战樱呆站一边,怔了一下,眼圈一红,随即默默走过去,拿起瓶子,这才看向严凌岘。   严凌岘此时已经挣扎坐起身来,瞧见齐峰肋下满是鲜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时也是呆住,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手脚麻利地为齐峰处理好伤口,这才抬着齐峰小心翼翼进了船舱。   齐宁撇头看向严凌岘,缓步走过来,严凌岘眼角抽动,却还是撑着站起身来,在齐宁那双冷厉的目光之下,只感觉全身发软。   “严校尉好功夫!”齐宁站在严凌岘面前,盯着他眼睛:“肋下穿刀,如果不是齐峰快上一步,现在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严凌岘低下头,道:“侯爷,我......卑职......!”忽地抬起头,道:“是我失手,你要杀要剐,我照办就是。”   西门战樱却已经过来,急道:“侯爷,七师哥......七师哥不是故意的,求.......求你饶了他,他.......他不是坏人,更不想真的害了齐峰.......!”   一路之上,西门战樱自然也看得出来,齐宁和手底下那几人关系密切,虽然是主仆,但相处的却如兄弟一般,眼下严凌岘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伤了齐峰,以齐宁的性格,当然不可能就此罢休。   “你难道没有看到,齐峰慢上一步,就要死在他的刀下。”齐宁冷冷道:“我知道你们关系不怎样,但毕竟是同路人,切磋比试可以,但是你竟然起杀心,在本侯面前要杀死我的人,这是谁吩咐的?”   这时候李堂和周顺已经从船舱出来,留下一人在那边照看,李堂和周顺都与齐峰情同手足,这时候根本不多言,手中都拿了刀,刀光闪闪,直往严凌岘走过来。   严凌岘此时心中却是沉到谷底,他在千雾岭亲眼见识过齐宁的功夫,知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齐宁对手,将手中沾血的刀丢开,微仰脖子道:“我伤了你们的人,是我的过失,侯爷若要杀我,我绝不反抗。”   西门战樱却已经抢过来,拦在严凌岘身前,张开双手护住,看着齐宁眼睛,“侯爷,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你先听我说,七师哥确实有过错,可是......可是他不会真的敢杀齐峰,他......他是一时糊涂,你要处置他,我不拦阻,可是......可是你能不能先回到京城,再处理此事?”   齐宁冷冷盯着严凌岘,一直不说话,忽然间,齐宁转身往船舱边的船廊走过去,冷冷道:“严凌岘,你过来,其他人留在原地!”   严凌岘抬手擦去嘴角血迹,一扭身,竟是跟在齐宁身后,西门战樱想要跟上,李堂已经横身拦住,冷冷道:“西门姑娘,侯爷只让严凌岘过去。”   西门战樱蹙起秀眉,终是没有过去,瞧着齐宁和严凌岘一前一后往船头去。   到得船头,齐宁背负双手,面朝大江,严凌岘到得齐宁身后,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侯爷,你准备怎么发落我?”   齐宁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你和东海江随云,究竟是什么关系?”   “东海江随云?”严凌岘皱起眉头:“侯爷,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齐宁转过身,双目如刀,冷冷盯着严凌岘眼睛:“严凌岘,刚才你使出的刀法,是不是逆手灵刀?”此言一出,严凌岘神色大变,身体一震,竟是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第五零五章 破军之密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江面波澜不惊,两边是崇山峻岭,草木依依,大船顺江而下,微风拂面,听得水声淙淙,两岸还间或真有猿声鸟鸣传来,阳光照在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头破水而行,粼粼波光被分错碾碎。   严凌岘脸色大变,却还是迅速恢复,勉强笑道:“侯爷说什么,卑职......卑职听不明白!”   齐宁面无表情,缓缓道:“你不必否认,你换手那一刻,我还不能确定,可是你肋下穿刀,我一眼就看出,那是逆手灵刀的功夫。”   “我没有听过.....听过什么逆手灵刀。”严凌岘眼角抽动。   齐宁当初为了重建黑鳞营,与淮南王举荐的江随云以及忠义候举荐的黑刀营大将瞿彦之争夺黑鳞营统领之位,三人在虎神营教场比试高下,各展其能。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黑鳞营统领之位定是瞿彦之的囊中之物,可是却不想奇峰突起,瞿彦之竟是败在了江随云的炼兵手之下,而且还被江随云废去了双手。   齐宁此后与江随云一争高低,却也是险象环生,江随云看上去斯斯文文,可是手底下的功夫却是五花八门。   其中最为厉害的,除了那炼兵手,便是逆手灵刀。   逆手灵刀,顾名思义,是一门反手刀法,习武之人洗脸兵器,右手乃是正手,长年累月的习练,也都习惯以右手出招,所以一旦有人使用左手使用兵器,便等若是逆手。   无论是力道还是灵敏,使用右手自然要比左手更为灵活,从脑神经结构来说,右脑控制着活动神经,右手势必要比左手更容易使用兵器,高手比斗,有时候慢上一分,便决定了生死,所以习武之人,极其罕见会出现左首使用兵器之人。   那次与江随云交手过后,虽然最终取胜,但江随云那些诡异的功夫却还是让齐宁心有余悸,事后从段沧海口中却是大致搞清楚了江随云那些武功的来路,其中这逆手灵刀更是失传已久的绝学。   齐宁时候一直好奇,江随云只是东海一名富贾公子,却又如何习得这些失传已久的武功?但却也始终没有时间去仔细调查。   今日严凌岘冲动之下,忽然亮出了邪门的功夫来,正如齐宁所言,严凌岘换手那一刻,齐宁便已经颇有些惊讶,但却不能确定,可是那一招致命刀法使出来,其诡异和手法与当日江随云几乎是如出一辙。   齐宁穿越之前,本就练过一些兵器,此后更是得到无名剑谱,深有感悟。   他很清楚,同样一门兵器,套路却是五花八门,套路是否相同,即使招式不一样,但依然能够一眼辨识出来。   今日严凌岘这肋下穿刀的诡异刀法,当日江随云固然不曾使出,但是握刀的手法以及出道的套路,齐宁却是熟悉至极,当日江随云那手逆手灵刀差点让齐宁栽了大跟斗,他又如何能不记忆犹新。   他那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严凌岘的武功看似平平,可是却又压箱的绝技,这逆手灵刀若是与敌对阵突然使将出来,可说是威力非凡,只是严凌岘在这逆手灵刀上的修为显然还不到火候,比不得江随云熟练,再加上齐峰的反应也确实迅速,这才逃过一死。   齐宁目光如刀,冷笑道:“严校尉没有听说逆手灵刀?这不应该啊,西门神候乃是武林第一人,你们神侯府对各门各派的功夫也算是了若指掌,你既然是北斗七星之一,如果连逆手灵刀的名字都不曾听说过,只怕也没资格坐在这位子上。”   严凌岘眼角跳动,被齐宁逼视的竟然是低下头去。   “严校尉,你伤了我的手下,我现在就算杀了你,也有理由向神候交代。”齐宁冷声道:“你若是不想死,就老实告诉本侯,你所使的,是不是逆手灵刀?”   “我.......!”严凌岘不敢抬头:“侯爷要动手,卑职不会反抗,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更不知道什么逆手灵刀。”   “你连性命都不要,都不敢说出逆手灵刀的来由。”齐宁冷笑道:“严凌岘,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套逆手灵刀还不纯熟,应该还在修炼之中,今日你是一时冲动,突然使了出来,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已经犯了大忌。”   “大忌?”严凌岘身体一震。   齐宁道:“传授你逆手灵刀那人,是否对你有过嘱咐,决不能轻易亮出这门功夫?”   严凌岘霍然抬头,显出惊骇之色。   齐宁看他神情,便知道自己一言中的,冷笑道:“看来我没有猜错,而且我敢肯定,这门刀法,也不是神候传授给你。”背负双手,一字一句道:“神侯府中,除你之外,恐怕也没有人学逆手灵刀吧。”   严凌岘四下里看了看,并无其他人,眼中竟是现出凶光来。   齐宁冷冷道:“怎么,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想动手杀人灭口?”往前踏出两步,依旧是双手背负身后:“你想杀我,尽管试一试,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严凌岘低下头,道:“卑职......卑职不敢!”   “你可以不说,我也不会杀你。”齐宁道:“战樱说的没错,你的事情,我可以回京处理。我要带着你,亲自问一问神候,这逆手灵刀,可是他传授于你。”   “不......不能.......!”严凌岘失声道:“侯爷,我.......!”   “看来你还有所畏惧,如果这门刀法是西门神候所授,你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不敢示人。”齐宁淡淡道:“西门神候不知道你偷练逆手灵刀,你是他的弟子,他若是知道你修炼逆手灵刀,当然会问清楚这门刀法从何而来,而你.......!”神色冷峻,目光如刀锋:“你不敢让他知道逆手灵刀的来由,否则你这条性命或许就要交给西门神候了。”   严凌岘腿上一软,忽地跪倒在地,道:“侯爷,卑职......卑职求你,不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西门......西门神候,他........!”瞳孔之中满是惊恐之色,先前他似乎并不畏惧齐宁杀他,可是此刻提到西门无痕,严凌岘却显然充满了恐惧。   齐宁蹲下身子,盯着严凌岘眼睛:“你不想让西门神候知道,就要让我知道。”脸色一沉,冷声道:“说,逆手灵刀从何而来,你和江随云到底是什么关系?”   “侯爷,卑职......卑职和江随云真的没有任何往来。”严凌岘道:“神侯府只与江湖势力打交道,很少与朝廷的官员有往来,那......那江随云以前是东海富贾公子,并非江湖中人,他到了京城,又做了......做了礼部主事,我......我与他没有任何交情。”   “哦?”齐宁狐疑道:“你当真与他没有交情?”   严凌岘抬手道:“侯爷,我对天发誓,真的与江随云从无往来,甚至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若是撒谎,立刻五雷轰顶!”   齐宁看他表情和眼神,倒真不像是在撒谎,皱眉道:“你与他不熟,又从何学的逆手灵刀?”   严凌岘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侯爷,卑职.......卑职可以告诉你,可是......可是只求你不要将卑职所言告诉别人,你若是.....你若是告诉了第三个人知道,不但......不但卑职死无葬身之地,就连你......就连你也活不成了。”   齐宁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在威胁我?”   “卑职不敢。”严凌岘苦笑道:“到了这个份上,卑职......卑职哪里还敢威胁侯爷。”顿了一顿,才道:“卑职只是以实相告,那人......那人说过,若是我修炼逆手灵刀的事情走漏出去,他第一个便会杀我,然后......然后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一个不留尽数杀光。”   “那人?”齐宁皱眉道:“你说的那人,便是传授你逆手灵刀之人?”   严凌岘点头道:“是!”   齐宁见他交代,心知这般跪着,太过引人注目,淡淡道:“起来说话。”转身走到船头的舷边,严凌岘起身来,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轻步走过去。   “那人是谁?”齐宁问道:“他为何要传授你逆手灵刀,却又不想让人知道?”   严凌岘似乎还怕还有第三双耳朵,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无人靠近,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齐宁扭头来,戏谑笑道:“严校尉,开玩笑也要有个尺度,人家传授你功夫,你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你自己相信吗?”   “我.....我知道侯爷不会相信,可是事实如此。”严凌岘道:“我半年多前才见到那人,那人......那人每一次出来,都是穿着一身灰色的袍子,而且.....而且脸上还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黑色的面具?”齐宁陡然想到了青铜将军,问道:“是什么样的面具?可是青铜所制,宛若厉鬼?是了,面具上可有牛角般的造型?”心想那青铜将军能与五大宗师之一的黑莲教主力拼不败,武功确实是出神入化,青铜将军会使逆手灵刀,倒并不奇怪。   严凌岘摇头道:“是一张普通的面具,并无牛角造型,侯爷说的,是在京城犯下吸血怪案的青铜将军吧?”   当初严凌岘和西门战樱暗中调查过京城吸血案,也知道凶手是一名带着青铜面具的高手。   齐宁心想自己还是太过敏感,一提到面具,便想到青铜将军那古怪面具,问道:“那人是普通面具?”   “是一张很薄的面具,并非青铜所制,表层好像还涂着黑漆。”严凌岘道:“他从不束发,每次出现,都是披散着头发,就像......就像幽魂一样,身材很瘦,但说话的声音很低沉,而且......而且说话从来都是冷冰冰的,让人......让人听起来很不舒服。”   --------------------------------------------------------   ps:一夜四连更,别说我不努力哈! 第五零六章 深仇大恨   大船依然在江上破水前行,齐宁却是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他连身份都不让你知道,为何会传授你逆手灵刀?你该清楚,逆手灵刀是失传的绝学,他无论传授何人,那人都会对他感恩戴德,为何他却偏偏选中你?”   严凌岘低下头,齐宁注意到他双拳握起,随即松开,但很快又握起,却马上又松开,看此动作,齐宁便知道严凌岘心中异常的纠结。   “侯爷,既然被你看破,我也知道瞒不住。”严凌岘犹豫半晌,终是抬头道:“我可以对你说,但是你若泄露第三人知道,真要被那人盯上,也不要怨我。”   齐宁淡淡一笑,道:“你说你的,该如何处理,你不用操心。”   严凌岘心知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由不得自己,道:“侯爷是否一直在疑惑,我年纪轻轻,无论武功还是资历都是平平,却为何能够位列北斗七星之一?”   “哦?”齐宁心想看来这严凌岘倒也有自知之明,淡淡道:“你也知道自己位列北斗七星颇为勉强。”   “神侯府北斗七星,除了我之外,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严凌岘道:“神侯府的事情,外人知道的很少,其实我们几个的身世,神侯府也不会对外透漏,不瞒侯爷说,我知道几位师兄都是神候的弟子,可是他们出身如何,家在何方,父母亲人可在,我都是一无所知。”   齐宁心想神侯府管理严格,既然每一桩事情都是事涉江湖势力,对各人的身世都严加保密,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我不知他们的身世,可是他们之中,知道我身世的人却不在少数。”严凌岘道:“侯爷知道神侯府有北斗七星七大校尉,但北斗七星却不是七个人,而是七个职位。”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   “神侯府创建多年,西门神候是第一代的巨门校尉,却是第二代的神候。”严凌岘缓缓道:“现如今的神侯府北斗七星,都已经是第二代了。”   齐宁听得严凌岘突然说起这些,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他有足够的耐心,也不着急。   “神侯府的官吏任免,都是由每一任神候亲自做主。”严凌岘道:“如今包括轩辕破在内的北斗七星,都是西门神候亲自挑选任用,神候在神侯府就是皇帝一样的存在,他做出的决定,没有谁能反对。”   齐宁道:“你自然也是西门神候亲自挑选进入北斗七星。”   “那是自然。”严凌岘冷笑一声:“侯爷,你以为西门无痕为何要让我成为北斗七星之一?”   “那就要你来解释了。”   严凌岘微一沉吟,终于道:“家父严宽,是上一代破军校尉,也是西门无痕的同门师弟。”   “原来如此。”齐宁恍然大悟:“你是子承父业,西门无痕因为你的父亲,所以对你另眼相看。”   “家父在上一代北斗七星之中,虽然位居第七,年纪最轻,但聪明绝顶,深得上一代神候的喜爱。”严凌岘缓缓道:“而且家父屡屡立功,在神侯府甚有威望,他待人和善,与神侯府上下的关系都是极好。”   齐宁心想能在神侯府任职,岂有善类,儿子评价老子,夸赞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在我四岁那年,家父外出办一件案子,却一去不回。”严凌岘神情冷峻:“后来查出,是家父中了恶人的圈套,西门神候一怒之下,带着神侯府的精锐,将害死我父亲的凶手灭门。”   齐宁一怔,皱起眉头。   “也就是在次年,西门无痕继承了神候之外,他照顾我们母子,而且收我为关门弟子,传授我武功。”严凌岘道:“而北斗七星中的破军校尉一职,一直都是空缺,直到我十三岁的时候,他才令我继承父亲的位置,成为了北斗七星之一。”   齐宁道:“看来西门神侯对你确实不错,不但传授你武功,还给了你大好前程,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吃里扒外,背着他在外面与人学习武功?”   “吃里扒外?”严凌岘冷笑一声,道:“不错,我确实是吃里扒外,可是总也好过有些人面善心毒,背后捅刀。”   “面善心恶,背后捅刀?”齐宁皱眉道:“你说的是谁?总不会是西门神候吧?”   严凌岘冷冷道:“我十三岁成了破军校尉,别人以为这名声好听,可这只是西门无痕收买人心的把戏,让人以为他顾念旧情,重情重义。我心里知道,我虽然成了破军校尉,可是神侯府上下,许多人骨子里并不瞧得起我,嘿嘿,我那几位师兄,也只是将我当成可有可无的摆设,除了此番来到西川,在此之前,我常年在京城巡视,就像街头捕快一样。”语气之中,透着极度的不满。   “或许这只是西门神候在历练你。”齐宁道:“你年纪尚轻,经验尚浅,自然需要时间历练。”   严凌岘道:“侯爷所言听起来确实有道理,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以为是这样,所以他们瞧不上我,我也不在意,寻思着有朝一日总能做出一番大事,让他们刮目相看。”顿了顿,问道:“侯爷,你看我的武功如何?”   齐宁道:“马马虎虎,比寻常人要高明,可是如果是破军校尉,这样的武功还不足够。”   严凌岘笑道:“侯爷明察秋毫。我从四岁开始,就拜入了西门无痕的门下,如今已经快二十年,这近二十年来,我日夜苦练,从来不曾偷懒,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让神侯府的人都看得起。”   齐宁微皱眉头,心下寻思,西门无痕当年纵横江湖,压服无数江湖豪杰,其武功自然也是当今顶尖的高手,有这样一位师傅传授,如果苦练了二十年,严凌岘的武功应该不至于还是如此平庸。   “侯爷是否觉得,如果我当真苦练近二十年,有西门无痕那样的师傅,武功也不该如此差劲?”严凌岘此时倒是没了顾忌,哈哈笑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悟性不高,在武道之上并无天赋,可是见到那面具人后,我才知道,西门无痕这近二十年来,根本就不曾好好教我武功。”   齐宁眉头一紧,便觉得这其中确实蹊跷。   “我一开始自然不信。”严凌岘道:“那人也不多解释,当时便传授了我一套掌法,掌法十分高明,比我此前习练的武功要胜出许多,我只花了不到半个月,便将那套掌法学会,那人告诉我说,那套掌法被称为千蛇掌.......!”   “千蛇掌?”齐宁身体一震,立时想到,当初江随云与自己比武之时,也使出过千蛇掌的功夫,心下立时肯定,这严凌岘和江随云的掌法,只怕就是同一人所传授。   严凌岘道:“侯爷听说过千蛇掌?”随即笑道:“不错,千蛇掌是当年何东百兽堂的武功,虽然失传,但江湖上知道的人也不少。”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人告诉我说,千蛇掌并不简单,普通人要练成千蛇掌,没有三五个月时间绝不可能练成,我用了半个月时间,足以证明我在武道之上有着极高的天赋。”说到这里,眉宇之间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齐宁道:“所以你相信,西门神候确实是耽搁了你的武功,没有将真功夫传授给你。”   “若是他真的用心传授,我也不会进展如此缓慢。”严凌岘道:“那人告诉我说,当年.......!”说到这里,微一犹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当年什么?”   严凌岘想了一下,神情变的冷厉起来:“当年我父亲被害,与西门无痕脱不了干系,是.....是西门无痕背后设计陷害,这才导致家父的遇害。”   齐宁心下吃了一惊,皱眉道:“他们是师兄弟,西门神候为何要害你父亲?那人可有证据?”   “他说的话,让人不得不相信。”严凌岘道:“他虽然没有拿出证据,可是我相信他的话,家父被害,一定与西门无痕有关系。”他神情显得十分坚定,显然认定是西门无痕害死了他父亲。   齐宁道:“那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传授你武功,更不会无缘无故告诉你西门神候害了你父亲,他当然对你有所图。”   “我自然知道。”严凌岘道:“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想让我为他所用。”   “你明知他利用你,却还愿意被他所用。”   严凌岘冷笑一声:“我这二十年来,岂不是也一直被西门无痕所利用?被谁利用,我并不在乎,他们同样都是利用我,可是那面具人给我的,比西门无痕要多得多,侯爷,如果是你,你又如何选择?”   齐宁万想不到严凌岘竟然还藏有如此惊人的秘密,问道:“如果我没有说错,你现在是那人在神侯府的眼线,你已经背叛了神侯府。”   严凌岘却并无畏惧之色,道:“我今日既然敢将这些告诉侯爷,也就没想过活下去。那人答应我,不但会让我学成顶尖的武功,而且还会帮我报仇雪恨,甚至.......!”说到这里,一咬牙,毫不隐瞒:“甚至可以帮我得到战樱。”   齐宁叹道:“你心里谋算着害死西门无痕,却又想着得到他的女儿,严凌岘,你这心思,还真是龌龊的很。”   ------------------------------------------------------------   ps:新的一个月开始了,新月份新气象,大家手里的保底月票还请砸下来,让老沙打打鸭血! 第五零七章 代价   齐宁当初就对江随云那身功夫颇有些惊诧,一直不明白一名富贾公子怎地会那些江湖上失传已久的功夫,今日从严凌岘口中,终是明白了过来。   他几乎可以断定,江随云和严凌岘的武功来历,都是出自那灰衣面具人。   那灰衣面具人显然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心机深沉。   普天之下,敢将触手伸进神侯府的人屈指可数,但那人非但将手伸进神侯府,而且出手就是北斗七星之一的严凌岘。   不得不说,那人的眼光确实极其毒辣。   严凌岘位列北斗七星之一,哪怕武功不高,但毕竟也算处于神侯府的核心圈内,比之普通的神侯府吏员知道的自然要多,而且他身为西门无痕的弟子,时常可以接触到西门无痕,对西门无痕的事情多少也是知道一些。   最为重要的是,正如严凌岘自己所言,他资历和武功在神侯府都不算出众,虽然是破军校尉,但神侯府神候上下对他也不算太看重,甚至会有些忽视,这恰恰是严凌岘最大的优势,换作轩辕破,时刻处在神侯府上下的聚光灯下,稍有不对劲,很容易就被察觉出来。   而严凌岘年纪轻,资历浅,就算有一些反常,不被人所注意,完全可以蒙混过去。   如果不是严凌岘今日亲口所言,齐宁也不可能想到严凌岘竟然会是神侯府里的内奸。   对方挑中严凌岘,不单是因为他对神侯府里面的事情知道的不少,同时也因为他不受瞩目,而且很难让人对他起疑心,如此人物,正是内奸的最好人选。   齐宁心里更加清楚,那人不但挑中了最适合的人选,而且善于利用人心的弱点。   严凌岘固然是因为父亲的仇怨,对西门无痕生出憎恨之心,但齐宁心里清楚,严凌岘在神侯府不被重视,更是严凌岘叛逆的重要原因。   严凌岘在北斗七星之中,武功最弱,他一心想要追求西门战樱,却也知道以自身的能力,想要得到西门战樱的青睐绝非易事。   从严凌岘的话风之中,齐宁明显感觉对他对自己处境的不满,和许多年轻人一样,严凌岘迫切希望出人头地,希望能够受到别人的敬畏,而这样的心思,恰恰为灰衣面具人所看穿,灰衣面具人知道严凌岘的这个弱点,便轻松将之利用。   严凌岘的父亲严宽被害,是否真的与西门无痕有关,齐宁不知道,甚至严凌岘也没有从灰衣面具人那里得到确凿的证据,可是严凌岘却坚信不疑,齐宁知道这固然是严凌岘迫切希望出头的心态所致,更是那灰衣面具人有着擅于蛊惑人心的能力,即使严宽被害与西门无痕毫无关系,齐宁也相信严凌岘终究会被对方所利用。   齐宁甚至感觉到,那灰衣面具人只怕已经在京城拥有了一定的势力,东海首富公子江随云,神侯府破军校尉严凌岘,这两人明显都是那灰衣面具人手中的棋子,此人究竟要利用这些人搞些什么名堂,齐宁根本不可能猜透。   如果只是严凌岘被那人所利用,齐宁会觉得那人是冲着神侯府过去,但江随云与神侯府并无多少交集,反倒是与淮南王走得很近,也就是说,那灰衣面具人的目标绝不仅仅是神侯府。   他脑中陡然一个激灵,猛地想到,那灰衣面具人有没有可能是九天楼的人。   南有神侯府,北有九天楼。   神侯府主要的任务是控制江湖势力,但同时也属于情报衙门,在北汉和东齐国境内,都有神侯府的人在活动。   同样,作为天下第一楼,北汉九天楼同样也是活跃于东齐和南楚,九天楼甚至策划了一起绑架锦衣世子的案件,齐宁也正是因为这起案件,阴差阳错地进入锦衣侯府,成了南楚四大世袭候之一。   北汉和南楚持续数年的秦淮之战虽然结束,但是双方显然都没有放弃吞并对方的念头,除了沙场上的兵戎相见,双方在暗中的手脚当然也不会少。   如果九天楼的人潜伏在楚国京城,暗中收买和控制楚国的官员,用以探取情报甚至配合做出其他更为隐秘的事情,这当然是极为可能的事情。   “严凌岘,那人让你做了些什么事情?”齐宁盯着严凌岘眼睛。   严凌岘摇头道:“到目前为止,我只是告诉过他神侯府要对千雾岭黑莲教下手,但此事神侯府早就已经四处张扬,并非什么秘密。他暂时也没有对我提出什么条件,只说让我暗中练武,但不能让神侯府的人瞧出破绽,否则如果被发现,他会亲手杀了我。”   “也就是说,你现在还只是他安在神侯府的一个眼线,暂时还没有用得上你?”齐宁冷声道:“等到他需要你的时候,你便要随时听他差遣。”   严凌岘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   齐宁冷笑道:“严凌岘,你可想过对方是九天楼的人?”   “九天楼?”严凌岘身体一震,作为神侯府的破军校尉,当然对九天楼异常熟悉,如果是神侯府在这世间还有一个强大的劲敌,那自然就是北汉九天楼。   齐宁道:“如果他是九天楼的人,故意诱惑你成为他的棋子,给你许以好处,目的只是利用你成为北汉的耳目,那你觉得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严凌岘眉头皱起,齐宁淡淡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就只是九天楼棋盘上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你有用的时候,他们会给你足够让你满意的报酬,可是一旦你没用的时候,也随时可能成为他们的弃子......,你若暴露,神侯府固然不会饶过你,九天楼只怕也会立刻将你处死。”   空中忽地传来大雁之声,严凌岘抬头望天,苍穹之下,大雁排成人字,正自头顶掠过。   齐宁也是微抬头,道:“要做好人很难,可是要做一个坏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个不小心,连人也做不成的。”   “侯爷想说什么?”严凌岘脸色有些泛白。   “你能够对我坦白,这很好。”齐宁道:“你自然也知道,今天你所说的这些,哪怕只有一句传进神侯府,西门无痕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比起我,你对西门无痕的手段更加了解。”   严凌岘犹豫了一下,终是苦笑道:“侯爷,其实......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事情......这事情总有一天会败露,当我从那灰衣面具人手里学到千蛇掌,就注定回不了头。”   “严凌岘,你虽然走错了路,到了悬崖边上,可是却还没有彻底走上绝路。”齐宁微一沉吟,压低声音道:“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走回头路,你愿不愿意?”   严凌岘笑道:“我明白侯爷的意思,侯爷是想让我成为你的耳目,以后听从你的吩咐。”   齐宁心想这小子倒也不算太笨,淡淡道:“你当然可以自己选择。其实我并不是想让你成为我的耳目,我是想让你成为皇上的耳目。”   “皇上?”严凌岘眉头一紧。   齐宁道:“先帝可以控制神侯府,并不代表当今皇上也能控制。皇上登基不久,朝中勾心斗角,这你也应该知道。”   “你是说......忠义候和淮南王?”   齐宁心想这两派的争斗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微微点头:“锦衣齐家效忠皇上,当然不能让权臣在朝中作祟,所以.......!”顿了一顿,才缓缓道:“如果你能成为皇上在神侯府的耳目,也许有一天,你真的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个受人敬畏的上位者。”   严凌岘叹道:“侯爷,你觉得到了如今这个份上,我还能有自己选择的余地吗?”   “我想你也没有。”齐宁怪异一笑,“严凌岘,我让你效忠皇上,当然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如果你真的败露,我和皇上都不会知道这一切。”   严凌岘淡淡一笑,道:“理所当然。”皱起眉头,道:“侯爷,我为你在神侯府打探消息,这并不难,可是......今天看到我出刀的那些人,是否知道我使出的是逆手灵刀?如果他们将此事传扬出去.......!”   “我的人你尽管放心。”齐宁道:“不过战樱是否会将你的刀法告之西门无痕,我无法保证,能不能让她不要透漏此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顿了一下,往前踏出一步,轻声道:“你回京之后,要办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替我搞清楚,那灰衣面具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甚至他在京城究竟与一些什么人接触。”   严凌岘摇头道:“这十分困难,那人从不提起自己身份,而且神出鬼没,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每次都是他来找我,来无影去无踪,他究竟和什么人接触,我更是一无所知。”   “这就要靠你自己的智慧了,如果太简单,我又何需用上你?”齐宁淡淡一笑,猛地抬手,一拳打过去,严凌岘万没有想到齐宁会突然之间出拳,根本来不及反应,硬是被齐宁一拳重重打在脸上,这一拳力道不轻,严凌岘被打的鼻血喷出,甚至两颗牙齿被打落,口中溢出鲜血,骇然道:“侯爷,你.......?”   “你伤了我的人,如果安然无恙,我如何向他们交代?”齐宁一边解释,一边再次挥拳,“噗”的一声打在严凌岘胸口,严凌岘感觉肋骨巨疼,甚至怀疑自己肋骨断裂,“蹭蹭蹭”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随即胸腔翻滚,一口鲜血喷出。   齐宁这才整了整衣衫,淡淡道:“静养三天,应该就能恢复,记住,做错了事,总要付出代价,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   ------------------------------------------------------   ps:四月第一天,求大家的保底月票,拜谢了! 第五零八章 水鬼   齐峰虽然被严凌岘伤了一刀,好在并无伤到要害,而且涂抹了伤药,很快就止住血,到黄昏时分,脸色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   严凌岘被齐宁两拳打中,特别是胸口那一圈,伤了他胸口,独自坐在船头,休息静养,众人瞧见严凌岘如此,知道是齐宁出手,心中的怒气也微微消减,只是到了饭口的时候,也无人去给理会他,周顺更是嘱咐船上的厨子,不必去给严凌岘送饭。   西门战樱也知道严凌岘这一次闯了大祸,只怕齐宁盛怒之下,真的一刀砍了严凌岘。   严凌岘毕竟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平日里对她也是十分的顺从,她自然不忍严凌岘死在齐宁的刀下,瞧见齐宁知是将他打伤,并无伤他性命,这已经是求之不得的结果,她担心自己若是给严凌岘送吃的,只怕会触怒齐宁和周顺那群人,也不好去送,心想严凌岘差点杀死齐峰,就算饿上几天,那也不算为过。   天黑之后,齐宁正在屋内练功,听得敲门声响,周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侯爷,有些不对劲。”   齐宁收功开门,周顺低声道:“对面有两艘船正靠近过来。”   齐宁皱起眉头,跟着周顺到了船头,李堂此时正站在船头,见到齐宁国过来,抬手往前指了指,齐宁借着月光望过去,只见到对面有两艘小船逆流而上,李堂已经低声道:“侯爷,刚才我瞧见那小船上有反光,船上的人可能携带有兵器。”   “咱们船上点了灯,应该很远就能瞧见。”周顺轻声道:“按理来说,小船遇上大船,应该往边上让一让,可是你看这两艘小船,占在江面中央,直向我们过来,定是有问题。”   李堂冷笑道:“听说长江水面时不时地有江匪出没,劫掠单独过往船只,侯爷,咱们可不得不防。”   周顺道:“若是寻常江匪,倒是不足为惧,就只怕这帮人不是普通的江匪。”   齐宁颔首道:“周顺说的不错,李堂,周顺,吩咐下去,让船夫们不要轻举妄动,令赵权保护好齐峰,是了,去通知西门姑娘,就说遇到了小麻烦,让她小心戒备。”   “不必了,我在这里。”后面传来西门战樱声音,整整一天,因为齐峰被伤,西门战樱都不好主动与齐宁说话,此时听齐宁提到自己,立刻上前来,问道:“怎么回事?”   齐宁也不解释,努了努嘴,西门战樱瞧过去,见到两艘小船正逆流迎上,蹙眉道:“他们不怕被大船撞翻?”   周顺已经去通知船上的人,齐宁站在船头,借着月光自己瞧了瞧,见到两艘小船上人影闪动,每艘船上竟也有七八人之多,挤得满满的,皱起眉头,大船并不停歇,继续前行,只是片刻间两艘小船已经到了大船的近前,眼见快要撞上,那两艘小船却是颇为灵动,鱼儿一样的一摆,已经一左一右绕过了船头,行到了大船的两侧。   “周顺去守左侧,李堂去守右侧。”齐宁低声喝道:“战樱随周顺去左舷,务必小心。”   西门战樱知道果真是有人来袭击,知道事情紧急,也不犹豫,拔出佩刀,与周顺往左舷快步过去。   严凌岘本来是靠在船头角落处,此时也知道有人来袭,他胸口虽然还隐隐作疼,但却并未伤筋动骨,撑着起身来,也不多言,径自去找寻自己的那把刀,齐宁则是迅速到了右舷,瞧见李堂手持大刀正冷冷盯着船底,齐宁也是探头望过去,见到小船已经靠近到大船的船舷边,这时候看得分明,见到船上有七八人,都是蒙着脸孔,一人拿着挠钩已经套住了大船的船舷,让小船紧贴着大船。   大船的船夫们按照周顺的吩咐,依然向前,所以大船并未停下,那小船上的人要上来,就必须贴近船舷,而他们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便在此时,小船上已经蹿上数人,手持套索,腰带钢刀,只是一挥,套住了大船的栏杆,随即便顺着绳索,极为轻灵地向大船上攀来。   “侯爷,砍了绳索!”李堂神情冷峻,握紧手中刀,便要砍断绳索,齐宁低声道:“等一下!”已经是握住了寒刃在手,等到一人攀上船舷,齐宁陡然出刀,斩向那人的手腕,那人吃了一惊,慌忙缩手,齐宁这一招却是虚势,寒刃一转,血光飞舞,已经是削了那人的脑袋。   李堂这时候瞧见一人快要攀上船舷,也不犹豫,一刀砍在绳索上,绳索立时被斩断,攀在绳索上的那人连着绳索一起落下去,“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水花四溅。   李堂一招得手,便要去砍另一人绳索,陡然感觉寒风忽至,却是那小船上有人冲着李堂打出暗器来,对方显然是暗器好手,李堂只能后退闪躲,便是这一下,已经有两人翻上了船舷,挥刀便往李堂砍过来。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一遇上便短兵相接。   齐宁一刀砍了一人的脑袋,旁边一人大吃一惊,想不到齐宁出手如此凶狠,见到同伴无头尸首落水,忍不住往下瞧了一眼,心中冰寒,也便在此时,却听到头顶生风,一道寒光照着自己脑袋扎下来,这人反应倒也快,双手一松,已经直往水中落去。   李堂此时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反倒是将那两人逼得连连后退,齐宁皱起眉头,这时候已经听到左舷那边传来厮杀,知道西门战樱已经与来敌交上手,他沉声道:“李堂守住这里。”竟是迅速往船尾跑过去。   如果对方是来袭击,自然对自己这边的情况十分了解,也应该了解自己这边的战斗力,可是瞧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至于太差劲,但却形不成太大的威胁,齐宁心知事情绝不简单,快步到了船尾,便瞧见有几人已经从船尾偷偷摸摸翻上来,身上都是穿着水靠,显然是潜水而来。   水靠是用鱼皮、海蛟皮或者鲨鱼破制作的连体潜水服,表面光滑,内力保暖,能在水下游的更快而且时间更长,这些人俱都水靠在身,明显是早就尾随在后方。   齐宁这时候自然明白这是声东击西的鬼把戏,那两艘小船虚张声势,故意被人瞧见,无非是吸引船上的注意力,而这帮水鬼则是想要趁那帮人拖住齐宁等人之时,偷偷上船。   连续四五人从船尾翻上来,瞧见月光下的齐宁,都是有些吃惊,几人都是双手拿着水刺,呈环形散开,却并不立刻上前,只听一人低着嗓子道:“我知道你是锦衣候,咱们兄弟不要你性命,只要交出那个人,我们立刻离开,绝不伤及你们分毫。”   齐宁冷冷一笑,问道:“什么人?”   “锦衣候,你也不必装糊涂。”那人也是冷冷一笑:“咱们人多势众,就算拼上死伤,你们也讨不了什么好。既然找上来,就请锦衣候给个面子,把人交给我们,大家免得伤了和气。”   “你们倒是慷慨。”齐宁笑道:“我已经亲手杀了你们一人,莫非你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性命,不想为他报仇?”便在此时,听得脚步声响,齐宁用眼角余光瞧过去,却发现严凌岘已经找到了刀,正站在自己身侧。   “只要交出人来,那条人命就当做是送给侯爷。”一众水鬼瞧了严凌岘一眼,只听那人阴阴-道:“可是侯爷如果执迷不悟,我只担心你连自己的性命也难保。”   齐宁淡淡道:“我知道你们要找上门,可是想从我手里抢人,就要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手中寒刃光芒闪烁,齐宁身形一晃,已经欺身上前,手中寒刃照着那说话之人直刺过去。   那人竟不纠缠,立时后退,冷笑道:“锦衣候可别后悔。”转身跑到船头,竟是跳了下去,人群之中一声清脆的口哨声响起,其他人也早已经纷纷跳下船尾,只听得“噗通噗通”连续响声,那几人瞬间都没入水中。   齐宁快步到船头,低头瞧过去,水面波光粼粼,一众水鬼都是潜入到了水下,便在此时,听得脚步声响,身后传来西门战樱声音:“他们都跳下船了。”   “战樱,你可识水性?”齐宁也不回头。   西门战樱上前来,蹙眉道:“问这个做什么?”摇摇头:“我......我不懂水性。”   又听脚步声响,李堂声音传来:“侯爷,他们都跳下船。见到船头甲板上都是水迹,立刻明白:“这帮家伙是要声东击西。”   齐宁却是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眯起眼睛,侧耳聆听,片刻之后,脸色一沉,道:“他们要凿船!”   “凿船?”西门战樱微吃一惊,李堂窜到船头:“侯爷,我下水!”   “不要妄动!”齐宁沉声道:“李堂,周顺,你们随我立刻到船舱底部,战樱,你去守住我房间。”瞥了严凌岘一眼,见他正瞧着自己,吩咐道:“严凌岘,你守在船舱门前,防止有人进去。”   几人都不啰嗦,纷纷行动。   齐宁领着李堂和周顺到了底舱,舱底那六七名船夫已经知道有敌来袭,正自慌张,拼命摇撸,见到齐宁令人下来,早有人迎上来道:“侯爷,船底......船底有动静!”   李堂已经是伏身趴在船板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变清晰听到船底传来“咚咚”之声,明显是有人在船底凿船。   “都听好了,拿起鱼叉,一旦船底凿开,不必多管,鱼叉刺下去。”齐宁吩咐几名船夫道:“这帮人来势汹汹,大伙儿要齐心协力。”   以齐宁如今的武功,若是正面相斗,齐宁还真不在乎这帮水鬼,可是这帮水鬼却是在水下活动,那就十分麻烦,众船夫听得齐宁吩咐,立时去找鱼叉,这船舱下面还真是备有不少鱼叉,人手一支绰绰有余。   “不好,船橹被他们砍断了。”一名船夫叫道。   这类大船,有风的时候可以扬帆顺风,无风之时便要靠船夫摇橹前行,若是想要加速,顺风加摇橹,速度更是飞快。   如今船橹被对方破坏,显然是不想让船上的人操纵大船的走向。   -------------------------------------------------------   ps:连更三章,万字更新,求月票,拜托了! 第五零九章 美人鱼   众人严阵以待,船夫们都是抓紧手中的鱼叉,按照齐宁的吩咐注意底板的动静,很快,便有一处“啪”的一声响,一块木板被凿穿,破开一个小窟窿,从窟窿眼里立时有江水冒出来,边上那名船夫双手持鱼叉,直待窟窿再破开大一些,便将鱼叉刺入下去。   只是片刻间,船底已经有五六处被凿开了窟窿。   李堂神情凝重,低声道:“侯爷,这帮家伙是想将这条船弄沉,船橹已经被破坏,咱们无法让船靠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条船在江中央沉下去。”   “他们在船上不是我们的敌手,但都是水性极佳,是要将咱们弄到水下。”周顺也道:“侯爷,这帮人到底想做什么?”   齐宁却是盯着木板不说话。   忽听得咔嚓嚓声响,一块底板被破开,现出一道极大的窟窿,边上那船夫二话不说,鼓足勇气,将手中的鱼叉照着那窟窿狠狠地刺了下去,鱼叉没入水中,忽听那船夫“啊”地叫了一声,手中的鱼叉竟然是被人从水下扯过去,那船夫吃了一惊,急忙撒手。   裂开的舱板越来越多,这帮水鬼自然是准备妥当,早就想好了万不得已便凿船,所以工具准备的妥当。   看到大量江水涌入进来,礼堂沉声道:“侯爷,这条船是不能留了,船上还备有两条小船,侯爷速速趁坐小船离开。”   像这类官船,通常都会备上一两条小船,有时候吃水太浅,大船无法靠岸,便可以依靠小船上去。   这些船夫不是平常的船夫,也都是吃着皇粮,知道情势危急,定要保证候爷的安全,早有船夫上来道:“侯爷,船橹被破坏,无法靠岸,这帮贼人是破舟沉船,还请侯爷趁坐小船速速靠岸。”   “本侯不能丢下你们不管。”齐宁正色道。   李堂道:“侯爷,恕我直言,这帮贼人袭击过来,是冲着侯爷而来,只要侯爷离开这条大船,船上的船夫们都是有水性的,不会出什么问题。”   “侯爷,这些贼人武功虽然平平,但水性极精,在水下我们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周顺也道:“咱们趁小船上岸,只要到了岸上,这帮贼人便不足为惧。”   听得“咔”一声响,又有底板被破开,此时底舱已经侵入大量江水,没了双脚,齐宁再不犹豫,沉声道:“趁小船上岸。”   众人出了底舱,船夫们立时将穿上备好的两条小船放下了水,两条小船一般大小,也就只能乘坐三四人而已。   “周顺,李堂,你们和赵权一起,抬齐峰上船。”齐宁吩咐道:“战樱和我还有严凌岘乘坐一条船。”   齐宁既然有吩咐,众人也不啰嗦,李堂等人进到舱内抬出了受伤的齐峰,登上小船,周顺摇橹,往岸边过去,西门战樱和严凌岘也上了第二条小船,却不见齐宁过来,两人都是拔刀戒备,以防水鬼靠近,忽见到齐宁背着一人过来,那人全身都是被黑袍罩着,裹得严严实实。   齐宁跳上小船,小船顿时晃动,齐宁将那人抱在怀中,冲着严凌岘道:“往岸上去,你来摇橹。”   严凌岘一怔,尴尬道:“我.......我不会......!”   便在此时,听得西门战樱急道:“快,快走,他们靠近过来了。”抬手往水中指过去,只见到水面浮出三四个脑袋,瞧见齐宁乘坐的小舟,立时潜入水下,水面划出水痕,正是往小舟这边过来。   严凌岘自然也清楚,若是正面交锋,倒也不比畏惧这帮水鬼,可是如今身在江面,已经处于劣势,这时候也不管会不会,过去坐好,拿起划桨,瞧见李堂那条小船就在前面不远,当下也是摇起划桨往那边去。   他动作生疏,小舟晃晃悠悠,严凌岘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西门战樱手握大刀,盯着水面,提防有人靠近过来。   李堂那边担心水鬼攻击齐宁这边,也并没有全力划桨,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敢将距离拉开,随时准备接应。   严凌岘苍茫之下,勉强掌握了如何摇桨,往前划出一小段,便在此时,小舟却陡然间剧烈晃动起来,严凌岘急道:“他们潜到了船底下。”   严凌岘话声刚落,身边“扑通”一声响,齐宁扭头看过去,只见到西门战樱已经跳下了船去。   齐宁心知西门战樱是担心水鬼在小舟底部凿船,所以义无反顾跳了下去。   西门战樱勇气是有的,但是她的武功算不得有多高,更何况是在水下与水鬼纠缠,齐宁一皱眉,严凌岘还在担心,就听到再次传来“扑通”声响,齐宁竟然也已经跳下了船去,便连手中抱着的那人也一同入水。   前方李堂等人见状,再不犹豫,留下赵权照顾齐峰,与周顺二话不说,都是跳入水下。   赵权心中却也是大为着急,站在船后,忽见到江面上水波翻滚,紧接着便瞧见齐宁已经浮上来,身子一扭,紧接着又潜了下去。   赵权见到齐宁在水中翻腾,灵活轻便,心下有些诧异,暗想侯爷从小到大也没怎么下过水,怎地这水下的身手如此了得。   以前的那个锦衣世子当然不会水,不过现在的这位锦衣候,却是水性精通,   他见到西门战樱跳下水,知道西门战樱的心意,只怕她落单,也是纵身跳入了水中。   他水性精通,内力高强,人在水中闭气,只是用掌一拍,反力就让他急窜而去,转瞬间便已经到了船底下,水下依稀瞧见西门战樱正与两人纠缠,还有两人正在小船底部卖力地凿着船底。   那黑袍被他背负在身后,长江江水自西向东,顺流而下,齐宁游过去,正与西门战樱纠缠的两人瞧见齐宁过来,立时分出一人,水中带着分水刺,竟是直往齐宁迎过来。   他水性了得,而且身穿水靠,动作灵活,武器也是在水下最为灵活的分水刺,所以也并不将齐宁放在眼里,脚下用力,分水刺已向齐宁刺过来,齐宁伸手探出,竟是后发先至,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子。   那人吃了一惊,齐宁却已经是手上一扭,已经扭断了那人的手腕,顺势夺下了那人手中的分水刺,刺入了那人的心脏,那人眼中满是不信和诧异,显然不服齐宁能在水下如此轻易地杀了他,只是不服也不行,只能死不瞑目。   齐宁和鲜血一起浮出了水面,瞧见不远处水面波动,瞧水痕有五六人之多,心知自己一下水,已经将这群人俱都吸引过来,再次潜水下去,见到西门战樱还在与那水鬼纠缠,齐宁也不啰嗦,身负着那黑袍人,手中拿着分水刺,径自往西门战樱靠近过去,趁那水鬼与西门战樱纠缠,分水刺从后面刺出,没入了那水鬼的脑后。   西门战樱看到齐宁,在水下做了个手势,示意齐宁赶紧离开,齐宁也是做了个手势,示意西门战樱跟着自己,便在此时,却瞧见边上出现四五道身影,俱都是水靠在身,正是那群支援过来的水鬼。   对方人多势众,已经散开,便是在船底下凿船的那两人发现情况有变,也舍去小舟,往齐宁这边杀过来。   便在此时,又有两道身影从边上冒出来,正是周顺和李堂及时赶到,两人靠近到齐宁身边,瞧见对方此时已经聚集了七八人之多,团团围住在四周,李堂立时做了个手势,示意齐宁迅速撤走,他与李堂抵挡。   齐宁却是摇头,也是做了个手势,却是说要将这帮水鬼一网打尽。   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周顺几人瞧见齐宁信心满满,也都是士气大振,四人互相做了个手势,两人一组,也不多言,冲着那帮水鬼迎了过去。   一时间双方在水下互相纠缠,这些水鬼的水性虽然都是极佳,而且装备极好,但武功却毕竟平平,无论是动作还是反应都要弱上一些,虽是如此,但毕竟占有水下优势,一时间双方却是互相纠缠,难分高低。   齐宁在水下再杀一人,鲜血与江水混在一起,一时间附近的情形也是看不清楚,便在此时,却见到身侧一名水鬼靠近过来,这水鬼手中也是拿着分水刺,却不刺齐宁,而是向齐宁背上的黑袍刺过去。   齐宁一扭身,闪躲开去,手中分水刺反刺过去,孰知那水鬼动作却是异常灵活,轻松闪过,齐宁微有些惊讶,仔细瞧了瞧,只见这水鬼身穿紧身的水靠,游动之间,却显出细腰翘臀,胸口两团丰腻鼓囊囊的,虽然带着鱼皮制作的头戴,只露出一对眼睛,但一眼就能看出乃是一名女子。   这女水鬼的身体曲线异常的性感,娇躯灵活,水靠在细腰处收缩,向下却向两边扩张膨胀,紧绷绷的臀儿油亮光滑,圆硕挺翘,双腿一收一展之间,将那美妙的曲线展露的淋漓尽致。   齐宁倒想不到这群水鬼之中还有女人,这时候也顾不得对方是男是女,瞧见对方再次以分水刺向自己背上的黑袍刺来,身形一扭,手中的分水刺迎了过去,两只分水刺交叉在一起,那女水鬼便要缩回手臂,齐宁手上却是一扭,本想趁势打开那女水鬼手中的分水刺,孰知那女水鬼并不松手,性感的娇躯跟着转了一个圈子,动作灵活,妖娆婀娜,还真有一些美人鱼的味道。 第五一零章 水寒人暖   长江水面之下,杀机重重,齐宁与那美人鱼在水下缠斗,一时间却也是不分高下。   齐宁的武功早已经是今非昔比,其水性也不弱,但毕竟背上负着黑袍,而美人鱼的水性似乎比齐宁还要强出不少,而且她的武功比之其他的水鬼,明显要强出许多。   她虽然丰乳翘臀,但是娇躯在水中却是异常的灵敏,就似乎是常年生活在水下一般,若非齐宁水性不弱,只怕早就被美人鱼得手。   那美人鱼似乎并不想取齐宁的性命,而是冲着齐宁背上的黑袍而来,手中分水刺几次都是往黑袍刺过去,却都被齐宁闪过。   两人你来我往,与那边的距离渐渐拉开不少,四周也瞧不见其他人的身影。   美人鱼几次都没能得手,似乎有些着急,陡然之间,一只手探过来,齐宁却感觉那美人鱼手指上有一道强光刺过来,在水下竟是异常刺眼,一时间前面一片泛白,他心知不妙,身体向后,闭上眼睛,耳边却听着水声响动,感觉美人鱼再次袭来,身体却是往水下沉过去。   美人鱼锲而不舍,紧随着往水下深处追过来,手中分水刺再次往黑袍刺过去,却见到齐宁忽地将背上的黑袍丢开,这长江水势自西向东,黑袍脱开齐宁,便随着水势自己往东而去,美人鱼立刻丢下齐宁,转过身子,便去追那黑袍,忽地感觉脚下一紧,回过头去,却见到齐宁竟是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脚腕子。   齐宁这时候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手中的分水刺照着美人鱼那修长紧实的大腿扎下来。   这美人鱼不但臀部浑圆饱满,便是两条大长腿也是修长圆润,颇显丰腴,而丰腴之中,却又十分结实,充满弹性。   特别是穿着这谨慎的水靠,美人鱼的整个身体曲线起伏毕露,宛若艺术品一般。   生死存亡,齐宁自然不会因为这美人鱼有着性感柔美的身体便怜香惜玉,分水刺扎在那结实大腿之上,让齐宁感到意外的却是分水刺并无刺破水靠,只是刺陷下去,心下吃惊,暗想这美人鱼身上的水靠当真是结实,也不知道是以何种材料制作而成。   虽然分水刺并无刺破水靠,但是这一下显然还是让那美人鱼感到吃疼,她身体颤抖一下,便见她另一条大腿已经踢过来,她身形灵活敏捷,虽然是在水下,这一踢的速度也是不慢,眼见得便要踢在齐宁脸上,齐宁抬手挡住,也是抬起一脚,重重地踢在了那美人鱼的屁股上。   脚尖踢上去,绵软弹性,似乎使不上多大气力,那美人鱼脚下一挣,已经脱开,也不管齐宁,宛若鱼儿般,只向黑袍那边追过去。   黑袍随着水流往东飘过去,美人鱼依稀瞧见黑袍,加快速度,猛地眼前身影一闪,齐宁如同鬼魅般横在她身前,拦住了去路。   美人鱼眸中微显吃惊之色,似乎没有想到齐宁的水性竟也是如此了得,随即眼中划过冷厉之色,手中分水刺这一次却是照着齐宁直刺过来,齐宁早有防备,不躲不闪,反倒是探手过去,一把抓住了那美人鱼的手腕子,随即另一手握着分水刺也向美人鱼刺过去。   美人鱼反应也是极其迅速,她右手被齐宁左手抓住,左手却是探出,竟也是极其敏捷地抓住了齐宁的右手。   两人互扣对方一只手,却又有一只手被对方所扣,自然都不敢松手,四目相对,美人鱼忽地抬起腿向齐宁小腹踢过来,齐宁岂能让她得逞,双腿曲起,往里一错,已经夹住了美人鱼那条修长圆润的美腿。   美人鱼挣扎几下,齐宁的两腿却如同钳子一般,死死夹住。   双方的目光都是十分的冷厉,互扣的双手也都是不松开,那美人鱼扣着齐宁的左手微一用力,齐宁也立时用力,那美人鱼立刻松劲,齐宁也是微微松劲。   齐宁双腿夹着那条美腿,感觉弹性惊人,双方身体漂浮在水深处,四目相视,都没有放开的打算。   水下虽然十分的昏暗,但齐宁视力惊人,此时瞧着对方眼睛,却觉得那双眼儿朦胧妩媚,竟有一丝熟悉之感。   美人鱼一面瞧着齐宁,目光时不时地向齐宁身后瞧过去,似乎是想瞧瞧那黑袍的去向,但水下暗流涌动,那黑袍早已经不知去向。   便在此时,齐宁依稀感觉到水波荡漾,斜眼瞧过去,却瞧见一名水鬼竟是偷偷摸过来,手握分水刺,从侧面向自己刺过来,齐宁心知不妙,急忙扭身你,那美人鱼见得有同伴过来支援,猛地身体前欺,身体贴近齐宁,似乎是不想让齐宁摆脱动弹。   这美人鱼此刻贴身上来,虽然是在水下,依然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温度,那水鬼趁机凑近上来,手中分水刺照这齐宁肩头猛刺过来,齐宁忽地抬起一只脚,狠狠地踹了过去,如此一来,双腿一分开,美人鱼那条美腿顿时便解脱开来,抬起膝盖,用膝盖往齐宁小腹顶过来。   齐宁心下着恼,脸色一沉,也便是在这一瞬间,美人鱼便感觉手上的气力顿时消失,体内的劲气迅速往两只手脉汇集过去,随即气力便即被抽取出去,美人鱼美眸顿时失色,有些慌乱,却不知道这正是齐宁使出了六合神功。   美人鱼感觉体内劲气奔腾而出,立刻察觉到定是齐宁搞鬼,她想挣脱开手,却根本无法摆脱。   先前她抓紧齐宁手脉,只怕齐宁脱手,现在想要脱手却是不可得,两手都宛若与齐宁的手生在一起,连成一体。   齐宁一脚踢过去,那水鬼一个旋身躲开,再次逼近过来,齐宁此时却是身形旋动,带着那美人鱼似乎是在水下跳舞一般,那水鬼东晃西游,想要找寻出手的角度,可是齐宁始终以美人鱼为屏障,那水鬼投鼠忌器,根本无法下手。   美人鱼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只片刻后,便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了气力,她想挣脱,却已无力,柔软性感的娇躯就宛若变成了齐宁控制的傀儡,任由齐宁肆意摆弄,心下是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那水鬼心下焦急,齐宁与他之间始终隔着美人鱼,忽地瞧见齐宁左肩露出一片来,心下大喜,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再不犹豫,手中分水刺狠狠地照着齐宁肩头刺去,眼见得便要得手,那水鬼却猛地感觉心口一阵巨疼,低头一瞧,却发现一直分水刺竟是深深刺入了自己的心口,抬头瞧过去,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他却不知,美人鱼被齐宁吸取内力之后,全身发软,已经难成威胁,齐宁故意显出还在与美人鱼纠缠,实际上右手已经腾出手来,故意引那水鬼靠近,待那水鬼接近之后,右手猛地将分水刺掷了出去。   水下投掷分水刺,速度自然不快,可是齐宁内力惊人,他吸取美人鱼内力,体内的劲力正是巅峰之时,虽然只是随手投掷出去,但分水刺含着内力,破水速度奇快,竟是深深刺入到那水鬼的心脏。   水下顿时一片殷红,那水鬼心脏被刺,当即气绝,身体渐渐向上浮出。   齐宁这时候却已经环手抱住了那美人鱼,他若是不停手,以六合神功足以将这美人鱼吸成人干,但他有心要抓到活口,这美人鱼即使不是这群水鬼的首领,知道的事情也绝对不少,所以感觉到这美人鱼已经浑身虚脱,便即收了六合神功,顺手将她抱在怀中。   六合神功神奇玄妙,这也算是齐宁如今的看家绝技,倒已经是能够收放自如。   美人鱼身体被抱住之后,她似乎还想挣扎,可是绵软无力,如何挣脱的开来,那柔软弹性的娇躯贴在齐宁怀中,那丰满的胸脯便紧紧挤压在齐宁胸口,柔软弹润,那水靠却是滑不留手。   齐宁双腿在水下蹭动,抱着美人鱼渐渐向上浮,很快便即浮出了水面,月光之下,一时间还真无法确定西门战樱等人的位置,低头看那美人鱼双眸光彩黯淡,心知这是内力耗损的结果,冷笑一声,抬起手,猛地将这美人鱼头上的鱼皮头套掀了开来。   月光之下,便即出现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她肌肤本就白皙,因为内力耗损,更是苍白,月光照耀下,白得耀眼,齐宁瞧见这张美貌脸庞,微吃一惊,失声道:“怎么.....怎么是你?”此时却是看的清楚,被自己抱在怀中的美人鱼,竟然是花想容。   千雾岭之战的时候,花想容领着白猴子等人潜入到千雾岭迷花谷,欲要盗取冰棺之物,但后来却是铩羽而逃,齐宁也一直不知道这女人的下落,万没有想到她会在今晚带人前来袭击。   花想容微喘着气,有气无力道:“你......你杀了我吧......!”   “杀你还不容易。”齐宁冷笑道:“你背后究竟是谁,只要你照实说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花想容唇边泛起浅浅笑意,双眸带水,轻声道:“你......你是男人,欺负......欺负女人,还算不算.....算不算男子汉大丈夫,我最瞧不起......瞧不起欺负女人的窝囊废......!”她被齐宁吸取内力,显然是损耗极大,此时也难挣扎,软绵绵地任由齐宁抱在怀中,声音虽然娇媚,却是有气无力。   齐宁冷笑道:“花想容,收起这一套,对付别的男人或许有用,在我面前就不要用了......!”   “哦......!”花想容娇媚笑道:“侯爷.....侯爷难道不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又如何.....如何不喜欢我?”她双眸之中水波荡漾,娇媚欲滴,声音酥软,竟是勉强抬起一只手臂,环保在齐宁脖子上,呓语般道:“侯爷,我......我有些冷,你.....你抱紧我......!” 第五一一章 千娇百媚   齐宁心下冷笑,这花想容媚骨天生,最是擅长卖弄风骚,否则西川刺史韦书同也不可能任由她摆布。   这女人被自己控制在手,并无惊慌,反倒是卖弄风骚,若换做一般的男人,或许就被她这娇媚的样貌和酥软的声音所迷惑,但齐宁知道这样一个女人,必定是心机深沉,哪怕此刻这花想容浑身无力,齐宁也不敢有丝毫疏忽,一手环抱花想容腰肢,一手则是卡在花想容那粉腻的玉项上,淡淡道:“告诉我是谁派你过来,我不但可以抱你,还可以给你别的奖赏。”   “别的奖赏?”花想容眨了眨眼睛,咬着嘴唇,腻声道:“侯爷说的奖赏是什么?”   “那就看你交代多少了。”齐宁声音一冷:“是谁派你来的?你和陆商鹤那伙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商鹤?”花想容娇声道:“侯爷,陆商鹤又是何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花想容看上去也有二十六七岁,少妇年华,可是声音娇嫩,却如同少女一般,但声音里面透出的那股子媚意,却非豆蔻少女所能拥有。   她身体自然是已经熟透了,此前齐宁两次见到她,她都是穿着衣裙,虽然也能看出身材美好,但终不似今日这般,在水靠之下,将她前凸后翘性感到极致的热火娇躯完全显露出来,这具柔软火热的娇躯抱在怀中,特别是那水靠还有着海鱼皮般滑不溜秋的柔腻感,齐宁虽然保持着心如止水,但花想容柔美的娇躯偶尔扭动一下,还是让人心动。   齐宁听她这般说,便知道她是满嘴胡言。   花想容在西川活动,便不可能不知道陆商鹤,毕竟影鹤山庄也是八帮十六派之一,陆商鹤在西川也算是江湖名人,花想容若没听过陆商鹤的名字,那倒真是见了鬼。   他知道这女人故作妩媚,顾左言而言他,他可不吃这这一套,环在花想容腰间的手指猛地在花想容的腰眼点了一下,花想容便感觉腰间一阵疼痛,咬着嘴唇,“哎哟”叫了一声,却是宛若呻吟。   “花想容,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若将你绑缚回京,交给神侯府,你会是怎样一个结果。”齐宁盯着花想容水波般的那双媚眼,冷笑道:“神侯府的人,可是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据我所知,进了神侯府的大佬,能四肢健全出来的似乎还很罕见。”   花想容轻叹一声,道:“侯爷,我们这些人也只是拿银子办事,有人给我们银子,让我们抢了那人,我们既然收了银子,就只能办事,都是为了讨生活,那也是没办法。”看着齐宁,娇滴滴道:“若是侯爷能养活我,我就跟在候爷身边,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你可知道你们要抢走的是谁?”齐宁冷声道。   花想容叹道:“不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那人已经沉入水底,不知去向,侯爷,你难道不着急?”   “吉人自有天相。”齐宁淡淡道:“他若是真的遇害了,你也活不了。”   花想容凝视济宁,吐气如兰:“侯爷,人皆知以为你武功高强,想不到你在水下的功夫也如此了得,你能不能多教教我?”她双眸微眯,眼波流动,齐宁瞧着她眼睛,只觉得那双眸之中宛若泉眼一般,水汪汪的极是妩媚。   那张俏美的脸庞配上这双迷人的眼眸,当真是勾魂摄魄,齐宁只感觉心神悸动,竟是依稀感觉身上有些发热,瞥见花想容那厚厚的嘴唇性感湿润,轻喘之间,里面的丁香舌儿似乎在齿间轻轻蠕动,当真是妖媚至极。   恍惚之中,花想容那丰润的嘴唇似乎幻化成熟透了的小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从花想容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味道更是让人迷离,齐宁情不自禁凑近过去,便要吻住那粉唇,陡然之间,忽听到有人叫道:“侯爷.......!”   这一声来得十分及时,齐宁猛然间惊觉过来,脸色一沉,花想容花容微微失色,却见她粉唇张开,一道寒光经是从她粉唇中爆射而出,近在咫尺,齐宁反应也当着了当,环住花想容腰肢的手猛地一扯,花想容身体顿时被带过,从嘴中迸射出的寒光立时偏了几寸,而齐宁也是侧身扭过,那道寒光几乎是擦着齐宁的脸庞划过。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花想容娇躯一扭,已经脱开齐宁掌控,她身上的水靠油腻非常,如同黄鳝般滑不留手,齐宁一下子脱手,待要再探手去抓,花想容已经在水中如同鱼儿拉开了距离,浮出水面,远远瞧着齐宁,恨声道:“锦衣候,你卑鄙无耻,竟然练了吸人内力的邪功,你......你好不要脸。”   齐宁暗自庆幸,心想刚才一时疏忽,差点着了这女人的诡计。   他想起当日在刺史府,这花想容的双眸就异常古怪,似乎能够用双眸让人迷失心神,方才齐宁吸了她内力,本以为将她控制在手,略有疏忽,这花想容刚才一直故作妩媚,自然是想要吸引齐宁心神,找寻机会出手。   只是齐宁也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在口中含有暗器。   “花想容,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齐宁心知这女人既然从自己手中脱开,想要再抓住也不容易,冷冷道:“你与陆商鹤那帮家伙狼狈为奸,终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   花想容立时吃吃笑起来,花枝乱颤,那丰满胸脯在水中抖动,荡起一片水波,不屑道:“陆商鹤?锦衣候,你也太瞧得起他了,区区陆商鹤,有什么资格与我是一党,他就算给我提鞋也不配。”抬手将湿漉漉的秀发抚到后面,这一动作更是让她的胸脯傲然凸起,只听她道:“不过我倒要劝你,这西川你还是不要再来的好,今次我饶你一遭,下次若是再见到你,定要取你性命。”   齐宁见她还有些精神,心中顿时明白,自己方才吸取她内力,这女人定是立刻察觉出来,晓得是被吸走内力,所以故意很快便装作虚弱样子,让齐宁误以为她的内力快被吸干,实际上她一直保有最后的气力,直待突然发难,这女人心机之深,确实是一个极厉害的对手。   听得花想容口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如同黄鹂脆声,随即便见花想容冲着自己妩媚一笑,整个人已经没入到水中。   齐宁心知这帮人对长江这片水域应该是异常熟悉,这花想容既然脱身,再想找到已经没有多大可能,忽瞧见一艘小船往自己这边靠过来,船上有人叫道:“侯爷,侯爷.....!”正是赵权的声音。   齐宁抬起手挥了挥,赵权瞧见,立刻靠近过来,拉了齐宁上船,齐宁浑身湿透,站在船上,借着月光,四下里瞧了瞧,瞧见不远处泛起水花,吩咐赵权靠近过去,江面上漂浮着三四具尸首,俱都是那些水鬼,看到有人在水中游动,正是西门战樱,齐宁忙让靠近过去,将西门战樱拉上船。   西门战樱左臂却是血流如注,却是被水鬼的分水刺刺中了左臂,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势,齐宁吩咐赵权帮着西门战樱处理伤口,这时候又瞧见有一条船靠近过来,却是严凌岘那条船,李堂和周顺都已经在船上。   齐宁见得众人都无事,这才宽心,扫视江面,除了四五具尸首漂浮在江面上,其他水鬼竟然都没了踪迹。   两条小船靠近,李堂已经高声道:“侯爷,那帮水鬼好像都退了。”   齐宁点点头,往江中去看那条大船,发现大船已经倾斜,船身入水大半,知道大船被凿穿了舱底,撑不了多久便要沉入江中,吩咐道:“先上岸再说,江上不安全。”   没了那群水鬼的踪迹,两条小船很快便即靠到岸边,众人跳上岸,过了没多久,船上的那些船夫也都是游到了岸边,这群水鬼只是冲着齐宁一群人来,倒没有伤及船夫,这些船夫水性都是不错,离船之时,甚至有人将齐宁的行礼也带了过来。   众人都是浑身湿淋淋的,船夫们上岸之后,找寻了木柴,生了几堆篝火,好将衣服烘干,西门战樱伤口被处理,并无大碍,四下里瞧了瞧,才向齐宁问道:“那个女人呢?”   “哪个女人?”齐宁还以为她是询问花想容,心想自己与花想容纠缠,当时与其他人都是拉开了距离,难道西门战樱也都瞧见,正要解释,西门战樱已经道:“你从成都带来的女人,怎么不见她的人影?”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叹道:“她沉到江底了,下落不明,只怕再也找不到了。”   西门战樱本来是坐在篝火边上,闻言吃了一惊,豁然起身道:“那.....那咱们还不去救她?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江里?”   齐峰此时也躺在火堆边,见到西门战樱焦急,笑道:“西门姑娘,你不要担心,那黑袍里不是女人,也不是活.......!”话没说完,听到李堂在边上咳嗽一声,齐峰立时醒悟过来,忙道:“都这么久了,就算救上来,也不是活人了!” 第五一二章 铁胆   西门战樱虽然是有冲动,但毕竟脑子不笨,齐峰突然漏风出来,她便觉得事情蹊跷,瞧了齐宁一眼,只见齐宁端坐在篝火边,双手张开朝下,正在烘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便觉其中大有内情。   严凌岘远远坐在一边,也不靠近篝火,自然不知这边说些什么。   西门战樱见得齐宁几人并不多言,似乎是将自己当做外人,有些不快,起身来,径自往江边过去,齐宁看了一眼,淡淡一笑,轻声道:“女人就是麻烦,活着也烦,死了也烦。”   他这话自然不是说西门战樱的死活,而是说那黑袍无论死活,西门战樱都是心情不好。   齐峰伤口被敷了药,如今已经好了不少,虽然暂时还不能随意走动,更不能动武,但疼痛感已经消失许多,轻笑道:“侯爷,其实西门姑娘为人挺好,她本来一直吃醋,可眼下反倒担心别人的生死,心地倒也良善。”   “你怎么知道她吃醋?”齐宁瞥了齐峰一眼。   齐峰嘿嘿笑道:“瞎子也能看出来,这西门姑娘虽然喜欢和侯爷斗嘴,但我瞧她早就喜欢上了侯爷。”   周顺也点头道:“侯爷,齐峰说的不错,我也瞧出来了,侯爷玉树临风,普天下又有几个女人不喜欢?”   齐宁哈哈一笑,随即压低声音道:“水路咱们不能走了,好在快要出西川了,咱们从陆路回京。”   “侯爷觉得那伙人还会来?”李堂皱眉道:“他们此番就是冲着黑袍而来,黑袍也已经如侯爷所计划的那般,沉入水底,他们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周顺冷笑道:“那些水鬼一定在水下继续找寻黑袍,如果到时候只瞧见袍子,会不会起疑心?”   “这么宽的江面,而且水流向东,不可能找到一件袍子。”齐峰道:“就算找到,我瞧他们也想不出其中的究竟来。”压低声音,嘿嘿笑道:“谁能想到黑袍子里装的是食盐,食盐落水,很快就会化开,只剩下一件袍子,他们就算找到,也只以为黑袍里的人溜走了。”   齐宁咳嗽一声,齐峰便不再多言。   月光幽幽,齐宁心中此刻却是有些懊恼,后悔没能将花想容抓住。   齐宁心中知晓,自己当日从新平镇救走向百影,白虎长老等人一定会以自己为目标,找寻向百影的下落。   他故意设下诱敌之计,用盐袋裹在黑袍之中,让那些人误以为黑袍之中乃是向白影,以此来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从成都出发之后,齐宁早就猜到对方很有可能在路上袭击,所以也做了一些准备。   只是他倒没有想到对方是以水鬼的方式出现。   今夜水鬼出现,齐宁就已经准备抓住一名活口,逼问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只是他也晓得,今夜虽然水鬼不少,但背后真相,大部分水鬼可能是一无所知,必须要擒获这帮水鬼的首领,或许能够逼问出一些讯息来。   花想容的出现,让齐宁心中大为振奋,只是花想容太过狡猾,竟是被她逃脱,失去了一个逼问真相的机会,齐宁心中自是懊恼。   他在水下故意放开黑袍,本就是让对方误以为向百影沉入水底,那黑袍中的盐袋在水中用不了多久,便即化开,到时候只剩下一件袍子,且不说在水下找寻一件袍子极其困难,就算真的找到,也只能让他们误以为向百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齐峰等几名心腹虽然知晓黑袍之中裹得是盐袋,但至今为止,也不知道齐宁究竟是要做什么,更不知道齐宁是顾布迷阵,就是要确保向百影的安全。   次日天刚刚亮,众人便即出发,弃了水路,从陆路而行,齐宁给那些船夫每人赏了些银钱,让他们自行回去交差,可惜大船沉江,那些马匹也都沉入江中,无奈之下,只能找寻地方,雇了马车。   接下来一路上倒也是顺畅,途中不止一日,车行辚辚,这一日终是赶回到建邺京城,进京之时,夕阳尚未落山,齐宁这一趟出门时间甚长,刚进城门,心里便念及顾清菡,只是他也知道,小皇帝在宫里只怕也是日夜期盼,当下吩咐齐峰等人先回锦衣侯府,严凌岘与西门战樱也是回去神侯府交差,自己则径自往皇城而去。   走到宫外,守门侍卫见到齐宁风尘仆仆,一时还认不出来,喝道:“什么人?”   齐宁也不废话,取了那面御赐金牌,道:“我是锦衣候齐宁,奉旨办差,现在回京进宫向皇上复命。”   那侍卫看到金牌,忙满脸堆笑道:“侯爷,原来是您老人家回京了,皇上有旨,侯爷无论何时进宫,都不的拦阻,只是侯爷没有穿官袍,小人眼拙,多有冒犯,侯爷恕罪。”   齐宁见这侍卫识趣,笑道:“皇上差我办要紧的事儿,赶着回话,来不及换衣服了。”   侍卫忙笑道:“是是,侯爷意气风发,这趟差事自然是手到擒来,皇上必有赏赐。”也不废话,放了齐宁入宫。   齐宁进宫之后,径自到了御书房,让人通传,小皇帝得知是齐宁回来,大喜过望,吩咐道:“快让他进来。”   齐宁快步进了御书房内,只见隆泰站在房门口,瞧见齐宁风尘仆仆,隆泰哈哈一笑,上前来一拳打在齐宁胸口,齐宁知他是欢喜而已,也不闪躲,被小皇帝捶在胸口,听得小皇帝笑骂道:“他娘的,你在外面潇洒快活,可是让朕等了好久,你若是再不回来,朕可要治你大罪。”扯了齐宁进到书房内,顺手关门,这才回身问道:“是刚回京吗?”   齐宁苦着脸道:“皇上,你还真以为我在外面潇洒快活,这趟西川之行,我差点连性命都丢在了那边,如果不是我机灵,转危为安,只怕你也见不着我。”指了指喉咙:“我担心皇上久等,所以一路上马不停蹄,进京之后,连侯府也没回去,便进宫来向皇上复命,眼下这喉咙冒火一般,渴的厉害。”   隆泰哈哈一笑,过去打开御书房门,吩咐道:“来人,端两腕燕窝银耳粥来。”他心中欢喜,过去亲自拿了御书桌上的糕点盒子,放在齐宁手边的案几上,笑道:“这是朕赏你的,尝几个试一试。”   齐宁也不客气,捻起糕点便吃,隆泰见他狼吞虎噎,笑道:“西川当真那么寒酸,你去一趟,倒像是几年没有吃饭。”   “皇上,不是西川寒酸,是我在那边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齐宁一边吞噎一边道:“是了,皇上可有收到韦书同的奏折?”   隆泰御书案上找了一份折子出来,道:“昨日刚刚送到的,韦书同对你锦衣候可是赞不绝口,似乎这次没有你锦衣候,天下便要大乱一般。”又取了另外一份折子也递过来,“这是十天前便有人递上来的折子,你也瞧一瞧。”   齐宁先不管韦书同的奏折,里面写些什么,之前韦书同和他已经有过通气,不看也能知道,只是隆泰突然递过来这样一份折子,显然是大有深意,打开扫了几眼,皱起眉头,瞧向隆泰,道:“皇上,这赵邦耀又是谁?”   “赵邦耀是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隆泰道:“像这样的折子,前前后后有数十道之多,只是这御史中丞的官位最高,言辞也最是犀利,所以才留在了这里。”   齐宁倒是知道,御史台乃是帝国最高的监察部门,下设台、殿、察三院,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最高长官,而御史中丞在御史台只居于御史大夫之下,这御史台纠察百僚,弹劾不法,有时候御史台甚至还要参与皇上特命的案件。   御史台与神侯府在某种方面倒有些相似,都担负有监察之责,只是神侯府监察的是江湖,而御史台则是监察官府衙门。   齐宁道:“这赵中丞说我纵容匪患,助纣为虐,嘿嘿,还说我这是不顾帝国安危,肆意妄为,皇上,看来朝中很多人对我已经有意见了。”   隆泰在椅子上坐下,笑道:“先皇在位时,对御史台素来重视,言者无罪,所以那帮人的胆子素来就不小,哪怕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他们也不会放过,都会在奏折之中大肆弹劾。”指着那道奏折道:“这赵邦耀当年就是因为直言敢谏,不怕得罪人,所以先皇对他颇是器重,多次提拔,朝中百官见到先皇器重此人,也都是让他三分,所以他胆子也一直很大,私下有人叫他赵铁胆。”   “铁胆?”齐宁笑道:“京都府尹莫铮有个外号叫莫铁断,这御史台有个赵中丞叫赵铁胆,皇上,看来这朝中的直臣倒是不少。”   “国有直臣,兴国安邦。”隆泰道:“若是满朝没有一个敢于直言的大臣,这国家也快要完了。”靠在椅子上,双手横在小腹前,道:“赵邦耀当年几乎每次朝会都要上一道奏折,而他的奏折,先皇也素来是当朝处理,等到此人成了御史中丞之后,折子才慢慢减少一些,折子虽然少了,但每一次奏上来,总能让一两个人丢了官职。”   齐宁笑道:“皇上,这赵铁胆难道与锦衣候齐家有什么恩怨?怎地这次却要对我动手。”   隆泰道:“据朕所知,此人在朝中并无与任何人交好,都说他是个孤臣,你想想,这人动辄上折子参人,被他盯上的削官降职都是小事,还有人愿意与他接近?”   齐宁拿着奏折,道:“这位赵中丞弹劾的是千雾岭之事,他的消息倒也是灵通的很,对千雾岭上发生的事情,竟是了如指掌。”淡淡一笑,道:“皇上,此人若是为公,我不介意,可他若是背后另有意图,这赵铁胆,我便要让他成为赵破胆!” 第五一三章 一毛不拔   隆泰气定神闲,含笑问道:“你觉着赵邦耀此番上折子弹劾你,内有隐情?”   “皇上,这道折子上将当日千雾峰的细节说的也颇为清楚。”齐宁道:“这位赵中丞消息灵通,若说他听到一些关于千雾岭的消息,我相信他有这个能耐,可是他对千雾岭发生的细节都如此清楚,甚至提到我是从黑石殿中走出来,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赵中丞当时也在场?”淡淡一笑:“千雾岭事件,是神侯府插手的江湖事件,本不在御史台的插手范围,他为何却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隆泰道:“西门无痕也进宫向朕禀明过千雾岭发生的事情,他对你倒是赞不绝口,说你平息了一场大纷争,是了,听说黑莲教那位九溪毒王随你进京认罪,如今他人在哪里?”   “皇上,他此刻应该已经在京城,这两天便会找到我。”齐宁道:“皇上,我在成都的时候,是轩辕破传达圣上旨意,让我参与攻打千雾岭,我离京的时候,皇上只让我调查黑岩洞事件,不知为何会改变主意,让我去千雾岭?”   隆泰笑道:“你当真不明白朕的意思?其实这倒不是朕想起来,是西门无痕谏言,说当年锦衣老侯爷征伐西川,很得苗人之心,苗人对锦衣老侯爷都是十分敬畏,黑莲教与苗人想干,若是你能出面,苗人或许便不会暗中与黑莲教勾连。”顿了顿,才道:“你刚刚继承爵位不久,朝中不少人对你还是不在意,朕给你机会立功,你也该感谢朕才是。”   齐宁皱眉道:“皇上,如此说来,确实是西门无痕向皇上谏言,让我去攻打千雾岭?”想到当初与不死圣手黎西公的对话,此番确定果真是西门无痕所谏,心中更是提防起来。   隆泰见齐宁神情凝重,问道:“怎么了?”   齐宁心知对西门无痕的怀疑还只是推测,并无真凭实据,在隆泰面前倒也不好直言,只能道:“我一直以为西门神候不想让朝堂卷入到神侯府之事,这一次倒想不到他会主动让我卷入进去。”   “韦书同在折子上说黑石洞是遭人构陷,真凶尚未查出。”隆泰眉头微紧,“这又是怎么回事?”   齐宁当即将西川发生的一些事情略有挑选地告知了隆泰,隆泰微颔首道:“白棠龄既然活着,黑石洞自然是遭人诬陷。”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虽然尚未找到证据,但李弘信的表现异常可疑,看来此人终究是不能安分了。”   “韦书同目下全力防备李弘信。”齐宁道:“这老家伙虽然狡猾,不过他既然与李弘信撕破了脸,如今就只能仰仗着皇上为他撑腰,眼下此人倒是可用。”   隆泰点头道:“朕也没有想过现在动他,他只要能给朕守好西川,朕不但不会动他,还会嘉奖。”又道:“西川最大的威胁,也就只有李弘信,只要盯死了李弘信,西川也就不会掀起大风浪来。朕此前担心有人借黑石洞事件,让苗人七十二洞动乱起来,如今你既然与大苗王交好,黑石洞也转危为安,那么苗人就能安生下来,朕心里的这块石头也就落地了。”   齐宁心想西川的麻烦可未必只有李弘信,此番西川之行,疑点重重,无论是丐帮还是花想容,甚至是青铜将军这干人,行事鬼祟,背后定然还隐藏着极大的阴谋,只是齐宁自己还没有完全理出头绪来,也知道隆泰最为关注的还是李弘信和苗人七十二洞,只要这两股势力不出乱子,隆泰也就能够心安,自己此时到没有太大必要全盘托出。   “你一路辛苦,还没回府,朕就不留你在宫里用膳。”隆泰道:“先回去瞧瞧家人,是了,朕已经升朝听政,前几日刚刚颁下了旨意,加封忠义候为镇国公,其长子司马常慎承袭忠义候爵位。”冷哼一声,道:“司马家如今是风光无限了。”   齐宁倒是有些吃惊,心想如此一来,司马一族便有一位公爵一位侯爵,当真是荣华至极。   “皇上加封司马岚,淮南王那边就没有反应?”齐宁小声问道。   隆泰道:“你离京之后,每日朕去向太后请安,她不是提及应该加封司马家,便是要朕让司马菀琼入宫。”脸色变的颇有些寒冷:“朕不厌其烦,只能在升朝的第一天,干脆就封了司马岚为镇国公,这样一来,太后总不能逼着朕让司马菀琼立刻入宫。朕退让一步,她也不能咄咄逼人。”   齐宁瞧在眼中,知道隆泰对太后越来越反感,心想这后宫干政,也难怪小皇帝心中不满,心知如果照此发展下去,隆泰与司马家的裂痕将是越来越大,好在这小皇帝少年老成,只是在自己面前发泄对太后和司马家的不满,对外却是深藏这份恼怒。   “皇上,你登基理政,迟早是要立后入住后宫。”齐宁虽然晓得皇家之事,身为臣子不可轻易干涉,但他与小皇帝交情极好,这时候若是多说两句,小皇帝非但不会怪罪,反倒会更觉亲切,压低声音道:“上次说过,要往东齐求亲,皇上是否已经下了决心。”   隆泰却是招了招手,示意齐宁凑近过去,这才压低声音道:“上次咱们商议过此事之后,朕也没让别人知道,齐宁,朕准备在朝会上当众提及此事,不知妥不妥当?”   “在朝会上提及?”齐宁皱眉道:“皇上已经下了决心?”   隆泰颔首道:“若是先与太后商议,太后为了让司马菀琼入宫,必定会多方阻挠,到时候事情反倒不好办。朕在朝会上允诺,将此事变成事实,天子金口玉言,到时候也就不能悔改。而且淮南王那帮人的心思,朕也明白,司马岚加封镇国公,司马常慎成了忠义候,淮南王心中定是大为不满,前番在朝会上,淮南王看起来没什么反应,但朕知道他心里对司马岚定是异常的不满。”   “皇上是说,如今司马家风光无限,不少人心中都是嫉恨,如果司马菀琼再入宫为后,必定会有人反对?”齐宁低声笑道:“淮南王断然不想看到司马家的势力膨胀如此迅速,是了,皇上,太后想让司马菀琼入宫,淮南王可知道这个事情?”   隆泰诡异一笑,轻声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朕偷偷让人放了风声出去,便说太后准备让朕立司马菀琼为后,淮南王对此事已经很是清楚。”   齐宁哈哈一笑,轻声道:“淮南王若是知道此事,当然会极力阻止,如果皇上在朝会上提出要向东齐求亲,淮南王定会极力赞成。”   “朕也是这般想的。”隆泰笑道:“只要朕不娶司马菀琼,无论是谁入宫,淮南王都会竭力赞成,所以朕明日在朝会上让人提出来,当着百官之面将这事儿定下来,太后到时候阻止也是不成了。”   齐宁竖起拇指道:“皇上运筹帷幄,果然是高明。”   “对了,你自己也要准备一番。”隆泰道:“赵邦耀既然上了这道折子,明日朝会之上,他只怕要以此对你发难。”   齐宁嘿嘿一笑,道:“多谢皇上提醒,我心里有数。”咳嗽一声,才道:“皇上,还有件事情,请皇上示下。”   “什么事?”   “我这次西川之行,前后花销不少。”齐宁一本正经道:“不知道这些费用是去找户部报销,还是皇上就在这里给我批了?当然,除去花销,皇上英明神武,多少还是有些赏赐的,也不必多,随便弄个几百两黄金赏赐一下就好。”   隆泰站直身子,回到御书桌后面坐下,抬手道:“你先退下吧,朕这里还有奏章要看。”顺手拿起一份奏折,低头阅看,也不理会齐宁。   齐宁道:“皇上,你这是既让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锦衣侯府穷的叮当响,这次花销还是东拼西凑出来的,你......你可不能这般不够意思。”   隆泰瞥了齐宁一眼,道:“朕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让你在西川大出风头,你还敢与朕算账?你可别当真不知道,前番杭州那边有几个富家子弟给你送了厚礼,你又从窦连忠身上弄了些银钱,这都不是小数目。”他干脆丢下手中奏折,嘿嘿笑道:“还有礼部主事江随云,你在京华书会之上,和他有过赌约,赢了他一万两银子,怎么,这些都不是银子,还敢在朕面前哭穷?小心朕让人告你个贪污受贿。”   齐宁目瞪口呆,道:“这些......这些皇上都知道?”   “锦衣候,你在外面弄银子,朕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别当朕不知道。”隆泰盯着齐宁笑道:“朕当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就不要提什么银子,免得伤了和气。”见齐宁垂头丧气,笑道:“你放心,朕知道这次你辛苦,朕不会让你白辛苦,总会让你有机会拿银子的。”   齐宁无可奈何,心想看来自己还真是碰上了一个一毛不拔的吝啬皇帝。   ---------------------------------------------------------------------------   ps:在这里感谢汹光四射兄弟赏赐的白银盟主,感谢欧阳琊兄弟的盟主捧场,让两位破费了! 第五一四章 饥荒   齐宁出了宫,一路上心情却颇有些激动,脑中一直缠绕着顾清菡的身影。   凭心而论,齐宁对于锦衣侯府本来并无多少感情,那个阴森森的太夫人,齐宁是连见也不想见一眼,可是正因为顾清菡的存在,却让齐宁真的感觉锦衣侯府有一种家的感受。   想着顾清菡这些时日定也是一直在期盼自己早日归家,到得锦衣候府门前,齐宁甚至感觉自己迫有些亢奋。   齐峰等人早先回了府里,所以府中已经知晓齐宁回京,门前早有人在等候,见到齐宁回来,立时有人去禀报,亦有人迎上前来,恭敬行礼。   齐宁径自入府,便瞧见一道美丽的身影正迎过来,身姿婀娜,正是顾清菡。   顾清菡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紫色梅花蝉翼纱,里面是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翠绿撒花软烟罗裙,腰若细柳,肩若削成,竖着随云髻,风姿绰约,美艳的俏脸上带着浅浅微笑,人未至,香风已到。   “三娘......!”齐宁加快步子,笑道:“我先去了宫里,向皇上复命,这阵子府里可全难为你了。”   顾清菡浅笑道:“我知道,你安然无恙回来就好。”上前来,上下打量齐宁一番,微笑道:“这一趟出去,人又黑了不少,这一路上可是辛苦吧?”   “辛苦倒也没什么。”齐宁笑道:“就想长着翅膀飞回来,早些见到三娘......和家里的人。”   顾清菡道:“我已经让人准备了饭食,你看你风尘仆仆,赶紧去洗洗,换一身干净衣裳,我们等着你用饭。”   “那......要不要去见太夫人?”   顾清菡摇头道:“我已经向太夫人禀报过,太夫人最近要参佛经,不让人打扰。”   齐宁心想这老太婆还真是古怪,若换做一般的老人,自己的嫡孙第一次出门公干,走了这么长时间,回来之后,自然是第一时间要见,可这锦衣侯府的太夫人竟是因为参佛,并不相见,显得异常冷淡。   不过对齐宁来说,太夫人不见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笑道:“那好,我先去洗洗。”便往自己院子去,走出几步,回头看顾清菡,却见顾清菡微低头,锁着秀眉,似乎满腹心事,有些奇怪,顾清菡瞧见齐宁回头看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齐宁立时便知道顾清菡心里藏着事情,本待立刻询问,又想不必急在一时,可这时候却又发现,顾清菡虽然依旧是成熟貌美,但气色明显差了许多,整个人显得颇有些憔悴,暗想难道是因为自己离京之后,顾清菡操持侯府太过辛苦之故?   他回到院内,顾清菡已经安排人准备了热水,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一个热水澡下来,浑身舒坦,换了身柔软的便装,径自到了侯府的雅厅内,见到顾清菡正在亲自摆放饭菜,轻步走到顾清菡身后。   顾清菡却似乎根本没有发现齐宁进来,心事重重,齐宁站在顾清菡身后,看她背影丰韵娉婷,宛若葫芦般的背影曲线腴而不腻,心中一荡,恨不得立时便从后面抱住这尤物,只是心里却也清楚,顾清菡可不是好惹的主,前几次想要一亲芳泽,到最后都只能是尴尬收场,两人的关系也是若即若离,不似从前那般亲密,反倒是总存在一些尴尬。   此番从西川回来,顾清菡的态度略有缓和,但自己却也不能因此而一犯再犯,否则这美少妇真要恼起来,以后就不好收拾,双方只会更加尴尬。   齐宁不得不承认,顾清菡不但长相美貌,精明能干,这身段也确实是千里挑一,腰肢纤细,臀儿丰隆圆润,透着一股子成熟美少妇的诱人韵味。   顾清菡虽然从托盘中将菜碗放在桌上,但似乎神游天外,心思不在这边,不小心一根葱指竟是触碰到汤碗中,“哎哟”轻叫一声,急忙收手,齐宁见状,忙道:“三娘,没烫着吧?”上前去便要抓顾清菡手儿看看,顾清菡不等他碰到,立刻缩手,摇头道:“没.....没事.....!”   这都是刚刚出来的饭菜,汤碗正烫,顾清菡纤指娇嫩白皙,被这汤水一碰,已经有些泛红,齐宁瞧得清楚,道:“都烫红了,还说没事。”转身便要走,顾清菡急叫道:“你要去哪里?”   “我去唐姑娘那里,从她那里拿些伤药过来。”齐宁道。   顾清菡忙道:“不用,我自己去就是。”过去拉住齐宁,道:“你先用饭,我自己去敷些伤药。”   齐宁叹了口气,点点头,顾清菡挤出一丝笑容,轻步出门,齐宁过去在桌边坐下,总觉得顾清菡有些不对劲,一时也吃不下饭,出门叫道:“来人啊,韩总管在哪里?让他过来。”   锦衣侯府韩寿小跑过来,进屋道:“侯爷,你找老奴?”   “韩总管,你过来说话。”齐宁招招手,等韩寿靠近,才问道:“我离京这些时日,府里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韩寿忙道:“侯爷,您走之后,三夫人处理侯府的大小事务,老奴在旁协助,一切都是井井有条,并无差池,也不曾出什么事情。”   “那个三老太爷是否来府中闹过事?”齐宁皱眉问道:“还是他那几个儿子来挑事?”   韩寿摇头道:“侯爷,你走之后,他们也没有来过。”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为何这样问?”   “段沧海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人影?”   韩寿笑道:“侯爷难道忘了,你离京之前,分派他们训练黑鳞营,这阵子段沧海和赵无伤他们一直都是待在军营那头,段沧海中间倒是回来了两次,三夫人让他们不用记挂府里,用心练兵就好。”   齐宁心想自己真是糊涂,差点连这等大事都忘记了,皱眉道:“我见三夫人满腹心事,还以为府里发生什么事情,既然无事,那自然是更好。”   韩寿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齐宁见状,心知有事,沉声道:“到底发生何事,还不快些说来。”   韩寿压低声音道:“侯爷,三夫人只怕是为了舅老爷在愁烦,侯府没出什么事,可是.....可是舅老爷那头却是出了大事。”   “舅老爷?顾文章?”齐宁一怔,“他那头又是出了什么事?”   “好像.....好像是因为一幅画。”韩寿似乎怕被人听见,凑在齐宁身边低声道:“舅老爷收了一幅画,可是......好像出了些问题,前两日舅老爷还来过府里,被三夫人好生训骂了一顿,咱们......咱们也都不敢靠近,老奴在外面,好像听到是这么回事儿,但.....但究竟是什么事儿,老奴也不大清楚。”   齐宁奇道:“一幅画?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韩寿还没开口,就听顾清菡声音从背后响起:“韩总管,侯爷在用饭,你先出去吧。”声音之中,顾清菡已经走过来,就在齐宁对面坐下,韩寿忙低下头,急忙退下。   “还不动筷子?”顾清菡见桌上饭菜依然,蹙眉道:“好好用饭,别去管那些没用的事情,吃完也好让人收拾。”   齐宁笑了笑,拿起筷子,瞧了顾清菡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道:“三娘,那副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顾清菡没好气道:“和你无关,你不用多问,谁造的孽,让他自己去偿,免得累了别人。”说到这里,眼圈却还是有些泛红,似乎不想被齐宁看到,扭过脸去。   齐宁见顾清菡如此,心知事情必然不小,放下筷子,轻声道:“真要是舅父那边出了事情,咱们也不能看着不管,能帮上忙的,自然还是要帮忙。三娘,到底出了何事,你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想出法子来。”   “没什么法子。”顾清菡道:“你要真是帮忙,就去和京都府说一声,让他们早些将那不中用的东西关进去,在牢里待上一辈子。”说到此处,却是气苦,扭身过去,背对齐宁,取了香帕擦拭眼角泪水。   “怎么和京都府扯上了干系?”齐宁奇道:“舅父现在在哪里?”起身来,走到顾清菡身边,柔声道:“三娘,你别难过,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我总能想出法子来的,你这样容易伤了身子。”   顾清菡抬头看了齐宁一眼,双眸之中泪水未消,水汪汪的楚楚动人,贝齿咬着红唇,犹豫了一下,才道:“他欠下了六万两银子的饥荒,再有两天,若是银子无法偿还,就要被人告到京都府,到时候就只能被抓进大狱。”   “六万两银子?”齐宁一怔,“舅父欠了六万两银子?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对顾家颇为了解,顾家和齐家,当年都是江陵的世家望族,在当地势力极大,顾家在荆州有不少的铺面地产,财力雄厚,便是今时今日,顾清菡这娘家也算是一方富贾,虽然六万两银子不算小数目,但对顾家来说,也是完全可以承受。   顾文章举家来到京城,更是在京城购置了几家店面做生意,这也不是寻常的富贾人家所能办到,齐宁实在想不通,这位老兄怎地会欠下六万两银子的饥荒。 第五一五章 香车玉人   顾清菡欲言又止,终是摇头道:“罢了,你就别管这趟子事了。”起身道:“我去一趟那边,瞧瞧我娘,她老人家这几天急怒攻心,差点都被那废物气过去,好在唐姑娘开了两副药,这才转危为安。”   顾文章在京城也早已经置办了宅邸,齐宁前往西川之时,顾家便已经从侯府迁了过去,齐宁知道顾家宅邸距离侯府不算近,就算乘车也要大半个时辰,忙道:“三娘,你等一下,我和你一块去,正好也去看看她老人家。”   “你刚回来,还是好好歇着吧。”顾清菡劝道:“我娘那头,你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不用急在一时。”   齐宁道:“三娘,这一次你还真得要让我去。舅父犯了事,老太太都气得躺在床上,她心里恼怒,肯定也着急,虽然我这个侯爷也没什么大本事,但这种时候若是瞧见我过去,她老人家心中只怕会安生一些,对她身子有好处。”   顾清菡微蹙秀眉,却也觉得齐宁这话不无道理,不管怎么说,齐宁毕竟是锦衣候,朝中大臣,老太太在这种危难时候瞧见齐宁,说不定便觉得有了指望,心里或许能舒服一些,想了一下,才道:“不急,天还没有黑,你先用饭,我让人先备车。”   等顾清菡出了去,齐宁这才匆匆扒了几口饭菜,心中却是觉得当真是天赐良机,他与顾清菡关系若即若离,这让他总感觉很不舒服,这次既然有机会帮着顾家排忧解难,无论如何看在顾清菡的面子上,能够出手帮一把,自然是义不容辞。   用过饭后,这边顾清菡已经准备好车,顾清菡站在马车边上,批了一件薄薄的紫色披风,见齐宁走过来,才轻声问道:“你.....你是要骑马吗?”   齐宁道:“这一路上颠簸的厉害,身体好有些疲倦,我就在马车上歇一歇就好,今天就不骑马了。”   “哦!”顾清菡有些尴尬,虽然京城的王公贵族出门都喜欢坐车,但齐宁每次出门,却都是以骑马为主,很少坐车,顾清菡只以为齐宁这次还要骑马,所以只是备了一辆偏小的马车,一个人乘车倒也宽敞,可是两个人就未免有些挤。   其实锦衣侯府备有几辆马车,毕竟是堂堂侯爵,按照楚国的规制,侯爵可以乘坐四马车,也就是说能够以四匹同色马匹拉车,但齐家素来低调,就算是当年老侯爷在时,除了凯旋而归彰显帝国雄风乘坐四马车,平时都是双马车,齐景在世的时候,出门多数骑马,偶尔乘车,也只是双马车。   顾清菡只是内眷,平时偶尔出门,也只是单车而行,今日的马车,实际上也就是她专用,她以为齐宁骑马,所以只让车夫套了自己的马车,这时候听齐宁说要乘车,再去换套马车,又要耽搁不少时间,而且眼见天色已经要黑下来,便有些犹豫,可是要与齐宁挤在一辆马车,总觉得有些尴尬。   若是换作从前,顾清菡自然不会有如此心思,可是现如今她心里很清楚,齐宁对自己动了男女之念,感情再不似从前那般单纯,在别人眼中,就算两人坐一辆马车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她自己心里却总是觉得不妥,还在寻思,齐宁却已经老老实实地掀开车帘子,率先钻进车内,还招呼道:“三娘,天快黑了,咱们早些过去,早去早回。”   齐峰在府里继续休养,所以此番是李堂带了几个人跟随护卫,顾清菡心想这时候若自己还要犹豫,反倒适得其反,被这帮人看出不对来,一咬嘴唇,只能进了车厢内,看到齐宁坐在一边,腾了半边地方出来,无可奈何,只能坐了过去,尽量靠窗,拉开与齐宁之间的距离。   齐宁在归途之中,只觉得有许多话儿要对顾清菡说,刚回府的时候,感觉顾清菡态度也略有好转,心中欢喜,可此刻两人坐在马车内,单独相处,却又觉得别扭起来,心中叹气,暗想早知今日,自己之前就不该操之过急。   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顾清菡此时却也觉得有些别扭,柔美丰腴的娇躯紧贴在车窗边,也不去看齐宁,她心里毕竟还在记挂着顾家那边的事情,很快秀眉微微蹙起,忧心忡忡,片刻之后,忽地听到鼾声响起,不仅扭头瞧去,只见到齐宁斜着脑袋靠在车板上,竟已经睡着,马车晃动,齐宁的身体也是随之摇摆。   顾清菡瞧齐宁睡姿古怪,禁不住有些好笑,虽然京城的天气已经暖起来,但这入黑之后,气温也不算太好,顾清菡解下了身上的披风,轻轻搭在了齐宁身上,轻声道:“这次可真是累了。”   齐宁自然不是真睡,他虽然一路奔波,略有疲惫,但还不至于上车就能睡着,更何况边上还有顾清菡。   车厢内,本就充盈着顾清菡娇躯散发出来的幽香味道,等她将那披风盖在齐宁身上,披风上还带着顾清菡身上的香气,如兰似麝。   齐宁心中暗想,顾清菡虽然与自己有了些隔阂,但骨子里却还是对自己异常的关切,瞧见自己睡着,便解了衣衫给自己盖住,她不但样容美貌,而且为人体贴温柔,心想起家能有这样一个女人,也算是福气。   车行辚辚,顾清菡自有所思,齐宁心里却又是寻思,顾清菡现如今也不过二十六七岁而已,虽说在这个时代不算年轻,但却也绝对不算年老,正是女人最为美好的年岁,但齐三爷早早战死疆场,留下了年纪轻轻的顾清菡守寡侯府,如果此生就这般守下去,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悲剧。   以顾清菡的样容和才识,即使是孤孀之身,但要出门另嫁,自也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家。   但齐宁深知,这个时代不但门第观念极强,而且家族的观念也是根深蒂固,今日顾清菡是齐家的人,与自己关系密切,可是一旦果真有一日出了齐家的门,另择他嫁,那么便与齐家也就再无瓜葛,这当然是齐宁不想看到的。   他既不想顾清菡孤独终老,更不想她另嫁他人,当真是两难之境。   两人各有所思,忽感觉马车渐渐慢下来,外面传来声音道:“三夫人,前面就是顾宅,快到了。”   顾清菡这才回过神来,扭头看齐宁,见他还在睡着,犹豫一下,终是伸出一只手,轻轻摇了摇齐宁肩头,柔声道:“宁儿,咱们已经到了,先醒一醒,回府之后再好好歇息。”   齐宁这后半段还真是半睡半醒,被顾清菡摇醒,伸了个懒腰,笑道:“只是打了个盹儿就到了,速度倒是不慢。”   顾清菡笑道:“让你改日再过来,非要今天过来,否则现在岂不是在府里美美睡觉。”   齐宁道:“好久没有和三娘在一起,好不容易能和三娘出来转一转,就算是困死,那也定要跟来的。”   顾清菡脸颊微热,也不接话,马车此时已经停下,下了马车,顾宅大门紧闭,早有人上去敲门,半天不见有人开门,齐宁此时已经拿起紫披风,从后面为顾清菡披上,顾清菡径自上前,大声道:“快开门,是我!”   她一句话,就像是通关密码一般,大门“嘎吱”一声,拉开一条缝隙,一人从门缝里向外瞅了瞅,瞧见顾清菡,急忙拉开,忙道:“小姐,小的不知道是您.......!”   顾清菡没好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当紧闭大门,要债的就能放过了他?”俏脸带霜,径自入门,齐宁跟在了后面进去,李堂等人则是留在外面守候。   顾宅不算小,却也不算太大,这里地段不差,房价颇为昂贵,能有这样一处宅邸,也算是不错。   顾清菡显然已经来过,轻车熟路,径自往厅中去,早有下人去报,顾清菡到了厅中,解开紫披风,搭在一边,坐了下去,冲着一名家仆道:“顾文章在哪里?让他赶紧出来。”语气很是不善。   齐宁知道顾清菡对顾文章一直都是恨铁不成钢,而顾文章骨子里对这个妹妹也颇有几分忌惮,顾清菡此刻直呼兄长名讳,齐宁倒也见怪不怪,家仆忙匆匆去找顾文章,齐宁在顾清菡边上坐下,很快就有人上茶来。   片刻之后,那家仆才回来,小心翼翼道:“小姐,老爷.....老爷他不见踪迹,一直没瞧见人。”低着头,不敢看顾清菡。   顾清菡虽然早已经出阁,但顾家的下人却还是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顾清菡柳眉竖起,冷笑道:“不见踪迹?我看是不敢见人吧?你去对他说,要不是因为我娘,我才懒得见他,他要真不见我也好,从今以后,莫再找我,我和他断了兄妹的名分。”见那家仆还弓着腰站着,不禁拍案斥道:“还不去和他说。”   “是......!”家仆转身便走,宛若落荒而逃。   顾家的人都晓得顾清菡平日里待人宽和,可是真要怒起来,却是雷厉风行,那是谁也挡不住。   齐宁看在眼里,心中好笑,暗想顾清菡温柔起来固然是柔情似水,可是发起火来,却也是气势凛人,难怪顾家这群人瞧见小姐过来,都是战战兢兢,便是那位顾文章,也是躲着不敢出来见面。   -------------------------------------------------------------   ps:这个月目前的月票排名还算不错,差一点就能提升好几个名次,还请大家帮帮沙漠,有月票的支持一下,尽量名次能往前靠一点,谢谢大家了! 第五一六章 神女朝露图   顾清菡俏脸寒霜,齐宁坐在一旁,也不好说话,片刻之后,瞧见门外有人影躲躲闪闪,瞥了一眼,瞧见顾文章正探头探脑向里望,心下好笑。   “还不进来。”顾清菡自然也已经发现,没好气道:“是要从今以后再不相见吗?”   顾文章这才陪着笑脸进来,道:“妹子,这次是为兄不好,你别生气。小侯爷,你可回京了,这次西川之行怎么样?是不是带兵打仗,威风不威风?”他也不敢看顾清菡,只是笑着向齐宁道:“我现在真是后悔,这次要是随你一起去西川,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齐宁到现在也只晓得顾文章在外欠了几万两银子,究竟发生何事,还不清楚,起身来,拱手道:“舅父这阵子可好?”   “不好。”顾文章苦着脸道:“我的事儿,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小侯爷,你既然回来,这可太好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这次我是被人坑惨了。”   “住口。”顾清菡丝毫不给面子,斥责道:“是你贪心不足,自己往里钻,怪得了谁?你做事素来好高骛远,爹爹在世的时候,就说你眼高手低,从不踏实,这次就算不栽在这件事情上,迟早还要惹出其他乱子来。”瞥了齐宁一眼,才道:“我带他来,不是来给你撑腰,待会儿你收收拾,直接跟他去京都府衙门,住大狱去吧。”   顾文章急道:“妹子,你就眼看着大哥被关进大狱?你还是不是我妹子,心肠怎地这么狠?”   顾清菡柳眉竖起,斥道:“你说什么?是我心狠,还是你心狠?你明知道娘年事已高,爹爹过世之后,娘这两年的身子也是越来越弱,你不好好维持家业,悉心照顾娘,反倒是从江陵折腾到京城来。若是到了京城,你踏踏实实做事,那也没什么,可是.....可是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你这是要气死娘。”说到这里,眼圈又是泛红。   齐宁从未见顾清菡如此着恼,唯恐顾清菡伤了身子,轻声道:“三娘,你先别着急,没事怎么别惹事,可是有事来了,怎么也不要怕事,尽力想办法去解决就是。”   “是啊是啊,小侯爷这话说的是。”顾文章半边屁股搭在一张椅子上,宛若遇上大救星,“妹子,大哥是做错了事,你骂也骂了,可咱们还得想法子解决才是。你我只有兄妹二人,我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娘由谁来照顾?”   顾清菡咬着红唇,恨恨瞪着他,也不说话。   齐宁道:“三娘,要不你先去瞧瞧老夫人,这边我和舅父聊聊。”   顾清菡这时候对顾文章又是恼怒又是担心,更是担心顾老太,也不说话,起身来,径自去看顾老太。   顾清菡走后,顾文章才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冷汗,端起手边冷茶,一口灌了下去,这才苦笑道:“小侯爷,今天要不是你来,我这妹子又不知要如何收拾我。”   “舅父,到底出了何事,听说你在外欠了好几万两银子?”齐宁皱眉道:“是做生意赔了本,我听说是和一幅画有关?”   顾文章先不说话,蹑手蹑脚走到门前,向外瞧了瞧,见到顾清菡柔美多姿的身影已经去的远了,这才回来在齐宁身边坐下,一脸沮丧道:“小侯爷,这是圈套,他娘的有人存心要谋算我。”   “谋算你?”   顾文章道:“小侯爷知道,我来京城,是要光宗耀祖,我爹一辈子待在江陵,虽然也有些产业,可是胆小谨慎,不敢将生意做大。你想想,江陵才多大一个地方,怎能比得上京城繁华?”   齐宁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我在京城,弄了三间铺面。”顾文章道:“这其中有一家是当铺,我听人说开当铺可以挣不少银子,所以也就办了一间。要做大事,就要用人,所以我专门聘了一位老掌柜,这人眼力极好,对当铺的事儿了若指掌,是了,这狗杂碎姓江。”   齐宁心想这顾文章说话还真是没头绪,前两句还在夸人家,这后一句就骂人家是狗杂碎,问道:“此事与江掌柜有关系?”   “关系大了。”顾文章没好气道:“我到京城之后,免不了结交一些朋友,平日里这几个朋友对我也算豪阔,大家时常聚在一起,其中有个叫乔俞的,很有才学,而且对古董字画非常在行,我因为开了当铺,平日里和他也就走得近了不少。”   “乔俞?”齐宁问道:“他是何人?”   “他是官家子弟,听说他父亲在户部里当了个小官。”顾文章道:“我去过他的宅子,他单独有一栋宅邸,养了一个女人在里面,宅子里都是古董字画,还告诉我那些古董字画的来历,有几样价值连城,所以......!”神情有些不自然。   齐宁叹道:“所以就舅父就以为,古董字画最容易挣钱?”   “我.....我是这么想的。”顾文章苦笑道:“乔俞还说,那些古董字画,除了一部分是他自己收藏,有不少回头是要大价钱卖出去的。我问他都卖给些什么人,他告诉我说,每年都有从其他各地进京的官员,要拜见朝中的重臣,不少官员都会先到他那里去买些古董字画,一来也是备下厚礼孝敬那些上官,二来如果能在他那里购买古董字画,他父亲可以帮着牵线搭桥,有门路去见那些达官显贵。”   齐宁皱起眉头,也没有说话,顾文章继续道:“我当时就问他古董字画值多少银子,乔俞便和我说了许多,告诉我说有些古董字画看起来似乎很值钱,但真要出手,买不了多少银子,只有那些真正的大手笔,才能价值不菲,他见我有一家当铺,还告诉我应该收那些古董字画,若是真能收到,便可以转手卖给他,他一定出重金收购。”   “后来如何?”   顾文章道:“当铺开张之后,一开始人不多,但运气不错,确实收了几样好东西,都是死当,我便带去给乔俞瞧,乔俞说我运气不错,还真的都收了过去,不到一个月,当铺只从中间倒手,挣了五六千两银子。”   齐宁心知五六千两银子绝不是小数目,心中便觉得这其中大有古怪,顾文章继续道:“那天黄昏时候,我正在当铺转悠,快要打烊关门的时候,有一个客人上门来,带了两卷字画。”   齐宁知道事情应该就由此发生,凝神细听,只听顾文章道:“那人看起来普普通通,我本以为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当时江掌柜也在场,那人开口就问我们银子够不够。”握起拳头,才冷笑道:“我听他口气很大,心里就有些不快,就说只要是好东西,就算万两黄金也不在话下。”   齐宁心知顾文章这就是大夸海口。   顾家是江陵大户,这自然不假,若说顾家的所有产业尽数加在一起,值个万两黄金,齐宁倒也不怀疑,可是股价虽然进京,可是远在江陵的地产和房产却不可能全部带过来,手头上的银子,因为在京城置办寨子和店面,自然也是花销不菲,手头上若是有个几万两银子周转或许不假,但想要轻易拿出一万两黄金,那自然是虚张声势。   “那人听我这样说,就将其中的一幅画卷递了出来,我听他口气大,就想瞧瞧是什么画。”顾文章苦笑道:“我当日若是不在,或许就没这屁事,我一看那画,就吃了一惊,小侯爷,你可知道那是谁的画?”   齐宁心想我哪里知道,却道:“能让舅父都吃惊,当然不是普通的画作。”   “那是韩生子的画。”顾文章道:“韩生子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两百多年前的一代画圣,说起画作,没有人不知道韩生子,他的画技超凡出神,据说他随手一幅画,都能卖上几万两银子。”   这个世界与齐宁所知的历史完全不同,自然不知道韩生子又是何方神圣,但听到顾文章这样说,知道这韩生子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过一幅画能卖出几万两银子,还是让齐宁心下吃惊。   “韩生子虽然画技出神,但传说他并不轻易出手,有时候几年也不画一幅画出来,传之于世的画作更是少之又少。”顾文章道:“现存于世流传下来的画作,不出十幅,其中最有名的是神女图。”   “神女图?”   “不错。”顾文章点头道:“我平时听他们说起过,神女图共有两幅,一副是神女朝露图,乃是晨曦时候,神女飞天的画作,另一幅是神女暮归图,是神女在黄昏时候回到仙峰之图。这两幅图据说是当时的皇帝亲自下旨让韩生子所画,韩生子为了这两幅图,整整花费了五年的心血。”   齐宁心想韩生子随手一幅画,就能几万两银子,若是花了五年的时间画出来的画作,那就只能是无价之宝了。   “按照传说,那皇帝连续几日做梦,都是梦到了神女,他想将梦境中的画面让人画出来,当时只有韩生子有这个能耐。”顾文章道:“皇帝派人找了两年,才找到韩生子,又花了五年时间成作,完成之后,据说那画作与皇帝梦境一模一样,所以两幅画成为了宫廷之宝。”   齐宁皱眉道:“那天送到当铺的,就是韩生子的神女图了?”   “不错。”顾文章道:“那人那出来的那副画,正是神女朝露图。”   -------------------------------------------------------------   ps:太感谢兄弟们了,一夜之间,月票连冲数位,前进不少,还请大家继续鼓励支持沙漠,拜谢了! 第五一七章 骗局   齐宁道:“舅父,那人的来历你可弄清楚?既然神女图乃是不世之宝,怎地会有人拿到当铺来当?能够存有如此宝物之人,来历自然不凡。”   顾文章却是抬起一只手,猛地扇在自己脸上,懊恼道:“都怪我疏忽大意,我当时瞧见是韩生子的画作,一时间就昏了头,我听乔俞说起过,像这类画作,便是一万两黄金也难求,他还笑话说,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收到韩生子这类画作大宗师的画作,随便一副,他最少都会拿出十万两银子来。”   “乔俞的父亲只是户部小吏,出手竟然如此豪阔,他们乔家看来家财万贯都无法形容了。”齐宁淡淡道。   顾文章道:“我和他做过几遭生意,挣了几千两银子,便觉得他不会骗我。”一脸懊恼,“我当时就怕那人带着神女图跑了,客客气气将他留下来,然后让江掌柜那老杂碎看画。这神女图是不世之宝,我自然是知道的,也担心这人以假充真,所以十分小心,那江掌柜小心翼翼仔细瞧过,确定那是真作。”   齐宁只是瞧着顾文章,只听顾文章继续道:“我对那老东西太过信任,他断定是真作,我便没有怀疑,当下便询问那人要多少银子。”顿了顿,才道:“那人倒没有狮子大开口,他说有要事要办,手头上缺现银,只要五万两银子,活当半个月便会赎回去。”   这时候有人进来送了新茶,退下之后,顾文章才道:“我手头上当时也没有那么多现银,一时间让我拿出五万两银子,也不容易,不过韩生子的画近在手边,若是错过,那便要后悔一辈子。”拿起茶杯,叹了口气,一口未饮,却放了下去:“我便让那人等上一等,给我半天的时间筹措银子。”   “五万两银子也不算小数目,要半天筹措起来,自然不容易。”齐宁问道:“舅父是去找钱庄吗?”   顾文章摇头道:“不是。以我的名声,用几处店铺和货物在钱庄抵押出银子来,自然十分容易,可是钱庄收取的利银也不在少数,所以我便先去找寻乔俞,问问这韩生子的画他敢不敢收,想着从他那里借点银子出来。”   “他借了?”   顾文章苦笑道:“乔俞这人倒也慷慨,我只说在外找到了韩生子的神女朝露图,并无说有人送到当铺去当,问他这神女朝露图值多少银子。他告诉我说,这神女图分为两卷,这样的画作,如果只有一卷出现,只能算是残本,这古董字画,若是有一丝瑕疵,价值便大打折扣,更不必说残本了,如果只是一幅神女朝露图,最多也就能给我六万两银子,可是如果能够找到神女暮归图,两卷合起,他愿意拿出三十万两银子来。”   齐宁瞠目结舌,暗想三十万两银子虽然不能说是天文数字,可是用三十万两银子买两幅画,那可就是真正的天文数字了。   “我当时鬼迷心窍,铁了心要收起两卷,立刻回到当铺,询问那人可否有神女暮归图。”顾文章一脸懊恼:“那人带了两幅画卷,准备当了一幅,剩下的那幅还在手中,告诉我说那幅正是神女暮归图。我当时就求他打开瞧一瞧,江掌柜在旁看了,也说那神女暮归图乃是真迹,于是我便让那人开个价,要将这两幅图都买下来。”   齐宁轻叹一声,心想人说财迷心窍,这顾文章还真是昏了头,此事中间疑点重重,他却并无警觉。   “那人只是当画,却坚决不卖。”顾文章道:“我说了半天,那人丝毫不改主意,而且连神女朝露图也不当了,急匆匆而去,我是拦也拦不住。”   齐宁叹道:“这是他的诡计了,故意勾住舅父的心思,并不出手。”   “是啊。”顾文章道:“接下来两天,我到处找寻那人的踪迹,却毫无消息,到第三日黄昏,那人再次过来,我当时欣喜万分,那人看上去十分着急,告诉我说,他要将两幅画都当了,但是要十五万两银子,而且急需要用。我让那江掌柜试探,才知道这人也去找了其他当铺,可是谁也拿不出十五万两银子来,那人告诉我说,一下子拿出十五万两银子确实有些困难,但只要我能拿出来,半个月后,他会用十八万两银子赎当。”   齐宁道:“半个月让你白挣三万两银子,这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顾文章抬手打了自己的一个耳光,道:“现在回头想起来,就是这个道理,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我当时鬼迷心窍,心想这人要是半个月拿不出银子赎当个,我将两幅画转手卖给乔俞,可以得到三十万两银子,一捣手就能挣十五万两银子,就算这人能够如期赎当,我也能白挣三万两银子,有何不可?我还故意和他讨价还价,最后那人让了两万两,要了十三万两银子,答应赎当的时候拿来十六万两银子。”   “舅父六万两银子都不好拿出来,这十三万两银子又从哪里来?”齐宁皱眉道。   顾文章道:“我让那人给我两天时间筹措,那人一开始不答应,我再三苦劝,告诉他没有哪个当铺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他这才答应,我亲自安排他在客栈住下,还派人盯着,只怕他跑了。为了得到那两幅画,我找到了钱庄,将三出店铺做抵押,好说歹说,取了五万两银子,又东拼西凑,凑了三万两银子,可是还差五万两银子,要一时间从江陵调取银子自然是不可能,只能找上乔俞,拿了江陵的地契房契做抵押,从他那里找来了五万两银子.......!”   齐宁苦笑摇头,暗想这顾文章还真是心大,如此孤注一掷的事情竟然能干得出来,心知这些事儿定然都是瞒着顾清菡所为,否则只要与顾清菡稍微透点风,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局面。   “好不容易凑齐了十三万两银子,从那人手里得了两幅神女图。”顾文章脸色难看至极,“那人拿了银子之后,再三说半个月之内便要赎回去,让我好生照顾,若是稍有损伤,到时候便要重金赔偿,还说这是他先人留下来的,若是损毁,便要陪他三十万两银子。”   齐宁问道:“那两幅画是否还在你手中?”   顾文章点头道:“在。”握起拳头,“只是两卷废纸,屁用也没有。我得了那画作,过了十天,那当画的家伙一直没有出现,还差几天就到了时限,我心里只盼他不要过来,心里也耐不住,就带了两幅画去见乔俞。”说到这里,脸色略有些苍白,“乔俞得知我带了神女图过去,一开始也是兴奋不已,可是瞧了画作,立时就断定,这两幅画都是赝品......!”   齐宁其实早就猜到必是赝品无疑,顾文章声音有些虚软:“乔俞还细细告诉我为何两幅画是赝品,可是我却根本没有听进去。”   “舅父欠下的六万两银子饥荒,是钱庄那头?”齐宁问道。   顾文章软坐在椅子上,额头上冒冷汗:“钱庄那边取了五万两银子,按照时限,半个月之后,就变成六万两银子,眼下还有两天便到时限。乔俞那边还好说,我在江陵的房契地契抵押在那边,只要拿了五万两银子过去,随时都能取回房契地契,他也劝我不要急,那边随时有了银子再去取。可是钱庄自然不能通融,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花了十几万两银子弄得两幅神女图赝品,还担心我还不上那六万两银子,不但派人几次找我,提醒时间快到了,而且已经派人日夜盯着我那几处店铺,只等时间一到,便要催讨债务,收了店面去。”   齐宁心中直骂这顾文章简直是蠢笨如猪,如此轻易就中了对方设计的圈套,也难怪顾老太气得差点死过去,顾清菡也是气恼无比,如果这顾文章不是名义上的舅父,齐宁恨不得都要上去狠狠地打一顿。   “舅父接下来准备怎么办?”齐宁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处宅子只怕也被钱庄盯住。”端起茶杯,道:“你那三处店铺的房面地面,就算加上货物,只怕也值不了六万两银子吧?钱庄的人不会讲什么交情,到时候还不上,就连这处宅子也是要被拿走。”   顾文章眼角抽动,抬手擦拭额头冷汗,苦着脸道:“小侯爷,这次舅父我可是真的遇上了大事,你是朝廷的侯爷,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至少让钱庄再宽限时日。”   “就算真的能让他们宽限,这笔债能逃过吗?”齐宁叹道:“是了,那江掌柜如今在哪里?还有,可否派人找寻当画之人?”   “江掌柜那老杂碎在我收画过后不到两天,就说家里有急事,赶回去了老家。”顾文章道:“至若那当画的狗东西,拿了银子之后,就此消失,他既然有心要讹我银子,那定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齐宁摇摇头,道:“舅父,你将那两幅画带上,随我连夜去一个地方,只剩下两天,咱们可要抓紧时间了。” 第五一八章 翠德缘   顾文章不知道齐宁要带自己去往何处,可是齐宁既然这样做,显然已经是准备出手帮自己,想来是要去找寻朝中的官员帮忙处理此事。   顾文章就怕齐宁不管此事,这时候齐宁既然出手,心下大喜,也不啰嗦,两人也不乘车,牵了两匹马便出门,李堂等人跟随护卫,齐宁向李堂低语几句,李堂便即在前面带路,转过数条街,到了一座府邸前,门头上却是写着“袁府”二字。   李堂上前敲开了门,吩咐通川袁荣袁大公子,便说锦衣候前来有事相商。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大街上十分的幽静,没过多久,顾文章便看见一名锦衣玉带的公子哥儿从府里出来,瞧见齐宁,那公子哥儿一脸笑意道:“侯爷,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什么时候回京的,你去了西川,我在京城可是日思夜想。”   齐宁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别废话,找个安静地方,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袁荣左右瞧了瞧,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从西川带了美人回来,我说侯爷,你出门一趟,也没想着给我带什么东西?”   齐宁笑骂道:“你袁公子风流倜傥,眼界极高,我就算带回美人,你只怕也瞧不上。”   袁荣哈哈一笑,领着齐宁进府,齐宁示意顾文章也跟上,齐宁好奇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舅父。”齐宁也不仔细介绍,三人到了礼部尚书府侧厅,尚书府内十分幽静,落座之后,袁荣才道:“说吧,要给我瞧什么?”   齐宁从顾文章手里接过一幅画卷,走到桌边,展开画卷,向袁荣道:“袁大公子,过来瞧瞧。”   袁荣背负双手靠近过来,瞧了一眼,大惊失色,随即精神一振,转身去拿过油灯,托在手中靠近花卷,齐宁道:“袁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幅画价值连城,要是被火烧了,你可要如数赔偿。”   袁荣也不理会,端着油灯细细观摩,一开始神色显得兴奋异常,但是片刻之后,却是淡淡一笑,放下油灯,道:“侯爷,半夜三更,你跑我府里来,就是给我瞧这样一件破玩意儿?”满是不屑之色。   顾文章神色更是尴尬,齐宁心想这袁荣在书画方面的功力还是有的,这随便瞧瞧,便看出是赝品,问道:“怎么,是赝品?”   “废话。”齐宁虽然贵为侯爵,但袁荣与他随便惯了,也不是十分的拘束,道:“韩生子流传下来的画作,最多不过十幅画,谁要是有他的画,那是压在箱底珍藏起来,绝不可能拿出来炫耀,所以至今那些画作的下落,也无人搞得清楚。他流传下来的画作之中,以神女图最是名贵......!”瞧见顾文章肋下还夹着一幅画卷,问道:“那幅应该是神女暮归图吧?”   顾文章尴尬笑笑,点点头,袁荣道:“神女图分为两卷,神女朝露图和神女暮归图,这幅朝露图既然是赝品,你手里的暮归图自然也不是真迹。”背负双手,瞥了桌上那幅图一眼,笑道:“不过这幅画虽然是赝品,但画技倒也不算差,几百两银子还是值得,侯爷,该不会是你去往西川,有人孝敬你,拿了这赝品来糊弄你吧?”   顾文章憋红了脸,尴尬道:“这两幅画是花了.....花了十几万两银子收来的。”   “十几万两银子?”袁荣大吃一惊,失声道:“是谁收来的?愚蠢透顶,几百两银子的东西,花了十几万两,这还真是财大气粗,这些赝品,本就是用来愚弄那些附庸风雅的蠢货......!”说到这里,忽地意识到什么,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顾文章脸上已经变成了猪肝色,齐宁叹道:“你袁大公子都说这是假的,看来真的是赝品。袁荣,我有一桩事儿让你帮忙。”   “帮忙?”袁荣在椅子上坐下,问道:“要我帮什么忙?”   “我知道你认识不少文人墨客。”齐宁笑道:“明天晚上,我在酒楼设宴,你帮我请一些人过来。”   袁荣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请人?侯爷,你要做什么?”   “我忽然对书画产生了兴趣。”齐宁笑道:“明晚我摆上三五桌,你帮我请上二三十名客人,可以用你的名义来请,所有的花销我来出,我就是想和这些文人墨客们谈谈书画。”   袁荣知道齐宁不可能心血来潮破费请客,这后面必有古怪,想了一下,问道:“侯爷,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他心想自己认出神女图是赝品,可能齐宁心里不服气,明晚请客,只怕是要让更多的人鉴定一下。   齐宁笑道:“少废话,就问你一句,能不能请到客人?”   “请客吃饭,自然是易如反掌。”袁荣笑道:“别说二三十人,就算两三百人,我也能给你请来。”想了一下,才道:“要不明晚就安排在翠德缘,那里是文人墨客最喜欢出没的场所。”   齐宁点头道:“好,就到翠德缘。”   “既然如此,明早天一亮,我就派人去叫人。”袁荣心想齐宁也曾帮过自己大忙,如今吩咐自己办这点小事,自然是义不容辞。   从礼部尚书府离开,回到顾府,顾清菡已经在厅内等候,见两人回来,蹙眉道:“你们去了哪里?一下子就没人影。”   “出去见了个朋友,确定一下神女图是真是假。”齐宁道:“三娘,老夫人身体如何?”   顾清菡瞥了顾文章一眼,才道:“暂时也没什么,只要不见到他,总不会有什么事。”   “那就好。”齐宁道:“舅父,已经很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早点歇着,明晚直接去翠德缘,是了,这两幅画一定记着带上。”   顾文章到现在还是糊里糊涂,不知道齐宁到底想做什么,只是顾清菡在边上,他心里发虚,也不敢多问,点头道:“好,我.....我明晚将画带过去。”   出了顾宅,齐宁依然和顾清菡共趁马车,顾清菡依旧是贴着窗边,尽量与齐宁拉开些距离,不要有身体接触,她一副忧心忡忡样子,齐宁心中怜爱,柔声道:“三娘,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多想,这事儿交给我就好。”   “交给你?”顾清菡狐疑看了齐宁一眼,道:“你还能变出那么多银子不成?他将事情都告诉你了吧?钱庄那头欠了六万两银子,这且不说,江陵的房契地契也都被他抵押给了人,再有两天,那人若不回来赎当,钱庄就会找上门,不但将铺子全都收去,就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此时也顾不得恼怒,苦笑道:“人家摆明设局害他,拿了银子走,怎可能还会回来赎当?”   她秀眉微蹙,娇美的脸上愁容满面,齐宁微笑道:“真要是那样,让老夫人她们再回来侯府就是,反正侯府宽敞的很,不怕住不下。”   顾清菡轻叹道:“他们短住一阵,自然是无妨,可是时间长了,府里的人不说,外面的人也会说三道四。而且那样总不是办法,宁儿,我知道他们搬过来你不会介意,可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再说锦衣侯府也不是寻常地方,顾家真要是住进来,于情于理都是不合......!”幽幽叹了口气,苦笑摇头。   他知道顾清菡素来精明能干,这一次如此无奈,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见她俏脸含愁,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握住顾清菡白白嫩嫩的手儿,道:“三娘,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次你就信我一遭,定会安然度过。”   他手握着顾清菡玉手,顾清菡条件反射般挣脱开去,反应颇有些剧烈,齐宁有些尴尬,顾清菡也感觉自己反应有些太快,不好去看齐宁,见到齐宁斜过身靠到那边,神色看上去尴尬之中带着一丝落寞,顾清菡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勉强笑道:“宁儿,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了,你去西川办的差事,是否一切都很顺利?”   她毕竟是成熟的美少妇,虽然恪守一些底线,但也知道不能与齐宁关系弄得太僵,内心也不想太伤了齐宁的情感,所以适时出言缓解一下气氛。   齐宁却是不冷不淡道:“一切都很顺利。”并不再多说话。   顾清菡犹豫一下,心中暗叹了口气。   两人一路上也没有再说话,回到府里,已经是深更半夜,齐宁本想去瞧瞧唐诺,但这时候夜深人静,唐诺只怕也早已经睡下,便不去打扰。   次日齐宁竟是直睡到中午时分才起身,吃了点东西,询问韩总管唐诺是否还在府里,才知道唐诺一大早已经去了药铺,到黄昏时分,齐宁这才带了几个人,径自往翠德缘过去。   翠德缘很好找,在街上随便找个人来问,也都能仔细指出位置,而且李堂等人对翠德缘也十分熟悉,根本不必打听道路,到了翠德缘,齐宁瞧见这酒楼上下两层,木质结构,楼前前檐斜飞而出,颇有气势,从外来看,已知占地极广,等到齐宁到来的时候,正是灯火辉煌,夜色阑珊。 第五一九章 见证   翠德缘来往的客人都是身着长袍,一个倒也是衣冠楚楚,不少人头戴正冠,言谈之间俱都是风雅至极。   翠德缘或许不是京城最华丽的酒楼,但却是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地方,翠德缘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打造为文人墨客服务,在酒楼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类的字画,大都是前来此处的文人墨客为酒楼作画题词,而酒楼的主人显然也是十分懂得运营,但凡有名气的客人留下的字画,都会精心装裱挂在墙壁上,所以任何人一进门,一股风雅气息就扑面而来。   袁荣出自书香门第,其祖父更是当今的礼部尚书,交往的文人墨客自然是不在少数,而今晚不少人都知道,袁大公子包下了酒楼的二楼,摆下了五桌酒,邀请的也都是京城颇有名气的文人,这其中便有不少八大书院中的人物。   见到齐宁忽然见走进来,不少人都是有些吃惊。   齐宁西川之行之前,在京华书会上技惊四座,琴棋书画四项都是冠绝群伦,名气早已经传扬开来,而今夜的翠德缘内,不少人当时都在场,认识齐宁的样貌。   二楼被袁荣包下来,一楼却依然迎宾,许多人听说袁大公子在翠德缘摆下了酒宴,就知道定有好戏要看,虽然许多人根本没有受到邀请,但这个热闹却不能不凑,所以这翠德缘一楼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齐宁的出现,让本来喧闹的翠德缘忽然间就静了下来,无数双目光都瞧在齐宁身上,众人并不知道今夜真正的东主是齐宁,都以为是袁荣袁大公子做东请客,这时候瞧见齐宁,自然诧异,不过有些人却隐隐知道袁荣似乎与锦衣候来往颇为密切,看来今夜请客,也是将锦衣候请了过来。   齐宁在京华书会风光无限,固然有不少人对齐宁敬慕非常,但当日琼林书院因为齐宁的缘故,压住了其他八大书院,所以八大书院里的人对齐宁倒是没有太大的好感,一时间众人神色各异。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拱手向四周行礼,也不说话,许多人见堂堂锦衣候主动行礼,受宠若惊,也纷纷向齐宁行礼,这时候听到脚步声响,只见袁荣已经匆匆自楼梯下来,瞧见齐宁,快步迎上来笑道:“侯爷,如你所愿,你要求请到的客人都已经全部到齐,正在等候。”   众人闻言,这才知道今夜宴请宾客,这位锦衣候却是主人。   只是众人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堂堂锦衣候,为何会要在这翠德缘宴请宾客。   齐宁随着袁荣到了二楼,被要求的宾客正在三五成群地说着话,瞧见齐宁上来,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袁荣却已经笑道:“诸位,现在我可要说清楚了,今日的宴会,不是我所请,我是按照侯爷的吩咐,给诸位下了帖子。”   众人都是异常诧异,齐宁却已经拱手笑道:“今日承蒙诸位赏光,前来赴宴,其实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也并非为了他事,只是想让诸位做个见证而已。”   众人更是疑惑,不知齐宁要让众人做什么见证。   齐宁请了众人落座,便在此时,却听到楼梯有脚步声响,诸人瞧过去,只见到顾文章臂间夹着两幅画卷上了楼来,在场众人并无人识得顾文章,都有些奇怪,顾文章扫了一眼,瞧见齐宁和袁荣坐在一起,立刻过来。   齐宁示意他在边上坐下,起身笑道:“这位,这是我一位长辈,如今在京城做点小买卖。”   所有人都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齐宁附耳对袁荣说了几句,袁荣也起身来,从顾文章手中接过一幅画,这才吩咐站在楼梯边伺候的两名伙计打开画卷,两名伙计就站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将画卷打开,便听到有人惊呼出声,更有人失声道:“这是韩生子的神女图吗?”   在场俱都是文人墨客,对于书画自然是十分的喜爱,不少人已经纷纷站起来,距离楼梯口近一些的那桌,早有几人凑近上前去观看。   袁荣笑道:“龙门书院的封德才封兄在哪里?”   人群之中便有一人上前来,拱手道:“袁公子!”齐宁瞧了这封德才一眼,立时想起,这封德才乃是龙门书院的学子,当日在京华书会之上,这封德才的画作与齐宁那副鬼画符成为最后一争高下的两幅作品,亦可见这封德才在画技之上确实是极其了得。   袁荣含笑道:“封兄,你是顶尖的丹青妙手,对于古字画十分通晓,不知这幅画如何?”   封德才微微一笑,转向齐宁,却是行了一礼,齐宁也是拱手还礼,封德才这才靠近上前,单手背负身后,仔细瞧了片刻,微皱起眉头,犹豫一下,终是干笑两声,道:“尚可!”   他其实已经看出这幅画乃是赝品,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伤了齐宁和袁荣的面子,不好直言。   不少人听到封德才这样说,倒是有些奇怪,暗想韩生子的神女图乃是无上画作,这封德才竟然轻巧说一句尚可,是否也太过狂妄。   齐宁却已经走过来,笑道:“封兄,其实就是让你瞧一瞧,这幅画是真是假。”   众人立时变色。   封德才一怔,随即尴尬笑道:“侯爷,这......!”   “封兄但说无妨。”齐宁笑道:“不必有任何顾忌。”   封德才微微点头,道:“这幅画的画工其实还算不差,若是再过上几十上百年,或许也是传之后世的佳作,但是恕封某直言,比起韩生子的画作,这还差的太远。封某曾有幸见过韩生子流传下来的一幅画,其运笔之独到,惊为天人,神女图乃是韩生子耗费数年所作,亦是他的巅峰之作,其运笔和意境自然是非同小可。”   二楼此时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是瞧着封德才。   封德才犹豫一下,才继续道:“这幅图乃是神女朝露图,乍一看去,似乎是真迹,但是若仔细看着神女的面庞,便知道是赝品。据我所知,神女图分为两卷,这神女朝露图乃是神女在第一丝朝阳出现之时,离开仙峰,去往天宫,所以从神女的脸上,亦可以看出超凡脱俗的朝气,而暮归图则是返回仙峰,神情又是不同。这幅画虽然画工不差,但神女表情平淡,亦无仙子缥缈之灵气,再加上运笔有几处粗糙之处,所以......封某判断应该是赝品无疑。”   四下里一片轰然,本来这幅画卷展开之时,所有人都以为齐宁今日宴请宾客,乃是要向众人展示韩生子的绝世名画,能够观摩到传说已久的神女图,对任何一名文人来说,都是无上的光荣。   可是万没有想到齐宁却拿出了这样一幅赝品来。   但瞧齐宁神情,依旧是淡定自若,甚至带着一丝微笑,没有丝毫的失望和愤怒,心下都是奇怪。   齐宁拍手笑道:“封兄果然是慧眼如炬,不错,这幅神女朝露图,确实是赝品。”   齐宁这样一说,众人顿时明白,原来锦衣候展示画作之前,已经知晓这幅画是赝品,一时间心下更是疑惑,暗想明知道是赝品,锦衣候怎地还要将这幅画展示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岂不是大失颜面之事?   锦衣候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如果齐宁当真拿出神女图的真迹,其实在场的人也不会有多惊讶,像这样的门第,珍藏了几幅绝世名画啊,那也不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可是锦衣候如果拿出赝品来展示,便显得有些掉份了。   “实不相瞒,这幅画乃是我这位长辈花重金收来。”齐宁叹了口气,“大家也都是文人,对字画喜好之心,不言而喻。我这位长辈开了一家当铺,平日里他也喜欢一些古董字画,只是这次却被人所骗,收了一副赝品过来。”   顾文章尴尬无比,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人。   众人不由窃窃私语,却听齐宁又道:“韩生子乃是画中宗师,我瞧见这幅赝品,心中很是愤怒,这倒不是因为收了一副赝品,而是因为这幅赝品的存在,亵渎了韩生子的名誉。诸位都是文人,也都知道,无论是一幅画还是一首词,那都是饱含心血在其中,如果轻易为人盗用,甚至以假充真,对真正的作者,又是多么大的亵渎和侮辱?”   在场诸人听齐宁这句话,纷纷点头。   文人清高,真正的文人从来都不屑于去抄袭别人的作品,借鉴前人之技巧,这自然无可厚非,可是如果盗取他人之作品,却是极度厚颜无耻的事情,也素来为人所唾弃。   “我今日邀请诸位前来,是邀请诸位做个见证。”齐宁高声道:“这样的赝品,必须消除,决不能存留于世,坏了韩生子的名誉。非但是这神女图,我希望任何赝品,都不要流传于世。”大声道:“抬上来!”   ---------------------------------------------------------------------------   ps:继续向大家求点月票,拜托了! 第五二零章 焚画   众人正不知齐宁要人抬什么上来,很快便见到两名汉子从楼梯口抬着一只火桶出来,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立时便明白了什么。   齐宁拿过那幅神女朝露图,递给其中一名汉子,吩咐道:“将它卷起来。”这才上前几步,拱手道:“诸位,欺世盗名的风气不可长,以假充真的风气更不可长,今日这两幅画卷,我就当众将它们都烧了,也让大家见证,我齐宁绝不容忍赝品存在。”   此言一出,不但是在场众人,便是袁荣也有些吃惊。   他按照齐宁吩咐,在翠德缘设宴,却并不明白齐宁究竟想要做什么,这时候才知道,齐宁竟然是要当众烧画。   其实这两幅画虽然是赝品,但真要拿出去,卖个上千两银子还真是不成问题,齐宁却眼也不眨要将之烧毁,魄力倒也不小。   顾文章此刻却是张着嘴,大惊失色。   他和袁荣一样,一直也闹不清楚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时候听说要烧了两幅画,心下大是吃惊。   齐宁却是径自走到顾文章身边,伸出手,道:“那副画交给我。”   顾文章握着神女暮归图赝品,心下却着实有些不舍,虽说这是赝品,但他也知道两幅画能值上千两银子,如今他在外欠下一屁股债,这时候能有一两银子就是一两,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上千两银子丢进火中,有些犹豫,但齐宁的脸上却是一副不容抗拒的神情,顾文章无可奈何,只能将神女暮归图交到齐宁手中。   齐宁也不多言,走到火桶边,将神女暮归图丢入到火桶里,转过身,又接过那汉子卷好的神女朝露图,也丢入了火桶之内。   两幅画卷丢入货火桶之中后,只是瞬间便被烈火吞噬,齐宁背负双手,神情凝重,站在火桶边上,盯着那窜起的火焰,在场众人也都不说话,片刻之后,只等那两卷画化为灰烬,齐宁这才转身道:“今日劳烦诸位前来,我在这里谢过诸位。赝品已经销毁,这事儿也就了了。大家今夜尽管在此畅饮欢歌,不醉不归,我尚有点小事在身,就请袁大公子代为陪客了!”   许多人眼见两幅画被烧毁,心下暗叫可惜,不过见得齐宁如此坚决销毁赝品,自然也都是拍手叫好。   袁荣示意众人坐下饮酒用宴,齐宁辞别众人,袁荣亲自送出了翠德缘,顾文章自然不能在这里继续留下去,随着齐宁一起出了翠德缘。   他本以为齐宁有什么好办法帮助自己解决这次麻烦,谁知道今日宴请宾客,竟然是要当众销毁自己的那两幅赝品,这连一口饭都没吃,便要匆匆离开,心下颇有些不快,但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辞别袁荣,两人骑马并肩而行,走出一段路,顾文章见齐宁一直沉思,并不说话,苦笑道:“侯爷,现在两幅赝品都没了,这......这下子可什么都完了。”   “舅父,我知道你心里不快。”齐宁叹道:“可是赝品就是赝品,留在手里并无用处。你欠下的银子,我只能另想办法。”   顾文章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明晚一过,后天钱庄就要找上门来,到时候我那几处铺子,还有......还有宅子可都.......!”这时候却是想到,顾家几代人辛苦打拼挣下来的家业,竟是在自己手中化为烟云,又是懊恼,心中却又是酸楚。   齐宁道:“舅父明日就在当铺守着吧,我未必能保住你其他的产业,但是当铺我尽力为你保留下来,也算是留有营生。”   顾文章急问道:“真的?那......那如何保住?”事到如今,想要保住其他的产业,那已经是痴人说梦,若是还能保住当铺,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齐宁也不解释,只是笑道:“舅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再不多言,顾文章虽然心急如焚,但齐宁既不说话,他也不好追问。   齐宁回到侯府,顾清菡却已经笑的他在翠德缘摆宴之事,迎过来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情况?”齐宁笑道:“什么情况?”   “你不是让大哥带着那两幅假画取了翠德缘吗?是不是.....是不是找人帮他解决麻烦?”顾清菡问道。   齐宁叹道:“三娘,你还真以为我是神仙,那可不是几百两银子的事情,我又如何能够摆下一顿宴席就能解决?我只是过去当众将那两幅画烧毁,以免还有人步其后尘,给大家提个醒而已。”   顾清菡一怔,默默无语。   齐宁柔声道:“你先不用担心,我再想想办法,至少保住当铺就是,总要给舅父谋生的营生。”   顾清菡苦笑一声,只是微微摇头,神情看上去颇为黯然。   齐宁也不多解释,径自到了唐诺院中,他心中倒有许多疑问想要找唐诺解答,见到屋里灯火亮着,上前去敲门,很快屋门被打开,唐诺那张清秀的脸便即出现在门后,见是齐宁,依然是波澜不惊,微微一笑,道:“你回来了?”拉开门,让齐宁进了屋内。   齐宁进屋之后,扫了一眼,一切如常,桌子上依旧是摆着瓶瓶罐罐,在椅子上坐下,唐诺却是过去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齐宁含笑接过,道:“唐姑娘在京城久了,也懂了这些客套?”   唐诺只是微微一笑,灯火之下,清丽秀美,问道:“这一趟西川之行,一切可还顺利?”   “一切都算顺利。”齐宁凝视唐诺那双清亮眼眸,“我见到了黑莲四圣使之一的黎西公黎老前辈。”   唐诺一怔,秀眉脸上依然是淡定自若,问道:“他一切可还好?”   “他叮嘱我说,要好好照顾你,不能欺负你,若是你在京城少了一根汗毛,他便要找我算账。”齐宁笑道:“唐姑娘,以后见着黎老前辈,可千万不要向他告状说我欺负过你,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先和我说。”   唐诺抿嘴一笑,道:“师傅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一切都很好,并无什么委屈。”   “唐姑娘为何不问我是在什么地方见到黎老前辈?”齐宁问道。   唐诺道:“我不问你也会告诉我,不是吗?”   齐宁叹了口气,道:“八帮十六派在神侯府的率领下,攻打千雾岭黑莲教,此事你应该知道。”   “结果如何?”唐诺的性子似乎从来都是八风不动,稳若泰山:“千雾岭被攻陷了?”   齐宁摇头道:“八帮十六派已经杀到了黑石殿,但最终双方却是罢兵息战,九溪毒王秋千易随我来到京城。”   唐诺只是微微颔首,并无说话。   “我在千雾岭误打误撞进入了迷花谷。”齐宁道:“迷花谷中有一处冰潭,我是在冰潭见到了黎老前辈。”   唐诺明显娇躯一颤,瞧着齐宁眼睛,问道:“你进入迷花谷,见到冰潭?”   “如此说来,唐姑娘也知道迷花谷的冰潭?”齐宁立刻问道:“那冰潭之下的冰棺,唐姑娘是否也知道?”   “冰棺?”唐诺秀眉微蹙:“冰棺如何?”   “有人想趁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的时候,偷偷潜入迷花谷盗取冰棺。”齐宁道:“幸亏黑莲教主及时出现,这才保住了冰棺。”   唐诺低下螓首,若有所思。   “唐姑娘,恕我冒昧,你是黎老前辈的弟子,黎老前辈却又是黑莲教的圣使,却不知......?”   唐诺抬头道:“你是问我与黑莲教有什么干系?”摇头道:“我现在与黑莲教并无任何瓜葛,师傅其实也早已经退出了黑莲教,黑莲教四大圣使,如今也只剩下三位而已。”   “其实只剩下两个。”齐宁道:“色使段清尘背叛了黑莲教,否则八帮十六派也无法杀到黑石殿,段清尘如今是黑莲教头号叛逆,黑脸上下人人欲杀之而后快,所以这位色使也就不再是黑莲圣使了。”   唐诺眼眸之中微显不屑之色,道:“段清尘人品低劣,他心术不正,本就毫无忠诚可言,这种见利忘义之图,背叛黑莲教也是迟早的事情。”她语气之中,满是对段清尘的不齿,齐宁自与她接触以来,唐诺素来都是给人一种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花的味道,这般明显的不齿于一个人,倒也是颇为罕见。   他心中此时倒是已经确定,唐诺与黑莲教果然是渊源极深。   唐诺方才说现在与黑莲教并无任何瓜葛,那隐含的意思,便是说从前与黑莲教有瓜葛,毕竟黎西公曾是黑莲圣使,唐诺既然是他的弟子,若说与黑莲教没有丝毫瓜葛,那是谁也不相信的。   唐诺如今虽然与黑莲教没有了牵扯,但她显然对黑莲教的情况十分清楚,甚至对教内人物的秉性人品也是了若指掌,否则也不会如此评价段清尘。   “唐姑娘,有一件事情,我想向你请教。”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你可知道那冰棺之中究竟是何物?我听黎老前辈说,冰棺之中好像是一个人,却又不是死人,这.....这实在是让人奇怪。”   唐诺微抬起秀美下颚,问道:“他告诉你冰棺之中是一个人?”   “是。”齐宁道:“所以我一直好奇,既然不是死人,为何要躺在冰棺之中,沉在冰潭之下,唐姑娘,你可知道其中缘故?”   唐诺凝视齐宁,小片刻之后,才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不过冰棺与侯爷并无太大干系,侯爷其实不必知道里面究竟是谁。”   齐宁一怔,但他心里知道,唐诺既然这样说,那就说明她并不想直言相告,他自然不会强求,笑道:“唐姑娘既然勉强,就不必告诉我,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侯爷,有客来访,他说姓秋,只要告诉侯爷就知道是谁。”   齐宁立刻起身,唐诺也是秀眉微紧,齐宁轻声道:“应该是秋千易如约而至,唐姑娘要不要见他?”   唐诺摇摇头,齐宁“嗯”了一声,这才出门,吩咐人请了秋千易进来,到了前厅,很快就见秋千易来到厅内,齐宁笑道:“毒王来去无踪,以你的本事,要进锦衣侯府易如反掌,还如此客气,让人通传。”   秋千易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斜睨了齐宁一眼,道:“你若是喜欢,以后老夫进来,便不再让人禀报。”   齐宁一想到这老毒物在锦衣侯府来去如鬼魅,想想也瘆得慌,笑道:“毒王何时到京?一路辛苦了。”   “不必废话。”秋千易道:“老夫已经如约进京,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要带老夫去见你们的皇帝?” 第五二一章 赎当   齐宁笑道:“毒王不必着急,要见皇上,总要事先禀明的。我会向皇上奏明,毒王已经如约来京,皇上若是召见,我立刻派人通知毒王。对了,赌王不知在京城何处落脚?”   秋千易也不废话,将自己的落脚之处说了,齐宁记下之后,才道:“毒王这几日就呆在那里,一有消息,我立刻派人去找你,免得到时候皇上召见,却不见了毒王的踪迹。”   秋千易冷笑道:“你是担心老夫在京城给你惹下麻烦吧?是你带我进京,老夫若真的杀人放火,你锦衣候也脱不了干系。”   齐宁苦笑道:“毒王乃是江湖高人,当真要在京城杀人放火,这格调也未免太低了。”   “你放心,老夫不会杀人放火,如果真要杀人,也只会杀一人。”秋千易淡淡道:“段清尘投靠了神侯府,或许就藏在京城,老夫自然要搜找他的行踪。”目光如刀:“老夫若是找寻到他,自然要将他碎尸万段。”   齐宁只是笑一笑,也不多言,秋千易这才起身,道:“老夫先走了。”也不废话,走到大门前,忽地想到什么,停下步子,也不回头,只是道:“齐宁,你这娃娃的气量不错,也难怪锦衣齐家代代英雄,还是有些门道的。”再不多言,快步离去。   次日用过早饭,齐宁向顾清菡打听到顾家当铺的位置,顾清菡心情低落,道:“今日一过,钱庄便要将当铺收了去,你今日去还能瞧见是顾家的当铺,到了明日,便改姓了他人。”齐宁对她说要尽力保住当铺,但顾清菡心里却很清楚,钱庄的银子归还不了,别人也不会客气,可是一时间哪里能去找到好几万两银子。   虽说锦衣侯府库房还有些银子,但总不至于将侯府的银子调用过去,侯府上上下下的花销还指望着那笔银子,再说就算齐宁答允拿银子去解燃眉之急,但侯府的库银也远远达不到那个数。   齐宁劝慰两句,也不多说,出府径自往顾家当铺过去。   顾家当铺之内,一片冷清,顾文章倒是一大早就赶到了当铺之内,那江掌柜早已经逃之夭夭,本来当铺里有五六个伙计,但是顾家出了这事之后,大伙知道那是连工钱也发不出来,早已经各自离开,只留下一名顾家的家谱在这边看守。   当铺之内一片冷清,歇业的牌子也早已经挂在门外。   “大爷,这铺子明儿个真的要被收走?”家仆见顾文章呆呆坐在椅子上,靠近过去,小心翼翼问道:“三夫人那边真的没有法子?”   顾文章摇摇头,这次挫折,却也是让他的锐气消失殆尽,苦笑道:“还能有什么办法?都是我一时糊涂,早知现在,当初就不该来京城,老老实实待在江陵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那家仆道:“大爷,其实就算收了铺子,也不是绝路,咱们回江陵,吃穿总不成问题的。顾家在江陵还有田产庄子......!”   “那都已经抵押出去。”顾文章没好气道:“现在也不由我掌控,过了今天,姓乔的真要收了江陵的庄子和田产,我也无可奈何。”   家仆沮丧道:“侯爷那边也不帮帮忙,他那么大的官,只要说一声,谁敢收我们挂顾家的铺子。”   “这种事儿,他也没办法。”顾文章倒是明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皇宫欠了外面的银子,难道还能赖账不成?”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反正这都是我一时糊涂,害的老娘这把年纪还在忧心,哎,这下子什么都折腾完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去江陵......!”   他话声刚落,听到外面脚步声响,随即便看到数道人影进入到当铺之内,家仆立刻上去道:“对不住了几位,当铺歇业,不收当,几位还是.......!”他还没说完,就听来人笑道:“我们不是来当东西,我们是来赎当。”   顾文章本来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人,正自唉声叹气,忽地听到声音,条件反射般抬起头,豁然瞧过去,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两步冲上去,抬手指着来人道:“是.....是你?你这王八蛋,你......你竟敢讹老子?”挥起拳头便要打过去。   那人立刻后退两步,身边却有两人上前来,都是人高马大,拦住了顾文章,一人探手抓住了顾文章的手腕子,劲力十足,顾文章一时动弹不得,却见那人笑道:“顾大爷,你这是什么意思?客人上门,你不好好接待,还要动手打人,也难怪你这店铺要关门大吉。”   顾文章却是认出,这上门来的,竟然就是那两幅赝品的主人。   他本以为这人偏了十几万两银子,早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远离京城,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带人前来赎当。   握着顾文章手腕的那大汉用力一推,顾文章蹭蹭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目呲俱裂,怒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哈哈一笑,道:“在下姓孔,小号孔二虎,顾大爷,你收了我的画,连我的名姓都没搞清楚,哈哈哈,你这生意做得还真是可以。”径自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跟随他过来的四名大汉都是环保粗壮双臂,站在孔二虎身后,一个个凶神恶煞模样,气焰嚣张。   顾文章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骗我的银子,还跑来做什么?”   “顾大爷,你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孔二虎翘着二郎腿,右手手指扣着鼻孔,“我那两幅画,可是活当,说好了半个月之内可以赎当,今天正好是最后一天,我带银子过来赎当,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伸手到怀中,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放在手边的案上,轻轻拍了拍,又从怀中拿出暗有手印的契据,道:“当日咱们说的很清楚,两幅画,你用十三万两银子收回去,我赎当要十六万两银子,顾大爷,这里是十六万两银子的银票,一分不少,两幅画拿来,这十六万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顾文章呆了一下,心下一沉,昨晚那两幅画已经被齐宁在翠德缘当众烧毁,这时候又如何拿得很出来。   他毕竟不是傻子,脑微微一转,心里便明白过来。   如果昨夜没有翠德缘的焚画,这孔二虎今天就绝不可能前来赎当,正因为孔二狗知道两幅赝品已经被烧毁,这才大摇大摆前来。   “怎么,顾大爷,有什么问题不成?”孔二虎得意洋洋道:“该不会是那两幅画出了什么问题吧?咱们事先可说好的,若是那两幅画有损毁,你可要赔我三十万两银子。”   顾文章冷笑道:“孔二虎,你那两幅画是赝品,竟敢以假充真。”   “顾大爷,我可从来没说是真的。”孔二虎笑道:“是你们当铺的那位掌柜告诉你说是真的,我只是拿了两幅画过来,我这种俗人,也不知道那两幅画是真是假,能多当一些银子急用,总是好的。不过我这人言而有信,就算是两幅假画,可是我也不坑人,今日如约回来赎当。”身体微微前倾,“那两幅画是真是假,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必须将那两幅画交换给我。”拿起那厚厚一沓子银票,“两幅画给我,十六万两银子归你,若是交不出来,那你还要再给我十七万两银子,这没错吧?”   那家仆忍耐不住,怒道:“你们这是坑蒙拐骗,你们......大爷,我们去报官!”   “报官?”孔二虎哈哈笑道:“你们不用急,如果我那两幅画当真拿不出来,不用你们去报官,我们自己去。”抖了抖手中的契据,“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就是见了官,你们也无话可说。是了,我知道你们背后是锦衣候,可是锦衣候也要讲道理,不能仗势欺人。”   “不错,锦衣候从来不仗势欺人。”孔二狗话声刚落,从门外已经传来一个声音:“锦衣候只会和人讲道理。”话声之中,几道人影从门外进来,当先一人锦衣玉带,正是齐宁。   顾文章瞧见齐宁过来,宛若溺水之人瞧见了稻草,欢喜不已,急忙过来,道:“侯爷,这.....这家伙过来赎当了。”   齐宁笑着点点头,扭头看向身边那人,笑道:“袁公子,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在他身侧,正是袁荣。   袁荣笑道:“听得一清二楚。”   那孔二狗见齐宁带人进来,神色有些慌张,而此刻大门之外,却已经围过来不少人,这当铺左右两边都是店家,都知道顾家当铺被人所坑,出了大事,这时候见到当铺来了一群人,忍不住好奇,都是挤在门前观看。   齐宁进屋之后,顾文章立刻吩咐人端了椅子,齐宁和袁荣在那孔二狗对面坐下,含笑瞧着那孔二狗,孔二狗被齐宁似笑非笑瞧着,感觉身上有些发毛,哪里还敢坐着,站起身来,却还是竭力镇定,拱手道:“小的孔二虎,拜见......拜见侯爷!”   “孔二虎,好名字!”齐宁笑道:“孔二虎,听的口音,似乎就是京城人士?”   孔二虎勉强笑道:“家父......家父二十年前搬来京城,小人.....小人也跟随进京,在京城也生活了二十多年......,算是.....算是京城人士。”   “那两幅画,不知你是从何处得来?”齐宁含笑问道:“是祖传之物,还是偶尔得到?又或者说,是有人让你送来当铺?”   孔二虎微微变色,勉强笑道:“侯爷,如何得到,这.....这好像不重要吧?小人不方便说。小人今日前来,是如约赎当,这......这总没有触犯王法吧?”   齐宁哈哈笑道:“没有没有,欠债还钱,借款赎当,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半点差错。” 第五二二章 引蛇出洞   孔二虎脸色微微好转,拱手道:“侯爷秉公处事,小人钦佩万分。”   齐宁却是架起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在孔二虎身上扫动,笑问道:“孔二虎,听说你那两幅画是假的,你应该知道吧?”   孔二虎笑道:“侯爷,方才小人对顾大爷说过,那两幅画是真是假,小人一个俗人,还真是看不出来。小人当时只是急用银子,谁给的银子多,小人就当给谁。若是小人拿了银子一去不返,那便是坑蒙拐骗,可是小人绝无此心,今日拿了赎银回来,便是要将那两幅画赎回来。侯爷,那两幅画是真是假,小人觉得已经不重要,最紧要的是顾大爷只要将那两幅画拿出来,小人就将赎银送上去,侯爷,这应该没有坏规矩吧?”   齐宁哈哈笑道:“本侯对当铺的规矩其实还真不懂,不过你这样说,确实很有道理,既然有道理,本侯觉得就应该合规矩了。”   “是是是!”孔二虎立刻笑道:“侯爷明断。”   齐宁叹道:“孔二虎,你可知道昨晚在翠德缘发生的事情?”   “翠德缘?”孔二虎一脸茫然:“侯爷,小人孤陋寡闻,不知翠德缘发生何事,还请侯爷指点。”   齐宁道:“许多人看到,本侯在翠德缘烧了两幅画,而且都是赝品,你难道没听说?”   孔二虎摇头道:“小人确实没有听说。”笑道:“不过应该与小人也无关,侯爷烧毁的,又不是小人当的那两幅画。”   “如果本侯说,昨晚烧毁的确实是那两幅画,不知你会如何处置?”   孔二虎一怔,随即苦笑道:“侯爷说笑了。小人绝无冒犯侯爷的意思,不过......无论何事,都有规矩,朝廷由朝廷法度,家有家规,而当铺也有当铺的规矩。小人今日前来赎当,顾大爷就该将那两幅画交还给小人,否则......哎,否则就只能按照事先立下的契据办事。”   “哦?”齐宁皱眉道:“契据上怎么说?”   孔二虎道:“若是那两幅画有损毁,顾大爷就要赔付小人三十万两银子。”抖了抖手里的契据,“这上面写的一清二楚,还有顾大爷的手印,先前顾大爷已经付了十三万两银子,如果交不出画,只能再给小人十七万两。”   顾文章脸色铁青,双手握拳,冷冷盯着孔二虎。   齐宁道:“可是你也瞧见了,顾大爷莫说十七万两,现在只怕一万七千两都拿不出来,孔二虎,这又该如何?”   孔二虎苦笑道:“侯爷,按理来说,侯爷亲自过来,小人就不该多生事端。可是......可是那两幅画对小人十分重要,如果当真被烧毁,顾大爷又无法赔付,小人就.....哎,就只能去找京都府的莫大人,请他老人家为我做主了。”   “如此说来,你是想连本侯也告到官府?”齐宁皱眉道:“神女图是本侯烧毁,你要告官,当然是要状告本侯。”   “侯爷千万不要误会。”孔二虎立刻摆手道:“小人绝不敢冒犯侯爷,小人只是与顾大爷做了一桩交易,那两幅画小人也只会找顾大爷索要,不与侯爷相干的。”转视顾文章,问道:“顾大爷,那两幅画你是当真拿不出来了?如果是这样,不知能否拿出十七万两银子赔付给我?”   “你还想要银子?”顾文章怒道:“老子给你一拳就是。”   孔二虎苦笑道:“看来顾大爷是要违约了。侯爷,小人只是小民百姓,不敢与侯爷争执。”将那沓子银票收入怀中,拱手道:“侯爷,小人告辞。”转身带着手下人便要走,还没到大门口,齐宁已经笑道:“孔二虎,先别急着走。”   孔二虎停下步子,回头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齐宁笑道:“我只问你最后一句,你若老实回答,事情或许还要转机。你上次从当当铺拿走十三万两银子,半个月过后,你拿回来十六万两银子,区区半个月,多出三万两,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一个当铺能在短短半个月内挣到三万两银子,而且还只是一单生意。”   孔二虎道:“小人当时急用银子,所以无论什么条件,小人都会答应的。”   “哦?”齐宁笑道:“你可知道,就是你刚才所说的京都府尹莫铁断莫大人,按照朝廷的俸禄,他一年也不过七百多两银子,这三万两银子,京都府尹就是一辈子也领不到,你这出手是不是太豪阔了?你这多出来的三万两银子,是谁借给你的?”   孔二虎脸色微变,随即皱眉道:“侯爷,这些与今天的事情应该无关吧?”   “有关有关。”齐宁道:“本侯只是在担心,今天你这十六万两银子如果回不去,不知道是何下场?就是你这条性命,只怕也值不了一千六百两银子,十六万两银子就这样丢下来,你这条命只怕是保不住了。”   孔二虎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道:“侯爷说笑了。顾大爷,回头咱们在官府见。”便要出门,却见门前忽地窜出几道人影,都是人高马大,腰间还配着刀,一看衣饰,便知道是侯府的侍卫。   孔二虎倒不畏惧,回头冷笑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势压人吗?”   齐宁拍手笑道:“好胆识,你敢这样在本侯面前说话,可见你的靠山倒是不弱。”起身来,沉声道:“来人啊,将东西拿出来。”   便见从门外挤进两人来,手中都是拿着一幅画卷,到了堂内,齐宁才冷笑道:“孔二虎,你来瞧瞧,这是什么。”一挥手,边上又有人上前帮忙,将那两幅画卷展开,面对正门,孔二虎瞧了一眼,浑身一震,失声道:“这......这是那两幅画?”   当众展开的,正是两幅神女赝品图。   顾文章此刻也是一脸茫然,上前几步,瞧了瞧那两幅画,欣喜若狂,叫道:“是,这就是......这就是那两幅画,侯爷,这.......?”   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袁荣终于起身笑道:“孔二虎,你今日前来当铺赎当,自然是因为听说侯爷昨晚在翠德缘烧毁了这两幅画,可是你却不知,这一切都只是侯爷设下的计谋而已。”他手拿折扇,上前两步,“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潇洒无比:“侯爷知道,你拿了十几万两银子,定然是躲藏的极其隐秘,短短时间之内,想要找寻到你的下落,并不容易,既然找寻不到你,就只能让你主动显身。”   孔二虎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如果两幅画还存放着,你当然不会露面,只等时限一到,钱庄就会找上门来,收了顾大爷的宅子和店面,那时候顾大爷就陷入了绝境之中。”袁荣缓缓道:“可是如果两幅画被毁,你们自然按捺不住,毕竟有约在先,若是两幅画有损毁,顾大爷就要赔付你们三十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说句不好听的,顾大爷就算倾尽家产,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顾文章此时却是激动万分,万没有想到这两幅画竟然并无烧毁。   “你们的目的,未必真的是为了三十万两银子,而是要将顾大爷彻底打入深渊,甚至想让他被关入大狱。”袁荣叹了口气,“顾大爷出来京城不久,并无结下仇怨,你们一伙人设下圈套,让顾大爷落入陷阱,说到底,还是冲着侯爷而来。”   孔二虎勉强笑道:“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们都是达官贵人,要.....要欺负我一个小民百姓吗?”   “百姓也要分良民和刁民。”袁荣气定神闲,含笑道:“你孔二虎当然不是良民。其实这次的圈套,你们精心谋划,故意让人接触顾大爷,然后让他了解到古董字画挣钱容易,而且还重金收买了当铺的掌柜,一切都是步步为营,可说是煞费苦心。侯爷在京城,你们不敢妄动,可正是因为侯爷远赴西川办差,你们才有机可趁.......!”   顾文章这时候自然也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失声道:“那姓乔的......?”忽地想到,这次事件,乔俞从始至终在这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难道乔俞竟然就是幕后真凶?   袁荣却是继续道:“侯爷在翠德缘设下宴会,故意宴请京城的文人士子,就是让他们帮忙将此事传开出去,侯爷设计巧妙,不过也只是冒险一搏,距离最后的时限不过短短一天,如果你们挺过这一天,不为所动,就不会中了侯爷的计策,可是......你们终究还是心肠歹毒,想要置人于死地,早早就出现来这里。”   围在门外的人们听得袁荣这般解释,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少人已经拍手叫好。   齐宁上前两步,背负双手盯着孔二虎的眼睛,笑道:“孔二虎,你当然不会说本侯现在拿出来的是伪造的赝品吧?且不说你刚才已经承认这两幅画是赝品,更何况现在有礼部尚书府的袁大公子在此作证,这两幅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可是......可是许多人亲眼看到你们当场烧毁了这两幅画,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留着?”孔二虎百思不得其解。 第五二三章 偶遇   袁荣叹道:“看来你的火候还是没到家,侯爷既然早有安排,自然是准备充分,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场掉包好计,瞒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   齐宁含笑道:“孔二虎,你今日前来赎当,顾大爷自然不会让你白跑一趟。”向顾文章使了个眼色,那两幅画也迅速卷起来,顾文章拿着两幅画走上前,冷笑道:“你的画在这里,赎银自然要交出来。”   孔二虎眼角抽动,顾文章此时却是底气十足,神气起来,伸手道:“快拿银子来,十六万两银子,一文也不能少了。”   孔二虎转过身,却发现大门已经被几名带刀侍卫堵住,他手下那四名汉子虽然人高马大,却又哪里有胆子敢与侯府侍卫动手,见到四周人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孔二虎只觉全身虚软,额头冒出冷汗来,一时间却也不拿出赎银。   顾文章冷笑一声,上前去,将那两幅画塞进孔二虎手中,竟是毫不客气伸手到孔二虎怀里,将那一沓子银票抓出来,孔二虎脸上抽动,却不敢阻拦,顾文章拿了银票,转身递给自己的伙计,道:“数一数,看看是多少,今天要是少了一文钱,也别想走出这个门。”   那伙计此时也是欢喜不已,接过银票,当众清点起来,片刻之后,才道:“大爷,正好十六万两银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顾文章哈哈笑道:“好,孔二虎,咱们的帐两清了,多谢你照顾本号,下次有东西,尽管拿来。”伸手在孔二虎胸口一推,孔二虎向后退了几步,面如死灰。   顾文章绝处逢生,心花怒放,他万没有想到,齐宁昨日设宴,却是早有谋划,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眼下顾家的危难不但迎刃而解,而且连那三万两银子利钱也是拿了来,心下激动,对齐宁不但是感激无比,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孔二虎神色恍惚,全身发软,便要离开,齐宁却已经道:“孔二虎,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有多少银子送来,本侯招收不误。你让他记住,有时候坑挖的多了,要小心别把自己也埋了进去。”   孔二虎带着手下落荒而去,门前的人们看了一场好戏,津津有味,此时好戏落幕,也都纷纷散去。   顾文章急忙请了齐宁和袁荣到当铺后堂喝茶,袁荣含笑问道:“侯爷,你似乎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   “袁大公子别装糊涂,难道你能猜不出来?”齐宁笑道:“乔俞你自然是认识的。”   袁荣道:“乔俞的父亲是户部度支主事,算不得什么达官,我与他倒没有多少来往。”   “户部尚书是窦馗,姓乔的在窦馗手底下办事,这乔俞若说与窦连忠没有瓜葛,那还真是见了鬼。”齐宁淡淡笑道:“窦连忠对我恨之入骨,可是又不敢与我锦衣侯府正面相对,恰好舅父到京中做生意,这窦连忠只怕早就盯住了舅父,一直等着机会来这么一出。”   袁荣明白过来,道:“窦连忠对你恨之入骨,可是又不敢惹你,所以要将一肚子的气撒到顾大爷身上?”   “事情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齐宁笑道:“窦连忠的这点小把戏,仔细一想就能明白。不过这次设下的圈套,倒也歹毒,舅父差点就要被他们弄进大狱里去。”   此时顾文章尚在外面处理接下来的事情,毕竟今日是最后时限,银子既然找回来,自然是要立刻偿还钱庄的债务。   “侯爷既然知道是窦连忠在背后搞鬼,今日为何放了那孔二虎?”袁荣疑惑道:“将孔二虎拿下,交给京都府莫铁断,老莫自然不会放过此事,如果真是窦连忠在背后陷害,莫铁断出面正合时宜。”   齐宁摇头笑道:“窦连忠虽然不聪明,但这件事情他定不是亲自出面,这孔二虎看样子只是一个市井无赖,窦连忠绝不可能亲自找上这种人,所以就算抓住孔二虎,从他口中也不可能得到窦连忠的证据。”淡淡一笑:“窦连忠既然不安分,就由他折腾,只盼他不要落在我的手里,否则.......1”却并无说下去。   这时候顾文章已经进屋来,一脸感激道:“侯爷,今日若没有你,后果不堪设想,我顾家就彻底完蛋了。”竟是拿了一叠子银票过来:“侯爷,除去本钱和偿还钱庄的利钱,这是两万两银子,你......!”   齐宁皱起眉头道:“舅父,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你千万别误会。”顾文章忙道:“这次是我糊涂,如果不是你,我顾文章也是活不成。这点银子,你就收下,权当是我的谢礼。”   齐宁推还回去道:“舅父,吃一堑长一智,有了这次教训,你日后行事自然会小心。这银子我不拿,以后若是当真缺银子用,再找你要。”   顾文章犹豫一下,终是收起,道:“侯爷,快到中午了,咱们去酒楼随便吃点东西,这你可不能拒绝。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妹子,告诉她你已经将银子都拿回来,中午就在我这边用饭。”   齐宁心知顾文章这也是为了表达谢意,悄悄也是快到正午时分,无论在哪里都是一顿,向袁荣笑道:“袁公子,就耽误你一点时间,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袁荣笑道:“有人请客,白吃白喝,为何不吃?”向顾文章道:“顾大爷,离这里不过两条街,有个汇丰泉酒楼,那里清静,而且味道不错,咱们去那边就是。”   顾文章自然没有二话,当下收拾一番,几人出了门,随行的几名护卫也都一同跟随,到了汇丰泉,门面其实不大,但装潢的十分雅致,也十分幽静,共有二楼,楼上是一间一间单独的小雅间,几名护卫就在楼底下坐了,顾文章则是请了齐宁和袁荣到了二楼雅间。   落座之后,齐宁四下里瞧了瞧,才笑道:“袁荣,那位江大公子最近情况如何?”   “江大公子?”袁荣一怔,“哪位江大公子?”   “东海江随云。”齐宁道:“江随云不是进了礼部当了个主事吗?你们家老太爷掌管礼部,江随云是在你们老太爷的脚下,你多少知道一些他的事情吧?”   袁荣这才回过神来,笑道:“侯爷,你知道我性子,官府衙门里的事情,我是从来都没有兴趣去过问。不过这江随云,我倒是听说分配到礼部主客,主客是礼部下设四司之一,掌宾礼以及接待外宾事务,这些年我们与北汉并无往来,和东齐国也甚少来往,主客司其实就是一个摆设,里面的官员都是无所事事。”   “如此说来,这江主事只是一个闲差?”齐宁含笑问道。   袁荣笑道:“倒也谈不上闲差,这人出自东海江家,有的是银子,据我所知,如今他在礼部倒是与大小官员相处的十分融洽,嘿嘿,有银子什么事情都好办,他在礼部这阵子,也弄清楚了大家的喜好,出手豪阔,便是我家的老太爷,也说此人彬彬有礼,胸有文墨,侯爷,此人背后还有淮南王撑腰,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只怕真的要得到朝廷的重用。”整了整衣衫,好奇道:“侯爷怎地对此人感兴趣?”   齐宁笑道:“毕竟是东海首富的公子,我就想知道这商人为官,是不是有两下。”   当日从严凌岘口中知晓了内情,严凌岘与江随云一般,都是由同一人传授武功,江随云在东海乃是首富公子,可说是一呼百应,如今虽然入朝为官,却是一个并无实权的闲职,但此人放弃东海一呼百应的豪公子生活,甘于留在京城,这其中自然是大有蹊跷。   便在此时,店伙计却是推开门,从外面进来送茶,齐宁瞥了一眼,忽地发现店伙计进来一刹那,身后走过两道人影,一男一女,十分熟悉,齐宁微一皱眉,忽地想到什么,起身来,向袁荣道:“你们在这里喝茶,我出去方便一下。”出了门来,扭头瞧向走廊,只见到一前一后两道人影正走向前面的厢房内。   那男人一身青色锦衣,头戴冠帽,看上去大概五十多岁年纪,跟在身后的却是一名妇人,体态丰腴,一身淡蓝色水袖裙,腰束素色绸带,便显得腰肢细柔,锦裙绷住臀儿,圆润丰满,随着腰肢摆动,丰满臀儿如同花枝般摇曳,袅袅娜娜,只瞧那背影,齐宁一眼便认出正是田家药行的当家田夫人。   此时前面带路的伙计已经打开门,那青衣男子率先进了去,田夫人左右看了看,显得有些紧张,却偏偏没有瞧见齐宁,随在那男子身后进了门去。   齐宁大是疑惑,心想田夫人虽然是田家药行的东家,但毕竟是一名妇人,若有事情,自然是派人出去办,却为何要亲自来到这样的地方抛头露面?那青衣男子却又是何方神圣,而田夫人又为何显得十分拘束紧张?   齐宁心中好奇,便在此时,却见到屋内的那名伙计已经出门来,顺手将屋门带上,这才往这边过来,齐宁走过去,抬手拦住那伙计,指了指那房间,低声问道:“那男人是谁?”   伙计一愣,随即笑道:“这位客官,那是酒楼的客人,小人也不认识,客官问他做什么?要不小的帮你去问问?”他说话似笑非笑,阴阳怪气,齐宁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挥挥手,伙计嘿嘿一笑走了过去,走出几步,回头瞧了齐宁一眼,见他兀自盯着那屋子,露出怪笑,低声自语道:“那男人是谁?嘿嘿,我看你是想知道那女人是谁,胸大屁股圆,是个男人都惦记。” 第五二四章 欺良   齐宁心下起疑,忍不住靠近过去,见到房门已经关上,不过倒有一条门缝可以向里窥伺,齐宁透过门缝向里面瞧过去,只见到那青衣男子已经坐在桌边,田夫人却是半边屁股坐在一张椅子上,距离那青衣男子颇有些距离,看上去十分的拘谨。   只见那青衣男子抬手抚须,笑道:“夫人不必紧张,这里最适宜谈公事,有些事情今日谈妥,以后也好办事。”   田夫人勉强一笑,道:“苏大人,民妇府里已经备下酒菜,这里.....这里人来人往,也不清净,还是......还是到民妇府里商谈,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夫人,你是商户,不懂官场的规矩。”那青衣男子笑道:“我毕竟是太医院典药局的郎丞,管理着太医院的药物进出,若是......嘿嘿,若是进了你们田府,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说本官与你田府私下有交情,所以才会采买你们的药材,人言可畏,咱们还是小心些为是。”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青衣男子竟是太医院的官吏。   田家药行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号,田夫人的夙愿,便是有朝一日田家药行的药材能够进入太医院,供给皇宫,而齐宁却帮助她实现了这个愿望。   此前田夫人已经说过,田家药行已经开始向太医院供应药材,也算是上了轨道,如今田夫人与太医院的人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商人与客户在酒桌上谈生意,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齐宁心想既是如此,自己倒也不必多管闲事,正要离开,却听到那苏大人笑眯眯地问道:“夫人,听说你是通过锦衣候爷这条线,才与太医院联系上,不知是真是假?”   齐宁听他提及自己,微皱眉头,田夫人一开始颇有些拘束,但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人,此时倒是恢复镇定,笑道:“确实是小侯爷帮忙。”   “如此说来,夫人与锦衣齐家是亲眷?”苏大人问道:“不知是何亲戚?”   田夫人忙道:“没有没有,是小侯爷主动帮忙,他.....他心地好,看民妇孤儿寡母,所以这才出手相助。”   “哦?”苏大人笑道:“如此说来,夫人与锦衣齐家非亲非故?”   田夫人此时倒真希望与齐宁有些关系,但在这太医院的官员面前,不好信口开河,微点螓首道:“是......民妇与奇齐家,并无亲戚关系。”   “这就怪了,锦衣候可是堂堂侯爵,夫人是一介商户,那侯爷为何如此好心,要帮助夫人?”   田夫人似乎不愿意就此话题多谈,问道:“苏大人,这已经一个多月了,往太医院送了两批药材之后,就一直没有讯息,第三批药材民妇都已经准备好,而且.....而且药材的费用,也.....也一直没有结下来,苏大人您看......?”   苏大人笑道:“夫人别心急,今日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他摸着胡须,上下打量着田夫人,那一双眼睛时不时地从田夫人丰满的胸脯划过,笑道:“夫人今年有二十多岁了吧?”   田夫人忙道:“大人说笑了,民妇今年三十有二了。”   “不像不像。”苏大人摇头笑道:“夫人花容月貌,这走在大街上,若不透露年纪,谁能知道夫人有三十多,看起来就像二十三四岁的女人一样。哈哈哈,夫人风韵犹存,看来是极擅长保养的。”   齐宁皱起眉头,他在门缝瞧见苏大人目光始终在田夫人成熟丰腴的娇躯上转悠,又听他说起这几句话,便知道这老家伙心术不正,心下冷笑,这酒楼人来人往,自己站在门前偷听,为人看到总是不便,当下走到隔壁房间,屋里恰好没有客人,他进去之后,顺手关上门,这才走到隔墙边上,取出了寒刃,轻而易举地在木板墙上剜开了一个窟窿,声音极轻,那边显然是没有注意。   齐宁这才将眼睛对着窟窿瞧过去,这时候正瞧见田夫人的正面,那乌黑发髻盘于脑后,簪一支双蝶戏云白玉钗,朱唇不点而赤,未施过多粉黛,凤眼漆黑,姣丽无比,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丰美之中,带着一丝不安。   “夫人为何不说话?”苏大人笑眯眯道:“是否我说话太过唐突,冒犯了夫人?”   田夫人勉强一笑,道:“苏大人,您若.....您若没有其他事情,民妇.....民妇先告退了,药店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民妇......!”   “夫人这是要丢下本官一人在这里?”苏大人微显不悦之色,“往宫里送药材的事情,夫人是不想谈了?”   田夫人道:“大人若要谈药材事情,民妇自然留下。大人,不知那些药款什么时候可以交付出来?”   “太医院的规矩,看来你还不大懂。”苏大人叹了口气,“者太医院的典药局,确实是由本官管理,只要本官觉得药材没有问题,签字画押,便可以支付药款。”   “那......那民妇的药材可有问题?”田夫人立刻道:“民妇送入太医院的药材,都是精心挑选,没有任何问题的。”   苏大人笑道:“不错,田家药行的药材,确实是上等货物。对了,夫人应该知道,在你们田家药行进入太医院之前,可是有两家药行往太医院供应药材,你们田家药行进去之后,这两家药行就断了供应,他们在朝中也都是有人脉的,本官为了夫人,可是顶着极大的压力,为此还得罪了不少人。”   田夫人立时紧张起来,问道:“苏大人,那我这边有个把月没能送药材过去,是不是.....是不是以后都不能送去了?”   苏大人摇头笑道:“倒也不是这样说,只要做的好,太医院还是要用你们田家药行的药材。”   “那......!”田夫人回头看了看房门,才压低声音道:“苏大人,你也知道,每批药材,我都给你留了一成的辛苦银,往太医院送药,价格太低,利润稀薄,而且......而且太医院的银子还没付给我,大人的辛苦银,民妇便早已经给您送过去.......!”   苏大人皱眉道:“夫人,有些事情,可不是只是一点银子就能解决。我这里也不妨对你实话实说,此前他们都给我留了两成的辛苦钱,只是夫人由锦衣候介绍过来,所以......我并不计较这些。”   田夫人忙道:“大人,若是......!”犹豫了一下,终于银牙一咬,似乎下定决心:“若是民妇给你也留出两成辛苦银,不知道.......!”   “夫人,你以为本官是贪财之徒?”苏大人大是不快,叹道:“夫人也是做买卖的人,田家药行靠你一个女人有了今日,你自然也是极精明之人,本官究竟想要什么,难道你不明白?”   田夫人咬着红唇,低下头,道:“民妇.....民妇不懂!”   那苏大人却是起身来,将自己的椅子拉到田夫人边上,田夫人往后缩了缩,苏大人却是伸出手,轻轻搭在田夫人香肩之上,田夫人丰腴娇躯立时一颤,急忙起身躲开,道:“大人,你.......!”   “夫人,我知道你已经寡居了多年,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总不能就这样孤独终年。”苏大人叹了口气,“今日邀你过来,其实是有一桩好事想与你商量。”   “好事?”   “有一位朝廷命官,几年前正妻离世,如今也是独身一人。”苏大人叹道:“想要入他们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是他却都瞧不上,夫人如今也正好寡居,不如和他喜结连理,如此一来,皆大欢喜,许多事情就好办得多。”   田夫人后退两步,忽然冷笑道:“苏大人,你说的那位朝廷命官,就是你苏大人自己吧?”   苏大人哈哈一笑,挑起大拇指道:“夫人果然是聪明,不错,正是本官。夫人,本官刚满五十,身体强壮,你若是愿意,咱们就结成夫妻,若是成了一家人,这太医院的典药局和田家药行就是一体,你想送多少药材,就送多少药材,而且药材送到,立刻将银子兑回去,你说这是不是皆大欢喜之事?”   田夫人冷笑一声,道:“苏大人,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主意?第一次见到你,你这眼睛就不老实,原来一直盘算着这等龌龊事。”   齐宁看在眼里,微微点头,这田夫人虽然是商家出身,但洁身自好,倒也让人钦佩。   那苏大人却是嘿嘿一笑,道:“原来夫人也早就看出本官对你有意?不错,本官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心猿意马,本官见过的女人多如牛毛,可是却从无一个有夫人这般的美貌,夫人身上那股味道,让本官日思夜想。”起身来,竟是往田夫人靠近过去,伸手去抓田夫人玉手,“夫人,今日我向你直言,只盼夫人不要犹豫,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田夫人连连后退,那苏大人却是步步紧逼,一双眼睛只在田夫人胸脯上扫亮,田夫人气息微促,酥胸起伏,冷声道:“苏大人,你是朝廷命官,我与你只是做生意,没有其他关系,我劝你还是早些断了念想。这太医院的生意既然不好做,那我就不做,你把前面那些药材的银子给我。”   “要银子还不容易,只要你答应了我,我苏家的产业都可以交给你。”苏大人猛地一把抓住田夫人双手,眼睛泛光:“夫人这般美人儿,若是就这样独守空房,实在让人怜惜,也可惜了这勾人的身段.......!”   田夫人却是猛地挣脱手,抬手一巴掌打在苏大人脸上,怒斥道:“你这老色鬼,你.....你敢光天化日欺辱民妇吗?”   苏大人一怔,抬手摸了摸脸,神情阴鸷下来,冷笑道:“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当老子不知道,那锦衣候爷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你与太医院做生意?还不是你早就和他上了床,你这一身骚-味,是个男人就要爬上来,别在老子面前假装正经。”猛地上前,竟是一把抱住了田夫人。 第五二五章 惩色   田夫人万没有想到这苏大人在酒楼之中竟敢如此嚣张放肆,魂飞魄散,被苏大人一把抱住,立刻挣扎,厉声道:“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喊人?”苏大人阴笑道:“你尽管喊,有人进来,看看是谁丢人现眼?你一个寡妇,抛头露面随我到酒楼来,许多人都看见,你还以为那些人觉得你干净?到时候老子便说是你想要做太医院的生意,不顾廉耻,勾引本官,嘿嘿,本官在朝中有人,就算被人知道此事,本官也安然无恙,倒是你,传扬出去,我瞧瞧你还怎么在京城混下去。”   田夫人心下发寒。   这苏大人厚颜无耻,可是这几句话却是直刺田夫人心扉,她在京城打拼多年,打下了田家药行这块基业,那是如何也不能放手。   她虽然孀居,又身在生意场上,打她主意的男人不计其数,但她洁身自好,从无与任何男人有过勾搭,对自己的名誉颇为注重,此时听这苏大人所言,心知此景被人瞧见,这苏大人是什么名声先不必说,自今而后,外人定是对自己指指点点。   自己毕竟是一个妇人,就算谈买卖,可是与一男子孤身处于一室,难免被人所误解,而且这苏大人真要是颠倒黑白,只怕许多人相信是她为了太医院的买卖而主动勾引苏大人,到时候就算是跳进黄河那也洗不清。   苏大人虽然是男子,但毕竟也五十岁了,酒色过度,体力不强,田夫人却是正当壮年,虽是女流,但拼力挣扎,苏大人一时间却也难以掌控,硬是被田夫人撤下一绺胡须。   苏大人恼羞成怒,凶态毕现,田夫人却也是被他扯开肩头的衣衫,露出雪白滑腻的香肩,那白嫩嫩的肌肤更是让苏大人口干舌燥,口中叫道:“你若是不从了我,从今以后便休想踏入太医院的大门,好宝贝,只要你顺了我,以后太医院.....哎哟,你这个骚娘们,老子饶不了你.......!”   田夫人终是女流,猛地被苏大人扑倒在地,苏大人立时压在田夫人珠圆玉润的香躯上,伸手便去扯田夫人胸前的衣襟,便在此时,却听“啪”的一声响,房门竟是被生生踢开,苏大人大吃一惊,抬头瞧了一眼,还没瞧清楚来人,只见到眼前一黑,一只脚已经狠狠地踢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脚当真是又凶又狠,苏大人惨叫一声,已经被踢翻在地,眼前一片混黑,随即感觉腹间又是一阵巨疼,明显感觉有人一脚踩在自己的腹部,紧接着便是一阵没头没脑地乱踹,苏大人只能抱住双头,蜷缩在地,任由暴风雨袭来。   田夫人却已经挣扎起身,瞧见一道人影正抬脚连踢苏大人,先是一怔,等看清楚来人,又惊又喜,失声道:“候.....侯爷!”来人正是齐宁。   苏大人光天化日之下,全无忌惮,竟敢在酒楼之内对田夫人用强,且不说齐宁本就与田夫人相熟,就算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看到这一幕,齐宁也不会善罢甘休,他火冒三丈,将苏大人好一阵毒打,直到那苏大人昏死过去,这才停手。   “侯爷......可别打死了他......!”田夫人见齐宁出手凶狠,倒是有些担心,齐宁虽然是侯爷,但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来,自然也是极大的麻烦。   齐宁转过身,见到田夫人衣衫凌乱,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撕破,隐隐露出里面雪嫩柔腻的肌肤,当下解开自己的外衣,过去披在了田夫人身上,问道:“是乘马车来的?”   田夫人惊魂未定,点点头,道:“就在.....就在楼下......!”   齐宁道:“我送你回去。”伸手牵了田夫人的手,入手光滑细软,田夫人这时候六神无主,任由齐宁牵了,走出门来,居高临下,齐宁看到有人向楼上瞧,知道方才自己破门而入,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想到这时候还牵着田夫人的手儿,这毕竟是孀居夫人,被人瞧见大是不好,松开了手,轻声道:“随我下楼。”   田夫人感觉齐宁松开手,终是回过神来,也明白什么,心下感激,轻“嗯”一声,跟在齐宁身后,经过顾文章那间屋,齐宁冲里面叫道:“我有急事,先告辞。”也不解释,领着田夫人下楼去。   田夫人披着齐宁的外袍,紧跟在齐宁身后,低着头,匆匆出了酒楼,到了门外,停了数辆马车,田夫人瞧了一眼,径自走到一辆马车边上,车夫急忙掀开车帘子,田夫人和齐宁一前一后,上了马车,放下帘子,齐宁已经吩咐道:“回田宅!”   那车夫也不多言,一抖马缰绳,催马便走。   田夫人艳美的脸上略有些苍白,齐宁知道方才定是让着美妇人受了惊吓,轻叹一声,柔声问道:“没事吧?”   田夫人这才想起齐宁还在边上,笑了一笑,道:“没事,多谢侯爷,这种事儿,我见得多了,侯爷不必担心。”却是紧了紧身上齐宁那件外袍,似乎有些寒冷,扭过头去,不看齐宁。   齐宁对这田夫人却是心中同情。   虽然田夫人平时有些吝啬,而且有些心眼,但一个妇人撑起一个家,着实不容易。   他不问便知,今日田夫人前来赴约,无非是因为田家药行与太医院的生意出现了问题,田夫人担心银子收不回来,亦担心好不容易进入的太医院就此断绝,这才亲自出来赴约,本是要与苏大人商谈生意上的事情,她显然没有想到,那苏大人色胆包天,竟敢在酒楼就对她动手动脚。   隐隐听到抽泣之声,又见到田夫人娇躯微微颤动,齐宁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手臂,柔声道:“别难过,与太医院的生意,是我从中撮合,既然出了问题,你找我就是,为何要与这等小人商谈?你不用担心,这事我来处理。”   田夫人转过身来,眼角带泪,拿起手中香帕拭去,故作笑颜道:“侯爷,又给你添乱了,我真的没事,你.....你不用担心。只是我自己没有小心防范,才会被他有机可趁,以后我小心一些就是。”   “夫人其实不必强颜欢笑。”齐宁轻叹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毕竟是个女人,有些事情,总是很辛苦。”   齐宁这短短几句话,却是穿透人心,田夫人心下一酸,想到这些年自己的坎坷艰难,眼泪再次流下来,齐宁心下怜惜,抬手轻放在她香肩上,道:“如今你毕竟是和我一起做事,你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我若是连自己人都无法保护,这侯爷干脆就不要做了。”   田夫人听他软语安慰,心下更是感动,又想到方才若不是齐宁及时出现,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越想越是后怕,丰腴香躯禁不住微微颤动,齐宁知她后怕,搭在她肩头的手不自禁环过去,以示安慰,田夫人这时却也是鬼使神差地靠近到齐宁怀中,柔美的娇躯贴近在齐宁身上,齐宁自然而然地便搂住田夫人,将她揽在怀中。   田夫人此时却无丝毫挣脱迹象,心里只是后怕,恍恍惚惚,这几年来她孤身撑家,药行上下自然是唯他马首是瞻,便是与人谈生意,也从来是不居人下,可是夜深人静,却也未免感受到孤独无力。   此时恍惚之中,被齐宁揽进怀中,只感觉全身上下一阵轻松,心里竟是生出一阵踏实之感,甚至有一丝丝暖意。   田夫人恍惚,齐宁却是清醒得很,田夫人贴近他身体,甚至被他揽入怀中而没有丝毫抗拒,这让齐宁大是意外,但心里明白,这是田夫人无助之后寻求安慰的一种表现,只是紧紧单手抱着田夫人,任由她贴在自己的怀里。   田夫人样容美艳,身形丰腴,腻而不肥,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美妇的迷人味道,这绵软柔腻的香躯被揽在怀中,齐宁心头不由一荡,但马上便想到,若是自己这时候也动邪念,便与那苏大人没什么两样,平心静气,控制自己不要生出绮念来。   车行辚辚,齐宁靠在马车内,感受着田夫人柔美身躯的丰润,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熟女幽香,感觉后头有些干,马车忽地一阵抖动,似乎是压在碎石之上,这一阵抖动,立时惊醒田夫人,田夫人回过神来,猛地意识到自己竟是被齐宁揽在怀中,羞臊无比,她螓首微低,这时候竟是发现,不知何时起,小侯爷的服下,竟是微微隆起,似乎有什么直立起来,田夫人是美熟女,又如何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更是羞臊,但她毕竟是个聪明妇人,知道若是立时挣脱开来,双方都会很难堪,不动声色间,身体微微拉开距离,侧身过去。   齐宁毕竟也是聪明人,知道田夫人已经回过神来,也不动声色收回手,等到田夫人香躯离开之后,那种绵软柔美之感顿时消失,颇有些不舒服。   田夫人故意掀开车窗帘,向外瞧了瞧,她虽是成熟妇人,此时却双颊发烫,心中羞臊想到:“我......我怎地到了他怀里?这.....这真是丢死人了。”故意坐正身子,借势斜睨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也正瞧着自己,她香躯一颤,脸上更是发烫。 第五二六章 影萍   齐宁将田夫人送到了田宅,田夫人下车之后,齐宁并无下车,笑道:“夫人回去先歇着,不用多想,这辆马车借我先回去。”   田夫人忙吩咐道:“大力,你送侯爷回府。”   那车夫答应一声,正要离开,田夫人急忙道:“等一等。”解下身上的外袍,送了过来,齐宁接了过来,田夫人犹豫一下,才问道:“侯爷,太医院那边以后是否就算了?”   齐宁笑道:“怎么,不想做太医院的生意了?”   这一路之上,田夫人已经恢复镇定,先前的惊怕已经消失不少,道:“有生意做,又怎会不做?只是那个老色鬼.......!”说到这里,脸颊微晕,恨声道:“今日得罪了那老东西,他.....他自然不会再让我们送药材。”   齐宁道:“小小的典药局郎丞,就能够操控太医院,夫人也未免高看他了。他今日得罪了夫人,这笔账还没完,夫人这几日就待在家里,该办好的药材,你都办好,不出三日,保管让你往太医院送药材。”   田夫人将信将疑,但想想齐宁又是什么人,他既然这样说,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瞧见马车离开,田夫人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今日若非齐宁挺身而出,当时的情形,她自己现在想想,都不知该如何去处理,齐宁以锦衣候之尊,竟是从天而降,从老色鬼手中将自己救出,田夫人心中却是无比的感激。   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有男人挺身而出护全自己,那都足以让其感激一辈子,而田夫人的情况更是尤为特殊,她本就是孀居之妇,对她垂涎欲滴的大有人在,可是真正在她艰难之时挺身而出的却是凤毛麟角。   她心情复杂,忽地想到先前在车内的情景,自己被齐宁揽在怀中,脸颊又是微微一热。   齐宁坐在马车上,只是将那外袍拿在手中,虽然外袍披在田夫人身上时间不长,但上面却已经沾染上了田夫人身上的熟女幽香,这马车乃是田夫人的专用马车,她人虽然已经下车,但味道却还留在车上,萦绕在齐宁的鼻尖。   齐宁此时却也想到方才抱着田夫人的感觉,心想这美熟妇果真是尤物,那丰腴柔美的绵软香躯只是抱上一抱,也是让人心神荡漾,看来自己终究还是对这种成熟韵味的美熟女没有太大的抗拒力。   回到侯府,大力赶着马车离开,齐宁也没瞧见顾清菡,心想顾文章既然已经派人过来通知过,顾清菡自然已经知道顾家的危难已经解除,不会太过担心。   回来之后,他与顾清菡的隔阂依然没有消去,齐宁心知顾清菡对自己存有很大的戒心,他虽然心中对顾清菡确实有些想法,但也知道顾清菡紧守底线,还真是不易亲近。   凭心而论,顾清菡严守底线,齐宁心中反倒是更为钦佩。   只是顾清菡若即若离,时不时地表现的十分冷淡,这终究还是让齐宁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也能够理解。   齐宁暗中追求顾清菡,自然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这个锦衣候是李代桃僵,与顾清菡实际上并无任何的瓜葛,就算真的与顾清菡发生些什么,齐宁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的负罪感,但他知道顾清菡却以为自己是真的锦衣候,两人乃是婶侄关系,顾清菡当然不允许这样的关系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虽说官宦阶层的生活不少都是腐化堕落,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多有发生,并无什么顾忌,但顾清菡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齐宁既知顾清菡不想和自己靠的太近,干脆也就不再主动,表现的也就淡漠许多,以免顾清菡总觉得自己对她想入非非。   他进府之后,没有瞧见顾清菡,也不询问下人,倒是韩总管见到齐宁回来,急忙过来道:“侯爷,账房的廖先生有事求见。”   “廖先生?”齐宁对侯府账房从不过问,更不知道账房先生姓王姓李,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韩总管道:“廖先生知道侯爷回来之后,本是要亲自过来,只是侯爷这两天十分忙碌,廖先生不敢打扰,私下里和老奴说了一声,若是侯爷有空,他就过来,他说侯爷去西川之前,吩咐他办一件事情,他已经办好。”   齐宁只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自己何时吩咐账房先生帮自己办事?账房从来都是顾清菡在打理,自己从无过问,心下疑惑,道:“你让他过来吧。”   韩总管立时退下,没过多久,只见一名五十出头戴着黑帽的老先生进到厅来,躬着身子拱手道:“侯爷!”   齐宁打量一眼,有些印象,猛地想起来,起身笑道:“廖先生。”   他这时候已经想到,自己临去西川之前,还真是让这账房廖先生办过一桩差事。   琼林书院卓青阳被人所刺,下落不明,失踪之前,却留下线索,让齐宁从匾额之后找到了一截竹筒,从竹筒之中,发现了一卷极为古怪的卷轴。   那卷轴上面满是稀奇古怪的文字,其中最左首有三个偏大一些的古文字,齐宁宛若看天书一般,对上面的文字一字不识。   他知道侯府之中,账房内的人颇有学问,所以将那三字临摹下来,将其中一个字让这位廖先生辨识。   只是这廖先生虽然学问不差,当时却也认识不得,齐宁只以为这种古文字确实罕见,也就随口让廖先生查一查,此后他去往西川,这事情也就搁下,那幅卷轴他也秘密藏好,一直到今日,他却差点忘记还有这桩事儿。   这时候看到廖先生,立时便想起来。   那廖先生恭敬道:“侯爷,你吩咐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他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两张纸,一张正是齐宁当日让他辨识文字的那张,另一张却是新纸,廖先生将齐宁那张先给了齐宁,道:“侯爷,这是您当日交给我辨识的那个字,不知对不对?”   齐宁接过,见到那文字古朴素雅,字体其实十分美观,但偏偏异常生僻,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字。”   廖先生笑道:“侯爷走后,小人查阅了各种古典,始终没有找到这个字。不久前与几个朋友一起饮酒,正说到书法,适巧有一人对古文字略有精通,我当时就写了这个字让他辨识,他当场竟也认不出来,不过却领我去了他家里,找到了一本古字本。”   “古字本?”   廖先生点头道:“那是手抄古字本,极其罕见。据他所说,侯爷这个字不是普通的古文字,若是平常的古文字,他一眼就能看出端倪来。侯爷此字,很可能是早已经绝迹的秘影字。”   齐宁大是惊讶,心想这秘影字又是什么玩意?   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文字作为人类文化传承的一种重要符号,经过极其漫长和复杂的演化过程。   虽然这个世界与他熟知的历史不同,但在他知道的历史之中,战国时期,各国的文字就大相径庭,同样一个字,书写的方法各不相同。   这个世界显然也有这样的时期,也许历史上曾经也有五花八门的各类文字,优胜劣汰,许多古文字慢慢地消失在历史之中,而眼前这秘影字,或许就是消失的古文字之一。   “这秘影字又是从何而来?”齐宁问道:“距今有多长时间?”   廖先生解释道:“侯爷,其实这秘影字也不曾大肆流传,据我那位朋友说,秘影字出现在不到两百年前,流传了大概不到二十年,此后便即消失。实际上秘影字并非广泛使用,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用过。”   “此话怎讲?”齐宁愈发奇怪。   廖先生却是摇头晃脑道:“云破月影,浮萍送秋,侯爷,这影萍居士的名讳,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齐宁摇摇头,廖先生遗憾道:“影萍居士是不到两百年前的一位音律大家,世人对这影萍居士的评价一分为二,有人说他是古往今来音律造诣最深的宗师,音律方面,无人能出其右。但也有人说他只是个颠三倒四的疯子,其音怪异阴森,全无音律所求之美,不值一提。”   齐宁顿时来了兴趣,笑道:“还有这等怪事。”   “更怪的是,还有传说这影萍居士并非一人,而是一群人,这群人皆被称为影萍居士,都是音律上志同道合的怪人。”廖先生道:“众说纷纭,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也是难以说得清楚。”   齐宁问道:“这影萍居士的音律,廖先生可曾聆听过?”   廖先生忙笑道:“我哪里有此等运气,据我所知,影萍居士虽然音律无双,可是却并无什么曲谱留下来。传说影萍居士为人放-荡不羁,从不墨守成规,常年游历在外,不是身在群峰高山,就是远游大洋,当时许多达官贵人请他前去献艺,他却从不应召。”   齐宁笑道:“这倒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所以影萍居士得罪过不少人。”廖先生道:“有人说他最终是落魄而死,也有人说他远涉重洋,去了很遥远的地方,到底是什么结果,我辈也只能道听途说了。”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这秘影字与这影萍居士又有什么关系?” 第五二七章 地藏卷轴   廖先生道:“据传这影萍居士不但音律无双,便是书法也是罕有人及。他为人古怪,音律也怪,这做事的方法更是奇怪。”顿了一顿,才道:“我那位朋友说,影萍居士常年四处游历,也交往了一些朋友,他与那些朋友书信往来,用的就是秘影字。”   “难道这秘影字是影萍居士发明?”齐宁颇有些吃惊。   他当然知道,文字的发明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廖先生点头道:“传闻就是如此,说那影萍居士和一帮人发明了秘影字,后来书信往来,用的都是这秘影字,这种字十分生僻,使用的人十分稀少,就像是暗号一样。”   齐宁微微点头,这秘影字看上去十分美观,但却显得十分反复,宛若符文一般,文字的流通,越是简单就越能为人介绍,像这种文字,不为人所传,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本来这种秘影字很难为人辨识,可是当年与影萍居士一起的一位先人,却是对这秘影字很是喜欢,当做游戏,而且专门写了秘影字的介绍,后来被收录到一卷古本中。”廖先生笑道:“这种手抄古本流传下来的不多,我那位朋友说最多也不过百来本,他恰恰收录了一本。”   齐宁心想自己这还真是运气,账房先生竟是查出了线索来。   廖先生将自己手中那张纸递过来,齐宁接过,廖先生已经道:“侯爷所写的这秘影字,乃是一个‘藏’字!”   “藏?”   廖先生点头道:“绝无差错,我再三核对,确认无疑。”   齐宁想了一想,问道:“廖先生能否将你朋友那手抄古本借过来几天?”   廖先生笑道:“侯爷不用借。”从怀里取出一本来,“那手抄古本对我朋友来说,正规异常,便是我,也无可能借出来。我再三恳求,又请他吃了两顿酒,他终是同意我将那手抄古本抄录下来,我花了两天时间,一字不差全都抄写下来。”呈给齐宁:“侯爷若是需要,尽管收下。”   齐宁心下大喜,暗想这老先生做事还真是周全,接过古本,翻看几页,果然是新抄录下来,道:“廖先生,你自己管着账房,账上自己去领五十两银子,当做是你酬劳。”   廖先生忙道:“多谢侯爷。”拱手道:“侯爷若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齐宁笑道:“你先去歇着,若是有事,我自然找你。”等到了先生退下,这才急匆匆返回自己的院子里,进门去,关上房门,到得床头,矮下身子,左右瞧了瞧,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用寒刃撬开墙头一块砖块,从里面掏出藏在其中的那幅卷轴。   他确定门窗已经关好,此时天色尚早,倒不必点灯,坐到桌边,轻轻展开那幅卷轴,一切如故,卷轴本身有些发黄,上面的自己倒是清晰,最左首是那三个偏大一些的秘影字,其后则是密密麻麻宛若蚂蚁成堆的奇怪符文。   若说左手三字看上去还像字迹形体,那后面密密麻麻的符文就完全不像是文字,倒像是图画。   齐宁深知这幅卷轴十分重要,卓青阳为了保护这卷轴,不顾性命,而江随云接近卓青阳的目的,竟似乎也是为了这幅卷轴。   齐宁如今已经知晓江随云和严凌岘背后有一个黑暗的影子存在,若果猜测没错,江随云的所作所为,当然都是那影子指使。   许多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这幅卷轴,当然不是普通之物。   只是他心下有些好奇,今日廖先生所言,却是让齐宁想到,难道这幅卷轴与当年那影萍居士有干系?   秘影字当年只在小范围之内传播,而且是以影萍居士为中心,这幅卷轴开首三字便是秘影字,若说与影萍居士没有关系,那也是见了鬼。   齐宁对着卷轴开首三字,翻开手抄古本,这秘影字在手抄古本的后半段确实有详细介绍,而且给予了辨识秘影字的方法,其实有些东西若是没有说破,便会觉得极其复杂,但是掌握到其中的窍门,确实很容易就能够辨识出来。   这手抄本之中,不但说明了便是秘影字的方法,而且藤列出了整整三页纸的秘影字,与当世流行的文字进行对比,齐宁沉浸其中,说来也巧,腾列出来的第二个字,便与卷轴第一字一模一样,看那手抄本上的介绍,竟然是一个“地”字。   先前廖先生所辨认的乃是第二个字,是一个“藏”字,前后两字相连,竟赫然是“地藏”二字。   齐宁吃了一惊。   这地藏他是再熟悉不过,从齐家老宅开始,地藏就如同游魂一般缠绕在齐宁身侧,西川也是流传着地藏一党伺机谋事造反。   这卷轴开首两个字就是地藏,大楚齐宁的意料,皱起眉头来,暗想难不成这卷轴竟然与西川地藏有关系?   但是细细一想,却觉得可能性并不大,或许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这幅卷轴已经发黄,材质特殊,绝非十几二十年之物,明显是流传已久的古卷。   齐宁因为一沉吟,也不耽搁,继续在古卷之中寻找第三个字,这秘影字不少看上去都是极其相像,一不小心便能弄混,每一笔都要仔细核对,到得第二页上,齐宁终于瞧见,竟果真有一字能对应上,确定无疑,齐宁才皱起眉头,喃喃道:“地藏谱!”   这卷首三字,正是地藏谱三字。   齐宁只听这名字,心想难道这幅古卷之上难道是一支曲谱,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暗想卓青阳不惜性命保护的竟然是一副曲谱?江随云耗尽心思想得到的,竟也是这样一副曲谱?   他立时想到,那影萍居士传闻是天下无双的绝世音律宗师,而秘影字与那影萍居士息息相关,如果这当真是一副曲谱,还真是合情合理。   齐宁摸了摸额头,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最开始得到这古卷轴,一直觉得重要无比,也做过各种猜测,想过这古卷轴上很可能是一套神秘莫测威力无匹的绝世武功口诀,也想过这有没有可能是告知宝藏下落的卷轴,甚至想过这其中是否隐藏着惊天的大秘闻。   可是到最后,却没有想到这古卷轴很有可能是一支曲谱。   一想到这是一支曲谱,齐宁便有些意兴索然。   齐宁倒也明白,对于喜好音律之人来说,一支绝世曲谱当然是珍贵无比,可是对于齐宁这种对于音律并无太大兴趣的人来说,哪怕是最为珍贵的曲谱,他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来。   想到卓青阳不惜性命而江随云一干人费尽袭击,只是为了一支曲谱,齐宁心下有些好笑。   他正要卷起古卷轴,但忽地想到,这名字虽然是地藏谱,似乎是曲谱,但却并不能确定其中内容真的是音律曲谱,再说了,就算真的是一支曲谱,这其中就未必没有藏着秘密,当下倒是先要搞清楚这些奇怪的符文是不是曲调。   卓青阳下落不明,齐宁毫无线索,也不知道卓青阳是死是活,只盼能从这卷轴之中发现一些端倪。   他心知这古卷轴绝不能被除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瞧见,否则说不定就要惹来麻烦,唯一沉思,故技重施,取了纸笔,再次将古卷轴一段奇怪符文临摹在了纸上,寻思着在这府中找人询问。   他只怕稍有笔误,别人就难以辨识,所以下笔异常小心,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许久之后,终是将其中一段临摹下来,与原迹一般无二,这才满意,正在此时,却听得敲门声响,齐宁微吃了一惊,只怕被人看到卷轴,也不管是谁,叫道:“等一下。”迅速卷好古卷轴,过去藏到墙壁之内,填好砖块,又顺手将那手抄古本塞到被子下面,将自己临摹好的纸张放入袖中,确定并无破绽,这才走到门边,问道:“是谁?”   只听一个柔美悦耳的声音道:“是我,宁儿,开门!”却正是顾清菡声音。   齐宁想不到顾清菡会主动到自己院子来,打开门,房门一开,幽香扑鼻,伴着那裙裾摇曳,环佩叮当,明丽动人的顾清菡出现在眼前,一领玉色罗衫,一件水红的纱裙,身子娉婷,婀娜柔美,手中却是端着一只小托盘,放有一只釉色瓷罐,边上还有汤碗勺子。   齐宁有些不解,顾清菡见他挡在门前,瞪了一眼,道:“就让我这样一直端着站在门口?”   齐宁忙让开,笑道:“三娘突然过来,我有些措手不及。”   顾清菡嫣然一笑,明媚不可方物,进到屋内,扭着腰肢,风姿绰约走进去,戚宁本要顺手关门,想到什么,终是任由房门敞着,走了过去,顾清菡将那托盘放在桌上,拿了汤碗,自己从釉色瓷罐中舀了汤水,也不回头,只是道:“他们几个回来说,本来你在酒楼用饭,却匆匆离开,连饭也没有吃,所以我自己下厨给你熬了汤,你趁热喝几口,我已经让厨房晚上早些用饭。”   说话间,转过身来,将汤碗递过来,罗衫微褪,腕上的翠玉镯子映着雪白纤细的皓腕,欺霜塞雪,细嫩光滑,丽色惊艳。 第五二八章 开诚布公   齐宁知道今日顾清菡过来,无非是感激自己帮顾家解了围,心中暗叹,若非如此,只怕这风姿绰约的美娇娘也不会主动往自己屋里来。   他结果汤碗,喝了几口,这才道:“多谢三娘,辛苦了。”语气十分的客气。   顾清菡秀眉微蹙,似乎不大适应齐宁这种语气,但还是浅浅一笑,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轻声道:“当铺那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次......这次可是多亏了你。”   齐宁摇头道:“三娘不必客气,便是素不相识之人,我若碰到这等流氓地痞害人,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清菡嫣然一笑,道:“那你是怎么想出这样的法子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胡思乱想。”齐宁将汤碗放入托盘中,道:“三娘只劝舅父以后不要相信天上掉馅饼就是。”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齐宁“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顾清菡见齐宁不说话,顿觉气氛有些尴尬,齐宁将顾家从深渊生生拽出来,这美娇娘自然是内心异常感激,也有不少话要说,可是齐宁此时表现的十分淡定自然,倒是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一下,才道:“你再多喝一些。”   齐宁摇头道:“肚子不饿,不用了,谢谢三娘。”   顾清菡眉宇间显出一丝恼意,起身来,端起托盘,道:“不喝就不喝。”转身便走,她身材保养得宜,凹凸有致,骤然转身时,纤腰盈盈软软,风摆柳枝一般,摇曳生姿走出几步,到了房门前,也没听齐宁说话,忽地停住脚步,转身走回来,放下托盘,瞪着齐宁。   齐宁苦笑道:“三娘为何这般表情?难道我又做错什么了?若是哪里有错,你尽管教训,你是长辈,说的话我自然会听。”   顾清菡听他说话阴阳怪气,没好气道:“我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这两天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故作疑惑道:“三娘,我.....我这两天没怎么样啊?”   “你......!”顾清菡有些气恼道:“你干嘛老躲着我,不和我说话?我是吃人的猛兽,你就这样害怕?”   齐宁睁大眼睛,此时终于明白和女人真的没有道理可讲,顾清菡出身世家,大家闺秀,修养极佳,可是真要无赖起来,也不遑他让,先前明明是她躲着自己,搞得就像自己随时要强奸她一样,现在倒好,这美娇娘竟然倒打一耙。   “说话!”见齐宁张着嘴巴,一脸惊讶,顾清菡抬手用纤纤玉指指着齐宁:“你这小东西,我现在还管不了你了?”   齐宁心中好笑,暗想我两世为人,年岁加起来可比你大得多,却故作无奈道:“三娘让我说什么?”   顾清菡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你说,我辛辛苦苦给你熬了汤,你.....你干嘛连一碗也没有喝干净?是嫌弃我做的不好?”她故作凶态,只是相貌美艳,无论如何也显不出凶悍之色来。   她此刻近在齐宁身前,齐宁坐在椅子上,只见到顾倾寒细细腰身,大概是内衣里穿了襕群,所以妖娆体态尽显,那怒突酥胸,直欲裂衣而出,尤其是那透体幽香,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诱人的香味儿扑鼻而来。   顾清菡当然是美人,而且是个韵味十足的大美人。   一头秀发梳的服服帖帖,淡淡蛾眉,浅浅红唇,发髻上插着一枝翠玉的发簪,细腻的肌肤衬着精巧端庄的五官,容颜妩媚,身姿婀娜,风姿韵味极是不凡。   齐宁总觉着这顾清菡有一股魔力,只要瞧她如花似玉的娇媚样容,就能让自己心猿意马,或许顾清菡确实是自己骨子里喜欢的类型,不过这样的美人儿,只要是个男人,又有哪一个不动心?   一个妩媚如春花徇烂、成熟似水蜜-桃儿般的美人近在眼前,齐宁却是一副委屈神态,道:“三娘,你做的汤味道鲜美,又怎会不好?只是皇上告诉我说这两天便要朝会,我初次上朝,心里担忧,所以......!”   “你以为我会信你?”顾清菡没好气道:“你胆大包天,上个朝你还忧心?”眼眸儿一转,才道:“总不能一直这样子的。”   她这话没头没脑,可是齐宁却瞬间秒懂。   两人若即若离,齐宁很不适应,顾清菡显然也觉得这样长期下去不是个办法。   齐宁叹了口气,知道顾清菡这是想要解决这事,这院子里并无别人,他想了一下,终是叹道:“不是我不和三娘说话,我.....哎,我是害怕......!”   “害怕我?”顾清菡抬手指了指自己细腻雪白的脸颊,“你怕我?我还以为你现在长大成人,翅膀硬的都要飞起来了。”   齐宁看着顾清菡娇媚脸庞,心下一横,终是道:“我是害怕三娘误会,担心三娘觉着我一直对你没安好心。”   顾清菡脸颊一热,泛起一丝迷人红晕,但她今日本就是要将此事说破,齐宁主动说出来,反倒不是什么坏事,坐正身子,酥胸傲挺,柔声道:“宁儿,其实.....其实三娘也有错。前些时日三娘确实有些害怕,不过.....不过三娘想了想,也不能全怪你,你刚刚长大成人,这种事儿......这种事儿也算正常。”说到这里,脸颊更是发烫。   顾清菡开诚布公,齐宁也是欢喜,问道:“三娘的意思是说,我.....我喜欢你并无错?”   “不是不是。”顾清菡急忙摆手道:“不是喜欢我.....哎呀,我是说,你.....你对.....对女人动心,这并没有错。以前是我不对,没有.....没有给你派个陪房丫鬟,你现在已经长大,按照年岁,也可以成婚,只是武乡侯那老东西卑鄙无耻,否则三娘已经开始为你筹备婚事。”   齐宁皱眉道:“三娘是说苏紫萱那丫头?幸亏这门亲事退了,否则我也不会让她过门?”   “婚事乃是父母之命,哪轮到你来做主?”顾清菡瞪了他一眼。   齐宁道:“若是苏紫萱那样的,我绝不同意,除非是.....除非是三娘这样的,我才娶为妻子。”   “你不要乱说。”顾清菡知道一旦开诚布公说清楚,总有些臊人的话,有了心理准备,继续道:“我已经和太夫人禀报过,太夫人的意思,也是找寻一家门当户对的小姐迎过门来。太夫人说你虽然已到成婚年龄,但是迟上一两年娶亲也不打紧,可以.....可以先给你找个陪房丫头,甚至你如果愿意,可以先迎进一房妾室。”   齐宁微皱眉头,顾清菡道:“陪房丫头我已经找好,刚满十六岁,长的十分水灵,这几天就可以进府来伺候你,有了她之后,你.....你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   齐宁叹了口气,道:“三娘,你以为我是缺了女人,才会.....才会亲近你?”   “你虽然长大,但许多事情还不懂。”顾清菡知道这事儿越早说清楚越好,不能久拖不决,语重心长道:“你不是喜欢三娘,只是从小在三娘身边,所以......,你只是年纪大了,开始对女人有了好奇而已。”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你这要给我做青春期教育,摇了摇头,道:“三娘,那个陪房丫头还是算了吧,我一人挺好。”   “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顾清菡微恼道:“等你看到那丫头,自然会喜欢的,我......!”   齐宁抬手摆了摆,问道:“三娘,你觉着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吗?若当真如此,皇上又为何会派一个孩子前往西川?”身体前倾,盯着顾清菡那迷人的眼眸,轻声道:“我喜欢三娘,不是一时冲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必牵挂什么锦衣侯府。”   顾清菡一愣,一时不解,蹙眉道:“什么?”   齐宁摇头笑道:“没什么。三娘,你不用担心,从今以后,我不会为难你,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顾清菡知道他口中这样说,但这道结不解开,不可能再恢复到从前样子,幽幽叹了口气,无奈道:“那.....那你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三娘人老珠黄,脾气又不好,而且.....哎,一无是处,你又喜欢我什么?”   齐宁微笑道:“喜欢一个人总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从我开窍之后,我便觉得三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便是在梦里,我也想着三娘。”他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顾清菡既然和自己说开,那么自己趁机发起进攻,无论成与不成,总是能让顾清菡心中明白。   顾清菡却是面红耳赤,被齐宁盯着看,觉得有些心虚,咬着红唇,随即才轻声道:“可是.....可是你该知道,就算你......就算你真的喜欢我,那也不能......不能乱来,我是你婶娘,要是......要是被人知道,那......!”抬手捧着脸,感觉脸颊如同火烧般发烫。   齐宁叹道:“三娘,我也知道有些不该,可是感情这东西,可不是人能控制住,你可知道,我到西川这些日子,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你,只怕你受委屈,晚上睡着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你,哎,你.....你又让我怎么办?”   “不许说,不许说。”顾清菡不敢看齐宁,见到房门还敞开着,若是平日,她倒不在乎,可此时却总感觉不踏实,道:“你.....你先去把门关上。” 第五二九章 循序渐进   齐宁先前故意敞开门,就是担心顾清菡多想,却不想顾清菡竟让自己去关门,心花怒放,起身来,屁颠屁颠跑过去,立时将门关上,还拴上了门栓。   门栓咔哒一声响,顾清菡香躯一颤,立时觉得这比敞开门更是不妥,忙道:“不了,不了,宁儿,你......你还是把门打开。”   齐宁心想总不能由你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并不开门,往回走过去,顾清菡见状,心下发虚,立刻起身来,便要过去开门,两人擦身而过,齐宁却已经探手握住了顾清菡柔荑,入手一刹那,柔软温暖,甚至能感觉到顾清菡手心冒汗。   “啊!”顾清菡被抓住手,吃了一惊,花容变色,想要抽开手,却被齐宁紧紧握着,并不松手。   顾清菡无可奈何,任他抓着手,一颗心砰砰直跳,但却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微咬红唇,终是压低声音道:“你.....你就握一下手,不可.....不可再胡来,听明白没有。”   齐宁本就没有想过得寸进尺,听她应允自己可以握她手,这对顾清菡来说已经是大大的让步,心下大是欢喜,点点头,轻声道:“我不乱来就是。”握着顾清菡手,本想走去床边,但想到那样太过敏感,顾清菡小小的让步也许马上就会中止,却是牵着顾清菡手走到椅边,让顾清菡坐了下去,自己却是站在顾清菡身前。   顾清菡有些尴尬,微抬头,见齐宁正盯着自己看,神情顿时更为不自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宁儿,你.....你现在可以松手了吧。”   齐宁摇摇头,却不说话,只是带着微笑瞧着顾清菡那张风情万种的俏美脸庞。   顾清菡心中混乱,明明知道这样绝对是有犯禁忌,却偏偏鬼使神差没有挣脱,从前只觉得齐宁是个孩子,细心呵护,但此刻齐宁站在她面前,无论气势还是那眼神,明显都是成熟男人所拥有,这让顾清菡心慌意乱,想要以长辈口吻教育,可是那双成熟的眼睛,却让她觉得不合时宜。   屋内一片沉寂,与从前不同,齐宁这次是踏踏实实地握着顾清菡的柔荑。   大家闺秀毕竟是不同,侯府的诸般杂事平日里虽然都是顾清菡打理,但却不必她亲自动手,这双手儿鲜嫩白皙,光滑如同瓷器一般,顾清菡手心的汗水,证明这美娇娘此时异常的紧张。   瞧着平日里在侯府高高在上的顾清菡此刻心里紧张,齐宁心下颇是好笑。   片刻之后,顾清菡才幽幽叹口气,瞪了齐宁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坏东西,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三娘从头到脚我都喜欢。”齐宁闻着顾清菡香躯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少妇幽香,轻声道:“每天只要看到三娘一眼,神清气爽。”   顾清菡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胆大包天,对自己生出非分之想,却偏偏显得柔情蜜意,忍不住道:“男人都是这样,一时欢喜,等过了两年,人老珠黄,便瞧也不瞧一眼了。”话一出口,便觉此时说这话大是不妥,容易让齐宁生出歧义,可是话己出口,想要收回也是不可能,暗骂自己怎地在这小魔王面前没了分寸,连自己都胡言乱语起来。   齐宁听顾清菡说的暧昧,心下大乐,他心思灵巧,顾清菡这话脱口而出,齐宁立时便听出背后的意思,感情顾清菡也并非没有动一点心念,否则也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内心毕竟是成熟男子,也是明白,这顾清菡年纪轻轻便即守寡,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是人,总有七情六欲,若是顾清菡面对自己的连续攻势,内心没有起一丝涟漪,那实在是不合情理。   顾清菡正是花样年华,这成熟似蜜-桃般的柔美娇躯几年来不曾被男人触碰过,却连续两次被齐宁肌肤相接,所谓灵肉相接,若是当真不为所动,却也是有违人性,更何况顾清菡骨子里并不讨厌齐宁,甚至有些喜欢,只是因为二人岁数有别,再加上身份上的顾忌,更何况还是遗孀,种种的阻力让顾清菡不可能踏出那越界的一步。   齐宁一直在揣测顾清菡的心思,但这美少妇的心思也不是容易猜透,更何况女人的心本就不易捉摸,但这一句话,却是让齐宁瞬间明白了顾清菡的内心,但却装作并未听懂,只是轻声道:“谁说三娘会人老珠黄?便算再过十年二十年,也依然貌美如花。”   顾清菡噗嗤一笑,随即板起脸来,道:“你也学会这般甜言蜜语?我可告诉你,这些花言巧语对我可使不上。”她方才突然被齐宁握着手,却是紧张无比,可是齐宁却并无其他动作,让她稍微安心,也放松了些许,瞧了瞧齐宁握着自己的手,低声道:“小混蛋,你就这样一直握着,要到什么时候?”   齐宁轻声道:“只要三娘愿意,握上一辈子都不嫌多。”   顾清菡听他越说越露骨,脸颊发热,故意装作镇定道:“不要瞎说,好了好了,手也让你握了,以后可不许在胡思乱想了。”抬起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在齐宁额头点了一下,埋怨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想不到却是这样一个坏东西,早知道以前就天天打你屁股。”   她这一点,脸上又带着嗔怪表情,当真是风情动人,齐宁心下一荡,道:“三娘,只能握手吗?”   顾清菡立刻沉下脸,瞪着他道:“那你还想做什么?让你握手,就是让你能冷静冷静,以后不要糊涂,你还想怎样?你若当真得寸进尺,我可真的不再理你了。”眼珠子一转,故意恐吓道:“上次我可没有和你说笑,你自己那晚......那晚也听我娘亲口说了,她真要是向太夫人请求,太夫人也不会不放我走。”   齐宁皱眉道:“你怎么又提这事?”   “我就是要让你记着,你要是......要是真的欺负我,我说走就走。”顾清菡一本正经道:“你现在是锦衣候,我辛辛苦苦为你操持家务,你还要起坏心思,要是被人知道,我活不成,你也名声受损,既是如此,我干脆离开就是。”   齐宁却也是沉下脸来,道:“三娘,就算侯府的人走光了,我也绝不会让你离开,就算侯府只剩下你我二人,那也在所不惜。”   顾清菡听他说的坚决,不知为何,内心升起一种奇怪感觉,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味道,却还是轻声道:“我要真走,你拦也拦不住的。宁儿,我.....我不是开玩笑的。”一咬嘴唇,声音更低:“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是......可是那种事情在你我身上绝不会发生,我们.....我们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固然是不是东西,我.....我也是个没有廉耻的女人,你就当真希望三娘变成那样的女人?”   齐宁摇头道:“只要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求你,可是你必须一直在我身边,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顾清菡叹了口气,道:“那你只要不对我动坏心思,以后.....以后老老实实的,我就在你身边照顾你。”轻柔一笑,道:“反正你迟早要大婚,大婚过后,侯府的事情都交给你媳妇,那时候你就收了心,也不会胡思乱想。”   齐宁笑道:“那是不是说,我娶亲之前,暂时可以胡思乱想?”   “你要想尽管想去。”顾清菡无数次好说歹说,感觉是对牛弹琴,没好气道:“反正我已经和你说好,你老老实实的,我就在侯府照顾你,你.....你要是乱来,我就让我娘和太夫人说,让太夫人放我走。”   “好,我答应你,不会乱来,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齐宁道。   顾清菡道:“什么条件?”加了一句:“要是过分的条件,我现在就拒绝。”   齐宁道:“不过分不过分。”凑近一些,低声道:“那你答应让我抱一下。”   “不行!”顾清菡十分干脆道:“让你.....让你牵手就已经很过分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齐宁苦笑道:“三娘,我日思夜想,脑子里总是你,就抱一下也不成吗?我答应你,只抱一下,绝不胡来,我说话算话,要是.....要是我乱来,你真要离开,我也不拦你。”   顾清菡坚决道:“不行就不行,牵牵手.....牵牵手无伤大雅,可是.....可是要被你抱着,那.....那我就真的不是好女人,宁儿,你听话。”起身来,道:“我还有事情,你.....你先歇着吧。”便要离开。   机会难得,齐宁岂容她如此轻易离开,忽地手上一用力,轻轻一扯,顾清菡一时没防备,香躯被齐宁带过来,齐宁动作灵敏,手臂一环,已经将顾清菡抱在怀中,他个头不矮,与顾清菡身高相仿,这下子抱的十分结实。   顾清菡轻呼一声,低声叫道:“要死了,你好大胆.......!”微微挣扎,齐宁却已经凑近到她耳边,低声道:“三娘,这是你自己撞进来的,怪不得我,不要动,我就只抱抱,绝不乱来,我以我的人格保证。” 第五三零章 奇音怪律   顾清菡被齐宁一把抱住,吓了一跳,只以为这小混蛋又是头脑发热,和前几次一样,对自己又要动手动脚,扭动几下,腰肢若蛇,臀儿摇晃,发现齐宁只是抱着自己,并无其他动作,挣扎便弱了许多,低声斥道:“快放手,不要让人看见。”   “没人进院子,门也拴上了。”齐宁闻着顾清菡身上的体香,心旷神怡:“三娘,不要动,我只是抱一抱,绝不乱来。”   顾清菡又气又恼,却又是无奈,齐宁虽然并没有是太大气力,但足以让顾清菡无法挣脱他怀抱。   被这小混蛋抱在怀中,顾清菡咬牙切齿,只能道:“说话要算话,你.....你可不能胡来。”她这意思,也就是应允齐宁可以抱着她。   顾清菡身姿娉婷,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一分不增,该丰满的地方却也是恰到好处,她身子绵软,珠圆玉润,那鼓囊囊的胸脯贴在齐宁的胸膛上,让齐宁切实感受到了这位美娇娘胸脯的傲人尺度。   齐宁两手抱在顾清菡腰肢上,愈发觉得顾清菡的腰肢宛若水蛇般,也难怪平时走路的时候这腰肢如同柳枝般摇曳生姿,如此细软的小蛮腰,走起路来又如何不扭动,也恰恰如此,更是衬托出她臀儿的丰满挺翘。   他实在很想将手往下面放一放,却感受顾清菡那丰圆臀儿的美妙,但这时候能抱住她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他有了以前的教训,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齐宁闻着顾清菡成熟少妇的体香,顾清菡自然也是闻到齐宁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味道,明知道这个小混蛋和自己差了一辈,可她那颗心却怦怦直跳,呼吸也微促,酥胸一起一伏,齐宁感受到酥胸的挺拔,更是在起伏之中感受到胸脯的柔软和弹性。   顾清菡低着头,不敢直视齐宁眼睛,片刻之后,感觉齐宁的一只手似乎从自己腰肢往下移了移,立刻将手绕到后面抓住,甩了开去,低声斥道:“说了只是抱一抱,不要乱动。”   齐宁倒也不是有意,只是这柔美香躯太过诱人,被顾清菡那迷人的体香一催,齐宁还真是有些意乱情迷,环在要腰肢的手情不自禁往下移动,被顾清菡这一甩开,有些尴尬,但面上却是淡定自若,轻声道:“三娘身上好香。”   顾清菡被这一句话惊醒,香躯一震,暗想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此时却感觉到小腹处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着,成熟腴美娇躯顿时有些发软,猛地用力推开齐宁,退后两步,微喘气道:“好了,牵也牵了,抱也抱了,下次.....下次再不许这样。”她脸颊带着醉人的沱红,瞥见齐宁腹下隆起来,又怎能不知是什么缘故,羞臊无比,转身低头便要离开,忽地瞧见地上有一张纸,有些奇怪,弯身捡起,打开了看了一眼,只见到上面是奇怪的符文,正好借此缓和尴尬,问道:“这是什么?”   这张纸却是齐宁先前从地藏谱临摹下来的符文,本来放在袖中,刚被顾清菡甩开,恰好从袖中飘下来。   齐宁知道顾清菡也是通晓音律,凑近过来,问道:“三娘也不认识上面是什么?”暗想如果这地藏谱当真是曲谱,那上面录下的自然是五宫之调,顾清菡通晓音律,应该能一眼认出来。   顾清菡摇摇头,但很快蹙起秀眉,道:“不对,这.....这好像是曲谱!”   齐宁顿时有些失望,他其实最不希望地藏谱是曲谱,但顾清菡竟是发现端倪,看来还真是曲谱,问道:“当真是曲谱?”   “也不对。”顾清菡俏脸满是疑惑:“似乎是曲谱,可是......!”她莲步轻移,缓步走到桌边,在椅上坐下,瞅着纸上符文看了片刻,忽然笑道:“我明白了,这是曲谱,不过......它是将两道曲谱融在一起,也难怪晦涩难通。”   “两道曲谱融在一起?”齐宁疑惑道:“三娘,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对地藏谱期望极高,只盼着其中果真藏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清菡指着其中一个符文道:“你瞧这个,乍一看去,晦涩难通,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却又酷似曲调,但曲调之中,却无此律。”嫣然一笑,道:“你是从哪里弄到这古怪东西,写这曲调之人当真古怪,他这是将两个曲调合在一起,非要拆开了才能认得清楚,一个是高商音,一个却是低宫音。”   齐宁奇道:“还有这等怪事?”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道:“这是你的东西,你还问我?”   齐宁挠了挠脑门子,笑道:“我只是好玩而已,三娘,这句曲调,你能否走奏出来?”   顾清菡又细细看了片刻,瞧见桌上尚有执笔,又见纸上曲调字迹甚新,蹙眉道:“宁儿,你在搞什么鬼?这不是你自己写出来的吗?”   齐宁苦笑道:“三娘,我也不瞒你,不过......我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要告诉第三人。”   顾清菡道:“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知道。”便要起身,齐宁忙双手按住她香肩,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压低声音道:“这是卓先生当初教我画的东西,我一直不明白其中意思。”   “卓先生?”顾清菡一怔,随即蹙眉道:“我前阵子听说卓先生似乎外出远游,而且这一去时间不短,听说要好几年,便是琼林书院也暂时关了门,那么大年纪还要东奔西波,真是不容易。”   “琼林书院关门了?”齐宁皱起眉头。   顾清菡道:“你不知道?”随即想起来,笑道:“那是你去西川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以为卓先生远游,事先会与你说一声。”   齐宁想了一想,问道:“那小瑶岂不是没有进学?”   “你不必担心。”顾清菡道:“小瑶最近一直在照顾她的母亲,我也派人时不时地过去看一下,还算是衣食无忧,唐姑娘也亲自去看了一次,她母亲身体倒是无碍,只是精神异常,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齐宁这才安心,他对小瑶母子一直都是十分同情,感激道:“三娘,你这心底可真是善良。”   “别拍马屁。”顾清菡道:“是了,你说这曲调是卓先生教给你,只教了你这一句吗?”   齐宁摇头道:“还有一些,我只写了这一句。”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卓先生是饱学鸿儒,他传授的曲谱自然不同一般。”此时天色尚早,她也不急,取了纸笔过来,看了齐宁一眼,道:“我将这句曲调拆开来,你不要说话。”   齐宁立刻端了椅子在顾清菡对面坐下,顾清菡这才执笔,细心拆解曲调。   齐宁坐在顾清菡对面,瞧着顾清菡,见她眼若秋水,面似芙蓉,肌肤若雪,鸦鬓油亮,腮边一绺青丝垂下,雍容华美之中,多了几丝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娇媚,真是越看越喜欢。   顾清菡虽然细心拆解,但齐宁盯着她看,她自然不会毫无察觉,微抬眼,瞪了齐宁一眼,努了努嘴,道:“去把门打开,屋里太暗。”   其实屋里虽然不算明亮,却也说不上暗,齐宁知道顾清菡是担心自己又要动手动脚,笑道:“若是太暗,我把灯点上。”   顾清菡玉手一拍桌子,竖起秀眉道:“我现在说话,你一点儿也不听了是吧?”   齐宁哈哈一笑,起身来,过去打开了门,顾清菡这才安心,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她已经将拆开的曲调写在另一张纸上,递给齐宁道:“没错,这是两首曲调融在一起,真是奇。”   齐宁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三娘能弹奏出来?”   顾清菡看着曲谱,很快便蹙起秀眉,微微摇头道:“真是古怪,这.....这曲调如何能够弹奏出来......!”抬手将腮边青丝撩到后面,随即右手两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打了打节拍,摇头道:“不对不对,这.....这是胡来,曲调根本无法衔接,难以弹奏出来......!”   齐宁眼睛亮起来,道:“你是说这不是曲调?”   顾清菡道:“我何时说过不是曲调?我只是说这曲调古怪,不是寻常人能够弹奏出来。我虽然略通音律,但本事低微得很,卓先生的曲谱,当然不会有错,我弹奏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弹奏不出来。”   齐宁心想这话倒也不错。   如果这是曲谱,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影萍居士亲自创作的音律,传闻那影萍居士的音律极其古怪,他的曲谱,寻常人难以演奏出来,倒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顾清菡起身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音律了?”过去收起托盘,道:“你自己慢慢瞧吧。”转身要走,齐宁忙道:“你这就走了?”   顾清菡回头白了齐宁一眼,也不说话,扭着腰肢,风姿绰约离去。   齐宁摇头叹了口气,抬手放到鼻中,手上留有余香,想到方才抱着顾清菡的感觉,当真是回味无穷。   他拿过那拆解开的曲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好多留,既然知道那地藏谱是曲谱也就是了,将两张纸俱都销毁,心里却是寻思着,向百影托付自己要向大光明寺空藏大师传讯,回来因为顾文章的事情已经耽搁了两天,看来明天还是要往紫荆山去一趟,拜会空藏大师。   到黄昏时分,齐宁让人去叫韩寿,准备让韩寿略作准备,备好马车和干粮,明日一早好前往大光明寺,没过多久,韩寿匆匆过来,没等齐宁说话,函授已经递过一份请柬,道:“侯爷,刚刚有人送来请柬,说是卓姑娘想请侯爷过去坐一坐。”   齐宁接过请柬,打开扫了一眼,字迹娟秀,落款却是卓仙儿。   ---------------------------------------------------------------------------   ps:感谢风中求静dyd、书友47250878、书友3700571、中国纟内米卒、爱知源、外姓成妖、风起云清、蓝来的季风、紫宇1、鲲鹏宇宙、gong1ping、魔幻131、蚂蚁巡守、战痕呵呵、dudurui250、管不住的音符@百度、舅爷爷420、蛋弟、你笑我像狗等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   沙漠再次恳请大伙儿将你们手里的月票毫不吝啬地赐予下来,让沙漠充满圣洁的光芒! 第五三一章 一物降一物   卓仙儿突然派人送来请柬,齐宁倒是有些意外,细细寻思,还真有一段日子没有瞧见那丽质天生的美人儿。   想到卓仙儿外表清丽,但骨子里却是散发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媚意,齐宁倒还真想去瞧瞧她,但一想到真要这时候去秦淮河,在那温柔水乡之中,可未必就能很快回来,明天一大早还要前往紫金山大光明寺,今天倒是不能出门。   不过从大光明寺回来之后,到时要抽时间去看一看,记得上次见到卓仙儿,还是在京城疫毒蔓延期间,若非当夜画舫上有人疫毒发作,那卓仙儿只怕早已经被自己采摘了红丸,成了自己的女人。   随即摇摇头,心想自己这心思是不是太过花哨,先前还一心想要亲近顾清菡,这时候一听到卓仙儿,竟也是有些想入非非,难不成自己竟然在这富贵荣华之中也变得腐化起来?不过无论是顾清菡还是卓仙儿,那都是千里挑一的绝等尤物,只是自己运气好,这些绝色美人儿俱都被自己碰上,如果换做别的男人,哪怕再是清心寡欲,见到顾清菡和卓仙儿这等级别的没人,只怕也是情难自禁。   晚饭时候,齐宁却是没有瞧见顾清菡,才知道顾清菡去了顾宅那边。   齐宁倒也不意外,今日刚刚帮顾家解了危难,顾清菡自然是要前去看看顾老太,再多安慰几句,说不定还要教训顾文章一顿。   齐峰刀伤虽然并无大碍,但齐宁还是让他再多休养一阵,只是让李堂挑选了几名精干的护卫随同前往大光明寺,其实以齐宁现在的武功,李堂等人在不在身边护卫已经没有什么意义,若是连齐宁都抵挡不住,李堂等人更是不可能挡住,不过身为堂堂锦衣候,出门在外,身边不带几名护卫,那也是说不过去。   李堂等人得到通知,也都是早早收拾,准备次日起程。   睡到半夜时分,齐宁却是被一阵鸣钟之声惊醒,这声音颇为悠长,齐宁翻身做起,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何处传来,扭头看窗外,见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皱起眉头,暗骂一句神经病,心想这半夜三更敲鸣钟声,惊动人们,还真是病的不轻。   那钟鸣声响了一阵,终于停止,齐宁松了口气,心想天色还早,再睡个回头觉,还没躺下,就听到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已经有人到了自己的院子,听那脚步声,竟不止一人,心下疑惑,还没开腔询问,就听外面传来韩总管声音:“侯爷,侯爷,快起身!”   齐宁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反应迅速,跳下床来,他晚上睡觉只穿了一条单薄长裤,赤着上身,套上鞋子便跑过去打开门,道:“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慌张?”开门一看,只见到门外竟是站了四五个人,韩寿韩总管站在最前面,顾清菡竟是也在门外,此外还有几名丫鬟,一名丫鬟手里提着灯笼。   其他丫鬟手中俱都拿着东西,似乎是服饰帽冠之类。   齐宁呆了一下,顾清菡却已经催促道:“先进去,赶紧服侍侯爷穿袍戴馆,韩总管,有没有准备马车?”   “三夫人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套马车了。”韩寿道:“朝钟响了两通,三通钟响之前出门来得及。”   顾清菡点头道:“那就好。”已经是率先进到屋内,见到齐宁还一脸茫然站在门边,急道:“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进来,赶紧换上朝服,今日皇上早朝,你是第一次上朝,绝不能耽搁。”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讶然道:“三娘,你是说,刚才那钟声......?”   “那是宫里的朝钟,皇上要上朝了。”顾清菡一边说,一边指挥丫鬟们开始为齐宁穿上朝服,齐宁走过去,展开四肢,几名丫鬟竟似乎是专门训练过,十分的利索,有人专门捧着衣衫,有人则是动手先为齐宁穿上里面的衬衣,再将紫色的朝服为齐宁套上,亦有人上来开始为齐宁系腰带,还有人则是迅速为齐宁梳理发髻。   这时候又有两名丫鬟进来,送了洗嗽的水和毛巾进来,众人俱都是忙而不乱。   齐宁心知自己一直没有考虑这样的事情,但顾清菡却早已经为自己考虑好,这些人自然都是顾清菡早就训练准备好,一等上朝,随时侍候,只听顾清菡道:“大楚并非日日登朝,例来都是三日一朝,早朝之前,都会有朝钟响起,若是皇上紧急召集,便会有急鸣钟。”她见到齐宁发髻有些凌乱,亲自过来帮忙整理,继续道:“皇上刚刚上朝理政不久,是不是会有急鸣钟,今日倒是例行的朝会,已经响起两通朝钟了。”   齐宁心叫惭愧,暗想自己看来睡得还是有些沉,第一通朝钟自己竟然没有听到,方才惊醒自己的却是第二通朝钟。   他微皱眉头,本来已经打算好今日一早便动身去往大光明寺,这下子倒好,小皇帝突然早朝,自己是朝廷四大世袭侯爵之一,如今又身在京城,当然不能避过朝会,看来去往大光明寺的安排只能继续延后。   众人很快就帮齐宁穿好了朝服,这是齐宁承袭侯爵之后,顾清菡专门派人按照齐宁的身材缝制出来,一套朝服价值不菲,花的银子不在少数,但是穿上之后,却也是威风凛凛,显得异常贵气。   又有人伺候齐宁洗嗽过后,顾清菡这才和另一名丫鬟一起为齐宁戴上了冠帽,顾清菡上下打量一番,嫣然笑道:“平时看着也就普普通通,这朝服一穿上,还真是贵气逼人。”见齐宁嘴唇微动,似乎要说话,她担心这么多人面前,齐宁会冒出不该说的话来,已经挥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赶紧出门。”   众人簇拥着齐宁往侯府外去,一边走,顾清菡一边嘱咐,都是脚步匆匆,到了前院,眼前快要出门,却见到前面一道影子一闪,众人都是吓了一跳,齐宁想也不想,横臂挡在顾清菡身前。   顾清菡见他第一反应便是想着护卫自己,心下暖暖的,众人瞧过去,只见到那影子本来已经如同闪电划过去,却忽然又回头来,径自向齐宁走过来,韩寿已经道:“是......是丑汉。”这突然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的,正是黑氅怪汉。   若不是这黑氅怪汉突然冒出来,齐宁几乎差点忘记侯府还有词此人存在。   这黑氅怪汉自从来到京城之后,一直住在侯府之内,偌大侯府,多一人不嫌多,虽然饭量极大,但感念其曾经救过顾清菡,侯府对他也一直是十分照顾,他一个人顶三四个人的饭量,侯府是供应不误。   黑氅怪汉在侯府行动自由,只是如今却也太过自由,虽然给他安排了专门的住处,但这人却几乎没有在自己的屋内睡过,不是睡在墙角,就是睡在一些犄角旮旯之处,他倒似乎有此癖好。   白天倒好,可是晚上这家伙有时候特别精神,总是冷不丁冒出来,像鬼魂一样,侯府不少人都是被这黑氅怪汉惊吓过,一开始大家心里难免怨言,但顾忌顾清菡,谁也不敢说什么,不过最近却是略有好转,孰知这一大早,却忽然又来了这么一出。   齐宁有些意外,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那黑氅怪汉却是歪着脑袋,走到齐宁身前,上上下下打量齐宁一番,瞧见朝服上绣的花饰,咧嘴一笑,竟伸出手来,往那花饰上摸过去,众人都是微微变色,韩总管已经低声斥道:“丑汉,推开,不要乱来。”   丑汉瞧了韩总管一眼,理也不理,韩总管却已经叫道:“素兰!”   便听一个清丽的女生道:“丑汉,你过来,不要挡着侯爷。”声音颇为温和,齐宁回头瞧了一眼,见是先前服侍自己穿衣的一名丫鬟,二十岁上下年纪,样容清丽,虽然算不上什么美人,却也颇有几分姿色,十分耐看。   那丑汉听到声音,却如同听到圣旨一般,咧嘴笑着,跑到那丫鬟素兰边上,绕着素兰转了两圈。   齐宁大是惊奇,却见韩总管向那素兰使了个眼色,素兰微微点头,这才向黑氅怪汉柔声道:“丑汉,你来,我带你去吃糕点。”那黑氅怪汉顿时便显得十分兴奋,连连点头,素兰这才向齐宁盈盈一礼,领着那黑氅怪汉退了下去。   齐宁啧啧称奇,这时候才放下护住顾清菡的那条手臂,忍不住看向顾清菡,顾清菡何等精明,如何不知道齐宁想问什么,抿嘴一笑,妩媚动人,轻声道:“这侯府上下,如今恐怕也只有素兰能管得住那丑汉了,这是一物降一物。”   齐宁心知这其中必有故事,便在此时,那鸣钟之声再次响起,顾清菡催促道:“宁儿,不要耽搁,赶紧入朝。”出了侯府大门,马车已经备好在正门外,李堂等七八名护卫也都牵马在等候。   齐宁也不耽搁,径自上车,李堂等人齐齐上马,有前有后,护着马车向皇宫过去。 第五三二章 金刀余晖   马车一路到了皇城城门之外,下车之后,齐宁才发现这皇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员,黑压压一片,俱都是朝服在身,皇城城门尚未打开,众朝官三五成群,都是在低声私语。   齐宁下来后,马车径自离开,去了专门停放车辆之处,李堂等人也只能护送到皇城门外,自然不能跟随进去,也都是随着马车过去。   齐宁整了整衣衫,他靠近过去,所过之处,不少人倒也是向他拱了拱手,但神态却也说不上有什么敬意。   齐宁心里清楚,自己在这些官员的眼中,年轻浅薄,虽然有爵位在身,但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算是初出茅庐,这些人打从心里也不会如何有任何的敬畏,若是换作齐景在世,眼下的情形自然又是不同。   他随便扫了一扫,发现其中倒也有不少熟人,武乡侯苏禎正与几名官员有说有笑,兵部左侍郎卢宵亦在与几名官员低声私语,便是户部尚书窦馗也在人群之中,不过司马家的人和淮南王等几名朝中巨头却都是没有出现。   苏禎恰好也瞅见齐宁,怔了一下,脸上笑容微僵,但很快就微转身过去,继续与人说笑。   已经入夏,天色只是蒙蒙亮,但气候却是不凉,齐宁正有些无聊,听到边上脚步声响,一个声音道:“侯爷。”   齐宁忙转身过去,却发现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前番京城疫毒蔓延,薛翎风虽是出了大气力,齐宁对他极有好感,笑道:“薛.....薛统领!”心想薛翎风负责京城的卫戍,自然也是要参加早朝。   薛翎风微点头,道:“听说黑鳞营日夜苦练,侯爷可否去检阅过?”   齐宁一怔,暗想怎地一上来就提这个话题,但想到薛翎风本就是武将,关心黑鳞营的训练也实属正常。   黑鳞营组建之后,他便去了西川,回来之后,也一直没有时间过去瞧瞧,具体什么情况还真是不知道,轻声道:“这两天抽时间便要去看看的。”   薛翎风也是轻声道:“黑鳞营当年是大将军一手打造出来的旗号,如今能够重建,实属不易,无论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大将军,侯爷都要多放些心思在上面。段沧海等人都是黑鳞营出来的老兵,由他们训练,不成什么问题,不过.......!”左右扫了扫,只是远远瞧了那边正在低声细语的窦馗一眼,才轻声道:“重器费重金,侯爷朝会之上,也是可以向皇上多要些饷银的。”   “饷银?”   薛翎风轻声道:“据我了解,黑鳞营已经筹建近两个月,却并不曾听说有饷银拨下去。侯爷一直在西川,段沧海或许还没能及时向侯爷禀报。再骁勇忠诚的兵士,若是吃不上饭,便人心难复,说不定还要闹出兵变的。”   齐宁皱起眉头,也是远远瞧了窦馗一眼,又瞧了兵部侍郎卢宵一眼,轻声道:“多谢薛叔指点,我心中有数。”   薛翎风和他说话之时,语重心长,倒似乎是以长辈的语气与他说话,齐宁却明白,薛翎风当年是大将军齐景一手提拔起来,跟随齐景多年,对锦衣候齐家也是有着特殊的感情,所有人都知道,黑鳞营就是齐景的心头肉,如今黑鳞营能重建,薛翎风当然希望黑鳞营能够恢复往日的雄风。   正在此时,先后几辆马车齐齐赶到,最前面一辆马车下来之人正是淮南王萧璋,萧璋下了马车,回头瞧了一眼,见到第二辆马车内下来的却是镇国公司马岚,当下走过去,笑道:“国公年近七旬,却依然是精神健烁,这一大早还能精神焕发,这是一年比一年年轻咯。”   这时候后一辆马车的司马常慎也已经快步过来,向萧璋行了一礼,随即扶住了司马岚,司马岚笑道:“王爷这是嫌弃我老咯,哈哈哈......!”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这天还没大亮,等日后老夫告老还乡,也就不用摸黑起身了。”   淮南王笑道:“皇上万岁,国公百岁,以国共的身子骨,至少还要伺候皇上三十年呢。”   司马岚摆手笑道:“王爷说笑了。”这时候众朝官见到朝中两大巨头同时到来,不少都迎了过来,分列两边,淮南王率先过去,司马常慎瞧着司马岚的背影,冷笑着低声道:“再干三十年,岂不让某些人恨死了。”   司马岚瞥了司马常慎一眼,司马常慎便不敢说话,扶着司马岚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却听到又有马车声响,司马岚也不回头,司马常慎倒是回头瞧了一眼,脸上显出吃惊之色,随即压低声音道:“爹,您看,他也来了,那是澹台家的马车。”   司马岚回过头,只见那辆马车颇为宽敞,在马车车身上,却刻有古怪的图案,乃是一把大刀,通体发金。   许多官员瞧见那马车,都是面面相觑,不少人都露出惊异之色。   朝中上下其实都知道,那金刀乃是金刀候澹台家的家徽,澹台家的马车走在街上,一眼就能辨识出来。   金刀澹台家乃是帝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早在太祖时代,更是头号战将,直到太宗皇帝接过大位,提拔了锦衣齐家,帝国另一大武勋世家这才闪耀升起,世人皆知,大楚帝国的武勋双璧,正是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家。   锦衣齐家在两代锦衣候的功勋之下,威名远播,天下皆知,齐家统军征伐西川,北上抗汉,皆都是赫赫战功,而澹台家则是往南方平定匪患,此后更是统领大楚的东海水师,所以世人称锦衣齐家为陆上猛虎,而澹台家为海上凶蛟。   不过近些年来,澹台家在朝中却是显得异常低调,甚至有些孤僻,极少与朝中官员有所往来,金刀候澹台煌常年在府里休养,两个儿子也都是在东海水师之中,先皇帝还在之时,就已经特许澹台煌不必上朝。   这已经多年不曾见过澹台煌在朝会上出现,此时澹台家的马车突然出现,除了澹台煌,也无人敢乘此马车,所有人都有些吃惊,暗想澹台煌为何会突临早朝。   车马打开之后,两名金刀侍卫小心翼翼从车内扶出一名老者来,齐宁此时也时看得清楚,见到那老者一身官袍,虽然年事已高,但却能看出他体型魁梧,只是下车之时,身形微微摇晃,便知道这老者的身体只怕有些问题。   本来已经走向城门的淮南王和镇国公都已经转身回头,向金刀候澹台煌迎了过去。   非但是这两人,武乡侯苏禎等朝中官员也都是纷纷上前,齐齐向澹台煌拱手行礼,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从所有人的表情和动作上,齐宁都能感受到众官员对这位老者的敬畏。   “是金刀候!”薛翎风在齐宁耳边低语一句,也是迎上前去。   齐宁看到那马车上的图案家徽,已经猜到几分,也是往那边走过去一些,澹台煌下了马车之后,抬头看了看天色,淮南王此时已经快步过去,拱手道:“老侯爷,您老怎么也来了?”他虽然贵为王爵,但当年他尚在襁褓之中时,金刀候澹台煌便已经跟随太祖皇帝征讨天下,是以淮南王对澹台煌也是异常的尊敬。   当年赐封的四大世袭候,齐宁已经是锦衣第三代,武乡侯苏禎是第二代,只剩下司马岚和澹台煌还健在。   如今司马岚已经被加封为镇国公,四大世袭后之中,澹台煌却是唯一的第一代世袭侯爵。   澹台煌虽然已经保有当年的气势,但年岁已大,却也是不得不服老,他年过七旬,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一双眼睛也并无多少光彩,花白的胡须从鬓角连到下巴,亦可见当年之雄猛。   “已经很多年没有入朝了。”金刀候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露出一丝笑容:“若是再不来朝,以后只怕没有机会了......!”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咳嗽,淮南王十分体贴,也顾不得自己是王爷之尊,亲自过去扶住澹台煌一只胳膊,随即抬手轻拍淮南王背部,道:“老侯爷,我派人几次送去药物,那都是珍稀药材,对您老身体大有裨益,可是.....哎,你却从无收下,你这又是何苦。”   “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抗拒。”澹台煌咳嗽一阵,才含笑道:“我已经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王爷那些珍贵药膏,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这等老废物身上。”说完,又是咳嗽了几声。   镇国公司马岚轻声道:“老侯爷,你身体不好,就该在府里好生休养,皇上若是看你如此,也会心疼。”他比澹台煌小上好几岁,看上去也是精神健朗,但是与澹台煌相比,澹台煌却像是比他老了十好几岁。   一个老当益壮,另一个则是老态龙钟,身体状况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老弟,可有好些日子没见。”澹台煌瞧见司马岚,笑道:“你这精神越来越好,我与你可是比不得。想当年......!”咳嗽一阵,才继续道:“想当年你和我饮酒,哪一次不是喝到中途,你就醉得不省人事,嘿嘿.....现在我是及不上你了。”   司马岚却也是颇为感慨,道:“老哥哥,咱们都老了,回想当年,老哥哥豪气万丈,小弟也是文质彬彬,这岁月如同过眼云烟,一晃你我都已经是老眼昏花,哎,咱也回不到当年的日子了。”   ----------------------------------------------------------   ps:晚点还有一更。   此外第六部番外的进展情况以及发布情况都会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说明,对番外感兴趣的可以关注一下。此外锦衣以后出现的推倒情节,也都将以番外作为详细补充,在公众号会提供领取方式。   向大家求下月票! 第五三三章 登朝第一刀   澹台煌虽然久疏朝堂,年事已高,但余威犹在,淮南王和司马岚一左一右搀扶着这位战功赫赫的老将军,城门下的众官员都是微躬着身子,澹台煌所过之处,众人都是恭敬行礼,便是走到齐宁身边,齐宁也是恭敬一礼。   澹台煌停下步子,看向齐宁,上下打量一番,终是问道:“你是齐家的小子?”   澹台煌与锦衣老侯爷是一辈人,即使齐景在世,也要称呼澹台煌一声世伯,齐宁恭敬道:“晚辈齐宁!”   澹台煌微微颔首,也不多言,继续往城门去。   齐宁莫名其妙,扫了一眼,忽地想到,今日该到的朝中重臣几乎都到了,可是却不见神侯府西门无痕的踪迹,他不知道是因为西门无痕缺朝,还是因为神侯府的神候并不需要参与朝会。   神侯府毕竟不是普通的衙门,若是西门无痕不必参加此等朝会,齐宁也不会觉得奇怪。   未近城门,只听到皇城大门嘎嘎响起,却已经是缓缓打开,也不知道是时辰恰好到了,还是因为皇城内的羽林卫瞧见了澹台煌,只见到御林军统领迟凤典竟是亲自从城门内迎过来,径自走到澹台煌面前,也不说话,只是深深一礼。   齐宁心想这澹台煌在军人的心中果然是威望极高,在场却有不少人心里很清楚,当年这迟凤典在澹台煌的部下待过一段,也算是澹台煌的老部下,今日见到旧时将军,行礼参拜,也是人之常情。   帝国的两大军中柱梁,除了齐家便是澹台家,如今大楚的武将之中,或多或少都与这两家有些干系,虎神营统领薛翎风与齐家渊源极深,而迟凤典则是澹台家的旧部。   “老侯爷,从此处进奉天殿,路途不短,还是让人背你过去。”淮南王看上去对澹台煌十分关切。   澹台煌摇头道:“这条路我走过无数次,这兴许是最后一次了。”   “老侯爷不要说这种话。”淮南王道:“多多调养,老侯爷自然是长命百岁。老侯爷,今日朝会,也未必一时半会就能结束,您老难得来朝,今日总要看一看,保存些精力在朝上,也不必将精力消耗在走路上。”   司马岚也是颔首道:“老哥哥,王爷所言极是,还是让人背上一程吧。”   迟凤典拱手道:“末将斗胆,愿背老侯爷进殿!”   澹台煌见几人劝说,终是点头,迟凤典这才背过身去,蹲在地上,小心翼翼背起澹台煌,澹台煌骨架极大,虽是老年,也依旧是身材高大,也幸好迟凤典魁梧雄壮,换作普通人,倒未必能背得住澹台煌。   许多人见此情景,都是暗暗点头,心想这迟凤典顾念旧情,倒也是有情有义。   迟凤典背着澹台煌进皇城,群臣也随后进门,淮南王跟在迟凤典身侧,时不时地去扶一扶澹台煌。   众人心里清楚,淮南王乃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子,而澹台煌当年可是太祖皇帝最为器重的战将,据说澹台煌早些年还曾给太宗皇帝上过折子,请求太宗皇帝按照当年对太祖皇帝的承诺,立淮南王为储君,但此事是真是假,却并无几人知晓。   不过金刀候与淮南王渊源颇深,那是众所周知事情。   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先皇帝,对淮南王都是颇有忌惮,所以一直以来,淮南王虽然地位尊贵,皇帝对淮南王也是恩荣有加,但一直都不曾让淮南王涉足到军方,淮南王在朝野虽然实力不弱,却并无真正的军方根基。   而唯一与淮南王有渊源的军方大佬,就只能是金刀候澹台煌。   只是从太宗皇帝开始,澹台家就一直保持着与淮南王的距离,两家虽然有渊源,但走动的却并不亲近。   其实许多人心里也很清楚,一旦澹台家当真与淮南王靠的太近,只怕澹台家也不可能有今日之安稳。   太宗和先皇帝固然允许淮南王交朋结友,但却绝不能容忍淮南王与军方人物走得太近,一旦有军方人物靠近淮南王,即使不会对淮南王动手,也绝对会将亲近淮南王的军方人物借力打压甚至是剪除,为了帝国的政局安稳,这自然是绝不能手软的事情。   大楚皇城分为正宫、东宫、西宫三大建筑群,正宫又分为外朝、内廷、后殿,之间又都是宫墙层层。   进入皇城,便是进入到正宫的外朝,庞大的殿前广场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广场走到一半,便是一条玉带河,上面是九条汉白玉石拱桥,过了桥,前方那巍峨庄严的庞大宫殿,便是朝会所在的奉天殿。   到得奉天殿外,天色已经亮起来,群臣都已经分文武两列按照品阶站好,齐宁位居前列,见得一名大太监走出殿门,尖着嗓子叫喊“群臣入殿”,群臣这才如同两条长龙进入到殿内。   奉天殿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奢贵华美之中,却又不失庄严肃穆。   群臣分列两边,忽听得有尖声叫道:“皇上驾到!”众臣立时都半弓着身子,齐宁抬眼瞧过去,只见到几名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身黄色龙袍的小皇帝从侧殿出来。   皇帝居于中原,五行属土,掌管大地,是以楚国皇帝以楚德自居,龙袍是为黄色。   齐宁见小皇帝虽然年纪轻轻,但是从侧殿出来之时,行走之间虽然略有稚嫩,但却任有一股王者风范,步伐稳健,每一步走出来都是十分踏实,上到金銮殿上,坐在金黄色的龙椅上,群臣都已经跪拜在地,齐称万岁,隆泰扫了一眼,抬手道:“众卿平身。”瞧见站在臣列中的澹台煌,小皇帝显然也有些意外,竟是起身来,从金銮殿匆匆走下来,群臣奇怪间,只见小皇帝已经走到澹台煌身边,直接伸手过去扶起,道:“老侯爷,你.....你怎么也来了?身体可好?”   群臣都是一愣,心想真要扶起金刀老侯爷,吩咐太监便是,倒也不必皇帝亲自下来,但有些官员却还是微微颔首,心想皇帝体恤老臣,并无少年人的傲慢,实属不易。   澹台煌却是受宠若惊,急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小皇帝扶起澹台煌,抬手吩咐道:“老侯爷年事已高,身体欠佳,不可久站,来人,给老侯爷赐座!”   澹台煌张张嘴,还没说话,小皇帝已经道:“老侯爷,朕不知你今日要来,否则派人过去接你就好。是了,你身体可好?朕一直都很挂念。”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暗笑,这小皇帝果然是了得,今日这一出,无论是发自真心还是故作姿态,那都是大大加分,不但让人瞧出小皇帝对臣子十分关切,而且还能让澹台煌多少有些感动。   小皇帝亲自扶他,而且还赐座,那是给足了面子。   他刚登基不久,人心未稳,礼贤臣子,自然也让其他大臣感同身受。   执殿太监端来椅子,小皇帝亲自扶着澹台煌坐下,这才转身回到龙椅坐下,扫了一眼,才道:“今日早朝,众卿有事奏来,朕初登大宝,诸事未清,镇国公,你可让有急奏的爱情先奏呈上来,大伙儿也都好好议议。”   司马岚躬身道:“老臣遵旨。”微转身道:“诸位可有急奏上呈?”   话声刚落,便听一人道:“臣有本要奏!”随即从臣列之中走出一人来,年过五旬,身形瘦长,手中拿着奏折,上前跪倒在地。   不少人都是皱起眉头,隆泰却是向齐宁这边看了一眼,从容淡定,含笑问道:“赵爱卿有何事启奏?”   “臣御史台御史中丞赵邦耀,参锦衣候齐宁一本。”那老臣声音果断:“锦衣候包庇乱匪,辜负朝廷,臣请皇上严加惩处。”   齐宁瞥了那赵邦耀一眼,心下冷笑,暗想老子第一天上朝,听到的第一个奏呈,就是直接冲着老子来,这第一次朝会还真是让人没齿难忘,瞧见不少人已经向自己瞧过来,齐宁却是眼观鼻鼻观心,淡定自若,浑然无事,就似乎那赵邦耀要参的是别人一般。   隆泰淡淡道:“赵爱卿,你之前已经向朕呈过折子,朕也看过,你说的乱党,可是指黑莲教?”   “正是。”赵邦耀中气十足,朗声道:“黑莲教荼毒生灵,妖邪作祟,锦衣候不思为朝廷剿灭此等乱匪,反倒包庇这帮妖匪,其中隐情,令人匪夷所思,臣请皇上当朝质询锦衣候,为何会庇护乱匪,其心何在?”   此时群臣神情各异,心思也是不同。   有人见赵铁胆忽然出来参本,而且对象是锦衣候,便有些幸灾乐祸,亦有人皱起眉头,还有人脸上显出厌恶之色。   赵邦耀得到先皇帝器重,无不敢参之人,而且敢于直言,无所忌讳,所以被人称作铁胆,这些年下来,倒还真是参倒了不少人,朝中不少官员对此人却也是颇为厌恶。   有人心中更想,这赵邦耀已经多时没有出来参人,今日出来,竟是直接参刚刚承袭爵位不久第一次上朝的锦衣候,看来锦衣候今日讨不了什么好处,总要被这赵铁胆参的脱一层皮。 第五三四章 沽名钓誉   赵邦耀朝会第一本就是参劾齐宁,来势汹汹,齐宁却是淡定自若,波澜不惊。   这时候早有执殿太监上前接过赵邦耀的奏本,呈了上去,隆泰打开扫了两眼,才将奏折递给执殿太监,瞧向齐宁,问道:“锦衣候,此事你如何说?”   齐宁“啊”了一声,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不少官员心下发笑。   “御史中丞赵邦耀参劾你包庇乱匪,你如何说?”隆泰却是镇定自若。   齐宁出列来,拱手道:“皇上,赵中丞所说的乱匪,是指哪里?”   许多人心下摇头,暗想这小侯爷难道是还没睡醒,朝会之上,怎地浑浑噩噩,赵邦耀却已经沉声道:“锦衣候,黑莲教难道不是乱匪?”冷笑一声:“神侯府前往西川剿匪,眼见便可荡平黑莲教妖孽,但侯爷却突然横插一杠子,让黑莲教死里逃生,侯爷如此纵容黑莲教,不知所为何故?”   “眼见便可荡平黑莲教?”齐宁扭头看了赵邦耀一眼,问道:“赵中丞,你说的这个眼见,是指谁的眼睛?是你的眼睛,还是别人的眼睛?当日在千雾岭上,本侯可是没有瞧见赵中丞的身影。”   赵邦耀沉声道:“侯爷倒也不用玩这样的文字游戏,事实上当日在千雾岭,许多人都瞧见侯爷是从黑石殿中走出来,随后吩咐众人撤走,在黑石殿之中,侯爷究竟与黑莲教说了些什么,还请当朝说出来。”   “赵中丞的意思是不是说,本侯在黑石殿与黑莲教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这才让人撤走?”齐宁淡淡笑道。   赵邦耀道:“侯爷今日若是不说清楚,难免会有人这样怀疑。”   “赵中丞,敢问一句,朝廷是何时将你调离御史台,进了神侯府?”齐宁问道:“此事本侯事先倒是从无听说过。”   赵邦耀眉头一紧,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本侯什么意思,你这个饱读诗书满腹文采之人难道听不出来?”齐宁淡淡道:“朝廷设立神侯府,是为了更好与江湖势力沟通,神侯府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也从不受任何衙门干涉,千雾岭之事,乃是江湖事,如果赵中丞是神侯府的人,今日当朝询问,本侯难免要解释几句,可是赵中丞如果不是神侯府的人,只怕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赵邦耀冷笑道:“侯爷这话有道理,也没有道理。不错,御史台并不干能干涉神侯府,也不好插手江湖事务。可是侯爷忘记了,御史台的职责,本就是纠察天下之事,但凡有损害朝廷声誉和利益者,御史台都要敢于直谏。”正色道:“黑莲教在京中传播疫毒,害死不少无辜百姓,乃是罪大恶极,如今侯爷包庇黑莲教,下官当然要参劾。”   “赵中丞,本侯有一个故事想请你赐教。”齐宁笑道:“其中是非善恶,还请赵大人评判。”   众臣都有些诧异,暗想庄严肃穆的朝会,这锦衣候竟然要说起故事来,真是莫名其妙。   镇国公司马岚咳嗽一声,道:“锦衣候,朝堂之上,这说故事还是不合时宜,若是......若是要说故事,可以散朝之后,你与赵中丞找地方再说。”   齐宁摇头道:“国公,眼下赵中丞是在参劾我,我这故事亦是为了自辩而已。”   司马岚微皱眉头,隆泰已经道:“锦衣候,你要说什么故事?”   齐宁向隆泰拱了拱手,这才背负双手看着赵邦耀,道:“赵中丞,不久之前,我正走在路上,忽然瞧见一名柔弱女子手里拎着一只包裹,正拼命奔跑,在他身后,有四五名汉子正在追赶。”说到这里,才神情肃然问道:“当时我不知如何是好,赵中丞,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赵邦耀立刻义正辞严道:“若是被我瞧见,当然是挺身而出,阻拦那帮恶棍。”   “恶棍?”齐宁问道:“赵中丞说的恶棍是指谁?”   赵邦耀皱眉道:“侯爷这岂不是明知故问,当然是那帮追赶柔弱女子的强盗。”   齐宁叹了口气,道:“赵中丞果然是正义凛然,不过那帮汉子一会儿被你叫做恶棍,一会儿被你叫做强盗,实在是冤枉。”   赵邦耀冷笑道:“冤枉?侯爷,那几人追赶柔弱女子,自然是要逞凶,有何冤枉。”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认为,可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柔弱女子是个惯偷,那几名汉子在外地为人帮工,得了些银钱要返乡看望父母妻儿,谁知道半道上被这惯偷偷了包裹,所以他们拼命追赶,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冷冷一笑,道:“赵中丞幸亏当时不在场,否则岂不是纵容惯偷,冤枉好人?”   赵邦耀一怔,不少官员却都是心下好笑。   “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赵邦耀道:“这个故事,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齐宁道:“赵中丞方才做出判断,出现了严重的错误,其实判断错误怪不得赵中丞,毕竟你不是亲眼目睹,而是听我转述,算是道听途说。”冷色一沉,冷笑道:“但是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还没有弄清楚事情原委,就轻下决断,善恶不辨。”   赵邦耀脸色很是难看。   齐宁道:“赵大人的名声很响亮,无不敢参之人,也正因有如此胆识,才会步步高升。本侯与你接触不多,今日是首次打交道,可是现在看来,你赵大人虽然胆识过人,可是善恶不辨。”盯住赵邦耀,沉声问道:“赵大人说黑莲教是乱匪,本侯问你,你手中可有他们在京城下毒的罪证?”伸手道:“拿来我看。”   赵邦耀眼角抽动,道:“此事人尽皆知,还需要什么证据,侯爷这岂不是......!”   “废话。”齐宁毫不客气打断,“谁说人尽皆知?”   “若非是乱匪,为何神侯府要带人围剿?”赵邦耀肃然道。   齐宁道:“难道西门神候专门向赵大人禀报过,攻打黑莲教,是因为黑莲教在京中下毒?”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让西门神候向你禀报此事?”   这赵邦耀当朝参劾自己,那自然是敌手,齐宁素来恩怨分明,既然是敌人,当然不会有丝毫的客气。   赵邦耀脸色难看,道:“照厚侯爷这样说,是要为黑莲教辩白?”   “我何时为他们辩白?”齐宁叹道:“赵大人,你每一句话都是如此主观,全凭自己臆想。有时候,敢于直言,并不代表所说的全都是对的,这世上有许多人沽名钓誉,看似刚直,其实只是为了个人的私名而已。”   赵邦耀脸色发青,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宁理也不理,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臣齐宁参劾御史台中丞赵邦耀。其一,事情未明,信口开河,道听途说,以假充真。其二,神侯府的行动,并不受任何衙门干涉,赵邦耀身为御史台中丞,虽有上奏直谏之权,却无胡加干涉的权利,他对江湖事务横加干涉,越权不法,恳请皇上派人彻查,赵邦耀为何要如此越权胡为。其三,赵邦耀无人不参,看似刚直,却只为沽名钓誉,臣请皇上派人严加详查此前被赵邦耀参劾的官员,这其中或许有不少是被冤陷,还请朝廷给那些无辜受冤者洗脱清白。”顿了顿,才肃然道:“其四,赵邦耀行为诡异,臣请皇上派人调查,此人是否已经背楚投汉,成了国贼。”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   这里乃是庄严肃穆的朝堂,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赵邦耀历来以铁胆著称,在朝上说几句让人吃惊的话,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可是齐宁初次登朝,言辞犀利,这最后一句话更是石破天惊,许多人都是耸然变色,暗想这小侯爷当真是凶悍,连这样的话都敢当朝直言。   这朝官互相攻讦,虽然都是下手不留情,但素来都是事要做绝而话不能说绝,哪怕是台下刀光剑影,面上却也要装模作样几句,在言语上难见双方血腥。   众所周知,淮南王和镇国公两派人马明争暗斗,双方可谓是你死我活,但是这两位巨头在一起的时候,却难见凶光,双反也都是亲热客气。   赵邦耀言辞直率,众人觉得这是性情使然,此人注定要做一个孤臣,可是齐宁说话却也如此凶光毕现,不少人便觉得这还是太过年轻,不留余地,此番以来,锦衣候与赵邦耀也就是生死之敌,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   齐宁当然不会不懂官场上的说话但留三分余地,但是这赵邦耀今日直冲自己来,前几天小皇帝就有过提醒,知道这赵邦耀是预谋已久,而且他确定此事绝非赵邦耀一人所为,此人冲锋陷阵,也绝非为公,而是私欲作祟,齐宁对这种人从无什么好感,若是没有惹上他,他也不会与这种人打任何交道,可是对方既然撞上来,齐宁也绝不会客气。   让他不痛快的人,他从来也不会让对方舒服。 第五三五章 刀锋赫赫   赵邦耀已经是骇然变色,厉声道:“皇上,锦衣候在这朝会之上,造谣中伤,臣.....臣请皇上为臣做主。”   隆泰微皱眉头,齐宁冷笑道:“造谣中伤?赵邦耀,你今日所言,所有人都听见,你只凭道听途说,便在朝会上参劾本侯,这才是造谣中伤。你拿不出黑莲教下毒的证据,千雾岭之战你更不在现场,却在这里侃侃而谈,你赵大人消息如此灵通,都是从何而来?此番攻打千雾岭,另有隐秘,神侯府做事,也从来不必将之大白于天下,本侯与黑莲教有什么接触,那也不是你一个御史中丞能够过问,可是你今日在朝会上竟然要让本侯将事情原委说清楚,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想让本侯将其中的隐秘当众说出来,好让北汉人知道吗?”抬手指着赵邦耀:“你心藏不轨,岂能瞒过本侯?”   群臣神情各异,金刀候澹台煌却是靠在椅子上,眼睛微眯着,似乎对朝上发生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兴趣,又似乎是精力匮乏,正在小憩。   “皇上,臣.....臣冤枉!”赵邦耀高声道:“臣对大楚忠心耿耿,绝无贰臣之心......!”   隆泰心下也是好笑,暗想赵邦耀义正辞严,齐宁却是三言两语之间,反将大火烧到赵邦耀的身上,这手倒也算高明。   齐宁若是金日一本正经辩解,只怕要被赵邦耀慢慢带进圈套里面,这赵邦耀吃的就是嘴皮子这碗饭,正要辩解起来,齐宁在嘴皮子上倒未必是赵邦耀的对手。   可是齐宁却并无就此事进行辩解,一个故事之后,直指赵邦耀善恶不辨,以怀疑赵邦耀言词之公正反打此人,闹得赵邦耀只能自辩。   “锦衣候,赵爱卿虽然有些事情武断,但对朝廷的忠心不必怀疑。”隆泰道:“赵爱卿,锦衣候说得到也没错,你们御史台上谏直言,朕很欣慰,但有些事情并非御史台能够过问,而且你参劾锦衣候包庇黑莲教,却无确凿证据,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隆泰虽然语气平静,但却等若将此事定了一个基调。   一招天子一朝臣,虽然先皇帝对赵邦耀颇为赏识,但隆泰却对赵邦耀并无太大的好感,诚如齐宁所言,敢于直言,却并不代表所言就一定正确,而且隆泰新君登基,羽翼未丰,正要以锦衣候齐家为班底,打造自己的亲信近臣,这赵邦耀不识时务,竟是一刀砍向齐宁,一旦得逞,也就等若是伤到了隆泰,隆泰自然心中颇为不快。   隆泰虽然年轻,却是个极其精明的皇帝。   如果赵邦耀参劾齐宁,只是出于个人,那此人逮谁咬谁,还真有点沽名钓誉的嫌疑,可是此人如果参劾齐宁另有内情,是受人指使,那就不但是冲着齐宁,甚至也是冲着小皇帝过来。   隆泰登基之后,对锦衣齐家颇为关照,但凡朝中的大臣,只要不是眼盲耳聪,也都能看得出来听得出来,谁都能看出隆泰是有心要提拔齐宁,这时候如果有人策划对齐宁动手,就等若是要斩断隆泰的羽翼,若是如此,这赵邦耀和背后指使之人其心可诛。   皇帝既然开口,赵邦耀又被齐宁反将,这赵邦耀也不是笨人,一看情势,便知道这锦衣候是有备而来,若是纠缠下去,自己只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如果龙椅上依旧是先皇帝,赵邦耀倒还敢继续参劾下去,但龙椅的主人已经更换,而且他也从小皇帝的语气之中听出一丝不悦,却也不敢再纠缠下去。   齐宁道也没有心情和这样的人物纠缠下去,等到赵邦耀灰溜溜退到臣列中,齐宁也才回到臣列,从容淡定,就似乎刚才只是与人叙叙家常而已。   两人刚刚退回臣列之中,便听得一人高声道:“启奏皇上,臣户部右侍郎冯若海,有本要奏!”便见得一名年仅五旬的官员从臣列之中走出来。   户部尚书是窦馗,这冯若海是户部右侍郎,自然是窦馗的部下,只是此人与窦馗关系如何,齐宁却是不知。   他想到此前薛翎风的提醒,知道黑鳞营目前还没有从户部领到饷银,这军队的响应,素来是从户部核算拔出来,但是却由兵部下拨出去,齐宁知道私下找寻兵部或者户部,依然是拖拖拉拉,未必能立刻奏效,既是如此,已经打定主意在朝上直接提出此事。   黑鳞营是小皇帝允诺重建,但饷银迟迟不到,就等若是忤逆了皇帝的意思,齐宁知道自己倒也不必直接冲着户部去,只要向兵部索要饷银便是,本来已经打定主意当朝质问兵部侍郎卢宵,却想不到今日澹台煌也参加了朝会。   这澹台煌虽然久不理事,但挂着兵部尚书之职,今日自己若是向兵部发难,只怕就被认为是向澹台煌发难,齐宁心下寻思,这赵邦耀是跳梁小丑,倒是容易对付,可是这位帝国的老将军,那可不是能够轻易触碰的。   执殿太监接过奏本,呈给皇帝,小皇帝细细看了一番,眉头微紧,瞥了镇国公一眼,这才道:“你是要参忠义候司马常慎?”   群臣又是一惊,心想今日朝会却是怎么了,这御史台赵邦耀第一刀砍向锦衣候,如今这户部侍郎砍出第二刀,竟是往司马家砍过去。   司马家最近可谓是深受隆恩,不但司马岚晋封为镇国公,那忠义候的爵位也是被司马常慎承袭,司马家如今是一公一侯,自大楚开国至今,还没有哪个家族享有如此无上的殊荣,而司马家非但加官进爵,这镇国公更是被先帝授予辅国之任,隆泰亲政之前,朝中诸事可是由司马岚亲自处理。   如今的司马家族,可是说处于巅峰时期,投奔在司马家门下的大小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谁也没有想到,这冯若海竟敢在朝会上直接参劾司马常慎。   撇开司马家如今的声势,这司马常慎是司马岚的嫡长子,乃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亦是当今国舅爷,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冯若海剑指司马常慎,稍微精明一些的官员便知道这必是受人指使,而背后的靠山,当然就是淮南王。   司马岚虽然晋封为国公,但比之淮南王的王爵,当然还是要矮上一等。   从太宗皇帝开始,淮南王就始终在朝堂中心圈子,太宗时期的立储风波,先皇帝时期对淮南王亦是恩荣有加,到如今隆泰继承大统,淮南王也是摇身一变,成了皇叔。   许多人心里都清楚,淮南王骨子里一直都是以皇家正统自居,熬走了先皇帝,身为太祖皇帝的嫡皇子,如今又是小皇帝的皇叔,朝政反倒是落入到司马家手中,这淮南王内心当然是不服气。   此前双方倒还显得相安无事,可是司马岚晋封为镇国公之后,谁都能感受到淮南王心中的不满,而淮南王一党,对司马家也是充满了敌意。   也正是司马岚晋封为国公之后,双方的矛盾开始变的尖锐起来,此前几次朝会,双方就已经开始有针锋相对的迹象,但都只是底下的官员互相参劾,许多人都觉着这样的场面或许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谁也没有想到,今日这冯若海却站出来,剑锋直逼司马常慎。   户部尚书窦馗素来与淮南王走的亲近,这冯若海出自户部,当然也算是淮南王的人。   司马常慎听说冯若海竟是要参劾他,脸色骤变,双眸之中显露凶光,司马岚却是淡定自若,面不改色,显得异常平静。   “皇上,臣掌管税负,统算各地的赋税明细。”冯若海正色道:“臣仔细盘查,发现这两年安义的税赋出现了极大的问题,一年比一年少,而且赋税下降之巨,耸人听闻。”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文本来,“这是臣单独核算出的安义赋税,皇上一目了然。”   执殿太监接过文本呈上去,皇帝看了几眼,皱眉道:“两年下来,赋税少了一半?”抬头道:“冯若海,这是怎么回事?安义那边是受了天灾还是有人祸?”   冯若海冷笑一声,瞧向司马常慎,道:“皇上,安义是忠义候的封邑所在,忠义候有五百倾良田封邑在安义,为何如今赋税减少了一半,只怕忠义候说的更为清楚。”   许多人心中顿时明白,为何冯若海会选择在此时发飙。   很显然,对安义赋税之事,户部肯定是早就知晓,迟迟未动,自然是忌惮于司马岚,司马岚虽然今日是镇国公,但一个月前,还是忠义候,如果冯若海这道参劾于一个月呈上来,那就只能指向司马岚。   司马岚地位稳固,难以轻易撼动,冯若海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并无轻易出手,但如今忠义候却是由司马常慎承袭,这道奏本参上去,就可以在明面上撇开司马岚,只是对司马常慎出手,这显然是冯若海故意为之。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暗想虽然两派的争斗愈演愈烈,但淮南王一党显然对司马岚还是十分忌惮,不敢直接冲着司马岚过去,不过今日向司马常慎砍去一刀,却也是让人心惊,这两派看来还真是不死不休了。 第五三六章 剑拔弩张   隆泰将折子递到一旁,看向司马常慎,问道:“忠义候,冯若海所言,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司马常慎出列跪倒,高声道:“皇上,臣不在户部,不知朝廷的赋税究竟如何。”   隆泰道:“冯若海,忠义候既然不知道,你就告诉大家知道,这义安的赋税,为何两年下来,竟然减少一半?”   “皇上,臣察觉赋税有误,一开始只以为那边是有什么天灾,所以税银延误,也派人去往质询,却并无得到答复。”冯若海道:“户部官吏去义安核查账目,发现义安该交的赋税俱都交了上来,并无拖欠状况,臣心下好奇,后来才得知,原来义安的交付土地,短短两年,缩减了一半。”   “这是为何?”隆泰皱眉道:“好好的土地,怎会缩减?”   冯若海道:“只因有些土地,被人所占,而这些土地都已经成为不必纳赋的私田。”再次从袖中取出账册,“皇上,这里是详细的土地核算,两年之内,有一千四百多顷土地被人所占去。”   朝中重臣看在眼里,心下都微微吃惊,暗想今日只怕要闹出大事情来,这冯若海明显是有备而来,备有充足的证据,看来为了今日参劾司马常慎,冯若海这边却也是做足了功夫。   淮南王和镇国公的争斗,齐宁冷眼旁观,不过看到冯若海一件一件地取出证据来,心下倒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硬仗,方才那赵邦耀红口白牙,拿不出充足证据来,而且事涉江湖,齐宁打一开始就没将这等人物放在眼里。   司马岚和淮南王萧璋自始至终都显得淡定从容,波澜不惊,金刀候澹台煌似乎只是为了来感受一下身在奉天殿的气氛,眯着眼睛,若不细看,还以为他已经睡着。   隆泰细细看了一遍,神情凝重,问道:“冯若海,这些土地究竟是何人所占,竟然不必缴纳赋税?”   “皇上,这一千三百多顷土地之中,其中有八百倾是官田,另有五百情则是民田,俱都是水土丰沛的良田。”冯若海朗声道:“官田的收成,向来是直接纳入官库,而那五百顷民田,也一直都是足额缴赋,义安虽然地方不算大,但却是风调雨顺,收成颇丰。如今八百顷官田被人公然强占,那五百倾民田,也为人巧取豪夺,一点点吞噬过去,本来属于朝廷的赋税,因为被人所占,免了赋税,也就无法收取,所以这两年的赋税骤然减半。”   群臣心里都很清楚,但凡田地不必缴纳赋税者,无非有三,一类是受赐封的食邑之地,其二则是取得功名之后私田不必缴赋,但却有严格的亩数限制,朝廷重臣年老致仕,不必缴纳赋税的田地自然多一些,功名越低,数量自然越少。至若最后一类,则是对朝廷有功,朝廷特旨免去赋税。   除此之外,便是遭受天灾,皇帝开恩,下旨免交赋税。   而冯若海所说的六百倾田地不必缴赋,遍观整个义安,也只有司马家有如此能耐。   不少人心中都是暗暗吃惊,心想司马岚当年被赐封为忠义候,所食封邑也只有五百倾,在四大侯爵之中,已经是首屈一指,这一千三百倾田地,比之司马岚所受的食邑还要多出一倍不止,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一千三百顷良田是司马家所吞占,今日这事情可就有的瞧了。   齐宁心里也清楚,这冯若海不似赵邦耀,他既然说有人吞了一千三百顷良田,那此事必然不假,而吞食良田之人,当然是司马家。   淮南王既然派出一位户部侍郎出阵,而且准备充足,显然是准备要从司马家撕下一块肉来,凭此扳倒镇国公自然不可能,但是要拉下司马常慎,却并非不可能。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晓得,淮南王和镇国公双方酝酿已久,都是准备找机会向对方出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阵居然是来的这么快,冯若海参劾司马常慎,事先当然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因此也就显得异常的突兀。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下,谁都不轻动妄言。   “你今日参劾忠义候,这霸占良田之人,你自然是指他。”一阵沉寂之后,小皇帝终于缓缓道。   冯若海正色道:“回皇上,侵占一千三百顷良田之人,正是司马家。”他再次取出一沓子纸张,“皇上,这是臣派人往义安细细调查出来的口供,其中有当地的地方官吏,也有被侵占良田的百姓,人数众多,臣录了二十三道口供,俱都签字画押,这些人也都被带入京城来,随时可以作证。”呈上之后,才继续道:“臣派人调查得知,早在几年前,司马家就已经开始在义安以各项名义圈地占地,更强迫当地百姓免费徭役,耕种田地,这两年更是尤盛,这些本该属于朝廷的赋税,如今却都已经进入到司马家手中。”   小皇帝连连翻看口供,随即将那些口供卷成一团,丢到司马常慎面前,道:“司马常慎,你自己瞧瞧,这些口供可否属实?”   “皇上,镇国公忠心为国,兢兢业业,乃是国之重臣。”臣列之中走出一人,身形微胖,高声道:“冯若海所言,纯属污蔑,恳请皇上明察!”   群臣瞧过去,立时认出,乃是吏部左侍郎陈兰庭,便都不觉奇怪,这镇国公身兼吏部尚书之职,陈兰庭算是镇国公手下头号亲信,这时候站出来说话,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陈兰庭,你不用急着辩驳。”小皇帝淡淡道:“冯若海并没有参劾镇国公,而是参劾忠义候,镇国公与忠义候私下虽是父子,但朝上却是同僚,不必胡乱牵扯。”   陈兰庭一怔,忙道:“臣鲁莽。只是冯若海口中左一个司马家,右一个司马家,那是有意污蔑司马家,臣在吏部,每日都见到老国公辛勤为国,们如今却要遭小人污蔑其家族,心中实在不忿,还请皇上降罪。”   小皇帝挥挥手,也不理会,司马常慎拿过那些口供,迅速翻看,脸色难看。   “忠义候,这些口供之中,说的十分清楚,圈地占田,都是受了你忠义候的吩咐。”冯若海冷笑道:“却不知是否属实?”   司马常慎看向冯若海,目漏凶光,正要开口,却听得一个苍老声音道:“冯大人,这些口供,并不假,据老夫所知,司马常慎确实吩咐人这样办。”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循声看去,见到说话之人,更是惊骇,却原来这突然开口之人,正是镇国公司马岚。   群臣面面相觑,都以为司马家定会竭力辩驳,谁知道司马岚竟然一开口就主动承认,有人心里忍不住想,这司马岚难道是老糊涂了,冯若海费尽心机,就是要对付你司马家,现在倒好,你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开口竟是承认此事,这岂不是将司马常慎推入火坑之中。   冯若海眼中划过喜色,淮南王身体一震,神情却冷峻下来。   司马常慎睁大眼睛,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却见到镇国公上前两步,躬身道:“皇上,老臣恳请立刻将司马常慎关押下狱,按照朝廷法度处置。”   “爹.......!”司马常慎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出声。   司马岚回过头,冷声道:“朝堂之上,没有父子,只有君臣和同僚。”   群臣都是错愕不已,心想这老国公看来是真的疯了,竟然主动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入到大狱之中。   亦有人心想,这司马岚恐怕是见到东窗事发,想要弃车保帅了。   不少人心里都知道,这司马岚在司马家族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司马常慎虽然年过四旬,但是对司马岚十分畏惧,许多官宦子弟在京城都颇为骄横,而司马家的子弟却从来都是十分低调,这显然是司马岚家教极严,管教有方,不令司马家子弟在外头惹出事端来。   义安圈地占田,虽然冯若海状告的是司马常慎,而且有确凿证据,但是如果没有司马岚的授意,司马常慎只怕也没有如此胆量。   眼下东窗事发,司马岚觉着事情要坏,所以让司马常慎先去定罪,只要这把火暂时没有烧到他身上,腾出时间来,自然能够找到应对之策。   不少人都知道,刑部那边,与淮南王走的较近,如果司马常慎真的被关入刑部大佬,那可是有得罪要受。   隆泰显然也没有料到司马岚会来这么一出,皱眉道:“老国公,你是说,冯若海奏折之中所言之事,俱都是真的?”   “是!”司马岚道:“义安那边,却是圈占了一些田地,这几年的赋税,也确实不曾缴纳入国库之中。”回头看了司马常慎一眼,道:“此事司马常慎确实参与其中,还请皇上降罪。”   户部尚书窦馗见此情景,出列道:“启禀皇上,臣有几句话要问老国公,还求皇上应允。”   隆泰看向司马岚,司马岚转过身,问道:“窦大人想问什么?”   “老国公,下官掌理户部,职责所在,有几句话虽然颇有冒犯,但居其位尽其事,还请老国公体谅。”窦馗神情冷然,问道:“忠义候在义安指使人圈地占田,不知老国公是何时知晓?老国公看也没看这些口供,便承认忠义候确实有此行径,可见今日朝会之前,已经知晓此事。”   司马岚微微点头,道:“老夫却是早就知晓。”   群臣微有些哗然,窦馗上前一步,气势颇盛,咄咄逼人问道:“那下官敢问老国公一句,这明明是触犯国法之事,老国公乃是国之老臣,一心为公,为何却迟迟不曾向朝廷禀明,反倒要帮着司马常慎隐瞒此事?” 第五三七章 轻描淡写破锋芒   窦馗问的义正词严,正是抓住了司马岚那句朝堂无父子。   齐宁冷眼旁观,司马岚主动承认圈地占田之事,倒也是让齐宁有些错愕,但他心里很清楚,这镇国公能爬到帝国权臣的位置,当然不是老糊涂,那是比狐狸还要狡猾的老怪物,心知这老怪物只怕又在玩什么花样。   他从前只是听说这两派明争暗斗,但毕竟没有亲眼目睹,想不到今日首登朝会,便是看到了这样一场好戏。   司马岚被窦馗逼问,却还是显得淡定自若,道:“此事内情复杂,还是不便在朝上明言。”转向小皇帝:“皇上,老臣恳请降罪!”   隆泰显然也没有看透司马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皱眉头,忽见淮南王出列道:“皇上,镇国公乃是几朝老臣,公忠体国,既然这样做,必有道理,臣相信镇国公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向司马岚道:“老国公,若这其中当真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向皇上明言,本王绝不相信你是徇私枉法。”   司马岚微显感激之色,道:“多谢王爷体谅,只是......哎,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司马常慎圈地占田,触犯国法,求皇上治罪,老臣知情不报,也是......也是怀罪在身,求皇上一并治罪。”   便在此时,却见到臣列之中一人冲出来,跪伏在地,高声道:“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   众人瞧过去,见到这出列之人乃是工部尚书皇甫政,有人心下便是冷笑,心想这一桩案子还真是热闹,双方的人马尽皆登场。   六部之中,吏部、户部、工部都已经卷入其中。   司马岚当年是太宗皇帝第一近臣,当年锦衣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征战在外,金刀候则是被冷落,而司马岚便是协助理政的第一肱骨之臣,司马岚内政才干出众,当年也是勤勤恳恳,要干事,总是要提拔一批官员。   当时的京城经过战火之后,要重修之处众多,这皇甫政精通建筑工程,当年是被司马岚一手提拔,此后步步高升,一直坐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吏部左侍郎陈兰庭和工部尚书皇甫政也一直被视为司马岚的左膀右臂。   不过今日案件,与工部完全牵扯不上,这皇甫政却突然闯出来,却颇有些不合时宜,谁都猜到这皇甫政出来必然是要为司马岚说话,有人心中便想这皇甫政本也是个聪明人,今日倒有些烦糊涂了,虽然知道你是司马岚的人,但也不该如此明目张胆出来说话。   隆泰倒也显得镇定自若,问道:“皇甫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义安圈地,臣也知道其中内情。”皇甫政正色道:“虽说司马家有错,但正是因为此事,却证明司马家对皇上的忠心。”   群臣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明白皇甫政意思,有人心想司马家圈地占田,反倒能证明司马家忠心耿耿,真是荒谬透顶。   隆泰皱眉道:“皇甫爱卿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义安圈占了一千三百倾良田,固然是不对,可是......可是皇上可知道这些赋税银都去了哪里?”皇甫政抬头看着隆泰,“臣对这些赋税银的去向,最是清楚。”   “你清楚?”   “回禀圣上,这一千三百顷良田的赋税银,全都交给了臣。”皇甫政道:“司马家并无占用一两银子。”   肃穆的朝堂之上,立时一片哗然,有人立时敏锐想到,难道这皇甫政对司马家竟是忠诚如此,在这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来背黑锅?不过这笔赋税银并非小数目,即使皇甫政要顶替黑锅,到时候调查起来,是真是假,却也并不困难。   “皇甫政,到底是怎么回事?”隆泰显然也被搞糊涂了,沉声道:“那些赋税银怎地到了你的手中?”   皇甫政俯卧在地,道:“臣......臣不能说!”   “皇甫大人,你若不说,忠义候便不得清白。”窦馗大声道:“圈地占田是忠义候令人所为,你又自称赋税银到了你的手里,你和忠义候都卷入其中,若是不能将其中来龙去脉说清楚,不但无法向皇上交代,这满朝大臣,只怕也是心中不满。”   皇甫政道:“皇上,臣......!”猛地抬头,道:“臣如实禀明,其实那些赋税银,俱都用在了宫里。”   “用在宫里?”隆泰一怔。   皇甫政朗声道:“皇上或许有所不知,我大楚立国之后,皇城内的各殿只是换修过一次,太宗皇帝和先皇帝俱都是勤朴节俭的圣君,并不耗费库银在这宫殿的翻修之上。我大楚与北汉在秦淮开战之后,钱粮军饷耗费巨大,国库空虚,而恰在此时,宫内有一处宫殿塌陷,皇上并无对外声张,是老国公知道此事之后,让臣翻修文德殿。”   隆泰若有所思,微颔首道:“朕记得,三年前工部翻修文德殿,耗费了好几个月的时间。”问道:“此事与义安赋税银有关联?”   “宫中要翻修的宫殿不在少数,文德殿是先皇帝平日理政休息之所,国公见到殿内有多处成旧,所以才让臣想办法。”皇甫政道:“虽说有多处宫殿需要翻修,但耗资甚巨,前线将士又在与北汉厮杀,先帝为了保证前线后勤供给,一开始拒绝入宫重修宫殿,所以也并不让从户部拨银子。”   隆泰微微点头,皇甫政才继续道:“老国公不想让先帝受委屈,多方筹措,欠下了一大笔银两,这才让文德殿顺利重修。可是翻修文德殿欠下来的银两,又不能由户部负担,老国公日夜愁烦,忠义候为了替老国公解忧,这才在义安圈地占田,只是想将那笔欠银偿还。”声音竟是哽咽:“老国公知晓此事之后,还将忠义候痛骂一顿,而且禀明了先帝,先帝对此事一清二楚,只让偿还欠银之后,将那些田地归还于民。”   群臣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难怪冯若海祭出这杀手锏,镇国公却并不慌乱,原来此事竟然涉及到先皇帝。   “老国公欠下一大笔银子,只是为了替宫中重修文德殿,但此事毕竟不好声张,所以老国公也让我等不必对外张扬。”皇甫政说到这里,趴伏在地,“臣有详细的账册在手中,可以现在派人去取来,呈于皇上过目。”   隆泰看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事情是否如此?”   镇国公叹道:“皇上,此事当时是老臣固执己见,力主重修,与他人并无干系。先帝勤俭爱民,臣却不忍看到先帝居于危殿之中。”竟是颤巍巍跪下,道:“老臣有罪,纵容司马常慎圈地占田,罪该万死,求皇上降罪。”   齐宁心中暗叹,心想这司马岚果真是了得,冯若海费尽心机,到最后却是被镇国公轻而易举解决。   试想此事既然涉及到先皇帝,谁还敢说司马岚的不是?   难道筹措银子为宫中修殿,反倒要降罪下狱?事情说的很是清楚,先皇帝对义安圈地占田之事也是一清二楚,却并无治罪,作为后继之君,隆泰当然不可能再为此事降罪于司马家。   淮南王眼角抽动,此刻却迅速上前躬身道:“皇上,老国公公忠体国,亦是为了宫中殿宇才会如此,臣请皇上下旨无罪。”   此时一帮大臣齐齐躬身道:“求皇上恕老国公无罪!”   隆泰知道不可能再以此事降罪司马家,否则岂不是说先皇帝昏聩无能?见得诸臣求情,顺水推舟道:“镇国公,圈地占地,有违国法,但念你对先帝一片忠心,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不过赋税银的账目以及重修文德殿的账目,转交到户部,此外一旦欠银偿还,所占之地,便按先帝所言,还之于民。”   镇国公感激道:“老臣谢皇上不罪之恩你,老臣定当派人尽快还地于民。”   “平身吧。”隆泰抬手道:“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要再提。”   冯若海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正要回到臣列,却听一个声音道:“冯大人且慢!”一人走出来,高声道:“启奏皇上,臣御史台侍御史胡庚有本参奏,臣要参劾冯若海,此人徇私舞弊,贪赃枉法,更是不顾人伦,厚颜无耻,乃本朝第一大奸佞,求皇上明察!”   冯若海脸色大变,扭过头去,见到那侍御史神情肃然,也正瞧向自己,两人四目相接,胡庚唇角带着冷笑,冯若海却感觉浑身上下彻骨寒冷。   齐宁差点憋不住要笑出来。   今日朝会,当真是精彩纷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冯若海费尽心机参劾司马家,未能得逞,转过脸来,却瞬间又被人所参劾。   这胡庚手举奏折,执殿太监接了过去,呈给隆泰。   齐宁看在眼里,陡然间却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极不简单,这侍御史胡庚既然是备有奏折,那么就是说明早就有了准备,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常慎,而胡庚却做好准备参劾冯若海,这明显不是偶然。   他忍不住微扭头去看司马岚,只见这老家伙微躬着身子站在臣列首位,神情淡定,八风不动,人虽老矣,但是脚步扎实,就似乎一块石头扎根在那里,一瞬之间,齐宁便即明白,这老家伙只怕在朝会之前,就已经知晓冯若海要发难,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等到圈地占田的事情一解决,立马将刀对着冯若海砍下去。 第五三八章 反杀   隆泰接过折子,一开始神情还算镇定,但渐渐变得冷峻起来,朝臣们看小皇帝的脸色,就知道那奏折之中所书必定是非同小可。   隆泰猛地将那道折子远远地丢过来,正好落在了冯若海的面前。   小皇帝毕竟也是练过一些拳脚功夫,手头上的气力还是有的,声音冰冷,道:“冯若海,你自己好好看一看,奏折之上,历数你多款大罪,你自己给朕好好瞧一瞧,若是属实,你.......!”他冷笑一声,道:“你自己进刑部大狱吧。”   冯若海拿起奏折,只看了两眼,双手已经发颤,猛地伏倒在地,颤声道:“皇上,臣.....臣冤枉,这都是不实之言,是有人要污蔑陷害臣。”   “冯大人,奏折上的罪款,我都有真凭实据。”胡庚冷笑道:“你老家永丰县有多少倾耕地,要缴纳多少税赋,你心知肚明,可是你徇私舞弊,故意瞒报耕地数目,隐瞒数百请倾耕地数目,这每年收缴的赋税,你与地方上的官员五五分账。这只是其中一处而已,经过调查,你在各地瞒报的耕地数目,至少也在八千倾以上,每年你从中获得的贪污银两高达十几万两之巨。”说到这里,这胡庚也是从袖里取出账册,呈上道:“皇上,这上面详细写明了实际耕地面积和上缴赋税的耕地面积,目前所差,相差八千顷之多,此外尚有不少还在调查之中,各地加起来,应该不下万余倾,牵涉其中的地方官员,有近百人之巨。”   胡庚这一番话说来,朝臣们都是耸然变色。   吏部侍郎陈兰庭不失时机冷笑道:“冯若海,你在朝会上攻讦司马家圈地占田,却原来你才是真正瞒报耕地之人。司马家圈地一千多倾,只是为了给宫里修文德殿,你瞒报万余倾耕地的赋税,那些银子难道也是为了给宫里修宫殿?”   冯若海此刻已经是脸色苍白,便是户部尚书窦馗,此刻也是冷汗直冒。   “皇上,除此之外,早在三年前,冯若海的一名亲眷在永丰纠集一伙流氓地痞,在一户人家的新婚之日,半夜闯入其中,不但玷污了刚过门的新娘,而且将新浪活活打死。”胡庚声音铿锵:“发生如此大案,地方上却迅速平息此事,而且那几人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惩处,经过调查,臣找到了当年冯若海亲书给当地官员的密信,令当地官员颠倒是非黑白,平息此案。”说完,从袖中取出一份已经发黄的信函,“请皇上过目!”   朝臣们这时候已经是确定,冯若海今日参劾司马家固然是精心准备,而侍御史胡庚参劾冯若海,那更是准备的充分无比,竟然连几年前的密信也能找出来,当真是匪夷所思,可谓是手脚通天了。   隆泰看过信函,脸色更是变的冷厉起来,却并不说话。   胡庚却并没有就此结束,继续道:“冯若海有一位族叔,五年前也来到京城,带着妻子冯刘氏投靠到冯若海的府中。冯若海对这位族叔倒也十分照顾,让他在冯府当了总管,可是三年前,冯若海这位族叔却突然暴毙,传出来的消息,是此人饮酒过度突然死亡。”冷笑一声:“事后冯若海并无将他这位族叔立刻安葬,而是将其尸首火化,送回到老家再安葬。”   冯若海身体发颤,抬手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道:“族叔......族叔曾经说过,若是.....若是他有朝一日离世,便要.....便要将他送回老家安葬,永丰老家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当时又是......又是夏天,为了防止遗体腐烂,就只能.....只能先火化尸首,再行运回。”   “哦?”胡庚笑道:“冯大人对这位族叔倒是不错。对了,冯大人,你那位族叔过世之后,他的遗孀冯刘氏却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族叔过世,并无留下子嗣,婶娘孤身一人,我自然是要供养她。”冯若海勉强镇定下来,道:“胡御史,这难道也有错?”   “孝养长辈,当然不会有错。”胡庚冷笑一声,道:“可是玷污婶娘,乱-伦行奸,这是不是大罪?”   四下里顿时一片哄然。   所说朝中党争激烈,但是这般直白直指其罪,特别是如此罪责,还是颇为少见,这显然是要致冯若海于死地了。   冯若海身体剧震,失声道:“胡说,你.....你胡说,你竟敢污蔑本官......!”转向隆泰:“皇上,此人满嘴胡言,造谣中伤,臣.....臣求皇上为臣做主。”   齐宁此时却已经知道,胡庚有备而来,这几条罪责既然在朝会上指出来,自然是有着充足的证据,其实仅第一条瞒报耕田的罪责,这冯若海就已经是吃不了兜着走,加上第二道罪责,冯若海根本没有翻身的可能,这第三条罪拿不拿出来已经不重要。   但胡庚却还是将冯若海行奸冯刘氏的事情当朝说出来,这不但是要将冯若海彻底扳倒,而且还要让冯若海身败名裂,根本无法做人,丝毫不留余地。   胡庚朗声道:“皇上,臣有证人,可以证明当年冯若海那位族叔并非饮酒而亡,而是被毒死。”清了清嗓子,才道:“当年那位族叔带着冯刘氏投靠冯若海,冯荣海对他们照顾有加,并非是冯若海念及旧情,恰恰是因为冯若海图谋不轨。冯刘氏虽然是冯若海的婶娘,但年岁比冯若海还要小少十来岁,到今年也才三十六岁,相貌不差,冯刘氏进到冯府,立时就被冯若海看中,这才收留他们夫妻,实际上冯刘氏进入冯府不到三个月,就被冯若海强行奸污.......!”   冯若海脸色苍白,全身发颤,额头冷汗直冒,口中道:“胡说,胡说,你在污蔑本官......胡说......!”可是声音发颤,全无底气,只看他这副模样,众人便知道胡庚所言十有八九属实了。   齐宁却是微皱眉头,心想那位族叔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如果当真是冯若海所害,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做得隐秘至极,又如何能被外人发现?冯若海目下的反应,倒也在齐宁的意料之中。   这冯若海本是能言善辩,可是谋害族叔奸污婶娘这是他最大的隐秘,本以为神鬼不知,却万没有料到这胡庚竟然在朝堂之上公然亮了出来,他虽然竭力装作镇定,但却已经是魂飞魄散,脑中一片空白,想要辩驳,可一时间脑中混乱,不知如何去应对。   “冯若海霸占冯刘氏,却也只能趁他那位族叔不备的时候动作。”胡庚道:“此人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之态,自然也担心被那位族叔发现破绽,甚至担心被那族叔发现这件丑事。冯刘氏惧怕冯若海的权势,虽被强暴,却也不该泄漏风声,只能忍受冯若海时不时地强暴,但是这冯若海心狠手辣,想着完全将冯刘氏霸占在手中,是以令人下毒暗害了那位族叔,又担心尸首被人看出破绽,所以急急火化,自此之后,那冯刘氏就完全被冯若海所霸占,一直到今时今日......!”   此时不少朝臣都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瞧着冯若海。   “胡庚,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窦馗终是沉声问道:“冯若海堂堂户部侍郎,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容不得你在此恶意中伤。”   窦馗也是硬着头皮没有办法。   他很清楚,今日本想对司马家狠砍一刀,谁知道这一切俱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对方不但轻而易举化解危局,更是反杀出手,眼下这冯若海已经是保不住,他身为户部尚书,冯若海一旦出事,他自然也要受到牵连。   他知道冯若海此刻就是一滩烂泥,沾上就会搞脏自己,也想站在一旁充傻装愣,但这冯若海毕竟是户部侍郎,是他部下官员,对自己那点破事也是知道一些,若是一句话不吭,这冯若海自然会觉得自己是见死不救,说不定还要咬上自己一口,这时候装作为他说两句话,也是让冯若海觉得自己还算义气。   胡庚道:“窦大人放心,下官既然参劾,自然是准备了证据。冯若海瞒报耕地,此事窦大人如果稍加留心,只怕早就该查出来,不过窦大人日理万机,户部诸事繁杂,这冯若海欺上瞒下,窦大人未能察觉,也只是失察之罪而已。下官已经将核查出来的耕地账目呈给了皇上,只要派人随便一查,立刻就能查出来。至若冯若海徇私枉法,那封密信便是物证,此外当年受他指使的官员也已经良心发现,就在京城,随时可以过来作证。”   “那你说冯侍郎谋害族叔霸占婶娘,可有真凭实据?”窦馗冷声道。   胡庚笑道:“自然是有的,而且还有多位人证。一位是冯府的大总管,那位族叔死后,此人就顶替了那位族叔,成了冯侍郎府上的总管,而此人当年正是受了冯侍郎的吩咐,亲自毒杀那位族叔的证人。此外还有一位证人.......!”瞥了冯若海一眼,道:“这位证人,便是那位冯刘氏,她对冯若海霸占她的前因后果俱都交代清楚。”   齐宁微眯起眼睛,心想看来这变化的功夫实在是不小,竟然连冯府大总管和冯刘氏都能出来作证,这冯若海自然是必死无疑。   那位大总管能成为冯府的总管,当年又奉命毒杀族叔,自然是冯若海的亲信,而冯刘氏虽是被强暴霸占,但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能够站出来将此事公布于众,却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胡庚这边能够让这两人作证,自然是神通广大。   窦馗冷笑道:“这两人吃里扒外,有没有是受了人的钱财,串通污蔑冯侍郎?此等贱奴,不可全信。”   “窦大人说的是。”胡庚道:“不过冯刘氏对冯若海的身体十分清楚,能够说明冯若海身体几处隐秘,如果不是肌肤相接,外人又如何知道冯若海身上的隐秘?如果诸位不相信,是否可以让冯刘氏现在上朝来,当众说明冯若海身上的隐秘,满朝文武做个见证,瞧瞧是真是假。” 第五三九章 挺身而出   胡庚要让冯刘氏上朝作证,却见一人出列道:“启禀皇上,冯刘氏一介民妇,不可登上朝堂,此案既然有证人,可将相关认证据都交给刑部,由刑部审讯作出判决,不宜在朝堂之上审讯此案。”   这人年逾古稀,年近七十,须发皆白,身体也已经佝偻弯曲。   隆泰颔首道:“袁老尚书所言极是,此案交由刑部审讯,事涉相关人等,一个都不可放过,从严惩处。”沉声道:“来人,将冯若海带下去,暂交刑部关押。”   齐宁知道这老者应该就是袁荣的祖父,礼部的老尚书。   殿前武士进入朝堂内,将冯若海拖了下去,朝堂之上顿时一片肃静。   冯若海官位自然是保不住了,说不定连性命也难保,胡庚这一刀犀利狠辣,毫不留情,可说是见血封喉。   淮南王和镇国公依旧是神情淡定,司马常慎等一干人却是微显得色,而窦馗脸色微显苍白,眼角抽搐。   今日这一番争斗,镇国公这边后发先至,可说是完胜。   一阵沉寂之后,隆泰才道:“诸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   满朝文武都是寂然无声。   隆泰扫了一圈,目光终是落在那位袁老尚书的身上,袁老尚书目光与隆泰接触,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终究还是出列拱手道:“老臣有事启奏!”   此时满朝文武都是紧绷着心弦,只以为接下来只怕还有风波,此时见到袁老尚书出列,心下都是微微放松了一些。   满朝皆知,这袁老尚书谨小慎微,与淮南王固然没有太过亲近,也与镇国公并无多少来往,独善其身,极少数敌,而且这位老尚书满腹经纶,饱读诗书,门下弟子也是不计其数,在文人之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他掌理礼部,但礼部诸事却大都交给手下的人去办,平时不与人结怨,也无人去和他为难。   一直以来,这位老尚书在朝堂之上,多数时候就是个摆设,站在臣列之中,往往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   今日却是破天荒地主动站出来,而且还是在一场激斗之后,群臣一时搞不清楚这老尚书意欲何为。   隆泰却露出一丝笑容,问道:“老尚书有何事启奏?”   “启禀皇上,老臣掌理礼部,在其位谋其事。”袁老尚书慢悠悠道:“皇上继承大统,黎民安乐,只是......只是老臣恳求皇上早日大婚,选立皇后,以安后宫。龙凤呈祥,方为国之吉兆,还望皇上明鉴!”   群臣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老尚书是为了要向皇帝上谏大婚。   隆泰已经登基,君临天下,而且年岁也确实已经到了大婚的时候,这时候向皇上谏言大婚,倒也算是礼部的分内之事,遍观满朝文武,还真是这位袁老尚书最适合提出此事。   先前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让群臣紧绷着神经,此时听得袁老尚书谏言皇帝大婚,这倒是喜庆事情,群臣顿时也松了口气。   齐宁早知道今日朝会,隆泰必然要提及大婚,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袁老尚书提出来。   他瞬间就明白,这小皇帝早就做好了准备,袁老尚书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今日朝会上提出来,如果不出意外,就是小皇帝在幕后安排,小皇帝事先定是让人四下里密令袁老尚书今日提出大婚之事,如此就可在朝会之上作出安排,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有人不满,也不好当反对。   他不由瞥了镇国公一眼,只见镇国公依旧淡定自若,但身体的姿势却明显是略有改变。   隆泰微一沉吟,才问道:“父皇驾崩之前,并无安排入宫人选,袁老尚书,朕......朕对此并不知如何去办理?”   镇国公此时终于道:“皇上,先帝虽然崩逝,但太后却可为皇上选择立后人选,皇上可以向太后请训。”   “哦?”隆泰面不改色:“镇国公,你是说谁人做皇后,由太后做主?”   镇国公立刻道:“臣并不是这样说。皇上不知如何选择立后人选,老臣才让皇上可以请太后相助。皇家无私事,皇上的婚事,那也是国事,老臣愿意预几位老臣一同前往参见太后,请太后明训。”   隆泰笑道:“国公所言极是,皇帝无私事,朕的婚事,也是关乎国事。”顿了一顿,才道:“所以朕以为,朕可以用自己的婚事,为我大楚立一大功。”   群臣都是茫然,镇国公也是一怔,道:“还请皇上明训!”   “我大楚与北汉争锋多年,双方互有死伤,也都是耗尽了国力,却是僵持不下。”隆泰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道:“北汉不平,战火不熄,天下百姓也是用不得安定,朕每每想起,心中甚是不安。”扫了一圈,才道:“诸位爱卿,朕的婚事既然是国事,今日袁老尚书既然提到这里,大家也都可以畅所欲言,言之无罪,且看看朕的婚事能否为国谋利?”   其实群臣之中,不少人都隐隐得闻,这司马家一直想将司马大小姐嫁入宫中,母仪天下,今日朝上的情形,所有人都是看的一清二楚,冯若海亮出刀芒,却被反杀,下场自然是凄惨无比,这时候如果轻易说话,当真提出皇后人选,只怕要触怒司马家,那是要惹祸上身的事情。   有人也想顺水推舟,干脆举荐司马大小姐,但这帮大臣毕竟不是吃素的,如果皇帝当真要让司马大小姐入宫,也就根本无需在朝堂上商议此事,皇帝既然当众垂询,其背后深意,本就是不想让司马大小姐入宫,这时候要是举荐司马大小姐,却是与小皇帝唱反调,触怒了小皇帝。   隆泰虽然继承大位不久,还没有坐稳屁股下的椅子,朝中的大权也在司马家手中,可是皇帝毕竟是皇帝,如今小皇帝已经登朝理政,如果触怒了皇帝,等到皇帝羽翼丰满,到时候秋后算账,那也是大祸临头。   既然左右问难,群臣干脆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淮南王身体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而澹台煌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靠坐在椅子上,此刻竟似乎真的已经睡着。   一阵沉寂之中,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启禀皇上,臣斗胆谏言!”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到锦衣候齐宁从臣列之中走了出来。   齐宁知道这时候自己已经不能不动。   满朝文武默不作声,他就已经猜知这群人的心思,无非是忌惮于司马家而已,那袁老尚书虽然向皇帝谏言要大婚,但问到人选,便又开始装傻充愣,一言不发,淮南王此刻却也是按兵不动,齐宁心里很清楚,这时候自己不出来,只怕没有人会应和皇帝之言。   小皇帝早先就已经将计划告知于自己,虽然没有明言,但小皇帝恐怕就是打算让自己在这种时候挺身而出。   他背后靠的不是淮南王,也不是镇国公,而是与这小皇帝绑在一起,更何况他与小皇帝私交甚笃,于公于私,这时候也不能装死充愣,终是站出来。   小皇帝双眸一亮,立刻道:“锦衣候,你有何谏言,但说无妨!”   齐宁道:“皇上以自己的婚事为国谋利,心忧社稷,关怀百姓,实乃是千古名君。”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心想这种时候就不要拍这种马匹,赶快进入正题。   “当今之世,三国鼎足。”齐宁早就打好了腹稿,有条不紊道:“我大楚与北汉南北争雄,却始终僵持不下,恕臣直言,以目前双方治之国力,北汉想要吞并我大楚,那是痴人说梦,可识我大楚想要平灭北汉,却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群臣心想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何需多言。   小皇帝却是微微点头,道:“锦衣候所言极是,北汉非速亡之国,我大楚需要休养生息,缓而图之。”   “皇上,我们想要休养生息,但是北汉人是否这样想,却不复得知。”齐宁道:“北汉穷兵黩武,若是再行南下,又当如何?”   “他们若是南下,我们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一名武将高声道。   齐宁笑道:“不错,可是如此一来,我大楚依然得不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淮南王似乎听出一些旋外之音,含笑问道:“锦衣候难道有什么好法子不成?”   “皇上,切莫忘记还有一个小国东齐。”齐宁道:“东齐虽然国小人薄,国力孱弱,远不能与我大楚和北汉相提并论,可是这区区小国,却足以左右天下局势。东齐军有着天下最强的水师,他的水师一旦开进秦淮河甚至是长江,无论是我大楚还是北汉,都将无法跨越。”   群臣不少人微微点头,心想这小侯爷倒也有些见识,动气的水师确实是当今天下最强的水师,如果开入到内河,无论是大楚还是北汉,都没有与之匹敌的水军,真要如齐宁所言,东齐水师进入秦淮河内,那就真的是一道铜墙铁壁,无人可以跨越。   “如果东齐水师帮我们阻挡北汉的进犯,甚至时不时地进入北汉境内骚扰,不但我大楚能够休养生息,而且北汉却也因为应付东齐人的骚扰而自顾不暇。”齐宁高声道:“如此一来,此消彼长,用不了多少年,等得我大楚养精蓄锐,合东齐军北上伐汉,必然是马到功成。”   话声刚落,兵部侍郎卢宵便已经忍不住冷笑道:“锦衣候说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下官想问,东齐凭什么要帮我们封锁水路?又凭什么帮我们去骚扰北汉?东齐的国策,一直都是左右平衡,既不想让北汉太强,更不想让我大楚独大,他们不是傻子,我大楚一旦攻灭北汉,难道还会任由他东齐独立成国?他们凭什么还要与我大楚联兵伐汉?”笑了一笑,道:“侯爷所谋,纸上写一写是可以的,但是说出来,却未免有些荒唐。”   顿时便有不少人笑起来。   齐宁却是笑道:“事在人为,联兵伐汉当下可能不会轻易实现,但是让东齐人封锁水路,阻隔北汉人对我们的侵袭,却并非难事。只要东齐人相助,北汉人无法跨越秦淮河,无法对我大楚形成骚扰,可是我们却可以随时过河,攻入北汉的境内,进退自如。”   卢宵道:“侯爷,下官说过,他们凭什么帮我们?先帝之时,我们也曾多次派出使臣向他们示好,北汉也同样派出使臣,但东齐人从来不为所动。便是在秦淮大战的时候,东齐人也只是坐山观虎斗而已。”嘿嘿一笑,道:“东齐国的国君虽然是个昏聩无能之辈,可是东齐双璧却都是精明过人之辈,一相一将,都是顶尖的人才,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他们。”   齐宁心想这东齐双璧又是什么人物?这时候也不去多想,道:“卢大人,如果我大楚和东齐结为姻亲,却不知东齐会不会助我大楚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微微变色,镇国公显然早已经明白齐宁的心思,骤然瞧过来,却听齐宁继续道:“皇上如果迎娶了东齐国的公主,立其为后,东齐人受我大楚如此恩荣,如果一点力气都不出,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笑道:“而且到时候东齐公主真的成了我大楚皇后,有了这位公主从中撮合,东齐人至少会和我大楚走得更近,卢大人,不知本侯说得有没有几分道理?”   “好!”却听一个声音响起:“锦衣候果然是少年英才,这一招当真是妙极,迎娶东齐公主,两国结为姻亲,如此对我大楚必将是有利无弊,一来可以让东齐倒向我大楚,二来可以让北汉再不敢轻举妄动,一举两得,果然是妙极。”   这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淮南王。   --------------------------------------------------------------------------------   ps:四千字大章节,熬夜码出来的,还请大家多支持,投两张月票支持一下沙漠哈,沙漠拙于言辞,不会说话,只能说多谢! 第五四零章 姻亲之盟   淮南王出来说话,其实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   司马家想要将司马大小姐送入宫中,最终立为皇后u,此时不少人心知肚明。   先帝驾崩之时,暗流涌动,司马岚紧急调动黑刀营进入京城,此后拥立隆泰继承大统,也凭借着这拥立之功,司马家可谓是荣耀无限,满朝文武,无一人能及上司马家之风光。   当今太后乃是司马岚的长女,司马岚晋升为镇国公,其子司马常慎承袭忠义候爵位,而投奔司马家的大小官员更是多如牛毛,这已经是权倾一时,如果再将司马大小姐送入宫中,宫里宫外,俱都是司马家的印迹,到时候这大楚还真不知道是姓萧还是姓司马。   固然有人投奔在司马家门下步步高升,但朝中对司马家心中反感之人却也不在少数。   淮南王一党自不必说,而不少官员心里却都是想着,司马家的权势太盛,对当今天子也是一大威胁,树大招风,司马家虽然风光无限,但却也因此招来了许多人的嫉恨。   满朝文武,能够与司马家相抗衡的,也只有淮南王一党。   四大世袭候的其他三位,金刀候低调沉默,难辨立场,武乡侯苏禎却是与淮南王走得近一些,而锦衣候齐宁这位小侯爷,却似乎与皇帝过从甚密,而且深得皇帝的器重,这三位侯爵,任何一位的实力,都远不足以与司马家相抗。   群臣心里都清楚,司马家步步高升,满朝文武之中,最为嫉恨之人当然就是淮南王,只要有机会,淮南王也绝不会让司马家肆无忌惮。   如今司马家和淮南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敌手,双方走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退让的可能,这种斗争,还能是有进无退,一旦退却,面临的就只能是一败涂地,而在这场权力游戏之中,失败的下场,不言而喻。   隆泰如愿看到淮南王在最为合适的时候出来,心下暗喜,但是神情却依旧淡定,问道:“王叔,你觉得我大楚也可以通过姻亲与东齐联盟?”   淮南王恭敬道:“皇上,我大楚与北汉之争,这东齐确实是十分的紧要,无论我们还是北汉,哪一国与东齐交好,必然是大大有利。这些年来,我大楚费尽心思,而北汉人也同样搜刮心思,都想与东齐结盟,却都无功而返。”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我大楚和北汉的局面,就像锦衣候所言,宛若一只天平,保持微妙平衡,而东齐就像是一块小石头,无论放在哪一边,天平就会倾斜。锦衣候今日提出的谏言,当真是让臣如梦方醒,如果皇上派出使臣向东齐求亲,臣以为东齐为了他本国之利益,也会仔细考虑,一旦求亲成功,一切正如锦衣候所言,我大楚便将如虎添翼。”   齐宁笑道:“王爷谬赞了。其实并非王爷没有想到,也不是满朝文武没有想到此策,王爷高瞻远瞩,只不过从前皇上从无提及大婚之事,咱们做臣子的,当然不能胡乱谏言,今日皇上圣明,让臣等畅所欲言,言者无罪,我这才斗胆直谏。”   “锦衣候自谦了。”淮南王哈哈笑道:“你是满朝第一个提出与东齐结亲的大臣,若是一切当真如此,你可是居功至伟。”   群臣都是面面相觑,瞧着淮南王和齐宁互相夸赞,心下都想,看来不单只淮南王不想看到司马家的人为后,这锦衣齐家也不想看到司马家势力膨胀,所以两人瞬间就达成了默契,在这件事情上暂时结成了同盟。   武乡侯苏禎自上朝之后,一言不发,这时候也看出了端倪,他心中对司马家逐渐膨胀的实力自然也是心中忌惮,而且司马岚本是四大侯爵之一,与他平起平坐,如今却摇身一变,司马家成了公爵,瞬间凌驾在苏家之上,打破了几十年来的格局,这让苏禎心中自然也是大为不满。   但四大世袭后之中,这武乡侯苏家自武乡老侯爷过世后,一天不如一天,他虽然对司马家心生不满,但势单力薄,自然不敢与之相抗,今日见得齐宁站出来,而淮南王出马助阵,亦觉得齐宁只怕也是嫉恨司马岚晋升公爵额,所以要与淮南王联手对付司马家,这时候便毫不犹豫站出来,朗声道:“启禀皇上,往东齐求亲,实乃上上之责。据臣所知,东齐国君膝下共有三子两女,东齐长公主早已经出阁,夫婿便是东齐水师大都督申屠罗,另有一名公主,唤作天香公主,乃是东齐国君最小的女儿,好像不到十八岁,传闻相貌极美,尚没有下嫁出阁,我大楚正可向东齐迎娶这位天香公主。”   “天香公主朕去往东齐之时,倒也见过。”隆泰微微颔首:“端庄娴丽,确实是一位温柔的姑娘。”   群臣都知道东齐举行立储大典之时,隆泰奉命亲自去了东齐,向东齐储君表示贺喜,隆泰当时还是太子,先帝派出太子前往,本也就是希望以此向东齐表达诚意,有拉拢之意,隆泰说见过天香公主,自然不假。   有人心中暗想,齐宁谏言要往东齐求亲,是否正中小皇帝心思?难道小皇帝去到东齐之时,见过天香公主,一见钟情,心生爱慕,所以才有今天这一出?   群臣都不是傻子,当然都能看得出来,从袁老尚书谏言皇帝大婚,到皇帝向群臣垂询,再到齐宁提出向东齐求亲,明显是一出戏吗,这背后只怕是小皇帝早有安排。   小皇帝虽然是九五之尊,但毕竟青春年少,若是看上东齐公主,少年心动,那也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   吏部侍郎陈兰庭忽然出列道:“启禀皇上,东齐人两面三刀,狡诈非常,如果.......!”犹豫了一下,并无说下去。   小皇帝道:“你有话尽管说来,朕说过,言之无罪。”   陈兰庭这才道:“皇上,臣是担心东齐人趁此次求亲,将计就计,对我大楚有害而无益。”   苏禎皱眉道:“陈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东齐人如何将计就计?”   “皇上,如果东齐人答应了亲事,当真让天香公主嫁到我大楚,那天香公主也必然会从东齐带来大批的仆从。”陈兰庭道:“这些人一旦入宫,是否会对皇上的安危形成威胁?那天香公主是东齐人,一旦被立为后,自然是能够时常近在皇上身边,臣之担心......!”   齐宁却已经笑着打断道:“陈大人是不是杞人忧天了?天香公主未嫁到大楚之前,确实是东齐人,可是一旦嫁过来,不但是她,就是她带来的那些仆从,也都将是我大楚人。天香公主如果成了我大楚的皇后,当然是以我大楚的利益为重,陈大人是担心天香公主近身行刺皇上不成?”   陈兰庭正色道:“东齐人诡诈,不可不防。”   淮南王淡淡道:“东齐国小人薄,我大楚迎娶天香公主,乃是给他们天大的颜面。若非与北汉对峙,我大楚举兵东征,数月之内便可尽灭东齐国,东齐国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安敢伤害皇上一根头发?”   隆泰道:“陈爱卿,你有此担心,也是为朕的安危着想。只是朕如果连一个女人都无法应付,又如何应付强大的北汉?”   他此言一出,群臣更是确定,这小皇帝心里明显已经认定要往东齐求亲了。   镇国公终于道:“皇上,若是往东齐求亲,却不知该派何人为使臣?”瞧了淮南王一眼,道:“皇上欲要和东齐结亲,互为联盟,这也是利国利民之好事。既是如此,我大楚派出使臣,当然也要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定要马到功成。”   隆泰本还以为镇国公不会如此轻易妥协,却不想他竟是答应,心下微喜,群臣之中有人听镇国公这般说,心想今日淮南王、锦衣候和武乡侯联手,而且又是小皇帝的意思,看来镇国公也知道不易应付,是以这才妥协。   “镇国公,向东齐求亲,自然是要备下足够的厚礼。”隆泰看向窦馗:“窦爱卿,此事你定要好生办妥。”   窦馗立刻道:“臣便是砸锅卖铁,也定会备下求亲重礼。”   “皇上,备下厚礼不是最重要。”镇国公道:“此番派出的使臣是何人,才是最为重要。”看了礼部袁老尚书一眼,道:“袁老尚书掌理礼部,若是由他出使,倒也合适,可是袁老尚书年逾古稀,一路跋山涉水,只怕袁老尚书也难以坚持。”   袁老尚书立刻道:“跋山涉水,老臣倒是能够撑下去,可是老臣岁数已高,反应时有迟钝,若是去往东齐,一时老糊涂,失了礼数,或是应付不当,坏了大事,那老臣就是万死不能赎罪了。”   群臣心想袁老尚书这话倒也没错,去往东齐国都,山高路远,这七十多岁的老家伙要长途奔波,这把老骨头还真是未必能坚持得住。   隆泰道:“老尚书年事已高,确实不好远行。”微一沉吟,问道:“镇国公,你可有合适人选?”   “臣以为,若要表达我大楚求亲之诚意,这使臣自然不能马虎,不但要为人睿智,处事干练精明,而且还要身份尊贵,臣以为,王爷是最为合适的人选。”镇国公道:“王爷乃是皇家血脉,高瞻远瞩,睿智非凡,如果是王爷前往东齐,必能让东齐人感受到我大楚的诚意,这门亲事也就马到功成。” 第五四一章 使臣   淮南王听镇国公要让自己作为使臣前往东齐,眉头微紧,但只是一瞬间,便即笑道:“皇上,让臣去往东齐,倒也算得上是合适。”   隆泰立刻问道:“王叔愿意去往东齐?”   “为国效命,岂敢不从?”淮南王笑道:“只是臣却觉得,臣此去东齐,只怕会给我大楚带来极大的后患。”   “后患?”   淮南王解释道:“皇上,向东齐求亲,表达我大楚的诚意,这自然是不会有错,可是......,皇上可否想过,臣毕竟是大楚的王爷,如果臣去往东齐,自然是给足了东齐国的面子,可如此一来,却可能养大了东齐人的胃口。”   “此话怎讲?”   淮南王道:“皇上,前番东齐国立储大典,皇上当时还是太子,前往参加,那已经是破了例,给了东齐天大的脸面。自我大楚立国以来,与东齐国虽然颇有往来,但至今为止,东齐派出的最高官员,也不过是他们的大礼官。虽说我大楚要与东齐结盟,可是结盟之后,谁为主,谁为次,打一开始就要搞清楚。”   隆泰微微颔首,淮南王继续道:“这次求亲,我若前往,那么以后与东齐人交往,凡事都必将要以最高的规格去应付,而且一旦结盟,事涉甚多,若从一开始就养大了他们的胃口,那以后许多事情我大楚反倒是处于被动。”   “王叔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去了东齐,他们就会生出自满之心,以后与我大楚交往,会提出更多的苛刻条件?”隆泰若有所思。   淮南王点头道:“不错,皇上,东齐与我大楚相比,只不过是偏安一隅的区区小国,此番求亲,我们既要表示出诚意,却也要让他们明白自己到底是出于何等地位,以免日后交往,会给两国带来太大的麻烦。”   镇国公含笑道:“王爷,却不知除了王爷,还有谁更为合适?”   淮南王道:“本王自然是不好前往,但我大楚四大世袭候,任何一个作为使臣前往,既可以表示出诚意,又可以让他们不至于太过自满。”瞧了金刀候一眼,见金刀候岿然不动,宛若一块古老的石雕,笑道:“金刀老侯爷年事已高,自然不可能担任使臣,如此一来,适合担任使臣的,只有三位,锦衣候,武乡侯和忠义候司马常慎。”   武乡侯苏禎急忙道:“启禀皇上,前方京城疫毒蔓延,臣受到感染,至今还在吃药调理,这长途跋涉,臣.....臣唯恐力不能逮!”   群臣心下好笑,暗想你武乡侯倒不必太过担心,你才干平庸,朝廷也不可能派你前往东齐担任如此重大的差事。   果然,隆泰已经道:“武乡侯既然身体欠佳,就留在京城调养,不必远行。”   苏禎这才松了口气,谢了皇恩。   “若是如此.......!”淮南王微微一笑,道:“忠义候司马常慎倒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忠义候文武双全,做事稳重,为人机敏,而且是老国公亲手调教出来,以忠义候为使臣前往东齐,可说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司马常慎却已经出列道:“皇上,若是钦命派臣为使臣,臣必当......!”话没说完,却听得咳嗽声响,镇国公却是轻咳两声,拱手向隆泰道:“启禀皇上,司马常慎决不能去往东齐。”   司马常慎微皱眉头。   虽说淮南王举荐他为使臣去往东齐,似乎不怀好心,但司马常慎却是想着,如果这次当真担任使臣去往东齐,顺利完成求亲重任,便是大功一件,司马岚威名远播,司马常慎却是一直处于父亲的威名之下,除了朝中人物,真正知道这位的却并不多。   他刚刚承袭忠义候爵位,心下倒也想找个机会建功立业,树立自己的威望。   虽说去往东齐求亲,未必是什么美差,但有此良机,司马常慎倒还真是不想错过,只是他却想不到,自己话还没有说完,镇国公便已经出言阻止,而且语气干脆果断,心下顿时大大失望。   “镇国公,忠义候为何不能去往东齐?”隆泰凝视镇国公问道:“王叔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四大世袭后之中,忠义候还真是最为适合的人选。”   镇国公直接道:“皇上,老臣对司马常慎很是了解,他最大的长处,便是踏实忠厚,而他最大的短处,便是缺乏辩才,而且容易冲动,这两点却恰恰都是担任使臣的最大忌讳。去往求亲,便是以辩才为重,而且遇事不惊,应对自若,司马常慎无此能耐,若是以他为使,此番求亲,必然失败。”   司马常慎脸上微红,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申辩,但这是自己父亲所言,有哪里敢当朝反对。   “老国公,若是连忠义候都无法胜任,可就只剩下锦衣候了。”淮南王看向齐宁,叹道:“以锦衣候为使臣,这年纪是否太轻?”   镇国公摇头笑道:“王爷,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抬手道:“锦衣候虽然年轻,却是仪表堂堂,有着与他岁数不相符的成熟稳重,王爷刚才也说过,向东齐求亲,达到结盟的目的,锦衣候是满朝第一个提出来,可见锦衣候才思之敏捷,思虑之周详,如此人物,正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才。”   赵兰庭不失时机道:“不错,锦衣候出使西川,在黑莲教生死存亡之际,侯爷能够力挽狂澜,由此亦可见锦衣候完全能够独当一面。能够说服那帮江湖草莽撤退,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锦衣候善辩之才,实在是让人钦佩。”   见得镇国公要将锦衣候推出去到东齐,虽然许多官员一时不明白镇国公心思,但依附在其下的官员们立时赞颂不绝,纷纷夸赞锦衣候锐智非凡,勇无可挡,片刻之间,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锦衣候,倒似乎已经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出使东齐区区小事,那更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齐宁面不改色,淡定自若。   他当然知道,镇国公将自己拉出来,固然是为了不让司马常慎去往东齐,定还藏有其它的心思。   若是齐景在世,镇国公未必敢将这把火烧过来,可是如今的齐宁和当初的齐宁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无论威望还是在朝野的势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隆泰若有所思,终是看向了齐宁,目光之中有着询问之色。   齐宁叹了口气,淮南王找出理由,那已经是确定不可能由他出使东齐,四大侯爵之中,金刀候自不必提,隆泰也已经允诺武乡侯苏禎不必出使,剩下的人选,只有司马常慎和自己,而镇国公力主司马常慎不得前往,那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选。   他若当真不想去,自然也可以找出诸般理由,可是他瞧见隆泰的目光,知道小皇帝对此事的看重。   小皇帝向东齐求亲,所谓的联盟只是借口,就算当真将东齐公主娶过来,东齐也未必会因为嫁来一个公主,就对南楚俯首听命,东齐的国策本就是南北平衡,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人而改变这事关国运的国策。   隆泰的目的,无非还是希望以此为由,让司马家再多一位皇后的如意算盘破灭。   齐宁并无太多犹豫,拱手道:“皇上,若是皇上当真下旨由臣去往东齐求亲,臣.....自然是奉旨前往,尽力而为。”   隆泰眸中显出感激之色,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金刀候澹台煌,问道:“金刀候,依你之见,可否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其实大局已定,齐宁知道隆泰这般问,无非是给澹台煌那张老脸一个面子而已,这老侯爷上朝之后,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就如同朝堂上的透明人一般,皇帝垂询几句,也算是对他的尊重。   金刀候看似闭着眼睛睡着,皇帝询问,这才微微动了动身子,颤巍巍起身来,隆泰立刻道:“老侯爷不必起身,坐着回话就好。”   澹台煌却还是站起来,颤巍巍拱手道:“回禀圣上,老臣老眼昏花,脑子糊涂,国家大事,老臣不敢胡言,请皇上定夺便是。”   隆泰知道这澹台煌也不可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微微颔首,这才看向齐宁,道:“锦衣候,你忠君体国,朕很是欣慰,此番出使东齐,朕.....朕就交给你。”   “臣遵旨!”   镇国公笑道:“锦衣候年少英才,此番出使东齐,若能展现才干,必让东齐人心中钦佩,侯爷小小年纪便才干出众,东齐也将会因此对我大楚更是敬畏,皇上令锦衣候出使东齐,实在是上上人选,皇上英明!”   满朝文武顿时齐声道:“皇上英明!”   齐宁心中冷笑,高声道:“皇上,臣有一事恳求,还请皇上答应。”   “何事?”隆泰立刻问道,他当然知道齐宁答应出使,完全是因为和自己的情谊,这时候可不管齐宁有什么要求,只要提出来,自然竭力满足:“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   “皇上下旨重建黑鳞营,臣已经开始令人在练兵之中。”齐宁朗声道:“可是到现在为止,黑鳞营不但缺乏应有的战马,而且到现如今连一两饷银也不曾见到。”瞥了户部窦馗一眼,道:“将士们为国精忠,这是他们的本分,可是当兵吃粮,若是迟迟没有军饷拨下去,臣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第五四二章 一箭数雕   隆泰脸色微变,看向兵部侍郎卢宵,沉声道:“卢宵,可有此事?”   卢宵忙出列道:“回禀皇上,臣也想将军饷拨下去,可是.....臣手中无银,想拨也拨不了。”   窦馗立刻道:“卢大人,上个月户部可是将饷银拨付给了兵部,这事可怨不得我户部。”   “窦大人,你上个月确实向兵部拨付了银两,可是......那点银子,远不足以让所有兵马都领到军饷。”卢宵道:“前线的秦淮军团自然是不能延误军饷,东海水师那头,自然也是拖欠不得,此外如今已经快到夏季,总还要让他们更换兵服。秦淮军团和东海水师的军械添置已经是拖了很久,不能不解决了。”   窦馗道:“卢大人,户部有多少家底,你可别说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这边缩衣节食,削减各项开支,每年往你兵部拨付的银子是最大的开支,现如今户部已经是捉襟见肘,各部衙门每天往户部催讨银子,我都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卢宵道:“窦大人,下官只管拿银子办事,至若你户部有多少银子,下官是兵部侍郎,还管不到你户部。有多少银子,下管办多少事,而且只能从最紧急的事情开始办。”转向隆泰,恭敬道:“皇上,黑鳞营的军饷,臣一直都记挂在心里,也是三天两头派人往户部催要,可是......哎,户部或许真的也有难处,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齐宁笑道:“卢大人,本侯问你,黑刀营的兵饷可拨下去了?”   卢宵一怔,瞧了镇国公一眼,微微点头,齐宁又问道:“玄武赢呢?神武营呢?还有皇家羽林营呢?黑鳞营不去和秦淮军团比,也不和东海水师比,这几支兵马都在京城内外,如果他们的兵饷也拖欠没有拨下去,今日本侯不再多一言,可是这几支兵马之中,只要有一支领到了兵饷,今天在这朝堂之上,你便要将事情说清楚。”   金刀候却似乎没有听见,依然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不少官员心下都有些吃惊,暗想年轻人还是太过鲁莽,要找卢宵讨要兵饷,什么时候不可以,却偏偏赶在今天,这金刀候八百年不出门,今天好不容易来到朝堂,锦衣候直接冲着兵部去,那岂不是折了老侯爷的颜面,虽然如今兵部是由卢宵掌理,但老侯也毕竟还是兵部尚书,冲着兵部,也就是冲着老侯爷。   卢宵身后有金刀候,而且他本身也是行伍出身,倒也硬气,冷笑道:“侯爷所说的那几支兵马,确实都领到了兵饷,可是恰恰到了黑鳞营,这银子告竭,下官也变不出银子来,侯爷是在要下官说清楚,下官也只能是继续向户部催讨。”   窦馗摇头道:“卢大人,你现在就是刀架在本官的脖子上,本官也拿不出一两银子往你们兵部送过去,户部掌理国家财政,可不是只有你们兵部要花银子。”   “卢大人,你都考虑到要更换兵服和军械,却没想到往黑鳞营拨军饷?”齐宁笑着拍手道:“好,本侯也不多说什么,皇上既然将黑鳞营交给本侯,本侯若连他们吃饭都无法保证,上负皇恩,下负黑鳞营的将士,本侯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内,如果黑鳞营还没有收到军饷,本侯就只能带他们自己找了。”   卢宵皱眉道:“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纵容官兵劫掠?”   “那倒不会。”齐宁笑道:“卢大人,你迟迟不拨银子,该不会是想逼他们抢掠,让黑鳞营就此断送吧?”   卢宵脸色剧变,厉声道:“侯爷,朝堂之上,还请慎言。”   “少废话,没什么慎言不慎言的。”齐宁冷冷道:“你放心,黑鳞营是朝廷的兵,遵守军规国法,绝不会肆意抢掠,那岂不是成了流寇?本侯只不过是要带他们去兵部找你卢大人而已,既然没连饭都吃不上,这练兵自然不必提,先到你们兵部吃饱肚子再说。”   卢宵脸色难看,转向隆泰:“皇上,锦衣候口出威胁之言,满朝文武俱都听见,还请皇上明鉴。”   “皇上,重建黑鳞营,乃是皇上下的旨意。”齐宁立刻道:“卢宵不拨兵饷,那就是不想让黑鳞营重建起来,更是违抗皇上的旨意,臣请皇上派人彻查,这卢大人到底意欲何为?黑鳞营不过千人编制,在各支兵马中,兵力最少,按理来说军饷最容易解决,既然卢大人不想解决,臣亲自来解决,还请皇上明鉴。”   隆泰淡淡道:“卢宵,重建黑鳞营,是朕的意思,既然你兵部无法拨下军饷,自今而后,黑鳞营的军饷便由户部每个月直接拨下去,窦馗,黑鳞营的饷银,你们户部独列出来,以后按时拨下去。”   卢宵急忙道:“皇上,这......!”   不等他说完,隆泰已经道:“军饷既然不是由你兵部所拨,那兵部自今而后,无朕手谕,也无权调动黑鳞营。”   群臣这时候都明白,这小皇帝确实是龙颜大怒了。   这就等若从今以后,黑鳞营绕过兵部,将由皇帝直接统帅。   卢宵看了澹台煌一眼,见得澹台煌不动声色,只能道:“臣.....臣遵旨!”   “今日朝会,便到此为止吧。”小皇帝起身来,也不多言,转身就走,将一干大臣晾在朝上,群臣面面相觑,看来兵部所为,已经让皇帝大为不满。   执殿太监高呼散朝,群臣礼毕,这才依序退出奉天殿,刚出了大殿,齐宁边上便凑过一名太监,轻声道:“侯爷,皇上有旨,吩咐侯爷去往御书房,有事交代。”   齐宁也不啰嗦,跟在那太监身后,径自到了御书房,禀过之后,进到御书房内,只见隆泰正坐在御书桌后,瞧见齐宁过来,招了招手,等齐宁靠近过去,隆泰才道:“你们锦衣侯府,可有内奸?”   齐宁不妨隆泰开口就是这一句话,皱眉道:“皇上为何这般问?”   “难道你没有看出来?”隆泰冷笑道:“冯若海那狗东西,死不足惜,可是司马家对他的罪证了若指掌,你难道还不清楚?”   齐宁微点头,道:“冯若海今日在朝上参劾司马常慎,此事朝会之前,司马岚已经掌握的一清二楚。”   “冯若海自然是受了淮南王的唆使。”隆泰道:“淮南王那帮人当然也是花费了心思,就是准备在今日朝会上扳倒司马常慎,此事他们定然是做的隐秘至极,事先绝不会泄漏半点风声,那是要打司马家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司马岚怎么会对他们的事情如此清楚?”   “皇上是说,淮南王那帮人之中,有司马岚的耳目?”齐宁皱眉道。   隆泰道:“除此之外,朕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淮南王和司马岚明争暗斗,双方互派内应甚至收买对方的人作为内奸,这并不稀奇。”齐宁神情凝重,“最让人吃惊的是,司马家竟然手握冯若海那么多有力的罪证。皇上,冯若海瞒报耕田,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这些事情做的也定是十分隐秘,事关生死,冯若海绝不可能疏忽大意,司马家想要拿到这么多的证据,绝非十天半个月就能办到。”   隆泰握拳道:“你是说,这些罪证,司马家早就掌握在手中?”   齐宁点头道:“我看定是如此,而且司马家手里绝不会只有冯若海的罪证。”顿了顿,脸色凝重,才道:“司马岚是开国侯爵,此人工于心计,如果.....如果他很早开始就暗中搜罗官员的罪证,这满朝文武,只怕没有几个干净的,握在他手里的证据,自然不在少数。”   “如果这次冯若海没有出来,司马岚也就不会将罪证拿出来。”隆泰道:“既然司马岚事先知道了冯若海要参劾司马常慎,所以让胡庚早就准备好罪证,就在朝会之上,反杀一击,将冯若海置于死地。”   齐宁道:“就是如此了。冯若海是户部的侍郎,也算是位高权重,今日司马家出手,立刻斩断了此人,也就等若实在淮南王身上剜了一刀。”为凑近一些,轻声道:“司马家今天这一手,可说是一箭数雕。”   “如何一箭数雕?”   齐宁道:“淮南王那帮人自然不会愚蠢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身边有内奸的存在,所以今日事后,淮南王那帮人必定会调查身边的内奸究竟是何人。皇上,你想想,如此一来,淮南王和他身边的人势必会出现猜忌之心,只要猜忌之心一起,就不是铁板一块了。”   “不错。”隆泰道:“淮南王在朝中虽然势力不小,但却比不得司马家,一旦淮南王的人互相起了猜忌之心,这对司马家更是有利。”   “其二,冯若海今日在朝会上参劾司马常慎,可是转眼之间,就被反杀一击,如今被押入了刑部大狱,此人已经形同死人,下场凄惨。”齐宁道:“满朝文武亲眼所见,司马岚这般做,实际上也是给满朝文武一个警示,谁要是与他司马价为敌,这就是下场,群臣看在眼中,谁能不惧?日后谁想要在朝上参劾司马家,必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长两个脑袋。”   隆泰冷声道:“朕最担心的就是如此,今日过后,朕恐怕已经没人敢在朝上参劾司马家的人了。”   “其三,司马岚当朝拿出了冯若海的罪证,而且证明冯若海罪责的还是冯府的总管和他身边的女人,如此手段,大家又怎能不怕?”齐宁道:“谁都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冯若海的罪证是早有准备,正如我方才所言,司马岚手里恐怕还抓了不少人的罪证,如此情势下,那些模凌两可的官员,很可能因此而投奔到司马家的门下,就算是淮南王的党羽,恐怕也会考虑考虑,是否还要追随淮南王。”   隆泰道:“你是说,那些官员担心司马家随时拿出自己的罪证,为了保住自己,便投奔到司马家,如此一来,成了司马家的走狗,司马家自然不会对他动手?”   “没有人搞得清司马岚手里有多少人的罪证,今天散朝之后,朝中的达官贵人们心里都在担心。”齐宁冷笑道:“冯若海毒害族叔,霸占婶娘,这样隐秘的事情都被揪出来,谁都担心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已经掌握在司马岚的手中,为了不冒风险,投奔司马岚,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砰!”   隆泰拳头重重砸在御书桌上,声音低沉而冷厉:“这司马岚抓住这么多人证据,他是真的向要结党谋逆吗?” 第五四三章 双璧   隆泰龙颜大怒,忽听得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便听到有人道:“皇上,皇上,太后来了。”随即远远听到有人叫道:“太后驾到!”   隆泰脸色愈加难看,冷笑道:“朕便知道她耐不住了。”示意齐宁先避起来,齐宁轻车熟路,再次躲到书架后面,隆泰回到御书桌后刚坐下,就见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隆泰起身来,道:“母后!”   太后冷哼一声,神色十分难看,径自过去坐下,冷冷道:“皇上,听说你要派人去东齐?”   “儿臣正准备去向太后禀报......!”隆泰气定神闲道:“礼部的袁老尚书也上谏,让朕早日大婚,朕这才在朝上将此事议了一议......!”   太后不等他说完,已经问道:“听说是锦衣齐家的人谏言要派人去东齐求亲?”   “是!”隆泰道。   太后盯着隆泰,问道:“皇上,本宫想问你,往东齐派使臣求亲,究竟是那个姓齐的意思,还是皇上你自己的意思?”   隆泰皱起眉头,却还耐着性子道:“儿臣不知母后是什么意思?”   “皇上,本宫早就和你说过,后宫也是国政的一部分,没有安稳的后宫,皇上便不能好好理政,黎民就要受苦。”太后道:“为了让皇上好好理政,本宫费尽苦心,为你挑选合适的皇后人选,可是你从不体恤本宫的苦心,每次与你提及婚事,你都是推三阻四,今日朝会之上,你却是如此干脆,竟然要去娶一个东齐的女人回来成为我大楚的皇后,皇上,本宫倒想问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母后既然知道此事,当然知道缘故。”皇帝竭力按捺性子,但泥人还有三分土气,小皇帝显然也有些耐不住,“迎娶东齐公主,便能与东齐结盟,可使我大楚能够得到休养生息的时间,从而准备北伐灭汉,这是事关国策的大计,母后应该比儿臣更清楚。”   太后冷笑道:“事关国策?你登基才几天,就要北伐灭汉?东齐人狡猾多端,首鼠两端,你迎娶东齐女人为后,不是引狼入室?”   “北伐灭汉,乃是从太祖皇帝开始就立下的宏愿。”隆泰道:“太宗皇帝,还有父皇,都是以此为我大楚的国策。儿臣虽然登基不久,可是先辈的宏愿,当然要延续下去,为了完成帝国大业,许多事情也就不用太计较。至若迎娶东齐公主便是引狼入室,儿臣并不这样认为,自古以来,两国之间姻亲联盟,也不在少数,但是祸乱后宫甚至是国家的事情并不多见。”淡淡道:“母后坐镇后宫,就算东齐公主果真来我大楚,有母后在,后宫也乱不起来。”   太后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娶东齐的女人?”   “不是儿臣铁了心,而是此事已经经过了朝议。”隆泰道:“使臣都已经选派好,已经无可更改。”   太后脸色难看,片刻之后,终于道:“皇上要娶东齐的女人,本宫看来也无法阻止,可是.....皇后之位,绝不可交给一个东齐人,立她为妃也就是了。”   “为妃?”隆泰笑道:“母后,东齐虽然是小国,可在当今的天下局势之中,毕竟是举足轻重,让东齐公主成为我大楚的皇妃,母后觉得东齐人会答应?”   “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就算了。”太后道:“我大楚人杰地灵,无论是美女还是才女多如牛毛,选一个东齐女人为后,只怕天下人笑话。”   隆泰摇了摇头,肃然道:“母后,朕是皇帝,一言九鼎,既然当朝宣旨,岂有收回成命的道理?如果当真立东齐公主为妃,不但两国盟约不能达成,甚至有可能激怒东齐人,到时候他们要是靠向北汉人,母后可想过后果?”   太后叹道:“皇上,你可知道,本宫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起身来,走过去,站在御书桌便道:“皇上,你自然记得,你能够坐上这个位子,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   “母后不提醒,朕也记得。”隆泰淡淡道:“没有镇国公司马家,朕的位子只怕是另属他人了。”   “皇上知道就好。”太后道:“皇上,镇国公乃是朝廷的柱梁,他对皇上忠心耿耿,只要有镇国公在,国事无虑。如果将司马菀琼立为皇后,司马家定会鞠躬尽瘁,誓死效忠朝廷,比起区区小国东齐,皇上更应该重视司马家。”轻叹道:“皇上心里也知道,有些人对皇上继承大统耿耿于怀,无时无刻不是在打着别的心思,没有镇国公,皇上......!”   隆泰不等太后说完,已经笑道:“没有镇国公,朕的这把龙椅就坐不稳,随时都要被人占了去,母后是这意思吗?”   太后一怔,微蹙眉头,隆泰淡淡道:“母后,朕已经赐封司马家公爵,也承袭了侯爵,司马家如今一公一侯,放眼朝廷,恐怕没有一人的荣耀及得上司马家。此外镇国公列出的赏赐名单,朕也一一照准,却不知还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司马家?”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太后眼睛,低声道:“母后,你可知道,朕不想让司马菀琼入宫,不是想要违抗母后的旨意,更不是对司马菀琼有什么不满,这完全是为了保护司马家。”   “保护司马家?”   隆泰叹道:“母后处在深宫,未必知道朝堂那些臣子的心思。其实此番晋封镇国公,有不少人心中便是不满,如果朕再立司马菀琼为皇后,司马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对司马家有害无益,母后应该比朕还要清楚这一点的。”   太后冷笑道:“谁敢胡言乱语,敢对皇上的亲事不满?”   “母后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司马家成为大权臣吗?”隆泰淡淡道。   太后脸色微变,立刻道:“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隆泰道:“不是朕有什么意思,而是朝中的大臣们会是什么意思。母后,你若实在要让司马菀琼进宫,朕也不阻拦,朕可以立她为妃,但是这皇后之位,朝会上已经定了下来,此番去往东齐求亲,一旦成功,只能是由东齐公主来我大楚成为皇后。”   “若是求亲失败呢?”太后问道:“那皇上又要立谁为后?”   “母后莫非希望此番求亲失败?”隆泰盯着太后眼睛,目中精光四射。   太后身体微震,终是道:“既然皇上圣意已决,本宫便不再多言。本宫身为大楚太后,有些事情知道皇上不爱听,但念及先帝对本宫的宠爱,所以才会不厌其烦,该说的本宫已经说了,皇上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本宫也不勉强。”竟是不再多言,转身便走。   等到太后走远,齐宁这才从书架后面出来,走过去轻声道:“皇上,看来这一关应该是过了。”   隆泰冷冷一笑,随即叹了口气,道:“她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朕的亲生母亲过世之后,父皇立她为后,将朕交给她照顾,其实.....她以前对朕不错,朕还记得,朕以前身子体弱,时常生病,只要生病起来,她都会将朕抱在怀里,给朕讲故事,哄朕睡觉.......!”说到这里,声音之中满是唏嘘。   “皇上,或许太后也只是希望司马家能够繁荣昌盛。”齐宁低声道:“她并没有想过太多,不明白司马家一旦势力太大,会对朝廷形成威胁。”   隆泰沉默片刻,终是道:“齐宁,这一次你去往东齐,一定要将亲事谈成,方才你也听到了,如果与东齐的亲事无法坦诚,那么司马家一定是旧事重提,到时候只怕还要逼朕将司马菀琼立为皇后。”   “皇上,臣不敢打十足的包票,但是定会竭尽全力。”齐宁肃然道。   隆泰微微一笑,道:“朕现在就要靠你了。”顿了顿,才道:“是了,你到了东齐,若有机会,多与令狐煦走动,朕会让人专门给令狐煦备下一份厚礼,你可私下里给他送过去。”   “令狐煦?”   隆泰一拍脑门子,笑着低声道:“朕差点忘记了,你这假冒的锦衣候,自然不知道令狐煦是谁。”示意齐宁靠近,低声道:“东齐国虽然国小人薄,但却有两个顶尖人才,如非这两人,东齐国只怕早就不复存在。”   “皇上说的是东齐双璧?”齐宁在朝会上,倒是听卢晓提过一嘴。   隆泰点头道:“一将一相,东齐双璧,令狐煦是东齐国国相,申屠罗是东齐水师大都督,是东齐国的第一名将。东齐水师能有今日,全仗申屠罗之功,这人勇武过人,其父申屠悲当年建了东齐水师,不过当时也不为人放在心上。”想了一想,才解释道:“当年北堂家篡位自立,青州太守宋煜起兵反抗北堂,汉军五万大军攻打青州,宋煜不过两万兵马,被汉军打得节节败退,损失殆尽,危急时刻,是申屠悲的水师抄袭水路,截断了汉军后勤,汉军军心涣散,宋煜又坚守鲁王城,最终汉军无奈撤军,又被东齐随后掩杀,损失惨重,也从此一战,东齐水师名动天下。申屠悲死后,长子申屠罗承袭水军大都督之职,比之其父的时候,东齐水师更为强大。”   齐宁问道:“皇上,去往东齐,为何只给令狐煦带去厚礼?这申屠罗难道不用打点?”   隆泰道:“你知道令狐煦是何人?”   “不是东齐国相吗?”   “不错。”隆泰笑道:“除此之外,他还是卓青阳卓先生的师弟,两人曾经同窗读书,交情也是不错。” 第五四四章 太医院   齐宁得知东齐国相令狐煦竟然与卓青阳有如此渊源,大是错愕。   “令狐煦当年还曾私下派人找过卓青阳,想让卓青阳去往东齐为官。”隆泰道:“不过卓先生并没有过去,而是守着琼林书院,父皇也曾请卓先生入朝为官,但也被婉言谢绝,这老先生没有仕途之心,无法为国效命,倒是朝廷的损失。”   齐宁心想那卓青阳卓尔不群,自然不愿意卷入着朝堂的是是非非,问道:“皇上,你是说,这令狐煦值得我们拉拢?”   “其实前番东齐立储大典,朕在东齐就见到了令狐煦,也有过交谈。”隆泰笑道:“朕早知道这令狐煦不是一般人,有治国才干,想过若是这令狐煦能为我大楚效命,不但东齐会损失柱梁,大大衰弱,我大楚也会如虎添翼,只是几句话说完,朕就知道这令狐煦对东齐死心塌地,朕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可能说服他,所以干脆就断了念头。”身体微微后靠,才道:“不过这令狐煦对我大楚素来有好感,反倒是对北汉人颇多反感,当然,令狐煦是齐国国相,不会被感情所左右自己的政令,但如果能和他交好,对我大楚还是有利,而且此番求亲如果有他相助,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齐宁道:“皇上放心,到了东齐,我必会拜会这位令狐国相。”问道:“对了,那申屠罗对我大楚又是什么心思?”   “朕正要提醒你,小心申屠罗这人。”隆泰道:“朕听说过传闻,这申屠罗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当年似乎还曾与北汉的长陵侯北堂庆有些瓜葛,据说还有师徒之宜,这人既然与北汉人有些瓜葛,总要小心为是。”   “长陵侯?”齐宁皱眉道:“皇上,这北堂庆是否就是汉军的统帅?”   隆泰道:“北堂庆当年是汉军的大将军,统领北汉十数万精兵,和你父亲......和齐景在沙场上也是争锋相对不分伯仲。不过据朕所知,早在好几年前,这北堂庆就忽然间销声匿迹,难有他的消息,我们也派人去调查过,始终没有找到关于此人的消息。”   “北堂庆消失了?”齐宁愕然道:“他是汉军统帅,北汉长陵侯,如此人物,怎可能说消失就消失?”   隆泰也是疑惑道:“朕也一直好奇,北堂庆乃是北汉第一名将,突然没了消息,这其中必有古怪。”淡淡一笑:“北汉皇室枝繁叶茂,听说北汉那位皇帝有五六个兄弟,还生下了一堆皇子,互相之间明争暗斗,这北堂庆毫无消息,恐怕是死于内斗也未可知,只是北汉人不敢把消息张扬出来而已。”   齐宁心想北堂庆是北汉第一名将,他若当真是死了,北汉当然会竭力隐瞒此人的死讯,只是既然身为北堂第一名将,手握兵权,北汉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置他于死地,事涉此人身上,必定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北汉想隐瞒也隐瞒不住。   “北堂庆没了消息,如今北汉的统兵大将是钟离傲,这秦淮之战,汉军就是钟离傲统兵。”隆泰若有所思道:“以前朕对此人了解不多,可是能够与齐景在秦淮打上几年不落下风,这钟离傲看来也不是个寻常角色。”   齐宁道:“我听说北汉能与齐景相抗的只有长陵侯北堂庆,这钟离傲何等人物,竟也如此了得。”   “这钟离傲领兵了得,看来是不假的。”隆泰道:“不过齐景在秦淮大战的时候,已经是患有病症,精力比不得从前,凭心而论,北汉人的兵马比咱们还是要强上一些,能够将汉军拒于淮水以北,这已经是十分难得了。”摆手道:“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到了东齐,小心注意申屠罗便是,不过面上的礼节自然是不能少的。”   齐宁笑道:“皇上不必担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隆泰道:“户部那边备下求亲的礼物,只怕也要些日子,最快也要十天左右才能出使,这些时日你便好好歇息,养精蓄锐。”忽地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说的那个九溪毒王,是否已经到了京城?”   齐宁压低声音道:“正要向皇上禀报,秋千易如今就在京城,随时等候皇上的召见,皇上,是否要传他入宫?”   “也好。”隆泰点头,随即摇了摇头,微一沉吟,终于道:“朕会见他,不过不是在宫里。”招手让齐宁凑近,附耳几句,齐宁皱眉道:“皇上,这.....这可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隆泰道:“朕早和你说过,京城的疫毒,并不简单,如果不是黑莲教所为,这背后必藏有极大的阴谋,真必须要弄清楚这背后真相究竟如何。”挥手道:“你先下去,朕安排好之后,自会派人通知你。”   齐宁拱手便要退下,退了几步,眼珠子一转,忽地捂住肚子,“哎哟”叫了一声,龙泰一愣,急问道:“怎么回事?”   齐宁苦着脸道:“皇上,回京之后,身体一直不舒服,在朝会上我就感觉头重脚轻,身体发虚,也不知是不是在西川受到什么感染,现在开始发病。”   隆泰见齐宁神情痛苦,不似作伪,立刻道:“来人!”很快,便见到范德海范公公进屋来,隆泰吩咐道:“去传太医,赶紧过来给锦衣候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忙道:“皇上,不用.....不用如此,臣.....臣忍得住。”   “胡说八道。”隆泰走过来,见齐宁脸色不大好看,皱眉道:“有病就要看病,为何要忍?”挥手道:“范德海,你去传太医。”   范德海正要离开,齐宁已经道:“皇上,若.....若是传太医,来回难免麻烦,而且耽搁时间,不如.....不如让范公公带我去太医院,随便瞧瞧就是。”   隆泰道:“如此也好,范德海,你领锦衣候去太医院。”   范德海答应一声,领着齐宁出了门,又叫了两个小太监,一起扶着齐宁出宫往太医院去,太医院就在皇宫边上,就是为了方便宫里人瞧病,转到太医院,听说是宫里的总管大太监范德海带着锦衣候前来瞧病,院使带着几名技艺精湛的御医急忙出迎个,请进了一间干净的屋内。   太医院的这位院使恰好与范德海同姓,两人的关系看上去也是颇为不错,范院使请了齐宁坐下,又请齐宁伸出手臂,亲自把脉,几名御医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片刻之后,院使才微皱眉头,轻声道:“侯爷,您这脉象,有些.....有些紊乱,不过.......!”   范德海在旁已经急问道:“范院使,侯爷没有什么大碍吧?”   “范公公放心,并无大碍。”范院使笑道:“可能是气血有些不畅而已,开几副药吃吃就好。”向其中一名御医道:“胡太医,你去典药局,取些补气养血的药材,让候爷带回......!”还没说完,齐宁摇头道:“范院使,我感觉浑身无力,要不.....要不就在太医院煎敷药我吃吃,缓上一缓。”   范院使忙道:“也好也好,胡太医,你去派人煎敷药。”   那胡太医答应一声,齐宁叫住道:“胡太医,这药材是归谁管?”   “回侯爷话,是典药局郎丞。”胡太医禀道:“太医院的药库都由他掌管,离这里不远,下官去取了药材,很快就好,侯爷稍候。”   “既然.....既然典药局的郎丞管药,你也不必麻烦,就让那郎丞煎药送过来。”齐宁道:“他掌管药材,对药材最是熟悉,交给他我最是放心。”   范院使笑道:“侯爷不必担心,太医院的每一味药材,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稍有瑕疵,也是进不了太医院的药库。”吩咐道:“让苏郎丞煎药过来。”   胡太医这才下去,范德海道:“侯爷,范院使,杂家就先回宫伺候皇上了。”嘱咐道:“范院使,侯爷过几天便要出使,你们太医院可要保护好候爷的身子,若是侯爷身体不适,到了日子无法离京,皇上可是要龙颜大怒的。”   范院使忙起身拱手道:“范公公放心,从今日起,太医院每天都会派人去锦衣侯府为侯爷检查。”   范德海这才满意地领着小太监离开,范院使知道齐宁并无什么大碍,吩咐人上茶来,含笑道:“侯爷以后若有吩咐,差人来太医院说一声,这边随时都会派人过去的。”   齐宁点点头,笑道:“范院使,你们这太医院的药材,都是从何而来?是自己派人采药吗?”   范院使笑道:“侯爷说笑了。这京中有不少药行,能在京城待下来的大药行,都是我大楚极有实力的药行,这些药行的药材成色都是不错,太医院只要列出清单,让这些药行往太医院送药材就好。不过每一味药材入库,都是要仔细检查,侯爷知道,太医院的药材,要么是给宫里用,要么就是王公贵族,那是马虎不得的,稍有一丁点儿的瑕疵,太医院就不敢收库。”   齐宁道:“那都是谁来检查药材?范院使亲自检查?”   “各个位置,自有合适的人选。”范院使道:“药材都是收入典药局的药库,检验药材,自然都是典药局,侯爷刚才要让典药局的郎丞煎药,那苏郎丞便负有检查药材的职责了,若是药库里缺了什么药材,或者药材出了问题,便都要找寻那苏郎丞负责。”   “苏郎丞?”齐宁笑道:“是范院使提拔起来?”   范院使道:“那也说不上,苏郎丞的父亲曾经在这太医院担任过院判,后来他与他的兄长也进了太医院。”说到这里,声音略低,笑道:“他兄长医术不弱,去世之前,也到了院判的位置,不过这苏郎丞在医术上并无太大的悟性,所以最后安排在典药局,那也有好些年头了,办事倒也算精明利落。”   “哦?”齐宁笑道:“这算是子承父业......,不对,该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没有他的父亲和兄长,他也进不了太医院的大门。”   范院使觉得齐宁说话古怪,这话倒不好接,干笑了两声。 第五四五章 息事宁人   煎药倒也没有让齐宁等太久,胡太医领着典药局苏郎丞过来之后,一进门,苏郎丞便低着头,双手捧着药碗,恭恭敬敬上前,跪倒在地,将那药碗呈上去。   小小的太医院典药局郎丞,在世袭候面前,自然是小的可怜。   “咦,苏郎丞,你这额头上是怎么了?”范院使瞧见苏郎丞额头贴着药膏,有些疑惑。   苏郎丞忙道:“下官昨日不慎摔倒,受了些轻伤。”   “哦?”范院使将信将疑,他自然不知道苏郎丞昨日在酒楼被齐宁一顿毒打,这脸上的伤倒不算很严重,这身体却也是发青发肿,只是被衣衫掩盖,看不见而已。   这典药局不同寻常,每日里药材都要进进出出,身为典药局的郎丞,那是每日里必到,若是要请假,还需的提前几天事先安排好才成,是以昨日虽然被毒打一顿,这苏郎丞今日却不敢误工。   苏郎丞企图染指田夫人,自以为田家药行想要做太医院的生意,而且又是一个孀居夫人,最终脸面,所以胆大包天,便要在酒楼之中想要强行玷污,本以为就算得逞,这田夫人也不敢对外声张,却不想半路里冒出一个人来,劈头盖脸一顿毒打,来去匆匆,这苏郎丞迷迷糊糊,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被谁所揍。   方才听说锦衣候到了太医院来,点名由他煎药送过去,苏郎丞心下就是一沉。   他心里清楚,那田夫人能够往太医院送药,就是因为锦衣候在后面撑腰,昨日刚刚对田夫人用强,今天锦衣候就跑到太医院来,这也实在是太巧,巧到极致就是有意为之,心知事情不妙,可是却又躲不过,煎好药后,只能战战兢兢送过来,心里却也打定了注意,这锦衣候若当真问罪,打死也不承认,那田夫人毕竟是妇人,应该不至于跑来作证。   就算那田夫人真的过来,到时候反咬一口,便说是那田夫人为了做生意,卖弄风骚,故意勾引自己,反正没有落下字据,那田夫人也拿不出证据来,这一路行来,倒也是打定了主意。   齐宁却是一句话也不问,接过药碗,吹了一吹,竟是二话不说,一口饮尽,这才放下,连连道:“这是什么药?怎地如此苦涩?”   范院使笑道:“侯爷,良药苦口,此药通血畅气,乃是大补,不过一个时辰,侯爷便会安然无恙。”   齐宁起身道:“如此甚好。”笑道:“范院使,这可多谢你了,我先告辞。”   范院使起身相送,道:“侯爷慢走,这几日太医院这边都会派人过去。”便要陪着送出太医院,齐宁笑了笑,往门外走去,刚走到大门前,忽地身子一晃,竟是软软地瘫坐下去,这一变故当真是让人大惊失色,范院使虽然年事已高,这时候却极其灵活,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扶住,失声道:“侯爷,您......!”   苏郎丞见到齐宁问也不问便要离开,当真是大喜过望,心想自己先前倒是多虑了,看来今天还真是一个巧合,正自轻松,听到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到齐宁已经软坐在地上,脸色发白,范院使正握着他手,为他把脉。   苏郎丞便觉事情不妙,只见到范院使脸色也难看起来,齐宁却是有气无力道:“范院使,这.....这是怎么回事?”   范院使道:“侯爷,方才还只是脉象紊乱,可是现在.....现在侯爷的气血杂乱,体内......咦.....哎呀,奇怪奇怪.......!”   “我好难受。”齐宁抬手指着那药碗,“这里面.....这里面是什么药?”   那胡太医和苏郎丞魂飞魄散,齐齐跪倒,胡太医已经道:“侯爷,药方子.....药方子是下官所开,乃是.....乃是补血养气的方子,绝无问题。”猛地看向苏郎丞,道:“苏郎丞,你可是按照我的意思煎药?”   苏郎丞全身发颤,结结巴巴道:“胡......胡太医,我.....我就是按照你.....你说的方子配药,没有.....没有半点疏忽......!”   “我要死了。”齐宁喘着粗气道:“我要死了,我要被你们太医院害死了,你们......你们这里有内奸,想要.....想要谋害本侯......!”   此时不但是胡太医和苏郎丞,就是范院使和其他几名御医也都是魂飞魄散。   锦衣候是什么人?那可是当朝四大世袭候之一,锦衣齐家乃是大楚的开国世家,这样的家门,莫说小小的太医院,就算是皇帝也要给几分颜面。   齐宁是什么人?都说这锦衣小侯爷可是皇帝器重的大臣,而且今日来到太医院,还是皇帝派大总管太监亲自送过来。   这位小爷莫说死在太医院,就算是在太医院掉了根头发丝,那对太医院来说也是天降大祸。   “侯爷,侯爷......!”范院使急忙道:“太医院绝无内奸,也.....也绝无任何人敢加害侯爷,侯爷不要担心,太医院杏林高手众多,下官立刻召集人手为侯爷诊治。”抬手道:“快,还不过来扶侯爷躺下。”   几人匆忙上前,齐宁却是摆手道:“不成了,不成了,我要被你们害死了......我动不了,谁也.....谁也别动我.....,去宫里禀报皇上,让.....让皇上派人过来......!”他气息急促,看上去倒似乎真的奄奄一息。   众人面面相觑,焦急万分,都是看向范院使。   范院使心里很清楚,这要是真的派人去宫里禀报,事情便会越发的大了,他心里也是奇怪,为何一碗药水下毒,这锦衣候竟会变得如此模样,皱起眉头,猛地瞥见齐宁眼角划过一丝狡黠之色,这范院使虽然是太医院的领袖,医术高明,但更是一名官员,身在官场多年,那察言观色的本使何其了得,心中隐隐明白几分,抬手道:“你们都出去,老夫要亲自为侯爷好好诊治。”   众御医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匆匆出门,那苏郎丞最后一个出门,范院使已经道:“苏郎丞,还有你们,都在院中等候,一个也不要离开,随传随到。”   众人答应,出了门去,范院使这才上前关上门,回头过来,轻声道:“侯爷,你武功高强,下官钦佩万分。”   “武功?”齐宁有气无力道:“范院使,本侯.....本侯不明白你的意思。”   “侯爷的貌相和气血混乱,可是气息不弱,这完全不是中毒的迹象。”范院使压低声音道:“侯爷,太医院是否有什么得罪之处,侯爷尽管说来,下官在这里先向你赔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若是我们真有不周之处,还请侯爷海涵。”   齐宁血脉紊乱,自然是运功所致,他近日武功早已经是今非昔比,调运内力更是轻松无比,听得范院使这样说,心知这老家伙已经明白,却还是装作有气无力道:“范院使,我知道你不会害我,那胡太医不会害我,可是.....可是保不准有居心叵测之辈想要谋害本侯的性命。”   范院使低声道:“是苏郎丞?”   事涉三人,齐宁点名不是这范院使和胡太医,那明显是冲着苏郎丞去,范院使心下大是奇怪,暗想小小一个典药局郎丞,什么时候惹上了锦衣候?   齐宁无病呻吟两声,才道:“这碗药是那个姓苏的煎的,一定是他要害我,我....我要禀明皇上,这太医院藏着北汉人的内奸。”   范院使心想这要是真的告上去,我这把老骨头第一个就要倒霉,这时候便即想起,方才这锦衣候为何非要在太医院煎药,而且点名让典药局的郎丞煎药,这时候完全明白过来,敢情这位爷就是冲着苏郎丞来。   “侯爷,苏惠虽然行事粗心,可确确实实不是北汉的奸细。”范院使立刻低声道:“此人三心二意,办事粗心,给侯爷煎错了药,罪无可赦,不过侯爷没有性命之忧,只需要好好补上一补,便可痊愈。”   “是吗?”齐宁斜着眼睛问道:“粗心大意?范院使,他苏郎丞粗心大意,却害的....害得本侯差点完蛋,这该当何罪?”   范院使忙道:“侯爷,您看这样成不成,这苏惠肯定是不能用了,下官会在太医院颁下命令,就说这苏惠医术不精,用药马虎,差点草菅人命,即日起从太医院革职,永不叙用。只要太医院革职的人,外面的医馆也都是不敢用的。此外侯爷身体受损,太医院提供两只极品人参,外有两箱珍贵药材送去侯府,您看......!”   齐宁心想这老院使还算是个明白人,叹道:“范院使,你知道,我可不是为难你,只是差点连性命都丢在这里,哎......!”   范院使既然知道齐宁是冲着苏郎丞来,便知道这苏郎丞是绝对不能留了。   按理来说,以锦衣候的势力,要想搞掉区区一个典药局的郎丞,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今日这位小爷亲自过来处理此事,可见对此事还是十分重视,若是自己为苏惠多说那么一句好话,恐怕太医院都不得安宁。   这个时候,自然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踢开一个典药局的郎丞,保太医院平安无事,这买卖那是合适不过,听得齐宁语气松动,忙道:“侯爷受苦,都是我们的不是,侯爷大人大量,还求多多宽恕。侯爷若是同意,下官现在就将苏惠逐出太医院,若是侯爷觉得这样还不成,下官可以让人去查账,如果这苏惠有中饱私囊的行径,立刻交送到刑部去......!”   齐宁心想看来这老头也知道苏惠定是有贪污行径,轻声道:“范院使,该如何处置,这是你们太医院的事情,我不好多说,我给你面子,你觉得如何处置妥当,就如何处置。不过这苏惠想害我,我怕他留在京城还要找机会,你看能不能......!”   “下官明白。”范院使立刻道:“下官不但会让他离开太医院,还让他滚出京城,从今以后不再踏入京城一步。”   “这.....哎,这就是范院使的事情了。”齐宁坐正身子,整了整衣衫,低声道:“范院使,其实今日过来,还有点私事要找你,不过.....这个还是有些不好开口。”   范院使道:“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下官但凡能做到,无有不允。”心想这小太岁冲着太医院来,无论有什么条件,先答应再是,赶紧打发了这小太岁才是。 第五四六章 睡美人   齐宁道:“范院使,你们这位苏郎丞不但不学无术,而且在外用太医院的旗号欺压百姓,你可知晓?”   范院使皱眉道:“还有此事?”   “我有一个远房的亲戚,为人老实,往你们太医院送药材,可是到现在为止,竟然一两银子也没有结算清楚。”齐宁叹道:“此外这苏郎丞还对她百般刁难,搞得人家日夜担心受怕,范院使,你说这该是不该?”   范院使纳闷半天,一直奇怪苏郎丞是在哪里得罪了锦衣候,这时候终于是恍然大悟,明白过来,立刻道:“侯爷,苏惠玩忽职守,原来是我太医院的害群之马,如果不是侯爷指点,下官还被蒙在鼓里。”大声道:“胡太医!”   胡太医等人还在外面等候,听到召唤,胡太医立刻进门来,又十分乖巧地关上门,只听范院使吩咐道:“从今日开始,典药局你先打理着,苏惠立刻从太医院革命,不得再踏入太医院半步。”   胡太医愣了一下,有些发呆。   “侯爷,不知你那位亲戚姓甚名谁?”范院使小心翼翼问道。   齐宁道:“姓田!”   “哦?”范院使想了一下,才问道:“莫非是田家药行?”   齐宁问道:“范院使听说过?”   “田家药行是京城数得上号的药行,药材货真价实。”范院使立刻道:“胡太医,你听见了,老夫听说药库缺了不少药材,你现在就派人去田家药行,让她赶紧送来药材,自今而后,太医院的药材都由田家药行一家供应,另外每次送来药材之后,检验如果没有问题,立刻将银子兑过去,不得拖欠。”   胡太医自然也明白过来,马上道:“卑职明白,这就去办。”向齐宁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又带上门。   齐宁这才从地上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活动了一下手脚,向范院使道:“范院使,你果真是神医,几句话一说,我好像没什么问题了,果然是话到病除。”   范院使心中无奈,却还是恭敬道:“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这都是侯爷的福气。”   “好了,我知道你忙,就不打扰了。”齐宁笑呵呵道:“改日若是有空,我请范院使喝茶。”拱拱手,转身便走,走到门前,正要打开门,忽地停住,转身问道:“范院使,刚才你说的两棵人参,可是从辽东找来的好参?”   范院使哭笑不得,却还拱手道:“侯爷放心,是正宗的辽东老参,太医院的药库之内,绝无劣货。”   “那就好,那就好。”齐宁点头道:“这几天身体不好,要不.....要不那两棵人参我自己先带回去,其他的药材你回头派人送过去?”   “下官马上就派人送去。”范院使无奈道。   齐宁从太医院出来的时候,李堂已经带人在太医院外等候,他们本来是在宫外等着齐宁散朝,后来齐宁被送到太医院,范德海倒也派人去通知了李堂等人,李堂等人立刻赶到太医院这边,心下担心,不知侯爷到底患了什么病,不过太医院倒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只能在外等候。   瞧见小侯爷神采奕奕地从太医院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精致的盒子,李堂等人面面相觑,凑上前去,上下打量一番,李堂终是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您.....您生病了?哪里不舒服?”   “眼睛瞎了?”齐宁翻了个白眼,“没看到我健健康康,怎么,你是咒我生病?”   “不敢,小的哪能这样咒侯爷。”李堂忙陪笑道:“是宫里那帮家伙说侯爷到太医院来,我们担心得很。”   “到太医院,也不定是病了。”齐宁笑眯眯道:“这位范院使是个好人,让我过来取人参。”指了指手里的盒子,“这里面可是两根上等人参,可以续命的,走了,回府去,侯爷我饿了。”   眼见得快要到正午,齐宁从上早朝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腹中还真有些饥饿。   乘车回到侯府,正午时分,天气已经变暖起来,甚至已经有些闷热,齐宁让人准备饭食,不见顾清菡身影,拿着人参径自往顾清菡院子里来,草木荫营,院内十分寂静,却见到院内的大树之下,放着一张木摇,顾清菡穿一件绯色花绫小褂,下身系着红纱裤儿,一手做枕托了香腮斜倚在木摇上,那成熟曼妙的香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如同一幅跌宕起伏的美丽山水。   清风徐来,树荫清凉,顾清菡自是在这树荫下小憩,却不知不觉中睡着,此刻她裙裾微微上掀,露出半截儿粉嫩嫩紧实实的腿儿来,晶莹如玉,她粉色的纱鞋摆在木摇边上,并无穿袜,一双白生生的秀气脚儿,纤纤如笋,小而精致,皮肤如同剥了壳的鸡蛋般嫩白无比,那十指卧蚕,望而生香,美得惊心动魄。   齐宁轻步走过去,瞧见顾清菡因为绵软的香躯斜躺着,那饱满酥胸便拢在一起,最要命的是,似乎是因为嫌弃天气闷热,顾清菡的衣襟领口微微敞开,齐宁居高临下,正看得清楚,那两团粉腻酥润的雪峰宛若倒扣在胸口的瓷碗,挤在一起,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阳光从大树的枝叶之间零散洒落下来,点在那雪腻酥胸上,白的刺眼,那肌肤下的青筋都是若隐若现,分外诱人。   齐宁感觉喉头发干,想要移开视线,可是眼睛却似乎定住一般,心下苦笑,他知道顾清菡这院子若没有她允许,下人都不敢轻易进入,正因如此,顾清菡才会略有些随意,否则这眼前春色实难见到。   顾清菡最近一阵似乎真的很疲累,所以睡得颇为安详,精致的五官,细腻的肌肤,组成了美艳绝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让她更显得妩媚动人,这一幅景象,便是活生生的睡美人图,几可入画。   虽然这美少妇如同熟透了果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可是齐宁终是有些底线,这时候若是稍微触碰,那便不是情调,而是彻彻底底的流氓无赖了,心中叹气,轻步便要离开,只走出两步,却不防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响,这顾清菡虽然入睡,但神经极其敏感,立时被惊醒,双腿陡然绷直,睁开眼睛来,迷糊中瞧见一个影子站在不远处,立刻道:“谁?”   齐宁见她醒过来,转身过来,道:“三娘,是我!”   顾清菡见是齐宁,这才松口气,坐起身来,习惯性地双臂抬起,伸了个懒腰,显得慵懒妩媚,笑道:“你回来了?等了半天不见你回来,不知不觉在这里睡着了。”她却不知,这般姿势,却是让她本就挺拔如岳的胸脯更是高高耸起,那衣衫一绷紧,两团丰腻的形状轮廓毕现,蜂腰硕胸,对比鲜明。   顾清菡见齐宁正盯着自己胸口看,不由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胸口衣襟没有合拢,露出大片雪腻肌肤,脸上一红,瞪了齐宁一眼,啐道:“看什么看,转过身去,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齐宁嘿嘿一笑,却还是转过身去,顾清菡这才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衫,确定没有外漏的肌肤,这才问道:“是不是饿了?早朝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赶紧吃饭吧。”扭着腰肢过去,身姿婀娜,曲线曼妙,见到齐宁手中拿着盒子,奇道:“这是什么?”   齐宁递过来,道:“这是给你的。”   顾清菡颇有些好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两只老参,蹙眉道:“哪里来的老山参?这可不便宜,是皇上赐的?”   齐宁走过去,一屁股在木摇坐下,往后一躺,躺在顾清菡刚才睡过的地方,这木摇是竹木所制,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顾清菡身上的体香,顾清菡见状,有些尴尬,这木摇是她独享,平日只有她躺在上面,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说,只听齐宁没好气道:“以后别说皇帝赏赐,三娘,我告诉你,咱们这个皇帝,比地主老财还抠门,从没有见过这样抠门的皇帝,别说老山参,他要是赐下一匹绸缎,也算他大方。”   顾清菡莲步轻移,走到边上,问道:“那是从哪里来?”   “是太医院的院使送的。”齐宁眨了眨眼睛,笑道:“你最近身体疲乏,刚好拿来两只老山参补补身子,保管吃了之后,白白胖胖,比现在还要漂亮十倍。”   “就你胡说八道。”顾清菡又好气又好笑:“我现在很瘦吗?要补什么?”   “不瘦不瘦。”齐宁忽地坐起,目光扫过顾清菡胸脯,道:“珠圆玉润,该大的地方一点都不瘦。”   “作死啊。”顾清菡伸手过来,救住齐宁耳朵,咬牙道:“你个小混蛋,得寸进尺不是?”   齐宁咧着嘴,抬手过去,抓住顾清菡玉腕,道:“三娘,我是不小心说出口的,你先放开,以后我不乱说。”   顾清菡噗嗤一笑,娇艳如花,齐宁心下一荡,忽地手上一用力,顾清菡“哎哟”一声,竟是被那股力道带过去,不由自主地扑在了齐宁身上,那柔软温腻的绵软香躯压上来,齐宁舒服的几乎都要叫出声来,情不自禁一环手,抱住了顾清菡腰肢。 第五四七章 香帕   顾清菡被齐宁带过去,伏在齐宁身上,花容失色,这时候她倒不是担心齐宁会对自己做什么,而是身处院子当中,平日因为担心府里突有急事,所以院门白天都不关,好让人随时可以过来禀报。   现在这幅样子,要是让人看见,后果不堪设想,娇躯扭动几下,低声骂道:“你疯了?被人看见,还要不要活了?”齐宁抱的也不是很用力,顾清菡挣脱起身来,云鬓微乱,起身整了一下衣衫,回头看了远门一眼,这才狠狠地瞪了瞪齐宁,低声道:“回头再收拾你。”   齐宁坐起身来,转变话题道:“三娘,皇上已经下旨了,要往东齐求亲。”   顾清菡一怔,蹙眉道:“东齐?市坊之间不是流传,司马家的小姐可能要进宫为后吗?”   “西门家倒是想。”齐宁淡淡一笑:“可惜皇上自有打算,若是真被司马家的小姐进了宫,这天下还姓不姓萧?”   顾清菡立刻抬起手指竖到唇边,姿态迷人,低声责怪道:“不要胡说。”   “三娘,你靠近一些,我有话和你说。”齐宁低声道。   顾清菡不进反退,似笑非笑道:“有话就说,不必靠近。”心中却是想着,你这小混蛋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是胆大包天,一有机会就要占便宜,可不能让他三番四次得逞。   齐宁叹了口气,道:“三娘,我真不乱来,是有事情和你说。”心知顾清菡不相信,轻声道:“我们侯府有没有内奸?”   顾清菡一怔,见齐宁神情肃然,这才知道这家伙倒真不是骗自己过去,微近了一些,却还保持两步距离,蹙眉道:“内奸?宁儿,你是不是发现什么古怪?”   “今天朝会上,户部左侍郎冯若海被革职查办,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狱。”齐宁肃然道:“举证他的人,是他府里的亲信,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都被司马家抓到了证据,司马家今日杀鸡儆猴,对他动了刀。”顿了顿,身体前倾,低声道:“我和皇上都觉着,司马家手中握有的罪证,绝不只有冯若海一个人,朝中只怕许多官员的把柄都被司马家抓在手里。”   顾清菡漂亮的眼眸中也是显出惊骇之色,又是凑进一步,轻声问道:“你是说司马家在冯家安排了内奸?”   “像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们必须小心为是。”   顾清菡冷笑道:“我们齐家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派人到我们侯府搜找,也找不到一星半点的把柄。”   “可是如果我们侯府真的有耳目,那么以后说话做事,就等若是明明白白在司马家的眼皮子底下。”齐宁神情严峻,“三娘,你知道,我对府里这些下人的来历也不大清楚,他们中间有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我也是无法确定。”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宁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你不用多管,我会暗中调查。”   齐宁笑道:“我便知道这事情交给三娘必然不会有错。”   “别拍马屁。”顾清菡道:“是了,往东齐求亲,司马家没有反对?”   “除了司马家,你当朝中其他的官员希望司马家的人入主后宫?”齐宁冷笑道:“淮南王和朝中的许多官员,自然是竭力赞成向东齐求亲,这事儿今日在朝会上已经定下来,司马家的小姐,最多也就进宫当个妃子了。”   顾清菡道:“那是淮南王去往东齐吗?”摇摇头,道:“淮南王只怕不敢离京,他要是走了,司马家还不趁机对他的人下手。”   齐宁苦笑道:“这事儿他们推来推去,到最后还是落到了我的头上。”   顾清菡微微变色,道:“你?朝廷让你去出使求亲?”   “这是皇上的意思。”齐宁道:“此番求亲不成,司马家的那位小姐自然要入主后宫了,所以此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顾清菡蹙眉道:“朝中当真无人了?怎么大事小事都要让你去办,你从西川回来才几天,又要让你去东齐,你.....你就不能和皇上说说,另派别人去。”   齐宁轻声道:“三娘,你干嘛不让我去?是担心我出什么意外......?”   “呸呸呸!”顾清菡立刻上前,玉臂抬起,柔嫩的手儿捂住齐宁的嘴巴,没好气道:“你胡说些什么,有齐家的列祖列宗护佑,你自然是太平顺利,不会.....不会有什么事,下次再胡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她虽然责怪,但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齐宁心中一暖,抬手握住顾清菡捂着自己的那只手,顾清菡立时要挣脱,齐宁却是紧紧握住,轻声道:“三娘,锦衣齐家今时不同往日,莫说父亲已经过世,就算他还活着,齐家也及不上司马家的势力。”   顾清菡轻轻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是明白。   “司马家权势日益膨胀,如果真的被他完全操控了朝廷,皇上固然成了笼中之鸟般的傀儡,我们齐家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齐宁叹道:“但凡对司马家有威胁的势力,司马家都绝不会放过,如今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扶助皇上,阻止司马家的势力扩张。”   顾清菡知道齐宁说的并没有错,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是担心你这次如果求亲失利,有人便会找到借口对你动手。而且有人不想看到东齐和大楚联姻,一定会百般阻挠,你......!”眉宇间满是忧虑之色。   齐宁哈哈一笑,道:“你放心,西川也是杀机重重,可我照样安然无恙回来,三娘,这次东齐之行,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叹了口气,道:“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只怕难以忍受,那是此行最痛苦的。”   “什么?”顾清菡急忙问道。   齐宁轻声道:“我只怕一离开京城,又是日夜思念三娘,到时候寝食难安,那.....那可真是煎熬。”   顾清菡脸一红,啐道:“你有没大没小胡说八道。”   “三娘,不是胡说八道,我是说真话。”齐宁叹道:“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何必对你说假话,你.....你不明白的。”   顾清菡见他一本正经,回头看了院门一眼,轻声道:“宁儿,那你....那你不想就成了,三娘长得难看,有什么好想的。”   “这可由不得我。”齐宁距离顾清菡不过一步之遥,闻着这美少妇身上散发出来的如兰似麝的幽香,低声道:“其实我也不想出使,只想留在京城,每天看到三娘就好,就算.....就算不碰三娘一根手指头,每天看你一眼,心里也舒坦。”   顾清菡虽然当初嫁给齐家三爷,但见少离多,在一起几乎没有多长时间,而且齐家都是武将出身,齐家三爷虽然勇武,却并不懂得情调,像这样的情话儿,顾清菡还真不曾听到有男人对她说过,而齐宁几次三番说起对她的思念,毕竟是血肉之躯,虽然这些话听起来有些让人尴尬,可奇怪的是,心里却偏偏发暖,这时候见齐宁一副无奈之色,心中却是一软,咬了咬嘴唇,才轻声道:“我是你长辈,以前一直和我在一起,出门在外,心里念着我,这也.....这也没什么......!”   齐宁想了想,并无说话。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那......那我.......!”犹豫一下,还是摇头,道:“没什么,那个.......!”   齐宁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心知必然有事,轻声道:“三娘,你有什么为难事吗?”   顾清菡还是犹豫了一下,终是从身上取了一块香帕在手中,脸颊微晕,美艳动人,回头再次看了院门一眼,又绕着院墙看了一圈,确定无人,才略有些羞赧道:“这块香帕你带在.....带在身上吧,要是.....要是流汗,可以擦汗用.......!”却并无送过去,齐宁见那香帕丝纱所制,纯白之色,知道这是顾清菡贴身用来擦拭的香帕,伸手去拿,顾清菡却是手一缩,咬牙道:“别急,给你可以,可是.....可是你要答允我一件事情。”   “你说?”   “不要......不要被别人知道。”顾清菡压低声音道:“我是长辈,给你带上这块香帕,没有.....没有别的意思,可是你不许让别人看见,反正要是被别人知道,我也不承认是我给你的,你听明白没有?”   齐宁点头道:“三娘放心,你和我的事情,我绝不会透漏一点风声........!”   “你又胡说。”顾清菡有些急:“我和你有什么事?我们.....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算了,还是不给你......!”说完,便要将香帕收起来,齐宁眼疾手快,探手过去,已经轻松抢到手里,顾清菡“哎呀”叫了一声,便要抢回来,齐宁闪身躲过,将香帕放在鼻端,狠狠嗅了两下,这香帕是顾清菡贴身携带,所以上面满是顾清菡身体的味道,沁人心脾,齐宁深吸一口气,沉醉般道:“好香,三娘身上的味道好香......!”   “无耻......!”顾清菡面红耳赤,只觉得自己一时心软,做了一件错事,想要抢回来,已经是不能,无奈道:“你不要被人看见,也不要......不要被人晓得。”   齐宁收进怀中,道:“有这块香帕在身上,想念你的时候,我就偷偷拿出来看看,只要闻一下,就能闻到三娘身上的味道。”   “只许看,不需闻。”顾清菡故作凶狠道:“你要是不听话,以后我身上的东西一件都想不到。”   齐宁睁大眼睛,问道:“三娘,你是说......以后还能给我你身上的东西?”   顾清菡一怔,知道失言,羞臊无比,道:“什么都没有,我说到做到,你再也想不到。”见齐宁笑眯眯看着自己,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转身便往院外去,道:“我去吃饭......!”腰肢摆动,圆臀摇曳,宛若落荒而逃。   -----------------------------------------------------------------------------   ps:快月底了,月票数和前面相差不多,只要几十票就能连续踩掉好几个人,恳请大伙儿帮帮忙,往上冲一冲。   今晚还有一更! 第五四八章 未雨绸缪   吃过午饭没多久,段沧海竟是从黑鳞营回来,齐宁见到他,大是欢喜,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这段沧海是锦衣侯府的侍卫长,如今训练黑鳞营,也算是黑鳞营的实际统领,令人上茶来,段沧海见齐宁如此,倒有些不好意思。   “侯爷,听说你已经回京,所以立刻赶来向你禀报一些状况。”段沧海道:“黑鳞营虽然招募了满员编制,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训练,能够留下来的也只有半数而已,卑职是想和侯爷商量,看看是否要将那些人遣散回去,再行招募一些人。”   齐宁道:“我从一开始就对你说过,黑鳞营那边全都交给你,你缺了什么,只管来找我就行。”又道:“黑鳞营的兵饷没有拨下去,我已经在朝会上提起过,皇上的意思,黑鳞营自今而后不受兵部节制。”   段沧海笑道:“兵部那边是金刀候的人,我还一直都担心,以后并不会对我们指手画脚,这下子倒好,以后不需看他们的眼色。”随即皱眉道:“侯爷,兵饷不知道何时能拨下来?短时间,卑职还能顶得住,但时间长了,只怕人心不服。”   齐宁道:“黑鳞营的兵饷以后直接由户部拨发,这两天之内,应该就能拨发下去,反正我已经留了话,给他们几天时间,如果还在耽搁,你直接拉一些人过来,我带你们去户部催要。”   段沧海行伍出身,本也是喜欢逞强斗狠之辈,听齐宁要带队去户部讨饷,兴奋起来,差点就要撸起袖子,道:“侯爷,我这就回去准备,挑选一些精干的弟兄,要多少人手?带上两百个够不够?”   “你兴奋什么?”齐宁瞪了他一眼,“堂而皇之带着兵马入京,你是想找死不成?眼下已经有人盯着老子,就怕老子不闹事,你带兵入城,到时候正好被人抓着把柄。”   段沧海有些尴尬,齐宁已经压低声音道:“带上三四十好人手,到时候化装入城,不要穿兵服。”想到什么,摆手道:“皇上都有了旨意,户部倒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抗旨,兵饷应该能拨下去,带人往户部催饷,那也是迫不得已的法子,真要到了那时候,我再派人通知你。”   段沧海点点头,齐宁低声道:“你记着,黑鳞营要严加训练,可是要多长心眼,可别让虫子混进去。”   “虫子?”段沧海一愣,但马上明白过来,浓眉皱起,轻声问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风声?”   齐宁也不隐瞒,将早朝的事情俱都告之了段沧海,段沧海吃惊道:“侯爷要去东齐?”   齐宁点头道:“司马家的势力膨胀,比我想的还要快,今日冯若海被杀鸡儆猴,满朝文武自今而后对司马家更是噤若寒蝉,此番去往东齐求亲,借联姻与东齐结盟不是最主要的目的,以此遏制司马家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段沧海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侯爷,咱们侯府的人虽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凡事都有意外,侯爷是帝国四大侯爵之一,司马岚连冯若海都派人调查,只怕早已经将触手伸到咱们侯府,必须要小心谨慎。”   “这是我已经做好了防备。”齐宁轻声道:“所以黑鳞营那头,你也要小心谨慎,切莫让杂鱼混入进去,成了监视黑鳞营一举一动的耳目。”微一沉吟,身体更是凑近,两人脑袋近在咫尺,轻声道:“咱们齐家的势力在秦淮军团那边,可是秦淮军团驻守边疆,在京城附近,我们手中唯一值得信任的兵马,就是你手里的黑鳞营,万一真的出了事情,只能依靠这支兵马。”   段沧海神情冷峻,低声道:“侯爷,难道你觉得司马家当真敢造反?”   “按照常理,应该不会。”齐宁道:“司马家虽然在朝中势力极大,但他权势主要的来源,还是因为皇上,他有拥立之功,手底下党羽众多,宫里有太后,再加上辅政大臣之名,皇上年轻,目下朝政若是真的离开了司马岚,还真是混乱。但他也有致命的弱点,就是军权和财权。”   段沧海点头道:“窦馗掌理户部,是淮南王的人,目下的财政大权,应该是掌控在淮南王一党的手中。京城内外,皇家羽林营自然是效忠皇上,可是迟凤典是受过金刀候提拔之人,与金刀候关系密切,驻守京城之外的玄武营,有司马岚的人,也有金刀候的人,其中甚至还有咱们齐家的人,颇为混乱,真要出事,还真说不好会如何抉择。”   “澹台家有东海水师,而且西川兵团也是他的势力范围,咱们齐家有秦淮军团,司马岚手上可用的兵马,就是黑刀营。”齐宁道:“不过司马岚老奸巨猾,他今日在朝会扳倒冯若海,固然是因为要杀鸡儆猴,但也是要将触手伸进户部了。”   “哦?”   “冯若海的案子,不可能这么快就结束。”齐宁冷笑道:“司马岚按兵不动,不出手则已,既然出手,就绝不会手软,冯若海是落马第一人,接下来他一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揪出一大片人来,这些人一旦落马,便会有诸多官位空缺出来,司马岚自然会见缝插针,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   段沧海道:“司马岚既是镇国公,又兼了吏部尚书的职位,官员若有空缺,吏部正是兴风作浪的时机。”   “司马岚会借这次机会,拼命打压户部,然后将自己人安置在户部当中。”齐宁冷笑道:“窦馗有淮南王死保,皇上也不想让淮南王这边实力太弱,所以窦馗应该能挺过这次风雨,但他手底下的人必会折损不少。”   “如果被司马岚掌握了户部,手握财政大权,接下来定会利用财权,将京城附近的兵权尽力掌控在手里。”段沧海神情凝重:“侯爷,如果真的被他掌握了兵权,那后果可是......!”   齐宁点头道:“所以我们也不能闲着,你的职责,就是要给我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兵马来,京城这边如果真要发生变故,无论是秦淮军团还是东海水师,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鞭长莫及。”   段沧海低声道:“侯爷,皇上让黑鳞营重建,莫非就想到过这一点?他是否也是担心司马家会叛乱?”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齐宁道:“皇上是否这么想,我也不清楚,可是我不得不为齐家考虑,真要是出了变故,到时候锦衣侯府有这样一支兵马能够护卫保护。”   段沧海微微点头,想了一想,才道:“侯爷,虎神营薛翎风那边,与咱们也是有渊源,真要出了事,薛翎风......!”   齐宁摆手道:“薛翎风从前确实是齐家的部将,但他现在是虎神营的统领,虎神营是卫戍京城的兵马,据我所知,虎神营名义上受兵部节制,但却一直都是有皇上亲自指挥,先帝驾崩之后,司马岚成了辅国大臣,京城这几支兵马,这位辅国大臣可都有调动之权。”压低声音,道:“你可还记得,先帝驾崩,京城戒严的时候,京城是哪两支兵马驻守?”   段沧海道:“黑刀营进城,换防皇家御林军,京城是虎神营驻守。”身体一震,皱眉道:“侯爷,难道薛翎风他.......!”   齐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他心里还在向着咱们齐家,也许在危难时候,他真的会助我们一臂之力,可是我们不能将自己的安危放在薛翎风手中,人心难测,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万无一失。”   段沧海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暖,一阵感激。   齐宁将黑鳞营交付给他,也就等若将齐家的安危也交到他手里,表示出了对他的极大信任,这让段沧海心下感动,轻声道:“侯爷,属下明白了,您放心,从今以后,属下会将一天当两天用,拼了性命,也要给侯爷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精兵来。”   段沧海出身行伍,虽然见多识广,但毕竟是武人,朝堂中的许多弯弯绕绕看得并不明白,这时候齐宁一番提醒,段沧海瞬间便醒悟过来。   他本以为皇帝是为了扶持锦衣齐家,所以才要齐家重建黑鳞营,他一直以为,有朝一日,这支黑鳞营或许还能出现在前线战场,与北汉人一决雌雄,这时候才豁然明白,齐宁要苦练黑鳞营,最主要的目的却是要防备京城的动乱,在危难时候,有一支精兵能够护住锦衣齐家。   既然黑鳞营事涉锦衣齐家的安危,段沧海自然更是觉得要全力训练,将黑鳞营变成齐家一把锋锐的利器。   齐宁又与段沧海嘱咐了小半天,段沧海便即回去兵营,亲自将段沧海送出府后,天色已近黄昏,齐宁转身回到府内,就听外面传来声音:“这位兄弟,帮忙禀报一下,小人奉命来请侯爷!”   齐宁回过头,见是一名粗须汉子,那人看到齐宁,愣了一下,随即上前来,恭敬道:“侯爷!”   齐宁感觉这汉子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问道:“你是哪位?怎么认识我?”   “小人是田家药行的,以前.....以前有眼无珠,冒犯过侯爷.....!”汉子有些尴尬:“小人姓沈,叫沈炼!”   齐宁立时响起,当初因为打擂台进了田宅,被田夫人逼着娶亲,自己要离开之时,正是这名大汉带人阻拦,笑道:“原来是你,找我有事?”   沈炼见齐宁虽然贵为锦衣候,却丝毫没有架子,急忙躬身道:“侯爷,是夫人派小人过来,问问侯爷有没有时间,她在府里摆了席,还说有一坛珍藏了多年的佳酿,若是侯爷有时间,想请侯爷过去品酒。”又加了一句:“夫人本是要自己来,可是她说一个妇道人家,过来请侯爷有些不方便,所以派小人过来,还请侯爷见谅!”   齐宁笑道:“珍藏多年的好酒?是真是假,你们家夫人怎地变得如此慷慨?”心知田夫人还是为了太医院的事情,心想反正晚上也并无其他事情,过去转转也无不可,点头道:“你先回去吧,我待会儿自己过去就好。”   沈炼喜道:“那小人立刻回去禀报!”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   ps:去赴酒宴,会发生什么呢?纯洁的我真是羞涩啊。   距离前面月票票数不多,在这里有劳大家帮忙冲一冲了,拜谢! 第五四九章 百花酿   天黑之前,齐宁到了田宅,田家的老总管早在门前等候,见到齐宁,恭恭敬敬行礼,领着齐宁往田宅的雅厅过去,齐宁不见田夫人,问道:“你们家夫人去了哪里?”   “侯爷莫怪。”老总管忙道:“夫人得知侯爷有空过来,亲自下了厨房,特地为侯爷做几样西川的本地菜,夫人说侯爷过来,就请侯爷在雅厅歇息。”   齐宁笑道:“你们夫人亲自下厨啊?”随着那老总管进了雅厅,却是上次来过的地方,里面收拾得很是干净,放了两只灯柱,虽然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但是灯火已经点上,屋内十分明亮。   厅内是一张梨花木小圆桌,一圈有四个椅子,几步远是一道屏风,上面绣的是百鸟图,梨花小圆桌上,已经摆放了几盘点心,看上倒也是精致得很,齐宁心下暗笑,他知道田夫人略有些小家子气,这次却比上次的招待似乎要周到不少。   听到脚步声响,一片雪梅幽香随风轻漫,门外已经进来一名襦裙半袖,绫罗裹胸的丰腴丽人,个头虽然算不得多高,但是身段却十分妖娆,梳着凌云髻,纤细的皓腕上配着一只羊脂玉镯,肤质竟比镯子还要腻润。   外披的半袖是水蓝色的薄纱所制,这显然是居家休闲的服饰,看起来颇为随意,但却因此更将一个居家妇人的风韵完全展现出来,显得成熟动人,纱中透出一双雪藕似的白腻膀子,细细的臂围不漏一丝骨感,薄纱般的丝绸掩不住粉酥酥的娇嫩肌肤,触目只觉得滑-润紧致,似乎充满了傲人的弹性。   这风韵动人的成熟美妇,自然是田夫人,手里端着托盘,进了屋来,瞧见齐宁,笑道:“侯爷可是到了,你这一来,我这宅子蓬荜生辉,侯爷不嫌弃我们是贫苦百姓,还愿意在这里坐一坐,民妇可是三生有幸。”   她看起来春风满面,那张成熟美艳的俏脸一笑起来,娇美动人。   齐宁笑道:“夫人这是说笑吗?你是贫苦百姓?那我岂不是沿街乞讨的叫花子,你口袋里的银子,可比我多多了。”   田夫人放下托盘,娇笑起来,花枝招展,酥胸乱颤,道:“侯爷就喜欢拿我们这些老百姓开玩笑,你是达官贵人,随口一句话,就是价值千金,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比的。”见到齐宁杯中无水,蹙眉道:“这帮没用的东西,也不知道伺候。”拿起水壶,走过去给齐宁添上茶,笑眯眯道:“侯爷,这次可真是多谢你了,你的大恩大德,民妇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呢。”   田夫人的薄纱半臂里,仅有一件葱绿抹胸,这倒不是故意这样穿,这些时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居闲在家,大都如此,顾清菡在府里也不比田夫人多穿几件衣衫,这抹胸沿边缘缀着艳丽的孔雀蓝,锦绫上另有银线绣样,裹着两团腴面似的饱满隆起,锁骨下仿佛一只打横的大葫芦,双丸跌宕,肥嫩的酥胸肉乎乎地溢满兜缘,柔软到了极处。   其实田夫人的身形骨架与顾清菡相比,显得娇小不少,她香肩如削,粉颈如鹤,可是胸前一对硕峰却是饱满柔软,也正因为有这一对丰满的胸脯,所以整个人便显得颇为丰腴,但仔细看时,她腰肢纤细,身形丝毫没有一般妇人的臃态,绫纹抹胸的图样被那双峰撑起,变了形状,灯影下浮露出惊人的起伏弧度,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那两座水豆腐似的绵乳便颤呼呼地晃动,令人目眩神驰,不忍稍离。   放下茶壶,外面又进来两名丫鬟,送来菜肴,只是片刻间,桌上已经摆下了四荤四素八道菜,另外还有煲汤,满满一桌子,这次田夫人还真是显得阔气。   齐宁倒也有些意外,问道:“还有别人?”   田夫人笑眯眯道:“哪有,这市井百姓中,又有谁有资格敢陪侯爷?”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菜吧?”齐宁心想如果没有别人,只有自己和田夫人,这一桌子菜还真是有些浪费。   田夫人扭着腰肢到齐宁对面下,笑颜如花,道:“我听说宫里的皇上一顿饭吃下来,那有几十上百道菜,侯爷虽然不能和皇上一样多,但这几道菜是免不了的。”   齐宁哈哈笑道:“夫人,你是不是发了财,忽然变得大方起来?”   田夫人用责怪的眼神看了齐宁一眼,道:“侯爷这话,是说我平日里很吝啬吗?”随即笑道:“其实也没发什么财,只是太医院那边已经将拖欠的银子都结清了,今天太医院还派人来,送了两车药材过去,而且立刻就将银子结了,我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没听说太医院做事情这么利索。”   齐宁点头道:“这样就好,其实以后只靠太医院的买卖,也足够养活你们了。”   “我知道这都是侯爷的恩赐。”田夫人感激道:“太医院的那个.....那个老东西已经被逐出了太医院,现在是一个姓胡的管着典药局,这胡大人对我们很好,客客气气,还说以后不必通知,每隔十天就往太医院送一批药材,而且会将药材的清单开给我们,药材送到,只要没什么问题,立刻就能将银子结清了。”美眸微微转动,身体微微前倾,那腴沃的胸脯便压在桌缘,挤成一团,低声问道:“侯爷,那个姓苏的是不是.....是不是你赶走的?”   齐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你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应该是太医院的人察觉到了他的徇私舞弊,所以将他革除,这事儿我若不听你说,还真是不知道。”   田夫人似笑非笑,妩媚动人,道:“侯爷只管骗我。你当我不知道,那胡大人还说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不必麻烦侯爷,直接和他说,他定会竭尽全力。”娇媚一笑,道:“他是害怕以后做的不好,侯爷也会惩处他,所以才让我们有事不要告诉侯爷。”   齐宁微笑道:“还有这事?”点头道:“反正这样也好,以后你就老老实实做生意,你可要记着,不要为了多挣银子,以后就以次充好,太医院的药材都是给宫里的人用的,真要出了岔子,我可保不住你。”   “知道知道,那哪能呢。”田夫人利索道:“往太医院送的药材,我每次都亲自检查,不会给你丢人的。”   她心里此时颇为兴奋,那苏郎丞被逐出太医院,新任的胡郎丞对他们田家药行另眼相看,十分的照顾,此后有了锦衣候在背后撑腰,根本不必担心太医院还有人找麻烦,能够和太医院长期做买卖,就等若是找到了一处宝藏,不但财源广进,而且因为这层买卖,田家药行以后的名声只会更想,做的生意也会越来越大。   这时候看着齐宁那张脸,只觉得越看越顺眼,忽地想到什么,道:“侯爷,你等一下,我差点忘记了。”起身来,扭着腰肢转到屏风后面,很快便出来,手里捧着一只酒坛,那酒坛子一看就有些年头,十分的古朴雅致,齐宁笑问道:“你说有珍藏多年的好酒,是否就是这一坛?”   田夫人忙点头道:“是,这已经在酒窖里存了近十年,当年先夫在世的时候,他有个南疆的朋友送给他,说是这坛酒极其难得,饮下之后,比神仙还快活,延年益寿,据说这一坛子酒就要一百多两银子,先夫舍不得饮,一直存着,可惜......!”轻叹一声,随即笑道:“放在那里也是放着,恰好侯爷也喜欢喝两杯,所以让侯爷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齐宁接过酒坛子,拍开封泥,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不但有着浓郁酒香味道,甚至还夹带着花香味道,似牡丹,又似兰花,还真无法确定究竟是什么花香味,田夫人忍不住道:“这酒香真是好闻,侯爷,我来给你斟酒。”拿过酒坛,往齐宁杯中斟了大半杯,抱着酒坛,道:“侯爷,你尝尝味道如何,若是不喜欢,再换别的。”   齐宁见到这酒水略带朱红色,倒是前所未见,端杯抿了一口,品了品味道,随即将杯中酒仰首饮尽,只觉得入口清冽,酒香醇美,其中却有花香四溢,沁人心脾,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虽然淡了一些,但是其中的味道却是让人意犹未尽。”   田夫人听齐宁夸赞,更是欢喜,急忙又为齐宁斟上,道:“这酒有个名字,叫做百花酿,侯爷若是西幻,回头我派人找一找,给侯爷搜罗一些过来。”   齐宁笑道:“那可多谢了。”抬手道:“你也坐吧,你和太医院以后相安无事,也该贺喜,来,我敬你一杯。”   “不不不。”田夫人连连摆手:“是我敬侯爷,如果不是侯爷,我们田家药行连太医院的大门也是不能靠近的,侯爷的恩德,田家永远不会忘记。”忙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玉手托杯,道:“侯爷请!”自己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ps:诚恳求月票,拜托大家了,还差一点点! 第五五零章 室中香   百花酿香味浓郁,入喉清冽,田夫人又为齐宁斟满,这才回去对面坐下,笑道:“侯爷,你尝尝这些菜,都是我亲自下厨做的,西川的土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齐宁道:“前番去了一趟西川,那里的菜肴味道不错,夫人平时也经常下厨吗?”   “我哪里有空。”田夫人嫣然笑道:“今日是为了感谢侯爷,才会亲自下厨,平日都有家人去做。”   “这样说来,我还真是荣幸的很。”齐宁提筷夹菜,“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个人能尝到夫人亲手做的菜。”   田夫人掩唇一笑,道:“侯爷取笑了。”又道:“是了,侯爷赐的药方,已经制作成成药,效果明显,所以我已经筹备开设制药坊,侯爷,你看这样成不成,去掉本钱,剩下的利润,侯爷拿.....拿五成,我这边也留五成,毕竟手下那些人都要吃饭......!”   齐宁道:“倒也不必如此,你拿七成,给下面的人多发些工钱,善待他们一些,我那三成,就存在你这里,你自己帮我做个账,我若真要缺银子用时,到时候再找你支取就是。”   田夫人心想侯爷就是侯爷,这样的贵人还真是不将银子放在眼里,心中欢喜,面上去故做不好意思道:“侯爷,你.....你是不是少了一些?”   “就这样决定。”齐宁端起酒杯,“来,夫人,这杯酒,祝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不过可不要赚黑心钱。”   田夫人抿嘴笑道:“我哪敢啊,以前没有侯爷,都不敢以次充好,如今有侯爷在背后盯着,我更是不敢乱来了。我们田家药行从一开始,就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样子。”   齐宁微微点头,这才端杯一饮而尽,一杯酒下肚,满口生香,只觉得浑身通泰,那酒中的香味,似乎蔓延到全身的每一个毛细孔,从头到脚似乎都在散发香味,心中奇怪,这时候看田夫人,只见到灯火之下,田夫人那张成熟美艳的脸庞愈发的娇媚,脸颊微泛红潮,那眼眸儿妩媚动人,心中顿时一一荡。   田夫人此时却也感觉身体有些不对,有些泛热,恨不得再褪去一件衣裳,可这时候穿的已经不多,再褪衣衫就有些不像样子,勉强忍住,暗想这百花酿喝起来幽香扑鼻,可是这酒劲似乎不小,这时候也是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脸上也有些发红,心中奇怪,忽见齐宁起身道:“这天气越来越热了,酒劲不小。”便要解开外衫,田夫人忙上前去,从后面帮齐宁拿衣衫,道:“再过阵子,还会热一些。”   齐宁褪去外衫,田夫人拿起,转身过去搭在一张椅子后面,从背后看去,蜂腰圆臀,身姿婀娜,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妇人的风韵,齐宁心神又是一荡,这时候感觉自己身体竟然有些发软,小腹处竟似乎有一团火焰烧起来,顿时有些惊讶。   他虽然对田夫人很有好感,可是他自制力并不弱,也不至于会起如此剧烈的反应,皱起眉头来。   田夫人转过身,见到齐宁已经坐下,可是脸上充有血色,看上去与先前大是不同,也有些吃惊,急忙问道:“侯爷,你.....你怎么了?”   齐宁抬头看了田夫人一眼,只觉得这美熟女此时看上去愈加的妩媚动人,面若桃花,也不知道是酒香还是从田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漂浮在空中,那香气让齐宁体内血液翻滚迅速,猛地想到什么,皱眉道:“夫人,这.....这酒里有什么?”   田夫人一怔,急道:“是花酿,里面应该有花粉,侯爷,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齐宁叹道:“这是别人送给你夫君的?”   “是啊。”田夫人忙道:“已经珍藏多年,我知道是好酒,所以......!”   “这酒.....!”齐宁苦笑道:“夫人就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田夫人道:“酒劲有些大,好像.....好像是有些不对劲。”   齐宁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四周瞧了瞧,压低声音道:“你先关上门窗......!”   田夫人也不疑有他,过去将门窗关上,这才过来,问道:“侯爷,这酒是不是不合口味?”   “不是不合口味,是不合时宜。”齐宁苦笑道:“这酒你夫君饮下可以,我却不能饮,难道.....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酒入口之后,有催情的作用?”这时候田夫人不过两步之遥,这百花酿下肚之后,对于异性的感觉便会极度放大,若是平时闻到这妇人体香,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反应,可这时候这体香却是让齐宁心神皆醉,明知道这是百花酿起的作用,却偏偏无法抗拒。   他心里也清楚,这百花酿,田夫人肯定也不会知道里面带有催情的作用,只以为是珍藏多年的好酒,为了讨好自己才拿出来,齐宁自己也不会想到这百花酿能够催情,此时身体起了反应,立时便猜出来。   田夫人美丽的眼睛圆睁着,一时间有些发呆,片刻之后,才急忙道:“侯爷,真的.....真的有那些东西......!”兀自有些不敢置信,难道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竟然是一坛催-情-药酒,当真是匪夷所思。   “应该没有错了。”齐宁试着运气想要抵御,可是这催-情-药酒并非毒药,根本无法用内力将其逼出,这时候不敢去看田夫人,只怕一个忍受不住,冲动起来,强自忍住道:“快给我倒一杯凉水......!”   田夫人急忙给齐宁倒了水,其实这时候她也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只是却没有往那上面想,这时候齐宁一提醒,越想越像,又是羞臊又是尴尬,只怕齐宁误以为这是自己故意在酒中下了催-情-药物,解释道:“侯爷,这.....这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没有......!”   她毕竟是做生意人你,难免将事情想的复杂一些,心中只害怕齐宁以为自己是讨好他,故意在酒中下毒,用这种方法去引诱他。   齐宁自然知道田夫人虽然是孀居美妇,但却洁身自好,并不是个随便的妇人,倒不怀疑这是田夫人故意为之,接过凉水,猛灌了下去,田夫人在旁忧心忡忡,她只担心这百花酿不只是催-情-药酒那般简单,若是锦衣候在自己府里出了什么意外,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心里大是懊恼,后悔拿出这百花酿来讨好齐宁。   齐宁深吸几口气,那凉水灌入腹中,一瞬间似乎有些作用,但是只片刻见,欲-火再次升起,苦笑道:“这可是要了命了,妇人,那南疆人怎地送你丈夫这样一坛酒......!”   田夫人又气又恼,道:“早知道是这种东西,砸个粉碎才是。”   这百花酿中的催-情-药酒,虽然对女人也有影响,但主要还是针对男人,女人所受到的影响颇为有限,而齐宁却是浑身发臊,这时候恨不得一把将田夫人按在身下,肆意发泄一番才好,但知道这是万万不能,人家是良家美妇,自己绝不能仗势欺人,否则与苏郎丞又有何区别?   田夫人见齐宁呼吸急促,脸上通红,心中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轻声问道:“侯爷,会不会有事?要不要请大夫?”   “我在这里饮酒,却中了催情毒,要是.....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你觉得他们会怎样想?”齐宁心里倒也有几分恼,心想你这妇人怎地糊里糊涂拿了这样的酒来,事先也不搞清楚,这下子倒好,搞得老子欲仙欲死。   田夫人马上就明白,如果被其他人知道齐宁中了催-情-药,这事儿传开,齐宁的名声固然受损,田夫人的名誉只怕也保不住。   她是个孀居妇人,请了锦衣候吃酒,吃出催-情-药来,两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外人怎能解释清楚,必然会觉得齐宁是与这美妇人暗地私通,用催-情-药酒助兴,田夫人被齐宁提醒,知道这事儿还真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便是府中的下人也不能晓得。   她焦急如焚,不自觉地揪了揪襟口,她衣领不高,领口一紧,两颗沉甸甸的丰满绵乳便在绫罗布面上一阵摇晃,不仅浑圆的乳形轮廓宛然,连两颗蓓蕾也都挺翘浮凸,比赤身裸体更加引人遐想。   齐宁恰好瞟了一眼,瞧见她两团绵乳轮廓,鼓囊囊的隆起,喉头发干,身体一颤,田夫人这时候只想着赶紧解毒,低声道:“侯爷,那怎么办?能不能解毒?要不要.....要不要我去取药材来?”   “百花酿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你我都是一无所知。”齐宁没好气道:“若不对诊下药,恐怕要害死人。我现在只担心这百花酿里还有其他的毒性......!”   “其他毒性?”   齐宁道:“夫人没有在江湖上行走,有所不知,许多催-情-药物,如果能及时解毒,便毫发无伤,可是一旦不能解毒,比天下至毒的毒药还要厉害,必死无疑。”心里已经想到在西川之时,依芙也曾中了催情毒药,如果不是自己帮她解毒,只怕性命都没了。   一想到这里,心下吃惊,暗想该不会这毒药也有那样厉害吧?这时候小腹中如同烈火灼烧,难受至极。 第五五一章 掌内火   田夫人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齐宁所言,她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锦衣候中了催情毒药,要解毒,自然是需要女人,其实田宅之中,倒也有好几个小丫鬟,这也都是田夫人花了银子买来,如果田夫人真的要找一个丫鬟来为齐宁解毒,自然也是个办法。   可是齐宁堂堂锦衣候,会不会答应用一个低贱的丫鬟解毒,这却是个大大的问号,最为紧要的是,一旦找寻丫鬟过来,即使事后自己要丫鬟封住嘴,却依旧不能保险,被第三个人知道此事,总是存在风险。   眼下唯一可以为齐宁解毒的,当然只有自己。   可是想到竟然要用自己去为齐宁解毒,田夫人自然是万万不能答应,她并非轻浪-妇人,对贞名看得极重,这几年觊觎她美色的人不在少数,向她私下表示过爱意的自然也不少,却都是被她疾言厉色拒绝。   可是这起催情毒药的起因是源于百花酿,而百花酿是自己拿出来,这小侯爷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田家也算是走到头了。   她脸颊桃红,咬着红唇,齐宁如何不晓得她心思,挥手道:“你过一边去,我不趁人之危,也用不着你。”   齐宁这般说,田夫人更是觉得有些愧疚,犹豫一下,结巴道:“候.....侯爷,是不是.....是不是出.....出来就好?”   她毕竟是过来人,知道情欲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已经是转过身背对她,道:“我不知道,你也不用多问,我看看过一阵子会不会好,千万不要让人闯进来,这幅模样被人瞧见可不好。”   田夫人忙道:“不会,你放心,没人敢进来。”见到齐宁身体微微抖动,那两只手都已经握成拳头,心知此刻正在经受煎熬,她是成熟的妇人,知道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有时候忍受就是一种极大的煎熬,更加上这催情毒药又是非同小可,一时间心下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应付。   忽听到齐宁连续呼气,气息粗重,到这种时候,齐宁兀自没有半丝的轻薄之意,而是坚持忍受,对于这样身份的人来说,实在是难能可贵,田夫人犹豫片刻,终是走近两步,脸颊绯红,结结巴巴道:“侯爷,要.....要不我.....我帮你一下......!”   “你能解毒?”齐宁也不回头。   田夫人道:“不是,我是说.....我是说我可以帮你.....帮你出来......!”她虽然是成熟美妇,早经此事,但此刻面对这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小侯爷,只觉得尴尬无比,俏脸红彤彤一片,始终抓着自己襟口。   齐宁身体一震,还是没有回头,低声道:“这.....这不好吧?”   “侯爷,你.....你别误会。”田夫人只怕齐宁误会,忙道:“我有.....我有别的法子,可是......可是出了这个门,侯爷.....侯爷忘记就好......!”话一出口,心下又有些懊恼哦,暗想自己怎地会主动提出来,脸上火辣辣的,可又想到齐宁身中催情毒,为了以防万一,就算委屈一些也没有法子。   齐宁终于回头,见到这美貌妇人脸颊潮红,红唇粉润,看上去也显得十分紧张,抓住襟口,那两团绵乳轮廓形状毕露,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更觉脸红体热,问道:“那是什么法子?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跑出去说什么,是了,你出去之后,可也别胡说八道。”   田夫人就怕齐宁年纪轻,口没遮拦,听他还嘱咐自己不要胡说八道,顿时放心不少,灯火闪动,四下里幽静异常,她微低头,不敢看齐宁眼睛,只是道:“侯爷,我.....我帮你出来,不知.....不知你嫌不嫌弃......!”心想自己毕竟是三十出头的妇人,这小侯爷年纪轻轻,却也不知道愿不愿意。   齐宁心想你这样的美妇人真要帮我,我求之不得,还能不愿意?口中道:“什么嫌弃不嫌弃,只要真能解毒,记你大功一件。”   田夫人心中忐忑,想了一下,抬手指了指那百鸟屏风后面,道:“侯爷,你.....你去后面......!”   齐宁也不犹豫,起身到了屏风后面,见到这后面有一张竹榻,也不知为何摆在这里,不见田夫人过来,回头看了一眼。   田夫人此时却是犹豫不决,小侯爷在自己这里误饮百花酿,自己为他解毒,按理来说也是天经地义,这不但是帮齐宁,也是为了保全田家,毕竟小侯爷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田家必然是要被满门抄斩。   可是一想到解毒的方法,就面红耳赤,可这时候又无可奈何,犹豫一下,还是走到屏风后面,见齐宁皮肤泛红,就连眼珠子似乎也有些发红,知道事不宜迟,已经不能再耽搁,忙指着竹榻道:“侯爷,你.....你先躺下......!”   齐宁其实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暗想这美妇人当真要主动献身?有些怀疑,这时候全身血脉喷张,恨不得立时便将田夫人抱了起来,却还是忍住,过去躺下,躺下之后,田夫人瞟了一眼,见到齐宁腹下因为催情毒药的缘故,早已经是隆起小帐篷,心下一跳,有些发慌,齐宁却已经问道:“夫人,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田夫人扭动腰肢,轻步走过去,在竹榻边坐下,低声道:“侯爷,你先闭上眼睛,出来.....出来之前,不要睁开眼睛,好不好?”   齐宁见她俏脸上颇有为难之色,晓得她心里正在天人交战,这妇人颇守贞节,这时候要过来为自己解毒,也确实是难为了她。   齐宁微微点头,轻声道:“难为你了。”闭上眼睛,从田夫人身上散发出来体香萦绕鼻尖,虽是闭上眼睛,但脑中却是田夫人那曲线起伏玲珑浮凸的丰腴香躯,只听田夫人声音略微发颤:“侯爷,这.....这祸是我闯的额,我.....我是要恕罪,你.....你不要怪我,我.....我也不是.....不是那种女人.......!”   齐宁“嗯”了一声,随即感觉自己的衣襟下摆被掀起,清晰感受到田夫人的手儿在发颤,随即听到田夫人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候....侯爷,我.....我.....帮你出来,你......你不要乱想......!”   齐宁心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磨磨唧唧,又“嗯”了一声,等了一下,终是感觉自己的裤子被往下褪,他微提臀配合,随即感觉下面一凉,裤子已经被褪下去,便听得一声极低的轻呼,齐宁忍不住微眯眼睛瞧了瞧,只见田夫人已经别过脸去,俏脸通红,就是那天鹅般的雪项此刻也是布满红潮,田夫人一只手捂着嘴巴,似乎害怕自己叫出声来。   齐宁装着闭上眼睛,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田夫人慌张道,她自然不敢说,褪下裤子那一刹那,却是看到了惊人的尺度,比及自己亡故的丈夫大出不止一星半点,如何不惊,这话自然不能说出口,红着脸,心里却是禁不住想,这么大的个头,哪有女人能够受得住。   齐宁也不说话,片刻之后,才感觉那里一暖,似乎又有丝纱感觉,眼睛眯着一条缝瞧过去,发现田夫人手里多了一方丝帕,正憋红了脸,娇艳欲滴,低着头正在为那里细细擦拭,她生性好洁,手脚也利落,片刻之后终于擦拭干净,犹豫了一下,齐宁猛地感觉又是一阵微暖,却已经被田夫人用一只手拢住那里。   她的手比象牙还白,玉指修长,掌心的色泽是淡淡的绯樱,又似梅渍糖糕,拇指指丘玲珑饱满,绵软腻润。   齐宁只瞧了一眼,便感觉浑身一阵痉挛。   田夫人似乎也感受到齐宁身体绷紧,低声道:“是不是.....是不是弄疼了?”这屏风后面并无点灯,灯柱在梨花木圆桌那边,隔了一道屏风,虽然不至于昏暗,却也不算特别明亮,朦胧之中,田夫人看上去更是妩媚诱人。   “没.....没事.....!”齐宁此时却有一种偷情的刺激感,浑身愈发舒畅,低声道:“多谢了......!”   田夫人低着头,不敢看那里,只是用手轻捋,她是过来人,心灵手巧,只觉那上面滚烫无比,十分烫人,一只手勉强才能拢住,红着脸轻轻动作起来,一开始其实并不纯熟,但片刻之后,流畅起来,再加上她指触极是腻润,越来越顺滑,速度也渐渐加快起来。   田夫人一开始紧张无比,又羞臊难堪,但见到齐宁闭着眼睛,这成熟腴美的美妇人稍觉安心,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偶尔间也去瞟一瞟那里,每次看到,都迅速扭头,不敢多看,但一颗心却是砰砰直跳,心想也不知道以后这小侯爷会娶什么样的女人,一般的女人哪能经受得住。   她自己也饮过百花酿,虽然不似齐宁这般反应剧烈,却也颇有些难过,此刻手中抓住那里,被那滚烫的触感刺激,感觉浑身上下也是颇为火烫,情不自禁双腿紧住,但却兀自感到难受,只能借着手臂上下动作之时,那圆臀儿也在榻上轻打圈子,腴美-臀-肉被竹榻挤压,以此抵受香躯那种让人难忍的感觉。   -----------------------------------------------------------------------   ps:感谢落叶飘零_、沙漠脑残粉两位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蓝来的季风、书友47250878、风中求静dyd、酱油路人丁、猛禽出动、神奇的金甲虫、爱知源、ciderel、书友25324315、hp19800111、马执一、思念在蔓延啊、匿于心海、书友17159431、中国纟内米卒、矫情先生0912、紫宇1、mjj130、平行线之殇、外姓成妖、书友24510927、674603244、陌相莣、归芪真武汤、魔幻131、战痕呵呵、蚂蚁巡守、dudurui250等诸多兄弟的破费捧场,太感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了。   月票砸死我,咱们继续往前冲! 第五五二章 襟里峰   齐宁一开始本还以为这美妇人是要献身解毒,能够与这美妇人有一夕之欢,齐宁自然是求之不得,却不想原来是这样的解毒方法。   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也知道,田夫人能这样做,已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内心必定是经过痛苦的挣扎才做出决定来,若不是因为担心田家遭殃,田夫人绝不可能这般服侍自己解毒。   田夫人心中直跳,手上发颤,握着那里,就如同手持宝剑一般,于绵软的掌心捋来滑出,生涩渐去,益觉顺畅,原来她太过紧张,手心里冒出了一层薄汗,所以更是细腻润滑,虽然感觉齐宁的肌肤时不时地绷紧,可是小半天也不见出来。   微冷静一些,手上不由停了一下,心想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想自己守贞多年,平生只给过一个男人,自此便不越雷池一步,莫说如此触碰一个男子,便是连手上的肌肤相接也不曾有过,可是今日却要为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年轻人行此之举,宛若娼妓一般,心中不由羞怒起来,手上禁不住加重,听到齐宁“啊”地轻叫一声,急忙瞧过去,见齐宁皱起眉头,忙道:“对......对不起,侯爷,我.....我轻一些......!”   齐宁“嗯”了一声,田夫人有捋动片刻,有些焦急,红着脸问道:“还.....还不出来吗?感觉手臂已经有些发酸。”   齐宁轻声道:“中毒不似寻常,不.....不容易出来!”   田夫人“嗯”了一声,她光洁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子来,本就娇美的脸庞,布满潮红,再加上溢流而下的香汗珠子,当真是美艳动人,勾人魂魄,屏风后面香艳无比,忽听到齐宁身体抖了两下,心中顿时一席,暗想应该是来了,脸红耳热,分不清是大功告成的轻松,还是心湖隐起波澜,漾起多年未有的涟漪。   她禁不住加快速度,谁知狠套片刻,依然没有动静,有些沮丧,手上发酸,低声道:“侯爷,是不是.....是不是出不来?我手臂好酸。”   齐宁道:“夫人,好像.....好像还不行。”   “那怎么办?”田夫人鼻尖沁着香汗珠子,焦急道:“时间太长,咱们关了门窗,那些下人们只怕会起疑心。”   齐宁道:“夫人,实在不成,只能.....只能再委屈你一下。”   田夫人心想我都这样了,还要如何委屈?心下一颤,立刻坚定道:“侯.....侯爷,不行,就算.....就算满门抄斩,我.....我也不能答应。”   齐宁知道她误会,低声道:“夫人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浮浪之人,可是.....可是你说得对,如果迟迟不能解毒,咱们关着门窗,会被人怀疑。”顿了一下,坐起身来,低声道:“夫人委屈一下,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碰一碰,受到刺激,或许会快一些。”   “怎.....怎么碰?”田夫人低着螓首,结结巴巴道,她此时却兀自握着那里,没有放开。   齐宁瞧向田夫人胸脯,道:“夫人如果同意,我.....我能不能碰一下胸口......!”   田夫人香躯一震,“啊”了一声,面红耳赤道:“那不成,我......!”微抬头,见齐宁脸上如同火烧一般,那身体还在微微抖动,晓得他还在经受催情毒药的折磨,一时不知该怎么说,齐宁却凑近一些,闻着腴美妇人身上的幽香,低声道:“夫人,我并无亵渎之意,只是为了解毒,解毒之后,你我什么都忘记,不可对外说一句。”   田夫人犹豫一下,才道:“那.....那你只能轻轻碰一下,不能.....不能伸到里面。”话一出口,心中懊恼,暗想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可是话既然出口,如何收得回,齐宁已经道:“多谢夫人。”伸过手来,田夫人身子一颤,伸手挡住,齐宁叹道:“夫人若是实在无法接受,我也不怪你,你.....你现在先出去,我在这里呆一会,看看忍过之后会不会好一些。”   田夫人听他声音发抖,知道这催情毒药确实厉害,想到这一切毕竟是自己拿出的百花酿造成,心中愧疚,贝齿一咬粉润红唇,终是拿开手,闭上眼睛颤声道:“侯爷,咱们.....咱们这是解毒,都.....都不要对外说一个字。”   齐宁身体这时候已经如同火山一般,着实难受,若非还有理智,此刻早已经将田夫人压在身下,听田夫人这般说,知道他已经答应,伸过手去,将外襟从香肩两边扒下去,田夫人急道:“侯爷......!”   “别动......!”齐宁道:“我不会乱来。”这时候田夫人那如同刀削的香肩漏出来,晶莹如玉,褪下那外衫,便只剩下里面那件绣着镶丝边的葱绿抹胸,在那雪一般耀眼的细嫩肌肤映衬下,抹胸高高鼓起,她绵乳浑圆饱满,异常尖挺,将香艳的葱绿抹胸撑得高高的,耸起两座乳廓分明的傲人硕峰。   齐宁这时候全身是火,也不犹豫,低声道:“得罪了!”伸过手去,一手攥住一只,入手绵软无比,却又弹性十足,那傲人的尺度和惊人的弹性,差点让齐宁叫出声来,他没有叫,田夫人却是人不住从鼻腔中发出“嗯”的一声低吟,销魂蚀骨,浑身一颤,立刻闭上眼睛,齐宁却是轻轻揉搓起来。   弹滑紧实的硕峰隔着软滑的丝绸,溢出萁张的五指,单掌根本难以掌握,只能从两侧攀往外缘向上一托,手腕虎口撑着既绵软又有弹性的峰峦,清楚感觉出圆滚滚、沉甸甸的形状和质感。   齐宁喉头发干,隔着细滑的缎子恣意享受田夫人那傲人的双峰,无论十指如何的抓放揉搓,总能慢慢抓得两手绵软,已分不清是缎子的丝滑还是乳肌酥滑,抓的硕峰恣意变形,十指陷入绵软之中,指尖犹不能相接,掌中的妙物既软到了极处,又滑溜溜的捏不紧、握不实,仿佛一掐便化的绵酪,这缎子下面是挤水的乳袋,香汗浸透软绸轻纱,被揉的滋滋作响。   田夫人闭着眼睛,香躯颤动,被齐宁一阵狠捏,那细嫩的蓓蕾在那双掌之中揉来捻去,略有些疼痛,可是却又让身体有一阵酥麻之感,恨不得昂颈衔指,娇-啼出声来,可这时候却是拼命压住自己的感受,心知这已经是火在油边,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闭着眼睛任由齐宁揉捏,自己则是抓住那里,拼了最后气力狠命套-弄。   齐宁感受着田夫人那绵软的弹性和质感,这时候反倒是再也忍耐不住,低吼一声,猛地起身,田夫人瞬间明白过来,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松手,另一手猛力一推,转身便要跑,齐宁却是速度极快,已经从后抱住美妇蛇腰,向前已经将田夫人压在了竹榻上。   田夫人魂飞魄散,带着哭腔道:“侯爷,侯爷......!”   齐宁这时候从后面压着田夫人,罗裙翻起,田夫人一条雪酥酥的浑圆玉腿如月牙倒挂,弯似蝎钩,齐宁那坚挺处正好压在田夫人绵软的翘臀上,身下如同陷入雪堆,竟是比棉花还要软,虽然隔着裙子,却依旧感觉肌肤的滑溜,田夫人肤若凝脂,浑圆的腿儿修长不失肉感,拼命扭动身体,两手抓住竹榻往前爬。   “夫人......!”齐宁喘着粗气道:“我....我实在对不住......!”   “侯爷......!”田夫人带着哭腔道:“不是这样的,你说话要算话的......真的不能这样,我比你大许多,而且.....而且身份低贱,配不上侯爷。”   齐宁那里充火,所顶之处又是绵软无比,不自禁往下狠戳几下,竟是深入到田夫人腴美的腿心之中,离那玉蛤之处近在咫尺,田夫人魂飞魄散,狠命扭动腰肢,道:“你是达官贵人,要.....要仗势欺人.....,我便是死了,那也.....那也由不得你......!”   齐宁听到“仗势欺人”四字,心下一凛,被冲昏的头脑清醒过来,停止动作,愧疚道:“夫人,我......对不住.......!”心想若是自己当真用强,欺负着孤寡妇人,那实在是禽兽不如,念及至此,急忙起身过去。   田夫人感觉齐宁离开,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起身站起,也不看齐宁,便要跑出房内,可是只跑出几步,却停下步子,回过头,只见齐宁坐在竹榻边,看上去颇有些懊恼,田夫人犹豫一下,这才走过去,她此时全身都是香汗,云鬓凌乱,衣衫不整,几绺青丝贴在脸上,看上去慵懒妩媚,低声道:“侯爷,这.....这不怪你,是.....是那杯酒......!”   齐宁抬头看向田夫人,勉强一笑,道:“你放心,这事儿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多谢你了。”   田夫人虽然刚才受惊,可心里也清楚,这齐宁本就是正值青春,而且被催情-药酒折磨,面对自己这个腴美成熟的身体,冲动起来也是人之常情,若是太过冷静,那反倒有违常情,心中也是能够体谅,低声道:“侯爷,你别动,咱们再.....再加把劲,应该可以.....可以出来.....!”   这时候田夫人倒也是表现出了成熟妇人的冷静,走过去,跪在齐宁双腿之间,轻轻分开齐宁双腿,撩起他衣摆,伸手过去重新握住,低声道:“侯爷,只要你.....你不像方才那样,其他.....其他都可以.....!”   ------------------------------------------------------------   ps:还差四十张票,可以在月票榜上连爬数位,就看诸位的了,爆发你们的火气吧! 第五五三章 屏后影   田夫人姿容娇美,妍丽诱人,此刻只有葱绿抹胸掩在胸前,酥胸丰隆,微低着螓首,不好意思看齐宁,那青丝被香汗黏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妩媚勾人。   齐宁轻吸一口气,心想成熟美妇就是成熟美妇,这要是青葱少女,只怕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伸手搭在田夫人香肩之上,田夫人香躯一颤,微抬头,见齐宁正盯着自己看,勉强一笑,轻声道:“侯爷......!”   齐宁看着这张艳美绝伦的脸庞,禁不住道:“夫人.....夫人当真是好美!”   田夫人被人夸赞倒也不是一次两次,可这回却感觉心下一跳,莫名波动起来,四下幽静,鬼使神差道:“侯爷.....侯爷过奖了,我......我人老珠黄......!”   “那可没有。”齐宁一只手在田夫人肩头轻轻抚动,田夫人肤若凝脂,触手温暖光滑,似乎比上等缎子的触感还要好出许多,轻声道:“头一次见到夫人,还以为夫人只有二十来岁......!”   田夫人有些尴尬道:“没.....没有......!”感觉自己说的有些不对,忙道:“不是.....不是,我.....我早过了二十岁,侯爷.....侯爷还没有二十吧?”   “我若说我年岁比夫人还大,夫人相信吗?”齐宁轻声问道,他两世为人,年纪加起来确实比田夫人还要大出不少。   田夫人却以为齐宁逗乐,忍不住笑道:“我才不信。”笑容妩媚,迷人的眼眸却是水汪汪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似乎感觉说的话太多,低声道:“侯爷,我.....我帮你解毒,你.....你没有仗势欺人,我......我很感激......!”说话间,握着齐宁那里的小手又轻轻捋动。   齐宁双手忍不住都按在田夫人肩头,瞧着因为田夫人上下动作,那抹胸下的两团绵乳晃晃悠悠,波涛荡漾,注意力顿时再次被那一对傲人的硕大绵乳所吸引,忍不住放下手,再次从田夫人肋下两边往里拢过去。   田夫人微闭着眼睛,鼻腔发出“嗯”音,也不闪躲,她一双绵乳堆雪似地积在她的胸肋之上,随手一抓便是一大把,触感黏糯如蒸软的香糕,却比香糕弹手得多,启宁一抓便不舍放手,用手掌掐出两座巨大的馒头山,恣意揉捏,感觉田夫人气息急促起来,齐宁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情不自禁道:“方才.....方才差点冒犯夫人了,实在对不住。”   田夫人手握那里,绵乳又被齐宁揉搓,腴美娇躯早已经起了不小的反应,她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七情六欲与常人无异,实际上久旷的身子更是敏感得多,这腴美-肉体其实已经有了渴望之欲,只是她心知颇为坚定,听齐宁这样说,心想你说方才冒犯,难道现在这样就不算冒犯?不和他争辩,只是加快动作,颤声道:“侯爷.....你.....你也不是有心,我....我明白的......!”   齐宁手上有力,如同揉面团儿一般,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其实.....我是.....我是真的想要夫人的......!”   “啊?”田夫人香躯一颤,低头道:“侯爷......侯爷年轻气盛,一时冲动,那.....那也是人之常情,我.....我人老珠黄.......!”   “以后不要这样说。”齐宁低声道:“我便喜欢你这样的,你也知道,若是.....若是对你没有动心,我也不能.....不能那样帮你,只是你不要误会,我绝不是.....绝不是想因此要占你便宜......!”   田夫人不是傻子,反倒是个极有心思的妇人,堂堂锦衣候,与自己无亲无故,却帮着自己打通了太医院,若说对自己没有半点意思,那是鬼也不信,轻声道:“侯爷.....侯爷的恩德,民妇难以报答,除了.....除了那个....那个事儿不成,民妇会竭力报答的......!”   她今日能够鼓起勇气为齐宁解毒,也是多有考虑,固然是担心齐宁在这里出事,其实心中也确实是对齐宁深有感激,齐宁不但帮她进了太医院,而且还在酒楼报答苏郎丞,将自己解救出来,甚至因为这件事,将苏郎丞从太医院除名,一个侯爷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妇人做这些,田夫人心中当然是感激万分。   “你......是要守一辈子吗?”齐宁微喘粗气:“就没有想过以后该怎样?”   田夫人手臂此时又有些发酸,暗想这个男人真是厉害,都这么老半天,硬是出不来,这要真是女人跟了他,也不知道是享福还是受罪,反正自己要是被折腾这么久,只怕早就筋疲力尽了,想到这里,心中又暗骂自己怎地如此胡思乱想,守贞多年,却要被这年轻人搅得心波荡漾想入非非。   听齐宁询问,田夫人不好回答,只是道:“没想过......!”心中却是想着,你赶紧出来才是,可别这样撑下去了,你受得了,我又如何受得了?感觉手中之物滚烫如火,那上面的炽热似乎蔓延到自己全身,她熟透了的身子,手握火热,绵乳又被齐宁把玩着,这时候已经是起了极大反应,俏脸沱红,布满红潮,隐隐感觉自己玉哈之内明显有汁水溢出,难受至极。   齐宁此时却是感觉到气氛异常刺激,在这屏风后面,与一个腴美妇人偷情一般,虽然不能真的要了她身子,可是这般情景反倒更是让人心中荡漾,许多东西,越是得不到却越能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是这般美貌的丰腴美妇,一时情动,腰身微微挺动,配合田夫人捋动,这样一来,便将田夫人那两团绵乳一扯一扯,田夫人“啊”轻叫一声,颤声道:“侯爷,疼......你弄疼.....弄疼我了,可不可以轻一点!”   齐宁忙松了劲,歉意道:“我轻一些,对不起。”心想这妇人胸脯不但丰硕,而且绵软娇嫩,稍一用力便会弄疼,这时候已经有了要出的感觉,可是却不舍就此结束,又低声问道:“夫人.....夫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没有......就没有......!”   田夫人何其精明,如何不知齐宁意思,不等他说完,立刻道:“没有,我.....我没有......!”暗想我守贞多年,连你我都不能答应,岂能让别的男人有丝毫侵犯。   “不是......!”齐宁在这种气氛下,更是想入非非,低声问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寂寞的时候,就没有......没有自己解决的方法吗?”   田夫人听他说的不堪,面红耳赤,羞臊无比,低头道:“侯爷不要说.....不要说这种话......!”   “夫人,我也不是有意,我只是.....只是想借此早些解毒。”齐宁道:“我听你说话,会....会出来的快一些,你刚才也说,除了.....除了那事儿,其他的都可以答应我的......!”   田夫人雪项发烫,犹豫一下,才道:“有时候......有时候会有......!”这时候不但手臂发酸,而且全身香汗淋漓,那成熟美妇的体香萦绕四周,让人心醉。   齐宁一听回答,脑中立时便浮现出这美妇人只剩贴身小衣,躺在榻上分开修长双腿,纤指没入其间,妩媚娇娆、颤抖呻吟的香艳娇态,这时候恰好田夫人又拼了最后气力迅速捋动一番,齐宁脑中显出自己按在这腴美妇人娇躯上狠命奋战的情景,一时间再也控制不住,喷薄而出。   田夫人“哎呀”轻叫一声,带着一丝欢喜,却又带着一丝疲惫,又似乎是解脱一般,长出了一口气,急忙起身,拿了一块丝巾,过去用热茶浸湿,这才过来递给齐宁,不敢再看,低声道:“侯爷,你......你擦一下......!”   齐宁心想有些懊恼,暗想本来应该还可以坚持一下,只是这美妇人太过诱人,竟是就这样出来,轻声道:“我身上没气力,烦劳.....烦劳夫人帮下忙。”   田夫人暗想都已经出来了,都解了毒,还要让自己去碰,但送佛送到西,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矜持的,只能过去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过去擦拭,齐宁居高临下看着她那鼓囊囊的胸脯,伸手又要过来,田夫人这一次却是横臂拦住,低声道:“侯爷,现在.....现在不能了......!”   齐宁知道再想轻易碰到这美妇人已经不容易,只能收回手,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责怪我?”   “没.....没有!”田夫人轻声道:“我没有责怪,今天......今天是我的错,不怪侯爷......!”   齐宁看着这美艳成熟的夫人,伸出一根手指,挑起田夫人尖尖下巴,田夫人有些慌张,却没有闪躲,只是道:“侯爷,咱们.....咱们已经解了毒,不能再......!”看到齐宁神色柔和,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齐宁看她五官精美,双眸迷离,略带春色,整张脸沱红未散,娇媚动人,那粉润的樱唇颇为丰满,情不自禁凑过去,便要吻在田夫人唇上,田夫人往后缩了缩,颤声道:“侯爷,不能了......咱们.......!”还没说完,齐宁一只手环住她雪项,已经封住了她的丰唇。   田夫人喉咙发出“唔唔”之声,挣扎一番,很快也停止挣扎,任由齐宁吻在她唇上,等到离开,田夫人发髻凌乱,已经迅速起身来,羞臊难当,也不再管齐宁,转过身扭着腰肢,摆动着那圆臀跑开,想到什么,又转身回来抢了自己衣衫,这才爬到屏风外面去。   齐宁这时候却是感觉浑身通泰,隔着屏风,瞧见那边田夫人正迅速穿上衣衫,蜂腰圆臀,绵乳挺拔,当真是熟美至极的尤物,心中禁不住想:“如此尤物,近在咫尺,今次不得手,以后若有机会,定不会放过,就算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   ps:兄弟们的火力显然比小侯爷还猛,月票迅猛,咱们再加再励,和前面相隔票数少得可怜,只要随便加把劲就能踩上去,挺起来吧!   另外大家心知肚明,田夫人是小侯爷推倒名单中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正文的尺度这已经到了极限,真正的推倒尺度,会在番外写出来,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总会过足瘾的! 第五五四章 怪症   齐宁在屏风后面收拾好,这才出来,想到刚才香艳之景,有些留恋,却又有些尴尬,见到田夫人已经收拾好,正端庄地坐在桌边,从背后瞧去,腰肢如柳,圆臀丰满,轻步走过去,在桌边坐下,瞧了田夫人一眼,见田夫人俏脸微红,不过神情却已经缓过来,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夫人,刚才......!”   “啊?”田夫人抬起头,脸上露出利落的娇笑,“侯爷酒量不好,刚才差点喝醉了。”早已经将那百花酿拿开,笑盈盈道:“这酒太烈,以后不饮酒时,酒窖里还有许多好酒,我去拿。”   她还没起身,齐宁已经摇头道:“不用了,酒劲上头,还是少饮为妙。”心中却想这夫人果然了得,方才羞臊动人模样,转瞬间却明快爽朗,却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灯火下见她娇艳如花,妩媚迷人,如此美妇-方才竟然为自己那般,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田夫人似乎有意要拜托刚才的尴尬,已经笑道:“侯爷,你再尝些菜,你贵人事多,来不了几遭。”   齐宁提起筷子,美妇在旁,只觉得这美妇人才是最好的佳肴,比起这腴美妇人,满桌的佳肴索然无味,却还是勉强吃了几口,虽然田夫人有意岔开话题,但刚刚发生的事情也不可能当做没发生,田夫人面带绯红,齐宁也略显尴尬,咳嗽一声,问道:“夫人的田家药行生意已经做得很好,如今也做上了太医院的生意,按理说就算不是日进斗金,但收入也是不小,又何必太过辛苦,去开办药坊呢?”   田夫人轻叹道道:“我也不是贪财,只是.....只是我要存下一大笔银子才好。”   “夫人缺银子用?”齐宁疑惑道,心想这田家药行生意兴隆,田夫人虽然不算大方,却适合持家过日子,应该不至于缺银子。   田夫人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忽地想到什么,起身来,纤腰摆动,丰韵娉婷,过去打开了窗户,顺便又过去打开门,却没有完全敞开,只是半掩着,齐宁瞧在眼里,心想毕竟不是懵懂不知的少女,做事情颇为周全,如果迟迟不打开门窗,被人瞧见,孤男寡女在这屋中,难免会被人怀疑,这时候打开门窗来,总是为了避嫌。   门外一阵夜风吹拂进来,沁人心脾,田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身来,袅袅娜娜过来坐下,轻声道:“亡夫只有一个兄弟,可是出生没多久就夭折,所以亡夫也算是一脉单传,并无其他兄弟姐。我嫁到田家之后,亡夫对我十分疼爱,可是他常年做生意,时常在外奔波,一年之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算是聚少离多......!”   齐宁心想这田夫人倒还真算得上是贞洁妇人,按理来说,和自家丈夫聚少离多,许多女人耐不住寂寞,这田夫人却还是撑下来,而且丈夫过世后,依然为其守贞,今晚如果换做别的妇人,只怕早就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这田夫人能够坚守最后底线,实在难得。   “我与他也只生下了芙儿一个女儿,他遭遇横祸之后,我与芙儿便是相依为命。”田夫人轻笑一声,“以前亡夫发达的时候,许多旁亲都过来投奔,亡夫也都接纳,出事之后,那帮人树倒猢狲散,连走带拿,也与我们断绝了来往。”   齐宁叹道:“穷在路边无人问,富在深山有人寻,趋炎附势,也是常见。”   “田家也就成了单门独户,好在亡夫以前对待手底下的伙计们不错,这帮人倒是有情有义,留了下来。”田夫人感慨道:“我也是在他们帮助下,渡过难关,这两年才缓了过来。我心里明白,落难时候,没有几个人帮着你,一切都要靠自己,我是担心我如果老了之后,芙儿无人照顾......!”   齐宁笑道:“夫人怎地总喜欢说来?你相貌美丽,看上去年轻的很,与那老字可沾不上边。”   田夫人嫣然一笑,道:“侯爷又在取笑。就算眼下不老,再过十年,二十年,总有老迈的一天。”   “你积攒银钱,是为了孩子?”齐宁这时候似乎体会到田夫人的心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她嫁出去了,总会有人照顾的。”   田夫人神情却是黯然下来,苦笑道:“这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若是我以后老了,有人照顾她自然是好的,若是.....若是没有,我也未雨绸缪,先为她安排好。”   齐宁心想田夫人这对自己的女儿未免太过溺爱,轻声道:“夫人其实不必太过愁烦,你精明能干,龙生龙,凤生凤,或许令嫒以后也是精明能干,比夫人还要有出息。”   田夫人却是苦笑一声,神情却更是黯然。   齐宁察言观色,便觉其中似乎另有隐情,皱眉问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田夫人犹豫一下,见齐宁有关切之色,才轻声道:“不瞒侯爷,芙儿患了一种怪病,一直......一直都不见好转,从八岁时候到现在,也是找了许多的大夫,都是束手无策。”   “怪病?”齐宁一怔:“令嫒今年多大岁数?”   “还有几个月,就年满十三了。”田夫人叹道:“八岁那年,她淋了一场雨,然后身体发烫,连续几天都是浑身如同火烧一般,而且.....而且浑身抽搐......!”说到这里,眼圈泛红,伸手想去拿丝巾擦拭眼睛,可是方才她为齐宁解毒,用那丝巾为齐宁擦拭那处,已经丢掉,齐宁见状,从自己身上去了丝帕送过去,田夫人微显感激之色,伸手接过,才继续道:“请了好几个大夫,好不容易好起来,可是不过十多天,芙儿.....芙儿她便双目看不清东西......!”   齐宁吃了一惊,失声道:“眼盲了?”   田夫人摇了摇头,道:“也算不得眼盲,可.....可是与眼盲也并无多大区别,无论瞧什么,都是迷迷糊糊,我便是站在她眼前,她只看到身影,却看不清楚样貌,而且.....而且每隔些时日,她便全身发烫,浑身抽搐,总要两三天才能缓过来.....!”珠泪从眼角滚落,自责道:“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便是用自己的性命换她双眼好起来,那也心甘情愿。”   齐宁闻言,立时肃然起敬,此时却终于明白,为何田夫人平日里表现的颇为吝啬,而且对银钱似乎有特别的偏好。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女儿田芙。   田芙并无兄弟姐妹,连父亲也已经亡故,只能与孤母相依为命,而且身患怪症,对田夫人来说,田芙自然被她视为性命,有如此怪症在身,是否能够顺利嫁出去,自然也是问题,虽说田家家大业大,冲着钱财而来的男人不在少数,田芙要嫁个男人轻而易举,可是田夫人却显然不想如此草率将女儿嫁出去。   齐宁忽然明白,田夫人为何当初要摆下擂台,为田家找一个入门女婿撑家或许不是主要的目的,而是想要找一个能够保护田芙的男子,也可说是用心良苦。   田夫人虽然生意红火,却十分节俭,自然也是想要省下银子来留给田芙,她毕竟是生意人出身,或许也只有从钱财上面能找到安全感,留下大笔的银钱交给田芙,当然也是为了能够让田芙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生。   一想到田夫人一个女人家,不惜辛苦张罗生意,都是为了能够自己女儿一个保证,齐宁顿时对这美妇人心生敬意,心下暗自庆幸,如果先前自己真的用强占了这美妇身子,知道这一切之后,自己只怕会内疚无比。   “令嫒的病症,这些年来没有一点好转,是否没能对症下药?”齐宁问道。   田夫人苦恼道:“侯爷,我们田家药行做药材生意,结识的大夫也不在少数,不瞒你说,先父亡故之前,还真托关系,从太医院请了一名御医偷偷为芙儿瞧病,那御医开了好些药方,我们也花了不少银钱,可却都是没有一丝好转,那御医最后也是束手无策。”幽幽叹了口气,道:“田家也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芙儿身患怪症,先父亡故......!”说到这里,泪珠儿又从眼角滚落下来。   齐宁这时候更是感觉这妇人的不容易,心中升起同情之心,想了一下,才道:“令嫒现在在哪里?是否可以让我见一见?”   田夫人一怔,道:“侯爷要见芙儿?”   “夫人,实不相瞒,我对医术一窍不通。”齐宁道:“我想见见令嫒,瞧瞧到底是什么状况,回府之后,也好向人说清楚。”顿了一下,才道:“侯府有一位杏林高手,医术出众,夫人可还记得京城发生的疫毒,如果不是这位高人,京城疫毒只怕早就蔓延全城,枉死无数。”   田夫人睁大眼睛,泪迹未干,梨花带雨,楚楚动人,问道:“侯爷,你是说.....你是说那位高人解了疫毒?”   齐宁点头道:“确实如此,所以我想看看令嫒,如果可以的话,我请那位高人出手,为令嫒瞧一瞧,看看有没有机会恢复光明。”   田夫人宛若溺水之人抓到稻草,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是让她欣喜异常,欢喜道:“好,侯爷,我现在带你过去,要真是能让芙儿好转过来,我......我便是死了也甘心。”   “不要胡说。”齐宁皱眉低声斥责道:“你要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平平安安活着。”   田夫人心下一暖,点了点头,起身来,道:“侯爷,那我现在带你去。”想到缠绕田芙多年的怪症有希望医治,心下激动无比。 第五五二章 训斥   田夫人领着齐宁出了雅厅,取了挂在外面的一只灯笼,领着齐宁穿廊过院,到了西首一处院落,四下里幽静异常,进到幽静的院内,见到屋内点着灯火,田夫人低声道:“侯爷,芙儿怕生人,若是有冒犯的地方,你不要见怪。”   齐宁点头道:“我理会得了。”   田夫人温柔一笑,这才过去推开门,将灯笼挂在一旁,齐宁跟随身后进到屋内,只见堂内一名十七八岁的丫头正趴在椅子上打瞌睡,两人进来,那小丫鬟也没有发现,田夫人柳眉微蹙,眼眸之中微显不悦之色,却也没有惊动,过去轻轻敲了房门,柔声道:“芙儿,是娘,还没睡下吗?”   屋内没有声音,田夫人道:“娘进去了!”轻推房门进了去,到了屋里,这才转过身,向齐宁轻轻招了招手。   齐宁跟着田夫人进到屋内,这屋内十分的幽静,灯火之下,摆设也是颇为素雅简单,除了一张干净整洁的床塌,旁边还有一处梳妆台,中间是一张红木小桌,齐宁却是看到,在后窗边上,一名青衣少女正坐在窗边,半边窗户打开,清风徐来,那少女背对这边,一动不动坐在那边,宛若木偶一般。   田夫人与齐宁对视一眼,从田夫人眼眸之中,齐宁分明看到了无奈伤感之色,轻轻一笑,鼓励田夫人,田夫人见得齐宁这一笑,竟是感觉心中安稳踏实,也是娇柔一笑,轻步走过去,到得那少女身边,柔声道:“芙儿,娘常和你说,坐在窗边容易着寒,怎么不听话呢?”   那少女却是一动不动,似乎正瞧着窗外发呆,并不言语。   田夫人抬起手,似乎想要抚摸少女螓首,到得一般,停了一下,随即还是轻轻搭在少女肩头,那少女却突然冷冰冰道:“把手拿开!”   齐宁听得这田芙声音如此冷漠,浑然不向是对母亲说话,不禁皱起眉头,田夫人瞧了齐宁一眼,略显尴尬,却还是拿开手,道:“晚上吃了多少东西?”   田芙却是淡淡道:“还有一个是谁?”   齐宁闻言,心知田芙已经听到自己脚步声,他进来之时,还特地放轻脚步,想不到这姑娘的听力如此敏锐,知道这时候也没有躲避的必要,上前两步,道:“田姑娘,你好,我来看看你。”   “走开......!”田芙却陡然间发疯般道:“谁也不许进来,滚开,不许进我的屋子......!”   齐宁没有想到田芙却是如此反应,田夫人已经急道:“芙儿,这是娘......娘给你请的大夫,你让他瞧一瞧......!”见得田芙全身颤抖,伸手去扶,田芙却已经抬起手,一把推在田夫人胸脯上,她年纪不大,但力气不小,田夫人被推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幸亏齐宁身法迅速,起身上前,抬臂拦在田夫人身后,这才避免田夫人撞倒后面,皱眉道:“田芙,你怎敢如此对待你母亲?”   “与你何干?”田芙猛地起身,转过身来,齐宁这才看清楚,这田芙看上去也确实只有十二三岁模样,其实样貌还真算是秀美,眉宇间有几分田夫人的影子,可是一双眼睛却是闭着,环绕那两眼一圈,却都是黑色的斑点,她肌肤虽然也颇为白皙,却不是田夫人那中嫩美之白,而是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也正因为肤色苍白,所以双眼一圈的黑斑就显得异常刺眼,本来很清秀的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却颇有些丑陋。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何田夫人对这个女儿一直很是担心。   如果是这样的样貌,还真是没有几个男人瞧得上,即使娶了她,也必然是为了田家的财产,田夫人设下擂台,自然是大有深意,也难怪自己当时打擂之后,硬是被田家的人拦在田宅不得离开,田夫人显然是心知肚明,知道田芙双目已盲,又是这样一幅长相,只怕很难找到合适的夫君。   若是田芙没有这些黑斑,年轻秀美,样容就算不能超过她美艳的母亲,却也不会相差太大,但现在看上去,田芙样容比之成熟娇美的田夫人相差实在是太远。   田芙眼睛微开,齐宁却明显看她眼帘似乎是布上了一层灰膜。   “赶他走......!”田芙后退两步,抬手指向齐宁:“我不要见这种人,他不是大夫,你在骗我。”   田芙虽然眼睛看不清人的样貌,却又不似全盲,依稀能够看到齐宁的身影轮廓。   田夫人忙道:“芙儿,他.....他是大夫,给你瞧病,你.......!”   “你一直在骗我。”田芙冷冷道:“他声音那般年轻,不可能是大夫,你欺负我眼睛瞎了,所以将我当傻子一般欺骗,若是我爹还在世上,你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田夫人眼圈微红,道:“芙儿,他.....他是好心,没有恶意,真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替你看病......!”   田芙抬手蒙住耳朵,叫道:“你每年都说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可是谁替我治好了眼睛?你是故意看我笑话,让这些人瞧见我丑陋模样,你不安好心,我......我现在这幅样子,你们都满意了?滚,都给我滚!”   田夫人眼角带泪,声音哽咽道:“芙儿,你冷静一点,没人看你笑话,娘一直都想治好你的病,也一直在为你找大夫......!”   “找大夫?”田芙冷笑道:“你当我不知道,阿爹不在了,谁也管不住你,你在外找谁也没人知道,我......!”   “住口!”田夫人脸色骤变,厉声道:“芙儿,你在胡说什么?”   “我若是胡说,你为何不让我说下去?”田芙道:“你害怕什么?我阿爹给我留了那么多银子,你为何还要抛头露面去做生意?你心里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   齐宁万想不到这十二三岁的姑娘竟然说话如此刁钻,而且说话的对象还是她亲生母亲,冷声道:“田大小姐,你真是好威风,我见了多少人物,没有一个能像你这般威风凛凛。”   田芙冷声道:“你.....你说什么?”   “你娘为你含辛茹苦,你不思回报,还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对你娘亲极尽污蔑之能事,这还不威风?”齐宁干脆过去椅边坐下,道:“十月怀胎,将你生下来,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患病后,她为了你,什么都不想,只想着能给你安排好一切,为此受了多少委屈,在外受委屈不算,还要在你面前遭受折辱,你当真是厉害。”   田夫人垂泪不语,香躯微颤。   田芙却是尖声道:“你还为她说话?不错,你......你当然要为她说话,你和她是一伙的,你对田家的事这般清楚,她都对你说了吧?”发出一声嘲讽冷笑。   “芙儿,不得胡言。”田夫人听得田芙越说越不堪,虽然进来之前已经向齐宁打过预防针,可是田芙如此歇斯底,还是让田夫人心惊,斥道:“小侯爷是好人,一直帮衬我田家,你不可无礼。”   “小侯爷?”田芙怔了一下,随即冷笑道:“原来你和达官贵人走在一起了,我阿爹要是知道,只怕要被你气活过来。”   齐宁皱起眉头,田芙今日之反应,确实出乎齐宁的预料,可是他却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这小姑娘八岁之时便即眼盲,或许眼盲之前,便已经发现自己的样容有了极大的变化,多年过去,不但眼盲之症无法治愈,便是连父亲也突遭横祸离世,这对田芙来说,自然是雪山加霜,性情怪癖甚至有些歇斯底,却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时候心中更是同情田夫人,理解了她的辛苦。   “你阿爹已经走了,他固然会保佑你,可是你的吃穿,却是你娘在供给。”齐宁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三道四?没有她,你觉得你还能好好活着?”   “我本就不想活了。”田芙叫道:“你们杀死我,那倒是好了。”   “杀死你?”齐宁笑道:“像你这样不懂好歹,除了你娘,谁会在乎你死活,有何必多此一举杀你?你若想要死,自己可以动手。”   田夫人骇然变色,万想不到齐宁会这样说,急道:“侯爷......!”   “你不要说话。”齐宁沉声道:“她既然想死,你让她死就是,这天底下,每天都有人死去。”盯住田芙,道:“你想怎么死?上吊?投河?还是服毒?”   田芙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不担心你去死,我只担心你死之后,见到你父亲,该向你父亲怎么交代。”齐宁缓缓道:“你父亲突遭横祸,我想他至少有两件事情放不下。第一便是你们母女,他走了,当然希望你们母女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这第二桩,当然是杀人凶手,你父亲被人所害,凶手至今没有查明,你父亲可说是死不瞑目。”起身来,背负双手看着田芙:“他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也是他唯一的传人,你才十三岁,人生才刚刚开始,还有大把的年纪,既然是他的延续,你就有责任照顾好你母亲,也有责任找出害死你父亲的凶手。”   田芙一怔,双眉蹙起,齐宁继续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无非是在想,你现在这个样子,而且是个姑娘家,如何能够找到杀父真凶是不是?”   方才还歇斯底的田芙,竟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当然可以。”齐宁缓缓道:“今天你认识了我,就是第一步!”   ----------------------------------------------------------   ps:待会儿继续有更,第六部番外已经发布,波霸妹玉红妆的番外,有兴趣的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里面详细写明了领取方式! 第五五三章 如临大敌   田芙怔了一下,很快就发出一声怪笑,齐宁淡淡道:“你不相信?”   “我是个瞎子,你看不出来?”田芙阴阳怪气道:“我连自己的道路都看不清楚,还能找到害死阿爹的凶手?”   “所以我今天才过来,试着将你的眼睛治好。”齐宁道:“你经过了许多的大夫,眼睛一直没有治愈,所以自己已经丧失了希望,你自暴自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有许多人比你的处境还要艰难得多,他们却依然坚持下去,而且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田芙蹙起双眉,却没有说话。   “一次不行,可以十次,十次不行,可以一百次。”齐宁循循善导:“或许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成功,为何要在这最后一步放弃?”   “我......!”   “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齐宁道:“孩子,你才十三岁,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方才对你娘亲言语冒犯,恰恰表明你对她十分在乎。你还怕她被人从你身边抢走,是不是?”他看上去虽然比田芙大上不了太多,可是语气老气横秋,便如同一位长辈在训导自己的晚辈。   田芙身体一震,田夫人也是错愕看着田芙。   “你的视力看不清楚,可是正因如此,我觉得你在其他方面的感觉会更灵敏。”齐宁叹道:“你娘亲的辛苦,你绝不会一无所知,你知道田家如今都是你娘亲在撑着,你也知道她很辛苦,可是你害怕她有一天离开你身边,无论是在物质还是精神上,你都离不开她,所以你才会如此在乎,才会如此斯歇底里.......!”   田芙忽地抬手蒙住脸,“哇”的一声哭出来。   田夫人何其精明,瞬间就明白,齐宁这是一语道破了田芙之心,不破不立,今日齐宁直言不讳说出来,对田芙反倒是大大的帮助,珠泪滚落,上前去将田芙抱在怀中。   母女俩相拥而泣,齐宁为走过去一些,叹道:“你娘亲待你,比她自己性命还重要,所以以后不要伤害她。”又道:“夫人,天色已晚,明日还有公干,就不多留了,你明日带田芙去侯府找一位唐姑娘,便说是我的意思,我回去之后,自会打招呼。”   田夫人急忙道:“侯爷,我送你出去。”   齐宁“嗯”了一声,田夫人抚慰田芙几句,这才随着齐宁出门,天边一轮皎洁明月,月光如水,洒射大地,静宜安宁。   出了院子,田夫人才道:“侯爷,方才.....方才可多谢你了......!”   齐宁见她眼圈泛红,柔声道:“你照顾这么大的产业,还要照顾田芙,很是不易,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找我去,大忙虽然帮不了,小忙还是能够帮上一些。”   “侯爷对田家的大恩大德,我.....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田夫人美眸之中满是感激之色。   齐宁笑道:“相遇即缘,既然结识了,冥冥自有天意,不说这客气话了。”   “冥冥自有天意?”田夫人重复一遍,微抬头,见齐宁笑盈盈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脸上一热,低头道:“是,侯爷.....侯爷是好人,能遇上侯爷,是.....是我的福分。”   送了齐宁出门,田夫人想到今夜之景,先是一阵面红耳赤,心跳得厉害,随即心下又是涌出一阵感激。   齐宁回到侯府,天色已晚,也不好去打扰唐诺,她知道唐诺心地善良,明日田夫人带了田芙过来,唐诺自然不会拒之门外,叫来韩总管,嘱咐一番,又吩咐准备,次日要往大光明寺去。   次日一早,准备妥当,天还蒙蒙亮,齐宁便领着李堂等五六名随从往大光明寺去,他在大光明寺待过几天,道路熟悉,一路飞马,到得紫金山下,知道大光明寺的规矩,令李堂等人就在山下凉亭等候,自己径自顺着那通往山上的石阶拾级而上。   他既然来到光明寺,事先倒也是早就准备好了毗卢剑在身上,这毗卢剑是大光明寺所赠,乃是大光明的名剑,带在身上,心想在大光明寺应该是畅通无阻了。   到了半山腰的牌楼处,却见到一名僧侣守在牌楼处,齐宁上前去,合十道:“锦衣候齐宁,求见主持空藏大师,还请师傅通禀!”   那僧侣瞅了齐宁腰上的毗卢剑,竟是一言不发,转身便走,齐宁心下好奇,跟上两步,道:“师傅,你......!”   “随贫僧来!”那和尚道。   齐宁倒有些错愕,他知道这大光明寺可不是普通的地方,乃是天下第一寺,莫说平民百姓,就算是达官贵人,没有寺内允许,想要踏入大光明寺一步也是绝无可能,这和尚竟是问也不多问一句,便要领自己上山,颇是意外。   不过对方都允许自己上山,自己也就不必废话,跟在那和尚身后。   他对大光明寺还颇有些熟悉,此时艳阳高照,整座紫金山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大光明寺的楼阁殿宇在紫荆山内或隐或现,山色瑰丽,绿意盎然,佛门圣地,幽静神圣,还真是让人心情宁静。   那和尚不说话,齐宁也不好多说,在山上顺着起伏不定的道路往寺内过去,却发现这大光明寺内竟是显出一股极为诡异的气氛。   每走一段路,便见到有光明寺的武僧手持戒棍,神情冷峻,走过之时,那些武僧也不说话,却是充满戒意地瞧着齐宁,如临大敌模样,而且每到一处险要的道路口,竟是有空明阁的武僧把守。   齐宁在大光明寺待过,知道空明阁的武僧在寺内的地位超出普通僧众,这大光明寺上上下下,不下两千人,人多势众,而空明阁乃是专修大光明寺武学之地,寺内挑选天赋出众之僧进入空明阁修炼武学,能够进入空明阁,也是大光明寺僧众梦寐以求的殊荣。   空明阁武僧俱都是腰系黄色带子,而且手腕和足腕亦都是黄巾缠住,极好辨认。   齐宁一路行来,见到包含空明阁武僧在内竟有两三百人沿途扼守,都是神情冷峻,心下大是好奇,他便是再无知,瞧这阵势,也知道大光明寺定然出了非比寻常之事。   大光明寺超然天下寺庙之上,紫荆山乃是天下佛宗的圣地之所,此中发生的事情,也是无人敢过问,是以就算这寺内发生事情,尘间也是难以知道。   他心下疑惑,却也不好多问,随着那僧人走了小半日,终是到了一处院子外面,一瞧院子,齐宁立刻认出,这里正是空明阁首座净空大师的禅修之所,他当初离开大光明寺之时,便是在这里与净空大师辞别。   那僧人将齐宁带到院外,示意齐宁在外等候,这才进去禀报,很快便即出来,抬手示意齐宁进去。   进到院内,只见院内一颗金丝菩提树下,净空大师正盘膝坐在树下的一刻青石板上,双手合十,面带微笑瞧着齐宁。   齐宁对这老和尚的印象不错,快步上前,行礼道:“净空大师!”   净空道:“是老僧吩咐,你若上山,便带你来老僧这里。”   “大师知道我要来?”齐宁奇道。   “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也总会走。”净空含笑道。   齐宁心想你们这些话说的深奥,老子也听不明白,道:“大师,今日过来,是要面见主持空藏大师,不知大师能否帮我引见!”   净空微微颔首,道:“主持师兄近日参禅刚刚出关,你来的也正是时候。”身形宛若一片云彩般,飘然而起,道:“你随老僧过来。”也不废话,在前带路,他看起来老迈,但步伐轻盈,齐宁跟在后面,心想只看这老和尚的步伐,便是极其了得,武功自然是非同小可。   他当初也是见识过净空大师与赤丹媚交手,虽然被赤丹媚诡计得逞,但赤丹媚身为五大宗师之一的白云岛主莫澜沧门下弟子,正面相对也未必是净空大师敌手,便可见这净空大师的武功确实了得,也难怪能成为大光明寺空明阁首座。   一路经过天德门、净都瑶台、五元境、雨若院,到了般若台,齐宁沿途所过,却也是大长见识,他前番在山上,还真未曾经过这些地方,大光明寺在天下诸寺之中首屈一指,作为大楚皇家寺院,但凡举行大典之前,朝廷都会拨出一大笔银子奉献装修,而且大光明寺亦有自己的食禄之所,朝廷拨出一大片土地给予食禄,不但足够养活寺中的僧众,而且大有结余,所以长年累月下来,大光明寺的建筑便即紫荆山各处,寺有三阁、五楼、七殿、十八堂,规模宏大,构筑精丽,大气磅礴。   穿过了般若台,走过一片竹林,齐宁却见到竹林外是一座四四方方巨石垒砌的屋子,与寺内其他建筑颇有些不同,有些奇怪,暗想这里难道就是空藏主持所居之处。   当今天下,除了五大宗师之外,空藏大师便是绝顶高手,而且地位尊崇,却不想所居之处却是如此偏僻简陋。   净空大师领着齐宁到了石屋前,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在那石门上轻叩了三下,齐宁便听到“嘎嘎”声响起,石门缓缓打开,现出一道仅容一人进出的缝隙,那石门便嘎然而停,净空双手合十,瞧向齐宁,道:“进去吧!”   齐宁走到门前,见到屋内似有微光,却十分昏暗,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正要回头,却感觉身后一股劲力推来,想要反应已经是来不及,身体已经被那股劲力推入到了石门之内,他心下一沉,转过身来,“砰”的一声,那石门竟是无比迅速地关上,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老和尚到底要搞什么鬼。 第五五四章 所见亦非所见   齐宁被关进是石屋之内,心下吃惊,屋内有黯淡火光,颇为宽敞,在左右两个角落各有一只油灯挂在墙上,火光微弱,齐宁扫了一眼,心下陡然一沉。   只见到在这并无一物的空室之内,屋子四角各有一道人影,都是黑衣黑裤,一动不动,若不仔细瞧,都难以看清,似乎与昏暗融为一体。   “净空大师!”齐宁后退两步,背靠石门,沉声道:“这是做什么?赶快开门!”   外面却并无声息,齐宁皱起眉头,他心知这是净空有意安排,一时间还真猜不透那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寻思这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与朝廷亲近,自己是锦衣候,按理来说,大光明寺并不该对自己有什么敌意,而且大光明寺虽然是皇家寺院,只怕也没有胆子敢上了大楚的世袭候,可是这石室之内极其古怪,而且有一股杀意弥漫在四周,却是大为不善。   他不自禁地伸手到腰间,握住了毗卢剑的剑柄,心想还在自己这次精明,带了毗卢剑上山,有毗卢剑在手,倒也可以防备一二。   这时候他也看到,那四道黑影每人手中都持有一把长剑,剑尖斜而向地,姿势一模一样,寂然无声。   对方越是没有动静,齐宁便越觉得事情诡异,想到上山时候紫荆山上戒备森严,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心想难道与此有关,但却觉得疑惑,虽说自己如今武功今非昔比,可是大光明寺高手如云,且不说其他,只光明十三僧俱都是高手,他们真要对付自己,似乎也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而且齐宁也想不出大光明寺要对自己出手的动机,便在此时,忽地感觉身侧劲风忽起,斜眼瞧过去,便见到光芒一闪,一道人影已经是持剑上来,速度快极,齐宁吃了一惊,反应也是迅速,毗卢剑出鞘,起身往前,想要闪躲,只往前踏出两步,却见到迎面又是一道剑光袭来,也是速度如电。   齐宁失声道:“你们要干什么?”脚下斜移,自然而然地迈开逍遥步,堪堪躲过,眼角余光瞥见侧面寒光乍起,第三道身影也已经从侧面刺过来。   齐宁心下惊骇,这几人出剑凌厉,竟似乎是要下死手,这时候也无暇去多想,右臂一撩,手中的毗卢剑已经出招。   无名剑法诡异精奇,齐宁在这个世界对于剑术的启蒙,便是从那无名剑法开始。   无名剑法不但是他启蒙剑法,却又是当今罕见的无双剑招,他起点之高,已经是骇人听闻,也正因为从一开始便是接触无名剑法,所以脑中并无其他各大剑派的杂乱剑招,脑中只要念及剑法,便是那套无名剑谱。   他如今武功修为不浅,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已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再配以这套剑术,威力却也着实不小,一剑刺出,迎面而来那人果然是身影委顿,但其他三道身影却都是并无停滞,三剑齐出。   齐宁脑中此时什么也不想,只觉得这几人既然要对自己下死手,就万不能疏忽,无名剑谱中的招式施展开来,连绵不绝,昏暗的火光之中,一时间人影翻飞,剑光赫赫,四名剑手齐攻齐宁,齐宁却也是拼力抵挡。   这四人配合极其默契,剑术精妙,身法交错也都是极其迅速,就宛若一个人的四肢配合,非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而且极其干脆利落。   齐宁在剑光之中,撑了几十回合,心下却是越来越惊骇。   他知道无名剑谱的威力,当初就在这大光明寺,那是一招便伤了白羽鹤,白羽鹤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剑客,虽说当日伤了白羽鹤确实有些突兀,但却也证明无名剑法确是了得,可是此番交手几十回合,齐宁几乎是将自己所练成的无名剑招俱都用了一遍,却并无伤到这四人一襟片缕。   齐宁心下发寒,他所知剑术俱都施展出来,却并无伤到这四人,可见这四人在剑道之上确实是非同凡响,既是如此,自己根本不可能依靠无名剑术击败对方。   他虽然尚有炎阳神掌和向百影传授的武功在身,但此时面对四把快剑,根本不可能弃剑,如此下去,迟早要败在对方之手。   他一直以为有剑在手,再加上那套十分拉风的无名剑术,行走天下,自保绰绰有余,却万想不到在这里竟是遭遇如此危机。   又撑了十来招,四名剑手却如同陀螺一般,在齐宁四周转动,速度奇快,劲风阵阵,忽听一个声音道:“止!”   齐宁便见到那四名剑手陡然间齐齐飘开,身法了得,各自飘向一个角落,随即屋内便即寂然无声。   齐宁背上直冒冷汗,借着昏暗灯火四周瞧了瞧,只见到那名剑手一般的打扮,一般的个头,这时候更是看清楚,四人面上都是戴着一张灰褐色的面具,而且俱都是收剑在手,连握剑的姿势也是一般无二。   瞧了瞧四人,齐宁心下更是吃惊,这四人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任何两人站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谁是谁,四人若是站在一起,就更不可能分辨出来。   四人站在角落之后,便如同石头一般,一动不动,似乎只是屋内的一部分而已。   便在此时,听到“嘎嘎”之声响起,齐宁回头看过去,见到石门已经打开,他想也不想,立刻冲出门去,见到净空大师正合十站在那边,此时看到这慈眉善目的老和尚,齐宁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也不客气,冲着净空叫道:“老和尚,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害死我?”   “你除了身上出一身冷汗,似乎没有任何一处受到伤害。”净空却是淡定自若,面上带笑。   齐宁心想你这老和尚是不是神经有问题,莫名其妙带自己跑到这鬼地方来,没好气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屋子里的那几个人是谁?”   “屋子里有人?”净空摇头道:“你再好好看看,屋里可有半个人影?”   齐宁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石门依然敞开,冷笑道:“你还想哄我进去?”   “我若想哄你进去,你又如何出来?”净空叹了口气,道:“这是思过堂,触犯戒律的僧众,会被送到这里思过。老僧带你去见住持,经过此处,你好奇进去看了一眼,出来便责问老僧,让老僧疑惑不解。”   齐宁睁大眼睛,心想你这老和尚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老子明明是被你骗进石屋之内,你现在竟然说是老子好奇自己进去,冷笑一声,转身过去,这次存了小心,到了石门前,回头看了净空一眼,见他离得颇远,这才探头往里面瞧了瞧,说也奇怪,那屋内的灯火竟然已经熄灭,从门外透射光芒进去,屋里的情景看的也颇清楚,整个石屋之内空空荡荡,竟是空无一人,石屋的四处角落,哪里还有人在。   齐宁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睁大眼睛细看,根本瞧不见半个人影,他心下骇然,这屋子用巨石垒成,连地面都是大青石块铺就,唯一的进出口就是自己所在的石门,方才如果有人从屋里出来,自己绝不可能没有发现,毕竟是四个大活人,可是自己出了门后,绝无可能有人从石门出来,可现在那死人竟生生消失。   齐宁感觉头皮有些发麻,难道自己看到的竟是鬼?这外面艳阳高照,就算是鬼,也没有胆量在这种阳气极盛的时候出来吧?   “所见亦非所见,所闻亦非所闻。”净空合十走过来:“你心中不净,所以心生杂乱,见过主持师兄之后,不如留下来一两天,老僧陪你念诵几篇经文,可以清心。”   齐宁只怕这老和尚又要将自己推进屋内,看他过来,急忙与那石屋拉开距离,疑惑道:“老和尚,我称你为大师,是对你的尊敬,你可别将我对你的尊敬搞没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么大年纪,又是高僧,不能说谎话。我问你,你四个人到底去了哪里?他们为何要对我动手?”   净空叹道:“看来你还是不信老僧之言。”摇摇头,竟然不多解释,向石屋边上的一条青石小径走过去,齐宁皱起眉头,方才被四名剑手围攻,确确实实发生,齐宁才不相信是自己的幻觉。   可是上下打量,自己身上没有一襟片缕破碎,周身完好无损,若是当真留下一星半点的伤痕甚至是衣襟被快剑割裂也好作证,但此刻却是没有任何证据,他心下只觉得这一切诡异非常,又想到今日大光明寺的阵仗,总觉着这大光明寺很是不对劲。   瞧见净空一直顺着那条小径往前走,只能跟了上去,曲径通幽,两边是翠绿的竹林,走了小片刻,到得几间屋前,只见这几间屋子都是用松木拾成,板门木柱,木料均不去皮,天然质朴,和大光明寺那些庄严肃穆大气磅礴的楼阁殿宇截然不同。   净空到得一间木屋前,声音恭敬:“师兄,锦衣候前来拜见!”   齐宁心想这“拜见”二字用的不是很好,倒似乎自己比空藏大师要低矮许多,好歹自己也是大楚世袭候,用“面见”二字似乎更为合适,不过又想这空藏大师不但是大光明寺主持,而且还算得上是普天下佛宗之领袖,地位也确实很高,再说空藏大师的年纪不小,用年纪来说,自己拜见也勉强合适。   ---------------------------------------------------------   ps:月底最后一天了,在此拜求诸位兄弟姐妹手里的月票,争取能有个好名次! 第五五五章 孤松七首   木屋之内,并无声息传出来,净空又说了一声,依然不听回应,这老和尚白眉一紧,忽地探手过去,推开木门,快步进去。   齐宁见净空举止略有反常,本想着对方尚未让自己进去,自己不好相随,可是感觉情况有异,忍不住也跟着进到木屋之内。   木屋内倒也十分宽敞,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亮让木屋内也显得颇为明亮,在左边床底下,放着一张古木桌案,一人盘膝坐在木案边,背对齐宁这边,坐下是一只金黄色的蒲团。   净空进屋之后,瞧见那人,不敢造次,合十道:“师兄,锦衣候拜见!”   齐宁心想这人应该就是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也是上前两步,站到净空身边,拱手道:“晚辈齐宁,见过空藏大师!”   那盘膝而坐的大和尚却依然没有回头,不动如山。   齐宁有些奇怪,暗想这空藏大师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忽听净空沉声道:“不好......!”身影宛若一片轻云,轻飘飘地落到那和尚身边,伸手搭在那人肩头,齐宁便见到那人身形一侧,已经侧倒在地上。   齐宁大吃一惊,见到那和尚侧躺之后,身体翻过来,胸前已经,已经碎开一块,血肉模糊,那和尚双目圆睁,瞳孔已经没有任何神采,脸色惨白,没有半丝血色,竟似乎已经死去。   齐宁身体一震。   眼前一幕,比之他在西川知道陆商鹤陷害向百影还要吃惊。   大光明寺乃是天下第一寺,空藏大师更是江湖上地位与名望俱都达到巅峰之人,可是这样一位武林泰斗,竟然死在这里。   净空素来和颜悦色,但此刻却也是脸色震惊,也没看齐宁,竟是腾身而起,便从木案上面的创窗口窜出,齐宁只见到那净空身法奇诡,绕这木屋转了一圈,终是再次从那窗口进来,神情冷厉,蹲身在那死去的老和尚边上,盯着那老和尚胸口伤处,一言不发。   木屋之内一时死一般寂静,齐宁犹豫一下,终是靠近上前,低声道:“净......净空大师!”   净空这才抬头来,齐宁问道:“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叫人过来?空藏大师遇害,这.......!”   净空摇摇头,道:“这不是住持师兄,是净尘师兄!”   “啊?”齐宁又是一怔,旋即皱起眉头,暗想净空不是要带自己前来面见空藏大师,怎地这却又变成了什么净尘师兄,忍不住问道:“这位大师又是哪位?”   “他是百慧阁首座。”净空神情凝重:“大光明寺之内,佛法修为无人可及,他武功虽然不及住持师兄,但在佛法的学问上,连住持师兄也是甘拜下风,光明十三僧之中,他仅次于住持师兄,位居第二!”   齐宁心想原来这也是一位高僧,庆幸不是空藏大师死在了这里,可即使如此,堂堂光明十三僧之中位居第二的百慧阁首座竟然死在大光明寺之内,这也是石破天惊的大事,皱眉道:“净......净尘大师怎会在这里遇害?”   净空微一沉吟,才道:“方才我们经过般若台,你可还记得?”   齐宁点点头,净空道:“你立刻去般若台,找到任何一名弟子,让他去慈航宝殿,找寻净字辈僧人过来,便说古林独舍这边有事发生,记住,千万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不必对人细说。”说完,取了一串念珠丢过来,齐宁探手接过,知道这念珠是证物,晓得事情紧急,也不犹豫,转身出门去。   他一路跑到般若台,瞧见一名中年僧人,立刻亮出念珠,那僧人忙合十行礼,齐宁便将净空大师的嘱咐转告一遍,那中年僧人也不耽搁,立刻转身匆匆而去,齐宁这才回到古林独舍,只见到净空已经将具尸首放在屋角的一张木榻上,正自低声诵经。   齐宁进来,等到净空诵经完毕,才低声道:“大师,我已经转告。”   净空大师微微颔首,道:“有劳了。”   “大师,这是你们大光明寺的事情,晚辈本不该多问。”齐宁犹豫一下,却还是问道:“可是.....可是净尘大师怎会在这里被害?这里是大光明寺,守备森严,净尘大师又是光明十三僧之一,武功了得,谁人能够在这里害死他?”   净空犹豫一下,才道:“侯爷,你此番前来大光明寺,可是与丐帮帮主向百影有干系?”   齐宁吃了一惊,他上山以后,对此只字未提,实在不知道这老和尚竟然晓得,难道这老和尚竟然能够直透人心,惊讶道:“大师......大师如何晓得?”   “据老僧所知,西川传言,黑莲教主杀害了向帮主。”净空道:“如今西川颇为混乱,而侯爷也是刚从淅川西川回来,据传侯爷与向帮主似乎也颇有渊源,此番上山,应该与向帮主有关系。”   齐宁心想这大光明寺不愧是武林泰斗,对江湖之事还真算是一清二楚,点头道:“大师猜得没有错,我是受人所托,前来面见空藏大师,带一句话来。”   净空微微点头,齐宁却是皱眉道:“大师带我来此,是要见空藏大师,怎地空藏大师却变成了净尘大师?”   “这里确实是住持师兄平日修禅之所。”净空道:“但是半个月以前,此处就是净尘师兄坐禅。”   齐宁有些迷糊,好在净空大师已经道:“老僧带你见的,并非住持师兄,而是净尘师兄,住持师兄......并不方便见客,目下大光明寺诸事,都是由净尘师兄代理。”   齐宁明白过来,道:“大师是说,从一开始,大师是准备让晚辈误以为净尘大师便是空藏主持?”心下顿时便有些不满,他并无见过空藏主持,如果今日这净尘果真冒充空藏,自己还真是难以分辨。   大光明寺是佛宗之首,却不想他们竟是要如此欺骗自己。   净空大师显然看出齐宁心中的不快,合十道:“侯爷不必介怀,老僧实言相告,住持师兄重症缠身,如今光明十三僧之中,有六人正全力施救,莫说侯爷,眼下便是老僧,那也是无法见到住持师兄。住持师兄目下无力处理任何事务,但诸般事情,却又不能耽搁,所以由净尘师兄代为处理,也是无奈之举。”   “空藏大师重症缠身?”齐宁吃惊道:“净空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大光明寺如临大敌的情景,暗想这难道与空藏主持重症缠身有关系?空藏大师武功高强,大光明寺高手如云,也不乏医术高明之辈,实在想不通是什么病症竟然能够让空藏主持连寺内事务都无法处置。   净空大师并无解释,只是道:“侯爷还是尽快下山,此地久留不宜。”说这话时,眼眸之中明显带着忧虑之色。   “净空大师,你方才不还是让我在寺内留两天,听你传经吗?”齐宁察言观色,自然看出异样,晓得这净空老和尚含糊其辞,背后必然有极大的隐秘不为人知,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净尘大师被何人所害?”   净空尚未说话,忽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哀嚎之声传来,净空神情一凛,已经是冲出门外,僧袍飘飘,齐宁立刻跟出门,他方才听到声音似有若无,无法确定方向,但净空却似乎已经断明方向,直往西北方向快步而行,脚步匆匆,齐宁跟在身后,见他身法轻盈,心想这老和尚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五,但动作轻盈迅速,光明十三僧倒也是名不虚传,他运动内力,勉强能够跟上不被净空拉开距离。   他心中此刻满是疑问,却想着这净尘大师到底是遭何人所害,净空说这净尘在光明十三僧位居第二,那武功也不会在这净空之下,却被人杀死在古林独舍,那凶手的武功又是何等的了得?   齐宁方才进屋之后,也曾细细扫视过一番,那古林独舍之内并无打斗的痕迹,可见净尘大师甚至没有与对方有过交手就被杀死,如此一想,那凶手的武功更是让人毛骨悚然了。   净空宛若一阵风,跑出一阵,忽地停下脚步,看向前面,齐宁跟上来,顺他目光瞧过去,也是骤然色变。   只见到前面竟是躺着好几具尸首,俱都是光明寺的僧人,可怖的是,这几具尸首都是没有了首级,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地上血污横流,异常可怖,净空双手合十,默诵经文,随即合十缓步前行,齐宁轻步跟上,经过那几具尸首,只觉得肠胃抓紧,那血腥味道冲鼻而入,差点都要吐出来。   顺着路径往前,便是一处悬崖,悬崖边上有一颗松树,面风迎客,从发现尸首到悬崖边,短短距离,竟是有六七具尸首之多,距离那迎客松还有十步之遥,净空再次停下脚步,口中诵经之声再次响起。   齐宁瞧向那迎客松,猛地扭过脸去,一口苦水从喉咙里吐出。   只见到那迎客松的松枝之上,竟然是贯着首级,七颗首级被迎客松上的七枝松枝所贯穿,眼睛睁开,都是面向这边,光秃秃的脑袋证明了这几颗首级俱都是方才那几具无头尸首所有,每颗首级都还在向下滴着鲜血,此情此景,宛若梦魇,可怖之极。   ---------------------------------------------------------   ps:本月最后两小时,有月票的不用就会自动作废,这里向大家求最后几张月票,晚上还有更! 第五五六章 大血手印   迎客松上,垂悬七颗滴血人头,毛骨悚然,而这样的事情却是发生在大光明寺,这更是让齐宁心下骇然。   需知即便是东海白云岛主门下高徒也不敢在大光明寺轻举妄动。   当初赤丹媚与白羽鹤前来大光明寺,想要得到【光明真经】一阅,却也是费尽周折而不可得,失利之后,也只能是灰溜溜离开,可是今日这凶手,不但在大光明寺神出鬼没,甚至连番出手,将净尘等人残杀。   齐宁知道,这七名寺僧,与杀害净尘大师的定是同一人所为。   忽听得脚步声响,齐宁回过头,便看到七八名光明寺武僧手持戒棍匆匆而来,瞧见眼前景象,也都是大惊失色。   一僧上前来,恭敬道:“师伯,这.....这是怎么回事?”   净空回转身来,道:“传令下去,结下天罗大阵,守住所有出口,不许一人下山。”又道:“留人将这几位弟子的遗体暂时收存,回头再行焚化。”   几位弟子俱都是躬身称是,留下了几人,其他人则是转身匆匆而去。   净空也不耽搁,袍袖翻滚,往古林独舍方向过去,齐宁此时再也忍不住,问道:“净空大师,到底.....到底发生什么?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心狠手辣?”   “侯爷,你先随在老僧身边。”净空沉声道:“那魔头随时都会出现,不可单独走动,老僧会派人将你安全送下山。”   “魔头?”齐宁诧异道:“什么魔头?”   净空尚未解释,迎面却又走来几个人,当先一人也是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僧,身形微胖,看起来十分的敦实,手中竟然提着一柄镔铁杖,走路时候虎虎生风,瞧见净空,立刻加快步子,道:“师兄,出了何事?”   净空神情凝重,道:“静澄师弟,你随我来。”并不解释,领着那静澄和尚往古林独舍过去,距离古林独舍尚有一小段路,净空吩咐静澄身后跟随的几名弟子道:“你们留在这里,小心警戒。”   几名和尚俱都合十称是,净空这才领着静澄到了独舍外,并无立刻进去,瞧了齐宁一眼,才看向静澄道:“净尘师兄圆寂了!”   “啊?”静澄一时没反应过来,道:“净尘师兄?什么?”猛地身体一震,脸上现出骇然之色,猛地冲进到屋内,扫了一眼,立时便瞧见了躺在木榻上的净尘遗体,飞步上前,只瞧了一眼,整个人便即呆住,手里的柄铁杖“噹”的一声,脱手落在地上。   净空走到木榻边,神情严峻,伸手轻轻拉开净尘胸口的衣襟,齐宁不禁靠近两步,瞧了一眼,只见到那净尘的胸膛中央,出现五个窟窿,宛若五指插入进去,窟窿边上的肌肤,就宛若是被烈火灼烧一般,有些焦黑。   静澄这时候也看清楚伤口,失声道:“大血手印?是......是那个魔头?”脚下一挑,已经将柄铁杖挑起,探手抓住,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里?”净空沉声道。   静澄道:“自然是要去找他算账。”   “那你可知道他在何处?”净空冷声道:“大血手印既然再现,那魔头定然已经从那里逃脱......,紫荆山峰峦重重,你又知道他现在藏身何处?”   “那里固若金汤,他怎可能逃脱?”静澄道:“而且这些年他已经修佛收心,净尘师兄也说此人在佛法之上很有悟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他怎能残杀净尘师兄?”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净空问道:“普天之下,除了这魔头,又有谁人能够施展大血手印?”   静澄顿时语塞。   齐宁忍不住问道:“净空大师,你们口里的魔头,又是何人?”   静澄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瞧了齐宁一眼,问道:“这是何人?”   “晚辈齐宁,锦衣爵位。”齐宁之前没有见过静澄,静澄自然也不认识他,听得齐宁自报家门,静澄怔了一下,随即道:“原来是锦衣齐家的人。”   “静澄大师,你们说的魔头究竟是谁?”齐宁心中疑惑:“此人似乎很棘手。”   “棘手?”静澄握紧镔铁杖,道:“如果真是那人出来,便不是棘手那么简单了。”   净空道:“我已经吩咐下去,布下天罗大阵,务必让此人留在山上,绝不可让他逃出此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天罗大阵固然厉害,可是当真能困住此人?”静澄叹了口气:“师兄,你该记得,那魔头当年是如何被囚,如果这些年他当真是故作姿态,表面上皈依我佛,背地里却是另有打算,那么此番逃脱,我们是否还能将他拿住,也是未知之数。”   齐宁道:“大光明寺数千之众,高手如云,就算那魔头十分厉害,这边人多势众,他也应该难以逃脱吧?”   “人多势众?”静澄睁大眼睛,瞪了齐宁一眼,道:“你知道什么,当初要不是你们家那位剑神.......!”说到这里,却并无说下去,只是神色难看,向净空道:“师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要派人搜山?”   净空若有所思,想了想,摇头道:“眼下除了天罗大阵勉强可以应付,我等都不是他敌手,除非住持师兄......!”白眉微紧,道:“静澄师弟,一旦天黑,事情更为麻烦,现在只能以天罗大阵守住道路,让诸位师兄弟聚集在一起,一旦发现那魔头踪迹,合我等之力,全力一搏。”   齐宁越听越是迷糊,但有一点此时已经肯定,眼下的局面,应该是大光明寺极其罕见的危急时刻。   从这两人的口中,齐宁倒也理出一丝头绪,这大光明寺似乎是囚禁了一个大魔头,那大魔头武功显然是极其恐怖,从静澄的话中,可以揣测当初囚住大魔头,似乎是废了极大的力气,甚至此事与剑神北宫连城也有牵连。   这大魔头被囚禁在大光明寺,这些年似乎一心向佛,迷惑了诸人,却不防今遭却突然逃脱囚禁。   净空大师直言诸人俱非其敌,需要合诸人之力才能一搏,亦可见那大魔头之恐怖。   静澄犹豫一下,终是点头,净空也不再耽搁,出了门,静澄拎着镔铁杖跟在身后,齐宁只能跟上,到得路口,净空吩咐那几名守卫的僧人道:“你们几个就在此守候,不要让人过去。”也不多解释,匆匆而行。   齐宁跟着净空一路行来,途中瞧见不少武僧三五成群,手握戒棍戒刀甚至是长枪,匆匆忙忙,知道这些人正在山上布阵,他不知道这天罗大阵到底是什么阵法,但顾名思义,天罗应该就是天罗地网的意思,一旦布阵,整个紫荆山便是天罗地网,阻止那大魔头下山。   直走到一处空阔的广场上,瞧见前面是一座宏伟的大殿,肃穆庄严,广场左右各有一座舍利塔,如同两把利剑般耸入天际,齐宁心想只这里的建筑,工程便十分浩大所费也定然不少。   到得殿前,却见到边上有一只巨钟,巨钟边上站着一名武僧,静澄做了个手势,那武僧立刻过去敲响了巨钟,洪亮而悠长的钟声远远传散开去,净空进到殿内,齐宁也紧随而入,只见到大殿内空阔庄严,金身大佛庄严肃穆,檀香缭绕,大殿内已经迎过来两名老僧,齐宁看着两名老僧的僧袍颜色较深,与净空一模一样,心知这两人就算不是光明十三僧中的角色,也定然是净字辈高僧。   净空上前与那两僧低语几句,两僧也都是骤然色变,没过多久,又听到脚步声响,只见到从殿外连续进来几人,俱都是年过六旬的老僧,大殿之内,摆下了蒲团,进来的诸僧都盘膝坐在蒲团上,净空却是让齐宁在靠殿门不远处的地方先歇着,自然是不希望齐宁过去参与。   不到半个时辰,竟然有六七名老僧先后过来,加上净空等人,殿内刚好有十名老僧,齐宁心想也不知道齐家四老太爷是否就在其中,虽然没有靠近过去,却是细细观察,想要辨识出其中是否有静纯。   众僧神色都颇为凝重,齐宁心中却已经确定,如果不出意外,这十名老僧只怕都是光明十三僧中的人物,光明十三僧名动天下,任何一人拿出手,都是江湖上一流高手,可是这十大高僧此刻齐聚一堂,每个人脸上都显出凝重之色,齐宁更是骇然,心想那大魔头到底是何等了得,竟然让十大高僧都如此忌惮不安。   便在此时,却瞧见两件物事从殿外直飞进来,随即看到一名老僧身法如电,已经是腾身而起,迎上前去,探手过去,宛若鹰爪,已经抓住了那两件物事,等到落地之时,众人便即看清楚,这老僧左右双手各提了一人,从外面飞进来的却是两名僧众。   十僧都是当今高手,只是一瞬间,兔起鹘落,已经一字排开,诸僧大都年纪偏大,白须飘飘,僧袍鼓起,那老僧将手中两人放在地上,诸人此时已经看清楚,那两人俱都是胸口布满血污,早已经死去。   忽听得殿外传来笑声,放肆张扬,众僧俱都是飘身出殿,齐宁忍不住跟在后面,到得门外,只见到不远处有一尊石雕立在地面,那石雕十分威武,似乎是护法金刚,齐宁记得先前过来并无这尊石雕,此时也看得清楚,在那石雕之上,一人坐在那石雕的头顶,衣衫偻烂,邋遢无比,蓬头垢面,满是污垢的长发披散开来,随风飘散,一时间只瞧见此人十分瘦弱,却看不清楚长相。   “暮野王!”老僧之中,不知是何人吐出了一个名字来,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骇然。   ----------------------------------------------------------------------   ps:上个月在大家的帮助下,依真实实力,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沙漠很是兴奋,希望光芒不散,大家继续鼓励沙漠,将你们手里的保底月票砸下来,拜谢了! 第五五七章 野王战   广场之上,那人发出一声怪笑,随即仰起头,仰视苍穹,声音却是十分的感慨:“暮野王?老夫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原来这世间还有人记得老夫。”   齐宁心想原来这人叫做暮野王,只是自己从无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   却见到静澄上前一步,厉声道:“暮野王,净尘师兄可是你所害?”   “你们这些和尚,修来修去,就是要堪破红尘,早登极乐。”暮野王道:“这么多年来,净尘老和尚在我耳边喋喋不休,让我不至于太过孤独,我出来之后,助他早登极乐,也算是还了他的人情,暮野王恩怨分明,有仇必报,有恩也是必尝。”   “好你个魔头。”人群中冲出一名老僧,齐宁倒是认得,乃是戒堂首座净能,只冲出两步,净空已经沉声道:“净能师弟!”   净能对净空显然还是颇为敬畏,停下脚步,双手握拳,冷冷瞧着暮野王。   暮野王笑道:“老夫十八年来不见天日,你们这帮人似乎还没有任何长进。”扫视一番,冷冷道:“空藏在哪里?”   净空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平静道:“暮施主,十八年来,你在大光明寺清修,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净尘师兄也说你在佛法之上有着极高的悟性,既是如此,又何必再起屠刀哦,多造杀孽?”   暮野王摇头道:“老夫修佛,不为正果,只为疗伤,当年你们这些狗屁和尚趁人之危,这才将老夫囚禁于此,老夫如果不虚与委蛇,只怕早就死在你们这帮臭和尚的手里。”叹道:“我问你们,北宫连城如今在哪里?”   齐宁听他陡然提到北宫连城心下一惊,心想原来这暮野王竟然与剑神北宫连城也有瓜葛。   “这里是大光明寺,北宫连城自然不在这里。”静澄冷笑道:“暮野王,当年如果不是北宫连城不屑杀你,你今日还能在此张狂?你要找北宫连城,是想自寻死路吗?”   暮野王哈哈笑道:“北宫连城又如何?当年老夫不过一时失手,败在他手底下,如果不是如此,你们这些臭和尚又如何能够趁人之危?十八年来,老夫苦思冥想,北宫连城的剑招都已经被老夫所破,一剑之仇,老夫自然不能不报。”   静澄也是怪笑道:“暮野王,你当年也算是一代宗师,怎地被囚十八年,这脑子也糊涂了,十八年过去,北宫连城难道还是当年的北宫连城?看来你还不知,北宫连城乃是当世剑神,五大宗师之一,你便是在修炼十八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言辞之中,对剑神北宫连城显然是十分的推崇。   “十八年......十八年......!”暮野王低下头,喃喃自语,忽地抬头,厉声道:“老夫不管,北宫连城在哪里?告诉我他的下落,老夫或许能饶你们一命,否则老夫今日要血洗紫荆山!”   “好大的口气。”一僧厉声道:“暮野王,十八年过去,你毫无悔改之心,今日你休想离开这里。”   他话声刚落,齐宁便见到人影飘动,那暮野王竟是如同鬼魅般飞起,宛若被风吹起的一片树叶,直往十大高僧这边飘过来,便听得净空沉声道:“小心!”第一个抢出去,僧袍鼓起,双手成掌,迎了过去。   齐宁心下骇然,暗想这暮野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武功便算厉害,可是竟敢孤身挑战十大高僧,若非太过自信,便是太过愚蠢。   虽然之前净空也自承大光明寺诸僧之中,除了空藏大师之外,并无人是是暮野王的敌手,但十大高僧在此,暮野王以寡敌众,自然是凶多吉少,这净空大师还担心找不到暮野王踪迹,却不想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孤身前来,自投罗网。   此时从四周已经有不少光明僧众围拢过来,大殿鸣钟,亦是示警,许多僧众在紫荆山布下天罗大阵,余下诸人俱都是往这边过来,只是说话间的功夫,已经有两三百人涌过来,在广场之上形成半月之状,挡住了暮野王的退路。   暮野王尖叫一声“来得好”,已经如同鬼魅般到了净空身前,右手成掌,竟是直往净空胸口拍过去。   净空双掌翻飞,招式倒也不如何玄妙,但却十分厚重,一掌斜劈暮野王掌侧,另一手却是化掌成爪,往暮野王手腕拿过去,尚差几寸许,暮野王那掌却是一个内旋,反绕到净空的手背处,反拿净空手腕。   这时候主人却是看到,暮野王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孤臂应对净空。   众僧心下骇然,他们都晓得净空的武功在光明十三僧中排行前列,他悟性极高,在武学之上造诣极深,这暮野王单手应对,可说是狂傲至极,可是众僧又都知道这魔头武功了得,如此狂妄,那也是自有本钱。   果然,暮野王虽然只是单手与净空相搏,但不到十招,净空便已经被逼得连连后退。   众僧互相瞧了瞧,静澄已经叫道:“这魔头残忍好杀,今日绝不可让他逃离,无需和这等魔头讲什么规矩。”手中拎着那柄铁杖,已经飞身上前,抡起来便往暮野王砸了过去。   齐宁心知光明十三僧任何一人都不是暮野王对手,但是群起而上,未免也有以众欺寡之嫌,这静澄有言在先,也是免得大家心有顾忌,他欺身而上,净能诸僧也都不犹豫,齐齐上前,各施手段。   暮野王却是全然无惧,虽然在重围之下,却是应对自若,身法忽左忽右,鬼魅一般,十僧一时间却也是奈何不了暮野王,反倒是人数太众,略显拥挤。   光明十三僧虽然名动天下,但普天之下,还真不曾有人要劳动光明十三僧一起动手,便是三五人合力出手,也是极其罕见。   今日十僧同时出手,固然都是各有所学,但互相之间的配合却是十分生疏,虽有几人心意相通,配合默契,但整体而言,却还是颇有些凌乱。   十僧虽然有心配合,奈何这暮野王却早就看穿诸人心思,十僧之间的漏洞,他是一目了然,应对自如,见缝插针,硬是让着十僧难以形成整体,广场之上,这时一道身影交缠在一起,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围观的光明僧众便有不少看的稀里糊涂。   齐宁倒是看的一清二楚,越看越吃惊,心想难怪净空大师等人对这暮野王心存忌惮,眼见为实,这暮野王的武功当真是匪夷所思,孤身应对十大高僧,竟还是游刃有余,心想以这等武功,却也不知道是否能与五大宗师相媲美。   场内劲风呼呼,齐宁微皱眉头,心下却是想着,这暮野王当年伤在了北宫连城的剑下,所以才被大光明寺囚禁到寺内,却也不知道这暮野王当年与北宫连城又有什么恩怨。   他此前也听人说起江湖轶事,对于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是略知一二,可是记忆之中,并无人提及过这位暮野王,可是这暮野王当年能与北宫连城一较高低,如非伤在北宫连城剑下,便是大光明寺也奈何不了他,如此人物,当然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却怎地没有听人说起过。   他心下疑惑,忽听到一阵张扬放肆之声响起,听出那声音正是暮野王的笑声,心下暗想这暮野王还真是够狂妄的,被十大高僧围攻,还能笑出声来,当今天下只怕也是独此一份吧,还未多想,便听到惊呼声起,随即瞧见一道人影从人群之中飞出去,听得暮野王哈哈笑道:“第一个!”   那人影飞出,眼见要摔落在地上,却见那老僧一个旋身,正面朝下,单掌撑在地上,身体弹起,随即落地盘膝,双手横摊胸口,掌面朝上,齐宁一见便知道这老僧是在运功调息,见到他肩头一块血印,鲜血染红僧袍,竟是被暮野王所伤。   广场之上,此刻已经聚集四五百人,众僧都是目瞪口呆,光明十三僧在他们的眼中,那都是高山仰止,任何一人都是让他们敬畏非常,可是眼前尽是聚集十大高僧对付一人,此情此景,便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实在难以明白,那邋遢无比如同疯子般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要劳动诸多高僧合力出手。   忽听得“砰砰”又是两声响,又有两道人影飞出,暮野王尖声叫道:“第二个,第三个......哈哈哈,当年老夫被你们趁虚而入,这十八年的债,你们也该要还清了,空藏,空藏,你个老秃驴,再不出来,老夫要让你这些师兄弟一个个血溅当场......!”他越战越勇,此刻宛若疯癫一般,出手狠辣,十大高僧连伤三人,也都是吃惊,更是小心。   “空藏老秃驴,老夫不但要杀了你这些师兄弟,便是你的徒子徒孙,老夫也一个不放过,让你们大光明寺鸡犬不留。”暮野王出手如电,声音洪亮:“大光明寺.....哈哈哈,堂堂住持成了缩头乌龟,还自诩光明,老夫看还是改名叫乌龟寺为妙......!”   齐宁心知与人相搏,一旦说话,气息便外泄,对于自身绝无好处,可是这暮野王竟是毫不在乎,而且他虽说话,但手上却不慢,以寡敌众,非但没有处于下风,甚至还占了上风,随知此人是个大魔头,但此人的气魄和胆识,倒也让人心生几分钦佩。   ----------------------------------------------------------------------------   ps:先祝大家五一快乐,好好放松一天,当然,对于我们这类写手来说,依然要继续坚持,没有假期之说,你们越闲,沙漠就越忙,只望写出来的文字能够让你们打发一些时间。   继续努力,也继续请大家投下保底月票! 第五五八章 新仇旧怨   十僧连伤三人,却兀自奈何不了暮野王,俱都是心下震惊,忽听得一声怪叫,只见到暮野王身影一晃,探手出去,竟是抓住了静澄的柄铁杖,静澄低吼一声,灌力柄铁杖上,只是一瞬间,竟是感觉那柄铁杖如同火杖般烫手,吃惊不小,他知道一旦脱手,这柄铁杖必然会被暮野王夺了去,虽然手掌宛若烈火炙烤,却咬牙撑住,并不松手。   暮野王哈哈大笑,另一手连出数掌,逼退了两名高僧,左手却是猛力一扯,便将静澄带了过来,静澄一手紧抓柄铁杖,另一手则是顺势探出,直往暮野王抓过来,暮野王嘿嘿一笑,道:“龙旋掌?雕虫小技。”挥手迎上,两人各有一手抓住柄铁杖,另一手交缠不过三回合,暮野王已经抓住了静澄手腕,听得静澄惊呼一声,所有人便见到,那静澄竟是陡然间被暮野王举了起来。   这一变故极其突然,许多人都是没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只有惊恐极少数人看得清楚,这暮野王抓住静澄手腕之后,抓住那柄铁杖的左手忽然松开,连出数指,指端爆射出几点劲气,都是打在静澄身上,那劲气入穴,眨眼间静澄已经是不能动弹,而暮野王却又是极其迅速地抓住柄铁杖,夺了过去,随即用柄铁杖一端抵在静澄腹间,另一手抓住静澄手腕,柄铁杖高举,便将那静澄搞搞顶在了半空之上。   所有一切都只是转眼间事,几大高僧都是心下骇然,见得静澄被暮野王制住,一时间投鼠忌器,不敢再攻,只是将其团团围住。   暮野王哈哈笑道:“大光明寺号称天下第一寺,都说寺内高僧众多,现在老夫手里果然有一位高僧,比所有人都高。”语气之中,满是不屑和嘲讽之意。   “暮野王,你......你快放下静澄师兄!”戒堂首座净能厉声喝道。   暮野王理也不理,高声道:“大光明寺仗着朝廷的撑腰,自诩为天下第一寺,天下之事,不合你们心思,便要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横行霸道,这天下公理,似乎就在你们这群和尚的手里,你们说是便是,你们言非便非,凡夫俗子,从无道理可言,哈哈哈......现在你们的同门便在老夫手中,老夫今天也要和你们说说什么是公理正义。”   诸僧双手合十,净空叹道:“暮施主,十八年来,你心中戾气,似乎并无半丝化解。”   “少废话。”暮野王冷笑道:“当年老夫行走天下,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你们这帮臭和尚就算能囚住老夫十八年,难道还能锁住老夫的心?”目光如刀,从众僧身上划过,冷笑道:“既然你们顾念同门之谊,来来来,现在就在老夫面前跪下,是了,还有你们的徒子徒孙,全都给老夫跪下,老夫若是满意,就网开一面,饶了手中这和尚。”说完,又是一阵猖狂大笑。   众僧却都是微微变色。   这暮野王固然是武功诡谲,可是这条件却也是让人无法接受。   这里是大光明寺,素来被认为是佛宗之首,今日十僧联手大战暮野王,非但没有将其打败,自己这边还伤了数人,被僧众们高山仰止的静澄大师,如今更是被暮野王高举头顶,显得异常的狼狈。   此时如果众僧当真跪在暮野王脚下,传扬出去,大光明寺的声誉必将一落千丈,自此在这江湖之上也不知如何立足了。   不少僧人都是瞧向了净空大师。   光明十三僧,自然是以住持空藏大师为首,其下便是净尘大师,这净空大师位居第三,空藏大师未见,净尘大师已经被害,当下便是以净空大师为首。   只是有几名老僧心下已经打定主意,便算这暮野王当真要杀了静澄,亦不能在他面前下跪,静澄性命固然重要,可是大光明寺的声誉更是无可替代,大光明寺能有今日之荣光,是无数先人积累下来,今日若是当真一跪,从前的一切便将付诸东流。   暮野王见得众僧犹豫,哈哈笑道:“净尘那老和尚对老夫说过,所谓的贪嗔名利,最是害人,修佛参禅,便是为了看破这一些。你们这些和尚迟迟不跪,自然是想要保住大光明寺的声誉,嘿嘿,为了名利,不顾同门生死,这岂不是自扇耳光?哈哈哈.......!”   他话声刚落,便听一个声音道:“暮施主之言差矣,若是为救生灵,屈膝下跪,对我出家人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暮施主携势欺人,大光明寺却是从不会屈服。”声音极其威严。   齐宁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这声音似乎是从自己后面传来,回过头,却感觉身边一道灰影掠过,等得这句话说完,声音已经是在广场之上,这说话之人的声音也不如何的响亮,却偏偏是让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群僧却是瞧见,一道灰影从天而降,飘然落在几位老僧身前,身形瘦长,比之其他老僧都要高出一截子,白须飘飘,灰袍猎猎,双手合十,群僧一眼便认出,正是大光明寺住持空藏大师。   暮野王瞧见空藏从天而降,眼角微微抽动一下,随即笑道:“空藏,你还是出来了。”   “暮施主,如果老衲没有记错,你今年六十有九,再有一年,便是七十了。”空藏声音低缓不失威严:“人生七十古来稀,暮施主在鄙寺清修十八年,按照老衲的想法,再有两年,等到暮施主在鄙寺满上二十年,便可让你下山自修了。”   齐宁闻言,心下倒有些吃惊,暗想这暮野王竟然已经这么大年纪了。   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年岁,竟然还能有此武功,那还真是了不得,方才他瞧见双方交手,从这暮野王的身法速度,浑然看不出他竟是如此年岁。   不过光明十三僧也大都年事已高,武功修为却也都是不低,心想看来武学之道,有时候与年岁真是没有太直接的关系。   他之前听净空说空藏大师身患重疾,无法处理寺内事务,可这时候见得空藏大师威风凛凛,哪里有半点患病的模样,心想原来那净空老和尚竟然也在欺骗自己,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是净空说起谎来,竟是脸不红心不跳,看来那老和尚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   “空藏,你假仁假义,道貌岸然,在别人眼中或许是一代高僧,可是在老夫眼里,只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而已。”暮野王毫不客气,冷笑道:“老夫被你关了十八年,你三言两语说得轻松,当真以为这十八年的仇隙就此轻描淡写算了?”   空藏大师叹道:“暮施主,你脱身出来,短短一天,我大光明寺便有数条性命断送在你手中,净尘师弟这十八年来,每个月从无间断为你讲经,可说与你也有师徒之谊,可是你却偷袭害死了他,如此戾气,老衲又怎能放心让你离开?”   “当年如果不是你们多管闲事,也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暮野王冷笑道:“想当年老夫与你们大光明寺并无恩怨,天下人都说你们大光明寺乃是慈悲宝刹,老夫对你们也存了几分敬意,并无冒犯,可是你们多管闲事,老夫没找你们麻烦,你们竟找上老夫的麻烦,今日老夫所杀的那些人,便都是你们自作自受。”   空藏大师双手合十,合目唱道:“阿弥陀佛!”众老僧和广场上的僧众们也都立时合十唱号。   “空藏,废话也不必多说。”暮野王冷声道:“当年老夫杀了八条人命,你们为此苦追老夫,最后趁人之危,让老夫被关了十八年,今次老夫照样杀了八条人命,倒要看看,今日你们又能如何。”   齐宁一怔,这时候才明白,暮野王在这寺内故意杀死包含净尘大师在内的八人,竟是与当年有关。   一名老僧忍不住厉声道:“暮野王,你滥杀无辜,还在这里振振有词。”   “当年那八人,虽是老夫所杀,却是北宫连城所害。”暮野王冷声道:“今日这八人,与当年一样,死在老夫之手,却是你们所害。”   齐宁听得十分迷糊,心想这暮野王当年杀人,与北宫连城又有什么干系?   空藏大师道:“暮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戾气未除,老衲只能恳请你再在鄙寺继续清秀,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参悟佛法,真正修得正果,也未必没有下山的机会。”   暮野王大笑道:“你还想再留老夫十八年?嘿嘿,老夫是晓得天命之人,莫说十八年,便是八年,老夫也未必能活得了。老夫苦忍十八年,就是等到有朝一日能够出来,完成老夫未尽之事。空藏,你心里清楚,老夫不想多杀人,此番出来,只要取了两条人命,便死而无憾。”   空藏大师叹道:“看来暮施主是不想回头是岸了。”   “少废话。”暮野王冷哼一声:“你若不死,老夫心中不安,北宫连城不亡,老夫死不瞑目。”往前踏出两步,道:“空藏,十八年过去,老夫倒要瞧瞧,你的武功有没有什么长进。”话声刚落,手中举着的柄铁杖猛地一甩,被举在半空的静澄如同纸鸢般向空藏直飞过去。 第五五九章 万法朝宗   静澄从半空中飘过来,净空早已经是欺身上前,迎了过去,而暮野王几乎是如影随形,在静澄飞出的一刹那,已经尾随而至,净空眼见便要接住静澄,暮野王却如鬼魅般后发先至,从静澄后面已经拍出一张,向净空打过去。   也便在此时,从净空身后也冒出一掌来,正迎向暮野王,这一掌雄浑有力,暮野王瞧见空藏身影已经从净空身后显出,倒也不敢小觑,更不打话,左手凌空劈出,右掌亦是跟着迅捷无比地劈出,左手掌力先发后到,右手掌力后发先到,两股力道交错而前,诡异至极。   空藏双手挥动,袍袖翻滚,一时间劲风呼呼,却是与暮野王在半空之中,互相攻守,眨眼间便已经是交手了十余合。   净空这时候已经接住了静澄,飘然回落,放稳静澄,边上瞧了一眼,沉声道:“净慧师弟!”   从旁抢出一名老僧,右手食指弹出,在静澄身上连续点了几下,静澄身体陡然一弹,穴道却是被解开,光明十三僧各有所长,这净慧是点穴打穴的好手,净空担心暮野王点穴之中还有门道,所以让精于点穴手法的净慧出手解穴。   众僧见到静澄被解穴之后,活动自如,并无异样,这才放心。   静澄脸色难看,他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暮野王高举起来,可说是羞愧难当,此时心中羞怒无比,想要上前搏杀,见到空藏与暮野王激斗正酣,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广场上的僧众,见过空藏大师出手的寥寥无几,这时候见到住持出手,都是精神一振。   若说光明十三僧在众僧眼中高山仰止,那么空藏大师便宛若神一般的存在,许多僧众都是相信,普天之下,除了传说中的五大宗师,绝无人是空藏大师的敌手,甚至于有不少人觉得就算五大宗师出马,空藏大师也未必逊色。   此时这两人交手,与方才十僧大战暮野王又大是不同。   两人出手都是势若闪电,大多数人只瞧见两条人影交错飞舞,隐隐有风雷之势,难以瞧清楚两人究竟是如何出手。   暮野王和空藏都是当今绝顶高手,双方都晓得对方的能耐,不敢稍有轻敌,两人每一招看似平常,但却都蕴藏了诸多变化,不但脑中宛若闪电般划过下一招的出手,而且还要想到对方一旦突出奇招,该如何应对。   到了此等境界,已经不拘泥于招,而在于势。   双方比斗,由招聚势,一旦占了势,便稳稳居于上风,而势由招出,一旦在招式上被对方克制住,哪怕是失了一招半式,很容易就让对方占势,所以两大高手甫一交手,便是全力以赴,便是担心为对方占了势。   两人的出招并不繁杂,武功练到极处,便是返璞归真,追求招式的诡异花哨,绝非上乘武道,只是两人出招速度太快,常人打出一招半式,这两人便都已经攻守四五招,也正因如此,便显得眼花缭乱,便是净空等武功高明之辈,也瞧得是眼花缭乱。   净空神情凝重,眉宇间隐含担忧之色,其他诸位老僧之中,亦有数人与净空一般,都是一脸担忧之色。   齐宁内力深厚,对场上情势倒也是看的颇为清楚,这时候瞧见空藏已经立于当地,暮野王却如同旋风一般,绕在空藏周身,只是眨眼间,已经向空藏派出了十余掌,空藏僧袍膨胀,双臂挥动,暮野王绕向何方,他便面向何处,如同陀螺般转动,瞧那情势,暮野王倒是主攻,而空藏则是有攻有守。   夕阳西斜,诺大的广场之上,除了两人比斗之声,再无其它一丝杂音。   猛然之间,听得空藏大师一声宛若狮子般的低吼,齐宁便瞧见本来立于当地的空藏身影忽然分开,一左一右裂开。   齐宁睁大眼睛,只以为自己眼花。   明明是一个人,却变出两个空藏大师来,惊骇之间,却是瞧见那两道身影转瞬间又分成四人,场上一时间竟然是出现四名空藏,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四道身影瞬间又缠绕在暮野王四周,连连出手,暮野王惊而不乱,全力应付。   齐宁眼睛圆睁,瞧见场上的空藏陡然间似乎又成了两个,但一瞬间却似乎又变成四人,仔细看,却仿佛又是三道人影,他心中骇然,但很快便想明白,这并非是空藏在变魔术,而是这位光明寺的住持确实是速度惊人,这时候显出高明武功来,那四道身影并非实体,而是在极速之下幻化出来。   “那是......那是万法朝宗!”齐宁此时就站在诸位老僧身后不远处,听到一名老僧惊呼道。   忽听得“砰砰”两声,随即众人瞧见暮野王连续后退数步,空藏却是如影随形,飘然而至,僧袍翻滚之下,连连出手,暮野王却是连连后退,见此情景,不少人俱都欢呼出来,齐宁看在眼中,自然也瞧出空藏此时是大占上风。   只是暮野王也并非泛泛之辈,退后数步,却又是强自顶住,双方拳脚交错,随即却见到空藏后退了几步,暮野王却是在险峻时候,似乎扳回了一些。   空藏沉稳有余,转眼间,却又是往前逼出几步,身影随即又是一分为四,暮野王尖叫几声,猛地见到他身影腾身而起,从空藏头顶掠过,空藏早已经返身回去,探手去抓,暮野王身在半空,连踢数脚,空藏以掌相迎,斗了数合,暮野王足尖在空藏手上一点,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向后飞去,在他身后,却是光明寺众僧,其中一排武僧手持戒棍站在前面,见得暮野王飘然过来,众武僧也不犹豫,有人叫道:“他想逃,别让他跑了。”   一瞬间,十余名武僧抢身而出,手中的戒棍齐齐向暮野王打过去。   暮野王哈哈大笑,魅影一般,只听得连声惨叫,数道身影飞掠而出,往后面的人群砸过去,人群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暮野王欺身到得人群中,双臂飞舞,惨叫连连,转瞬间便有十余人死伤在他的手下,空藏却是早已经追过来,身法轻盈,可是飘出五六步远,忽地站定当地,身形晃动,齐宁远远瞧见,心下奇怪,净空等老僧此时却都已经抢过去。   暮野王杀人如麻,众僧见识到他残忍厉害,纷纷闪躲,听得有人沉声道:“结阵!”几十名武僧手持戒棍,交错闪动,似乎是要布下阵法困住暮野王,暮野王连伤十余人,忽地身形腾起,兔起狐跃,探手抓住一名僧人在手,却并不伤害,手拎着那僧人,高高跃起,踩在僧众的头顶,足下连点,身形若云,硬是将一众僧人的脑壳当成了垫脚石,想要冲出人群。   只是大光明寺毕竟普通之地,暮野王在人群之中杀伤僧众,外层早有武僧布下了层层阻拦,暮野王武功虽然奇高,可是要冲出人群,却也并不容易,暮野王似乎也明白这一点,陡然间踩着众僧脑壳回转身来,再次往大殿方向冲过来。   齐宁此时却看到,净空等数名老僧围在空藏四周,将空藏掩于其中,剩下几名老僧则是向暮野王攻过来。   暮野王双足点在一名僧众的脑壳上,高喝一声,一飞冲天,从那几名老僧的头顶飞过,落在地上,手里依然拎着那名僧人,也不回头,只是大笑道:“空藏,你人多势众,老夫今日不与你纠缠,等过上几日,老夫再来取你狗命。”直往大殿这边冲来。   齐宁此时就站在大殿前,心下大是奇怪,他方才瞧见空藏明明占据了上风,以空藏的身手,绝不可能让暮野王轻易脱身,可是暮野王不但从僵斗中脱身,还杀到人群,连伤十余人,空藏更是站立当地,毫无动静,极其反常。   这时候却是瞧见暮野王直向自己这边冲过来,立时明白,广场那头俱都是光明僧众,层层叠嶂,甚至布下阵法,这暮野王虽然艺高胆大,但毕竟孤身一人,想要孤身突破数百僧众,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返身往大殿这边冲过来,自然是想从这边逃走。   齐宁心知以自己的武功,断然不可能挡住暮野王,正自犹豫,却陡然瞧见暮野王手中拎着的那僧人竟是异常的熟悉,猛地想到,这僧人虽然落发,但脸型轮廓竟赫然是齐玉,吃了一惊,也便是这一怔,暮野王已经从他身边掠过,瞧也没有瞧他一眼,显然是根本没有将齐宁放在眼里。   此时几位老僧领着数十名武僧追赶上来,那暮野王身法轻快,已经拎着齐玉冲进了大殿之内。   齐宁此刻又是惊讶又是错愕。   他万没有想到,暮野王竟然挟持着齐玉离开,这广场之上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人头攒动,这暮野王却偏偏抓住了齐玉。   只听得净空声音传开:“围住光明大殿,莫让魔头逃脱!”广场上的众僧一拥而上,纷纷过去,要将光明大殿围住。   无数身影从齐宁身边掠过,齐宁却是皱着眉头,只觉得这最后几下变故实在有些稀奇古怪,满是蹊跷。 第五六零章 天资驽钝   大光明寺群僧围住了光明大殿,数名老僧领着一群武僧冲入到大殿之内,搜寻暮野王的踪迹。   齐宁却并无参与进去,虽然暮野王与北宫连城明显有着极深的渊源,但今日却是大光明寺与暮野王的恩怨,齐宁倒不想卷入其中。   他忽地想到什么,向广场瞧过去,想要瞧瞧空藏的状况,可是广场之上,早已经没有了空藏的身影,非但不见了空藏,便是净空等几名老僧也是不见踪迹,齐宁心下疑惑,暗想此时形势大乱,空藏更应该主持大局,却怎地在这个时候没了踪迹。   他心中疑惑,忽听到身边传来声音:“侯爷!”   齐宁转过身,见是一名老僧,这老僧亦是光明十三僧之一,只是不知法号叫什么,拱手道:“大师!”   那老僧慈眉善目,打量齐宁一番,才道:“你随老僧下山。”却是一言不发,抬脚便走,齐宁微皱眉头,却还是跟上去,问道:“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那老僧也不回头,道:“老僧净纯!”   “净纯大师?”齐宁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是净纯大师?”心想原来这老僧便是锦衣齐家的四老太爷。   当年锦衣老侯爷伤势严重,奄奄一息,是大光明寺出手相救,挽回了锦衣老侯爷的性命,可是按照大光明寺的规矩,除非有人替代锦衣老侯爷出家在大光明寺内修行,否则锦衣老侯爷便要自己出家。   锦衣老侯爷乃是国之柱梁,若是出家为僧,帝国便少了大柱,齐家四老太爷主动替代老侯爷出家,从此之后,便一直在大光明寺内修行。   齐宁早便知道此人,可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净纯大师。   净纯大师也不回头,领着齐宁走出广场,踏上一条悬空吊桥,过了桥,便是一条夹在山间的青石小道,齐宁这才加快步子上前,道:“四.....四爷爷......!”   净纯大师陡然停下步子,犹豫一下,终是回过头来,看了看齐宁,合十道:“阿弥陀佛,侯爷,老僧出家修行,已经没有了凡尘的牵绊......!”   齐宁笑道:“四爷爷,如果当真没有牵绊,为何当日让真明小和尚传授我《清经》?”   净纯大师唇角露出笑容,笑道:“那你可曾每日里打坐修炼?老僧瞧你在《清经》之上并无太大修为。”   齐宁叹道:“四爷爷,一言难尽,我这边连遭变故,只怕以后也不好修行《清经》了。”   他体内有怪异的寒冰真气,按照向百影的说法,自身最好修炼至阴真气,如此才能增进功力,若是修炼纯阳真气,非但无法增进功力,反倒是要削弱自身的内力,以向百影的修为,自然不可能是信口胡诌,这大光明寺的内功一脉,正属于纯阳真气,恰恰是齐宁不好修炼的。   净纯大师却也不问缘由,微微颔首,道:“各人有各人的机缘,你自己斟酌便是。”转身继续领着齐宁下山。   齐宁快步走到净纯身侧,问道:“四爷爷,那暮野王到底是什么人?此人武功如此厉害,我怎么没有听说这号人物?”   净纯大师道:“下山之后,此事也不必对任何人提及。”又道:“此人已经受伤,即使今日真的逃脱,短时间内也不能为害,不过在他伤势痊愈之前,必定要将其抓获,否则只怕对锦衣侯府不利。”   “他受伤了?”齐宁奇道:“我没有瞧出来,他.....他什么时候受伤?”   “他若没伤,岂会轻易逃走?”净纯大师道:“住持师兄的万法朝宗,乃是大光明寺极为厉害的功夫,是大光明寺镇寺之宝《光明真经》里的功夫,暮野王虽然厉害,但是与住持师兄相比,还略逊一筹。”   “四爷爷,你是说,方才两人交手,空藏大师已经伤了暮野王?”齐宁吃惊道。   净纯微微点头:“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已经躺在地上了,这暮野王果然是了得,十八年来,武功非但没有搁下,比之当年还要强出不少。”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今日是两败俱伤,空藏大师似乎也受了伤。”   “你瞧见住持师兄受伤?”净纯忽地停下步子,扭头看向齐宁。   齐宁见他神色奇怪,问道:“四爷爷难道没有瞧出来?空藏大师忽然间就不再出手,任由那暮野王逃走,如果空藏大师没有受伤,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暮野王从他手中逃脱?我瞧当时净空大师几个不去管暮野王,而是护在空藏大师身边,这.....这总是有蹊跷的。”   净纯若有所思,但没过多久,继续顺着青石小径往前行,走了片刻,拐到一条林荫道路上,此时天色已近黄昏,道路边上竟是有一条小溪,溪水淙淙,净纯终于道:“下山之后,山上所见到的一切,不可对外泄漏半句。”   齐宁听得净纯声音严峻,忙道:“四爷爷放心,我不会对外说的。”   净纯微微颔首,走了几步,忽然道:“当年暮野王连杀江湖上有名的八大高手,手段残忍,这八大高手中间,其中有两人都是出自大光明寺......!”   “出自大光明寺?”   净纯解释道:“大光明寺有出家弟子,也有俗家弟子。有些人向大光明寺捐献香火,想要投奔在大光明寺门下,却又不想出家,所以都会大量捐献香火银,挂名为大光明寺弟子,其实也便是想要得到大光明寺的庇护。”   齐宁忍不住道:“我明白,就是有些江湖人士找不到靠山,所以花银子买靠山,向大光明寺交保护费,求得保护.......!”   净纯翻了翻眼睛,骂道:“胡说什么,什么保护费,当大光明寺是地痞流氓吗?”   齐宁心想这不是一个道理,却还是讪讪笑道:“只是打个比方,四爷爷别生气。”   “八人之中,有两人被害,门人找到了大光明寺,求大光明寺主持公道。”净纯道:“本来这些事儿是由神侯府来管,但毕竟事涉大光明寺俗家弟子,空藏师兄还是派了人去调查此事。”想了一想,道:“当时好像是就是派了净空师兄带人调查,可是没过多久,净空师兄却是负伤而归......!”   “是暮野王所伤?”齐宁问道。   净纯点头道:“当时我们也只知道江湖上出来一位武功了得的高手,连续残杀八人,到底是何来历,一时还不清楚。净空师兄当年的武功已经是十分了得,而且带了寺内数名高手在身边,却还是为对方所伤,也是让我们大感吃惊,也正是那一次,从净空师兄的口中,我们才知道了暮野王这个人。”   “也就是说,以大光明寺消息之灵通,在此之前,也从无听说过江湖上有暮野王这号人?”齐宁更是惊奇。   净纯道:“反正我是没有听说过。不过很快我们就弄清楚,这暮野王来自南疆,这南疆地处偏僻,蛮荒之地,朝廷虽然在南疆设有衙府,但吞并极少,而且去往南疆为官,与发配无疑,直到今时今日,朝廷也未必真的掌控了南疆。”   “暮野王是南疆人,为何跑到中原来杀人?”齐宁皱眉道:“难道是想在中原扬名立万?”   “其实以他的武功,根本不需要如此做。”净纯叹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众多,许多隐士高人武功非凡,却偏偏在江湖上籍籍无名,这也是常有的事情。”顿了一顿,才道:“不过当时经过一番调查,很快就弄清楚一条线索,被暮野王所杀的八大高手,或多或少都与你二爷爷有些关联。”   “剑神?”   净纯摇头道:“十八年前,可没有什么五大宗师一说,你二爷爷虽然剑术超凡,却也还没人称他为剑神。五大宗师似乎是十五年前......唔,也就是暮野王被囚禁在大光明寺后,过了两三年才开始为少数人所传,至若剑神,那也只是十年前才有的称号。”   齐宁问道:“四爷爷,你说暮野王所杀的八大高手,都与剑神有关系,那.....那暮野王是冲着剑神而来?”   “这八大高手,或本身就与北宫有些交情,也有是他们的先辈与北宫有些渊源。”净纯缓缓道:“北宫是庶出,自小到大,也一直是疏于管教,他年纪轻轻便即游离在外,结朋交友,喜欢和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混在一起,为此曾一度险些被逐出家门。”   “怪不得他的剑术如此厉害。”齐宁道:“原来他很早就与江湖上的人打交道。”   净纯摇头道:“他虽然素来喜好剑术,可是据我所知,他到三十岁的时候,武功也是平平,虽然也懂得一些剑术,可在这剑术之上,并无什么过人之处,甚至可说是极为平庸,放眼天下,像他那般剑术的剑手,如同过江之鲤......!”   齐宁之前所听到的北宫连城,从来都是与剑术连在一起,如今更是享誉天下的剑神,他一直以为北宫连城既然有此造诣,那么必然是在剑术之上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听得净纯这般说,有些惊讶:“四爷爷,你是说.....你是说他三十岁的时候,剑术还平平无奇?”   净纯微微颔首,道:“他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齐家的人,不少人也都知道齐家有一位痴迷剑术的公子,有几名剑道高手看过北宫的剑术,当面没有说什么,但是私下里都说,北宫在剑术之上并无任何过人天赋,甚至天资驽钝,此生在剑道之上,恐怕没有任何作为。”   虽然后来的事实打了那帮人的脸,可是齐宁也知道,在三十岁的时候,剑术依然稀松平常,而且没有显出任何过人的天赋,那么要在剑道之上取得突破,实在是极其艰难的事情,心下疑惑,暗想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剑手,成为当时第一剑客,这北宫连城却又是如何能够做到? 第五六一章 元斗余脉   净纯微一沉吟,才继续道:“净空师兄被伤,掌门师兄自然是十分震惊,知道来者不善,当下又派出了人找寻暮野王的下落。那暮野王当时连续杀害数名高手,或许是觉得在中原行走横行无忌,所以要找寻他的踪迹实在不难。那次得到暮野王的行踪,住持师兄亲自带着数名师兄弟前往,想要劝说他前来光明寺清修。”   齐宁道:“四爷爷,说穿了,就是要抓他来囚禁。”   净纯斜睨了齐宁一眼,才道:“大家晓得暮野王不是善茬,也是存了小心,可是这暮野王十分的狡猾,众人足足追了他大半个月,他不但几次躲过追拿,甚至找到机会,伤了几位师兄,也便在这时,你四爷爷忽然便出现了。”   “暮野王杀了那几人,全都与剑神有干系,这自然是冲着剑神而来。”齐宁道:“暮野王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打草惊蛇,引出剑神。”   净纯颔首道:“事后证明,你说的并没有错。暮野王从南疆远道而来,而且不问青红皂白连杀数人,他的目的,确确实实是为了引北宫出来,而且他也确实达到了这个目的。”   齐宁皱眉道:“暮野王是南疆人,他到中原来找剑神,那又是为何?”问道:“四爷爷,那时候北宫就难觅踪迹吗?”   净纯颔首道:“当年北宫游历天下,齐家虽然过问的少,但对他的去向多少还是知道一些。可是从二十年前开始,他便难觅踪迹,甚至是生是死,齐家也是难以知晓。暮野王寻到中原的时候,北宫已经很多年没有音讯。”   “暮野王从南疆而来,不惜杀人也要逼出剑神,目的无非只有两个。”齐宁道:“要么暮野王自持武功高强,想要扬名立万,而要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最快方法,自然是击败江湖上武功最强之人。”   净纯道:“那时候所谓的五大宗师尚未被人知晓,论及武功,那时候名声比北宫响亮的不在少数,住持师兄和丐帮前任帮主钱帮主,名气都远在北宫之上,暮野王如果真要找到高手比武,完全可以找到大光明寺甚至是丐帮。”   “那是否因为大光明寺和丐帮的势力太强,暮野王不敢与这两派结仇?”   净纯摇头道:“他明知净空师兄是大光明寺的人,却还是出手伤了他,可见暮野王并不忌惮大光明寺。而且当时北宫为人所知的只是剑术,如果暮野王是剑手,向北宫挑战,比拼剑术,那倒是合情合理,可是暮野王本身并非剑道高手,他最厉害的功夫,乃是大血手印。”   “对了,四爷爷,这大血手印又是什么功夫?”齐宁问道。   净纯解释道:“你有所不知,两百多年前,武林中最强的势力是泰山元斗宫,元斗宫宫主苍浩真人更是绝代宗师,武学上的修为出神入化高深莫测,元斗宫威震武林数十年而实力不减,苍浩真人更是那时候的武林之主。”   “四爷爷的意思是说,苍浩真人的武功可能有五大宗师的修为,江湖地位就像如今的空藏大师?”齐宁问道。   净纯笑道:“武功如何,我们没有亲眼所见,但既然被称为绝代宗师,那自然是了不起。可是江湖地位,比之如今的空藏师兄,只怕还要高出一筹。那时候有句话说的好,一入武林,便进元斗,意思是说,只要是身处江湖,无论如何也要与元斗宫沾上几分干系。”   齐宁心想武林代有人才出,当年的元斗宫威风一时,如今却是籍籍无名了。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净纯缓缓道:“元斗宫虽然一度统御武林,但毕竟势力过大,也为朝廷所忌讳,此后苍浩真人又过世,门下的弟子为了争夺继承之位,明争暗斗,最后分成了四派,其中一派投靠当时的朝廷,在朝廷的撑腰之下,大占上风,最终倒是夺了位置,可是其它三派都是不服,各自率众出走,雄霸一时的元斗宫自此分裂,而苍浩真人传下来的武学典籍,也便就此流落各处。”   齐宁听得净纯说了半天元斗宫,已经明白几分,问道:“四爷爷,大血手印,是否就是出自元斗宫?”   净纯颔首道:“不错,元斗宫当年威震武林,传言元斗宫有六大绝技,都是极其厉害的无上绝学,元斗宫一分为四之后,六大绝技分落各家,其中一支为了躲避追杀,远走南疆,自此之后,便从未踏足中原,江湖传闻,被南疆那支带走的绝技,便是大血手印。”   “这样说来,暮野王难道是元斗宫的弟子?”   净纯摇头道:“元斗宫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彻底覆灭,江湖上也没有了这字号。分落的各支,其实也都已经消亡,便是那六大绝技,也已经绝迹于江湖。暮野王携带大血手印出现,空藏师兄也曾是大为吃惊,元斗宫已经不存在,暮野王自然也不会是元斗宫的弟子,但他与元斗宫的余脉有关联,应该是没错了。”   齐宁这才知道暮野王武功的来路,心想元斗宫当年既然能够雄霸武林,自然是非同小可,这六大绝技,自然也都是极其了得的武功。   “大血手印与剑术毫不相干,所以暮野王想要扬名立万,绝不至于去找北宫。”净纯道。   齐宁道:“若不是想借助剑神扬名立万,那就只有另一种解释,暮野王和剑神有仇隙,来到中原,是为了向剑神寻仇。”顿了顿,才道:“先前在光明大殿之前,暮野王口口声声说要取了剑神的性命,如果当年只是要与剑神比武切磋,不至于有如此刻骨仇恨。”   净纯叹道:“这么多年来,北宫在外有何恩仇,我们也是一无所知,或许与这暮野王确实结下了深仇大恨。”沉吟片刻,才道:“十八年前,暮野王逼出了北宫,也伤在了北宫的剑下,暮野王受伤之时,空藏师兄正好带人找上,便将他带回了大光明寺,囚禁在囚龙窟之内,知道今日他脱身,这十八年来,暮野王没有离开囚龙窟半步。”   “四爷爷,暮野王十八年没能逃脱,可见那囚龙窟十分的严密,今日他又如何能够破门而出?”齐宁皱眉问道:“难道是他自己破了囚龙窟?”   净纯道:“囚龙窟是大光明寺立寺之后,第二代主持祖师所建,可谓是巧夺天工,异常坚固,从里面绝无可能逃脱。当初建造囚龙窟,不是为了外人,而是为了本寺弟子。本寺弟子有犯下大罪业的高手,其武功了得,不可囚禁在普通之处,就会囚禁在囚龙窟,让其反省自悟。据说当年一位弟子武功了得,其武功深不可测,却犯下了大罪业,大光明寺费尽心思,才将他擒获,关进了囚龙窟,那人一直不曾悔改,想尽办法想要逃脱,却始终未能如愿,最后被困二十一年,在囚龙窟内坐化。”   齐宁道:“既是如此,暮野王又怎能出来?”   净纯若有所思,摇头道:“一时之间,我也难以明白,不过此事总会调查清楚。”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大光明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会就此罢休,眼下光明大殿被围,却也不知道暮野王是否真的能够逃脱,忽地想到被暮野王挟持的齐玉,轻声道:“四爷爷,暮野王挟持了一人进入光明大殿,你可瞧见?”   净纯微微颔首,齐宁道:“你可知道被挟持的是谁?”   “当时人多眼杂,我倒真是没有看清楚。”净纯瞧着齐宁,“莫非你认得?”   齐宁叹道:“四爷爷应该知道,我不久前上山疗伤,按照大光明寺的规矩,需要有人替代我出家在大光明寺修行。”   净纯点头道:“我略知一二,知识并无仔细过问。”眉头一紧,皱眉道:“你是说,被挟持的那人......?”   齐宁点头道:“不错,我当时刚好看见,被暮野王挟持进入大殿的和尚,就是齐玉。”   净纯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才道:“因果循回,生死难测,齐玉被那魔头挟持,生死难料,一切也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又叮嘱道:“回去之后,此事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听我之言,今日所见,你就当从未看见,特别是......你瞧见空藏师兄受伤,万不可让任何一人知晓。”   齐宁忙道:“四爷爷放心,我不会泄露。”心中却想,当时空藏受伤,颇为诡异,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其它人看到,不过大光明寺肯定要封锁山门,也会竭力封锁今日的消息向外传扬,十大高僧都拿不住暮野王,甚至到最后连空藏大师都受伤,这些事情传扬出去,对于大光明寺的声誉和威严自然是大有损伤。   他心中忍不住想,当今江湖,大光明寺和丐帮乃是两大泰山北斗,可说这两大派也是维系着江湖的稳定,可是短短时日之内,丐帮白虎长老叛乱,丐帮帮主重伤休养,一时间根本无法涉足江湖,而大光明寺今日却又发生如此大事,两大势力,都是遭受到重创,却不知会不会引起江湖的更大动荡和变故。   2017-05-0519:42:06 第五六二章 美玉送佳人   齐宁下山之后,脑中兀自在寻思着山上发生的事情。   他此行大光明寺,主要是为了替向百影向空藏大师传话,不过听净空的语气,显然对西川发生的事情,大光明寺已经有了了解。   而且如今暮野王逃脱囚龙窟,大光明寺自顾不暇,只怕也没有精力再去过问丐帮的事情。   回到侯府,天已经黑下来,韩总管立刻过来传话,只说有人送了几只箱子过来,目下都交到顾清菡那边,等到齐宁回来,便直接去找顾清菡。   齐宁心下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箱子,到了顾清菡院子,在门前叫道:“三娘,你找我?”他去往大光明寺,自然不会向顾清菡说是为了替向百影传话,只说是前往感谢大光明寺上次的相救之恩。   顾清菡声音已经传出来:“你回来了?快些进来。”   齐宁心想看来顾清菡如今也算是有些改变,此前这美少妇可是不敢单独与自己共处一室,总是躲躲闪闪,今次倒好,却是敢让自己单独到她屋里来,瞧见并无其他人,进到屋内,只见顾清菡已经从内室出来,屋里点着等,灯火之下,顾清菡婀娜多姿,丰韵娉婷,向齐宁招招手,示意齐宁进屋内。   齐宁看着顾清菡那娇美多姿模样,心头痒痒的,跟进到屋里,还没开口,顾清菡已经低声问道:“韩总管是不是和你说了?”   顾清菡闺房之内,飘荡着淡淡的幽香味道,齐宁道:“是箱子的事情?究竟是什么箱子?搞得鬼鬼祟祟。”   “你说的倒没错,送箱子的人还真是鬼鬼祟祟。”顾清菡没好气道,往桌上指了指,“你自己去瞧瞧,都是些什么。”   齐宁走过去,只见桌上放着两只黑木箱子,外表看起来倒是平平无奇,箱子边上,放着一张便签,齐宁拿起瞧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锦衣候亲收”五个字,看到两只箱子都上了锁,问道:“三娘,这是谁送过来的?”   “黄昏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以为是你回来,打开门一看,外面空无一人。”顾清菡扭着腰肢走到桌边,灯火之下,肌肤粉腻,妍丽丰美,轻声道:“在门槛边上,放着这两只木箱子,留下了这张便签。”   “也没有留款。”齐宁道:“哪有送礼的不留名?里面是什么?”   顾清菡道:“送给你的,别人也不好打开。”又道:“不过装礼物的盒子都如此宝贵,里面的东西应该也不便宜。”   “宝贵?”齐宁瞧了瞧那两只木箱子,奇道:“这两只箱子稀松平常,有什么宝贵?”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道:“让你多学学,好歹也是个侯爷,连鳞香木也不知道吗?”   “鳞香木?”   顾清菡道:“鳞香木既可入药,又可以当做香料,你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闻到香味?这种鳞香木,一闻香味就知道是上等的木头,便是宫里也不会有太多,稀罕的很,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齐宁大是诧异,他进屋的时候,自然闻到了香味,只以为是顾清菡身上散发出的体香,这时候挺着鼻子闻了闻,果然在女人的体香之中,似乎还漂浮着另一层香味,那香味进入鼻腔之内,竟是让人精神振奋。   他又瞧见两只箱子都是金锁锁住,两把锁,就是两块金子,这还真是有些本钱,心下啧啧称奇,笑道:“这是哪位土豪送来的礼物,知道我缺银子用,里面该不会是金银珠宝吧。”也不客气,取了寒刃在手,虽然寒刃削铁如泥,但要断金自然是不容易,他直接将金锁从盒子上剜下来,顾清菡心想这家伙做事就是霸道脾气,喜欢霸王硬上弓,好好的箱子硬是被他剜开一个凹槽,不过心里也明白,手头上没有钥匙,也只能如此。   齐宁将那金锁放在桌上,笑道:“三娘,这金锁充公,直接送到账房去,补贴一下家用。”   顾清菡道:“还没闹清楚到底是哪里来的,能不能留下还不知道。”其实齐宁连续几次从外面搞了几万两银子回来,都是充进了侯府的账房之内,早已经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顾清菡手头上还真是不紧。   齐宁嘿嘿一笑,便要打开盒子,顾清菡忙提醒道:“宁儿,小心一些,不知道什么来路,要是....要是有人故意......!”   齐宁立刻明白过来,笑道:“三娘觉得是有人故意弄个贵重盒子,引我打开,里面却藏着机关毒虫什么的?”   顾清菡道:“小心一些总好。”   齐宁心想顾清菡说得到也没有错,也不用手,用那寒刃轻轻一挑,打开了盒子,盒子打开一刹那,却是光芒耀眼,珠光宝气,两人瞧见里面,都是一愣,只见到在那盒子之中,竟是放着两颗夜明珠。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解释,齐宁也知道这夜明珠绝对是上等之物,不但外形极大,而且光芒极亮,心下称奇,当下又打开另一只盒子,盒子正中间是一尊乌黑色的金属佛雕,左右两边,则是两只血红色的手镯,齐宁所见的手镯其实也不在少数,可是却并无见过如此色泽的手镯子,大是惊奇。   他收起寒刃,小心翼翼从盒子里端出佛雕,入手极重,这佛雕周身散发着幽幽的乌光,在夜明珠的光明映照下,佛雕周身似乎都在泛着一圈光晕,而佛雕本身更是雕工精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顾清菡蹙起秀眉,问道:“宁儿,你可知道这究竟是谁送过来?这.....这几样东西,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两颗夜明珠自不必提,这.....这乌金佛像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宝,还有.....还有着两只血玉手镯......!”   齐宁心中其实也是有些疑惑,他眼力还是有的,当然看得出来,这几样东西都是难得一求的上等珍宝,心想还有人对自己出手如此阔绰,却连名姓也不留下,微一沉吟,眉宇间忽地舒展开来,笑道:“我知道了。”   顾清菡忙问道:“是谁?”   “三娘,我在西川的时候,阴差阳错,救了一些人的性命。”齐宁笑道:“那几位都是八帮十六派的宗主,我离开西川的时候,那些人便说要重重报答我,我也没有放在心上,今天这两支装有珍宝的箱子放在门前,想来想去,只有那些人了。”   顾清菡半信半疑,问道:“当真是他们?”   “应该不会有错。”齐宁道:“其实他们也知道,朝廷的官员和江湖上的人还是不要走的太过亲密,所以他们不好正大光明送过来,只能用这样的法子。你自己想想,这几件珍宝加起来,那可是值不少银子,哪有人送了如此昂贵的珍宝,却连名字都不留下。”   顾清菡蹙眉道:“那这些珍宝是否要退还给他们?”   “那倒不必。”齐宁笑道:“这些东西,他们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法子得到,原来的主人,也不会是他们。而且这些人送来珍宝,是感激我对他们的救命之恩,这些人懂得知恩图报,倒也是晓得好歹,其实这些珍宝,在他们眼中倒未必值多少银子,最紧要的是,他们都已经送上门来,我若是退还给他们,他们非但不会感谢,只怕心里还会对我有成见,以为我瞧不上他们。”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就好,不过你刚才说的对,你是侯爷,还是尽量少与那些人走动。”   齐宁心想若是真的与那帮人结交,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但嘴上自然不说,忽地伸手,握住顾清菡手腕子,顾清菡吓了一跳,低斥道:“干什么?快放手。”便要挣脱开来,齐宁却是道:“三娘,你来试试,看看戴上好不好看。”一手握着顾清菡嫩滑雪腻的手腕子,另一只手已经取了一只血玉镯子,不由分说,便往顾清菡手腕上套了上去。   顾清菡急道:“宁儿,别闹,这.....这镯子你自己收好。”   “我要镯子做什么?”齐宁笑道:“这镯子看起来十分名贵,也只有三娘能配得上,那帮大老粗也算明白事理,晓得送上这样的宝贝。”套到顾清菡手腕子上,这才捏住她手儿,打量一番,笑道:“三娘,你瞧,这镯子戴上去,你这手儿显得更白更嫩,看来这镯子注定是为你而生。”   但凡是女人,没有一个不喜欢首饰的,而且这血玉手镯极其稀罕,可遇不可求,顾清菡毕竟也是出身世家豪门,眼力也是极高,方才瞧第一眼,便有些喜欢,这时候被齐宁戴在手腕子上,灯火之下,手镯血红,更衬托出肌肤的晶莹雪嫩,心下颇为欢喜,却又觉得戴上这手镯子很有些不妥,道:“我不要,你.....你自己收好,这种手镯子太名贵,不好对外示人。”   齐宁轻笑道:“那也无妨,三娘以后就私下里戴,只戴给我看,别人想瞧也没有那福分。”这时候兀自没有放开顾清菡玉手,笑盈盈瞧着顾清菡。   顾清菡脸一热,嘴上却道:“为何要戴给你看?你要看,让别人戴给你看,我才不稀罕。”   “别人?”齐宁轻叹道:“除了三娘,我也想不到别人,我就觉着,这类首饰,只有三娘才能戴出味道来,三娘长得漂亮,皮肤又白,天生富贵,那可不是谁都有这个本钱的......宝剑赠英雄,美玉送佳人,三娘是佳人,这美玉非你莫属!”   顾清菡“噗嗤”一笑,道:“你这张嘴就喜欢油嘴滑舌,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她笑颜如花,娇美动人,不动声色间,已经是抽回手,转变话题问道:“对了,今天田家药行的那个田夫人带了女儿过来,说是你安排她们见唐姑娘,是不是有这回事儿?”   齐宁临走之前,安排韩总管处理此事,听得顾清菡动问,立刻问道:“有这回事,三娘,情况如何?唐姑娘可为那姑娘诊治?”   2017-05-0611:07:44 第五六三章 万毒窟   顾清菡道:“唐姑娘性子好,人也善良,你都让人家找上府来,唐姑娘又怎好拒绝?昨天一上午,田家姑娘一直都在唐姑娘的屋子里没出来,中午我还让人给她们母女安排了饭食,到下午才拿了两副药离开,我听说田家姑娘的眼疾不好治,要花上一些时日,隔几天便要过来瞧瞧的。”   齐宁喜道:“那就是说,还真的有希望?”   顾清菡道:“回头你去问唐姑娘就是,我也说不大清楚。不过既然让她们常过来,应该是有些希望。”轻叹道:“想想也是可惜,听说那姑娘已经患了眼疾好多年,也看了不少大夫,就是没有好转,这次唐姑娘真要是治好了她,也算是积了大德。”   “前番京城疫毒,就是唐姑娘出手。”齐宁笑道:“若说积德,她积下的德行足够几辈子用了。”   顾清菡关上盒子,道:“好了,你先去吃饭吧,我这边也要收拾一下。”   齐宁忙道:“三娘,先别急,我还有一件事情问你。”   “什么事?”   “三娘,你可知道北宫连城?”齐宁问道:“天下五大宗师之一,被人称为剑神。”   顾清菡蹙眉道:“你是说齐家的二老太爷?怎么忽然想起他来?”   “三娘,你对北宫了解多少?”齐宁问道:“他是齐家的人,为何复姓北宫?”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我嫁到起家的时候,二老太爷便早已经不在府里,其实他也不曾来过侯府,府中也很少人提及过他。我只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便四处游历,和齐家上下的关系十分的疏远,我也从不曾见过。”   “那你可知道他为何复姓北宫?”   顾清菡摇头道:“我也没有问过,其实我便算问了,也没人告诉我。”   齐宁听顾清菡这样说,便知道她对北宫连城所知也是极其有限,颇有些失望,忽听门外传来声音道:“三夫人,侯爷,宫里有人过来,留了书函给侯爷。”   齐宁出门来,见韩总管离着屋门远远站着,过去问道:“宫里来人?”   韩总管呈上一份书信,道:“是范公公亲自送来,说是皇上给侯爷的密信,他留下书信后,也没有停留,匆匆回宫去了。”   齐宁接过书信,拆开扫了几眼,眸中微显诧异之色,却还是收起书信,低声道:“韩总管,你去一个地方......!”凑近耳边,低语了几句,韩总管立刻称是,匆匆退下。   次日一大早,齐宁刚刚起身,又有客前来,收拾一番,到了前厅,只见一名年过四旬的官员正坐在厅中饮茶等候,瞧见齐宁进来,急忙起身迎上来行礼道:“下官礼部左侍郎胡伯温,拜见侯爷!”   齐宁见这胡伯温四十出头年纪,国字脸,相貌堂堂,颇显儒雅之气,笑道:“原来是胡大人,来来,别客气,快请坐。”分宾主坐下后,胡伯温才笑道:“侯爷,下官今日前来,是奉了袁老尚书之命,特来请示。”   “请示?”   “侯爷是此番出使东齐的使臣,经过商量,下官有幸追随大人一同前往。”胡伯温含笑道:“下官跟在侯爷身边,打打杂务,也还是能够帮衬一番的。”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心想皇帝下旨往东齐求亲之后,朝廷办事的效率倒也算是不满,已经安排了副使,胡伯温是礼部左侍郎,仅在袁老尚书之下,此人对于外交礼仪自然是一清二楚,有这样的人物在身边帮衬,那还真是再好不过。   胡伯温起身来,取了一份清单呈过来:“侯爷,这是礼部赏拟好的礼品清单,请侯爷先过目。此番去往东齐求亲,非同小可,那东齐虽然是小国,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这份清单罗列出来的礼品,合乎外交礼制,也能彰显我们大楚的气派,侯爷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删减增加。”   齐宁接过清单,扫了一番,发现这上面罗列的礼品还真是丰厚的很,忍不住问道:“胡大人,户部那位窦尚书天天喊穷,这清单上的礼品,价值可是不菲,他们户部能够置办出来?”   胡伯温笑道:“侯爷,出使东齐,是咱们的事儿,可是这准备礼品,便是户部的事儿。罗列清单,是我们礼部分内的差事,咱们不用考虑户部能不能准备好,要考虑的是不是合乎礼制。侯爷知道,若是此番备下的礼品太过寒酸,被东齐人诟病,失了朝廷的颜面,到时候难免会有人说咱们礼部处事不周,责任便会落在咱们身上。”   齐宁笑道:“所以该备的礼品,咱们尽管报过去,能不能备下来,就是户部的事儿了。”   “是这个道理。”胡伯温道:“不过一切还要请侯爷过目,侯爷若是觉得不合适,下官拿回去,再行商榷。”   齐宁合上清单,递还回来,道:“既然都已经商定好,我这边没什么意见,将这份清单送到户部就好。”   胡伯温收起清单,道:“下官遵命。”   “胡大人,你看咱们还需要准备多长时间?”齐宁问道。   胡伯温道:“礼部也选了几个日子,这几个日子都是利于出行,最早的是在三天之后,最慢的是在十七天之后,不过最好的日子,是在八天之后,八天之后是大吉日,最宜出行,袁老尚书的意思,我们最好是在八天后的五月十八出行,所以下官今日去往户部送去这份清单之时,也会和户部商议,让他们尽量在八天之内准备好这些礼物,不要耽搁了出行的日子。”   齐宁点头道:“一切就由你去安排,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胡伯温拱手道:“下官不多扰了,侯爷若是想到什么需要安排,也随时可以派人去找下官过来。”   齐宁本就不愿意和户部的人过多的打交道,如今有胡伯温来处理这些事情,倒是让齐宁颇感舒畅,反正这些零碎之事,也需要胡伯温这样的人去打理。   到了黄昏时分,齐宁令人备下了马车,马车刚刚备好,便有人过来通报,府外有人求见,齐宁知道是谁过来,让人迎进来,很快便见到一身锦衣的头戴冠帽的九溪毒王秋千易来到厅内,齐宁见到九溪毒王打扮,笑道:“毒王这身衣裳换上,还真是像极了颐养天年的老乡绅。”   秋千易一屁股坐下,瞥了齐宁一眼,问道:“你要搞什么鬼?为何要让老夫换上这身衣裳?”   齐宁昨夜派出韩总管,便是让他去找秋千易,甚至带了这套衣裳过去令其换上,齐宁本来还担心秋千易性格乖僻,未必会按照自己所说的换套衣衫,此时见到,才略微放心,笑道:“毒王来京城也有几天,一直都不曾好好招待,今天刚好有空,带毒王出门放松放松。”   秋千易一怔,随即冷笑道:“老夫要往哪里去,还需要你来带着?臭小子,你到底搞什么鬼?”   “毒王不必多问。”齐宁起身道:“马车已经备下,毒王随我一起去就是。”   秋千易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一下,却还是跟着齐宁出了门,两人并不骑马,共乘马车,车行辚辚,秋千易忽地想到什么,问道:“你是要带我去皇宫见你们的皇帝?”   齐宁笑道:“毒王,我和你说句实在话,你名声在外,想要进宫,只怕宫里也不能让你去。”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老夫听说皇宫之内高手如云,皇帝身边拱卫着无数高手,怎么,他也害怕老夫?”   “毒王用毒之术神乎其技,天下又有几人不怕?”齐宁笑道:“说句老实话,就算是我,对毒王下毒的功夫,那也是钦佩之至,这普天之下,用毒之术只怕也没有人能胜过毒王。若是真的领着毒王进宫,毒王到时候心血来潮,随手放出毒药来,我岂不是跟着倒霉?”   秋千易嘿嘿干笑两声,齐宁夸他下毒功夫无人能及,他心中倒是大为受用。   “毒王,我问你句实在话,你老觉着,这天下可还有人在用毒上能与你相提并论?”齐宁含笑问道:“天下用毒之术,无出西川,而西川毒王是您老,应该是天下第一了吧。”   秋千易心中受用,倒是谦虚起来,道:“天下奇人异士众多,老夫用毒之术说得过去,放眼天下,也不会输给任何人,不过要说是天下第一,那也不尽然。”   “哦?”齐宁奇道:“难道还有厉害的高手?”   秋千易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微一沉吟,才道:“你可听说过南疆的万毒窟?”   “万毒窟?”齐宁皱眉道:“这名字倒是威风。”   秋千易道:“南疆万毒窟古老相传,是南疆一等一的门派,万毒窟的主人历代皆被称为蛊王,也都是厉害的角色。一直以来,南疆万毒窟和西川五毒门并称为当世两大用毒门派,论及用毒之术,无出这两大门派者,不过近百年来,五毒门逐渐没落,早已经及不上万毒窟,不过万毒窟也从来只在南疆活动,所以中原这边对他们知之甚少。”   “毒王见过万毒窟的人?”齐宁问道。   秋千易道:“打过交道,不过并无深交,万毒窟的人都是鬼鬼祟祟,善恶不明,性情怪癖,反正老夫可不愿意和他们接触。”   齐宁问道:“毒王,提起南疆,我忽然想到以前有人和我说起过,似乎当年雄霸武林的元斗宫有一支就是流落到了南疆,不知毒王对他们是否了解?”   “元斗宫?”秋千易盯着齐宁,道:“你这娃娃,也知道元斗宫?嘿嘿,看来老夫小看了你,你知道的倒是不少。”想了一下,摇头道:“元斗宫早已经不复存在,老夫也听说当年元斗宫内乱,有一支确实是流落到南疆,也曾在南疆称雄一时,据说为了争霸南疆,这一支元斗余脉还与万毒窟起过争执。”   2017-05-0710:36:27 第五六肆章 约会   齐宁忙问道:“元斗余脉和万毒窟有过争执?那结果如何?”   “元斗宫虽然在中原武林雄霸一时,可是自从那位苍浩真人离世之后,元斗宫就一落千丈。”秋千易道:“元斗宫一分为四,互相争斗,不到十年时间,曾经威震武林的元斗宫已经衰落成江湖上二三流的门派,流落到南疆的那支虽然也算是元斗宫的余脉,只可惜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元斗宫。”   齐宁“哦”了一声,秋千易嘲讽道:“只可笑那帮人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统御武林的元斗宫,门户之真让他们败落到南疆,还想端起架子来,你想想,万毒窟在南疆称雄上百年,哪里容得了这支外来势力在南疆耀武扬威,据老夫所知,不过几年时间,那支元斗余脉在南疆就被万毒窟打的销声匿迹,再也没有亮出字号了。”   齐宁皱眉道:“也就是说,元斗宫在南疆的势力早就不复存在?”   “不错。”秋千易点头道:“不过若说元斗宫完全消亡,那也不尽然,据老夫所知,元斗宫当初进入南疆的门人,也有好几百之众,与万毒窟争斗,死伤大半,元斗宫自知无法与万毒窟一争长短,所以向万毒窟求和,因此还存留了少许人。”   齐宁心知秋千易对南疆的了解,应该比一般人要清晰得多,笑道:“这样说来,元斗宫还是存留了下来。”   “人虽然活着,可是元斗宫却不存在。”秋千易肃然道:“据老夫所知,元斗宫求和的时候,万毒窟也提出了诸多苛刻的条件,其中一条,便是不允许这些人再打出元斗宫的旗号,所以南疆元斗宫,也就等若是不复存在。”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毒王,我听人说,当年元斗宫威风八面,元斗宫有诸多武功绝学,你老是武林前辈,见多识广,对这些应该颇有了解吧?”   秋千易神情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的,颇有几分傲色道:“老夫自小就开始行走江湖,武林中的逸闻自然还是知道一些的。”抬手抚了抚胡须,才道:“元斗宫当年号称有六大神技,都是顶尖绝学,据传元斗宫本来只是江湖上一个不起眼的门派,后来能够成为武林第一门派,整个江湖皆拜服在其脚下,就是靠了苍浩真人这六大神技。”摇头叹道:“不过这六大神技传留下来的却是一个也没有,真是可惜......!”   “一个也没有?”   “元斗宫分裂成四派,各有神技,可是到后来,元斗宫四派逐个消亡,不少人也都想从元斗宫获得六大神技,俱都无功而返。”秋千易道:“六大神技随着元斗宫的没落,也都消失了踪迹,从没在江湖上再显现。后来有人甚至揣测,元斗宫所谓的六大神技,只是江湖上最大的骗局,那苍浩真人武功确实是出神入化,但也仅仅是他个人武功了得,传闻中苍浩真人闯荡江湖之时,也并不曾有什么六大神技之说,是苍浩真人成为武林盟主,在他晚年的时候,江湖上才开始流传六大神技之说。”   齐宁皱眉道:“这又是为何?”   “你还自诩聪明,这都想不明白?”秋千易冷笑一声:“元斗宫能雄霸武林,就是因为苍浩真人的存在。苍浩真人虽然武功高绝,是当时武林的第一高手,但他是人不是神,总有死的一天。你自己想想,苍浩真人好不容易让元斗宫从一支小门派,成为了江湖第一门派,如此功业,震铄古今,他难道不担心自己一旦死了,元斗宫是否还能延续往日的辉煌?”   齐宁恍然大悟道:“毒王的意思是说,苍浩真人知道自己后继无人,他的门人弟子没有一个能够达到他的武功修为,所以故意让人放出六大神技的传闻,就是让江湖中人对元斗宫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秋千易点头笑道:“不错,虽然这只是一些人的推测,却并非没有道理。后来的事实证明,苍浩真人一死,元斗宫便再无一个登得上台面的顶尖高手,反倒是为了争夺权位,互相攻杀,分裂成四派。”抚须道:“如果当真有六大神技,为何元斗宫后来会被其他门派所剿灭?而且从不曾见有人使出六大神技。”   “元斗宫四大分支,就说各自都获有六大神技的一部分,流落南疆的那一支,似乎也是存有六大神技......!”齐宁皱眉道:“难道这都只是传说,事实并非如此?”   秋千易道:“老夫也听说过,南疆那支,得了六大神技之中的大血手印,传说中大血手印乃是无上的绝学,老夫就一直怀疑,如果他们真的存有大血手印,只靠这一门功夫,就足以在中原武林存身立户,为何还要在南疆苟且?看来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齐宁心想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要相信你的推测,只可惜在大光明寺,暮野王确确实实施展出来的是大血手印,而且暮野王的武功,那也绝对是顶尖高手。   秋千易一番话,齐宁心下更是印证,暮野王十有八九就是元斗宫的余脉。   “毒王,如果大血手印果真存在,南疆元斗宫却偏偏不往中原来,有没有这个可能?”齐宁问道。   秋千易想了一想,才道:“也不是没有可能。或许那大血手印一直存在,也一直在南疆元斗宫后人的手里,只是那武功太过高明,元斗宫那帮后人没有那样的天资,无法练成,这也是有的。又或者即使有人练成,但并无争抢斗狠之心,也习惯了在南疆的生活,不想卷入中原武林的是是非非,所以在南疆隐姓埋名。”嘿嘿一笑,道:“身负绝学却隐尘遁世的高人不在少数,这世间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在追寻名利。”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秋千易这番话倒是大有道理。   暮野王在大光明寺的出现,充满了疑团,而这些谜团与北宫连城有着直接的干系,齐宁对此倒是很感兴趣。   说话之间,忽听到外面传来欢声笑语之声,秋千易不禁伸手拉开车窗帘,向外瞧了一眼,只见到外面车水马龙,正是华灯初上之时,路边树影窈窕,不远处竟然是一条宽阔的河面,波光粼粼,游船如梭,船上不时地有嬉笑欢哥之声传过来,异常的热闹。   秋千易皱起眉头,回头瞧了齐宁一眼,道:“这是秦淮河,为何要带老夫来这里?”   也便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下,齐宁也不多言,下了马车,整了整衣衫,等到秋千易跟着下了马车,那车夫径自驾着马车离开。   齐宁背负双手走到河边,望着河面上来往穿梭的画舫,笑问道:“秋先生觉得这里如何?灯红酒绿,莺莺燕燕,可是京城最热闹的地方。”   这里人来人往,齐宁不好再直呼秋千易为“毒王”,改口称呼“秋先生”。   秋千易脸色有些难看,淡淡道:“老夫可没有闲情与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姓齐的小子,你到底搞什么名堂,若是在戏弄老夫,可别怪老夫不客气。”   “秋先生不要着急。”齐宁笑道:“我约了人在这里,到时候一起喝两杯酒,秋先生放心,今日所有的花销,不劳您花一文铜钱。”他目光却是在河面上扫动,来到这秦淮河边,脑中不自禁地便想起那让人怦然心动的卓仙儿来。   卓仙儿样貌清美,可是骨子里却散发着一种天生的媚意,一想到前番两人单独相处时的情景,齐宁便觉得心中荡漾。   秋千易心中狐疑,见齐宁目光在河面扫动,冷笑一声,便在此时,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小侯爷,久等了。”   秋千易听到声音,立时回头,却见到一名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正从后面向这边走过来,那公子姿容俊秀,气质儒雅,只看一身的穿着,就知道是大富大贵之人,他心知齐宁本就是大楚的侯爵,结交一些达官贵族子弟,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并不在意,陡然间瞧见那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一人,几乎是贴在那公子身后,不过一步之遥。   那人宽袍高冠,腰佩长剑,颔下长须飘飘,看上去有五十岁上下年纪,秋千易只瞧那人的步伐,便知道来者不弱。   齐宁此时也已经转过身来,见到那公子,已经上前去,拱手道:“萧公子!”   那公子也是拱手还礼,笑道:“多日不见,小侯爷风采依旧。”看向秋千易,含笑点头,笑容亲切,秋千易微皱眉头,却也是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但他却还是将目光放在那中年人身上,小心提防。   萧公子背负双手,径自走到河边,也是扫视河上穿梭的画舫,笑道:“小侯爷,可有认识的画舫,咱们不如上船去游玩一番?”   齐宁正自找寻卓仙儿的画舫是否也在其中,忽听边上有人惊喜道:“小侯爷,您可来了......!”几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名四十岁上下的男子凑上前来,一脸笑容道:“我家姑娘每天都在盼着侯爷前来,今天可终于将侯爷盼过来了。”   齐宁瞧了一眼,立刻认出来,这男子正是卓仙儿船上的王祥,心想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自己正寻摸着卓仙儿的画舫不见,这王祥却忽然冒出来,笑道:“卓姑娘今日可在船上?”   王祥道:“前两天给侯爷送去请柬,一直不见侯爷过来,姑娘一直闷闷不乐,他让小的在岸边等候,说侯爷不会不来,估摸着是有事情耽搁了,只要办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定会过来相见,姑娘果真是料事如神,侯爷今天终于来了。”   齐宁感觉那萧公子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勉强笑道:“朋友,就是一位朋友。”向王祥道:“把小舟划过来,我带几位朋友上去吃酒赏景。”   2017-05-0723:39:11 第五六五章 密见   齐宁等人登上卓仙儿的画舫之时,卓仙儿早已经在甲板上迎候。   多时不见,卓仙儿看起来依然是那般秀美动人,从她眉宇间,齐宁分明也看到了一丝欢喜之色。   萧公子背负双手,四下里扫视了一遍,这才打量卓仙儿一番,看向齐宁,唇边带笑,目含深意,齐宁有些尴尬,吩咐道:“仙儿,准备一间安静的房间,我要和这几位客人饮酒叙话。”   卓仙儿答应一声,立刻吩咐下去,亲自领着几人到了画舫二楼的雅室之内,柔声道:“侯爷,这里最是安静,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侯爷若是有吩咐,只要叫一声就好。”   齐宁微微点头,卓仙儿也不耽搁,领人退下,齐宁几人进了屋内,里面果然是素雅的很,空气只漂浮着淡淡的幽香,中间一张精致的小桌案,摆放有点心瓜果,边上则是放着几张绣花蒲团。   进到屋内,那中年人转身关上了房门,萧公子则是径自过去在桌案边坐下,瞧向秋千易,含笑问道:“阁下便是名动天下的九溪毒王秋千易?”   秋千易上前一步,拱手道:“秋千易见过皇上!”   萧公子一怔,笑道:“你看出了朕的身份?”   “锦衣候素来眼高于顶,皇上年纪轻轻,锦衣候对你却颇有尊敬,秋某不是瞎子。”秋千易在小皇帝面前,也不显得拘谨,淡淡道:“而且他安排秋某在这里与人相见,除了皇上,应该并无秋某想见之人。”   这萧公子自然便是当今隆泰皇帝,那中年人却正是宫廷剑客向天悲。   向天悲此时走到萧公子神候,盘膝坐下,握剑在手,并不说话。   “毒王不愧是毒王,眼力很好。”隆泰笑道:“不过这次见面,不是锦衣候安排,而是朕亲自安排。”抬手道:“都坐下说话。”   秋千易看了齐宁一眼,也不客气,上前在隆泰对面坐下,凝视隆泰,叹道:“皇上的胆识,倒是让秋某十分钦佩。”   隆泰笑道:“你是说朕敢在这里与你相见?”   秋千易也是笑道:“江湖上的人,对老夫避之不及,便是那些门派宗师,也不敢靠近老夫,唯恐无声无息就死在老夫的手里。皇上敢在这里与老夫相见,这份胆识,那些门派宗师自然是及不上的。”   齐宁咳嗽一声,道:“毒王,皇上是九五之尊,岂能用那些门派宗师来与皇上相提并论?”   秋千易嘿嘿一笑,并不说话。   隆泰却是笑道:“秋千易,朕对你略知一二,朕也很清楚,你现在最想找到的人,叫做段清尘!”   秋千易身体一震,皱起眉头,道:“那狗贼吃里扒外,投靠了朝廷,皇上当然知道他在哪里。”   隆泰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秋千易和齐宁一时间都不明白意思,却听隆泰道:“段清尘并无投靠朝廷,但是朕确实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秋千易身体一动,急问道:“在哪里?”   他身形一动,隆泰身后的向天悲眸中寒光一闪,握紧剑柄,但却依然是保持姿势不动。   “千雾岭之战,神侯府率领的帮派人马,逢凶化吉,躲过了你施放的毒药。”隆泰缓缓道:“此后有一支人手出其不意,寻到了一条本不该为他们知晓的道路,突然杀到了山峰,朕没有说错吧?”   秋千易道:“不错。”   “可是这一切并非在神侯府的计划之内。”隆泰道:“朕可以告诉你,神侯府对此也是十分错愕,知道并安排那一切的,另有其人,秋千易,朕这样说,你是否明白?”   秋千易皱起眉头,道:“带人突然杀到山上的,是......是忠义庄的陆商鹤!”   隆泰浅浅一笑,道:“所以你如果要找寻段清尘,大可以找寻陆商鹤,如果这天下间还有一人知道段清尘的下落,就只能是陆商鹤。”   齐宁和秋千易都是吃了一惊。   隆泰不等秋千易说话,继续道:“西川连续发生几桩匪夷所思之事,黑岩洞被人污蔑,差点被朝廷当作是叛逆而剿灭,也正是那个时候,苗家七十二洞共奉的大苗王也为人所害,甚至被人嫁祸于锦衣候,好在最终水落石出。”他目光变得冷峻起来:“秋千易,依你之见,这两桩事情几乎在同一时期发生,其目的何在?”   秋千易道:“不言自明,当然是有人想让苗家七十二洞起兵谋反。”   隆泰笑道:“苗家七十二洞如果真的起兵谋反,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秋千易知道小皇帝今日亲自来与自己密见,当然不是闲来无事要与自己闲聊,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自然都有其目的所在,皱眉道:“苗家七十二洞一旦起兵,官兵当然会出兵围剿,西川地势险峻,虽然朝廷兵强马壮,可是七十二洞一旦同心协力,即使最终战败,朝廷也必然是元气大伤。”   隆泰道:“所以在你看来,有人想让苗家七十二洞造反的目的,就是想让朝廷元气大伤?”   “这自然是目的之一。”秋千易道:“能够处心积虑布局,让苗人造反,自然是对朝廷不满,想要针对朝廷。”   隆泰微微一笑,道:“你说的道理不差。那咱们再回头想想,在此期间,还发生一件悚然听闻的事情,与你息息相关。”   “皇上是说京城疫毒?”秋千易皱起眉头。   隆泰道:“不错,京城蔓延的疫毒,短短时日之内,便调查出与你九溪毒王有干系,直接牵涉到黑莲教,你觉得这又是如何?”   秋千易冷笑道:“老夫虽然杀人如麻,可是对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还从未下过毒手。”   “京城疫毒事件,剑锋直指黑莲教,再与那两桩事情联系起来,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冲着苗家七十二洞过去?”龙泰神情严肃起来:“许多人都觉得这几起事件,都是针对朝廷,可是换一个思路去想,你不觉着这一切,都是要置苗家七十二洞于死地?”   秋千易一怔,浓眉锁起,道:“冲着苗家七十二洞来?”   “这几起事件,无一不与苗家有关。”隆泰道:“段清尘是你们黑莲教的人,如果他果真背叛黑莲教,最好的投靠对象,当然是朝廷,可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将黑莲教的隐秘都告诉了陆商鹤,这才导致黑莲教几乎遭受灭顶之灾。”冷笑一声,道:“九溪毒王,有人在这中间玩弄花样,让朝廷和苗家七十二洞水火不容,你想不明白?”   齐宁此时在旁听见,亦是大为吃惊,万想不到隆泰居于深宫之内,竟然对这些事情透彻至此。   隆泰端起茶杯,却只是轻轻晃动,道:“幸好一切都没有得逞,如果事情按照他们的计划,黑岩洞首先会被朝廷诛灭,其后大苗王被害,嫁祸在锦衣候身上,一旦有人趁机推波助澜,苗家七十二洞必然反叛,如此一来,朝廷不得不派兵征缴,如你所言,苗家七十二洞上下齐心,朝廷也未必能够尽数剿灭,可是一旦开战,朝廷固然死伤惨重,可是苗家七十二洞也必将是血流成河.......还有你黑莲教,八帮十六派血洗千雾岭,这连环杀招,招招都是要取苗人的性命。”   秋千易脸色发黑,双手握拳,冷声道:“皇上,恕我直言,攻打黑莲教,那是神侯府.....嘿嘿,是西门无痕一手促成,难道这所有一切,都是你们那位西门神候所为?苗人与他有什么仇怨,他要设下如此歹毒的计划。”   隆泰淡淡道:“朕只担心,连西门无痕,也是被算计在其中。”   秋千易又是一怔。   “八帮十六派势力日大,西门无痕年事已高,他替朝廷管束江湖势力,在其位,谋其事。”隆泰肃然道:“京城疫毒发生,而且有你九溪毒王卷入其中,西门无痕借此机会,召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无论成败,双方都会势力大消,江湖依旧太平,从朝廷的角度来说,西门无痕做的并没有错。”   秋千易脸色颇有些难看,但是皇帝并不遮掩,如此坦诚,让他意外之余,却也觉得小皇帝对自己并无恶意。   齐宁此时听小皇帝这般说,背脊发凉,问道:“皇上,也就是说,京城疫毒从一开始,那帮人就料定西门神候会借此机会对黑莲教动手?”   “不错......!”秋千易忽然发出怪笑:“有了这个借口,无论是真是假,西门无痕都不会放过,所以从一开始,千雾岭遭受八帮十六派的攻打,都是注定无法避免。”深吸一口气,道:“所以如果真如皇上所言,对方从一开始,对西门无痕的决定就已经是确定无疑,那是将西门无痕也完全算计进去。”   “皇上,您说的确实有道理。”齐宁想了一想,才道:“可是有人设下如此圈套,完全冲着苗人去,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匪夷所思。那帮人与苗人有什么样的仇怨,竟要将苗家七十二洞置于死地?我一直以为......这背后有李弘信在谋划......!”   “李弘信即使卷入其中,也只是一个小角色。”隆泰道:“苗家七十二洞造反,西川一旦动乱,谁都知道李弘信便有了东山再起的好机会。”冷冷一笑,道:“可是自从锦衣老侯爷征伐西川,李弘信归顺朝廷至今,朝廷对此人一直都是严加防范,除了明面上有西川刺史监察,父皇在背后也还安排了许多眼睛日夜盯着他,朕不妨告诉你们,就在他的蜀王府内,至少有五六对耳目是朝廷安排在里面的眼线,这些人隐蔽之极,李弘信便是再聪明,也不会怀疑。”   2017-05-0802:55:11 第五六六章 以毒攻毒   隆泰直言蜀王府李弘信身边有朝廷安排的眼线,秋千易颇有些错愕,齐宁虽然并无做出反应,心下却是暗暗吃惊,心想这小皇帝看起来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复杂的多。   这是机密大事,按理来说绝不会轻易对外透露,但此刻隆泰并不避讳,直言相告,秋千易大感意外。   “李弘信当年归附我大楚,心中不甘,朝廷又如何不知?”隆泰淡淡道:“对此等人物,朝廷当然不会掉以轻心。就算西川真的乱起来,朕当然也不会给李弘信趁乱为祸的机会......,而且李弘信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不明白,西川但凡有风吹草动,朝廷第一个要盯住的便是他,所以他绝不至于策动如此掀然大波,引起朝廷的注意。”   秋千易微一沉吟,才道:“皇上,如果对方果真是要冲着苗家七十二洞来,原因何在?苗家七十二洞分布西川各地,互相之间也都是有恩恩怨怨,即使果真有哪支苗洞得罪了对方,他又何须对苗家七十二洞下手?”   齐宁也是微微点头,只觉得隆泰所言虽然让人震惊,却还是有些匪夷所思,道:“如果是哪一洞得罪了对方,以他们展现出来的狡诈和实力,单独对付任何一洞,都足以获得成功,却为何还要掀起如此轩然大波,以苗家七十二洞为敌?难道那些人都是疯了不成?”   “也许真的疯了,也未可知。”隆泰淡淡一笑,才继续道:“目前显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和诸般线索,朝廷只是他们利用的工具,他们的目的就是要置苗家七十二洞于死地。如果是这样,顺着这条线索调查下去,或许能够找到一丝端倪来。”   秋千易道:“皇上刚才说陆商鹤卷入其中,莫非这些都是陆商鹤所策划?”   “小小的忠义庄庄主,当然不可能有如此实力。”隆泰道:“段清尘是你们黑莲教四圣使之一,他敢叛离黑莲教,当然是相信有人足以保证他的安全,你觉得陆商鹤有此实力?”   秋千易皱眉道:“陆商鹤背后另有他人?”   其实这个问题已经不必回答。   齐宁神情凝重,在西川的诸多线索,让齐宁判断陆商鹤背后的靠山很有可能便是西门无痕,而且这种怀疑与日俱增,越是思索,便觉得此种可能性越大。   可是今日隆泰这番话,却让齐宁的判断瞬间崩塌。   如果说对方连西门无痕都算计在其中,那么西门无痕当然不可能是陆商鹤背后的靠山,策划丐帮之乱的幕后真凶,自然也就与西门无痕无关。   他忽然间明白,对方设计的诡计,将众多势力卷入进去,而各支势力却又从中看见利益点,借题发挥。   如果说陆商鹤背后另有其人,那么白虎叛乱显然就不是西门无痕所谋划,可是神侯府却从中发现了有利之机,加以利用,甚至就此扶助容易控制的白虎登上帮主之位,而这一切,难道俱都是在那幕后黑手的预判之中?   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股势力也未免太过恐怖,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将神侯府玩弄于股掌之中?   隆泰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屋内的屏风边上,打量着屏风,缓缓道:“朕不想看到西川的动乱给朝廷带来麻烦,所以幕后真凶,必须要揪出来。”   “皇上,如果陆商鹤对此一清二楚,为何不将他捉拿?”秋千易看着隆泰:“区区陆商鹤,在朝廷的眼中,与蝼蚁无疑,为何按兵不动?一旦抓到陆商鹤,在神侯府的九重天下,该交代的应该都能逼问出来。”   隆泰笑道:“朝廷的目标不是陆商鹤,而是他背后的人,一旦朝廷的人动了陆商鹤,立时便会打草惊蛇,那帮人隐藏的本就很深,一旦打草惊蛇,想要揪出他们将更为困难。”转过身来,看着秋千易,道:“所以朕需要你去盯住陆商鹤。”   秋千易一愣,有些诧异,隆泰已经道:“段清尘投靠陆商鹤,成了黑莲教的生死之敌,此种情势下,身为黑莲教的毒使,你盯住陆商鹤,即使被他们察觉,他们也只会以为你是查出了段清尘的下落,目的是为了从他们那里找到段清尘,不会让他们有太深的顾虑。”   秋千易道:“皇上是要让我调查陆商鹤,查清楚陆商鹤背后的真正主使?”   “这也是为了你们黑莲教。”隆泰道:“段清尘与你们黑莲教已经生死两立,黑莲教不亡,段清尘也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与那帮人卷土重来。你对他们一无所知,可是他们有段清尘,对黑莲教却是了若指掌,若是不揪出他们,黑莲教永不得安生。”   秋千易眼角微微抽动,这时候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会在这里亲自密见自己。   齐宁此时也明白过来,心想小皇帝谋划周密,这是要用黑莲教的势力去调查陆商鹤那帮人。   正如隆泰所言,朝廷派人去追索陆商鹤,必定会打草惊蛇,让事情变得更为难办,能够策划如此周密的布局,那股势力自然也是狡猾异常,并不容易对付,而且到时候还要耗费极大的人力和财力,既然如此,由黑莲教前去追索,自然是合适不过。   黑莲教毕竟在西川立足数十年,根深蒂固,这毕竟是苗人组建起来的帮会,多少还是有些苗人的根基,他们对西川的人情世故地理环境最是了解,如果发动力量全力追查,未必没有收获,如此一来,朝廷也就避免将太多的人力和精力丢在这件事情上。   隆泰自然明白,黑莲教地处西陲,并不买朝廷的脸面,如果派出其他人来与秋千易商量,以秋千易的性情,十有八九不会听从朝廷的驱使,是以此番皇帝亲自出面,可说是给足了秋千易脸面。   秋千易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终于道:“若是查明幕后真凶,又该如何?”   “这就是朕要嘱咐你的事情。”隆泰正色道:“无论查出什么,你和黑莲教的人都不得轻举妄动,必须将查出的线索禀报于朕,由朕作出安排。”向一直没有吭声的向天悲使了个眼色,向天悲手上一抖,一件东西落在秋千易面前的桌案上,齐宁瞧了一眼,乃是一只黑铁铸成的鹰隼,精致小巧,一掌可握,不知这又是什么东西,只听向天悲道:“我们会有人随时与你保持联络,你们查出的任何线索,都要交到我们手中,一切行动,也必须遵从我们的调派。”   秋千易冷笑道:“如此说来,是想让老夫成为你们的鹰犬?”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向天悲面无表情,平静道:“如果此番黑莲教立功,朝廷准许黑莲教镇守西陲,只要不触犯朝廷的王法,朝廷可以任你们自由。你若答应,收起鹰牌,若是拒绝,现在可以离开。”   秋千易浓眉紧锁,盯着鹰牌。   “九溪毒王行走江湖多年,并非愚蠢之辈。”向天悲道:“你自己可以想一想,以黑莲教目前的实力,如果段清尘那帮人卷土重来,你们是否还能残存下去?而且皇上说过,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整个苗家七十二洞,此番没有得逞,也许还会卷土重来去,你是否愿意瞧见苗家七十二洞血流成河?若是答应此番协助朝廷,听从朝廷的调遣,朝廷可保黑莲教无虞,你是聪明人,似乎也不必我多言。”   秋千易闭上眼睛,沉默许久,终是睁开眼睛道:“如果查到真凶,缉捕到那帮人,段清尘当然归我们黑莲教处置。”   “理所当然。”向天悲道:“朝廷设立神侯府,便是维护江湖的秩序与规则,黑莲教是江湖势力,我们不会破坏你们清理门户的规矩。”   秋千易也不犹豫,伸手抓起桌上的鹰牌,道:“老夫会尽力调查。”   便在此时,却见到向天悲双眉一紧,沉声道:“是谁?”说话之间,他身体弹地而起,如风般卷向房门,一声清脆剑鸣,长剑出鞘,只是一瞬间,便已经到了房门前,手里长剑直直刺出,穿透木门,外面立时响起一声惊呼,随即又听到有东西碎裂之声。   秋千易看在眼中,失声道:“落叶剑,好剑法!”   齐宁听到外面的惊呼,立时听出是卓仙儿声音,立刻冲过去,却只见到向天悲手腕子一转,“咔啦啦”之声响起,那扇精致的红木门,立时四分五裂,齐宁上前时,已经看清楚卓仙儿软到在门外,手边是碎裂的碗碟,散发着热气的糕点落了一地。   “向大人!”齐宁叫了一声,只见到向天悲双目如刀,盯着瘫坐在地上的卓仙儿,冷声道:“谁让你靠近过来?”   卓仙儿脸色惨白,看样子被吓得不轻,颤声道:“贱婢.....贱婢蒸了点心,想送来....送来给侯爷和诸位大爷尝一尝,没....没敢靠近......!”   向天悲冷哼一声,收剑回鞘,转身回屋。   齐宁这才上前,扶住卓仙儿起身,道:“仙儿,有没有伤着哪里?实在对不住,我那位朋友行事谨慎,是担心有人在外窥伺,你没事吧?”   卓仙儿摇摇头,惊魂未定,轻声道:“侯爷,我.....我不是窥视,我......!”   “不用解释。”齐宁笑道:“没事就好,你先下去收拾一下,回头再看你。”   忽听得身后传来隆泰声音:“仙儿姑娘,手下人行事鲁莽,多有得罪,还请勿怪。听说仙儿姑娘琴艺超群,不知道我能否有幸一饱耳福?”   2017-05-0805:43:34 第五六七章 圣心似海   仙儿有些诧异,齐宁回过头,见到隆泰面带微笑,这时候却看到秋千易走过来,道:“老夫先告辞。”他似乎对秦淮河上的气氛并不适应,隆泰也不挽留,微点头道:“辛苦了。”   秋千易瞧了齐宁一眼,终是没有多说什么,快步离去,隆泰瞧着秋千易背影,若有所思。   齐宁轻声道:“仙儿,萧公子既然有雅兴,你不妨献艺一手,这萧公子也是精于音律之人,请他品评一二。”   卓仙儿腼腆道:“侯爷吩咐,仙儿就只能献丑了。侯爷,那.....那仙儿下去准备一番。”   齐宁点点头,等卓仙儿退下,这才转身,看向隆泰身后的向天悲,轻声问道:“向大人耳力惊人,是否刚刚发现仙儿在外面?”   向天悲淡淡道:“今夜密见,自然是不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她刚刚靠近房门,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隆泰笑道:“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完,向师傅,你也是精于音律之人,听说这位卓仙儿琴技了得,咱们就借着锦衣候的光,享享耳福。”   齐宁道:“皇......萧公子对仙儿也知道?”   “你别误会。”隆泰笑道:“我可不是让人调查,只是不久前秦淮河上举行花魁大会,我听闻一二。这是京城十分热闹的事情,我总是能够得到一些消息的。听说这仙儿姑娘的琴技了得,我倒一直想见识见识,是否徒有虚名。”   齐宁道:“宫廷之内的高明乐师多如牛毛,仙儿只怕是及不上他们的。”   隆泰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瞧了瞧被向天悲损毁的房门,笑道:“锦衣候,回头派人给这里换上一扇门,莫让人家说咱们蛮横霸道。”转身回到屋内,在桌边坐下,齐宁心想这是向天悲损毁的,又关老子屁事,也回去坐下。   他本想询问皇帝为何对西川的情势如此了解,比自己得到的讯息还要多,但想着隆泰若愿意说,自己不问他也会说,他若是不愿意,自己还真不好多问,拎起茶壶,为隆泰斟上茶,笑道:“皇上,这里的茶水不比宫里,您受委屈了。”   隆泰笑骂道:“少废话,十里秦淮,莺莺燕燕,齐宁,你小子可比朕舒服得多,想来就来,朕这次出宫,还要精心准备,偷偷摸摸。”   “皇上是偷摸出宫的?”齐宁诧异道。   隆泰道:“你当朕是大摇大摆出来的吗?要是被......嘿嘿,被太后知道,少不得又要在朕的耳边啰嗦好几天。”摆手道:“罢了,朕出来一次不容易,也不能耽搁太久,听完仙儿姑娘的曲子,就该回宫了。”   齐宁笑道:“皇上出宫,只为一见秋千易,然后听一首曲,仙儿倒是荣幸得很。”   “你是否心里在想,朕为何会对西川的事情知道的这么多?”隆泰端起茶杯,瞥了齐宁一眼,“朕很多事情不告诉你,是不想你卷入太多,你应该知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麻烦也就越多。”   齐宁笑道:“皇上多虑了,臣赤胆忠心,皇上让臣办的,臣会全力以赴,皇上不想让臣知道的,臣也不会多问一句。”   隆泰嘿嘿一笑,终是压低声音道:“黑岩寨事件发生的时候,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李弘信,觉着这都是李弘信在背后兴风作浪。李弘信早已经不能与当年相提并论,但是此人在西川存在一天,对朝廷便是一天的威胁。”   齐宁微微点头道:“李家在西川经营数代人,常言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不比从前,也不能掉以轻心。”   “你可知道,李弘信归附我大楚之后,每年都会派人前来京城。”隆泰神情淡漠:“朕还知道,他在西川控制着诸多的生意,说他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而这其中许多的银钱,便是送到了京城来,打点京城里的官员,据朕所知,京官之中,至少有半数都拿过他李家的银子。”   齐宁皱起眉头,隆泰冷笑一声,继续道:“有银子送上门,许多的大臣觉着不拿白不拿,何必拒之门外。可是他们也不想一想,李弘信每年要在京里耗费如此巨大的钱财,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人钱财,为人消灾。”齐宁叹道:“说到底,李弘信当然是想让这帮官员为他说好话,就算不为他说话,也不要坏他的事。”   隆泰点头道:“不错,所以一直以来,但凡朝中提到李弘信,都是说他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并无任何的异心,有些话说多了,也就被人当成是真的了,黑岩寨事件发生之前,朝中上下都觉着李弘信再无威胁,甚至黑岩寨事件发生之后,朝廷的风向,也都是说黑岩寨持宠生娇,并无人提及会不会与李弘信有关。”   齐宁皱眉道:“所以李弘信这些年在京里花费的银子,也是大见效果。”   “你可知道朕为何派你去西川?”隆泰凝视齐宁,“你是朕最信任的人,这自然是缘由,可另有缘由,你可知道?”   齐宁道:“锦衣齐家和西川李家当年结下仇隙,而且据我所知,李弘信在京城每年耗费庞大的赢钱,却无一文铜钱进到锦衣侯府。”   隆泰笑道:“锦衣齐家素来廉洁,洁身自好,齐家与李家有仇,李家想送银子也是不敢的。”端杯饮茶,才继续道:“调查黑岩寨事件的人选,朝中也有不少,许多也都是精明能干,可是朕派他们去,只怕到了西川,非但不能详加调查,只怕还要与李弘信坑壑一气,迷惑于朕。”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这也是实情,堂堂西川刺史韦书同,就曾被李弘信找了个把柄控制在手中,李弘信手中有的是银子,若是派了一般人过去,在李弘信的金钱攻势之下,未必真的会尽心查案。   “皇上觉着我去西川,定能查出一些线索来?”齐宁笑问道。   隆泰摇头道:“其实朕并无想过你真的能查出什么,你后来的表现,超出朕的估计,让朕很是欢喜。”   “皇上,这......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惊讶道。   隆泰压低声音道:“朕从一开始就怀疑李弘信与此事有关,李弘信在西川根深蒂固,调查黑岩寨事件,想要正大光明去查出一些东西,实在不容易,所以朕两路并进,一路作为掩护,一路则是暗中调查。”   齐宁身体一震,隆泰缓缓道:“只有锦衣齐家的人到了西川,才会让李弘信不敢掉以轻心,也定会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你的身上。齐家与李家仇隙极深,所以李弘信知道如果是齐家的人到了西川,定会全力以赴,要找到李家的破绽漏洞,他自然要全力来应付你......!”   齐宁此时已经明白过来,苦笑道:“皇上让我去西川,其实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李弘信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而皇上暗中派了另一路人手,那才是真正地调查黑岩寨事件。”   隆泰伸手搭在齐宁肩头,道:“你不要怪朕,朕并不是存心想瞒你,可是朕如果将事情告诉你,你在西川的表现就不会太过自然,西川之事,事关重大,朕不能不小心谨慎。”微笑道:“可是你在西川的表现,比朕想的还要好,如果不是你,朕这次只怕要是算了。”   “失算?”   “朕一直以为是李弘信在搞鬼,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证明,李弘信并非真正的幕后黑手,他充其量只是一枚棋子而已。”隆泰神情凝重起来:“以他如今的势力,根本不可能说服苗人叛乱,也不会真的有苗人投奔于他,听从他的号令。”   齐宁皱眉道:“苍溪大苗王被害,皇上自然早就知道。”   隆泰颔首道:“大苗王的次子朗察都鲁害死大苗王,设计栽赃你与丹都骨,差点夺得大苗王之位。朗察都鲁胆敢设下如此陷阱,其后自然是有人撑腰,而那个人,绝不会是李弘信,朗察都鲁也绝不会听从李弘信的指挥。”   齐宁心想这小皇帝对所有事情一清二楚,比自己所想还要藏得深的多,只听隆泰继续道:“苍溪苗寨发生的变故,让朕已经清楚李弘信并非真正的黑手,其后千雾岭上发生的一切,让朕明白,西川连番发生的事情,是有人精心编制了一张大网。”叹道:“那时候朕就一直担心你在西川会发生意外,朕只以为你的对手是李弘信,可后来的发展,让朕知道,当时你的对手,比李弘信要强大得多。如果不是你在苍溪苗寨揭穿了朗察都鲁的阴谋,那么他一旦成为大苗王,朕最担心的苗家叛乱就会发生.......!”   齐宁叹道:“皇上运筹帷幄,臣钦佩万分。”皱眉道:“可是皇上为何对西川的事情会如此关切?此番甚至亲自面见秋千易,让他调查此事?”   “此事从一开始,就是大手笔。”隆泰道:“京城疫毒的目的,是为了栽赃黑莲教,但事实上却又并非完全如此。要栽赃黑莲教,引得神侯府对黑莲教出手,还有许多的方式,为何对手却偏偏要在京城大动干戈?”   齐宁微微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其实我也一直觉得,京城疫毒,恐怕不止栽赃黑莲教那么简单。”   “你自己想想,如果当时没有及时控制疫情,会是怎样一个后果?”隆泰神情冷峻:“京城会陷入混乱,等到疫情严重之时,只怕连兵马也无法控制情势,真要是那个时候,建邺京城就会成为死城,朕将不得不迁都,一旦迁都,局面大乱,居心叵测之辈就能找寻到时机。这是京城疫毒造成的最严重最可怕的后果,而事实上我们控制住了疫毒,将危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却依然让神侯府找到机会发出了铁血文,齐宁,你自己想想,对手何其了得,无论疫毒蔓延成与不成,都能取得他们想要的结果,不单是神侯府,甚至是朝廷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小皇帝目光如刀:“要谋划这样大的布局,我们的对手难道是泛泛之辈?朕怀疑,编制这张网的是一股庞大的势力,甚至有朝臣也在其中。”   ---------------------------------------------------------------------------------   ps:这两天更新缓慢,在这里向大家先道个歉。昨天一天没更新,前天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发高烧,可能是装逼洗冷水澡洗的,一直到昨天都是头昏脑涨全身无力,到昨天晚上终于开始恢复过来。前段时间,不但锦衣正文,还在赶一个剧本,非常辛苦,再加上连续洗了几天冷水澡,然后就懵逼了。这里再次向大家道歉。今天已经缓过来,这张先发出去,下午再继续,大家多体谅!   2017-05-1011:33:13 第五六八章 曼珠沙华   秦淮河上,丝竹之音弥漫其上,时不时地传来欢声笑语。   齐宁的脸色却颇有学不好看,低声道:“皇上觉着有朝臣涉及其中?”   “此番布局,十分周密,李弘信却又偏偏牵涉其中。”隆泰缓缓道:“特别是京城疫毒,如果没有朝官参与其中,朕很难想象他们会如此顺利。李弘信在京城费了那么多的银钱,朕也相信,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总有几个能为他所用。”顿了顿,冷笑道:“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父皇崩逝之后,朕刚刚继位,难道这是巧合?朕刚才对秋千易说,那帮人是冲着苗家七十二洞去,但朕也知道,他们未必不是冲着朕来。”   “皇上是觉得有人想要借机谋反?”齐宁压低声音道。   隆泰道:“朕担心的也就在这里。如果京城疫毒是想以搅乱京都,让京城出现可趁之机为目的,那自然是冲着朕来。一旦如此,势必有朝臣卷入其中,江湖势力虽然野性难驯,不过他们倒没有底气敢与朕为敌,更不必说觊觎朕的位子。”   齐宁想了想,才轻声问道:“若果真有朝臣卷入其中,那......那会是何人?总不会是.....?”却并无说出口。   “朕知道你想说是淮南王。”隆泰道:“淮南王对朕自然不会心服,他自视为太祖皇帝嫡孙,心存不轨,朕也是一清二楚。”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不过淮南王从来不曾出京过,虽说父皇当初历经巡视过几次,将他带在身边,但他始终处于监视之下,并无机会接触江湖势力。淮南王府也一直在朝廷的监视之下,他与什么人往来,朕心中也有一本账,若说他涉及到了西川的事情,倒颇有些勉强。”   齐宁道:“皇上,京中疫毒发生之后,淮南王可是极力主张派兵征讨,显得颇为反常,如果说他与西川并无瓜葛,为何会极力主张出兵西川?他似乎对黑莲教颇为仇怨,这其中又是什么缘故?”   隆泰颔首道:“朕也发现这一点,也派人暗中调查过,可是并无调查到淮南王与西川任何人有过往来牵涉。朕细细想过,淮南王是否想要借助西川用兵,提拔他的人进入军中......!”若有所思,随即郑重道:“无论如何,此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齐宁道:“皇上,我还担心,这一切会不会是北汉人搞的鬼?北汉人正面无法攻破我大楚的防线,所以派人渗透到我楚国境内,精心谋划,想要让楚国内乱,从而找寻机会再次南下。”   “如果是这样,咱们更要尽早将这帮人揪出来。”隆泰道:“好在那个陆商鹤已经露出了蛛丝马迹,只要盯住此人,应该能有些收获。朕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让秋千易暗中调查。”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罢了,这些事情回头再说,朕有些倦了,齐宁,你去瞧瞧,仙儿姑娘是否准备好?”   齐宁心想西川之事错综复杂,既然隆泰心里有数,自己倒也不必多费心思。   只是他心下明白,隆泰手中,自然还有另外一支人手,这支人手的办事能力应该不弱,否则隆泰也不至于知道如此众多关于西川的消息。   他方才听隆泰说自己只是去往西川打掩护,心下还真是有些不爽,但细细一想,隆泰毕竟是皇帝,就算以前手中并无可用势力,但先皇帝毕竟不是傻子,多多少少还是会给隆泰留下一些可用之人。   眼下满朝都觉着隆泰新君登基,朝中大权都被司马家所把持,而小皇帝也尽可能地表现自己的势单力孤,这当然是有意而为之,他手中所控制的势力,当然不会轻易对外显露出来,但今日所说这些,却等若是向齐宁透露了不少讯息,也算是对齐宁十分的信任。   齐宁知道小皇帝让自己去往西川打掩护,倒也不是对自己不信任,或许只是对自己能力的疑虑。   毕竟自己从未经过此等大事,而且西川地头上,李弘信更是老奸巨猾,皇帝疑虑自己是否敌得过李弘信,那也是人之常情,派了更为得力的人手在西川秘密调查,也算是考虑周详,小皇帝如此精明,却也是让齐宁更为刮目相看。   卓仙儿那边倒是早准备好,只是这边没有去叫,也不敢过来打扰,齐宁过去见到一切准备妥当,这才请了隆泰过去。   出宫之后,宫廷剑客向天悲就如同小皇帝的影子,始终跟随在小皇帝身边,也不轻易说话。   画舫之上,有专门的琴室,布置的十分雅致,隆泰落座之后,也让向天悲在一旁坐了。   林仙儿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着一件浅水蓝的宽裙,长发披肩,用一根水蓝的绸丝带束好,玉簪轻挽,簪尖垂着如同水珠般的小链,微一晃动就如雨意缥缈,宛若淡梅初绽,仙儿姿容秀美,清丽胜仙,有一份天然去雕饰的清新,尤其是眉宇唇瓣的气韵,雅致温婉,表情温暖中带着淡淡的娇媚。   “不知侯爷和这位公子要听什么曲子?”仙儿粉唇轻启,笑容略带一丝腼腆:“仙儿技艺粗陋,还望不要见笑。”   隆泰笑道:“你擅长什么就弹什么。”又道:“越是生僻越好,我听的曲子也不少,有许多已经腻了,若有新奇的曲目,尽管弹奏一番。”   仙儿想了一想,才道:“仙儿倒是瞧见过别人的一支曲谱,觉得颇为新奇,就记在了心里,并无对别人弹奏过,曲谱唤作曼珠沙华,仙儿自己颇有些喜欢,无人之时,会自己弹奏,不知是否可以?”   “曼珠沙华?这名字很怪,我还真是从无听说过有这样的曲谱,哈哈哈,仙儿姑娘有这样的曲子,那自然是好极了。”隆泰拍手笑道:“越是新奇便越好,仙儿姑娘,赶紧弹奏起来,让我见识见识。”   仙儿瞧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正含笑看着自己,轻柔一笑,抬起一双玉臂,十分青葱柔荑抚在琴面之上。   齐宁对于音律一知半解,懂得实在不多,但此前听过仙儿弹琴,知道仙儿的琴技确实十分了得。   听得铮铮轻响,琴音袅袅,隆泰微闭上双眸。   琴音一开始都是走的高音,显得十分低沉,有如游丝随风飘荡,这游丝般的琴音颇有些怪异,似乎随时都要停下来。   片刻之后,琴音更是怪异,完全没有那种风月音律的靡靡,却也并无高亢激扬之音,始终显得细若游丝,旋律竟不是如何的优美,反倒有些凄楚迷离,若是比喻成唱歌,这支曲调就宛若是一个人用嘶哑的声音轻轻吟唱。   齐宁颇有些惊奇,说来也古怪,这音律虽然不同寻常,也不让人感到优美,却偏偏能让人聆听下去,齐宁对音律并无太大的爱好,可是这曲调一起,他心中却始终想着听到后面的琴律。   音律轻缓低沉,过得片刻,音律走低,有几处弹奏的甚至有些刺耳,齐宁一开始还以为是仙儿由于紧张走错了弦,但接下来总有几处时不时地走低,就如同是故意让人惊醒般的刺耳声,齐宁便知这本就是这支曲曲调的一部分。   他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竟是感觉那几处低音穿插其中,竟是大有韵味,如无那几处低音,便会显得太过平仄。   琴音越发的凄楚,琴弦拨动之间,齐宁竟是感觉自己的心弦也随之被拨动,随着那凄楚琴音在耳边回旋,他心情竟是变得异常沉重起来,甚至有些失落惆怅,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感觉自己的眼角有些发凉,不仅抬手拭过去,却骇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眼角竟然溢出泪水来。   齐宁心下吃惊,暗想怎地自己落泪之时,却一无所知,睁开眼睛,扭头瞧过去,只见到隆泰始终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双眸依然闭着,在他眼角,竟有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滚落,也便在此时,琴音戛然而止,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齐宁分明瞧见隆泰身体一颤,随即看到隆泰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卓仙儿。   仙儿起身来,盈盈一礼,也不说话,隆泰这时候似乎才察觉自己落泪,抬手拭去,略带一丝感伤道:“仙儿姑娘,你这首曲子,叫做曼珠沙华?”   仙儿道:“是。”   “曼珠沙华.......!”隆泰喃喃自语,道:“我听过传说,曼珠沙华是一种花,被称为地狱之花,仙儿姑娘可知道?”   仙儿道:“在书中也看过这个传说。传说曼珠沙华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却被众魔遣回,但却仍旧徘徊在黄泉路上,众魔看着不忍,遂同意她开在此路之上,给离开人间的魂灵一个指引。”   “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隆泰轻叹道:“此花是只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迎之花,花朵如同血一样绚烂鲜红,铺满通向地狱之路,且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据说她的花香具有魔力,能让亡者的魂灵唤起生前的记忆。”   2017-05-1018:26:02 第五六九章 柔情蜜意   齐宁自然也是听过曼珠沙华的传说,知道曼珠沙华又被称作地狱花。   只是他却有些想不明白,仙儿为何会在此刻弹起这样一首奇怪的曲调,虽说确实新奇,但这支凄迷悲凉的曲调在这种时候弹奏,多少还是有些不合时宜。   仙儿此时却是清婉一笑,道:“这支曲谱仙儿听人弹奏过,觉着颇为新奇,原来萧公子也喜欢。”   “曲调太过悲凉,我并不喜欢。”隆泰叹道:“可是这样的曲子,却能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顿了一下,才道:“仙儿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允。”   “萧公子请讲!”   隆泰道:“我平日里闲来无事,也喜欢弹奏两曲,如果仙儿姑娘方便的话,不知能否将这曼珠沙华的曲谱赠送一份。”随手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道:“这块玉佩倒也值两个银子,就当是报答。”   齐宁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句,暗想老子为你跑前跑后,没瞧见你赏赐一两银子,这次为了求谱,竟然拿出一块随身玉佩来,这是皇家之物,只瞧那玉佩的成色,绝对是上品,价钱那是少不了的。   仙儿笑道:“难得知音人,萧公子既然看上这首曲谱,仙儿自当奉上,这玉佩是不敢收的。”当下就在这琴室之内写下了曲谱,过来呈上道:“请萧公子收好。”   隆泰伸手接过,扫了几眼,道:“音律奇诡,倒也不容易弹奏出来,回头我好好学习一番。”起身来,笑道:“锦衣候,天色太晚了,多谢你今日的款待,等到下次再有机会过来,我来做东,今日就先告辞了。”   齐宁心下暗骂,这小子是吃好喝好,嘴巴一抹,就要离开,善后的事情却要丢给自己,嘴上只能道:“那就等萧公子下次做东了。”送了隆泰出门,到了船舷边,忍不住低声道:“皇上,方才的房门被打坏,是不是......?”   “你就替朕多赔些银两。”隆泰道:“朕倦了,改日再找你说话。”   齐宁翻了个白眼,这时候向天悲护着隆泰上了小舟,船夫撑着小舟往岸边过去,齐宁见他离开,这才摇摇头,心想和这小皇帝在一起,三番两次总是自己吃亏,忽听身后娇柔声音道:“侯爷,仙儿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不要怪罪。”   齐宁转过身,见到水灵灵的卓仙儿就站在自己身后,那张俏脸上略带一丝忐忑,立时笑道:“哪里有什么不当之处,不要多想。仙儿,先前是不是受惊了?”   “没.....没有。”仙儿嫣然一笑,道:“仙儿一直等着侯爷来,今天侯爷终于来看仙儿,仙儿.....仙儿很欢喜。”脸颊微晕,微低下了螓首,她样容秀美,秀美之中却不失妩媚,此时略带娇羞,看上去更是楚楚动人。   齐宁见着小娘们妩媚动人,心中一荡,不自禁伸手过去,牵住仙儿粉嫩的小手,柔声道:“前番离别过后,一直杂务缠身,始终抽不出时间过来瞧瞧你,你这一向可好?”   仙儿轻“嗯”一声,依旧是略带羞涩,她这般模样,更是让齐宁心里痒痒的,仙儿似乎想到什么,道:“侯爷,你来,仙儿给你瞧一样东西。”带着齐宁的手,往另一间屋内去,到得门前,是一串珠链子,正是仙儿的闺房。   一进房内,便是幽香扑鼻,齐宁四下扫了一眼,发现里面的摆设与自己上次所见并无太大的差别,心中忍不住想,要是上次画舫上有人突发疫毒,这卓仙儿只怕已经是被自己采了花蕊。   仙儿带着齐宁到桌边坐下,这才转到屏风后面,很快便过来,取了一幅画卷,齐宁笑道:“仙儿让我赏画吗?我品鉴的本事可是低微得很。”   仙儿抿嘴笑道:“侯爷还在谦虚。侯爷难道不知道,秦淮河上,侯爷如今可是大大的名人了。”   齐宁一怔,心想秦淮河乃是风月之所,自己的名声在这里很响亮,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有些尴尬,卓仙儿冰雪聪明,立刻道:“侯爷别多心,你在京华书会上,技惊四座,琴棋书画样样占先,前一阵子,秦淮河上到处都是在说及京华书会的事情,仙儿听他们说,侯爷年纪轻轻,可是无论琴棋书画,都有着极高的造诣,有人还说侯爷深藏不漏,满京城只怕也找不到比侯爷更厉害的文人。”   齐宁哈哈笑道:“他们当真这样说?”   “仙儿不敢乱说。”卓仙儿甜甜笑道:“他们那般说,仙儿心里很是欢喜。”一边说,一边打开画卷,道:“侯爷,你看看仙儿这幅画如何?可说好了,不许取笑仙儿。”   灯火之下,齐宁却见到是一幅肖像画,这幅画的格局不小,四周都是人,在画卷中间,乃是一名身着锦衣的年轻后生,气宇轩扬,宛若鹤立鸡群,齐宁只看了一眼,立时便想到当日在京华书会上的情景,这幅画显然是描绘当日的景象,而那年轻的后生,明显就是自己,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动作姿态,俱都是惟妙惟肖。   虽说整幅图画与当日的情景并不算很相像,但是那种热闹纷呈的气氛和鹤立鸡群的气质,却是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齐宁忍不住拍手叫好道:“仙儿,这是你画的?哈哈哈,我哪有这般威风。”   仙儿柔声道:“侯爷在仙儿心中,比这幅画还要威风得多,仙儿笔力拙劣,勾画不出。”   灯火之下,佳人如玉,幽香扑鼻,齐宁忍不住伸手环住仙儿腰肢,仙儿却是善解人意,娇躯贴近过来,齐宁拉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下,那柔软的臀儿落在齐宁腿上,香软如绵,仙儿脸颊腮红,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子气息,浑身微有些乏力,鼻息咻咻,娇躯微微颤抖,双眸聚满了水雾。   温玉在怀,齐宁身是惬意,低声问道:“怎地画了这样一幅画?”   “仙儿.....仙儿这些时日时常想着侯爷。”仙儿那迷人的眼眸之中几乎要滴出水来,略带羞涩道:“有天晚上仙儿实在睡不着,起来.....起来便画了这幅画,侯爷,你.....你不要取笑仙儿。”   “仙儿画的很好,我为何要取笑。”齐宁手而环在仙儿腰肢,轻轻摩挲,虽然隔着薄薄的衣衫,却也能够感受到仙儿肌肤的滑腻,低声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是如何度过?”   卓仙儿何等聪明,哪里不明白齐宁意思,轻声道:“仙儿.....仙儿没有见别的客人。画舫需要花销,仙儿要养活他们,所以.....所以有时候会让人上船,但却只是隔着纱幔为他们弹琴,连见也不见一面的。”   齐宁轻叹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了,以后我会派人送来银子,足够应付船上的花销。”心想这样一来,自己是不是就等于将这小娘们包养起来了?   仙儿道:“侯爷不用担心仙儿,仙儿不见他们,只靠弹琴,也能.....也能养活大家。仙儿只是想让侯爷有空闲的时候,能过来看一看,仙儿出身低贱,没有.....没有别的妄想......!”   她越是这样说,齐宁便越觉得惭愧,低声道:“我既然这样安排,就不会有错。”灯火之下,见得仙儿娇美动人,那粉润的红唇湿润诱惑,宛若樱桃一般,一时情动,忍不住凑近过去,仙儿也不闪躲,只是娇躯微微绷紧,等到齐宁嘴唇贴近自己柔软的香唇,不自禁抓住了齐宁一只胳膊。   仙儿的香唇甜美娇嫩,仿佛是新剥开的荔枝般,香唇里还带着淡淡的芬芳,甜美可人,她尚是处子之身,虽然身在秦淮河上,却并无接触过其他的男人,初尝此道,显得颇有些羞涩不堪,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是羞涩地倚在齐宁的怀中,任由他痛尝自己的娇唇。   齐宁见仙儿如此乖巧可人,心里欢喜至极,大手顺着仙儿腰肢缓缓向上,仙儿娇躯轻颤,那大手到得胸口,峰峦起伏,软绵绵却又鼓囊囊的两团,齐宁不自禁大手拢住一团,轻轻握了一下,仙儿娇躯一颤,小手抓紧,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吟,销魂醉人。   齐宁听到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是身上一软,还真是有些心痒难耐,大手又轻捏了两下,虽然能够感觉到仙儿那里形状的浑圆和惊人的弹性,但总有隔靴搔痒之感,不自禁大手继续上移,等到了领口处,齐宁犹豫一下,但终是难以抵挡得住这软玉温香的诱惑,大手一滑,已经探入进去,伸到肚兜之内,触碰到了仙儿光滑腻手的肌肤。   仙儿条件反射般抬起手,抓住齐宁手臂,微睁开眼睛,雾眼朦胧,有些害怕道:“侯爷......,我.......!”   齐宁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会轻轻的......!”心中想着,这事儿上次就该办了,一直拖到今天,眼下这可人的尤物就在自己的嘴边,这时候也根本没有必要装什么圣贤,仙儿那瓷器般光滑的肌肤,让他爱不释手,忽地听到仙儿“啊”地轻轻吟叫一声,却是齐宁那作怪的大手,已经攀上了仙儿火烫的柔软,一根手指更是轻轻撩拨了一下酥胸上那殷红的花蕾。   齐宁心下荡漾,这时候却忽然发现,仙儿肌肤竟是出奇的滑腻,此前所经的几位女子,虽然肌肤也都是十分的细腻润泽,便是顾清菡少妇年岁,也保养着极为润滑柔腻的肌肤,但那些女子,似乎都比仙儿肌肤滑腻的程度要稍逊一筹。   仙儿肌肤白里透红,娇嫩异常,真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似乎只要稍微用一些气力,就能捏破肌肤,手掌过处,没有半丝的瑕疵,如同精美的艺术品一般。   “侯爷......不.....不要......!”仙儿羞臊无比,俏脸贴在齐宁肩头,不敢看他一眼。   女人说不要,那就是要,这个道理齐宁那可是明白得很,他邪邪一笑,大手握着仙儿粉嘟嘟的柔软酥胸,拇指轻轻一按,仙儿嘤咛一声,似疼似怨,却包含着无限的春意,柔情蜜意顿时便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2017-05-1111:57:34 第五七零章 临别   秦淮河上,画舫之中,柔情蜜意,软玉温香。   齐宁感受着怀中火热娇躯的柔软,猛地起身,横身将仙儿抱起,他早就知道这屋内的软榻所在,抱着仙儿便往软榻那边过去,仙儿似乎此时才惊觉过来,娇躯颤抖,急声道:“侯爷,不......不行!”   齐宁抱着仙儿走到软榻边,将仙儿放下,柔声道:“怎么了?”   仙儿脸颊火热,羞涩道:“侯爷,不是.....不是仙儿不肯给你,仙儿早就将自己当成侯爷的人,只是.....只是这两天不方便......!”   “不方便?”齐宁一怔,见仙儿红着脸轻轻点头,忽地明白过来,心中长叹,暗想自己还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上次眼见便要成全好事,却被船上疫毒发作打断,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谁知道......!   仙儿似乎担心齐宁不开心,握着齐宁手臂,轻声道:“侯爷,仙儿是你的人,只要.....只要等上几天就好,过几天,侯爷......侯爷再来看仙儿,仙儿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你好不好?”   齐宁心想这时候就算说不好也没有办法,心中虽有些扫兴,却还是温和笑道:“仙儿,你别误会,其实.....其实方才我也只是在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强,其实.....其实就算你方便,我估计我也能够顶住。”   仙儿噗嗤一笑,坐起身来,贴着齐宁,道:“侯爷是好人,我知道侯爷不会欺负仙儿的。”   齐宁讪讪一笑,想到什么,才道:“仙儿,我下次过来,只怕还要一阵子。再有几天,我要离京办差,需要些时日,我会派人送银子过来,你不必为生活担心,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侯爷要离京?”仙儿一怔。   齐宁道:“皇上刚刚登基,诸事繁多,总有些差事要派下来的。”顿了一下,终是问道:“仙儿,你本姓便是姓卓吗?”   卓仙儿摇头道:“仙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我是随卓嬷嬷的姓。”   “卓嬷嬷?”   仙儿道:“仙儿记事的时候开始,就是和阿爷一起流落民间,阿爷没有对我说起过他的名字,我只知道小时候是他照顾我,他一直唤我妞妞。我四岁的时候,阿爷害了一场病,我们无钱诊治,他.....他就那样走了,是卓嬷嬷收养了我。”说到这里,眼圈微微泛红,轻声道:“卓嬷嬷从小便让我学习琴棋书画,待我极好,我那时候还以为她是真心待我好,知道十五岁的时候,她送我到了京城,我才知道......!”说到这里,凄然一笑。   齐宁心中怜爱,道:“过去的事儿也就过去了,不用再多想。”   仙儿温柔一笑,轻声道:“到了京城,我便被改名为仙儿,一直到花魁大赛之前,都是苦练技艺,侯爷那次出了重金,也算是偿还了这些年他们在我身上的花费,再过三年,仙儿便能成为自由身。”眸中带着一丝感激之色:“若非当日侯爷花费重金,无法取得好名次,仙儿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能在自己的画舫由着自己。”   齐宁知道,那天有几位富家公子捧场,确实在仙儿身上花了不少银子,那些银子足以让仙儿背后的人挣得盘满钵满,也难怪仙儿比起一般的艺伎自由体面的多。   他心里很清楚,花魁大赛,实际上就决定不少姑娘一生的命运,若是无人捧场,没有取得好名次,此后自然要沦落成为迎来送往的寻常艺伎,也只有像仙儿这般收获了重金的姑娘,生活才会好一些。   “仙儿,我快要出京,一时间也来不及。”齐宁想了想,才道:“等我回京之后,再好好安顿你,你等我回来就好。”   仙儿低头道:“侯爷,仙儿......仙儿不想给你添麻烦,仙儿能有今天,已经是侯爷所赐,你不用再为仙儿做什么的。”   “傻姑娘,我其实没有做什么。”齐宁抱着仙儿,柔声道:“你好好等我回来,有我在,总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仙儿身子不方便,这让齐宁颇为遗憾,好在仙儿善解人意,灵秀体贴,说了下半夜的话,齐宁倒也不好留在这边,离开之时,又嘱咐了一番,这才在仙儿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离开了秦淮河。   接下来几日,便是准备着往东齐出使。   胡伯温几乎每日都要过来禀报一番,如同齐宁所料,礼部列出来的礼品清单,户部根本无法接受,双方交涉再三,户部勉强答应了大部分的条件,而且在礼部的坚持下,定在最适宜出行的日子。   其实这次的出使非同小可,事关皇帝的终身大事,而且又涉及到大楚与东齐的结盟,窦馗倒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除了需要准备求亲的礼物,还有专门护送使团的兵马,为了向东齐人彰显楚国对待此事的重视,隆泰直接让迟凤典从皇家羽林营调拨了两百兵马。   皇家羽林营未必是楚国最有战斗力的队伍,但不可否认,其地位却是最高,毕竟是皇帝的贴身卫队,不但装备是所有兵马中配置最为精良,而且羽林营的兵士看起来都是人高马大,威风凛凛,在形象上也是足以彰显大楚的威猛。   出使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十八,涉及此事的各个衙门紧锣密鼓筹备,到得五月十七日黄昏时分,吏部侍郎胡伯温再次过来,禀报万事俱备,只等次日一早拜见皇帝之后,便可启程出使。   侯府这一夜自然也是多有准备,此番齐宁出使,虽然皇帝已经调拨了两百羽林营兵士随行护卫,但齐宁之前与羽林营并无过多接触,还是从侯府带了七八名护卫随行,齐峰在侯府这些天精心调养,伤势早已经恢复,齐宁担心走远路会让齐峰旧伤复发,但齐峰一再坚持,齐宁看他却是已经恢复,更何况齐峰跟在身边,许多事情会方便的多,也便应允,此外李堂和周顺也都随行。   次日一大清早,顾清菡便亲自过来叫起了齐宁,亲自伺候着齐宁洗嗽过后,才嘱咐道:“东齐不比西川,西川毕竟是楚国的境内,东齐人素来狡猾,这次出使东齐,凡事都要小心,万不要逞强斗狠。”   齐宁笑道:“三娘不用担心,东齐人虽然狡猾,但我代表的是大楚,以东齐人的实力,还不敢与我大楚为敌,更不敢对我这个使臣怎么样。而且此番出使东齐,是为了求亲结盟,更不会有什么问题。”   “总是要小心为好。”顾清菡却没有因为齐宁的宽慰而减轻担忧,轻声道:“咱们楚国出使东齐,北汉人只怕已经知道,他们若是晓得,自然不会让你顺利达成任务,只怕还要从中作梗。”   齐宁心想顾清菡毕竟是聪明,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其实他早就有过这样的戒备,楚国出使东齐求亲,如此重大事情,绝不可能隐瞒得住,北汉人知道消息,当然不可能任由楚国当真与东齐联姻,从中破坏也是必然之事。   只是他就怕顾清菡提心吊胆,轻声道:“三娘,我与皇上已经做了安排,神侯府那边也做了准备,不用担心。”   他这是宽慰顾清菡之言,倒也是说得十分逼真,顾清菡将信将疑,不过想到如此重大之事,朝廷有所安排应该也是理所当然,微点螓首道:“那就好,若是办完了差事,早些回来,不要在外耽搁。”   虽说齐宁早已经不是从前在自己羽翼之下受保护的锦衣世子,但顾清菡多年以来一直照料着锦衣世子,每次出门,总还是打心底里担惊受怕。   齐宁见得四下无人,凑近过来,凝视顾清菡,柔声道:“自然是要速去速回的,只怕刚刚离京,便想着回来京城了。”   “啊?”顾清菡一怔,问道:“为何?”   齐宁轻轻一笑,道:“三娘不明白吗?”   顾清菡见他笑得古怪,她心思聪慧,立时明白过来,白了他一眼,道:“不许胡说。”   “我还没说,怎么就是胡说?”齐宁笑笑道:“更何况我也不是胡说,出了京城,隔不了半天,心里就会念着三娘,总是想回来的。”抬起手,手中却是多了一方丝帕,正是顾清菡送给他的那方锦帕,拿在鼻中嗅了一下,陶醉道:“好在有这锦帕在手,上面有三娘的味道,能消减思念之苦。”   顾清菡羞窘无比,心想这小子说话现在是越来不成体统,没有丝毫的忌讳,好在之前齐宁时不时地说这些疯话,她也习以为常,瞧见齐宁将自己送他的锦帕贴身带着,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是有些欢喜,但俏脸确实微沉下来,伸手去抢,低声道:“还给我,我改主意了,不送给你了......!”   齐宁轻身闪过,笑道:“送出去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还想反悔不成?”   “我就是反悔。”顾清菡没好气道,又伸手去夺,“小混蛋,快些将它还给我,否则.....否则我要生气了。”   齐宁身法敏捷,岂是顾清菡能抢到,一个闪身,已经到了顾清菡身后,瞧见顾清菡美好的娇躯,心下一动,已经从后面抱住了顾清菡的腰肢,顾清菡吃了一惊,扭动腰肢,挣扎道:“要死啦,快.....快放手,小混蛋,你.....你真是疯了......!”   2017-05-1116:46:37 第五七一章 使团出京   顾清菡腰肢乱扭,欲要挣脱,丰满圆臀在齐宁腹间摩擦,让齐宁混身酥软,却是抱着不让她挣脱,轻声道:“三娘,我马上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你便让我抱一下,我绝不乱来。”   顾清菡听他语气柔和,停下扭动,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低声道:“宁儿,我.....哎,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咱们.....咱们这样下去,就等若是玩火,迟早要出事情的。”   “三娘以为要出什么事情?”齐宁低声道:“我倒是想出事情,可是三娘.......!”   “别说了。”顾清菡轻声道:“这样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绝不可能再超过此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轻声道:“三娘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想怎样便怎样的。”   齐宁闻着顾清菡身上芬香,忽听到脚步声响,他感觉敏锐,立刻松手,这时候已经听到外面传来齐峰的声音:“侯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往皇城去了。”   顾清菡一等齐宁松手,有些慌乱整理衣衫,齐宁转身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顾清菡一眼,轻声道:“三娘,我先走了。”   顾清菡欲言又止,齐宁知道出使的队伍见过皇帝之后便要离开,此时只怕都已经往皇城那边等候,再不犹豫,出了门去。   顾清菡瞧着齐宁背影消失,怔怔出神。   齐宁领着侯府的扈从,飞马赶到皇城前,城门已经打开,守卫放了齐宁入城,到得殿前广场,看到不少人已经在等候,礼部袁老尚书竟然也是起了个大早在等候,除了一些官员,两百名羽林卫士衣甲鲜明,晨风之中,列队如枪。   镇国公司马岚也在其中,不过淮南王却没有踪影,齐宁上前去,便见羽林营统领迟凤典迎面过来,行礼道:“侯爷!”   齐宁含笑点头,迟凤典回过身,招了招手,便见两名身着甲胄的将官过来,都是向齐宁行礼,迟凤典已经介绍道:“侯爷,这是此番随行护卫使团的羽林将官,这是吴达林,是卫队的领队,这是梁雄,卫队的副领队,使团的安全,交给他们就好。”   两人再次向齐宁拱手,齐宁见吴达林长得倒不算威猛,身材欣长,双眉浓重,鼻直口阔,算不上英俊威猛,但是给人一种深沉之感,那梁雄却是虎背熊腰,粗须如针,一看就是一员猛将。   袁老尚书这时候也走上前来,吏部侍郎胡伯温跟在他身边,齐宁立刻拱手道:“老尚书!”   袁老尚书道:“侯爷,本来出使东齐,是下官分内之事,可惜人老体衰,只能请侯爷代劳。诸多礼制方面,自有胡侍郎从旁协助,侯爷倒也不用太过费心。”   “此番本就要仰仗胡大人多多帮衬。”齐宁笑道,见到司马岚也走过来,拱手道:“老国公。”   司马岚道:“锦衣候,此番出使东齐求亲,也是为了两国盟约,事关重大,能否达成盟约,就全仗侯爷了。”   “我定会全力以赴,竭力促成此事。”齐宁点头道。   忽听得有太监叫道:“皇上驾到!”   众官员立时列队,只见到十多名太监宫女簇拥着隆泰过来,虽然天还没有放亮,但隆泰的精神还算不错,众人跪地行礼,隆泰令众人平身后,这才走到齐宁面前,道:“吉时快要到了,朕给你们备下了送行酒,饮下送行酒,出使东齐,朕就交给你了。”   不等皇帝吩咐,太监已经送上来金杯御酒,不但是齐宁,便是胡伯温、吴达林和梁雄也都各赐一杯,隆泰自己也拿了一杯在手,温言道:“诸位爱卿,此番出使,关乎我大楚的国运,成败与否,就看诸位的能耐了。”也不啰嗦,抬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不废话,俱都是一饮而尽。   听得鼓号声响,隆泰凝视着齐宁,微一沉吟,终是道:“去吧,朕等你带着好消息回来。”   齐宁拱手一礼,也不废话,转身径自过去,翻身上马,出使众人也都是翻身上马,随在齐宁身后,出了城门,齐宁瞧见外面早已经有车队等候,前后竟有七八辆大车,车上都是满满装着货物。   人头攒动,除了两百卫兵,还有三四十名赶车的车夫,整个队伍有两百五十多号人,也算得上是浩浩荡荡。   出了皇城,整个队伍井然有序,最前面是十余骑引路,齐宁和胡伯温在后,羽林卫兵则是护卫着车队,所有的羽林卫,一人一马,背负长弓,腰佩战刀,铁甲铿锵,威风凛凛,顺着京城大道向京城北门而去。   “侯爷,置办的礼品,共有三车。”胡伯温骑马跟在齐宁身边解释道:“剩下车辆装载的都是路上的生活所需。镇国公吩咐过,咱们此行出使东齐,沿途所过,尽量不要惊扰地方官府。”   齐宁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问道:“去往东齐的路线是否已经确定?”   胡伯温道:“过了长江之后,一路向北,到淮河边上,顺着淮河往东走,临近东海,便可以渡过淮河,进入徐州境内,然后往北到曲阜,再折而往东北,便可到临淄鲁城了,鲁城是东齐的王城所在。”   “大概在路上要花费多长时间?”齐宁问道。   胡伯温道:“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十天左右,咱们就可以赶到鲁城,前后来回,估摸这个把月时间。”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却是想着向百影的托付。   向百影说过,六月十八,襄阳古隆中召开青木大会,今天是五月十八,距离青木大会整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出意料,青木大会之上,白虎长老必然是全力要夺得帮主之位,其后甚至有各支势力支持他上位,这当然不是向百影向看到的。   此前齐宁一直以为白虎长老背后的靠山是西门无痕,若是如此,神侯府控制丐帮,对朝廷自然是有利,齐宁虽然极其厌恶甚至是憎恨白虎长老为人,但自己实在无法扭转局势,其实对朝廷和自己也并无太大的损失。   但是秦淮河上与隆泰一番密谈,齐宁知道白虎长老背后另有其人,便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件事情。   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齐宁的追求十分简单,只希望能在这陌生的世界好好生存下去。   但是到了京城,随着事情的发展,因为顾清菡的缘故,齐宁已经是将锦衣侯府背在了肩头,而小皇帝初登大宝,对自己十分器重,齐宁也确实有心协助小皇帝稳住大局,这固然是为了与小皇帝的交情,但更为重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既来之,则安之,这样浅显的道理齐宁自然是一清二楚,现如今他也已经适应了在这个世界的新角色。   齐宁对朝局的形势已经十分清楚,要让自己衣食无缺逍遥自在,做一个侯爷当然是极好的选择,要保住自己目前所拥有的,甚至是保住顾清菡的安危,首先就要保住锦衣侯府,要保住锦衣侯府,当然是要将自己与小皇帝捆绑在一起,让小皇帝的位子稳如泰山。   偶尔想起来到京城的初衷,齐宁心里难免升起一股愧疚。   他从会泽城一路追寻,本是为了找寻小蝶,但是此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带走小蝶的镖队,在半岛上为人所劫,自此小蝶下落不明,小蝶本就是流落的难民,秦淮大战之后,流民无数,根本无从查询户籍,齐宁不知小蝶从何而来,更不知小蝶去往何方,有时候想起,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小蝶能够脱离苦海。   出使东齐的使团浩浩荡荡地出了建邺京城,开始一路向北。   前番去往西川,不过是秘密前往,身边只带了几名侯府的随从,此番出使东齐,手下跟随着两百名羽林武士,比起上次,倒是风光威风的多。   离开京城,一开始的兴奋渐渐淡了下来,很快满目就被青山绿水所取代,白云碧水,天高云淡。   时当五月,气候适宜,路途所过,风光极美,若是换作后事,许多的景色只能在旅游区看到,但是在这时代,随处可见。   事先礼部已经规划好了使团的路线,前方又有骑兵开道,齐宁倒是颇为悠闲,路途之上,偶尔经过几处村落,见到大队人马,村民都是早早躲避,以免招灾。   建邺京城往北不到两天的路程,便是长江,路途顺利,也不过花了一天时间,便即到了江畔,过江之后,向东北方向而行,队伍不急不缓,卫队领队吴达林是个沉默寡言之人,但却时常从前到后转上一圈,监督卫队不得松懈,梁雄虽然看起来十分粗犷,但却是个性格开朗善于言辞之人,路上与齐峰等人偶尔说笑,只一天下来,已经十分熟悉。   胡伯温虽然是一介文官,却也并不文弱,骑马的技术也是不差,一直都是跟在齐宁身边,他显然知道锦衣小侯爷对于许多邦交礼节并不清楚,时不时地解释一番,在胡伯温看来,此番锦衣候出使东齐,也只是一个象征意义,是朝廷向东齐表示一种诚意,到时候真要处理诸般事情,还得靠自己这个礼部侍郎来打点。   他告知齐宁诸般礼节,也只是担心真要到了东齐,齐宁不知礼节,若有差池,惹来东齐人的误会甚至是嘲笑。   2017-05-1216:51:52 第五七二章 尾行   队伍过江之后,行进速度不急不缓,一路上倒也是太平无事,这毕竟是在楚国的境内,而且有两百精锐羽林武士保卫车队,一般人莫说靠近,便是远远瞧见,也先避了开去,以免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又走了两天,快天黑之分,找了个地势稍高的地方安营,附近有一条小溪,正好可以补充水源。   使团一路上并无知会当地的官府,主要还是避免耽搁行程,队伍出发之前,早就准备了安营的帐篷,所以每到天黑之前,派出的斥候便会先行找寻到合适的地方,就地安营,并不赶夜路,也是为了让大家得到充分的休息。   安营之地,溪水清澈,污染极少,直接饮用没有任何问题。   众兵士下马之后,支起帐篷,又在帐篷前堆起枯枝,篝火熊熊,车辆都是集中在最里面,外围则是一圈帐篷,特别是营地死角,布置有多人守卫,分别扼住了四角要冲,而马匹则是安排在最外层,这一切都是吴达林吩咐布置,齐宁看在眼里,心想这吴达林倒也算是能干,仅这布置,就大有门道。   食物方面,自有准备好的肉干果脯,便于储存,羽林兵士分为三班轮岗,便是吃饭,也是轮换来吃。   用过晚饭,胡伯温来到齐宁帐中,见到齐宁在灯火下正擦拭宝剑,笑道:“侯爷这把剑一看就是千金难求的名剑。”   这几天下来,齐宁倒也大致了解了胡伯温性情,胡伯温为人随和之中透着精明,平时说话,无论对谁,都是带着一张笑脸,看上去十分的和气,但是做事却也很有主意,齐宁不管杂事,所以队伍的出发和驻营,都是由胡伯温来指挥吩咐。   胡伯温为人好相处,齐宁平时倒也是个好-性子,别人只要待他和气,他待人也是十分的客气,所以虽然只是相处几天,胡伯温和齐宁的关系倒也相处的颇为融洽,偶尔凑在一起,也是说说笑笑。   “胡大人这几天赶路,不见疲色。”齐宁放下擦拭的毗卢剑,含笑道:“不瞒你说,离京的时候,我还在想,胡大人文人出身,这十来天的路途,胡大人是否能撑得住。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胡伯温笑道:“下官虽然是文人,但平日里也偶尔打打拳,强身健体,侯爷,不是下官自夸,下官哪怕再是疲倦,只要睡上一晚上,次日便是精神抖擞,疲态全无。”   齐宁哈哈一笑,便在此时,忽听帐外传来声音道:“侯爷,梁雄求见!”   齐宁心想此刻除了执勤的兵士,其他兵士都已经回营歇息,便是齐峰等人,也被自己吩咐去歇息,却不知梁雄过来做什么,吩咐道:“进来吧。”   梁雄掀帐而入,瞧见胡博文也在,怔了一下,却还是上前拱手道:“侯爷,胡大人!”   胡伯温点点头,问道:“梁副领队,可是有什么事情禀报?”   梁雄欲言又止,齐宁道:“梁副领队,有话尽管直说,不必顾忌。”   梁雄上前几步,低声道:“侯爷,卑职也不敢确定,不过......不过卑职察觉,咱们出京之后,附近似乎一直有人在监视着我们。”   胡伯温一怔,皱眉道:“有人监视我们?梁副领队,你可看清楚?为何不早报?”   “胡大人,咱们离开京城之后,每天晚上驻营歇息,附近似乎总有影子。”梁雄压低声音道:“卑职虽然有察觉,却不敢肯定,昨天晚上,卑职故意巡逻,发现附近有人偷窥,于是带了两个人,绕了个圈子偷偷靠近过去,却不见踪迹,但是那位置确实留下有人呆过的痕迹。”   胡伯温和齐宁对视一眼,依旧皱眉道:“此事吴领队可知晓?”   梁雄摇摇头,道:“卑职没有抓到真凭实据,所以不敢胡言。就在刚才,卑职又发现附近有人,于是再次偷偷过去,那人十分警觉,我还没有靠近,被他察觉,一个闪躲,不见了踪迹,卑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看向齐宁,道:“侯爷,这事情蹊跷,卑职虽然没有抓到人,但为了安全,想着还是前来禀报侯爷一声。”   齐宁颔首道:“你做的很对。”挥手道:“此时我已经知晓,你先下去,让大伙儿加强警觉。”   梁雄拱手退下,齐宁这才向胡伯温问道:“胡大人,梁雄说咱们一直被人尾随监视,你觉得如何?”   胡伯温皱眉道:“看来不像是假,不过尾随咱们的又会是什么人?他们意欲何为?”   齐宁笑道:“如果真有人打使团的主意,我最担心的只有一样东西。”   “哦?”胡伯温道:“请侯爷赐教。”   “礼品!”齐宁笑道:“咱们有近三百号人,这些羽林武士都是精锐善战之卒,普通的毛匪,当然不敢打使团的主意。而且正面厮杀,对方没有几百号人,也不敢轻易动手。”   胡伯温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这批羽林武士,是朝廷精挑细选出来,羽林营的兵士挑选本来就十分苛刻,这些人也算是精锐中的精锐,真要厮杀起来,也都是悍勇得很,若说普通毛匪,这帮羽林卫士以一敌五绝无问题。”   “所以对方应该不会以使团本身为目标。”齐宁轻声道:“盯上我们,自然是因为我们的职责,只要我们带过来的礼品出了任何问题,咱们此行东齐,必然是麻烦重重。”   胡伯温微微变色道:“侯爷,别的出问题都没关系,可是侯爷和礼品,却是不能有丝毫差池。侯爷千金之躯,自然不能有丝毫的闪失,而这批礼品,也算是户部好不容易备过来,此行东齐,如果没有这批礼品,咱们又如何向东齐求亲?”神情严峻,道:“便是平常人登门拜访,也要备些薄礼,咱们到了东齐,若是两手空空,非但无法开口求亲,只怕还要被东齐人误会咱们是侮辱他们,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齐宁轻“嗯”一声,其实从出京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这几车礼品的重要性,东齐毕竟也是一隅之国,未必真的会在乎这些礼品的价值,可是如果没有这些礼品,根本不可能开口向东齐求亲,这毕竟是脸面上的问题,国有国格,楚国备下厚礼,是彰显大国的气度,东齐需要这些礼品,也是显示东齐国的尊严。   所以途中他虽然看起来大小事情并不过问,但却始终注意那几车礼品。   这些礼品一旦有失,固然不可能完成向东齐求亲的任务,而且窦馗那帮人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猛烈攻击参劾自己,到时候可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胡大人,依你之见,会是什么人打咱们的主意?”齐宁轻声道:“咱们也才刚刚度过长江,按照梁雄的说法,此前他就已经发现有人尾随,看来对方很可能真的是在咱们出京的时候,就已经盯上咱们。”   胡伯温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叹道:“侯爷,下官还真是不敢胡乱猜测。”微压低声音道:“不过最想破坏此次求亲的,当然是北汉人。”   “胡大人说的没错,北汉人自然是不想咱们顺利达成任务。”齐宁轻笑道:“不过从皇上下旨出使东齐,到咱们启程出发,前后也不过十天左右的时间,此前并无任何消息,如果说北汉人在京城有探子,打听到消息,立时向北汉那头禀报,北汉那边也不可能马上得到消息。”   胡伯温抚须颔首道:“侯爷所言极是,北汉得到消息,然后派人赶到这边欲图破坏,不可能再短短时日之内就能做出安排,像这种大事,只怕隐匿在京城的北汉密谈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图谋破坏。”   齐宁低声道:“胡大人,此番出使,我为正使,你为副使,成败与否,咱们两个可是绑在一块的。若是顺利完成皇上的吩咐,你我立下功劳,皇上嘉奖自不必说,可是一旦稍有疏忽,此番失利,你我都脱不了干系,我只担心朝中甚至有人会借机找我们的是非。”   胡伯温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也是轻声道:“侯爷所言极是,所以下官出京之后,一路上可是惶恐小心,不敢稍有疏忽。”   “我与胡大人这几日相处,颇为投缘,再加上你我祸福相系,所以有些话,你我之间就不必藏在心里。”齐宁道:“胡大人,你说这朝廷之内,会不会也有人想看咱们的笑话,甚至.....想阻挠你我求亲成功?”   胡伯温身体微震,瞧着齐宁,见齐宁虽然嘴角含笑,但神情肃然,想了一下,才轻声道:“侯爷,莫非你怀疑尾随跟踪咱们的人是.....是朝中有人所派?”   齐宁叹道:“胡大人见多识广,比我是要有见识得多。咱们现在也只是发现可能有人尾随,其他的都不知道,便是那尾随之人是不是果真冲着使团来,咱们也不好确定,所以我心里有些疑惑,如果不是北汉人,会是谁想破坏使团求亲?咱们至少心里有个数,否则稀里糊涂,这路途还长,说不定真要出现岔子。”   2017-05-1317:26:20 第五七三章 异况   胡伯温微微颔首,轻声道:“侯爷,无论是谁想从中破坏,咱们多加小心,让他们无从下手就是。”   齐宁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使团第二天准时五更出发,这时候天还是黑的,路还是暗的,但一夜歇息,众人也都是养足了精神。   大伙有条不紊地整理好行李,收起帐篷,装车上马之后,开始了新的路程,马匹也经过一夜歇息,也如人一样,精神抖擞。   远方的天空慢慢地显出淡青的曙色,一路北行,不多久,东方慢慢地霞光闪耀,升起了金灿灿的太阳,晨光让人心情也舒畅起来,青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散发着朝气,路边丛林之中有鸟雀鸣叫之声,这倒是让使团上下心情振奋。   梁雄昨日禀报有人跟踪,胡伯温心里还真是有些担心,但是阳光之下,让人心情也黑暗不起来,总觉得使团上下近三百号人,大部分都是骁勇善战之士,就算有人跟踪在后心存不轨,只要使团多加小心,也无人敢轻举妄动。   梁雄身为副领队,率队殿后,胡伯温几次回头去看,发现梁雄时不时地观察四周,显得十分谨慎小心。   吴达林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骑马在队伍边上,偶尔停下马来,回头看看队伍。   走到中午时分,队伍停在一处林边,分发了干粮,就地暂歇片刻,齐宁吃东西极快,三两口解决,这才四处漫步,忽瞧见梁雄迎面过来,停下脚步,梁雄看到齐宁,忙迎上来,笑道:“侯爷!”   齐宁笑笑道:“梁副领队,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梁雄忙笑道:“侯爷才辛苦,侯爷千金之躯,能与我们这群粗汉子一起风餐露宿,大伙儿心里都很是佩服。大伙儿都说,侯爷平易近人,此番跟着侯爷一起,都很是欢喜,侯爷,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齐宁笑道:“大家一同出使东齐,同心协力,自然是要祸福同担的。”   梁雄露出钦佩之色,道:“侯爷说的是。”左右瞧了瞧,见到附近无人靠近,压低声音道:“侯爷,有一件事情,不知道.....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齐宁有些好奇,问道:“什么事情?”   梁雄四下里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侯爷,昨天晚上,吴......吴领队好像离开了营地。”   齐宁皱起眉头,扫了一眼,远远瞧见吴达林正坐在一棵树下,边上有几名羽林武士,似乎正在低声私语说着什么,倒也没有注意这边。   齐宁也不说话,犹豫一下,这才示意梁雄跟上,转到林边一棵大树后面,四周无人,才轻声问道:“吴领队不在营中?”   梁雄低声道:“昨夜禀报侯爷之后,卑职有在营地四周巡视了一遍,这次倒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吴领队是负责使团的安全,卑职虽然没有抓到真凭实据,但想着既然已经禀报了侯爷,也还是要向吴领队说一声.......!”   “梁副领队,你发现有人跟踪,为何先要向本侯禀报?”齐宁目光炯炯,“吴领队负责使团的安全,你为何不先与吴领队商量?”   梁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   齐宁温言道:“你有话尽管说,这里并无他人。”   梁雄想了一下,才道:“侯爷,卑职并非.....并非对吴领队有什么意见,只不过.......!”似乎还有些犹豫,见齐宁用眼神鼓励自己,这才探头向吴达林那边望了一眼,确定并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侯爷,此番卫队,俱都是从羽林营挑选出来,不过吴领队以前并不是羽林营的人。”   “哦?”齐宁皱起眉头:“此话怎讲?”   梁雄道:“侯爷应该知道,先帝驾崩之际,京中的防务有所调动,羽林营被调离出京,黑刀营入京驻防。”   齐宁点点头,道:“我知道。”   “羽林营那次被调出京城,驻防在京外,营中的将领也是调整过。”梁雄声音很低:“羽林营一直是迟统领统帅,下面是两位副统领,可是那次调动过后,除了迟统领原职未动,两位副统领都是调换了,这吴领队就是当时被调入羽林营的两位副统领之一。”   齐宁知道羽林营和黑刀营确实调防过,但是羽林营内部调动,他却是并不知晓,问道:“吴领队是刚入羽林营不久?”   梁雄点头道:“正是。新调来的两名副统领,一名来自黑刀营,另一名来自玄武营,吴领队便是从玄武营调过来。”   齐宁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问道:“这都是镇国公所安排?”   梁雄只是点了一下头,齐宁又问道:“这次吴领队作为领队,也是镇国公的意思吗?”   “皇上下旨,让迟统领抽调两百精兵护卫使团。”梁雄低声解释道:“迟统领要镇守皇城,自然是无法抽身离开,所以使团领队,只能从两位副统领之中二选一,否则便不合规矩。是迟统领选了吴领队带队,不过.......!”犹豫一下,终是轻声道:“离京之前,迟统领嘱咐过卑职,但凡有什么事情,先禀报侯爷。”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道:“如此说来,迟统领不大信任吴领队?”   “迟统领也是为了以策万全。”梁雄道:“吴领队并非迟统领的嫡系心腹,而且是.....而且是镇国公从玄武营调过来,倒也不是说就要对吴领队有提防之心,只是凡事总要小心一些为好。”   齐宁微微一笑,道:“迟统领考虑很是周到。是了,你方才说,吴领队昨夜不在营中,这是何故?”   “侯爷,昨夜卑职去找吴领队,想要将有人盯梢的事情禀报于他。”梁雄轻声道:“可是到了吴领队的帐篷,他帐内虽然点着灯,但却不见人影,我不好惊动别人,在营地四处找寻,也没见到他。”   “他去了哪里?”   梁雄摇头道:“卑职不知,卑职在他帐外瞪了大半个时辰,一直不见他回来,就只好回自己账内,今天一早起来,发现他已经在营中。”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梁副领队,此事不要对其他人透露,你自己多注意一些,无论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报我。”   梁雄答应一声,这才拱手退下,等到梁雄离开,边上传来脚步声,齐宁扭头看过去,瞧见是齐峰凑近过来,问道:“怎么了?”   齐峰凑近上前,望着梁雄离开的身影,低声道:“侯爷,昨晚我瞧见这人在营地里鬼鬼祟祟转悠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知意欲何为。”   “哦?”齐宁笑道:“你没查查他是在找什么?”   齐峰道:“我跟了片刻,不过这家伙十分警觉,似乎察觉有人跟在身后,差点被他发现,所以没有继续跟下去。”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你之前可见过这两名领队?羽林营前一阵子有过调动,你可知晓?”   齐峰低声道:“羽林营当初被黑刀营调防出京,听说确实在京外有过整顿调动,似乎有几名将领被调换,不过属下没有细细打听。吴达林我是听说过的,对梁雄所知不多,他似乎一直待在羽林营,已经有很多年,也是一步步走到今天。”   “吴达林是玄武营的人?”齐宁问道。   齐峰点头道:“吴达林之前本来是玄武营的统领,被调到了羽林营担任副统领,这是降了,玄武营的副统领补了吴达林的空缺。”笑笑道:“不过玄武营在京城驻防各营中,地位最低,装备也及不上其它各营,虽然官职看似降了,不过身在羽林营,卫戍皇城,日后的前程比之在玄武营要顺利得多。”   “羽林营是皇家卫队,自然是比玄武营要强。”齐宁颔首道:“吴达林为人如何?”   齐峰笑道:“吴达林现在沉默寡言,不过当年可不是这样,吃的亏多了,这性子也改了许多。”   “吃亏?”   齐峰道:“吴达林起先在虎神营待过,有一回带队奉命押送粮草往前线去,途中遭遇暴雨,长江水漫,粮草送达之时,迟了整整一天,大将军大发雷霆,上折子参劾.......!”顿了一下,低声道:“侯爷可还记得锦衣侯府与窦家的恩怨?”   “窦馗?”   “正是。”齐峰道:“窦馗能有今天,其实与大将军的举荐不无关系。窦馗还是户部主事的时候,经常带队往前线运送粮草,几乎每次都能提前送达,而且办事井井有条,大将军对他的印象很好,在先帝面前,也说过窦馗的好话。窦馗那时候对大将军俯首帖耳,十分乖顺,哪怕后来升了官职,也是经常亲自护送粮草。”   齐宁对此事倒也知晓,问道:“难道吴达林那次耽搁行程,是与窦馗一起?”   齐峰道:“正是,窦馗那次运送粮草,就是从虎神营借了兵马,吴达林被派遣护送,也正是那次耽搁,大将军将窦馗和吴达林都参了。窦馗从那以后,与我们锦衣侯府有了仇怨,吴达林被调出了虎神营,送到了西川军团待了两年,在那边立下了功劳,又被调回京城,进了玄武营。此后他又熬了多年,才坐上玄武营统领之位,前番又被调进了羽林营。”   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叹道:“如此说来,这吴领队和锦衣侯府也是有过嫌隙,咱们锦衣侯府得罪的人还真是不少。”   2017-05-1415:03:03 第五七四章 横死   齐峰道:“侯爷,两代侯爷都是性情正直,为了公务,并不在乎许多人的脸面,难免会得罪一些人。咱们锦衣侯府是敌人多,朋友也多。”低声问道:“侯爷,梁雄到底说些什么?”   “昨晚吴达林不在营中。”齐宁自然不瞒齐峰,轻声道:“梁雄昨晚是在营地里找寻吴达林。”   齐峰一震,皱起眉头:“吴达林不在营中?那他去了哪里?”   “我也很想知道。”齐宁笑道:“齐峰,你说吴达林与我们有过旧仇,会不会伺机报复?”   齐峰神色一冷,道:“侯爷,你怀疑吴达林有问题?”   “没有证据,我也不会怀疑任何人。”齐宁道:“不过咱们总要小心为是。我们和吴达林没有过来往,此人的心思,我们也是猜不透。”   出京之后,吴达林前后加起来,与齐宁说的话不到十句,此人沉默寡言,确实很难让人猜透。   “侯爷,吴达林与我们齐家有过旧仇,而且他能进羽林营,自然是镇国公调过去。”齐峰轻声道:“司马家一直想让自己家的小姐入宫为后,这一次咱们却要去东齐求亲,司马家自然是心中不甘,若说他们有可能破坏求亲,我倒是相信。”   “破坏和亲,无非是要将自己带来的礼品损毁。”齐宁低声道:“吴达林是此行领队,车队护卫,他责任重大,如果礼品被毁,他难逃干系,你觉得他敢监守自盗?”   齐峰低声道:“侯爷,如果吴达林真的是受了司马家的嘱咐,从中作梗,甚至破坏礼品,那么就算事后追究责任,司马家也一定会力保吴达林,如今司马家在朝中权势滔天,想要保住吴达林,也不算太难的事情。”   齐宁叹道:“看来我还真要小心了,如果礼品被毁,求亲失败,吴达林有人保,我可没人保。”   齐峰道:“侯爷,从今天开始,我们会死死盯住吴达林,绝不让他有机会破坏礼品。”   齐宁抬手搭在齐峰见头,微微点头,道:“吴达林就交给你们几个,务必给我看牢了。”   接下来两天,齐峰和李堂几个人果真是死死盯住吴达林,他们做的不露声色,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是吴达林的一举一动,却都在这几人的监视之下。   队伍走了两天之后,折而往东北方向,距离淮河也是越来越近,好在一路上并无事耽搁,虽然吴达林让人起疑,但却并无有任何异动,一切倒也是颇为顺畅。   距离淮河尚有一天的路途,队伍赶路的速度也稍微放快了一些,本来连续几天都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可是这日黄昏时分,却忽然下起雨来,夏季的雨势说来就来,只片刻见,便已经是大雨倾盘,雷声阵阵。   靠近淮河的时候,所见到的荒村也就甚多,秦淮大战之时,北汉军一度打过了淮河,而楚军最终将汉军打过河去,淮河两岸,都是经过惨烈厮杀的战场,萧条败落,虽然战事已息,朝廷也下令流民返乡,但是在战争中惨死的百姓不计其数,许多甚至是整村整村被屠灭,往南边逃难的流民虽然有一部分确实返乡,但还有大多数依然是流落在外。   派出的斥候在前面找到了一处败落的村子,大雨之中,队伍加快速度,赶到村子这才歇下来。   村子有二三十户人家,不过现如今已经是瞧不见什么人影,破落的房舍甚至有半数坍塌,两三百号人虽然显得拥挤,但毕竟有了避雨之所。   最完整的两间房舍,自然是归属齐宁和胡伯温,其他兵士则是分落在其他房舍中,吴达林下令将车上的货物搬运到一处房舍内,又安排了兵士看守,随即又安排了巡逻的岗哨,一切就绪,村子才安静下来。   齐宁屋内点了灯火,不过颇有些昏暗,他此时精神倒是十足,寻思着已经有几天没练功夫,当下关了门,自己在屋内练习向百影传授的那套功夫。   这套功夫他已经是记得十分纯熟,不过每一招的运气法门全然不同,这些功夫虽然精妙,不过威力如何,齐宁没有实战过,倒也不敢确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齐宁上前打开门,外面依旧是暴雨倾盆,只见梁雄浑身上下湿透,脸色略显苍白,身后跟着两名兵士,瞧见齐宁,立刻道:“侯爷,出.....出事了!”   齐宁看他脸色,便知道事情不妙,心下微沉,问道:“怎么了?”   “侯爷请移步。”梁雄道:“有.....有弟兄被人杀了!”   齐宁吃了一惊,锁起眉头,这时候也顾不得外面下雨,出了门,梁雄在前领路,在雨中走出一段路,到了村口,只见前面已经有二三十人簇拥在一起,梁雄沉声道:“都让开了,侯爷来了!”   众兵士急忙让开,齐宁上前去,只见到地上横躺着三具尸首,吴达林正蹲在一具尸首边上,似乎是在检查尸首,见得齐宁过来,吴达林起身行礼,拱手道:“侯爷!”   齐宁走到一具尸首边上,蹲下身子,吴达林已经在旁指着那尸首喉咙道:“侯爷,致命伤在这里。”   夜雨之中,颇为昏暗,但齐宁却还是十分清晰地瞧见那尸首喉咙处有一个大拇指大小的血孔,从那血孔之中,兀自向外冒血。   “是什么兵器?”齐宁皱眉问道。   吴达林神情凝重,道:“明显是利器穿喉,不过伤痕不是刀剑所留,那利器很细,只有手指大小,卑职一时间还猜不透是什么兵器。”   “什么时候发现?”   “就在刚刚。”吴达林道:“这三人都是卑职安排在这里守卫,方才其他人过来轮换,就看到这三人已经躺在地上,卑职得到消息,立刻赶过来,然后派人禀报侯爷。”   齐宁问道:“三人守在这里,却被人所杀,对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吴达林道:“很可能是想进入村子。卑职在村子四周都安排了人手,想要潜入村内,并不容易。”   齐宁看着吴达林,问道:“吴领队是说有人潜入到村中?”   “卑职已经派人清点人数。”吴达林道:“侯爷,这三名弟兄平日里也算是极其警觉之人,可是他们连佩刀都不曾拔出来,现场也并无搏杀的痕迹......,看来对头武功实在是高明得很。”   此时却听到胡伯温声音传过来:“在哪里?可抓到凶手?”声音之中,只见到胡伯温已经冒雨过来,官袍已经湿透,看到地上的尸首,胡伯温骇然变色,急问道:“侯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起身来,道:“胡大人,外面雨大,你先回屋。”向吴达林道:“吴领队,加派人手,让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村子里仔细找寻,看看是否有人潜入进来。对了,那几车礼品,一定要严加守卫。”   “侯爷放心,存放货物的房舍,外面守着一层人,屋里还守着一圈,我让他们兵器在手,绝对无人能靠近。”吴达林正色道。   齐宁点点头,道:“让人将这几位弟兄就地掩埋,本侯回京之后,会向皇上谏言,到时候会从中抚恤。”   回到屋内,胡伯温惊魂未定,“侯爷,看来梁雄说的没错,咱们确实被人盯上了,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胡大人,如果说他们的目标是要阻止我们求亲,却为何要杀死几名兵士?”齐宁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就算他们杀了守卫的兵士,混入到村内,可是那些货物被重兵守卫,难以接近,他们应该知道这一点。”   胡伯温也是微微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杀死几名兵士,自然不可能阻挡我们去往东齐,而且这时候他们动手,反倒是打草惊蛇,难道他们不担心因为这几名兵士被杀,我们会更加小心戒备?”   齐宁微眯着眼睛,道:“三名兵士佩刀都没有拔出来,而且现场确实没有搏杀的痕迹,可见确实是在瞬间就被对方所杀。”   “看来那帮人中间确实有厉害的角色。”胡伯温忧心忡忡:“羽林营的兵士都是骁勇善战,这些人更是从中精挑细选出来,即使不敌对手,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就被杀死。”顿了顿,轻声道:“侯爷,莫非对方是好几个人同时出手?”   齐宁微微点头道:“有这个可能。”顿了顿,低声道:“胡大人可想到另一种可能?”   “请侯爷赐教?”   “如果是熟人出手杀害他们,他们毫无提防,所以没有留下搏杀痕迹,是否也有这个可能?”齐宁问道。   胡伯温一怔,骇然道:“熟人所杀?侯爷,你说是......难道?”瞳孔微微收缩。   齐宁叹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想到也有这种可能而已。”   “侯爷,如果......如果当真如此,那为何要下手?”胡伯温皱眉道:“杀死他们三个,又是什么目的?”   齐宁想了想,才道:“这也是我纳闷的地方,杀人需要动机,杀死这三人的动机,我始终想不明白,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胡伯温急问道:“什么?”   齐宁神情凝重,道:“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   “这三人在村口巡逻,也许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齐宁肃然道:“他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却被对方发现,对方担心三人泄露出去,所以出手击杀,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2017-05-1420:41:26 第五七五章 刺客   大雨滂沱,惊雷阵阵,屋顶上被雨点砸的噼里啪啦作响,胡伯温显得焦虑不安,问道:“侯爷,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齐宁叹道:“我若是知道,也就不必如此烦心了。”   胡伯温向门外瞧了一眼,身体微侧,低声道:“侯爷,如果是熟人所杀,能有如此本领的,也是屈指可数。即使三名守卫看到熟人,并不提防对方会出狠手,对方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如果没有极厉害的武功,想要瞬间击杀三人,而且三人毫无反抗,那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齐宁微微点头,低声道:“胡大人可是想到什么?”   胡伯温苦笑道:“侯爷,你对下官推心置腹,下官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也知道,皇上刚刚登基不久,朝局未稳,如今朝内司马家权势滔天,淮南王那头也是不甘受压,两边各自活动,各部衙门,都有他们的人安插在其中。我们礼部是清水衙门,还算落得个清静......!”   齐宁轻叹一声,并不说话。   “这次出使东齐,是皇上的意思,可是有些人心里却未必赞同皇上的旨意。”胡伯温轻叹一声,感慨道:“就咱们这支使团,也未必都是上下一心。”   “哦?”齐宁笑道:“胡大人也看出问题了?”   胡伯温低声道:“不瞒侯爷,下官知道是吴达林领队之后,心里就有些忐忑。这吴达林当初从虎神营被调往边陲,是因为齐大将军参劾所致,与你们锦衣侯府多少是有些过节的。下官只担心因为旧怨,这吴领队在途中可能会生些事端。”   齐宁轻声道:“胡大人方才说使团之中能瞬间连杀三人的高手并不多,吴达林是否也在其中?”   胡伯温想了一下,才道:“下官不敢胡乱猜测。不过下官知道吴达林是领队之后,倒也仔细打听过,吴达林的功夫确实不弱,他出身贫寒,是靠真本事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若说他出其不意,连杀三人,倒是大有可能。”顿了顿,低声道:“不过梁雄的武功也是不弱,应该也能做到。”   齐宁皱眉道:“胡大人怀疑梁雄?”   “那倒不是。”胡伯温摆手道:“下官只是觉着,使团之中,有本事连杀三人的,应该只有这两人。而且他们是使团的正副领队,如果真的出手偷袭,那三名守卫必然不会防备。不过梁雄是羽林营的老将,性情也颇为豁达,下官倒不觉得他会有什么异动。”   齐宁若有所思,胡伯温犹豫一下,才轻声道:“侯爷,您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真有人混入进来,或许会对侯爷不利。”   齐宁笑道:“有劳胡大人牵挂。胡大人,途中劳顿,你先回去歇息,以免明天赶路没有精神。”   胡伯温起身拱手,叹了口气,退了下去。   胡伯温前脚刚走,门外就传来梁雄声音:“侯爷,卑职有事禀报!”   齐宁令他进来,梁雄浑身雨水,上前躬身道:“侯爷,村子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并无有人潜入的痕迹。吴领队加派了人手守卫,自己亲自在守护货物,他让卑职带人就守在侯爷屋子四周,提防有刺客行刺。”   齐宁微微点头,打量梁雄一番,终于道:“梁雄,刚才出事的时候,你可知道吴领队身在何处?”   梁雄一怔,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进村之后,安排守卫,卑职担心还有疏漏,所以到各处检查一遍,当时倒是没有注意吴领队,他或许是在屋内休息。”   齐宁道:“我这边不必多担心,梁副领队,胡大人那边要严加守卫,你带人去那边守护,万不能让胡大人有差池。”   梁雄一怔,却还是拱手道:“卑职遵命。”也不多言,转身出了门去。   夜雨倾盆,齐宁走到门前,门外昏暗一片,雨幕如雾,更是让人无法看清楚夜色之中的点滴。   三名守卫被杀,自然是在队伍中引起了一丝骚动,这三人死的蹊跷古怪,兵士们只以为确实有外敌侵入,都是打起了精神,异常的谨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吴达林加派了人手巡夜,一开始巡夜不过二三十人,事发过后,直接加派了一倍的人手。   齐宁本以为夏雨来得快,走的应该也不慢,可是这场雨却似乎是将积攒多时的怒气一朝倾泻-出来,连续几个时辰,村子的道路上都已经满是积水。   半夜时分,忽听得惊呼声起,齐宁迅速反应过来,冲出门去,循声跑过去,只见到十几道人影此时也正向同一个方向奔去,到的一间房舍前,齐宁皱起眉头,立时认出来,正是胡伯温所住的房子。   他脸色一沉,冲进门去,迎面一人过来,差点撞了个满怀,幸好齐宁反映迅速,侧身闪过,探手抓住那人,正是梁雄,梁雄扭头看到齐宁,急道:“侯爷,胡大人.....胡大人......!”神情惊骇,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齐宁沉声道:“胡大人怎么了?”   “胡大人......胡大人遇刺了。”梁雄终于吐出来,抬手往里屋指过去,“就在......就在里面.......!”   齐宁飞步进到里屋,只见到屋内有两名羽林武士手持佩刀,严阵以待,齐宁刚进去,那两人刀锋指过来,瞧见是齐宁,急忙收刀,躬身道:“侯爷!”   齐宁这时候已经瞧见,胡伯温靠坐在一张发旧的椅子上,脸色惨白,神情呆滞,额头上满是汗水,齐宁神情微缓,上前去问道:“胡大人,你......?”   胡伯温听到齐宁声音,总算回过神来,苦笑道:“侯爷,下官......下官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扭过头去,望向后窗,齐宁顺他目光瞧过去,只见到后窗已经破开,外面风大雨大,一阵阵冷风夹着雨水从窗外打进来。   梁雄此时也已经进来,禀道:“侯爷,刺客是从后窗潜入进来,意图刺杀胡大人,幸亏胡大人及时叫喊,我们立刻冲进来,那人是从后窗逃走。”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这里有多少人守卫?”   梁雄道:“卑职遵从侯爷的吩咐,亲自带了四名弟兄在这里守卫,两人守在门外,我和另外两名弟兄就守在屋内的正堂,听到屋里传来胡大人的叫声,卑职第一个冲进来,刚好瞧见那人从后窗逃出去,卑职立时跟着出去追拿,可是那人速度极快,而且外面风大雨大,卑职无能,竟是被他走脱。”   这时候听得脚步声响,齐宁回过头,只见吴达林快步进来,浑身上下也都是雨水淋漓,瞧见瘫坐在椅子上的胡伯温,皱眉问道:“胡大人,可看清楚刺客的模样?”   胡伯温摇摇头,苦笑道:“本官躺在床上,想到先前有三人被稀里糊涂杀害,始终睡不着,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屋里忽然发凉,扭头瞧过去,只见到后窗竟是被打开,一道影子从窗外翻进来,本官知道定是刺客,想也不想,立刻出声叫喊。”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冷汗,继续道:“幸亏梁雄反应及时,从门外冲进来,那刺客似乎没有想到我并没有睡着,我一叫喊,他立时便翻窗逃走,梁副领队进来的时候,恰好也瞧见了那刺客,尾随追赶出去.......!”说到这里,心有余悸,额头又是冒出冷汗。   吴达林瞧见梁雄,问道:“梁副领队,这屋后没又派人值守?”   梁雄道:“卑职只以为前门有人看守,我们几个也在正堂,绝不会有人敢潜入进来,可是......这都是卑职的疏忽大意,还请侯爷和吴领队责罚!”   齐宁道:“吴领队,这也不能怪梁副领队,实在是刺客胆大包天。”看向胡伯温道:“胡大人,你身体可是无碍?”   胡伯温摆手道:“侯爷不必担心,那刺客听到动静,立刻就逃走,倒是没能得手,下官并无受伤。”挥手道:“没什么事了,吴领队,你还是派人到四周再搜寻一遍,下官的性命倒是无妨,万不能让刺客靠近侯爷。”   吴达林拱手道:“胡大人,是卑职失职,罪该万死,卑职立刻派人搜找刺客。”挥手道:“大家先都出去,梁副领队,再调弟兄过来,胡大人和侯爷房舍四周,不要漏过一个地方,都要有人守卫。”   梁雄拱手称是,与吴达林一前一后出了门去。   等众人出门,屋内只剩下胡伯温和齐宁,胡伯温起身来,走到门前,向外看了看,这才关上房门,转身回到屋内,神情冷峻异常,低声道:“侯爷,下官.....下官其实认出了刺客,却不好当众言明。”   齐宁一怔,皱眉道:“果真认出了刺客?”   胡伯温道:“那刺客虽然匆忙逃走,可是身形动作,我却是记忆犹新,绝不会认错人。”目光冷峻,低声道:“侯爷,你猜的果然没有错,吴达林有大问题,入室行刺下官的,便是吴达林!”   齐宁身形一震,骇然道:“当真是他?”   “下官绝不会认错人。”胡伯温低声道:“他只以为下官已经睡着,所以从后窗潜入进来,幸亏下官半睡半醒,否则现在已经死在他的刀下。”   2017-05-1515:03:43 第五七六章 诱敌   齐宁冷笑道:“此人果然是处心积虑,他刺杀胡大人,自然是要阻扰使团去往东齐。今次若是被他得手,咱们当然只能停下来向朝廷快马禀报,无法继续往东齐去。耽搁在此,说不定就是他的轨迹。”   胡伯温叹道:“下官虽然知道他与锦衣侯府有仇隙,但想着出使东齐毕竟是国家大事,他总不能因为私怨而耽误国家大事。”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此看来,先前被杀害的三名兵士,应该也是他所为了。”   “胡大人,你莫忘记,吴达林可是司马家提拔起来。”齐宁淡淡道:“皇上要向东齐求亲,司马家可是不甘心,我一直就寻思,司马家可不会让咱们顺顺当当地将和亲之事谈成。我现在只担心这背后还另有阴谋。”   “另有阴谋?”胡伯温忧虑道:“侯爷此话怎讲?”   “胡大人,咱们出京之后,可是一直有人在暗中窥伺。”齐宁冷冷道:“之前我还在想那帮人有什么胆子敢对使团动手,现在看来,那帮人很有可能就是吴达林的党羽,他们是要里应外合,伺机破坏出使。”   胡伯温骇然道:“侯爷,你是说,一直跟踪监视咱们的那帮人,是吴达林的人?”   “现在看来,应该是如此了。”齐宁叹道:“胡大人,你试着想一想,今晚如果吴达林得手,身为副使的你被害身亡,会是怎样一个结果?不消说,定会是混乱一团,便是我,也会方寸大乱的。”   胡伯温猛地想明白,道:“侯爷,吴达林要杀死下官,是否就是为了造成混乱?如此一来,尾随跟踪的那帮人趁虚而入,与吴达林里应外合,损毁礼品?”   “应该就是如此了。”齐宁道:“胡大人被害,礼品被毁,出使东齐便成泡影。我齐宁只能狼狈回京,身为正使,难辞其咎,到时候参劾本侯的折子定会如同雪片一般,就算本侯能保住性命,想要再次组建使团出使,那必将是千难万难。”   胡伯温喟然长叹,苦笑道:“想不到镇国公手段竟然如此狠辣,为了达成目的,根本不顾大楚的利益。”   “我之前猜测,被害的三名守卫,定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所以才被杀人灭口。”齐宁低声道:“虽然眼下还没有真凭实据,但事情应该不出我的猜测,今夜吴达林必定是偷偷出去与他的党羽接头,恰好被三名巡逻的兵士瞧见,吴达林担心三名兵士走漏风声,所以出手击杀.......胡大人,你以为我的推测是否可能?”   胡伯温微微点头道:“此事本就蹊跷,但时候也这样一解释,就说的通了。”低声问道:“侯爷,吴达林今夜行刺下官,看来已经是开始动作,咱们应该如何应对?若是不能及时解决,下官担心还会有更凶险的事情发生。”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胡大人,依你之见,咱们该当如何处置此事?”   胡伯温忙道:“侯爷,下官并非推搪,但此事委实事关重大,还请侯爷定夺,无论侯爷如何决断,下官定当遵命。”   齐宁在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吴达林不除,后果不堪设想,胡大人,若是将此人除掉,以绝后患,你以为如何?”   “侯爷,若是真的......真的除掉吴达林,是否会触怒司马家?”胡伯温微皱眉头,担心道:“司马家如今权势极大,咱们.....咱们不好招惹。”   “怎么,胡大人害怕了?”齐宁淡淡笑道:“你放心,时候若有人要追究,尽管冲着本侯来就是。”   胡伯温忙道:“侯爷误会了,下官绝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侯爷决定真要除掉此人,下官定当与侯爷共同进退。”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咱们也是为了使团能顺利前往东齐,国事为大,有些顾忌,咱们就不要在乎了。”   胡伯温走到前窗,微打开窗户向外看了看,夜雨瓢泼,外面昏暗一片,关上窗户回来道:“侯爷,依下官之见,就算要动手除掉吴达林,也需要谨慎小心,万不能引起使团的震动。”低声道:“这两百羽林卫士,咱们并不知道底细,其中有没有吴达林的心腹,那还真是不好说。”   齐宁微点头道:“胡大人所言极是,你我此前都与羽林营没有接触,对他们并不是十分清楚,如果这其中有不少是吴达林的人,动起手来,只怕要引起内讧。此前我瞧这吴达林似乎和手底下的兵士关系颇为融洽,若是轻易对吴达林下手,只怕会很麻烦。”微皱眉头,若有所思。   胡伯温想了想,眼睛忽地一亮,道:“侯爷,有一个人,或许能帮着咱们解决这个麻烦?”   “是谁?”   “梁雄!”胡伯温肃然道:“梁雄是羽林营的人,与这些兵士关系也是不差,而且他对羽林营的状况十分了解,如果他能协助动手,应该是个不错的帮手。”   齐宁笑道:“不错,梁雄为人机警,胡大人,不瞒你说,这梁雄早就发现吴达林不对劲,而且离京之前,迟凤典就已经交待过他,要他小心提防吴达林,找此人帮手,定是马到功成。”   胡伯温欢喜道:“若是如此,那可就太好了。侯爷,梁雄是副领队,如果到时候有人追究吴达林之事,你我加上梁雄三人都能证明吴达林意图破坏使团求亲,别人也就无话可说了。侯爷,你在这里稍后,下官去找梁雄过来商议。”   齐宁轻声道:“越少人知道越好。”   胡伯温点头道:“下官明白。”这才过去打开房门,轻步出去,没过多久,只见胡伯温领着梁雄进了屋来,胡伯温进门之后,顺手将房门关上,梁雄上前来拱手道:“侯爷,众弟兄还在搜找刺客,暂时还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   齐宁点点头,与胡伯温对视一眼,才轻轻咳嗽一声,招招手,示意梁雄靠近一些,梁雄有些疑惑,却还是凑近上前,齐宁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刺客已经找到!”   梁雄一怔,吃惊道:“找到了?”   “梁副领队,方才人多,我没有当众直言。”胡伯温靠近过来,低声道:“今夜欲图行刺本官的刺客,乃是使团的护卫领队吴达林!”   梁雄身体一震,浓眉一紧,异常吃惊,沉默片刻,才道:“胡大人,您......您是否看清楚?吴领队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但是他不至于行刺大人吧?”   齐宁道:“胡大人十分确定,而且本侯也认为,吴达林是最大的嫌疑人。”   梁雄苦笑道:“离京之前,迟统领有过嘱咐,卑职也只以为是迟统领谨慎小心,想不到.......!”顿了一下,才道:“侯爷,胡大人,你们找卑职前来,告知此事,定是有事吩咐,无论有何吩咐,卑职定当全力以赴。”   齐宁笑道:“就等你这句话。”神情随即冷峻起来,道:“梁副领队,本侯带队出使,目的就是要完成皇上的旨意,向东齐求亲成功,所以阻挡出使东齐的一切挡路石,必须都要踢开。”盯着梁雄眼睛,问道:“你明白本侯的意思?”   梁雄微微点头,道:“侯爷是否说,要.....要制住吴达林?”   胡伯温低声道:“梁副领队,这两百名兵士之中,可有吴达林的人?”   梁雄道:“吴达林虽然来羽林营不久,但他此前就名声在外,他是穷苦人出身,羽林营中大部分兵士也都是穷苦出身,所以对他颇为敬服。”   “侯爷,看来还真是不能正大光明惩处此人。”胡伯温道:“既要干脆利落,还要悄无声息。”   齐宁点点头,道:“梁副领队,事关重大,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梁雄微一沉吟,终是道:“侯爷,您和胡大人的意思,卑职已经明白,要做的隐秘,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卑职倒有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更是凑近,低声细语了一番,齐宁边听边点头,等梁雄说完,齐宁含笑道:“如此甚好,就按照梁副领队的主意来办。”   大雨之中,吴达林此刻正领着兵士在村中各处角落搜寻刺客的下落,却是一无所获,忽听得有人叫道:“吴领队!”一人从昏暗中过来,吴达林瞧了一眼,见是梁雄,立刻问道:“可有刺客的踪迹?”   梁雄凑近上前,低声道:“吴领队,侯爷发现了端倪,已经带人出了村口,令卑职过来通知您,让你迅速赶过去。”   吴达林皱眉道:“侯爷出了村?发现什么端倪?”   “应该是刺客的踪迹。”梁雄轻声道:“侯爷令我们不要打草惊蛇,其他人继续在村子里佯作搜寻,你我二人偷偷过去。”   吴达林露出古怪之色,犹豫一下,终于还是点头道:“侯爷在哪里,领我过去。”   梁雄在前领路,吴达林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村口,守卫自然不敢拦阻,行出一段路,只见到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林边还有一处小池塘,吴达林皱眉道:“梁副领队,侯爷到底在哪里?”   梁雄抬手指向前方,道:“那不就是。”吴达林抬眼望过去,果然瞧见前面有一道身影站在林边,加快步子上前去,距离五六步之遥,看清楚果然是齐宁,正要行礼,齐宁却已经转身往林中进去,吴达林眉头微紧,扭头看了梁雄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2017-05-1522:25:10 第五七七章 红土   林中昏黑一片,阴冷异常,吴达林瞧见齐宁终于停下来,上前几步,拱手道:“侯爷!”   齐宁转过身,林中十分昏暗,但吴达林却也能够清晰地看清楚齐宁的脸庞,见到齐宁脸色有些难堪,忍不住问道:“侯爷,梁副领队说找到了刺客的踪迹,不知刺客现在何处?”   齐宁叹了口气,道:“吴领队,刺客现在就在本侯面前。”   吴达林一怔,左右瞧了瞧,除了身侧的梁雄,并无他人,皱眉道:“侯爷,卑职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真不明白?”从齐宁身侧传来声音,吴达林循声看过去,只见到胡伯温竟然从旁转出来,便在此时,四周忽地冒出数道身影,吴达林脸色一沉,探手到腰间,握住刀柄,梁雄却也是往后退了两步,也抓住了手中的刀柄,死死盯着吴达林。   吴达林四下里瞧了瞧,从四周竟是冒出五六道人影,他一眼便认出来,这几人全都是锦衣侯府的侍卫,乃是齐宁的亲随。   “侯爷,胡大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吴达林沉声道:“难道你们并非要找寻刺客?”   胡伯温冷笑道:“吴达林,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模作样,今夜行刺本官之人,岂不正是你?你当真是胆大包天,因私废公,竟敢破坏使团求亲,幸亏侯爷明察秋毫,否则还真是要被你这逆贼得逞。”   梁雄却已经怒声道:“吴达林,你是司马家的走狗,今日绝饶不了你。”身体前欺,挥刀便往吴达林砍过去,吴达林身形一晃,躲过一刀,拔刀出鞘,撩刀迎上,“呛”的一声响,双刀交击,火星四溅。   梁雄低吼一声,又是一刀砍出,他出手凶狠,犀利刚劲,吴达林退后两步,沉声道:“侯爷,胡大人,卑职冤枉.......!”没等他说完,梁雄又是连连出刀,将吴达林逼得连退数步。   胡伯温上前一步,沉声道:“诸位弟兄,吴达林心狠手辣,大家都要小心,莫让他逃脱。”   围在四周的齐峰等人都是向前逼近,忽见得李堂身形前欺,极其迅速,手中大刀已出,刀光闪过,便听得“哎呀”一声叫,李堂这一刀竟是从后砍在了梁雄的左箭头,也幸亏梁雄反应极快,李堂的刀锋看过来之时,他已经察觉不对,拼力闪躲,既是如此,肩头还是被李堂重重砍了一刀。   他一个翻身,脚下踉跄,吴达林此时却已经反退为进,探手出刀,梁雄脸上满是惊骇之色,脚下一个拌蒜,向后倒地,想要起身,吴达林的刀尖已经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再动一下,立时取你性命。”   这一变故极其突兀,胡伯温脸色骤变,失声道:“侯爷.......!”   齐宁却是笑了笑,道:“胡大人不必惊慌,咱们出来是要抓刺客,现在刺客已经擒获了。”   “侯爷......!”梁雄沉着脸,被吴达林刀锋指着咽喉,却不畏惧,沉声道:“卑职.....卑职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此设计,要卑职配合诛杀吴达林,现在.....现在却又是什么状况?”   齐宁笑道:“梁雄,你也算是聪明人,当真不明白本侯的意思?”转视胡伯温,含笑道:“胡大人,不如你来解释一番。”   胡伯温却是皱着眉头,道:“侯爷,下官......下官也不明白您的意思。吴达林是刺客,却为何.....却为何要对梁副领队出手?”   齐宁微笑道:“今夜行刺胡大人的刺客,可以是吴达林,当然也可以是梁副领队,甚至可以是任何一个人,对不对?”   胡伯温一脸茫然,摇头道:“侯爷......侯爷这话很奇怪,下官说过,刺客确定无疑是吴达林,怎会是梁副领队或者其他人?”   “侯爷,卑职忠心耿耿,今夜遵从你的吩咐设计诛杀吴达林。”梁雄冷笑道:“可是侯爷如此对待卑职,实在让人心寒。卑职并不怕死,可是这样死得稀里糊涂,便是做了鬼,也难以瞑目。”   齐宁叹道:“事到如今,梁副领队还不想承认吗?你可别告诉我,那三名被杀害的羽林兄弟,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梁雄忽然笑起来:“侯爷这玩笑并不好笑。”   齐峰此刻也走上前,冷笑道:“梁雄,被杀的三名守卫,是被一种极为古怪的利器洞穿咽喉,当时检查时候,会让人以为三名守卫是正面被人所杀,其实事实并非如此,掩埋之前,我仔细检查过伤口,其实三人都是从背后为人所杀,那利器是从后颈传穿入,自咽喉出来。”   梁雄一怔,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三人从背后被人偷袭,就证明与我有关?”   “可以确定,三人被杀之时,全无反应,甚至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有人要对他们出手。”齐峰道:“三个人俱都是从背后被人所偷袭,可是我仔细注意过岗哨,吴领队的安排,都是三人成犄角,互相之间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任何一人出现状况,其他人也都能够立时发现。”   吴达林点头道:“这也是多年的经验,这样安排,可以保证即使遇上劲敌,也不至于互相之间无法提醒。”   “但是现场的情形,三人被杀的时候,明显是聚在一起。”齐峰道:“也就是说,有人为了能在瞬间击杀这三人,又不至于惊动村内其他人,事先将这三人聚在了一起。”   “设下岗哨,事关重大,除了卑职和梁雄,没有其他人能够将那三名守卫从岗位调开。”吴达林沉声道。   齐峰道:“所以当时肯定有人将这三人故意叫到一起,然后给了其他人出手的机会,不出意外的话,现场的凶手,至少有两人,一人是专门吸引三人的注意力,另一人则是从背后出手偷袭。”   梁雄冷笑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是我下手,吴达林的嫌疑比我自然要大得多。”   齐宁背负双手,缓缓道:“事发之时,我就已经肯定,凶手必是你和吴达林其中之一。”看向胡伯温,笑道:“胡大人,你可还记得,我对你说过,那三人被害,只因为他们很可能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有人担心他们走漏风声,所以出手击杀,目的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胡伯温点头道:“侯爷说过,只是......侯爷,下官可以担保,梁雄绝非凶手。下官被刺的时候,梁雄就在正堂,而且他是第一时间冲入房内,那时候刺客刚刚翻窗而出,就算下官看错,刺客不是吴达林,那也绝不可能是梁雄!”   齐宁笑道:“如果不是胡大人那边发生行刺之事,本后还真不敢确信梁雄就是真凶。”   胡伯温皱起眉头,齐宁已经道:“胡大人,当时当真有人进屋行刺?”   胡伯温一怔,随即变色道:“侯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你怀疑下官说谎不成?”   齐宁叹道:“胡大人,这次你可说对了,本侯还真是怀疑你在说谎。”   “侯爷,你.......!”胡伯温身体一震,冷笑道:“我明白了,你设下的这个圈套,竟然是要对付下官。下官自问清清白白,实在不知哪里冒犯了侯爷。”   “胡大人,你冒犯的不是我,而是大楚,是皇上。”齐宁道:“所有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设计,梁雄也只是从犯而已。”   “我?”胡伯温怒极反笑:“为什么是我?”   “当然是有人告诉我。”齐宁笑道。   胡伯温脸色一沉,道:“是谁?”   “是你!”齐宁抬手指着胡伯温:“除了你胡大人,谁还会告诉我这背后的秘密?”   “我?”胡伯温只觉得荒谬绝伦,笑道:“侯爷,你可真会开玩笑。”   雨水从枝叶的缝隙之间落下来,在场诸人俱都是浑身湿透,齐宁微吐一口气,才道:“三名守卫被杀,大家都赶到现场,胡大人不甘人后,也及时出现。胡大人,我想请问一句,事发当时,你又在何处?”   胡伯温却也是背起双手,淡淡道:“队伍进村之后,我便一直在屋里,知道有人通知出了人命,我才匆匆赶到现场。”   “可是胡大人告诉我的事实却并非如此。”齐宁道:“胡大人当时到场的时候,想必是刚刚回屋没多久,有些细节还不曾发现处理。”   “细节?”胡伯温眉头一紧:“什么细节?”   “靴子!”齐宁低下头,瞧向胡伯温的官靴,缓缓道:“胡大人回屋的时候,并无及时注意到自己靴子上的证据,当时胡大人靴子上满是泥泞,你可知道?”   胡伯温一愣,随即一声怪笑:“侯爷,当时雨势极大,路面都是泥泞,下官从屋内出来,赶到村口,踩踏的都是泥泞道路,靴子上沾有泥泞,难道有什么奇怪?若是这样说,当时几乎所有人的靴子都沾有泥泞,难道都有嫌疑不成?”   齐宁摇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当时大家的靴子确实都沾有泥泞,可是靴子上沾有红土的,却只有你胡大人一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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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宁叹了口气,道:“我仔细想了想,其实也不难想明白,胡大人说自己一直待在屋子里,应该没有说实话,你至少去了那池塘边一次,如此倾盆大雨,胡大人不好好待在自家屋子里,却要冒雨到池塘边,所为何故?我于是就想到,梁雄说使团出京之后就被人盯上,这却并没有说错,只是尾随而来的人并非吴达林的党羽,恰恰是你胡大人的人马......,唔,这话说的不一定准确,但那路人马至少与胡大人关系密切,胡大人冒雨出来,当然是有事要与来人商量。”   胡伯温笑道:“侯爷这都是猜想,没有真凭实据,你说我出来与人密见,又有何证据?”   齐宁却不理会,继续道:“胡大人出村与人相见,当然有必须密见的理由,可是吴达林在村子四周安排了守卫,胡大人要出村,难免要被人看到。当然,梁雄也可以将人调开,找出空档让胡大人离开,可是这样做,依然会有漏洞,谁能保证梁雄调人不会泄露出去,你们或许觉得本侯年纪轻轻,少不更事容易糊弄,但是你们却不敢小瞧了吴领队。”   吴达林神情冷淡,手中的大刀始终顶着梁雄,梁雄躺在地上,他肩头被李堂砍了一刀,鲜血直流,与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   “胡大人有急事要出村与人密见,就只能为人发现行迹,可是要掩盖此事,只能杀人灭口。”齐宁叹道:“只可惜三名羽林弟兄,根本不可能想到,就因为看到你出村,会引来杀身之祸。”   胡伯温冷笑道:“侯爷这话就奇怪了,你说梁雄和我串通,既然如此,我派梁雄出村去见就好,又何必亲自冒雨前往?梁雄若说自己是巡视村子四周,他出村去,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什么,为何我非要自己冒险出村?”   “你要见的人,你可以见,梁雄却未必能见。”齐宁淡淡道:“梁雄的目的和你并不同,又或者......从一开始,梁雄只是你胡大人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棋子?”   “梁雄参与密谋的目的,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并非冲着使团而来,而是冲着吴达林。”齐宁道:“吴达林进入羽林营,时日不长,直接从玄武营被调至羽林营担任副统领,这本来没什么,可是梁雄却因此怀恨在心。”   梁雄失血颇多,但他武人出身,身强体壮,此时还能勉强撑住,冷笑道:“怀恨在心?我为何要怀恨在心?”   “本侯令齐峰他们与羽林兵士试探过,从他们的口中,知道一件事情。”齐宁笑道:“你梁副领队进入羽林营之后,待人和气,也有些本事,甚至与迟凤典的关系也不错,这些年来,你步步高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年里,你很有可能便要升任为羽林营的副统领,可是你万没有想到,羽林营突然调来两名副统领,一下子便将你的升迁之路堵死,不出意外的话,便是三五年,副统领的位置也轮不上你。”   吴达林冷笑道:“只可笑我调入羽林营的时候,此人还是一副掏心置腹的样子,似乎与我相见甚晚。”居高临下盯着梁雄,淡淡道:“梁雄,那天你请我饮酒,还说你对我钦佩有加,我调来担任副统领,你心服口服。”   梁雄目漏凶光,嘶声道:“我进入羽林营,一步一步撑到今日,羽林营上下,我都是陪着笑脸,平时更是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什么差错,迟凤典都已经承诺过我,很快便要胜任我为副统领。可是你一来,一切都毁了,我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亦是盯着吴达林,道:“你当年犯有罪责,锦衣齐家还参劾过你,将你调到边陲,我这些年来,一点过错也没有犯,凭什么你还能骑在我的头上?”   胡伯温听到梁雄这般说,脸色微变,梁雄这般说,也就是承认确实对吴达林有了恨意,这家伙激动之下,只怕要全盘托出。   不过梁雄显然也是颇为狡猾,故意提及吴达林与锦衣齐家的仇怨,明显是有意为之。   吴达林却是淡淡一笑,道:“你不必在这里挑拨离间。当年运粮耽搁,本就是触犯了军法,所有人都看到我被齐大将军下令打了五十军棍,也都知道后来大将军参劾了我,可是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日被打了五十军棍之后,半夜时候,大将军亲自过来,亲手为我敷了伤药。那晚大将军直接对我说,我们运粮迟缓,虽然是因为大雨的缘故,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赏罚若是不分明,就难以令将士们心服,所以他要向朝廷上折子参劾。”微仰头,道:“那天晚上,我也对大将军说,身为军人,有过必罚,我绝无二话,大将军还送了我一把匕首,至今还在保存。”   胡伯温和梁雄立时变色,他们只以为锦衣齐家参劾过吴达林,吴达林必然会对齐家满怀仇恨,却万想不到当年竟然还有这样一出,此时吴达林将事情说开,自然不可能与齐家有什么仇怨了。   齐宁却是淡淡一笑,道:“有些汉子恩怨分明,知晓是非善恶,有些人却是为了自己的私怨,不择手段,无耻至极。”盯住梁雄:“这次出使,吴达林是领队,你是副领队,知道此事之后,你便知道是个大好机会,而且恰好这个时候,有人暗中找到了你,你们臭味相投,或许有人还对你承诺说,一旦除掉吴达林,你便可以登上副统领之位,这正是你梦寐以求,你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于是你也就变成了一颗任人操控的棋子。”   胡伯温冷哼一声,道:“侯爷的猜测,还真是精彩。”   “是否猜测,你们知道,我也知道。”齐宁微笑道:“梁雄的目的是为了除掉吴达林,而你胡大人的目标更大,不但要除掉吴达林,还要阻止使团东行,这一切,你们事先自然有周密的安排,使团之内,你有梁雄做帮手,使团之外,你确实还有一支人马接应,但是从一开始,你就顾布迷阵,想要利用梁雄误导本侯,让本侯误以为那支人马是吴达林的党羽。”   “人马?”胡伯温笑道:“可是我现在并无看到任何一支人马。”   “不用心急。”齐宁道:“该出来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出来,而且我相信,就在今夜,他们很可能便要出手。”   胡伯温皱起眉头,齐宁继续道:“你出村与人密见,应该是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动,还有一天,便要抵达淮河,过河之后,便离开了楚国的境内,到时候只怕行动不便,所以你只能抓紧这最后的时机。那三名守卫发现你出村,你自然要杀人灭口,如果我没有猜错,当时将那三人召集在一起的自然就是梁雄,梁雄吸引那三人的主意,而你的同党,则是趁机从背后偷袭,你胡大人没有那般武功,就算那三人将背后亮给你,以你的本事,也不可能连杀三人。”微微一笑,道:“胡大人,不知道我的胡乱猜测,有几分准确?”   胡伯温叹道:“侯爷如果去茶馆说书,一定会受很多人的欢迎。”   “如果今晚我当真信了你们的话,在这里除掉了吴达林,接下来领队自然就是梁雄。”齐宁道:“梁雄成了领队,没了吴达林的掣肘,整个使团就等若控制在你们的手中,到时候接应你的那支人马杀过来,使团领队又是个内鬼,那批货物自然是保不住,你们甚至可以借此机会,在乱战之中,将本侯也一并杀了,如此一来,回京之后,事情就变成吴达林与人勾结,破坏使团东行,而锦衣候也是死在吴达林同党之手,你胡大人和你梁副领队虽然也要担一些责任,但毕竟后面还有人保着你们,到时候自然也是相安无事。”咳嗽一声,嘿嘿一笑,慢悠悠道:“最后的结果,吴达林死了,梁雄成为羽林营副统领,使团货物被毁,自然难以再成行,迎娶东齐公主两国联姻化为泡影,锦衣候被害,朝廷厚加抚恤,嘿嘿......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胡大人,我这段书,说的算是精彩吧?”   2017-05-1622:31:58 第五七九章 瓮中捉鳖   胡伯温长叹一声,苦笑道:“侯爷这样认为,我也是无话可说。你说我是害怕那三名守卫透漏风声,所以要杀人灭口,如果当真如此,我有厉害的同党,又何必多费周折。三名羽林兵士虽然机警,可是真要杀他们,也用不着那般麻烦。”   齐宁笑道:“胡大人是聪明人,怎地变得糊涂了。背后偷袭,能够瞬间杀死三人,而且不让他们有机会叫喊出声,想必那杀手的功夫确实了得,我也相信,如果真要杀人灭口,以那人的身手,应该也能够做到。”抬手拂去额头的雨水,笑道:“可是你胡大人岂是泛泛之辈?三条人命,不单是杀人灭口,还要栽赃陷害,你自然不能错过机会。费些周折,现场的情况,让人很容易猜想很可能是熟人从正面出手,这当然是你胡大人的目的,说到底,也只是想让我中你们的圈套而已。”   “哦?”   齐宁道:“正如我先前所怀疑,现场的状况,让我怀疑凶手是两名领队之一,而吴达林的嫌疑最大,有你胡大人在旁引导,自然可以让我相信吴达林就是真凶,如果不是你靴子上沾有红土,让我起了疑心,本侯只怕真要冤枉好人了。”   胡伯温发出怪笑,林中阴冷,他只感觉从自己的脚底有一股寒气直往头顶上冲过来。   “你还担心力道不够,又自导自演了一处刺杀好戏。”齐宁盯着胡伯温眼睛:“所谓的刺杀现场,自然是你精心布置,梁雄自然早就知道这一切,所以你在屋内叫喊,梁雄第一个冲进去,便是配合你演戏。”   胡伯温眼角跳动,只是冷笑。   “根本没有人刺杀你,梁雄作证说看到刺客跳窗而出,当然也是伪证。”齐宁神情冷峻起来:“这般设计的目的,自然是要给吴达林致命一击,你胡大人都亲眼看到刺客是吴达林,本侯又岂能不相信?于是你必然会引导本侯设计除掉吴达林,借刀杀人的手段,你胡大人当然是早就设计好。”   齐宁说完,四下里顿时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胡伯温才长叹一声,道:“侯爷既然要如此污蔑下官,我又能说什么?我终究是看错了你。”   “你不服气?”齐宁笑道:“其实要证明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马上就能见分晓。按照你的设计,我们在此除掉了吴达林,接下来梁雄自然接替吴达林统领卫队,明天便要到淮河,所以今晚如果有机会,你们不会放过。”微微一笑,瞥了躺在地上的梁雄一眼,继续道:“胡大人,我来帮你设计一下,你看看对不对,梁雄接替指挥之后,今晚定然会重新安排岗哨,而且我可以断定,他一定会留出空隙,让你的人能够悄无声息地进到村子,也好毁掉货物,得手之后,你便大功告成,能够在混乱之中杀了我更好,就算杀不了我,这一切也都将由吴达林来背黑锅,你说这计策妙不妙?”   胡伯温瞳孔收缩,声音已经发虚:“侯爷,你......你这是.....这是血口喷人,回京之后,下官.....下官......!”连连后退,齐宁冷笑一声,身形一闪,探手向胡伯温抓过去,胡伯温转身欲逃,齐宁抬起一脚,已经踹在胡伯温的后背上,胡伯温“哎哟”一声,已经被踹翻在地。   不等他起身,齐峰这边早已经冲上前去,将胡伯温按在地上,边上又有同伴上前,取了早就备好的绳索,将胡伯温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边李堂也带人将梁雄捆绑起来,胡伯温脸色那看至极,叫道:“齐宁,你.....你陷害忠良,本官......本官绝不会就此罢休。”   齐宁冷笑道:“有没有陷害你,很快就知道。”挥挥手,示意齐峰等人将这两人带了下去。   吴达林收起佩刀,上前去,拱手道:“侯爷,卑职.......哎,如果不是侯爷明察秋毫,卑职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宁却是神情肃然,道:“吴领队,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立刻回村,做好安排,今夜那帮人必定要动手,咱们绝不能让那帮家伙得手。”   一道闪电从空中直劈下来,闪光之中,雨夜中的荒村清冷败落。   深夜骤雨,齐宁此时站在一间房舍内的后窗口,神情严峻,背负双手,若有所思。   这时候已经是二更天,整个荒村一片死寂,先前的倾盘大雨,此时已经缓和了不少,一阵阴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在齐宁的面庞上,让齐宁此刻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做出了周密的安排,荒村此刻就像一口笼子,就等着猎物进笼。   齐宁有耐心,虽然已经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但是他依然是淡定自若。   看到几条身影出现在后窗口外不远处,齐宁唇角微微上浮。   他目光敏锐看得清楚,这群身影身法极快,动作敏捷,每个人手中都是握着一把刀,少说也有七八道身影,所有人都是猫着腰,在雨中如同幽灵一般。   当先一人看上去十分的警觉,目光扫动,随即抬起手,示意众人跟上,直往村子里的一间房舍过去。   这间房舍四周已经没有了护卫,一间两室,左首正堂,右首则是房间,本来这房间内是空空荡荡,但此刻屋里已经堆满了货物,这是村子里最大的一间房舍,而且是保存的较好的房舍,虽然许久不曾住人,显得破落,但却不必担心雨水能够打到里面。   货物上面,全都是盖着油布,正堂此时有五六名守卫东倒西歪坐在地上,除了两人勉强还睁着眼睛,其他人却都是睡得正沉,后墙根下的那群黑影借着风雨之声,在后墙戳开了一个洞孔,凑近洞口瞧见正堂内的情景,那首领回过身,做了个手势,这才继续往前,到得内室后窗。   后窗关闭,羽林卫兵还专门用油布封上,那首领取了一只匕首在手,划开油布,向里面瞧了一瞧,眸中显出得色,确定堆放货物的内室并无人,再不犹豫,用匕首将油布割开,这才翻身进到室内,动作极轻,身后那几人也都连续翻入到室内,只留一人在后窗外看守。   进到室内,首领又是做了个手势,手下诸人俱都从腰间摘下一只牛皮酒袋子,摘开塞子,从牛皮袋子里向货物上倾倒液体,一人将牛皮袋内的液体倒完,忍不住掀起油布,便见寒光一闪,那首领手中大刀刀锋已经指住那人咽喉,那人急忙收手。   首领冷哼一声,瞧见众人俱都将牛皮袋中的液体倒尽,这才取了一支火折子在手中,轻轻吹了一吹,本来昏黑的货室之内,顿时亮起一丝火光,那首领并不犹豫,将火折子丢在了油布之上,火折子落在油布之上的一刹那,“忽”地一声,火焰腾起。   这些人牛皮袋子盛装的俱都是火油,便是沾上一点火星子,也会立刻燃烧起来。   首领瞧见大火烧起,眼中再次显出得意之色,一挥手,示意手下众人赶紧撤离,众人握刀向后窗过去,最前面一人距离后窗尚有两三步之远,迎面陡然射来一支利箭,这一箭又快又急,事先毫无半点征兆,那人猝不及备,“噗”的一声,利箭正中此人咽喉,这人去势未减,中箭之后,往前还踏出两步,终是往前一头栽倒。   身后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也便在此时,嗖嗖之声不绝,从那后窗射入众多箭矢,眼力好的已经看清楚,在那后窗外,十多名箭手排成两排,连番射箭,这时候若是向后窗冲过去,无疑是自己往箭口上撞。   箭矢射过来,众人纷纷挥刀抵挡,一人叫道:“不好,咱们中了埋伏.......!”   “从前窗出去。”虽然突起变故,那首领却还是保持冷静,转身向内室前窗冲去,还未靠近,“啪啪”两声响,那前窗也已经被打破,几乎同时,如电般的箭矢亦是从前窗射入进来。   此刻屋内火光冲天,亮如白昼,被油布盖着的货物,俱都是笼罩在烈火之中,夜雨凄凄,今夜气候本有些阴凉,可是这大火汹汹之下,室内的温度急剧上升,前后两扇窗利箭不绝,众人挤在一起,背靠背挥刀抵挡。   “咱们要冲出去......!”有人声音之中满是惊恐:“咱们要是出不去,便要被活活烧死在这里......!”   此时生死攸关,众人知晓前后窗已经被封住,绝无可能冲出,只能从房门冲到正堂,那首领当机立断,叫喊声中,令人护住自己,移动到房门处,伸手拉门,却发现房门已经从外面被关上,根本来不开,他低吼一声,一脚踹在那房门之上,“砰”的一声,这首领力道不小,再加上木门并不解释,一脚踹开一个大窟窿。   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将这个逆匪尽数诛杀,一个不留!”话声之中,从那破开的窟窿中,两杆长枪已经狠狠刺入进来,那首领吃了一惊,后退两步,挥刀砍过去,将那两杆长枪的枪头砍断,忽听的身侧一声惨叫,扭头瞧过去,烈火之下,清晰看到,手底下已经有两人中箭倒地。   2017-05-1716:08:38 第五八零章 烈火   雨势渐小,烈火熊熊,堆放货物的屋子外面,里三层内三层已经是围满了羽林兵士,箭手封住前后两窗,其他羽林兵士手持长枪大刀,将屋子围的密不透风,屋内之人,便是插翅也难飞。   齐宁背负双手,站在屋子不远处,冷冷瞧着在火焰之中的房舍,目光冷峻,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是吴达林和齐峰,被绑的如同粽子般的胡伯温脸色惨白,就站在齐宁身后不远,两名羽林武士押住,一人手中的刀就架在胡伯温的脖子上。   屋内连续传来惨叫之声,有的是被射杀,剩下的人虽然想要从房门突到正堂,可是正堂那边有兵士把手,李堂更是亲自带人守住房门,那帮人欲出而不得。   “侯爷料事如神。”吴达林神色凝重:“如果不是侯爷看出胡伯温这狗贼的奸计,货物定然被毁,出使东齐求亲,也将半途夭折。”   “吴领队,货物是否安然无恙?”齐宁微扭头问道。   吴达林道:“按照侯爷嘱咐,已经将货物全都转移,而且派了重兵看守,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齐宁微微点头,齐峰在旁问道:“侯爷,要不要抓两个活口,审讯口供?”   “他们知道的不会太多。”齐宁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其实胡大人一清二楚。”转过身,走到胡伯温面前,淡淡道:“胡大人,不知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   胡伯温微仰起脖子,闭上眼睛,并不说话。   “其实你也算立下了功劳。”齐宁淡淡一笑,“如果不是你要与他们里应外合,本侯设下这个圈套,他们未必能够进来。”   胡伯温长叹一声,道:“小侯爷,我确实小瞧了你,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心机却如此之深。”   “若是不多一个心眼,被人吞进肚子,本侯只怕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齐宁也是叹道:“胡大人,皇上让你担任副使,对你也算是厚爱,你不思报效皇上,竟然想要破坏使团求亲,你应该知道,此事禀明朝廷,你会是怎样的结果。”   胡伯温看着齐宁,淡淡一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无话可说。侯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要杀要剐,自然有皇上来定夺。”齐宁道:“胡大人,你也未必非死不可,我相信此事你也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你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就算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而且我很奇怪,若是此行出使成功,你也算是立下大功,却为何要听从他人摆布,蓄意破坏使团?”   胡伯温笑道:“侯爷是要审讯我吗?”   齐宁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滥用私刑,该审讯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审你。”背负双手淡淡笑道:“其实梁雄比你聪明得多,如果不是他招供你们是如何商议引狼入室,我只怕我们设下的圈套还有漏洞,被这帮人看穿。”   “此人看似勇悍,却是个怯懦鼠辈。”胡伯温冷笑道:“侯爷,你以为这种人,会有人信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伯温笑道:“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不知道侯爷从他口中还问出了一些什么?”   齐宁反问道:“你觉得本侯会问他一些什么?”   “侯爷当然会问,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我们破坏使团求亲。”胡伯温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声音倒还平静:“梁雄想必也如实招供。”   齐宁道:“他既然招供,你胡大人应该不会还咬牙不松口,这已经毫无意义。”   胡伯温却是仰首大笑,齐宁皱起眉头,问道:“你觉得这很好笑?”   “我只是感叹,侯爷精明过人,连我们的计划都能洞悉清楚,可是到头来,只怕还是被梁雄所骗。”   齐宁微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被他所骗?”   “侯爷既然知道梁雄只是一枚棋子,你以为他能知道多少真相?”胡伯温含笑道:“这种人,我从一开始便没有信任过,侯爷应该相信,下官混迹官场多年,如今也五十出头,想要玩弄小小的梁雄,并不困难。”   齐宁点头道:“我相信,梁雄被你玩弄于鼓掌,而你也同样被人玩弄于鼓掌。”   胡伯温道:“侯爷这就小瞧下官了。梁雄为下官玩弄,他浑然不知,可是下官为人所玩弄,却是一清二楚,这两者大不相同,侯爷千万不要将我和那等屑小相提并论。”   齐峰站在齐宁身边,见到胡伯温到了此种时候,还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便有些看不顺眼,冷声道:“姓胡的,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嘴硬,你要是不老实招供,现在就将你丢到火里去。”   烈火熊熊,箭手们封住前后两窗,只要有人靠近窗户,立时射箭,货室之内早已经被大火所笼罩,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那屋里传出来,那种凄厉的嘶叫,宛若是来自十八层地狱冤鬼的哀鸣。   胡伯温听到那凄厉嚎叫,眼角也是微微跳动,齐宁却是云淡风轻,面不改色,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对于敌手,齐宁从来不会施舍同情和怜悯。   “侯爷如果要杀我,现在就可以动手。”胡伯温叹道:“下官走上这条路,就知道凶险万分,稍有不慎,身家性命难保。可有时候,明知路上凶险,却也不得不走上去,侯爷青春年少,未必能体会这种心境,也许终有一天,你也明白下官的苦衷。”竟是闭上眼睛,再不多说。   齐宁见此情状,心知胡伯温是打定主意不会再多说一句,也不急于逼问,使了个眼色,兵士立时将胡伯温带了下去。   “侯爷,是否派人将其押送回京?”吴达林轻声道:“还是就地处决?”   齐宁摇头道:“他虽然罪大恶极,但毕竟是朝廷命官,还是交给皇上定夺,不过现在不能将他送回去。”   “哦?”吴达林皱眉道:“难道要带着他们去往东齐?”   齐宁笑道:“明天就能赶到淮河边,秦淮军团在淮河岸边必定有驻军行营,过河之前,将这两人暂关押在秦淮军团的营中,等到我们从东齐返回,再亲自押解他回京。”   吴达林道:“侯爷是担心先行将他们送回京城,会惹出乱子来?”   齐宁道:“堂堂大楚国副使,还没出国境,就被押送回京,此事一旦传扬出去,必定会引起非议,甚至会因此影响此次出使东齐。”轻笑一声,道:“而且现在将他们押送回京,你我却要去往东齐,谁知道胡伯温回京之后,会不会发生新的变故,你莫忘记,能够在背后指使这位礼部侍郎甘冒凶险,那也不是谁都能做到,一切大局为重,不必着急。”   吴达林心想这锦衣候年纪轻轻,但是这脑子实在好使,考虑也是周到缜密,心下便有一丝钦佩,拱手道:“一切便遵照侯爷吩咐行事。”   此时那屋里的惨嚎声已经停止,李堂带着羽林兵士也都已经从屋内退出来,整间房舍已经完全被烈焰所吞噬,此时雨势已经减弱不少,不过那烈火却并没有被雨水所浇灭,吴达林上前去,并未让兵士退走。   齐峰凑近齐宁身边,低声道:“侯爷,幕后真凶不用猜想也知道是谁,也不必审问。”   “哦?”齐宁瞥了齐峰一眼,道:“齐大护卫莫非学会了算命?”   齐峰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却还是低声道:“侯爷,除了司马老贼,还能有谁?他孙女进不了皇宫,当不了皇后,所以想尽办法破坏向东齐求亲。”   “休得胡言。”齐宁皱起眉头,沉声道:“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司马家所为,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胡说八道。”   齐峰见小侯爷似乎有些恼怒,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听得咔啦啦之声响起,房舍在烈火之中已经坍塌下去,屋内之人,早已经没有了声息,要么被弓箭射死,要么就是葬身在火海之中,并无留下一个活口。   房舍塌陷之后,没过多久,在夜雨之中,火势也渐渐熄灭,等到大火完全熄灭之后,羽林兵士从残垣断壁之中,搜找出了七具已经烧焦的尸首,其中四人是被弓箭射杀,剩下的三人则是被烈火活活烧死。   剩下一名留守后窗的黑衣人,被羽林兵士中箭术极佳的箭手早已经一箭射杀,八具尸首一具不少。   齐宁心知就算将这几具尸首丢在这边,这荒村并无多少人过来,也未必会被人发现,不过担心尸首腐坏之后,会散发疫病,下令兵士在村子附近掘坑掩埋。   今夜瓮中捉鳖,羽林营这边却是没有一人伤亡,等到尸首被掩埋,一切收拾妥当,天色也已经微亮起来,而下了一夜的大雨,也终于停歇下来,吴达林吩咐兵士们将转移的货物重新装车,准备启程。   黎明之前,使团再次启程开拔,胡伯温和梁雄也被押解上路,自始至终,胡伯温不再多说一句话,倒是梁雄颇为忐忑,时不时地和看守他的兵士说话,但吴达林有过交代,禁止任何人与这两人多说一句话,所以也没有谁去搭理梁雄。   雨后的空气之中,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满眼青山绿草,秀丽清宁。   虽然发现并解决了使团面临的最大危机,可是想到尚未出国境,使团副使和副领队双双被拘押起来,齐宁却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黄昏时分,吴达林纵马到得齐宁身边,抬手向前指道:“侯爷,前面便是秦淮军团行营,再有二十多里地,便是淮水了。”齐宁抬头望过去,苍穹之下,果然瞧见前方出现一片营寨,依稀看到一队人马正骑马向这边迎过来,旌旗招展,迎风飘扬。   2017-05-1723:07:07 第五八一章 兵营   淮河与长江、黄河、济水并称四渎,是独流入海的四条大河之一,至盱眙折向东北,经淮阴向东,在涟水县云梯关入海,干流河槽极为宽深,沿淮无堤,所以淮河两岸百姓也时常遭受水灾侵害。   秦淮大战之前,楚国控制着淮水以北两郡之地,驻有重兵,如同尖刀一般顶在北汉的咽喉,而淮河的实际控制权,多年以来,也一直在南楚手中。   北汉虽然比南楚率先建国,但北方豪强如云,平定北方耗费了北堂氏颇多的精力,在控制北方之前,北堂氏自然不敢轻易南下,而萧氏一族也正是趁此机会,征伐南方,待得北堂一族完全控制住北方后,萧氏一族也已经确立了在南方的统治地位。   双方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发起攻势,互有胜负,北汉固然一度打到了长江边上,而南楚的军队也曾饮马黄河。   双雄争霸,死伤无数,俱都是筋疲力尽,最终双方以淮河为界,相持不下,其后锦衣老侯爷打过淮河,控制了淮河以北两郡之地,直待锦衣老侯爷过世,二代锦衣候齐景继承老侯爷的遗志,镇守前线,多年以来将两郡之地守卫的固若金汤。   南楚人控制两郡之地,让北汉人如芒在背,多次发起攻势,多年以前,北汉长陵侯北堂庆更是出动了北汉精锐军团血兰军,欲从齐景手中夺取两郡,甚至取得了几乎全歼齐景麾下黑鳞营的胜利,但终究还是未能如愿。   直到北汉出兵十五万,由北汉大将钟离傲南下攻楚,双方苦战三年,最终息兵休战,而北汉人在这场战事的最大成果,便是重新夺回了淮河以北的两郡,淮河也脱离了南楚的完全掌控,秦淮大战后,双方屯兵于淮河两岸,一河之隔,双方俱都是军营连阵。   淮河南岸,南楚的秦淮军团十余万大军驻守数百里的战线,而淮河对岸,便是北汉的南方兵团,两岸隔河相望,都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虽说两边兵戈铁马,俱都是严阵以待,但是休战之时,双方也达成了诸多的协议,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恢复了切断三年的商贸往来,两边各有严格限定的码头允许双方商旅来往,而且码头来往的商旅,俱都是要经过严格的检查。   北方禁止商人向北汉贸易马匹,而南方同样禁止铁矿之类送往北方。   只是淮河自西向东绵延如海,战线极长,到了东部入海这一段,对岸的便不是北汉驻军,而是东齐国的国土。   使团渡过长江之后,一直是向东北方向行进,实际上也就避开了与北汉的正面战线,进入到淮河下游地区。   东齐国力虽弱,国土虽小,却还是占据了青州与徐州两州之地,到得淮河下游,渡河之后,便属于徐州境内。   北汉与南楚如同两头猛兽一般僵持对阵,但是到了淮河下游,南楚与东齐双方的驻军兵营肃杀之气便要淡上许多。   当年北汉稳定北方之后,也是趁着萧氏一族在南方征战之际,出兵东齐,欲要迅速吞灭东齐,此后再行南下攻打南楚,只是万没有想到东齐人韧性十足,不但顶住了汉军的攻势,甚至一度让汉军损兵折将。   此后北汉顾忌南楚会趁虚而入,全线撤兵,自那以后,北汉再无染指东齐,而东齐也顺势与北汉缔结合约,此后又于南楚往来,在两个强国之间,长袖善舞,多少年以来,虽然偶尔会于北汉甚至南楚发生一些摩擦,却再无出现刀兵之事。   相较于北汉,难处并无与东齐有过沙场厮杀,所以两国之间的关系也还算比较平和,边境一带,双方的兵士也并无太大的仇恨。   齐宁率队抵达兵营之时,早已经有一队人马飞马来迎,距离还有一段,来人便纷纷下马,当先一人一身灰色战甲,快步上前来,距离几步之远,在齐宁前面拱手道:“末将义骁中郎将韩愈,拜见侯爷!”   齐宁身侧不远的齐峰已经拍马过来,冲着韩愈笑道:“韩呆子,你什么时候被调到这里的?可还认得我?”   义骁中郎将一怔,抬起头,看向齐峰,打量几眼,咧嘴笑道:“齐峰,是你这个臭小子,你怎么也来了?”   齐宁一听,便知道是熟人,轻松许多,笑道:“你是韩朗将?”   “不敢。”韩愈忙道:“侯爷,你叫末将韩愈就好。末将刚刚得到通知,说侯爷的使团很快就要过来,所以赶紧出来相迎。侯爷和诸位一路劳顿,末将已经在营中准备了接风洗尘的酒席,侯爷请!”   齐宁微微点头,韩愈也不多言,过去重新上马,领着齐宁一行人往大营过去。   尚未靠近大营,便瞧见几只塔楼高耸入云,听得号角声声,鼓声隆隆,大营之内早已经出来两队兵士,列阵迎客。   韩愈在前领路,向齐宁笑道:“侯爷,末将也不懂什么规矩,还请不要怪罪。”向两边的兵士们大声道:“这位就是小侯爷,大将军的公子。”   众兵士顿时一片肃然,挺直身子,齐宁所过之处,便听“咔、咔”之声响起,却是两边的兵士等他骑马走过之际,立时低头表示敬意。   齐宁心中知道,秦淮军团自建立以来,锦衣老侯爷乃是第一代统兵大将,老侯爷过世之后,齐景接替了大将军之职,便是如今的秦淮军团大将军岳环山,当年也是齐景的亲随大将,算是齐景一手培养起来。   秦淮军团烙着锦衣齐家的印迹,也非一朝一夕就能消失。   对秦淮军团的将士来说,锦衣齐家就是一个符号,一个代表着秦淮军团的符号。   齐家两代大将军都是名震天下的名将,不但统兵有方,而且爱兵如子,深得将士们的敬畏。   齐景过世并不久,秦淮军团亦曾全军披麻,今日锦衣小侯爷来到兵营,自然而然地让将士们响起齐大将军,情不自禁地向齐宁表示对于齐家的敬意。   齐宁在京中的时候,总感觉锦衣齐家的势力薄弱,无论是司马家还是淮南王,势力似乎都要比齐家强大得多,但这一刻他却终于醒悟,身为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齐家,其实力远比自己想的要强得多,只从这些将士们充满敬畏的表情和动作便知道,他们骨子里对齐家确实充满了感情。   而这一切,乃是两代锦衣候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以自己的领军才干和人品积攒下来。   齐宁忽地勒住马,翻身下马来,但凡两边有人向他低头敬礼,齐宁也立刻也扭头颔首,向其表示慰问。   齐宁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或许很简单,但却是一种尊重。   进了军营之内,吴达林亲自安排货物,齐宁这才向韩愈道:“韩愈,我这边有两个人先交给你看管,出使东齐回来之后,我会押送回京城,在此期间,你必须派人严加看守,绝不要让他们接触任何人。我回来之后,你必须将人交给我,否则我拿你是问。”   他本以为韩愈会问一下情况,谁知韩愈问也不问,回过神,沉声道:“宋濂,你带人将侯爷所说的两人带下去,严加看守,侯爷回来之前,不要让他们见任何人。”身后一将立时答应,带了几个人过去,将胡伯温和梁雄径自带下去关押。   韩愈抬手道:“侯爷,酒菜已经备好,路上辛苦,喝几杯酒解解乏。”   齐宁回身指着吴达林道:“韩愈,这位是使团领队吴达林吴领队。”话一出口,忽地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将韩愈当成了自己的部下,他从未接触过秦淮军团,但进入军营的那一刻,却感觉异常的亲近。   韩愈立刻向吴达林拱手道:“原来是吴领队,久仰大名!”   吴达林也是拱手还礼,含笑道:“韩朗将镇守前线,劳苦功高。”   韩愈哈哈一笑,道:“不瞒吴领队,秦淮军团十几万大军,镇守淮河沿线,唯有这里最是清闲。对岸便是东齐人,都说东齐水师厉害,我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对岸的东齐军实在是孱弱得很,若是东齐水师也如同这般,那也没什么了不得。”   “此话怎讲?”齐宁问道。   韩愈道:“侯爷,东齐军军纪散漫,他们隔三差五便会涌入到淮河里游泳,就在岸边晒太阳,还时常在河里打鱼,就在案边烤鱼,你说这样的军队,还能打仗?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他们与我大楚为敌,我这边半夜三更派一支兵马渡过去,他们也不会有所察觉,轻易便能占了他的营帐。”   吴达林好奇道:“韩朗将,东齐军的军纪竟然松懈至此?”   韩愈道:“其实头些年还好,近几年可是每况愈下。”压低声音笑道:“侯爷,吴领队,你们可知道对面统军的将领是谁?”   齐宁摇摇头,吴达林也是皱眉道:“我许久不曾过问这边的事情,倒还真不知晓。”   韩愈嘿嘿一笑,抬手道:“侯爷,吴领队,进帐再说。”领了齐宁等人进入大帐,齐峰等几名侍卫也是跟随进去。   大帐之内,此时却已经聚集了十多名部将,瞧见齐宁进来,众将齐齐上前,铠甲咔嚓直响,齐齐单膝跪倒哦,齐声道:“拜见小侯爷!” 第五八二章 渡河   齐宁立刻上前扶起一名部将,笑道:“大家都起来,不用如此拘礼。”   众将这才起身,大帐之内已经摆下了长长的桌子,乃是用几张长桌拼凑起来,这大帐十分开阔,摆下这常常餐桌不在话下。   齐宁和吴达林被安排在中间主座座下,韩愈坐在齐宁右首,齐峰坐在韩愈下首,其他人也都纷纷落座。   桌上用大盘盛装着菜肴,齐宁扫了一眼,大盘之中大部分都是肉菜,除了牛肉羊肉,多得是鱼虾之类,样子着实不好看,但帐内却是飘荡着让人食欲大振的香味,韩愈已经笑道:“侯爷,军营之中,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时大伙儿临时拼凑起来,这些鱼虾,也都是先前刚从河里打捞上来,寒酸得很,侯爷不要见怪。”   齐宁哈哈笑道:“实不相瞒,这些才让我食欲大振。”心里却想起前世的时候,正是和一群弟兄围着大盘吃肉,场景与这个极其相似。   “侯爷若是喜欢,那可求之不得。”韩愈笑道:“来人,上酒!”   从帐外进来兵士,捧了几坛酒进来,放在齐宁等使团众人手边,楚军诸将,却都是一个也没有放。   齐宁扫了一眼,奇道:“韩愈,这......!”   “侯爷,军中有严令,除非是打了胜仗的庆功酒,平日里任何人不得沾一滴酒。”韩愈肃然道:“这规矩是从老侯爷在的时候就定下的,多少年来,没人敢破坏。今日并无胜仗,所以这规矩坏不得,不过侯爷不必忌讳于此。”   齐宁心想看来秦淮军团果然是军规森严,问道:“那你们吃肉不饮酒?”   他话声刚落,从帐外进来几名兵士,抬着铁桶,里面还冒着热气,韩愈笑了笑,拿起面前的一只大碗,起身过去在那铁桶之中舀了大半碗,其他部将也各自拿碗舀了,韩愈回到桌边,笑道:“侯爷,平日里若是吃肉,便会用着淮河水当酒,这都是从淮河取用的河水,烧得滚烫,就着吃肉,别有一番滋味。”   齐宁点点头,吩咐道:“酒坛全都撤下去。”   众人一怔,却见齐宁已经起身,也拿起面前的大碗,过去舀了一碗热水,回到座中,见所有人都瞧着自己,哈哈一笑,道:“我也来尝尝这淮河水,今天这酒就不饮了。”   韩愈忙道:“侯爷,万不可如此,这是河水,并不算干净,您......!”   “你们喝的,我自然也喝的。”齐宁竟是二话不说,撸起衣袖,道:“我没你们想得那般金贵。”竟是拿了一块肉在手中,咬了一口,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道:“这厨子是谁?手艺不错,就是我想要的味道。”   众人面面相觑。   虽说齐宁是锦衣齐家的种,秦淮军团的将是对锦衣齐家都有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但瞧见齐宁锦衣玉带,年纪轻轻,都觉得小侯爷养尊处优,绝对吃不了苦,而且秦淮军团对于齐家多少有些了解,特别是韩愈这些人,晓得齐家这位世子自出生之后,脑子有些不灵光,从小就是在侯府里养着,并无在军中待过一天。   可是见得齐宁毫无架子,随和的很,而且还真的就着河水大口吃肉,也不似其他贵族子弟那般多有讲究,直接用手抓肉吃,诧异之余,都是啧啧称奇,眼见得齐宁转眼间便吃掉一块肉,而且端起水碗喝了一大口,更是寂静无声。   齐宁放下水碗,见到众人瞧着自己看,哈哈一笑,道:“怎么觉着我是在侯府张大,养尊处优,吃不得苦?这里有鱼有肉,还有烧开的河水,这可不算苦头,多少人想吃这样的苦都吃不了,都别闲着,开吃!”   众人见得小侯爷如此洒脱,先前还在担心军营如此招待,是否有些粗陋,这时候担忧烟消云散,众人都是笑起来,也都是伸手去抓肉吃。   在场众人,除了齐宁,几乎都在军中待过,也都不客气,一时间你来我往,以水当酒,觥筹交错,一个个吃的满嘴流油。   齐宁吃完一条鱼,放下鱼刺,问道:“韩愈,刚才你说东齐军军纪日松,又是怎么回事?”   韩愈放下手里的肉,笑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侯爷,其实东齐军以前到不是这个样子。以前镇守边境的大将叫做成武,有些本事,军纪严明,可是自从那位泰山王来了之后,东齐军就一日不及一日了。”   “泰山王?”   韩愈解释道:“东齐国君生有三子两女,长子便是泰山王。次子被立为东齐国储君,三子临淄王年纪还小。两年前,这泰山王就被调到了徐州,成武则屈居泰山王之下,不过成武这人对泰山王倒是俯首听命,泰山王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边上一将笑道:“泰山王到了徐州之后,总要显示自己的能耐,所以改了许多的军规,成武不敢多说话。据我们所知,这泰山王刚愎自用,但凡有人说他的不是,立刻将人杀了,若是在他耳边说些好话,无论是什么样的人,他都能加以重用,许多人私下里都称泰山王为马屁王,只要拍了他马屁,便能平步青云。”   齐宁笑道:“还有此事?”   “对岸的江陵叫做孟焦周,籍籍无名之辈。”韩愈道:“孟家是徐州的大户,家财万贯,泰山王到了徐州之后,孟家不但奉上了大批的经营,而且孟焦周将自己的亲妹妹也献给了泰山王,泰山王二话不说,直接让他来边境领军,那孟焦周来到之后,毫无统兵之才,他自己时常带着手下兵士在附近耀武扬威,东齐军更是军纪松散......!”摇了摇头,随即笑道:“不过这倒是好事,东齐人碌碌无能,在咱们面前,就像一头绵羊一样。”   齐宁皱眉道:“孟焦周如此作为,泰山王难道不闻不问?”   “侯爷,据说泰山王自己成天溜鸡逗狗,而且派人在徐州到处搜罗美女。”韩愈道:“徐州乱作一团,他连自己也管不住,哪有时间来管孟焦周?再说孟焦周的妹子样容美丽,很得泰山王的喜欢,孟焦周真要是有什么事,他妹子只要在泰山王耳边随便说一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吴达林道:“当年北汉数万大军攻打东齐,东齐人斗志昂扬,韧性十足,非但没有被北汉人占了便宜,倒是让北汉人吃了大亏,那一战之后,多少年来都是太平无事。”淡淡一笑,道:“多年没有战事,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居安不思危,如今东齐人自以为左右逢源,北汉和我大楚都不敢对他如何,军纪松弛,如此下去,迟早是要吃大苦头。”   “东齐水师应该还算不差。”韩愈道:“东齐的水师战船,偶尔也会出现在淮河之上,不过管不了东齐步骑军。”   “泰山王是长子,为何会被派到徐州?”齐宁问道:“立储立嫡立长,这泰山王不是嫡长子吗?”   韩愈道:“泰山王与东齐太子一母同出,确实是嫡长子。不过据末将所知,这泰山王一直以来都是行事荒唐,而且喜怒无常,东齐国朝臣对他都是既恨且怕,倒是那位东齐太子,听说很得人心,所以泰山王被贬到徐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名部将冷笑道:“泰山王到了徐州,秉性不改,这样下去,迟早要倒大霉。”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随即笑道:“罢了,今天大家相聚,不说这些了,来,吃肉!”   为齐宁设下的接风洗尘宴虽然十分简单,但众人却都是十分欢喜,吃饱喝足,韩愈让人将大帐好好收拾一番,请齐宁就在大帐内歇息一晚。   此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自然不必急着过河。   次日一大早,韩愈便已经让人早早准备了船只,送使团过河,离开军营,使团到得淮河边上,齐宁居高俯瞰,见的河水滔滔,自西向东流绵不绝,河面上已经准备了二十来艘船只,不用使团的人动手,韩愈已经派人将货物从车里卸下,装运到船上。   船只有小有大,但是将使团运送过去,绰绰有余,一切就绪,诸将俱在岸边拜别,韩愈则是领着几十名兵士上船送齐宁过河。   船只到了对岸,竟是不见对面有反应,等到车子送上岸,货物装车,才听得马蹄声响,一队东齐兵出现在不远处,看到队伍,已经有兵士大声叫道:“不好了,楚国人打过来了,楚国人打过来了......!”那一队东齐兵甚至没敢靠近过来,掉头便走。   齐宁昨日听众人说东齐军军纪松散,还没有太深的感觉,此时看到这队东齐骑兵竟是连靠近也不敢,掉头就走,一时间目瞪口呆,心想这样的军队,实在没有半点战斗力可言,相较于对岸的南楚军队,简直是云泥之别。   韩愈笑道:“侯爷,你瞧见了,将熊熊一窝,那孟焦周来了以后,这东齐人的胆子都变得比耗子还小。”   齐宁叹了口气,轻声道:“韩愈,无论东齐人如何,你镇守前线,绝不能稍有疏忽麻痹。”   韩愈肃然道:“侯爷放心,职责所在,便是半夜睡觉,末将也是睁着眼睛,不敢有丝毫的疏忽。”拱手道:“侯爷,此行一路多珍重,末将不能再往前送,等侯爷顺利归来,末将再下河抓捕鱼虾,为侯爷接风洗尘!” 第五八三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齐宁心知韩愈的顾忌,他们毕竟是秦淮军团的人,属于军方人员,与使团并不相干,若是继续向前,在东齐境内行走,难免会引起冲突来。   韩愈等人回到船上,再次向齐宁躬身行礼,齐宁等他们渡船离开,这才下令向前继续前行。   车队只行了一小段路,便听得前方马蹄声声,抬头望去,竟是看到数百骑兵出现在前方,倒也是杀气腾腾,尚有一段距离,这支兵马却是勒住马,只听一人大声叫道:“你我两国并无交战,为何要渡河出兵?”   齐宁摇头叹了口气,心想到现在对方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耽搁了这好一阵子,若真是楚军渡河,此刻早已经在河岸边轻松地立下了阵势。   吴达林催马上前,朗声道:“我们是楚国使团,此行前往鲁城面见贵国国君,有国书在此,莫要误会。”   对面一阵骚动,片刻之后,两名骑兵飞马过来,到得吴达林面前,打量一番,才问道:“国书在哪里?”   吴达林回头去,齐宁已经将国书递给齐峰,齐峰接过国书,催马上前来,将国书递了过去,对方接过国书,回驰阵中,片刻之后,又见到十多名骑兵簇拥着一名黑甲将领过来,吴达林见那黑甲将领四十出头年纪,身形偏瘦,长着八字须,到得近处,那黑甲将领笑眯眯道:“你们是楚国的使团?幸亏解释清楚,否则本将率领兵马,定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吴达林不苟言笑,道:“贵我两国乃是友好邦国,自然不会兴起刀兵。”   那将领将国书丢过来,扫了一眼,倒也看后面齐宁是使团领袖,问道:“那是何人?”   “那是我大楚锦衣候,此行出使的使臣。”吴达林肃然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将领道:“你叫我孟将军就是。”又道:“听说楚国有四大世袭候,锦衣候军功赫赫,秦淮军团也是锦衣候一手调教出来,前番那位齐大将军过世,这位想必就是齐大将军的儿子?”   吴达林皱眉道:“锦衣候在此,不得无礼。”   那孟将军一怔,微有些恼怒道:“他是你们楚国的侯爷,可不是我们大齐的侯爷,在本将面前,休得放肆。”   齐宁却是哈哈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孟焦周孟将军吧?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孟焦周一怔,随即笑道:“原来你听过本将的名号?”   “自然是听过的。”齐宁笑道:“听说孟将军深得泰山王的器重,非但是孟将军,就连孟将军的妹子也是深得泰山王喜爱,孟家兄妹有如此恩遇,名声远扬,不知道的人可不多了。”   齐宁本是讽刺之言,以为这孟焦周定会勃然大怒,谁知孟焦周毫无恼怒之色,凡是沾沾自喜道:“不错,本将是王爷的爱将,我妹子更是王爷的宠姬,你知道这些,可见消息倒也灵通。”催马上前,瞧见车队,问道:“你们这是要向我大齐敬献礼品?”   齐宁含笑道:“这是国事,孟将军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我们要赶路,还请蒙将军放行,不要耽搁时间。”   孟焦周瞥了齐宁一眼,道:“来人,瞧瞧车上都装了些什么。”   齐宁气定神闲,淡淡道:“谁敢!”   孟焦周一怔,随即怒道:“你们要经过本将防区,便要接受本将的检查。若车上藏有兵器,本将自然不能放过。”   吴达林皱眉道:“孟将军,我大楚使团去往鲁王城拜见贵国国君,修两国之好,你们不善加接待,反要刁难,是何道理?这是使团,并非商队,怎能容你搜查?”冷哼一声,道:“孟将军莫非不懂两国交涉之礼仪?”   孟焦周一愣,有些迷糊,回转身去,瞧了瞧身边的兵士,问道:“有没有这个规矩?”   兵士们俱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孟将军,国书你可是瞧过。”吴达林沉声道:“若是觉得国书有问题,你可以立刻向上面禀报,让贵国礼部派人前来交涉,当然,到时候确定国书并无问题,你孟将军耽搁了我们的行程,我们自然要向贵国国君禀明,也请他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神情冷峻:“如果你觉得国书没问题,那就代表我们乃是大楚的使团,我堂堂大楚使团,出使贵国,可容不得你们放肆。”   “国书?”孟焦周抬手摸了摸脑门子,齐宁皱眉道:“孟将军该不会连国书也看不明白吧?”   孟焦周立刻道:“本将当然看得明白。”   “那孟将军自然也看出是真是假。”齐宁道:“若是假的,我们现在就跟你走,你先把我们都抓起来,然后去向上禀报,让人过来查验,若是真的,派几个人给我们带路,引我们去往鲁王城。”   孟焦周有些尴尬道:“那.....那国书自然......唔,自然是真的。”   齐宁哈哈笑道:“孟将军慧眼如炬,既然是真的,接下来就好办了。派人带路,现在我们既然到了贵国的境内,途中的食宿,自然是由贵国安排,这些礼仪,孟将军应该都懂吧?”   “懂,这个.....这个当然懂。”孟焦周勉强笑道:“你们是楚国使团,本将.....本将自然会安排人送你们去鲁王城,你们路途上的食宿......!”   “不用太奢侈。”齐宁正色道:“按照每顿饭三百两银子的标准就好,对了,早饭可以简单一些,打个对折,一百五十两足矣。”   孟焦周睁大眼睛,骇然道:“一顿.....一顿饭三百两银子?”   齐宁故作惊讶道:“孟将军名声在外,本侯久慕大名,知道孟将军深得泰山王的器重,难道孟将军不知道这些规矩?”   孟焦周忙笑道:“知道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一顿饭......一顿饭三百两,是不是.....是不是寒酸了一些?”   齐峰忍住笑,故作肃然道:“我们家侯爷素来节俭,不会太为难你们的。”   孟焦周陪笑道:“那是那是。”心里却是想着,这一顿饭三百两,就算全都安排山珍海味,那也用不了这许多银子。   齐宁侧身对齐峰低语几句,齐峰从怀中取了一块银子丢过来,大概四五两重,孟焦周忙伸手接过,问道:“这......?”   “我们来到贵国,第一个见到的大人物就是孟将军,所以区区薄礼,还请收下。”齐宁笑道。   孟焦周心下有些恼怒,暗想区区几两银子便是送礼,老子指缝里漏掉的银子也比这多得多,但他不敢多说,心想对方既然是使团,自己还要好生应对,免得说错话做错事为人所取笑。   他本是徐州一介土著财主,挣银子的门路倒是一清二楚,可是这两国邦交哦,又如何懂得,而且东齐立国之后,其实并未与其他两国有正常的交流,双方互派使臣也是极其罕见,这孟焦周哪里懂得两国交涉之间的各般礼仪,但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敢显得自己一无所知,勉强笑道:“多谢多谢。”   他转过身,挥了挥手,道:“让楚国使团过去!”   可是使团却并不动作,孟焦周忍不住道:“诸位,本将已经下令给你们让开道路,为何还不走?”   齐峰叹道:“孟将军,你......你当真需要我们提醒?”   “提醒?”孟焦周一怔,“提醒什么?”   “贵人多忘事。”齐峰道:“孟将军,来而不往非礼也额,这.....这你该懂得。咱们弟兄一路辛苦来到贵国,刚刚进入贵国过境,遇上的第一位大人物便是孟将军,孟将军是否.....是否也该表示表示?”   孟焦周有些茫然:“表示什么?”   齐峰叹道:“孟将军,侯爷这边倒是算了,可是.....可是弟兄们路途辛苦,孟将军总该赏点茶水钱。”   “茶水钱?”孟焦周睁大眼睛,失声道:“还有这规矩?要.....要我掏银子赏钱?”   “两国邦交,睦邻友好,这是历来的规矩。”齐峰皱眉道:“孟将军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若是.....若是孟将军不方便,到了鲁王城之后,到时候你们礼部的官员问起,我们也只能如实相告。”   孟焦周脸色有些慌张,忙道:“等一等,等一等,你说.....你说这茶水钱也是惯例?”   齐峰点头道:“孟将军也不用急,其实这银子倒不是由你掏腰包,你赏给弟兄们的茶水银子,回头是可以向礼部禀明,礼部会将这笔银子如数拨给你。是了,我们前来贵国,事先也没有派人知会,贵国可能忘记了,没有及时提醒孟将军,这倒是我们的过错了。”   齐宁忽然笑道:“罢了,孟将军统兵有方,或许对这些繁文缛节不大清楚,若是孟将军实在拿不出来,我们也不强求的。”   孟焦周心想这银子既然不是老子掏腰包,那也无妨,反正先垫付一些,回头再找礼部索要便是,自己背后有泰山王撑腰,也不怕礼部的人耍赖,请教道:“不知.....不知这茶水钱多少合适?”   “我们使团上下,连上侯爷和吴领队,总共是两百五十三人。”齐峰一本正经道:“多少就看孟将军的意思了,就算每人只给几十两银子,我们也不会见怪的。”又道:“当然,侯爷自然是不用这点银子的,其他人嘛,也未必真的要这银子,只是图个吉利,希望两国睦邻友好而已。”   孟焦周身子晃了晃,他别的不精通,可是算银子却是一流,瞬间便算出,这一人几十两,两百多号人,岂不要掏出好几千两银子?你们给了老子几两银子见面礼,老子要掏几千两银子出去,这两国邦交,他娘的怎地还有如此古怪的礼仪? 第五八四章 飞虎营   齐峰向孟焦周索要茶水银,孟焦周只觉得有些迷迷糊糊,见到众人都盯着自己看,犹豫一下,终是收了刀,伸手到怀中,取了一沓子银票在手,数了一数,这才抬头向齐宁道:“本将......本将这里有一千七百两银票,这个......!”   齐宁微仰头,并不说话,齐峰伸过手来,孟焦周稀里糊涂递过去,齐峰数了一数,叹道:“孟将军,一千七百两,这几百弟兄,每人只能分到五两银子,连十两银子都不足,这.....这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孟焦周立刻道:“不急不急,本将马上去取,每人十两银子,也算是给大家的茶水银,不知.....不知意下如何?”   齐峰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将银票递给吴达林,道:“吴领队,孟将军送给兄弟们的茶水银,有劳您给弟兄们分发。”   吴达林心下好笑,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向孟焦周拱了拱手,道:“多谢孟将军了。”   孟焦周微松口气,便在此时,忽听得马蹄声响,扭头瞧过去,只见一名背插旗子的骑士正往这边过来,飞马如电,衣甲精良,与孟焦周手底下那群骑兵大不相同,众人正自奇怪,那背插旗子的骑士远远叫道:“王爷有急信,孟将军在哪里?”   孟焦周调转马头,飞马迎过去,那骑士见到孟焦周,取了一封信函递过来,也不停留,转身飞马而去。   孟焦周接过书函,立刻拆开,坐在马上看信,齐宁和吴达林对视一眼,心想刚刚上岸,如此凑巧泰山王就送信过来,也不知道与使团有没有关系。   孟焦周扫了几眼,随即将信函塞入怀中,这才骑马过来,向齐宁笑道:“锦衣候,你们远来是客,本将正好有公务去往徐州城,你们要去临淄,徐州城是必经之地,本将正好沿途护送你们一程。”   “哦?”齐宁笑道:“如此可就有劳孟将军了。”   孟焦周道:“只是顺路而已,不过有本将在,你们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否则每过一道关卡,都要经受盘讯,那可要耽搁不少时间。”   齐宁心下奇怪,暗想这孟焦周所接到的书函之中,却也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不过这孟焦周既然能顺路同行,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从东齐军河岸防线离开,齐宁心中感叹,他虽然对于行伍布阵并不清楚,但就算如此,也能瞧出东齐军的布阵破绽百出,而且东齐守军的精神涣散,士气低迷,心想边防重地,东齐却任用了孟焦周这样的庸碌无能之辈,幸亏东齐与楚国并无战事,否则一旦两国真的发生冲突,正如韩愈所言,以楚军的面貌,要打过河来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孟焦周倒也算是言而有信,离开大营之时,又送了一千八百两银票过来,前后总共拿了三千多两银子。   齐宁心想都说孟焦周财大气粗,现在看来倒是不假,几千两银子拿出来,十分轻松。   孟焦周却是再三向齐峰嘱咐,让齐峰记住数额,到了鲁王城,定要向礼部说明数额,以免到时候礼部赖账不还。   齐峰心下好笑,却也是满口答应。   一路之上倒也是十分顺畅,孟焦周对徐州异常熟悉,为了不耽搁使团的行程,事先都派人置备好饮食,使团在楚国境内的饮食,反倒不如进入东齐境内的饮食。   到了次日正午时分,瞧见前方崇山峻岭,行了十多里路,忽地瞧见前方大道之上横起了路卡,全副武装的东齐兵守住大道,瞧见使团大队人马过来,早有人大声叫道:“此路已封,任何人不得通过,另觅他路。”   齐宁微皱眉头,孟焦周却是脸色微恼,催马上前,高声道:“我是孟焦周,奉命去见泰山王,还不让我们过去。”   那边却是冷声道:“管你是孟焦周还是焦孟周,此路任何人不得通过,擅闯者,杀无赦!”   齐宁看向孟焦周,疑惑道:“孟将军,这徐州境内,还有人敢阻拦你的去路?”   孟焦周此前就夸下海口,有他同行,畅通无阻,想不到这里竟然被封住了道路,齐宁在旁一问,孟焦周脸色难看至极,扫了一眼,瞧见封路的只有十多名兵士,自己带领的随行兵士也有三四十人,再加上使团两百多号人,黑压压一片也是有三百号人,比之对方要多的多,底气十足,骂道:“他娘的,眼睛瞎了不成,老子是孟焦周,泰山王的心腹爱将,你们竟敢阻拦我的去路,想找死不成?”   那群兵士互相瞧了瞧,随即都是哄然大笑起来,一人笑道:“哪里来的野狗,敢在这里乱叫,自己找死,还在口出狂言。”   孟焦周拔出刀来,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封锁道路?”   对方有人冷笑道:“再在这里纠缠,定然不饶,还不快滚。”   孟焦周更是变了颜色,大声道:“他娘的,真是找死,来人啊,将这几个狗杂碎给我绑了,老子要交给泰山王发落。”   孟焦周手底下那群兵士顿时叫喊出声,催马上前,忽喇喇便要动手,对方见得这边要动手,十多名兵士立时横成一列,俱都是取下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这边,当先一人脸色难看,冷声道:“泰山王?嘿嘿,就算是泰山王,那也管不到我们的头上,我们是飞虎营的人,太子亲兵,你们敢对我们动手,是要造反不成?”   孟焦周一怔,手下那群兵士也都是面面相觑。   齐宁和吴达林对视一眼,冷眼旁观,并不说话,心中却都是想,东齐具有青、徐二州,国都鲁城在青州临淄境内,东齐太子既然是储君,自然也是居于京城,怎地他手底下的亲兵却出现在徐州封锁道路?两人几乎都想到,难不成东齐太子竟然来到了徐州?   孟焦周听说对方是飞虎营的人,气焰顿时弱了下来,泰山王虽然厉害,但太子是帝国储君,便是泰山王也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自己?心下庆幸,暗想幸亏没有真的打起来,否则要是伤了太子亲兵,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当下已经赔笑道:“原来是飞虎营的弟兄,哈哈哈,差点误伤自己人,都是误会,误会!”   那亲兵冷笑道:“自己人?谁和你是自己人?你口出狂言,这笔账该怎么算?”   “这.....这都是我们的不是。”孟焦周忙道:“太子殿下来了徐州吗?多有冒犯,我们离开绕道而行。”调转马头,便要离开。   对方有人冷声道:“且慢,想走没那么容易。刚才是你骂我们是狗杂碎,是不是?”   孟焦周二话不说,抬手对着自己就是一个嘴巴子,道:“是我嘴贱,是我犯浑,对不住几位兄弟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不计较也可以。”见到孟焦周认怂,对方俱都收工,前面那人笑道:“为了表示你们知错能改,跪下来每人叩一个头,我们就不计较。”   孟焦周皱起眉头,犹豫起来,对方冷笑道:“怎么,不想叩头?”   “飞虎营的弟兄,好歹给我点面子。”孟焦周心想楚国使团就在边上,若是没有外人,叩一个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当真要向对方叩头,这脸面实在没地方搁,“回头我备下酒宴向几位谢罪,今天这事儿,还望高抬贵手。”   孟焦周越是退让,那十多名太子亲兵便越是得意,纷纷道:“咱们兄弟还缺一顿酒宴吗?你说我们是狗杂碎,便是冒犯太子殿下,一顿酒宴就能摆平?若是不能跪下,今天就别走了。”   孟焦周翻身下马,知道这帮骄兵不好对付,他得到泰山王的器重,在徐州自然是目中无人,可他毕竟不是傻子,心知得罪太子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到时候只怕泰山王也保不住自己,走上前去,从怀中取了两张银票塞过去,那领头的瞥了一眼数额,淡淡一笑,接了过去,训斥道:“以后你这狗眼可要睁大一些,看在泰山王的面子上,今次就不与你计较,下次若还要冒犯,定不饶恕。”   孟焦周甚至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破财消灾,心里虽恨得牙痒痒,但面上却还是赔笑道:“不敢不敢!”回转身道:“咱们避开这条路,换条路走。”   齐宁忽然问道:“孟将军,若是更换路线,不知多走多长时间?”   孟焦周道:“多耽搁一天左右而已。”   齐宁微微点头,抬手指着前面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从这条路走,能节省一天道路,为何要更换道路。”   孟焦周一怔,微微变色,心想这事儿刚刚摆平,怎么这锦衣候还要闹事,那边太子亲兵听得清楚,立时有人冷笑道:“哟呵,这还真有不怕死的,孟焦周,这又是什么人?唔,打着楚国的旗号,难道是楚国人?”   队伍的车子上,插着旗子,飘着“楚”字,倒也是一眼便能认出是楚国兵士。   孟焦周忙道:“这位是楚国锦衣候,率领使团进京面圣。”   “便是出国的皇帝来了,也要绕道而行。”那亲兵冷笑道:“我等奉命封锁此路,谁也不得通过。”   齐宁淡淡道:“本侯奉旨前往东齐都城,沿途所过,但有阻拦,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第五八五章 东齐太子   众亲兵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一人叫道:“你当这里还是你们楚国,在我齐国境内,还如此张狂,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齐宁并不废话,向吴达林使了个眼色,吴达林微一点头,抬起手,猛地挥下,也几乎在手臂挥下的一刹那,早就严阵以待的楚国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纵马而出。   齐国太子亲兵尚在嘲笑,却不想楚国人说动手就动手,这羽林精兵虽然及不得黑刀营骑兵那般配合娴熟,人马融为一体,却也是楚国仅次于黑刀营的骁勇骑兵,而且双方距离极近,战马驰出,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哨卡前。   横木拦住去路,但是战马驰到近处,马背上的羽林精兵却都是低吼一声,双足一蹬,已经从马背上跃起,十几名骑兵冲在前面,跃起之后,如同十几只飞翔起来的苍鹰,居高临下,挥刀便往那群太子亲兵砍过去。   孟焦周大惊失色,大声叫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他心里自然明白,双方起了冲突,到时候自己也难免也被卷入进去,这锦衣候是楚国侯爵,朝廷未必会将锦衣候如何,可自己到时候只怕就逃不了了。   太子亲兵虽然惊骇,但毕竟也都是东齐精锐,呛呛呛拔刀出鞘,奈何这群羽林精兵行动太过迅速,一众太子亲兵也根本没有想到羽林精兵说动手就动手,只是瞬间,数名太子亲兵已经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吴达林却已经沉声喝道:“锦衣候在此,谁敢无礼,杀无赦!”   他中气十足,声震四方,太子亲兵俱都是心中惊骇,有人勉强与羽林精兵搏杀片刻,见得对方人多势众,晓得打下去定会吃亏,有人已经跑过去,翻身上马,拍马便走,片刻之间,除了五六名太子亲兵被羽林精兵制住,其他人俱都上马而走,倒也并无伤亡。   孟焦周脸色难看,连声道:“这下子好了,这下子好了,惹了大祸!”   齐宁笑道:“孟将军,这帮飞虎营的兵士拦路索要钱财,举止无礼,横行霸道,真要追究起来,我们都可以为孟将军作证,你并无过错。”   “索要钱财?”孟焦周一愣,心想那不是我担心惹祸,主动贿赂吗?   齐宁笑道:“这帮亲兵实在是过分,孟将军明明要转道而行,可是他们不依不饶,如同土匪般索要钱财,我们都是看在眼里,不会有错。”沉声道:“你们是否都看到了?”   身后众人纷纷道:“不错,是那帮亲兵拦路劫财,齐国太子绝不可能如此纵容部下,定是山匪化装成太子亲兵,坑蒙拐骗。”   孟焦周心想楚国人信口开河,翻云覆雨,细细一想,却又觉得惹下如此大祸,太子那边追究起来,定是难逃,若是按照楚国人的说法,倒是一个极好的辩说借口,小心翼翼问道:“侯爷,他们是土匪?”   齐宁笑道:“自然是土匪无疑,若是太子亲兵,哪有拦路劫财的?我等为了保护太子的名誉,将这些土匪捉拿,回头交给官府,严加审讯。”   吴达林此刻已经吩咐人将那几名太子亲兵绑起来,又令人将那拦路横木搬开,这才向齐宁道:“侯爷,咱们可以走了。”   齐宁倒是淡定自若,下令继续前行,孟焦周心中却是忐忑不安,心下惶恐,也是没了主意,只能随着齐宁继续前行。   行了一个多个时辰,忽听得前方马蹄声声,烟尘滚滚,吴达林立刻道:“大家戒备。”心知定是太子的人马过来。   很快就看到一队骑兵飞驰而来,尚有一段距离,便即停下来,只见到有人翻身下马来,随即看到三四名兵士簇拥着一名长袍人往这边过来,齐宁拍马缓行上前,凝神细看,只见那长袍人五十出头年纪,头戴冠帽,身形清瘦,脚步却快,到得前面,已经是冲着齐宁深深一礼,道:“太子府长史司徒明月,见过锦衣候!”   齐宁见对方礼数周全,也是翻身下马,上前拱手道:“原来是司徒长史!”   司徒明月笑道:“太子殿下在这里狩猎,担心百姓误入,误伤了他们,所以封锁了道路,那几名兵士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侯爷,罪该万死。”沉声道:“都带上来!”   后面一群兵士立刻押着七八名兵士过来,齐宁倒是认得,正是先前仓皇而逃的那几名太子亲兵,一个个低着头,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侯爷,殿下有令,这些兵士胆大包天,冒犯了侯爷,都交给侯爷处置。”司徒明月含笑道:“侯爷率团来我大齐,乃是无上的贵客,绝不可有丝毫的冒犯。”   齐宁笑道:“殿下的亲兵,我又如何敢擅自发落。”   司徒明月微微颔首,转过身,挥了挥手,便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勇将那几人拉到路边,二话不说,拔刀照着脖子便砍了下去,一转眼间,七八颗人头落在地上。   齐宁虽然见多了死人,但是瞧见对方杀人如此干脆利落,倒有些心惊。   被羽林精兵抓捕的那几名太子亲兵看到同伴俱都人头落地,魂飞魄散,几乎都要瘫倒在地。   等兵士将尸首拖下去,司徒明月才拱手笑道:“侯爷,殿下就在前方三十里地扎营巡狩,特地吩咐鄙人前来迎候侯爷。殿下说锦衣齐家名震天下,他慕名已久,早就想相见,还请侯爷移步前往叙话。”   齐宁心想原来齐国太子果真在徐州,笑道:“殿下在此,自当拜会!”   司徒明月也不啰嗦,转身回去上马,驰马到了齐宁身边,又是客气一番,这才领着队伍继续前行,行了个把时辰,夕阳西下,已经是黄昏时分,放眼望去,绿水青山,清风袭来,没过多久,便瞧见兵士守卫,前方是一个大山坡,抬眼望过去,见到山坡之上营帐林立,连绵数里。   扎营所在地势颇高,四周壕沟深挖,栏栅成排,壕沟无法照顾的地方,尖桩鹿角遍布,正面只有一个入口,两旁则是竖着两杆大旗,几队兵士正在营寨之内巡视,都是铠甲上身,或持长矛,或挎单刀,一个个表情肃穆。   齐宁心想这太子出巡狩猎,倒是排场十足,普通的达官贵族外出狩猎,带上几十名随从也就是了,但是看这阵势,少说也有数百之众,而且狩猎倒也罢了,但是营地的格局,却宛若是行军打仗一般。   司徒明月笑道:“殿下巡狩,万金之躯,难免小心一些,此番调动八百飞虎营的精兵前来随侍。”抬手指向一处,道:“侯爷,那边是野猪坡,离这牛王坡只有数里之遥,若是侯爷觉得合适,使团是否可以在那边暂且歇息?”   齐宁顺他手指方向瞧过去,见到几里之外,果然有一处山坡,比太子营地要矮上一些,心想你这边是牛王,那边是野猪,名字倒是高下立分,不过他却也不迷信,暗想天色已晚,总要找寻地方驻营,眼下总不能将齐国太子赶到别的地方去,鸠占鹊巢,笑道:“正合我意,有劳司徒长史了。”   司徒明月微微点头,道:“侯爷稍等,我这就去通禀太子。”   “有劳!”齐宁又是拱拱手,他此行东齐的目的,是要向齐国求亲,以和为贵,这齐国太子乃是天香公主的兄长,亦是东齐储君,在东齐地位超然,若是能与这齐国太子搞好关系,求亲之事,自然是事半功倍。   孟焦周与齐宁同行,本是要去往徐州,却稀里糊涂跟着齐宁到了太子大营,心中忐忑不安,见司徒明月要去禀报,忙道:“司徒.....司徒大人,卑将尚有公务在身,已经护送侯爷到了这里,不知.....不知是否能先行告退?”   司徒明月也不看他,淡淡道:“你也在这里等着吧。”对待孟焦周,却全无对待齐宁那般的客气。   孟焦周无可奈何,只能就地等待。   片刻之后,便见司徒明月回来,笑道:“殿下正在帐中等候,侯爷,请入帐相见。”又道:“殿下吩咐,使团暂在野猪坡驻营。”   齐宁当下向吴达林嘱咐了几句,吴达林带着车队往野猪林过去,齐峰等几名侯府亲随则是跟着齐宁入营,营内戒备森严,几支小队在牛王坡营地来回巡视,到得一处牛皮大帐外,在大帐外面一圈俱都是黑色劲衣人,与其他兵士打扮不同,齐宁看似十分随意地扫了一眼,便看出这些黑色劲衣人都不是泛泛之辈。   距离牛皮大帐尚有十几步远,两名黑色劲衣人伸手拦住,司徒明月在旁笑道:“侯爷不要见怪,殿下就在帐内,入帐不宜携带兵器,还请侯爷见谅!”   入乡随俗,而且齐宁知道齐国太子毕竟身份不寻常,多有戒备,也是情理之中事情,当下俱都解下了兵器,只带了齐峰和李堂二人随着司徒明月进到了牛皮大帐。   ----------------------------------------------------------------   ps:大家有兴趣,可以关注锦衣春秋的圈子,纵横小说app圈子内可以找到! 第五八六章 论刀   齐宁随着司徒明月进到大帐之内,立时感叹,帐外时他就看出这牛皮大帐十分的庞大,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的宽广难以想象,此时估测,这里面容纳百十来人,只怕还要闲空旷。   大帐之内倒也说不上奢华,但里面的陈设却是古色古香,宛若一个移动的宫殿,大帐内有少量婢女分列,正面是一张古木大桌子,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席地而坐,齐宁扫了一眼,见到有五六个人,俱都是黑色劲衣,倒不似自己所想的那般奢华。   齐宁进来之时,围桌而坐的诸人俱都起身来,司徒明月上前去拱手道:“启禀殿下,楚国使臣锦衣候觐见!”   却见到其中一人含笑道:“你就是名震天下的锦衣候?”声音温和,齐宁瞧过去,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一身黑色锦衣,古铜色皮肤,相貌说不上俊朗,但棱角分明,颇有阳刚之气,他头上缠着一条黄色的带子,浓眉大眼,面带微笑,心知此人便是东齐太子,拱手道:“楚国齐宁,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笑道:“免礼,锦衣候,本宫也听说楚国派出使团前来,不想这么快就到了。”   齐宁微微一笑,道:“齐宁奉旨前来东齐修两国之好,在此见到太子殿下,实在是荣幸之至。”   “太子哥哥,到处传言锦衣候是楚国的栋梁,威震八方,怎地却是一个小孩子?”一个清亮声音嘻嘻笑道。   齐宁闻言瞧过去,只见说话之人也是一身黑色锦衣,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从年纪上来说,比之自己这个锦衣候还要小上几岁,竟然是大言不惭,称呼自己为小孩子,这娃娃样容俊秀,站在太子身边,在太子古铜色的皮肤映衬下,那年轻人的皮肤就显得颇为白皙,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   听得这年轻人言语无礼,齐宁身后的齐峰和李堂都是皱起眉头,太子却已经沉声道:“老三,休得胡言乱语,还不向锦衣候道歉?”   齐宁心下一凛,却立刻笑道:“临淄王天真烂漫,童言无忌,齐宁不会怪罪。”   他听太子称呼那年轻人为老三,立时便想到,东齐国君生有三子,太子乃是东齐国君的次子,按照年纪,这年轻人很有可能就是东齐国君的幼子临淄王。   太子笑道:“锦衣候目光如炬,竟然一眼就能认出,果然是聪慧。”抬手道:“本宫正在与他们讨论兵刃,锦衣候乃是楚国的军功世家,对于兵刃自然是十分熟悉,不妨一起过来讨论一番。”加了一句道:“本宫不在意那些繁文礼节,今次是出来巡狩,诸事随意,锦衣候爷不要拘束。”   齐宁心下奇怪,上前去,早有婢女过来在地上放了一张蒲团,齐宁点头感谢,盘坐上去,这时候却是看到,在那桌上,却是放着五六把刀具,造型各异。   此时又左右瞧了瞧,只见到除了东齐太子和临淄王之外,尚有两名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行伍出身,想来是东齐太子麾下大将,在东齐太子边上,却是一名五十出头年纪的老头,身形偏胖,此时司徒明月也在那老头下首坐了。   太子似乎看出齐宁的心思,含笑介绍道:“司徒长史你已经见过。”抬手拍了拍那老头肩膀,笑道:“这是徐州刺史方兴斋方大人,那两位是石塘和苏伦两位将军。”   众人俱都向齐宁拱了拱手,齐宁拱手还礼,太子已经拿起一把刀,拔刀出鞘,帐内顿时寒光闪动,太子笑道:“锦衣候,你看这把刀如何?”送了过来,齐宁伸手接过,他身上有削铁如泥的寒刃,见识过真正的宝器,这把刀比起寒刃,相差何止云泥,微笑道:“造型尚可,但利度应该稀松平常。”   太子笑道:“锦衣候这样说,就不会有错了。”又取了一把刀递过来,问道:“这把如何?”   齐宁放下先前一把,结果这一把,只瞧了一眼,觉得异常熟悉,拔刀出鞘,一眼便看出比先前那把刀要锋利得多,点头道:“这是把好刀。”忽地想到什么,皱眉道:“殿下,这把刀,似乎......是我楚国羽林营的佩刀!”   太子哈哈笑道:“不错,这正是贵国羽林营的佩刀。”拿起先前那一把,笑道:“这是北汉禁宫卫士佩刀,比之贵国羽林营的佩刀,相差极大,都说北马南刃,北汉人的战马天下无双,南楚的兵刃利不可挡,这话倒真是不差。”   齐宁心下奇怪,一时间闹不明白这位东齐太子的心思,却见到太子又推过来一把刀,笑道:“这把刀,你瞧瞧如何。”   齐宁看了一眼,微有些吃惊,只见这把刀颇有些奇特,比之普通的刀具,明显要长出许多,而且刀身弧度极为明显,像极了东瀛倭刀,拿起拔刀出鞘,一股寒气逼来,刀身清亮,刀身弯曲,而且厚度甚薄,比之其他的道具要薄出一半。   齐宁越看越像,只听太子笑道:“这是本宫最近发现的宝刀,做工精良,锋利异常。”使了个眼色,便见到那石塘和苏伦二人起身来,石塘拿过北汉禁宫卫士的佩刀,苏伦从桌上拿起一把与齐宁手中弯刀一模一样的刀具,两人走开几步远,都是拔刀出鞘,那石塘刀锋前指,苏伦双手握刀,忽地低吼一声,一刀斜劈,正劈在石塘手中大刀上,只听“呛”一声响,石塘手中那把刀应声断成两截子,而苏伦手中弯刀却是安然无恙。   一旁的齐峰和李堂都是赫然变色。   他们行伍出身,对于兵刃最是熟悉,北汉禁宫武士的佩刀虽然算不得上乘,但也不粗劣,谁知与这弯刀一交锋,竟是瞬间折断。   此前他们并无见过此等弯刀,这时候瞧见弯刀威力,心下吃惊。   齐宁虽然见过诸多宝具,无论是寒刃还是毗卢剑,那都是绝世宝刃,但此刻看到这弯刀的威力,心下却还是微有些吃惊,不过神情却是淡定自若,并无惊诧之色。   太子见齐宁云淡风轻,显然有些意外,笑道:“锦衣候,莫非这把刀并不入眼?”   齐宁笑道:“确实是宝刀,千金难求。”   “锦衣候好眼光。”太子笑道:“既然喜欢,本宫便赠你一把。”拿了一把弯刀送过来,道:“本宫准备让大齐军队都装备这样的佩刀,其战力应该大大增强。”   齐宁笑道:“若是东齐军都配备此等宝刀,试看天下,几无敌手。”   临淄王得意道:“锦衣候也害怕了?”   齐宁瞥了他一眼,含笑拿过羽林营武士的佩刀,微笑道:“殿下,小王爷,这是我楚国羽林营武士的佩刀,此行出使贵国,我手下的人都是配备这样的兵器。皇上也已经吩咐兵部大力开采此等铁矿,每年制造出五万把这样的大刀,这已经是倾我国力达到的极限,多一把也是造不出来的。”   齐峰和李堂对视一眼,心想还有此事?   楚国有精铁铁矿,此事天下皆知,而且楚国造制造兵器的工艺上,也是极为出色,羽林营是皇家卫军,配备的乃是最精制的兵器,但是齐峰和李堂心里都清楚,精铁开采并不容易,而且要打造这种精铁大刀,工序繁杂,莫说一年五万,便是一年五千把也未必能制造出来,否则楚军尽数配备此等大刀,战斗力立时便会大大提升。   太子府长史司徒明月抚须含笑道:“一年五万把,恕我直言,锦衣候,以贵国的实力,一年不可能制造出如此庞大数量的精铁大刀吧?”   齐宁哈哈笑道:“这只是我楚国的计划而已,能否做到,尽力而为。”方霞羽林刀,拿起弯刀,赞叹道:“太子殿下,这种宝刀,可遇而不可求,就算是一把,也是价值不菲。一寸长,一寸强,此刀比普通的大刀要长出一截子,搏杀之际,占了上风,最令人赞叹的却是此刀刀身极薄,拿在手中十分轻便,如此出刀的速度就会快上几分,可是往往长刀薄身,最容易折断,所以为了保持刀的韧度,一般的大刀根本不可能打造这么长。”   太子点头道:“确实如此。”   “不过此刀既长且薄,却偏偏韧性极佳,不必担心折断,此等工艺,委实惊人。”齐宁叹道:“不过恕我直言,太子想要让东齐军都配备这样的宝刀,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临淄王怒道:“你说什么?”   太子却抬起手,示意临淄王不得多言,含笑道:“锦衣候此话怎讲?”   “太子,此刀的材料,应该是玉刚,又称为皮铁。”齐宁微笑道:“这种矿物极为稀少,这倒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要打造这样的宝刀,绝非普通的匠工所能做到,没有几十年的火候,只会适得其反。此刀打造过程中,最费时的便是打造出锋利且薄的刀身锋刃,这需要在刀身上并不均匀地涂上碳粉和黏土,再淬火冶炼,加热之后,反复敲打刀身,要打造出一把这样的宝刀,反复敲打至少近百次,每一次数百下,而且技艺没有达到,便会留下瑕疵,甚至会在打造过程中折断。”说到这里,淡淡一笑,道:“殿下,有此等技艺的刀匠,以我估计,普天之下,不会超过三十人,他们每人一年能够打造出十把,就已经达到极限,就算殿下有通天之能,将这些刀匠尽数招揽麾下,就算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一年最多也不过三百把,殿下的飞虎营八百精兵,每人配上一把,也要三年时间!”   众人都是怔怔看着齐宁,目瞪口呆,便是齐峰和李堂也是张着嘴,不敢置信,万想不到齐宁对于这宝刀的来力打造竟然是如此了解。 第五八七章 约战   齐宁一开始并不知道东齐太子意欲何为,为何有雅兴要与自己论刀,但听他说要让东齐军全都配上这玉刚弯刀,就明白了东齐太子是在示强,无非是要让自己这个楚国使臣知道,东齐军拥有比楚国还要优质的佩刀,战斗力不在楚军之下。   齐宁心下好笑,他心里清楚,若这样的宝刀当真能够大批量生产,对东齐来说,那就等若是大杀器,如此武器,东齐人是绝不可能主动亮出来,他既然摆在台面上,反倒证明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齐宁前世习练搏击散打之术,对于武器自然也是多有了解,特别是最常见的刀具,他更是知之甚多。   这玉刚弯刀,明显就是东瀛倭刀,而他对东瀛倭刀也确实颇为了解,此时云淡风轻之间,娓娓道来,在场众人俱都是大为吃惊。   太子盯着齐宁眼睛,忽然间拍手笑道:“好,好,好,锦衣齐家的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本宫偶得这几把宝刀,我东齐军中,甚至都无人识得,锦衣候不但认得,而且知道如何打造出来,本宫很是钦佩。”   齐峰和李堂忍不住微微挺起胸膛,只觉得大有面子。   他们方才看东齐太子要与齐宁论刀,心里还真是有些忐忑,毕竟小侯爷从无行伍经验,虽然脑子开窍之后,就像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论及兵器,只怕知之甚少,担心会在东齐人面前出洋相。   可是小侯爷的表现,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见到小侯爷一番话后,连东齐太子都连声道好,便知道齐宁所言是一针见血,立时觉得颜面有光,没有在东齐人面前跌了份。   齐宁却是谦虚道:“殿下能得此宝刀,可见机缘天幸。”   太子哈哈一笑,临淄王却有些恼怒道:“知道又能如何?锦衣候,本王问你,听说你的手下在我大齐境内,无法无天,甚至要杀人夺路,你们到底是意欲何为?”   太子皱眉道:“老三,此事不必多言,这是那些废物不懂规矩,怪不得锦衣候。”   齐宁早知道这事儿不会那般轻易过去,笑道:“小王爷,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们也是要解释的.......!”   太子摇头道:“锦衣候,此事不必再提。”   临淄王忿忿道:“太子哥哥,这事儿就这样算了?”   “你要如何?”太子神情冷峻。   临淄王盯着齐宁,冷笑道:“锦衣候,你在哨卡敢动手,无非是仗着人多势众,难道我大齐勇士还会害怕你们不成?”   齐宁叹道:“小王爷言重了,就如同楚国勇士不畏惧任何人,我相信贵国勇士也是不惧任何人的。”   “你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临淄王冷笑道。   齐宁笑道:“小王爷难道还能看透人心?”   临淄王道:“人不人心的,你心里不清楚?你若是有种,咱们各自挑选一名武士,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你们南楚人厉害,还是我大齐的勇士厉害。”   齐宁抬手摸了摸鼻子,道:“小王爷这话言重了,我奉旨前来贵国,是为了修两国之好,不是为了一争高低。不打,不代表没种,打了,也不代表有种,小王爷说是不是?”   临淄王嘿嘿笑道:“你这样说,就是不敢了?”   齐峰见得这临淄王处处为难齐宁,他当年出自楚国最精锐的黑鳞营,那是与北汉最精锐的血兰军有过搏杀,哪里会将小小的东齐放在眼中,而且齐宁平时为人随和,待他们宛若兄弟一般,互相之间说话也是随意,这时候有些忍耐不住,沉声道:“小王爷要打,在下不才,愿意一战。”心想老子还能怕了你们东齐人不成。   齐宁皱眉道:“齐峰,这里何时轮到你来多嘴?还不向小王爷赔礼。”   齐峰只能道:“小王爷,在下.......!”   临淄王却是豁然站起身来,笑道:“不必赔礼,不必赔礼,看来楚国人还真是有勇士。”向太子道:“太子哥哥,你瞧瞧,人家比咱们还不服气,咱们出来巡狩,本就是为了找寻乐子,不如就安排人比试比试,大家也好解解闷。”   太子皱眉道:“楚国使团乃是贵客,不可无礼,锦衣候并未答允,你让人比斗,岂不是太过失礼?”   齐宁听太子意思,心中明白,回头看了齐峰一眼,见奇峰跃跃欲试,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果当真要让他们比试比试,也无不可,无非是让大家看看热闹而已。不过你我两国交好,无论如何比试,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临淄王见齐宁答应,欢喜道:“好。”向那两名武将道:“石塘,苏伦,你二人谁来和他比试?”   两人一起站起,齐声道:“王爷,末将愿向他请教!”   太子摇头道:“就算要比,也不是现在。锦衣候率队一路辛苦,这位勇士看上去也是风尘仆仆,此刻比试,并不公平。”向齐宁笑道:“既然他们想比试比试,就先等上一晚,让这位勇士好好歇息一宿,养足精神,明日再安排比试。”   齐宁道:“殿下所言极是。”   太子起身来,吩咐道:“司徒长史,锦衣候率使团前来,一路辛苦,你立刻去准备酒宴,为锦衣候接风洗尘。”又向齐宁笑道:“锦衣候既然来了,也就不必着急,本宫要在这里狩猎,三日之后返京,到时候使团随本侯一同进京便是。”   齐宁心想要向东齐求亲,到时候难免要过东齐太子这一关,这几日与东齐太子多些接触,甚至多些了解,到时候想必会事半功倍,他寻思从建邺京城离开已经七八天,耽搁三日,到了鲁城,如果一切顺利,赶上丐帮青木大会倒也还有时间。   齐宁离开牛皮大帐,到了野猪坡,吴达林这边早已经安排人搭起帐篷,齐宁心想既然见到了太子,总是要送些礼品上去,和吴达林商量一番,从货物之中挑选了几幅字画真迹,而且此番过来,还特地从皇家酒窖里搬了十坛极品佳酿,齐宁也让人取了两坛,连着字画一起送去了牛皮大帐那边。   东齐太子倒是都收了下去。   当晚在大帐摆下了筵席,除了齐宁和吴达林,便是齐宁手下的几名亲随,也都是得以入席,帐中与宴,酒如池、肉如山,不少还是狩猎得来的野味,瓜果也都是新鲜。   酒到酣处,一群东齐武士便在帐内扑击为戏,擒攀摔跌,激烈搏斗,齐宁见到这些东齐武士身手矫健,膂力极强,心知都是太子身边近卫,这牛皮大帐开阔的很,并不显拥挤,从头至尾,虽然有歌姬弹琴抚乐,却无舞姬表演。   随太子出行的东齐大小官员也是不少,除了从京城带来的官员,还有以徐州刺史方兴斋为首的徐州官员,太子前来徐州,方兴斋带了一些官员前来拜见,比齐宁早到不了多少,这些官员在席间一个个上来向齐宁敬酒,齐宁有心要搞好与东齐太子的关系,倒也是来者不拒。   席间众人也只是谈及狩猎,并无谈到国事,宴席散过之后,齐宁径自回到野猪岭歇息。   次日一早,临淄王早早就派人过来打招呼,让齐宁这边准备一番,要安排双方比试,齐宁心想昨天既然答应,也不好推辞,却也不知道到底是比试什么,齐峰不久前受过伤,也才刚刚恢复不久,齐宁有些担心,询问一番,齐峰只说并无关系。   齐宁心想齐峰出自黑鳞营,对阵比拼倒也还能拿得出手,而且今次比试,倒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取胜,无非是以此种方式,尽量靠近东齐太子,就算齐峰当真输了,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一行人往牛王坡过去,便见到坡下的空场地上,锦旗招展,两队骑兵左右排开,不远处则是摆了长案桌椅,桌上摆放有瓜果,临淄王早已经在长桌后边坐下,叫做石塘的那名将官完身站在临淄王身边,二人正低声私语。   瞧见齐宁带着人过来,临淄王立刻起身招手道:“锦衣候,这边,过来,过来!”显得颇是兴奋。   齐宁知道这临淄王也不算什么坏人,只是性情顽劣,孩子脾气而已,含笑走过去,道:“小王爷早。”   临淄王抬手指着天上的日头,道:“不早了。锦衣候,昨天那名勇士在哪里?”瞅见齐宁身后不远的齐峰,招手道:“来来来,你过来。”   齐峰心想老子是侯府侍卫,你就算是王爷,也管不了老子,凭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这时候也不好翻脸,上前去,勉强拱手道:“小王爷!”   临淄王干脆蹲在长案后的椅子上,笑眯眯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齐峰!”   “齐峰?”临淄王点点头:“齐峰,今天比试,你可要出全力,别给你们南楚丢脸,你要是赢了,本王一定会重重赏你。”   齐峰淡定自若道:“多谢王爷!”   忽听得一阵声音传来,众人瞧过去,只见到一队人骑马过来,当先一人一身劲衣,头缠黄带,正是东齐太子,到得近处,翻身下马来,他打扮和昨日一模一样,但齐宁瞧出是崭新的服饰,心知是今日又换了一套新的。   东齐太子下马之后,整理了一下衣衫,往这边过来,司徒明月和方兴斋等一群人簇拥在左右,齐宁迎上前去,拱手道:“殿下!”   东齐太子含笑道:“今日比试,只是玩笑,不必当真。”伸手拉住齐宁手臂,道:“来,和本宫一起去坐。”   ====================================================================   ps:恳请大家设定自动订阅,不但看书会方便许多,而且沙漠这边好统计数据,拜谢大家了。 第五八八章 赐酒   齐宁随着东齐太子落座之后,才瞧向临淄王,问道:“老三,今日比试,你想出什么花样?”   临淄王得意道:“太子哥哥,本来我是想让他二人比试武艺,可是平日里看人比武看得多了,也没什么趣味。这次太子哥哥既然是狩猎,咱们就比试狩猎的能耐如何?”   “哦?”太子笑道:“此话怎讲?”   临淄王吹了个口哨,便见两名兵士牵了两匹马过来,一青一棕,都颇是神骏,临淄王道:“这两匹马虽然毛色不同,但耐力和速度几乎是不相上下,齐峰,你是客人,你先选一匹,免得到时候输了说本王偏心。”   齐峰不知道临淄王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既然吩咐,也不废话,走过去,瞧了一瞧,他行伍出身,当年在黑鳞营,终日与马匹混在一起,对于战马的好歹,自然是了若指掌,随意扫了几眼,便知道这两匹骏马确实是不相上下,顺手牵了青骢马出来。   石塘过去牵了棕马,这时候又有两名兵士上前,拿了弓箭过来,长弓如月,每只箭盒中,却只有三支箭。   临淄王道:“齐峰,弓箭你也先选。”   齐峰顺手拿过一套弓箭,背负箭盒,石塘也拿了一套,临淄王这才笑道:“待会儿本王会让认放出猎物,你们听本王之令就好。”   齐峰和石塘对视一眼,先后上马,临淄王向边上做了个手势,便听得鼓声响起来,便在此时,只见到两队骑兵冲将出来,大声呼喝,众人正不知缘故,只见那两队骑兵左右分开,绕到了远处的灌木丛,呼喝声中,众人便瞧见从那灌木丛中,奔出飞鸡走兔,更有獐子野狍从灌木丛里受惊跑出来。   四周早有兵士围住,骑兵散开,将数十头猎物赶到了旷野之上。   临淄王高声道:“听好了,里面有一只野鹿,谁能先杀死野鹿,便是胜者,若是误伤其他猎物,立刻出局。”   几十头野兽被围在猎场之中,惊恐万分,四散奔逃,要从中找到野鹿,却也并非一眼便能认出。   石塘早就拿住长弓,精神绷紧,今日在太子和临淄王面前,自然是全力以赴,听到临淄王一声令下,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   众人见石塘纵马而出,齐峰却是原地未动,心下惊异,心想这楚国人反应实在是呆慢,还没多想,却见到齐峰猛地如同脱弦之箭驰马纵出,石塘率先而出,拉开齐峰,心中微微兴奋,可是还没兴奋起来,“呼”的一声响,一片青云已经从他身边擦过,只是眨眼间,齐峰已经是超过了他。   齐宁面带微笑,吴达林等楚国将士固然欢喜,便是东齐将士瞧见,也都是心中暗暗赞叹,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心里都清楚,后发而先至,在两匹马不相上下的情况下,完全是凭借个人的马术,只这一手,便显出齐峰的马术在食石塘之上。   齐峰出自黑鳞营,黑鳞营当年之训练艰苦严苛,实非常人所能想象,作为一支精锐骑兵,黑鳞营每一名兵士首先便是要苦练马术,达到人马合一的地步,齐峰控马功夫了得,有心要在东齐人面前显显马术,窜高伏底,任由马儿驰骋,这两匹马本来不相上下,但是经齐峰这样一显露,倒似乎青棕马比棕马要强出许多。   石塘也不甘落后,二马急奔,转瞬间都已经到了十丈之外,二人目光扫动,在猎物群中找寻野鹿,这群猎物显然知道大事不妙,搏命奔逃,轻巧跳跃,速度比之战马还要快。   两人几乎同时发现了野鹿所在,俱都是张弓搭箭,只是那野鹿十分敏捷,而且这群猎物亦有从众之心,虽然有些没头没脑逃窜,但大部分却是混在一起,石塘几次对准,但野鹿边上总有其他猎物闪过,一时之间也没有必中的把握。   有言在先,若是错杀其他猎物,便要自从出局,对方便会不战而胜,一箭射错,也就没有第二箭的机会。   本来齐峰站在前头,快出大半个身位,石塘使出浑身解数,生怕齐峰占了先手,忽地不知是否错觉,感觉齐峰似乎慢下来,石塘也不犹豫,一声低喝,已经纵马超过齐峰的码头,顿时信心大增,多了几分把握,骑马拉弓,对准了野鹿,二话不说,弓弦霹雳,箭矢已经射了出去。   箭如流星,准头极佳,眼见得便要射中野鹿,石塘心下暗自欢喜,却猛地瞧见一支利箭后发先至,自己那支箭距离野鹿咫尺之遥间,后面一箭竟是打在自己的箭身上,对方那箭固然没有射中野鹿,却也将自己的箭矢打开了方向。   石塘心下吃惊,只以为这是凑巧,第二箭已经取出,箭如流星,再次射出,这一次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那箭矢便要射中野鹿之际,齐峰的利箭再次出现,箭簇再次击中石塘的箭身,又是落了个空。   石塘这时候才真正惊骇起来。   他也不是泛泛之辈,第一次只以为是凑巧,这第二次便知道齐峰实在是个厉害的对手,对方不但马术惊人,而且箭法也是极其了得。   能够后发先至,而且击中自己箭身,对方在射箭之时,其力度和角度当真是掌握的妙到毫巅,稍有一点不对,便不会出现如此结果。   他不知道齐峰的出身,若是晓得,倒也未必会如此惊讶。   黑鳞营当年可是名震天下,与血兰军并成为天下最精锐的两支骑兵,这些骑兵在其他方面未必出众,可是在骑术与箭术上面,拿出来绝对是个顶个的一流好手。   石塘两箭落空,在场众人也都是看得清楚,太子先前对今日比试似乎并不是十分在意,但此刻却是聚精会神,临淄王则是双手握拳,竟是显得异常亢奋。   两人俱都只剩下一箭,石塘扭头看过去,孰知齐峰控马技术了得,没等石塘看清,齐峰已经是轻松超过石塘,众人便见到齐峰弯弓搭箭,“崩”的一声响,羽箭闪电般射了出去。   石塘听得弓弦之声,心下一沉,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先前两箭,已经让石塘看出这齐峰的箭术着实了得,只以为这次必中,他却没有后发先至打落齐峰箭矢的本事,惊骇之下,手中的弓箭差点脱手。   临淄王让他出阵,他知道此阵只能赢不能输,输了之后,以临淄王的性情,自己接下来必然要倒大霉。   围观众人也都以为齐峰这一箭必中无疑,却听“嗤”一声响,遇见竟然斜插在那野鹿的脚边,箭簇微微颤动,极有力道,那野鹿被这羽箭射中,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竟然止了奔势,有了短短时刻的迟缓,石塘哪里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挽弓挽强,箭去流星,那野鹿缓过神来,真要蹦开,却听得一声悲鸣,一是被射中了脖子,咕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东齐兵士们瞧见,都是欢呼起来,石塘扭头去看齐峰,见齐峰神色自然,他心里顿时明白几分,催马过去,轻声道:“多谢!”心中很是清楚,这最后一箭,齐峰显然是有意相让,虽然却是胜之不武,但如此一来,也就免去被临淄王责难。   欢呼声中,两人都是调转马头,纵马回返,到得近处,都是翻身下马来,放下了长弓,一起走上前去。   临淄王见石塘取胜,颇为得意,拍手笑道:“精彩精彩,石塘,你可是给本王涨了面子,齐峰,你也不错,你们两个不相上下,这次你运气差了一些。”   齐峰心想你这话倒还像个人话,看向齐宁,见齐宁正含笑向自己点头。   此前齐宁有过嘱咐,今日对阵,固然不能失了楚国的颜面,但也不必争强好胜,齐峰精明的很,明白小侯爷意思,是担心真要击败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只怕就此得罪了东齐太子和临淄王,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好办了。   太子也是含笑道:“你二人射术精湛,很是了得。”吩咐道:“斟酒!”边上徐州刺史方兴斋亲自拿起酒盏,便要为太子斟酒,太子忽然伸手止住,笑道:“昨日锦衣候送给本宫两坛佳酿,石塘今日表现不错,本宫就用那楚国佳酿赐酒。”向方兴斋道:“方大人,劳烦你去去取一坛来。”   方兴斋答应一声,立刻带人回帐取酒,太子这才向齐宁笑道:“锦衣候,你手下这名勇士无论骑术还是射术,都是十分不了得,锦衣齐家出来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   齐宁笑道:“殿下过誉了。”   太子问齐峰道:“看你方才的动作。应该是久经沙场的战士,是否征战过疆场?”   齐峰拱手道:“回禀太子殿下,小的曾在黑鳞营待过几年。”   此言一出,知道黑鳞营名声的人都是微微变色,太子赞叹道:“原来是黑鳞营的人,难怪如此了得。黑鳞营当年乃是天下最精锐的骑兵,与北汉的血兰军俱都是名动天下的队伍,今日看你的本事,黑鳞营名动天下,绝非偶然。”   石塘听说齐峰是黑鳞营的人,脸上也现出一丝敬意。   方兴斋取了一坛酒回来,放在桌上,拍开封泥,一股酒香四溢,太子闻了一闻,道:“果然是佳酿,石塘,你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   临淄王却已经凑过来,凑在酒坛边闻了一闻,笑道:“果真是好酒,这酒香便不同寻常。”拿过自己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仰首饮了大半口,啧啧道:“好酒,好酒,锦衣候,这是你们送来的酒?有没有给本王留两坛?”   齐宁倒想不到临淄王年纪轻轻,却是如此贪杯,笑道:“在下倒不知小王爷也喜好饮酒,实在失礼,回头立刻送上两坛。”   他知道这是楚国皇宫酒窖珍藏多年的陈年佳酿,若非顶尖好酒,也不会当做礼物送来东齐。   临淄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道:“好,说话算话,待会儿给本王送两坛过来。”   方兴斋为太子酒杯中也斟满酒,太子端起酒杯,示意石塘过来,道:“这杯酒,本宫赏给你。”   石塘也闻到酒香扑鼻,双手恭敬接过,谢过之后,一饮而尽。   太子又重新斟上酒,向齐峰道:“这位勇士,你今日表现,也是了得,本宫对齐大将军仰慕已久,他的黑鳞营,本宫也很是钦佩,这一杯酒,本宫赏给你。”   齐峰却并不上前,拱手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小的并未取胜,无功不受!”   太子哈哈笑道:“果然是有脾性,这一杯酒不论胜败,只论.......!”他还没说完,就听“砰”一声响,皱起眉头,扭头看过去,只见临淄王身体摇摇晃晃,竟是身体一歪,撞在了长案之上。   “老三,你......!”太子尚未说完,便瞧见临淄王七孔流血,一只手虚空抓起,嘶声道:“有.....有毒.......!”猛地滚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第五八九章 剧毒   临淄王中毒倒地,几乎是在瞬间毙命,众人惊骇之际,还没回过神来,却听得“哇”的一声,循声看去,只见到石塘喷出一口血来,血色发黑,整个人已经往前栽倒在地,只是挣扎两下,也是毙命。   顷刻之间,两条人命断送,一名是东齐皇子,一名亦是太子麾下部将,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太子睁大眼睛,脸上抽搐,猛地冲上前去,抱住临淄王,嘶声道:“老三,老三.......!”他一直都是颇为淡定,但此刻手足兄弟在自己眼前毙命,却是激动万分,声音更是嘶哑悲绝。   齐宁眼睁睁地看着临淄王和石塘一前一后倒地毙命,吃惊之余,知道大事不妙,便在此时,徐州刺史方兴斋回过神来,大声叫道:“有刺客,所有人待在原地,不得擅动。”   方兴斋叫出声,太子麾下另一名部将苏伦也是回过神来,沉声道:“包围此处,没有殿下之命,谁都不要妄动。”已经拔出佩刀来,附近除了太子亲兵,亦有那些身着劲衣的太子近卫,听到苏伦声音,一时间“呛呛呛”之声大作,都是拔出刀来,四周亲兵立时围成一个圈子,手持大刀长枪,围的密不透风。   吴达林亦是知道事情不妙,他带了十多名兵士过来,加上齐宁身边的侯府侍卫,也不过二十多人,这时候被围在中间,情势紧迫,吴达林手按在刀柄上,却还保持冷静,沉声道:“都不要妄动,不许拔刀!”   他很清楚,这时候正是紧张时刻,临淄王和石塘都是饮酒中毒毙命,而所有人都知道,那毒酒乃是楚国使团所献,对方定然会将矛头对准使团,自己这边只要拔刀,让对方误以为是要抗拒,很可能便要引起厮杀。   果然,司徒明月看向齐宁,怒声道:“锦衣候,这是怎么回事?”   齐宁神情凝重,道:“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兴斋指着齐宁道:“你们......你们楚国心狠手辣竟然毒害临淄王,齐宁,你可知罪?”   “我楚国为修两国之好,特地派来使团,不知何罪之有?”   方兴斋怒声道:“还说自己无罪?你当所有人眼睛都瞎了不成?”指着那坛酒道:“我问你,这坛酒,可是你们使团所献?”   “不错。”齐宁点点头。   方兴斋冷笑道:“你承认就好,还敢说自己无罪?”   齐宁淡淡道:“这坛酒确实是我献给太子,可是送酒的人,却未必是下毒的人。”   “你还在狡辩?”方兴斋握拳道:“齐宁,你虽然是楚国锦衣候,可是害死我们大齐临淄王,就要偿命。”   苏伦已经沉声道:“都拿下了!”   四周的东齐兵士如狼似虎扑过来,吴达林厉声道:“谁敢动手。”知道这时候若是再不反抗,便是束手就擒,虽然对方人多势众,楚国众人却是毫无惧色,吴达林率先拔刀,冲到齐宁身边,其他人也都是抢上前去,将齐宁护住。   东齐太子就在边上抱着临淄王尸首,异常悲痛,其实这时候齐宁一旦出手,完全可以将东齐太子控制在手里,只要太子在手中,东齐官兵就不敢轻举妄动,甚至可以以此脱离困境。   可是齐宁晓得,自己一旦出手,便再无回头余地。   临淄王倒地的一刹那,齐宁就知道麻烦大了,临淄王并非一般人物,而是堂堂的东齐皇子,如果此事不能解释清楚,整个楚国使团只怕就走不出东齐。   可是自己一旦动手挟持东齐太子,接下来无论说什么,东齐人也不会相信。   东齐兵士挥刀便要杀过来,却听得一个声音厉喝道:“住手!”正是东齐太子起身来,高声厉喝。   太子喝止,自然无人敢动,却还是将齐宁一干人团团围住。   太子转过身来,看着齐宁,道:“锦衣候,本宫很想听听你是如何解释。”   齐宁叹了口气,道:“殿下英明,杀人需要动机,如果是我们在酒中下毒,害死了临淄王,那动机何在?”   “你并非是要害死临淄王。”司徒明月沉着脸,冷声道:“这两坛酒,你是献给殿下,殿下不知酒中有毒,赏赐石塘,事先谁也不知道临淄王会饮酒,所以你们的目的,不是临淄王,更不是石塘,而是殿下。”   齐宁盯住司徒明月,问道:“司徒长史,我还是那个问题,我们欲加害殿下的动机,又在哪里?任何人做一件事情,当然都有动机存在,更何况是谋害殿下此等大事?”瞥了太子一眼,道:“我与太子一个在楚国,一个在齐国,此前从无见面,也没有打过任何交道,甚至你我两国此前也并无太多的往来,谈不上仇怨,我为何要加害太子?”   “是什么居心,你们心里明白。”方兴斋咄咄逼人,“你不必在此狡辩,临淄王被你们害死,无论如何狡辩,你们也绝无活命之理。”   齐宁淡淡一笑,问道:“方大人,你说我们的居心是什么?模就算要治我们的罪,总也要说清楚。你说,我们加害殿下的目的何在?”   方兴斋沉声道:“殿下乃是我大齐储君,加害殿下,自然是要引起我大齐的动乱,你们楚国好趁虚而入?”   齐宁冷笑一声,不客气道:“方大人,是你愚蠢,还是本侯愚蠢?要引起齐国动乱,我们趁虚而入,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你觉得我们楚国要向齐国用兵?你们不妨自问,我楚国若是攻打齐国,对我们大楚可有丝毫的好处?本侯虽然不聪明,可也绝对不笨,在酒中下毒,如此低劣的招数,岂不是自寻死路?我使团上下近三百号人,难道明知必死,还要前来送葬?”   太子一直没吭声,此时终于道:“酒中有毒,作何解释?”   “此事我也实在不知是何缘由。”齐宁皱眉道:“殿下,清者自清,我自问没有加害殿下的动机,更无加害殿下之心。”   太子微一沉吟,才问道:“锦衣候,本宫也相信你没有加害之心,可是......你献上毒酒之前,可检查过这酒中有毒?”   齐宁一怔,心想老子若是检查出有毒,还能送给你?忽地想到,难不成这批御酒事先早就被人做过手脚,自己成了替罪羔羊?皱眉道:“殿下,这个确实不曾检查,这是朝廷准备的礼品,旧年佳酿,如果要检查,便要打开封泥,这自然是不能。”   太子道:“本宫可以相信你没有加害之心,可是你有否想过,此事并非是冲着本宫而来,而是冲着你?”顿了一顿,才道:“是否你在朝中有敌手,你们出发之前,这些美酒之中就被做了手脚?”   齐宁心想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暗想若果真如此,那麻烦可就大了,不管是谁下毒,这毒酒是自己送上去,如今临淄王中毒而亡,东齐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十有八九也走不出东齐了。   “殿下,真相是否真的如此,其实也很容易验证。”齐宁道:“昨夜送给殿下的两坛酒,还剩下一坛,殿下可以将另一坛也打开,看看其中是否有毒。我也派人立刻将其他几坛酒都搬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检验,如果我车队里的那几坛酒都是有毒,那此事我难辞其咎,定当向殿下请罪。”   方兴斋冷笑道:“就算你那边的酒中无毒,也无法证明就不是你们下的毒?你.......!”尚未说完,太子已经抬起手,止住方兴斋的话头,道:“就按锦衣候的意思办。”   齐宁吩咐齐峰回去取酒,太子也派司徒明月去将另一坛酒取过来,又吩咐人先将临淄王和石塘的尸首安置好。   临淄王和石塘的尸首被抬下之后,没过多久,司徒明月也已经将另一坛酒取来,放在桌上,司徒明月命人拍开封泥,齐宁却阻止住,道:“先检查一下。”凑近过去,太子也靠近过来,齐宁细细瞧了瞧,忽地指着一处道:“殿下请看这里。”   太子微低头看了看,豁然发现,在酒坛顶部的封泥之上,竟然有一个极为细小的空洞,细密至极,如果眼力不好,或者不仔细瞧,根本不可能发现,齐宁道:“殿下,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坛酒中也已经被下过毒,而毒药正是从这细孔之中渗入进去。”   太子吩咐道:“来人,开坛验毒!”   边上立时有人上前来,拍开封泥,拿了一只银器往里面蘸了一下,拿出来之后,阳光之下,很快便见到银器发黑,方兴斋冷笑道:“果然有毒。”   也便在此时,齐峰已经领人将使团剩下的八坛酒全都搬过来,太子道:“倒也不必全部验毒,从中抽挑三坛即可。”   司徒明月令人随意抱了三坛过来,一一验毒,齐宁此时倒是紧绷心弦,这些酒里若是有毒,事情便会更加复杂,而且自己的处境也将更加凶险,毒害临淄王的罪责,自己无论如何也摘脱不了。   所有人都死死盯住,见得银器先后探入三坛酒中,银器并无变化,验毒之人已经向太子道:“启禀殿下,这三坛酒中俱都无毒!”   齐宁等人微松口气,但心中立时却想着,送给太子的两坛酒,必定是太子收下之后为人所下毒,这显然是太子身边的人,却不知是何人要置太子于死地,若非今日临淄王和石塘做了替死鬼,死的可能就是东齐太子了。 第五九零章 软禁   方兴斋见得齐峰取来的几坛酒并无毒药,冷笑道:“殿下,就算无毒,也不能证明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自己的酒没有毒,无法说明送给殿下的两坛酒就不是他们所下的毒。小王爷被人毒害,在查出真凶之前,绝不可放过他们。”   齐峰忍不住争辩道:“我们家侯爷说过,若是这时候送给你们毒酒,手段何其低劣,难道我们自己都不想活了不成?谁知道是不是殿下手底下有人居心叵测,想要趁此机会毒害殿下.......!”   “住口!”齐宁沉声喝道,向太子拱手道:“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说句不该说的话,如果无法查出真凶,此事很可能造成贵我两国的兵戎相见,多年来你我两国保持的良好关系,也将毁于一旦。”   方兴斋冷声道:“你是在威胁我们?”   齐宁冷笑道:“方大人,你咄咄逼人,是否非要将此事认定在我们身上?我向殿下所言,只是坦诚实言,可不是什么威胁,你听不懂没关系,殿下明察秋毫,自然明白。”   太子神情凝重,沉吟片刻,终于道:“锦衣候,此事本宫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吩咐你的部下待在野猪坡,不要离开,委屈你在本宫营帐等一等。”向司徒明月吩咐道:“司徒,传令下去,收拾准备,明日一早启程,返回京城。”   临淄王被害,发生此等大事,这狩猎自然不可能进行下去,司徒明月答应一声,上前来,道:“侯爷,请!”   齐宁微皱眉头,心知对方是要挟制自己,四周满是东齐官兵,若是动起手来,齐宁武功了得,未必不能杀出去,可是手下这些人必然无法幸免,就是驻营在野猪坡的两百多号人,只怕也是大难临头。   吴达林皱起眉头,正要争辩,齐宁抬手道:“吴领队,你领人先回野猪坡,没有我的吩咐,不可轻举妄动。殿下英明,自然不会冤枉好人。”   “侯爷.......!”   “不必多言。”齐宁沉声道,径自跟着司徒明月离开,身边数名太子近卫盯着,吴达林和齐峰对视一眼,知道这时候万不可冲动,当下在东齐兵的监视下,向野猪林回返。   众人谁也料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更不敢多言,太子亲自抱着临淄王的尸首返回牛皮大帐,神情悲绝。   东齐官员和将官心里都知道,临淄王自幼便跟随在太子身边,虽然并非皇后所出,两人同父异母,但感情却是极好,泰山王虽为长子,但性情暴戾,与亲生兄弟太子的关系相处的颇为糟糕,而太子与临淄王倒像是一母所出。   临淄王的骑马射术,也都是跟随太子所学,东齐国君有五个子女,临淄王比天香公主还要小上一岁,在众皇子公主之中,年纪最幼,所以宫中上下对他也是多位宠爱,太子被立为储君之后,设有太子府,临淄王成日里都是混在太子府里,在许多人看来,太子和临淄王虽为兄弟,但有时候却如同一对父子,太子对临淄王呵护之至。   此行出京狩猎,临淄王纠缠着随太子出来,却落得如此一个结果,众人知道太子定然是心痛万分。   齐宁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小帐篷之内,此时才能真正静下心来,考虑其中的疑点。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太子赏赐御酒,是临时起意,本来御酒仅仅是赏赐石塘,而临淄王并不在计划之中,当时完全是临淄王自己凑上前去,所以下毒之人的目的自然不会是临淄王。   齐宁一开始还真有过怀疑,从楚国宫廷拔出来的十坛美酒,虽然出自宫中,但却是户部准备,这酒中有毒,难道是窦馗借机要致自己于死地?如果窦馗在酒中下毒,自己献给东齐国君,一旦有人被毒害,东齐人自然不会去找窦馗的麻烦,只会找自己这个使团的麻烦,齐宁也曾心下凛然,等确定自己带来的御酒并无下毒,心中立时确定,那两坛酒被下毒,定然是太子身边的人。   凶手下毒的目的,可能是想要毒杀太子,但也不排除对方本就是要毒杀石塘,而毒杀石塘的目的,未必是与石塘有什么仇怨,也许就是想要陷害楚国使团。   可是齐宁自思在此之前,自己从未与这些人有过交道,甚至东齐与南楚两国也没有太大的仇怨,对方为何要陷害使团?如果是冲着自己来,那么就是想要对付锦衣齐家,如果说是北汉人对锦衣齐家恨入骨髓,南楚却又为何对锦衣齐家有此仇恨?   锦衣齐家两代侯爷都是与北汉人作战,却从无与东齐人有过刀兵之争。   齐宁心知太子显然对此事也是颇有疑虑,否则在痛失兄弟的情况下,绝不会对自己还会如此客气,由此可见,东齐太子却也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的人。   他忽然想到,太子当时是吩咐方兴斋前去取酒,临淄王被毒杀之后,方兴斋却表现得极为亢奋,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说道?若说下毒,方兴斋显然也是大有机会。   齐宁在帐内沉思许久,也不知道太子接下来会怎么办,但有一点倒是明白,在没有绝对确凿的证据之前,东齐人倒也不敢对使团轻举妄动,毕竟使团代表的是南楚,楚国的国力远在东齐之上,如果没有绝对证据,只是拿一顶帽子扣上来,南楚那边也绝对不可能接受。   楚国没有与东齐交兵,只是顾忌北汉,并非忌惮东齐,若是形势所迫,就算楚国不会发动对东齐的全面战争,派出一支兵马进行一场局部战争,也未尝不可。   东齐人有顾忌,所以齐宁相信对方拿不出有力证据之前,自己与使团应该还是十分的安全。   想到出使东齐,还没到达鲁王城,这沿途便是困难重重,稀奇古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只觉得真要做一件事情,还真是十分困难,不自禁叹了一口气,这一声叹息之后,齐宁忽地愣住,因为他一声长叹之后,竟似乎传来回声,而且这回声竟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   齐宁立时起身,四下里瞧了瞧,帐篷不大,里面摆设简单,只随意一眼,里面的状况便可一览无遗。   他皱起眉头,心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脑中出现幻觉,只是方才尾随自己的那声叹息,颇为清晰,更能听出是个女人的声音,异常古怪,正自疑惑,忽见到帐篷被掀开,一人走了进来,却是一名青衣仆从,低着头,端了一只托盘进来,也不说话,走到案边,将托盘放在案上,却是一壶茶,外加两碟小点心。   齐宁皱眉问道:“是何人让你送来?”   那仆从道:“殿下吩咐,不可怠慢锦衣候,这是殿下派小人送来,侯爷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也不多言,便要退下,齐宁扫了一眼,叫道:“且慢!”   那人低头道:“侯爷还有何吩咐?”   “你是太子身边的侍从?”齐宁问道:“你可有练过武功?”   那人也不抬头,只是道:“小人是杂役,并无练过武功。”   齐宁盯着他的手,道:“可是你的手告诉我,你至少练过十年以上的功夫。”他豁然起身来,道:“为何隐瞒?”   那人立刻后退,转身就走,匆忙走出帐篷,齐宁觉得事情有异,抢上前去,掀帐出门,还没有走出两步,便见的寒光闪动,两把大刀挡在前面,两名兵士大刀交错,盯住齐宁,沉声道:“侯爷,殿下有令,请你在帐内歇息,不得离开。”   齐宁扫了一眼,只见边上有七八名兵士,四名兵士手持长枪,对准了这边,更有两人站得较远,取了弓箭在手,冷冷盯着自己。   齐宁皱起眉头,以他的武功,要对付这几名看守不在话下,但此时自然不好动武,扫了一眼,瞧见方才那青衣仆从背影在左侧不远处,抬手指过去道:“将那人抓住,他有问题。”   几人回过头,那青衣仆从身影一闪,已经转到一只帐篷后面,一名兵士问道:“侯爷要抓谁?”   齐宁叹了口气,道:“谁也不抓,抓我就好。”心想若不是你们挡住,自己动作快一点,那青衣仆从绝无可能跑开,不过方才只是须臾之间,那青衣仆从便拉开一段不小的距离,可见其脚力速度实在不弱。   几名兵士面面相觑,心想这锦衣候说话莫名其妙,难道是疯了不成?   齐宁微一沉吟,问道:“刚才有人进帐,你们可瞧见?”   “是太子殿下派人送吃的给侯爷。”一名兵士道:“侯爷难道是说那人有问题?”   齐宁瞧了那兵士一眼,心想你这家伙倒也不笨,只是和这几名兵士说不清楚,道:“我想见太子殿下!”   “殿下正在为小王爷沐浴更衣,没有人敢打扰。”兵士道:“侯爷要见殿下,还是等上一等。”   齐宁一怔,但马上明白,临淄王被毒杀之时,七窍流血,看上去十分可怖,太子与临淄王感情深厚,想来是亲自为临淄王尸首擦拭干净,忽地想到,这时候太子既然在为临淄王擦拭身体,正在悲伤之中,又怎会想到派人给自己送东西来?眉头一紧,道:“我要见司徒长史,速请他过来。” 第五九一章 箭毒木   司徒明月来到齐宁帐中之时,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勉强向齐宁拱手道:“听说侯爷要见我?不知有何吩咐?”   齐宁抬手指着案上的托盘,司徒明月瞧过去,见到一壶茶水和两碟点心,一时没明白过来,问道:“侯爷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有人送来这些,说是太子殿下吩咐送来。”齐宁盯着司徒明月,缓缓道:“司徒长史在太子身边,不知可晓得此事?”   司徒明月一愣,奇道:“是殿下派人送来?这.....这怎么可能?”猛地意识到什么,从身上取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案上,端起茶壶,将茶水淋在碎银子上,白花花的银子,眨眼间便即发黑。   司徒明月脸色大变,看向齐宁,齐宁倒是显得颇为镇定,淡淡道:“果然如此。”   “侯爷知道有毒?”   齐宁道:“我在这里等着,就是想让司徒长史过来亲自验证。不管司徒长史信不信,从头至尾,我并未碰过茶壶。”   司徒明月并不多说,出了帐篷,很快就返回帐内,神情凝重,道:“侯爷,帐外的守卫证明,确实是殿下派人过来,可是......殿下回帐之后,只抱了小王爷的遗体进去,再无出来,我们守在外面,根本不见他派人送来东西。”   齐宁叹道:“如此看来,是有人假借殿下之命,想要置我于死地了。”   司徒明月皱眉道:“侯爷可还认得送来东西的人?”   “一身青衣,看上去是个普通的随行。”齐宁道:“看上去三十多岁,手上皮肤粗糙,但十分有力,关节间有很厚的老皮,至少练过十年的手上功夫,绝不是普通的随侍。”想了一想,道:“他一直低着头,不过有一个很明显的记号。”   司徒明月忙问道:“什么记号?”   “在他左耳耳垂下面,有一个黑痣。”齐宁道:“黑痣不大,但仔细看,能够一下子辨认出来。”   司徒明月微一沉吟,低声道:“侯爷,此人定然与下毒之人有关,看来殿下的随行人中,确实有内奸。”轻声问道:“侯爷为何会将此事告诉我?”   齐宁笑道:“司徒长史是殿下的亲信,太子的荣辱起落,与司徒长史息息相关,若说殿下身边有值得信赖的人,恐怕也只有司徒长史了。”   “多谢侯爷。”司徒明月露出一丝感动。   齐宁摇头道:“不必感谢我,我倒是要感谢你,只盼司徒长史能够帮助洗刷我们的冤屈,还我们清白。”   司徒明月道:“侯爷放心,既然有线索,就绝不会放过。”微皱眉头,想了一想,才道:“侯爷,小王爷刚刚被毒害,正是敏感时候,那下毒之人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对侯爷下毒手?毒死侯爷,对他有什么好处?”   齐宁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司徒明月若有所思,道:“毒害小王爷,嫁祸在贵国使团身上,让你我两国为敌,如果侯爷没有防备,再次被毒害,那么......!”神情一凛,骇然道:“到时候贵国使团的人必然会以为是殿下毒杀了侯爷,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楚,如此一来,两国的仇怨,也就解不开了。”   “使团毒杀小王爷,你们又毒杀本侯,这两件事情,确实会造成你我两国关系的破裂。”齐宁神情凝重:“难道......是有人故意要破坏你我两国的关系?”   司徒明月道:“眼下也只有这样的解释,具体是如何,只能找到凶手。”低声道:“小王爷被害之后,营地四周都已经完全封锁起来,没有人能进得来,更无人出的去,如果那人对侯爷下毒,眼下定然还在营地,我立刻派人调查搜索,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人揪出来。”   齐宁拱手道:“一切有劳司徒长史了。”   司徒明月带着毒茶离开,齐宁干脆躺在帐内,自顾寻思,暗想若是有人破坏两国的关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番楚国使团出使东齐,算不得隐秘,而且这种事情,想要保密也几乎是不可能。   齐宁相信,固然有不少人希望两国能够顺利结盟,但同样也有许多人担心两国真的签订盟约,想尽办法加以破坏。   这其中,自然是北汉人的可能性最大。   但东齐太子身边,又如何会出现北汉人?   此处是太子狩猎营地,守备森严,在重重防备之下,想要潜入到营地里来,几乎是痴人说梦,齐宁断定真凶必定是太子身边的某个人。   接下来大半天,却是无人过来打扰,甚至连送饭的都没有,齐宁心想临淄王被害,众人心中惶惶,没人顾及自己也不算什么怪事,到黄昏时分,才听到有人叫道:“锦衣候,太子殿下传你过去。”   齐宁起身过去掀开帐篷,只见到苏伦正站在帐外,见到齐宁,苏伦倒是拱手行了一礼,颇为客气,也不多言,转身便走,齐宁跟着苏伦到了太子的牛皮大帐外,禀报过后,齐宁进到帐内,里面的气势规模一如既往,但齐宁的心境却已经是大不相同。   只见到太子席地而坐,神色有些难堪,几名文武官员站在左右,司徒明月和方兴斋俱在其中,不过临淄王的遗体却已经不在帐内,想来是安放到其他地方。   齐宁上前拜过,太子才道:“锦衣候,本宫找你过来,是要让你见一个人,你帮本宫认清楚。”扭头看向司徒明月,微微点头,司徒明月沉声道:“带进来。”   很快听到一阵铁戈之声,几名身着劲衣的太子近卫推搡着一人进来,那人一身青衣,浑身鲜血淋漓,走路一瘸一拐,齐宁看到他腿上有几处血痕,明显是受了伤,那人蓬头垢面,被大刀驾着脖子进到帐内,太子端起一只酒杯,轻抿一口,才道:“锦衣候,你仔细看看,是否此人给你送过毒茶?”   齐宁齐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人虽然满脸血污,但身形轮廓,明显是之前给自己送去毒茶的青衣仆从,为了确定没有认错,走到边上瞧了一眼,见他耳垂下果然有一黑痣,确定无疑,点头道:“殿下,确实是此人。”   太子冷笑道:“此人被找到之后,极力抵抗,伤了本宫一名近卫,武功倒是不差。”盯住被太子近卫压倒跪在地上的青衣仆从,冷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本宫已经派人查过,手底下没有你这号人。”   齐宁心想营地里兵士加上随从的侍女仆从,有上千之众,能如此迅速找到此人,效率倒也不低。   青衣仆从倒是硬气,双臂被弯曲向后,脖子上架着刀,却还是抬头道:“我是北汉人,潜藏在此,就是为了破坏你们的结盟,要杀便杀,不必废话。”   “北汉人?”太子冷笑道:“你说你是北汉人,本宫便相信你是北汉人?这里是本宫的驻营,任何一个人进来,都是严加检查,北汉人如何能够潜入进来?你口音是地道的徐州人,你相不相信,本宫要查你的来历,用不了一天时间,连你的祖宗八代也都能查个一清二楚。”   青衣仆从眼角抽搐,低下头,只是道:“北汉人给了我钱帛,我那人钱财,为人办事.......!”   “休得在此狡辩。”司徒明月上前一步,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衣仆从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叶文!”   “叶文,毒杀小王爷,还意图毒杀锦衣候,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司徒明月冷声道:“你若说是你一人所为,那你便是主犯,按照国发,诛灭九族。”   叶文身体一震,低下头,默然不语。   太子淡淡道:“本宫知道你只是受人指使,你不过是蚂蚱一般的人,有什么能耐敢对本宫下毒手?本宫答应你,只要你招认是谁指使,本宫可以不牵连你的家人,否则......!”目光一寒,道:“你若是想让你九族为你殉葬,本宫也就遂了你的心愿。”   方兴斋也是厉声道:“还不如实交代,否则立刻拖出去砍了。”   叶文猛然看向方兴斋,冷笑道:“方大人,你急着要杀我,是要杀人灭口吗?”   “杀人灭口?”方兴斋一怔,猛地意识到什么,骇然道:“你......你说什么?本官......本官什么时候要杀人灭口?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血口喷人。”   叶文显出恼怒之色,道:“我血口喷人?”看向太子,道:“殿下,小的一切都如实招来,只求......只求殿下能够饶恕小的家人,此事与他们毫无干系.......!”   齐宁此时已经明白几分,皱起眉头,看向方兴斋,心想照这样看来,难道背后主使竟然是方兴斋?其实他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怀疑,但是杀人需要动机,如果是方兴斋在背后指使,那么他的动机何在?   此人是徐州刺史,为何要在酒中下毒,意欲置太子于死地?临淄王做了替死鬼之后,自己被冤屈,他又为何要派人给自己送去毒茶,想要将自己也毒害?   齐宁无法洞悉其动机,便不敢确定。   太子已经道:“你如实招供,本宫说话算话。”   叶文目露冷色,瞧向方兴斋,道:“太子殿下,小王爷中的毒,是箭毒木,小的怀中还有剩下的残毒。”   边上立时有人伸手道他怀中搜找,很快就搜出一只小瓷瓶子,叶文道:“这里面还剩下一小半,那两坛酒,都被小的下过毒,方才送去锦衣候的茶水,也是小的在茶水之中下了箭毒木,箭毒木是从一种毒树之中提炼的毒药,歹毒异常,见血封喉,并不多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得到。”   “那你又是如何得到?”太子冷声问道。   叶文道:“是他.......!”瞧向方兴斋:“是这位方大人交给我的!” 第五九二章 凶手   方兴斋脸色大变,惊骇道:“你......你胡说八道,本官.....本官何时给了你毒药?”转身向太子跪倒,惶恐道:“殿下,此人血口喷人,下官绝没有给他任何毒药,而且......而且下官并不认得他。”   叶文冷笑道:“方大人,你这是要过河拆桥,你说不认识我,又如何带我入营?”   “带你入营?”方兴斋回过头,厉声道:“本官何时带你入营?”   司徒明月冷声道:“方大人,殿下的营地,守卫森严,没有人轻易能混进来。你昨日带人前来拜见殿下,总共来了二十六人,这没有错吧?”   方兴斋忙道:“正是,下官的随行队伍,都是驻营在据此二十里地之外的地方,下官唯恐惊扰殿下,除了徐州的部分官员,只带了十名随从过来。”   司徒明月道:“判断他是否是你带来的人,也很简单,只要将你带来的二十六人召集起来,如果少了一人,便是此人。”   方兴斋如同找到救命稻草,忙道:“正是正是。”向太子道:“殿下,下官拿项上人头担保,这人下官从未见过,绝非下官带进来的人,下官立刻召集他们,绝不会少一人。”   太子淡淡道:“司徒,你却将他带来的人都召集起来。”   司徒明月拱手退下,大帐之内,一时寂然无声,太子招手让齐宁在边上坐了,却不说话,方兴斋神情紧张,冷汗直冒,几次去看叶文,眸中满是怨毒之色,叶文却是始终冷笑,慨然不惧。   不到半个时辰,司徒明月回到帐内,禀道:“殿下,人都已经召集。”   方兴斋知道生死攸关,还没等太子说话,已经急急问道:“司徒长史,那.....那二十六人是否全都到齐?”   司徒明月瞥了方兴斋一眼,道:“方大人,你带来二十六人,十六人是徐州的官员,十名随从,加上你,总共是二十七人,这没有错吧?”   “没错!”方兴斋立刻道。   司徒明月道:“十六名官员一个不少,十名随从之中,少了一人!”   方兴斋身体一震,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十名随从,都是下官的亲信,他们......他们是下官挑选出来,绝不会有错.......!”猛地想到什么,急道:“殿下,将此人带出去,让那些人辨认,他们绝不会见过此人。”   司徒明月冷笑道:“若是方大人早有安排,他们就算认得,也不会承认。”   叶文终于冷笑道:“姓方的,你当真是狠毒,这一切都是你指使我来做,还说一旦成功,必定保我飞黄腾达,如今事情败露,你......你竟然想要撇清干系。”向太子道:“殿下,小人如实招供,方兴斋派小的送毒茶去给锦衣候,并非为了挑拨关系,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太子眉头一紧,“为何要杀人灭口?”   叶文道:“方兴斋先派小的在酒中下毒,是为了毒杀殿下,可是殿下赐酒,却阴差阳错害死了小王爷。殿下没有立刻治锦衣候的罪,方兴斋见到事情出了差错,心里惊慌,担心锦衣候活着,殿下迟早会查出此事与锦衣候无关,只有杀了锦衣候,才能让线索断了,无法查下去.......!”   太子冷笑一声,道:“愚蠢透顶,犯了一个错误,便要用第二个第三个愚蠢的错误来掩盖,若是锦衣候被毒害,你当本宫就不能追查下去?他若被害,反倒证明此事与他无关,本宫更是要追查到底。”   叶文道:“他当时已经是惊慌失措,乱了方寸,小的只是替人卖命,他既然要让小的去做,小的不敢违抗。”瞥了方兴斋一眼,又道:“小的现在出去,那些人确实不会认得晓得。”从怀中取了一件东西出来,苏伦接过,呈给太子,太子拿在手中看了两眼,皱眉道:“这是......面具?”   叶文道:“这是人-皮面具,套在脸上,难以辨识真假。方兴斋让我替代其中一名随从,不被人起疑心,然后混入营中,找机会下手,他说我如果被发现之后,没有人会认识我,只要事情不牵涉到他身上,他就能想办法救我活命,可是......可是此人心肠歹毒,竟然要致我于死地.......!”   太子将那人-皮面具丢到方兴斋脚边,淡淡道:“方兴斋,你又如何解释?”   方兴斋脸色惨白,颤声道:“殿下,下官是被冤枉的,这一切......这一切下官是第一次听见,下官没有毒药,更没有见过这张人-皮面具,若有欺骗,天打五雷轰.......!”   “方兴斋,就算是天打十雷轰,又能如何?”司徒明月冷冷道:“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   方兴斋浑身发软,软软趴在地上,凄声道:“殿下,下官真是被冤枉的,下官从无谋害殿下之心,这......这一定是有人陷害下官,还请殿下明察!”   “陷害你?”太子端起酒杯,淡淡道:“那你来告诉本宫,是谁要陷害你?如果此人不是你带进来,难道是本宫手底下的人?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身边的人,想要毒杀本宫?”   方兴斋额头贴着地面,颤声道:“下官......下官不敢,殿下身边的人都是忠心耿耿,绝不会......绝不会.......!”   “既然不是本宫身边的人,又不是你带来的人,这叶文难道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太子声音始终很淡定,但眼眸之中却是森然之色:“你觉得本宫是相信身边人,还是相信你的人?你若再嘴硬,本宫不但要割了你的舌头,还要将你九族诛灭!”   方兴斋伏在地上,全身如同筛糠般抖动,只是有气无力道:“殿下,下官是被冤枉的,下官是被冤枉的......!”   司徒明月咳嗽一声,问道:“方兴斋,你从实招来,为何要毒害殿下?你身在徐州,一方刺史,深受国恩,为何要犯上作乱?”向苏伦使了个眼色,道:“来人,将方兴斋绑起来!”   苏伦一挥手,几名兵士如狼似虎冲了上去,取了绳子,将方兴斋结结实实绑了起来。   太子挥挥手,示意近卫将叶文先拖下去,这才向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方兴斋道:“方兴斋,你成为徐州刺史之前,在朝中为官,与本宫也是打过交道,知道本宫的性情。本宫做事,赏罚分明,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方兴斋额头上满是冷汗,脸色惨白如雪,软软道:“殿下......殿下赏罚分明,下官......下官知道!”   “你今次谋害本宫,你说本宫该如何惩处你?”太子叹了口气,“你有今天的风光,也算不容易,我大齐是小国,父皇令你镇守徐州,也算是将我大齐半壁交到你手中,你不思报效皇恩,却要下此狠手,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一个理由?”   方兴斋声音发颤,道:“殿下,下官......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   太子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你这样说,难道是本宫冤枉了你?”   司徒明月冷声道:“方大人,殿下宽厚仁善,你若是如实招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谋害殿下,除你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方兴斋道:“殿下,下官.......!”见得太子双目如刀,冷冷盯着自己,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说。   司徒明月凑近过来,低声道:“殿下素来只诛首恶,从犯都是从轻发落,叶文虽然下毒,但却只是受你指使,殿下自然会对他从轻发落,前有车,后有辙,你若是能够如实招供,殿下也会网开一面。”冷声道:“可有其他人参与其中?”   齐宁自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此时却已经微皱眉头。   方兴斋瞧向司徒明月,犹豫片刻,终是道:“殿下,下官.....下官绝无胆量谋害殿下,是.....是有人指使下官这么做。”   太子脸色一寒,沉声道:“你是徐州刺史,徐州境内,谁还能指使你?”   方兴斋犹豫了一下,终是一咬牙道:“是......是泰山王!”   太子猛然起身,抬脚踢在方兴斋肩头,方兴斋哎哟一声,被踢翻在地,但立刻爬起来,太子厉声道:“方兴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污蔑皇兄,本宫与皇兄乃是同胞兄弟,他如何会害我?你敢污蔑皇兄,本宫现在便要斩了你!”回身过去,冲到兵器架边,拔出一把佩剑来,便向方兴斋冲过来。   司徒明月却已经上前拦住,劝道:“殿下,殿下,万不要动怒,方兴斋污蔑泰山王,罪无可赦,可是......殿下可以听他把话说完,看看他究竟要说些什么。”   太子提剑指着方兴斋,厉声道:“你说!”   方兴斋额头冷汗如同雨水般往下直流,低着头道:“殿下,泰山王......泰山王被皇上派到徐州之后,就......就一直心怀不满,他......他觉得是殿下抢了他的储君之位,所以对殿下憎恨万分,无时无刻......无时无刻不在找寻机会想要报复.....报复殿下.......!”抬头看了太子一眼,见太子正盯着自己,不敢与太子对视,低头道:“殿下此番前来徐州狩猎,泰山王便觉得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所以精心谋划,让......让下官派人找机会毒害殿下.......!” 第五九三章 狼烟滚滚   齐宁不是傻子,叶文招供出幕后真凶是方兴斋,而且声称派他给自己送毒茶,乃是为了杀人灭口,他便觉得是蹊跷,难以让人信服。   凭心而论,齐宁最开始对方兴斋确实有过怀疑,可是他也相信,方兴斋能做到徐州刺史的位置,绝不是碌碌无能之辈,也必定是个极其精明之徒。   如果是为了杀人灭口,正如太子所言,那样反倒更加证明使团与下毒无关,而且一旦失手,将会面临极为凶险的处境,就像现在的情况,方兴斋自身反倒是被卷入其中,他相信方兴斋即使在错杀临淄王的情况下,就算乱了一些方寸,也不可能愚蠢到继续来谋害自己。   但是叶文却一口咬死是方兴斋所派,这却是一个极为有力的人证。   等到方兴斋自承有罪,齐宁依然觉得有些古怪,待得方兴斋将泰山王也卷入进来,齐宁心下一凛,隐隐明白了一些什么。   太子神情骇然,颓然坐下,猛地抬头,厉声道:“方兴斋,你所言是真是假?本宫与泰山王手足兄弟,你若是造谣污蔑泰山王,本宫决不饶你。”   方兴斋双手被绑缚身后,额头贴在地上,卷缩成一团,颤声道:“下官......下官不敢胡言,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泰山王背后谋划,下官不得不从命。”   营中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神色震惊。   便在此时,忽听得帐外传来声音:“急报,急报!”   众人又是一凛,都瞧向帐门,太子向苏伦瞧了一眼,苏伦立刻过去,掀开大帐,从外进来一名斥候,上前跪倒在地,声音惊恐,道:“骑兵太子殿下,二十里地之外,尘土高扬,有马蹄声响起,尘土遮空蔽日,经探查,有大军正向此处逼近。”   太子神色骤变,司徒明月上前急问道:“可打探清楚,是何人兵马?”   “回禀长史大人,探查得知,是泰山王的兵马,已经打出了泰山王的旗号。”斥候禀道:“看兵马的而规模,至少有四五千人之众,速度极快,马上就要到这里。”   “泰山王?”众人耸然变色,这方兴斋刚刚供出泰山王,泰山王的兵马说到就到,众人互相瞧了瞧,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恐。   太子豁然起身,沉声道:“当真是泰山王的兵马?”   “回禀太子殿下,确定无疑。”斥候禀道。   太子挥手道:“继续打探,随时来报。”   斥候匆匆下去,司徒明月已经道:“殿下,泰山王率数千兵马前来,绝无善意,他们说到就到,还请殿下速做决断。”   太子皱眉道:“泰山王当真是冲着本宫而来?”   司徒明月急道:“殿下,方兴斋已经招供,泰山王派人谋害殿下,若是还有疑点,现在泰山王杀过来,便证据确凿了。”   边上又一名随行官员道:“殿下,先皇当年为了您能顺利登上储君之位,将泰山王调派到徐州,他必定是不甘心。泰山王性情狠毒,殿下对他十分清楚,如今殿下在徐州狩猎,泰山王定是想趁此机会谋害殿下。”   齐宁此刻也是心惊,暗想泰山王竟然如此大胆,公然带兵前来对付太子?   “苏伦,立刻将方兴斋带来的一干人全都关起来。”司徒明月当机立断:“还有,昨日随锦衣候一同前来的孟焦周一行人,也立刻逮捕,严加看守。传令下去,全军退到牛王坡,以屏障为掩护,坚守牛王坡。”   苏伦拱手道:“得令!”转身匆匆退了下去。   太子有些发呆,司徒明月已经向太子道:“殿下,大敌当前,不可犹疑。若是泰山王果真带兵造反,我们只能立刻放出飞鸽传讯,请求援兵,在援兵抵达之前,只能借助牛王坡的地势,坚守待援。”   太子神情忽地一冷,快步出帐,众人也都跟上,司徒明月吩咐先将方兴斋带下,齐宁跟在太子身边,出了大帐,走到前方,居高临下俯瞰,只见到远处尘土飞扬,马蹄急劲,这时候却是看清楚,不但是正面有滚滚尘烟,左右两边也都是烟尘飞扬,却是三路兵马如同三叉戟一般直往牛王坡方向刺过来。   在牛王坡后方十多里地,便是山脉连绵,齐宁一看左右两翼的兵马,便知道那是要抄截到牛王坡后方,断绝太子的退路,只是以现在的情势,太子这边也根本不可能迅速退到后面的山脉之中。   此时苏伦已经将所有的人马都召集到了牛王坡上,人影来去,却是井然有序,太子亲兵环绕牛王坡布阵,以壕沟杉栏作为屏障,长枪上列阵在杉栏后,箭手则是列阵在长枪手后方,十多名劲衣近卫则是护卫在太子身边,都已经拔出了佩刀来。   “殿下,泰山王的兵马马蹄急劲,他们明知道殿下在此狩猎,却敢如此,毫无恭敬之意,必然是不怀好意。”司徒明月神情严峻,抬手指着前方正席卷而来的兵马:“殿下千金之体,不可有丝毫的意外,我们手里上上下下加起来,也有八九百能战之兵,居高而守。”   太子微微颔首,齐宁见得对方兵马来势汹汹,知道不管是否真的是泰山王的兵马到来,总之是来者不善,立刻向野猪坡那边瞧过去,他手底下二百多号人全都在野猪坡那头,向太子道:“殿下保重,我要立刻赶去野猪坡。”   太子瞧了一眼,摇头叹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野猪坡距离牛王坡不过几里之地,可是对方两翼骑兵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而且山坡之下,一马平川,正适合骑兵冲锋,说话之间,对方的两翼骑兵已经靠近到山坡下,已经是阻断了牛王坡和野猪坡之间的道路。   两翼的骑兵并不在意山坡上的状况,事先明显是经过仔细的谋划,迅速绕着山坡布阵,这两支骑兵加起来,少说也有两千之众,在中军抵达之前,已经迅速将牛王坡围拢起来。   太子手下的亲兵倒也算是训练有素,大敌当前,并无慌乱,各守其位。   齐宁心中暗想吴达林也是老将,有他在野猪坡,面对如此境况,处理起来应该比自己还要妥善,他这时候也看到,在敌方骑兵冲过来围住牛王坡之时,野猪坡那边已经举起了两面旗子,阳光之下,迎风飘扬,却是大楚的旗帜。   泰山王的目标是东齐太子,齐宁心想使团是来自楚国,与泰山王并无仇怨,此人若是知晓野猪坡驻扎的是楚国使团,应该不至于去招惹,这时候又看到山下一队人马往野猪坡方向飞驰过去,不过几十人之众,微微心安,知道对方也是发现了野猪坡那边的状况,所以前去查询。   对方只有几十人前去,却也表示对那边并无太大的敌意。   齐宁心中沉思,但是神情却十分淡定,太子瞥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气定神闲,并无任何惊乱之色,心下倒是暗自称许,心道这锦衣齐家的人果然不一般,这小侯爷年纪轻轻,此时此刻却显得十分冷静,颇有大将之风。   牛王坡地势颇高,除了壕沟杉栏外,下面还有灌木丛,怪石林立,太子亲兵据险而守,长刀出鞘,羽箭上弦,凝神以待,牛王坡上共有上千之众,不过除去一些官员和杂役,实战之人不到九百人,对方来势凶猛,烟尘弥漫,黄沙蔽日,看规模也确实有好几千人,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齐宁心想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自己先是被冤枉成下毒的凶手,等到解释清楚,泰山王作乱的兵马却已经杀过来,自己想要回到野猪坡已经不成,倒是要随着东齐太子一起陷入险境,还真是流年失利。   齐宁心知行军打仗和江湖厮杀完全不同,自己武功如今虽然不赖,但是面对成百上千的兵马,武功再高也未必能够施展起来,到时候真要是泰山王的兵马打到山坡上来,自己难免要遭受牵累,倒是希望待会儿双方开打之前,太子先向那边泰山王那边说清楚,先放了自己去野猪坡与使团会合,至于这两人到底谁胜谁败,与自己倒是没有什么关系。   太子凝神细看片刻,对方的中军已经到了山坡之下,冷笑道:“你们看到他们尘土飞扬,可是尘高散乱不起,明显是众心不齐,咱们人马虽少,可是上下齐心,也未必就输了给他们。”沉声道:“司徒,传令下去,全军坚守,只要守上一天,援兵必到,此战过后,所有人都赏金千两,官升一级,若有战死者,必当从重抚恤其家眷,妻子父母,本宫将供养到底i,有子嗣者,本宫也会妥善安排。”   齐宁只听这几句话,心下便对东齐太子颇为赞赏,此种形式下,乃是要让部下拼命,事先将生死之后的结果说清楚,更是能够鼓舞士气,让将士们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奋战。   隆隆马蹄声渐渐静下来,对方兵马已经在山坡下布阵列队,锦旗招展,旗帜上写着“齐”,并无“泰山”旗帜,齐宁倒也无法确定是否真的就是泰山王的人马,互听的军阵之中一阵鼓声响起,兵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从中几骑飞马驰出,当先马匹雪白,马背之上,一人身材高大健硕,却是金黄色的战甲战盔,奔驰之际,紫色大氅飞卷而起,猎猎作响,显得异常的威风霸气,白马到得阵前勒住,左右两边各有几名身着战甲的大将,那金甲人仰首向山坡上瞧过来,声音粗犷:“段韶,本王来了!” 第两一零六章 女神   本卷更新错误,会有新的内容填充进来,实在对不住!   时间紧迫,众人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按照楚欢所言。   古萨蔌蕥和媚娘并非心宗中人,倒也是自行走得远远的,等到两人走开,毗多罗吒才拿着火折子走到铁门左边,从上到下细细看了一遍,随即将火折子交给毗琉璃,琉璃也是如法炮制,拿着火折子照着铁门,也是从上到下细看。   楚欢看在眼里,立时明白过来。   毗多罗吒和琉璃显然是要将自己所负责区域的梵文铭记下来,如此一来,也就不必一个个找寻,而是记住梵文字的位置,随时可以找到。   只是这却需要极为强大的记忆力方能实现。   这时候便想到,这两人都是心宗四大天王,天赋异禀,记忆力自然是非比寻常,心下更是振奋,若是这样,那时间就可以大大压缩。   片刻之后,琉璃向楚欢微微点头,楚欢这才向如莲道:“小妹,你将无我相经一个字一个字念诵出来,咱们试一试。”   如莲双手合十,开始按照经文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每念出一个字,两位天王便立刻确定梵文字的位置,楚欢过去,按掌其上,运气用力,便将那铁刻梵文按了下去,等按第二个字的时候,当梵文字按入,就听“咔哒”一声响,第一个梵文便会从里面弹出来。   众人在沙漠之中激战,或多或少都是有伤在身,毗多罗吒的内力已经不到一成,琉璃却也是伤势不轻,众人之间,唯有楚欢还保有内力,虽然连番苦战,他也耗费了大量的精力与内力,但相较其他人而言,却远远高出,眼下倒还保有四五成的内力。   四五成内力,足以让他十分轻松地按下梵文。   毗多罗吒和琉璃虽然内力损耗严重,但是智力却并不受损,记忆力极其惊人,往往如莲念出一个字来,便有一人能在瞬间反应过来。   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经是按下了一半经文,几人也都是十分小心,唯恐按错一个梵文字,便前功尽弃,先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楚欢此刻却也是耗了不少内力,心下却是吃惊,暗香如果这当真是打开地下城门的机关,那么如此工程实在是惊人至极。   其中的复杂,简直是难以想象,这不但要有超强的智商,而且还需要无与伦比的技巧,却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所为,但一想到连这地下城池都能建造起来,这铁门密码与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媚娘和古萨蔌蕥虽然走开,却还是远远瞧着这边,两人心下都颇有些紧张。   毕竟佛窟之密,搅动的天下大乱,为此死伤了无数人,如今与那真正的秘密只有一门之隔,也由不得她们不紧张。   忽听得“哒哒哒”之声响起,从那铁门传来,楚欢刚刚按下一个梵文,便听到这声音响起,吃了一惊,随即便瞧见那些梵文已经不由控制,如同电报机一般,自行起落,有的凸起,有的陷入,宛若跳舞一般,楚欢心下吃惊,沉声道:“小心!”只怕这铁门有问题,向后急退,护住如莲往后退出七八步远,琉璃和毗多罗吒也同时后退。   “这......这是怎么了?”毗琉璃先是一惊,随即想到什么,大声道:“是了,四百七十六字,佛母已经念出四百七十六字,这......这机关被触动了。”   楚欢看向如莲,见如莲清秀的脸上也是显出一丝惊恐,问道:“小妹,经文已经念完?”   如莲道:“是,都.....都念完了......!”   便在此时,只听媚娘声音从身后传来:“欢哥,怎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机关已经触动。”楚欢听如莲说经文已经念完,脸显兴奋之色:“看来我们猜的没有错,无我相经,正是打开地下城的通关密码,哈哈哈......!”忍不住过去握住如莲手臂,笑道:“小妹,你记得一字不差,这次你可是立下了大功。”忽地觉得这话不该如此说,如莲见楚欢欢喜,也是开心,腼腆笑起来。   毗多罗吒瞧见铁门之上的梵文字噼里啪啦直响,赞叹道:“这道铁门的机关,真是精巧无比,我见过无数能人异士,有此等本事的,不但见没见过,连听也不曾听说过。”   说话之间,却见到大铁门竟已经开始向上缓缓升起,几人排成一排,瞧着巨大的铁门一点点打开,都是欢喜不已,这时候倒不是因为能够看到地下城中的秘密,而是绝境之中,竟然能够打开此门,那种心理上的成就感让人振奋。   只片刻见,大门已经升起数丈之高,城内黑乎乎一片,一时间也看不清楚景象,那铁门却戛然而止,停在了半中间。   众人互相看了看,楚欢才向毗多罗吒道:“大哥,咱们......咱们是否进去?”   毗多罗吒想了一下,终是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随即沉声道:“不过我有言在先,今日我们六人无论见到什么,出去之后,不可对外透露一个字。心宗历代八部众进入佛窟,出去之后,从无一人谈及佛窟之内的秘密,既是如此,自有其道理,我们当然不能破了先人的规矩。”   楚欢微微点头,道:“媚娘,大妃,进去之后,随在我身边,不可触碰里面的任何东西,如大哥所言,无论看到什么,出去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古萨大妃本还在担心这帮人会将自己留在城外,听楚欢话风,明显是允许自己也进入城中,心下欢喜,道:“古萨蔌蕥对上天起誓,今日所见,若有一字泄漏,永世不得超生。”   其实众人最戒备的便是古萨蔌蕥,她既然立下誓言,几人也不再耽搁,毗多罗吒拿着火折子走在前面,率先往城中去,琉璃担心城内另有机关,护在如莲身边,媚娘和古萨蔌蕥则是一左一右跟在楚欢身边。   经过铁门,这时候看清楚,这城墙极厚,一条平坦的石道通往里面,毗多罗吒火折子照到的范围并不远,但却能够看到,入城之后,是一条宽约三丈左右的石道,两边却是沟渠,听得水声哗哗,靠近石道边上瞧了瞧,石道两边却是如同河流般的沟渠,里面竟有流水淙淙。   楚欢疑惑道:“这城里空无一人,已经七十多年不曾有人进来,但水流如常,并无干涸,如果没有水源以及循环水系统,绝不可能有如此情况。”   琉璃也是颔首道:“不错,能够保持水流畅通,必然是极为精巧的机关,设计此城之人,当真了得。”   众人四下里扫视,火折子的光芒实在是太小,而地下城又实在太过庞大,随口说一句话,便有回声在周边扩散,根本无法看清楚城内到底是什么状况,而且这条石道笔直向前,并无其他岔路,楚欢虽然目力惊人,也只是感觉附近似乎有高大的建筑存在,依稀看出轮廓十分古怪,却始终看不仔细。   众人只怕城内另有其他机关,所以行走的很慢,如此竟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瞧见是到前面出现一个台阶,那是环形的台阶,毗多罗吒举起火折子,众人看到前面似乎是一个圆形的大石台,自下而上,少说也有上百级台阶。   毗多罗吒手中的火折子已经所剩不多,回头道:“火折子快熄灭了,咱们先要找到这城里是否有可以生火的东西,否则咱们就是两眼一抹黑了。”   其实从进城之后,几人只是在一条笔直的石道上走到这里,两边沟渠也直通到这边,毫无其他岔路,这地下城与一般的城池完全不同,极为古怪奇特,莫说找寻到生火之物,即使连一间房舍也瞧不见。   毗多罗吒举着支撑不了多时的火折子登上石阶,众人也尾随其后,拾级而上,虽然六人之中有半数都是受了伤,但要等上这百级石阶,倒也不是困难之事,毗多罗吒第一个登上圆形石台,这时候才发现,身在这石台之上,竟然显得异常渺小,四周都是不见五指的漆黑黑幕,几人似乎完全被黑幕所吞噬。   毗多罗吒和楚欢倒也罢了,琉璃等人虽然武功不差,但毕竟是女人,处在这空旷漆黑的空间里,内心多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肌肤甚至泛起鸡皮疙瘩。   “那里有人!”忽听得琉璃声音道,其他人都吃了一惊,顺着琉璃手指方向看过去,只见到石台中央那边,果然有一道人影,瞧见那身影,便是楚欢也是吃了一惊,暗想这地下城怎可能会有人身处其中,毗多罗吒举着火折子往那边过去,恭敬道:“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冒昧闯入此处,还请见谅!”   那身影却并不说话,毗多罗吒靠近一些,终是看清楚,那身影却是一具雕像,只是造型太过逼真,而且身高与常人无疑,若不细看,还真以为是一个活人。   楚欢凑近过来,看到雕像,脸色骤变,失声道:“这......这是.......自由女神!” 第五九五章 血战   首先在这里向大家郑重道歉。上一章在发布的时候,出现了误发的情况,将国色生枭的章节错发到锦衣这边,虽然很快就修改了,但是发现在app那边并没有同步修改。目前在pc端,也就是网页版可以看到修改后的正文,所以大家可以在pc端能够完整阅读,app似乎改不过来。这里郑重向大家表示道歉,是沙漠稀里糊涂,实在对不起大家了,为表示道歉,这一章我设定为免费的!   -------------------------------------------------------------------------   徐州兵人多势众,箭矢如蝗,一时间却是压制住了山腰的太子亲兵,苏伦却也是厉声高喝,令兵士以木杉栏为掩护,利用箭矢反击。   双方箭矢在空中嗖嗖作响,相较于徐州兵,太子手下的箭手单兵作战能力显然要强出不少,对方数百人射箭,太子这边也不过一百多号箭手,箭势完全及不上徐州兵,但准头却远较对方要强得多。   徐州兵以弓箭压制山腰,长枪兵则是冲在前面,虽然时不时地有人中箭倒下,但却已经逼近到山坡,开始往山坡上冲过来,苏伦见到敌兵已经杀过来,厉吼一声,从唯一通向山坡上的缺口率先冲下来,身边一群刀兵尾随其后,太子也已经令人吹起号角哦,双方短兵相接,挤在入口处,一时间杀声震天。   徐州兵兵力雄厚,除了重兵从入口处突破,其他地方也有兵士冲上来,不过有深挖的壕沟抵挡,壕沟对面,又是鹿角和杉栏,根本不可能跳过去,否则就等若是向鹿角桩上撞过去,两边都是用长枪对刺。   苏伦不愧是太子手下悍将,手持大刀,左劈右砍,只是眨眼间,已经连续砍杀五六人,自己肩头也是被一枪扎中,苏伦一刀砍断长枪,拔出枪尖,反手将那枪尖刺入了从旁袭来的一名兵士喉咙。   齐宁见得徐州兵如洪流般涌过来,心下倒是暗自庆幸,心想太子扎营在这山坡上,看来还真是大有道理,若是扎营在山下,徐州兵杀过来,一马平川,太子亲兵就算精锐,但也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   而且驻营牛王坡,还在四周挖掘壕沟,立上栏栅,拒以鹿角桩,这些现在却都是排上了大用场,否则徐州兵人多势众,很容易就杀到山坡上来。   他本还想着太子与泰山王先交涉一下,好歹将自己这个楚国使臣先放走,免得殃及池鱼,现在看来,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泰山王显然是急着要将太子解决,所以根本不留时间,立刻发起攻击。   山路毕竟不如平原,冲锋不利,而且太子这边是居高临下,苏伦率兵抵挡住对方的冲击,太子麾下的箭手则是在后方利用弓箭支援,双方厮杀惨烈,没过多久,已经是遍地尸首,山坡已经被鲜血染红。   这种惨烈的厮杀,在这种时代,似乎太过寻常,人命如草芥,强权要立足,就从不在意生命,不想死的只能变得比别人更加的强悍和果决。   徐州兵发起的攻击,损失颇为惨重,厮杀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死伤数百之众,太子亲兵也折损了数十人,但伤亡比之对方要轻许多。   徐州兵自持人多势众,一鼓作气本想冲上山坡,孰知道太子亲兵异常的坚韧,毫不退让,己方死伤惨重,瞧见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不少徐州兵心生怯意,竟是不自禁向后撤了过去,苏伦见此情势,更是振奋,越战越勇,血染战袍。   很快,徐州兵见强攻难破,开始向山坡下溃散,他们先前冲上来的快,此时溃退也是不慢。   泰山王手握大刀,始终睁大眼睛瞧着,此刻见到徐州兵回撤,大吼几声,从后面立刻站出来近百名弓箭山,一字排开,泰山王厉吼道:“生擒段韶或者取其首级者,赏金万两,临阵怯战者,杀无赦。”毫不犹豫向前一挥马刀,弓箭手也不犹豫,箭矢向撤下山坡的徐州兵射了过去。   一时间惨叫连连,转眼间数十名撤下来的徐州兵便被自己人的弓箭所射杀,却又见泰山王厉声道:“仇隆,你率军杀过去,若是不能攻上牛王坡,取了段韶首级来见,便不必生还回来。”   一员大将大叫一声,已经拔出佩刀,领着一群兵士支援上去,从山坡上撤下来的兵士正慌乱一片,见得仇隆领兵上来,也晓得这时候往下撤,只能是死在自己人的弓箭下,往山坡杀过去,若得成功,还能受赏,溃退而死,那是连抚恤也没有,只能转过身,再次向山坡上冲过去。   齐宁看在眼中,心想虽然山坡上有壕沟鹿角做抵挡,太子手下的人也确实悍勇,但奈不住徐州兵如此冲杀,这样下去,只要来回攻杀,就算一天之后有援兵来救,太子这边只怕也是等不到。   太子神色凝重,扭头看到齐宁若有所思,叹道:“锦衣候,本宫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此番倒是牵累你了。”   齐宁心想这种时候说这个还有屁用,道:“殿下,以目前的形势,想要守住一天,那也并非容易的事情。”   太子苦笑道:“莫说一天,就算半天,也未必能够挡得住。”   “太子可有对策?”   太子摇头道:“本宫知道泰山王一直心怀不甘,可是想这毕竟是同胞兄弟,总不至于手足相残,万万没有想到,他.......!”双手握拳叹道:“为了权势,他竟然连骨肉之情也全然不在乎。”   齐宁瞧着太子,欲言又止。   太子看出端倪,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齐宁摇摇头,只是道:“东齐国君没有立泰山网为储君,看来并无错误,此人心性残暴,若是他朝得势,你们东齐老百姓的日子不会好过。”   “泰山王性情好战。”太子缓缓道:“锦衣候,本宫也不怕与你说,本宫未必有什么能耐,但有一点是父皇最为看重,那便是本宫对大齐了解的很深。泰山王野心勃勃,总是想着开疆扩土,可是他却忘记,大齐偏安一隅,能够维持现在的局面,已经很不容易,莫说继续对外扩张开战。”   齐宁皱眉道:“泰山王想要对外开战?”   “当年北汉数万大军侵攻我大齐,却落得大败而归的下场。”太子淡淡道:“那一战让我大齐转危为安,可也正是因为那一战,大齐不少人便觉得我齐军骁勇善战,便是北汉和你们南楚也绝非敌手。”   齐宁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这时候双方厮杀的更为惨烈,太子亲兵知道后面无险可守,唯一能够作为防御的就只有深挖的壕沟,所以一步不退,徐州兵背后有弓箭待命,擅自撤退,也便要被自己人射杀,所以双方只能是咬牙坚挺,血流成河。   太子也瞧出形势危急,向身边的近卫吩咐道:“你们不必在本宫身边,上去助阵。”   司徒明月急道:“殿下,这些近卫乃是您的贴身卫士,若是连他们.......!”   “司徒,如果他们杀上来,区区十多名近卫,又能护得住本宫周全?”太子挥挥手,道:“你们若是顶不住,本宫会亲自杀上去。”   近卫互相瞧了瞧,太子冷声道:“还不去!”   众近卫不再犹豫,如同十几头饿狼,冲了过去,齐宁早就看出这十几名近卫武功了得,看他们身法轻灵敏捷,只是眨眼间就冲了上去。   千军万马之中,一个人的武功便是再高,对于战局的改变也全无用处,最多也就是自保性命而已,但是武功高强杀入阵中,与敌对阵营,局部上自然还是要大占优势,那十几名近卫杀过去,还真有虎入羊群之感,刀光飞舞,出刀凶狠,却是让徐州兵一阵骇然,太子亲兵见此情状,士气更是一震,齐声怒吼,颇有气势。   太子这才向齐宁继续道:“泰山王当年就曾对父皇说过,可以与北汉结盟,共同征伐南楚,得到的土地,与北汉平分,父皇那时候便看出泰山王并不安分,担心大齐交到他的手里,迟早要亡国,所以这才立本宫为储君。”   齐宁心想泰山王要联合北汉攻打南楚未必是真,但是此人野心勃勃倒是不假。   “更让人震惊的是,朝中有泰山王此等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太子叹道:“不少人都在说,若是安于现状,北汉和南楚无论谁最终胜出,接下来我大齐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既然如此,自当要奋发图强,开疆扩土,以免沦为他国的盘中之餐。”   齐宁向这话倒也不假,南楚和北汉其中一方真要最终取胜,东齐确实不可能再继续存活下去。   “可是他们却不想,安于现状,至少能够保证目前大齐国泰民安,免于战乱之苦。”太子道:“可是若在这种时候擅动刀兵,只能是自取灭亡。”凝视齐宁,道:“所以本宫素来都是力主与他国以和为贵,万不能轻启战端。”   齐宁微微颔首,太子却是苦笑道:“泰山王今日谋反,是欲置本宫于死地,老三已经被害,本宫若是今次死在这里,父皇震怒之下,也必定出兵平灭泰山王,到了那个时候,我大齐后继无君.......!”抬头望天,一脸感慨。   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殿下,泰山王今日起兵谋反,必然也知道定将成为齐国国贼,齐国朝廷绝不会放过,以他的实力,也绝无可能与齐国朝廷对抗,可他为何还要铤而走险?若是意气用事倒也罢了,否则......实难说通他哪里来的底气?”   太子笑道:“你还没有想明白?本宫可是想明白了。你说的没有错,泰山王虽然性情冲动,但此等大事,生死攸关,他不可能不明白,他虽然暴躁,却并不蠢,敢这样做,必然有人在背后撑腰。”   “有人撑腰?”   太子虽然面带笑容,但双眸冷寒:“北汉当年战败,却并未就此罢休,这些年来,明面上不敢对我大齐如何,可是暗地里做的事情可不少。若是本宫没有猜错,泰山王此番敢起兵造反,必定与北汉人有关!” 第五九六章 鹰翔于天   齐宁微皱眉头道:“殿下是怀疑北汉人插手此事?”   “除此之外,本宫实在想不通泰山王哪里来的胆子。”太子淡淡道:“若果真如此,泰山王便是我大齐遗臭万年的卖国之贼。”微一沉吟,终是向齐宁道:“锦衣候,现在战况激烈,你无法下去,若有时机,本宫会让你平安离开,你不必担心。”   此时的战况却是激烈,泰山王下令部将仇隆领兵杀过来,不得撤退,虽然太子亲兵顽强抵挡,但却也是损失不轻,壕沟之内,堆满了欲要抢过木栏栅的徐州兵尸首,不少人此刻就是踏在尸首上靠近木栏栅,照此情势下去,防线很快就要被摧毁。   忽听得角号声响,却并非从泰山王军阵响起,太子和齐宁循声望去,乃是从野猪坡那边响起来。   随即看到野猪坡上一杆大旗高高举起,一队人马从山坡上直冲下来,齐宁皱起眉头,心下一凛,只以为吴达林看到这边形势不对,所以领兵来救,暗骂吴达林太过糊涂,使团不过两百多号人,虽然都是羽林精兵,但是面对泰山王数千兵马,这时候就算来救,那点兵马,也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改变战局。   但仔细一瞧,却依稀看清楚从野猪坡冲下来的不过十几号人,并非大队人马下来,泰山王那边也听到角号声,扭头瞧过去。   那队人马冲下山后,立刻有徐州兵围拢上去,随即看到那十几名楚国骑兵勒住战马,一人从马背上下来,齐宁居高临下看得明白,见到那下马之人衣甲正是吴达林,双方似乎正在交涉,随即便见到五六名徐州兵长枪指着吴达林,向泰山王那边过去。   东齐太子自然也是看在眼里,道:“锦衣候,你的部下应该已经向他们说明,泰山王虽然胆大包天,但应该不至于将你们楚国人也牵涉其中,他应该会让你先下山,再行进攻。”微微一笑,道:“本宫还曾想回到京城之后,再与你痛饮几杯,现在看来,只是奢望了。”   吴达林被徐州兵带到泰山王那边,片刻之后,见到成武凑到泰山王边上似乎在说着什么,果然,听得对方阵中忽然鸣金,正激斗之中的徐州兵听到声音,立刻向山坡下撤了回去,这一次鸣金收兵,徐州兵速度撤退的极为迅速,留下了三四百具尸首,亦可见战况之激烈。   苏伦率领的太子亲兵终是松了口气,也不耽搁,立刻重新整备。   等得徐州兵退下,泰山王已经高声叫道:“段韶,你我之争,不必带上楚国人,让楚国使臣下山,咱们再来比过。”   太子向齐宁道:“锦衣候,泰山王造反作乱,京都那边也必然会乱成一团,此刻你前往鲁城,并无益处,无论何事,齐国这边也没有精力多问,本宫看你下山之后,立刻带领使团,赶紧返回楚国,一路多保重。”   齐宁微微点头,心知太子这话不假,泰山王作乱,齐国接下来必然会忙于平乱,哪有精力再过问楚国使团。   太子这才向山下喊道:“泰山王,你虽然谋反,但是不牵累楚国使臣,还算有些理智,本宫现在让他下山,等到他们安然离开,你我兄弟再决一雌雄。”   齐宁想了一下,向太子道:“殿下,能否赐一匹马,再给我配些兵器。”   太子笑道:“你担心他会出尔反尔?这边马匹有的是,此战过后,也都会被泰山王所有,你要多少,尽管拿去。”吩咐人给齐宁备了一匹上好的良驹,又给齐宁配了一把玉刚弯刀,齐宁又要了弓箭,佩刀在腰,背负箭盒,手握长弓,这才上马向太子拱手道:“殿下也多保重。”   他也不多言,径自下了山坡,并无人阻挡,到了山坡脚下,远远看到泰山王,泰山王瞧见齐宁,大声道:“你就是楚国的使臣齐宁?”   齐宁骑在马背上拱手道:“正是齐某。”   泰山王笑道:“今日要不是本王网开一面,你也要和段韶一起死在山坡上,你还赶快谢过本王。”神情傲慢至极。   齐宁催马上前,泰山王前面有一队兵士挡住,齐宁拱手笑道:“泰山王,本使多谢你了。”   泰山王见齐宁兀自坐在马背上,而且只是随便一拱手,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你们楚国如此不懂规矩?”抬起手臂,刀锋指向齐宁道:“本王饶了你性命,你该当下马跪拜,还要本王说得如此清楚吗?”   齐宁淡淡一笑,翻身下马,穿过军阵过去,边上一名部将见齐宁腰挎弯刀,手握长弓,立时催马上前,叫道:“大王爷,他带着兵器,小心使诈。”   泰山王一怔,还没反应过来,齐宁已经是弯弓搭箭,奋力一箭射过去,取得正是泰山王。   这一箭射出,力道十足,齐宁亦是诧异,暗想自己的力气增长如斯,这是一支强弓,但是挽弓之际,竟是异常的轻松。   他诧异于自己的力量,泰山王和身边将士却是大惊失色,万想不到楚国使臣竟然会对泰山王出手,这泰山王也没有愧对他剽悍勇猛的外形,手挥大刀,大喝一声,竟然去格挡长箭,“当”的一声响,长箭并没有被嗑飞,只是微偏窜出,擦着泰山王的肋下穿过。   泰山王被这一箭惊出一声冷汗,只觉得这一箭力道奇大,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他却不知齐宁虽然力道惊人,但箭法只能算平平,若当真射术了得,配上齐宁惊人的力量,这一箭泰山王必死无疑。   最为紧要的是,齐宁根本没有想过这一箭射杀泰山王。   下山之前,齐宁心中便一直寻思是否冷眼旁观这一战,安全脱身自然是上策,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有些麻烦。   虽说泰山王和太子兄弟二人的对决,无论谁胜谁负,似乎对他个人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却显然对于楚国的利益有着极深的影响。   他心里一直在衡量,这兄弟二人谁胜出,会对楚国更为有利。   若是从性情上讲,太子比泰山王更为稳健,而且能力显然要强出不少,他日为君,太子治下的东齐明显比泰山王治下的东齐更为强盛,也似乎对楚国的威胁更大,可是如果泰山王背后真的有北汉人的影子,若让泰山王得势,对南楚当然是有弊无利。   而且齐宁相信泰山王此番造反,就算真的击败太子,但东齐双璧的存在,注定泰山王成不了大事。   反倒是太子如今处在绝境之中,若是自己能够出手相助,一旦得手,楚国与东齐的关系至少在短时间内一定是极为亲密,相较于泰山王而言,太子若能逃过此劫,对于楚国自然是更为有利。   最为紧要的是,隆泰小皇帝对于此次向东齐求亲充满了希望,甚至直接关乎到南楚的朝局,一旦太子失利,此番求亲便戛然而止,南楚那边,司马家当然不会错过机会,一定会趁机将司马菀琼送入宫中,这是隆泰不想看到的结果,更是齐宁不想见到的结果。   齐宁对于自己眼下的武功还是颇为自信,心里便盘算着只有接近泰山王,突然一击,擒贼擒王,才可能改变眼下的局面。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有所得,必有所付。   吴达林此时就在齐宁身边不远,他见到牛王坡被围,齐宁也困在山坡上,大是着急,也知道此种情况下,使团绝不能轻举妄动,泰山王与东齐太子之争,乃是齐国国内之争,与楚国并无干系,一旦使团出手,且不说根本不可能改变战局,最紧要的是势必将楚国也卷入进去。   齐峰等人几次要冲下野猪坡,都被吴达林所阻,他率人亲自下了野猪坡,要向泰山王说明状况,好在泰山王似乎很是通情达理,竟是鸣金收兵,让齐宁下了山来,只是泰山王让齐宁下马跪拜,吴达林编觉得有些不妥,可万没有想到齐宁会在这种时候以利箭射向泰山王。   齐宁没有射中,泰山王麾下将士却是瞬间反应过来,前后兵士齐声叫喝,挥舞战刀向齐宁冲过来,齐宁距离泰山王并不远,低吼一声,足下一蹬,身轻如燕,已经如同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便听得边上传来声音:“侯爷.......!”却是吴达林已经冲过来,半弯腰站在齐宁身前。   吴达林虽然吃惊,但毕竟老练,瞬间明白齐宁心思,知道齐宁既然出手,已经再无后路,冲了过来,齐宁已经腾身而起,正在吴达林上空,足尖又是在吴达林背上一点,这一下借势可是恰到好处,众人看到齐宁踩在吴达林背上再次腾飞而起,游龙在天一样矫健,飞鸟翱翔一样自由,都是惊讶的目瞪口呆。   山坡上太子众人也是看得清楚,不少人都是惊讶万分,太子见得齐宁如同苍鹰一般腾飞而起,直往泰山王扑过去,惊呼道:“好厉害的功夫!”   齐宁人在半空已经借力搭箭,拉弓如满月,厉喝一声,箭如流星,直射抢护在泰山王身前的一名部将。   泰山王见得齐宁有如天神般从半空杀来,一时间惊骇莫名,忘记闪躲,他虽然也是强悍勇武,可纵然如此,又如何看到有人如同鸟人一样飞翔空中,肋生双翅一般! 第五九七章 战龙在野   齐宁身在半空,利箭如电,抢在泰山王身前的那将抬刀欲挡,但齐宁此时距离极近,而且这一箭的力道委实惊人,那将被齐宁一箭射了个对穿,鲜血背涌。   泰山王大惊失色,知道事情不妙,此刻边上的兵士齐齐一声喊,手中的长矛已经向空中戳去,齐宁人似飞鸟,见得身下长矛林立,铁泛光寒,心知身处险境,一旦失手,必定是死无全尸。   生死攸关间,脑中却是灵光一现,想到无名剑法的剑招,这时候容不得多想,以弓当间,将弓弦一端当成剑锋,往一支刺来的长枪点过去,心里明白,这一招要是失手,凶险万分,这时候心无杂念,只见那弓端正点在枪尖上,弓弦一弹,齐宁借力再起,已经是依托这一点飞行而起,掠出了下方长矛穿刺的范围。   众人目瞪口呆,惊骇万分。   齐宁这时候如同苍鹰般席卷向泰山王,他身在空中,手中弓箭已弃,弯刀出鞘,一兵横在泰山王马前,挥刀砍来,齐宁却是下劈一刀,将那兵士的大刀打落,顺势踩在了那兵士头顶,泰山王已经是近在眼前。   泰山王心下惊骇,这所有一切发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这楚国使臣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瞬间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这时候边上将士抢过来也是不及,泰山王爆喝一声,挥刀砍来,却感觉手上一麻,却是齐宁斜刀劈过去,两刀相碰,“呛”一声响,泰山王虎口被震得发麻,更惊人的是他手里的大刀已经是被玉刚弯刀砍成了两截子。   泰山王呆了一下,也便是这一顿,齐宁已经踩上马头,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沉声道:“让他们放下兵器,否则立刻取你性命!”   齐宁如同天神般杀到,长箭如电,刀法如神,竟是在军阵之中,出手制住泰山王,所有的将士都是难以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暗想此人绝非凡人,不然怎么会有如此神通。   徐州兵挽弓持矛,却都已经不敢动弹,心中凛然,牛王坡上下,数千兵马,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只有阳光照在齐宁身上,长刀被那一抹阳光照射,却驱不散冷意的刻骨之寒。   齐宁长刀一横,虽在弯弓长矛所指之下,却是沉稳凝重,没有丝毫慌乱。   泰山王没有齐宁的沉稳,脸上满是惊骇恐惧之色,显得狼狈不堪。   泰山王一直自诩是大齐第一勇士,可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前所未见的怪兽,心中竟然升腾不起丝毫的抵抗之意。   齐宁千军阵中制住泰山王,心下也是后怕,但他却也知道这时候万不能显漏出一丝犹疑,虽然制住了泰山王,但却并非完全控制住局势,沉声道:“泰山王,你一时糊涂,但毕竟是皇子,若是幡然恍悟,未尝没有活命的机会,现在立刻让部下丢下兵器,为时未晚。”   他表面沉静,心中却是紧张,心里晓得泰山王就算下令弃械投降,也必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这时候却只希望泰山王惊乱之下,下令投降,如此方能控制大局。   泰山王脸上肌肉抽搐,瞧见齐宁神情冷峻,眸中满是寒意,心下却已经觉得,此人能够在千军阵中杀到自己面前,如此高绝的武功,就算杀了自己,也未必不能突围出去,而且他并不怀疑齐宁若是真的起了杀意,自己的脑袋便要搬家,高声道:“你们都放下兵器,快......快放下兵器!”   将士们面面相觑,尚有犹豫,这时候却已经听到牛王坡上有声音高喊道:“太子殿下有令,徐州兵马造反,都为泰山王所蛊惑,如今泰山王被擒,殿下宽厚大量,直追首恶之责,不究从犯,立刻放下兵器,殿下保证你们安然无恙。”   兵士们听得太子保证,意志松动,却见到成武已经催马上前,高声道:“全军听令,丢下兵器,向太子殿下请罪!”第一个将手中的佩刀丢在地上,翻身下马,众将士见得成武器械,不再犹豫,呛啷啷声一片,所有人都丢下兵器。   齐宁伸手抓住泰山王肩头,将他掼于马下,泰山王落马之后,齐宁如影随形,玉刚弯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将他扯起,吴达林早已经拿了一把大刀在手,抢到齐宁身边,护住齐宁,以防有人偷放冷箭。   成武率先向山坡方向单膝跪到,俯首认罪,其余兵将也都是跪倒在地,齐宁和吴达林押着泰山王穿过跪拜在地的人群,缓缓向牛王坡退了过去。   山坡上的太子见得齐宁制住泰山王,欣喜万分,急令苏伦带人接应,苏伦领着几十名兵士迅速冲过来,迎过齐宁,齐宁这才长出一口气,将泰山王推给了苏伦,苏伦亲自押住泰山王。   此时包括苏伦在内,所有的太子亲兵看齐宁的眼神完全不同,满是敬畏,齐宁方才突然出手,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山坡上的兵士只觉得齐宁简直是自寻死路,可是万没有想到齐宁非但安然无恙,更是将泰山王也抓了回来。   见到齐宁将泰山王抓回,就算是太子性情沉稳,这时候也不禁显出激动之色,加快脚步迎过来,大声道:“锦衣候名震天下,乃当世第一英豪!”   齐宁见到太子到了自己身前,这才双手横拿玉刚弯刀,送上道:“殿下,这是方才向你所借宝刀,原物奉还!”倒是显得波澜不惊。   太子却是伸手抓住齐宁手腕,一脸激动道:“锦衣候,本宫今日转危为安,全仗你挺身而出,你非但是本宫的恩人,也是我大齐的恩人,本宫和大齐都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司徒明月等人站在身后,一个个都是满面喜色,少不得对齐宁一番夸赞,这时候苏伦押着泰山王过来,道:“殿下,泰山王被擒,该如何处置?”   太子瞥了泰山王一眼,冷笑道:“本宫说过,你已经回不了头。”   泰山王面对太子,倒是恢复了几分硬气,粗声道:“段韶,今日若非他从中插手,你必死无疑。本王不是败在你手里,是败在这个楚国人手中。嘿嘿,你既然是齐国太子,却要一个楚国人来相救,也没什么脸面。”   太子淡淡道:“这只能说明天命在本宫,你终究是难成大器。”吩咐道:“将他带下去,回京之后,交由父皇论处。”   泰山王挣扎道:“段韶,你以为你赢了不成?本王不妨告诉你,无论你耍什么花样,你终是胜不过本王。”说完,一阵狂笑,眉宇间竟然还有得意之色,倒似乎太子成了阶下之囚。   齐宁心下也是诧异,泰山王语气,竟然还是底气十足,他此刻已经被抓为囚,起兵谋反的罪责也是难以逃脱,莫说要胜过太子,就算是他自己的性命也未必能够保住,齐宁实在不知他到了此种境况,如何还有这样的底气。   司徒明月冷笑道:“泰山王,事到如今,你还要如此狂妄。”挥挥手,苏伦立刻派人将泰山王押了下去。   太子吩咐道:“将成武带来见本宫。”   苏伦带人下去,很快便领着成武过来,成武手无寸铁,司徒明月显然是担心齐宁方才一幕会在成武身上重演,虽说成武绝不可能有如此本事,但还是小心为是,距离六七步远,司徒明月向苏伦使了个眼色,成武也已经停步跪拜在地,拱手道:“卑将受泰山王蛊惑,一时糊涂,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治罪!”   太子却是向齐宁笑了笑,拍拍齐宁肩头,随即向成武走过去,司徒明月急道:“殿下小心.......!”   太子却并不在意,走到成武面前,道:“本宫说过,只查首恶,从众不究。成武,本宫知道你也是迫于无奈,你放心,本宫说话算话,不会追究你的罪责,你立刻下去,将徐州兵马先行带离此地。”   成武拱手道:“卑将遵命!”起身退了下去。   苏伦见成武离开,不禁低声道:“殿下,就这般让他离开?此人追随泰山王谋反,迫于形势,才会投降,现在放他离开,会不会.......!”   太子笑道:“有泰山王尚且不能成事,小小一个成武,又能成什么大事。”转身吩咐道:“司徒,叛军被平,锦衣候居功至伟,立刻设下酒宴,本宫要为锦衣候摆下庆功宴。”过去拉住齐宁手臂,笑道:“锦衣候,随本宫入帐!”   齐宁勇冠三军,所有人都是亲眼目睹,无不敬畏,想到叛军势大,若非齐宁挺身而出,牛王坡终究会被叛军所占,许多人心下对齐宁倒是心生感激,暗想若非齐宁千军阵中擒住泰山王,自己的性命只怕就要留在了牛王坡。   成武下去之后,倒是迅速整点兵马,撤出了牛王坡,齐峰等人见得叛军撤兵,立刻过来,见到齐宁安然无恙,这才宽心。   太子转危为安,庆功宴自然是异常的盛大,太子出行,不缺美食好酒,牛皮大帐内摆满了瓜果酒品,太子的随行官员和将领尽皆在座,吴达林和齐峰等人也是被奉为上宾,齐宁更是太子安排坐在自己身边。   酒过两巡,太子已经笑道:“锦衣候,你今日立下奇功,在座诸位能够安然无恙,都拜你所赐。你若是齐国人,本宫自然知道如何赏赐,但你是楚国人,本宫却不知该如何赏赐了,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本宫能做到,定不拒绝!”   齐宁笑道:“殿下,我来齐国,是为求两国和睦,只要能够达成此愿,便是殿下对我最好的赏赐了。”   太子笑道:“本宫听说你们此行前来齐国,是为了求亲而来,锦衣候神勇无比,能有如此臣子,楚国的皇帝自然是了不得,相信你此行的任务,定能够顺利达成。”他虽然并未说绝无问题,但此言一出,楚国求亲,也就等若是十拿九稳了。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禀报声,司徒明月出帐之后,很快就进来,附耳向太子低语几句,太子皱起眉头,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第五九八章 火凰临巢   齐宁见太子脸色不好,不由问道:“殿下,是否出了什么意外?”   太子看向齐宁,苦笑道:“泰山王死了!”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都是心下一凛,却见到太子已经起身来,向帐外走去,脸色颇为难看,众人互相瞅了瞅,纷纷跟在太子身后。   囚禁泰山王的地方距离太子大帐不远,为了以防万一,大帐一圈都是太子近卫守护,太子走到帐外,早有人上前掀开帐门,齐宁跟在泰山王身边,进到帐内,只见到泰山王斜躺在地上,左侧额头有一处血窟窿,兀自在向外流血。   齐宁扫了一眼,见到泰山王双手是被反绑在身后,身侧有一张木案,木案的桌角也是沾满了血污。   司徒明月走到太子身边,轻声道:“殿下,泰山王畏罪自尽!”   看现场的景象,泰山王自是用自己的额头撞在尖尖的桌角上,硬是生生撞死了自己。   身后跟进来的官员面面相觑,虽说泰山王是谋反被抓,但两日之间,大齐三位皇子,其中两位先后身死,这对齐国来说,绝非小事。   太子扫视一眼,道:“派人检查尸首,看看是否有其他伤痕。”向司徒明月道:“司徒,你现在派人去找寻一副上好的棺材过来,先收殓泰山王,他虽一时糊涂,但......毕竟是本宫的兄弟。”   司徒明月答应一声,便在此时,却见苏伦匆匆进来,道:“殿下,方兴斋......方兴斋也死了!”   众人又是一惊,太子皱眉道:“他又是如何死的?”   苏伦道:“他从守卫口中知道,泰山王谋反失利,知道罪责难逃,所以......所以也是自尽而亡。”   “自尽而亡?”太子皱起眉头。   苏伦道:“他是中毒而死,查验得知,所中之毒与临淄王一样,也是箭毒木,定是他随身所携带。”   太子道:“你们之前没有搜他的身?”   “回殿下,已经搜找过,但他......但他藏得十分严实,很可能是藏在贴衣内襟之中。”苏伦道:“他虽然犯有死罪,但毕竟是徐州刺史,卑将......卑将也不好让他脱了衣裳搜找,所以.......!”跪倒在地,道:“是卑将失职,恳请殿下降罪!”   太子叹了口气,道:“你也没什么错,如此毒药,他自然是藏得极深。”   “方兴斋知道了泰山王失利,晓得死罪难逃。”司徒明月叹道:“为了免受皮肉之苦,所以服毒自尽,殿下,该如何处置他的尸首?”   “他虽有罪,但官位尚未罢免。”太子想了一下,吩咐道:“也给他找一副棺木,收殓之后,送回方家吧。此番谋反,泰山王是主犯,本宫说过,只追究主犯的罪责,从犯不究,方兴斋既然死了,也就不必太难为他的家人。”   司徒明月拱手道:“殿下宽仁,齐家上下必将感念殿下的恩德。”   太子看上去意兴索然,吩咐道:“大家都歇息吧,明日一早,启程回京。”向齐宁道:“锦衣候,本宫有些倦了,回头再找你说话。”   齐宁忙道:“殿下早些歇息,多保重身体。”   泰山王突然自尽,这酒宴自然是继续不下去,众人只能各自回去,齐宁带着吴达林等人回到了野猪坡,倒也有几分疲倦,向吴达林等人交代几声,这才躺在帐内,若有所思。   夜色降临,齐宁坐起身来,忽听得耳边传来一声轻叹,这声音似有若无,但却又宛若近在身边,齐宁心下一凛,之前被当做谋害临淄王的凶手,关在牛王坡的帐内之时,齐宁就听到有古怪声音,本以为只是幻觉,这次却听的异常清楚,分明有人在自己背后叹息。   齐宁故作镇定,伸手抓过边上的毗卢剑,缓缓起身来,猛然间一个反身,已经拔出了毗卢剑,反手一剑便往身后刺过去,这一剑毫不留守,全力以赴,他本就机警得很,如今武功突飞猛进,感知力更是了得,确定身后必定有人。   他心知那人的武功必然了得,以他现在的武功,百米之内若是有人靠近,他不会毫无察觉,但此人直到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自己才有察觉,亦可见对方的功夫确实了得,他自问使团之中,并无此等高手,对方既然偷偷摸摸潜入进来,而且接近自己身边,定是所图不善,自己也无须客气。   这一剑虽然尽了全力,却还是刺了个空,但却瞧见一道身影看看向边上闪过,听得一声清脆笑声道:“多日不见,锦衣候的武功倒是见涨了,老朋友来拜访,怎么二话不说,就出剑刺人家,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这声音清脆娇柔,自有一股软绵绵的味道,齐宁怔了一下,剑锋指着那道身影,只见那人一身黑色紧身衣,轻纱蒙面,轻纱外的眼睛明亮有神,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那一身紧身衣将她蜂腰翘臀曲线起伏的身线完全勾勒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倒也没有急着动手,盯着那身影,忽地想到什么,吃惊道:“是你?”这女子虽然没有露出面容,但声音却十分熟悉,齐宁又瞧她魔鬼般曲线起伏的身段,忽地想到一人:“你是赤丹媚?”   那身影立时咯咯娇笑起来,花枝招展,酥胸乱颤,娇声道:“原来侯爷还记得人家,人家还以为侯爷将我早忘记了。”   齐宁倒真是想不到赤丹媚会在这里出现。   他最后见到赤丹媚,是在秦淮河的画舫之上,自此之后,再无音讯,这时候瞧见那人将轻纱往下一拉,露出一张妩媚而又艳丽的脸庞,正是赤丹媚无疑。   赤丹媚眼波流动,灵动娇媚,轻笑道:“今日侯爷威风凛凛,可是得意得很吗?”   齐宁对她存有戒心,一时闹不明白她此番的意图,也不收剑,只是淡淡一笑道:“你来做什么?”   “哟,你不想让我来?”赤丹媚斜瞟了齐宁一眼,妖媚入骨,幽幽叹道:“这里不是楚国,是东齐,我是东齐人,在自己的国土之上,难道有错?”又白了齐宁一眼,道:“当初在秦淮河上和我甜言蜜语,现在翻脸不认人,男人啊,都是始乱终弃,没有一个好东西......!”   齐宁立刻道:“且慢,什么叫做始乱终弃?我们乱了吗?我怎么不记得?”   赤丹媚啐了一口,才道:“你倒是想。”妩媚一笑,媚眼如波,往齐宁这边移动两步,娇声道:“侯爷,怎么许久不见,你就没话对我说?”   她雪肤红唇,眼中却是柔情似水,丰满酥胸一起一伏,说不出的美艳魅惑。   齐宁可是知道,这女人虽然美艳无比,却绝非善茬,见她往自己走过来,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赤丹媚停下脚步,恨恨瞪了齐宁一眼,没好气道:“我长得又那么丑吗?你为什么当我像鬼一样。”   齐宁叹道:“你若是丑,天下就没有漂亮的女人了。只是有人教过我,越漂亮的女人,越是要小心。”   赤丹媚又是一阵媚笑,娇躯乱颤,齐宁只担心赤丹媚腰肢太细,这般摇动,可别让腰肢给折了,只听赤丹媚幽幽叹道:“锦衣候啊锦衣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知好歹,善恶不辨,迟早要死在别人手里。”   “别人我不知道。”齐宁也是叹道:“可是如果不小心死在你的手里,我就追悔莫及。”   “你以为我要杀你?”赤丹媚轻笑道:“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坏,你身后是剑神,我一个柔弱女子,哪里敢动你。”抿嘴一笑,道:“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莫非你觉得我及不上牡丹?”   “堂堂东海白云岛主座下的弟子,如果是牡丹,那也只能是远观而不可亵玩。”齐宁叹道:“赤姑娘,我俩没什么仇怨,你若是看在故交的份上来看我一眼,现在看也看了,我领你的情,你还是走吧。你不知道,这使团里面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要是被他们发现你潜入营地,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的。”   赤丹媚俏脸一沉,冷哼道:“原来你就这般讨厌我,急着让我走。你大难临头,我好心来帮你,你却要急着赶我走,罢了,你既然不想让我做好人,我也不管了,你自求多福。”腰肢一扭,转身便走,只走出两步,却不停齐宁声音,回过头,恨恨道:“你怎么不叫住我?”   齐宁苦着脸道:“你来去无踪,你既然要走,我如何拦得住?”   赤丹媚咬着红唇,忽地在岸边坐下去,见到桌上有茶,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道:“你想让我走,我偏不走,你要不服,尽管让你使团里那些龙啊虎啊都过来,我倒要瞧瞧,都是些什么货色。”   齐宁心知赤丹媚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跑过来找自己,看赤丹媚样子,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否则也不可能在这里废话半天,想到白云岛主乃是东齐国师,虽然不问朝事,但毕竟在东齐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这赤丹媚既然是他座下弟子,在东齐只怕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她既然找上门,倒不妨瞧瞧她到底意欲何为,缓缓收剑,笑道:“虽然使团藏龙卧虎,但和赤姑娘比起来,就只能是猫啊蛇啊。”   他手提毗卢剑,干脆在赤丹媚对面坐下,道:“赤姑娘,你说老实话,你来见我,真的是因为想着我,担心我?”   ------------------------------------------------------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五九九章 洞若观火   赤丹媚艳美如火,娇媚一笑,道:“你这是在与我调情吗?”   齐宁神情肃然,道:“我与你调情?赤姑娘,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一个黄花大闺女,夜里跑到一个男人的帐篷里,不管这男人是谁,你这种做法显然都是要让人误会的。”   “黄花大闺女?”赤丹媚一怔,随即捂着嘴,娇躯颤动,害怕笑出太大声音被外面听见,一手捂着粉润红唇,一手指着齐宁,似乎笑得肚子疼,弯下腰肢,半天才道:“小侯爷,谁说我是黄花大闺女?你是说没人喜欢我?”   齐宁心想老子别的本事没有,若是连这个看不出来,那还真是白活两世,赤丹媚腰直背挺,眉紧腿直,便是表现的再妩媚风骚,也无法掩饰她尚为处子的事实,便在此时,却听到帐外传来声音:“侯爷,可有吩咐?”却是齐峰声音。   齐宁心知帐内的动静被外面听到一丝,齐峰警觉异常,所以试探询问,大声道:“没什么事,你就在附近看守,我要歇息,莫要让人靠近过来。”   齐峰答应一声,便无声息。   赤丹媚媚眼如丝,轻笑道:“怎么不让他们进来抓我?”   齐宁叹道:“他们是我的心腹,我不想让他们莫名其妙死在这里。”   “哟,看来你还不算糊涂。”赤丹媚轻笑道,她坐直身子,腰直背挺,因为身着夜行紧身衣,所以曲线浮凸,身子一旦坐直,胸脯丰隆,撑衣欲裂,低声道:“瞧你也还算聪明,怎地却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知?”   “玩弄于鼓掌?”齐宁淡淡一笑,问道:“这话我倒是不明白,还请赤姑娘指教!”   “别姑娘姑娘。”赤丹媚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比你大上许多,你至少该叫我姑姑才是。”   “姑姑?”齐宁瞧着赤丹媚,赤丹媚貌美如花,妖娆风情,乍一看还真是看不出年纪,她肌肤水嫩白皙,比之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遑多让,但那妩媚妖娆的风情,却不是小姑娘所能拥有,仔细看去,应该也有二十五六岁年纪。   但齐宁想到东海白云岛主与剑神北宫连城是一辈人,而北宫连城是自己的爷爷辈,按照道理,赤丹媚应该就是齐景那一辈人,或许年岁比之齐景要小,但辈分却不会低,而且传言中的五大宗师神乎其神,谁知道这赤丹媚是否有什么驻容养颜之术,一时还真猜不出赤丹媚的年纪。   他心中这样想,赤丹媚却似乎看穿他心思,竟然直接说出来:“剑神与家师同辈,我与你父亲是一辈人,你不叫我姑姑,又叫我什么?”   齐宁叹道:“可是我瞧你最多只有二十出头,叫你姑姑,实在开不了口。”   赤丹媚吃吃娇笑道:“你说话倒是甜得很。”板起脸,一本正经道:“听好了,从现在开始,你叫我姑姑,要不我对你可不客气。”   齐宁心想按照辈分,叫你一声姑姑其实也没什么,叹了口气,道:“媚姑姑,你说.......!”   “等一下!”赤丹媚盯着齐宁,“你叫我什么?媚姑姑?”   齐宁道:“我都叫你姑姑了,你还想怎样?我姑姑多得很,又不只有你一人,若是以后几个姑姑在一起,叫一声姑姑,岂不是乱了套?你让我叫你姑姑,我便叫你媚姑姑,否则我不叫。”   “哟呵,还来了脾气。”赤丹媚妩媚一笑,道:“算了算了,媚姑姑就媚姑姑,乖,再叫一声姑姑听听。”   齐宁道:“你先说清楚,何人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若是说得有道理,我叫你十声姑姑都不成问题。”   赤丹媚咯咯一笑,也不纠缠,道:“你现在还没醒悟,看来比我想的还要糊涂。有人将你当作刀子用,你浑然不觉。”   齐宁拿起桌上的茶杯,赤丹媚立刻伸手过来抢过去,道:“这是我倒的茶。”   齐宁顿时无语,只能道:“反正这杯子是我用过的,你喜欢尽管用。”   “你还怕我不敢?”赤丹媚却毫不介意,拿着杯子抿了一口,笑道:“就算茶中有毒,我也不怕。”   齐宁叹了口气,才低声道:“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太子吧?”   赤丹媚“哦”了一声,笑问道:“你为何觉得是他?”   “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两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太子一手策划吧?”齐宁凝视赤丹媚那双如同雾气般朦胧的美眸。   赤丹媚有些惊讶,问道:“你觉得这一切都是段韶的谋划?”   齐宁只是一笑,并不说话。   赤丹媚却是急道:“你说,你为何觉得这些都是段韶的谋划?”   “没有没有。”齐宁摆手道:“你当我是胡言乱语,我可什么都没说。”   赤丹媚恨恨道:“你还算不算一个男人,敢说不敢当。我最瞧不上你这种没胆量的。你说出来,又不用担心会被别人晓得。”   “那可不一定。”齐宁摸着下巴道:“你是白云岛主的弟子,白云岛主是东齐国师,想必你和东齐朝廷也有些关系,我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只怕刚刚说完,太子就知道了。我是来东齐出使,可不是来生事,说错了话,办错了事,只怕走不出东齐。”   赤丹媚叹道:“临淄王和泰山王都是段韶的兄弟,段韶照样杀了,我只是国师的弟子,难道就非得是段韶的人?”   “你说临淄王和泰山王是被太子所说?”齐宁波澜不惊,含笑问道:“这我可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猜错了?”   赤丹媚瞪了齐宁一眼,道:“别在这里和我装模作样。如此说来,你早就知道那个方兴斋不是下毒的凶手?”   “方兴斋下毒?”齐宁叹道:“说句实话,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他是凶手,可是那个叫做叶文的出现之后,我便知道肯定不是他。”   赤丹媚笑道:“这又是为何?”   “方兴斋如果下毒,目标是太子。”齐宁道:“太子是东齐的储君,任何人想要谋害太子,自然要想想失手的后果。方兴斋能够坐到徐州刺史的位置,当然不是碌碌无能之辈,他如果真要毒害太子,必定是谋划良久。”目光锐利,淡淡道:“叶文被抓,立刻供出方兴斋,太子根本没有费力就得到了口供,方兴斋就算再愚蠢,只怕也不会选择这样的人下手。”   赤丹媚妩媚笑道:“如此说来,叶文与方兴斋没有关系?”   “事实上,叶文也没有拿出充足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方兴斋的人。”齐宁道:“普天之下,要找寻一个死士,绝非困难之事,如果当真要投毒,方兴斋必然会选择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死士,而叶文根本不是死士。”摇摇头,道:“他不是死士,但现在只怕已经是个死人!”   “死人?”   “这样的人,一旦做了该做的事情,就不会活下去。”齐宁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方兴斋不是下毒的真凶,那又是何人?”赤丹媚美眸凝视齐宁,她坐姿优雅,让她起伏的身材显得异常惹火。   齐宁笑了一笑,道:“究竟是谁,我也想了半天,始终想不出来。”   赤丹媚没好气道:“你想说是段韶就说,别在这里装糊涂。”   “我一直在想,太子为何要下毒,难道真的是为了毒杀临淄王?”齐宁道:“可是他们兄弟关系极好,太子又为何会对临淄王下手?”   “段韶能够成为太子,固然是因为泰山王那混蛋不争气。”赤丹媚秀眉微蹙,冷笑道:“可是最为紧要得原因,是因为令狐煦和申屠罗二人在背后支持他,这两人一文一武,有他们支持,满朝文武,只怕也没有人能阻挡得住。”   “这又与临淄王有何干系?”齐宁问道。   赤丹媚道:“很简单,因为段昊那老东西喜欢的是临淄王,而不是段韶。如果不是令狐煦和申屠罗,储君之位,只会落在临淄王的身上。段韶和泰山王都是高皇后所出,临淄王则是陈贵妃所出,而段昊一直宠爱陈贵妃,现在你明白了。”   赤丹媚对东齐朝事如此了解,齐宁倒不奇怪,她是东齐国师的弟子,若是对东齐一无所知,那反倒是怪事,听她这般说,微微点头,道:“看来和我想的一样,段韶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临淄王的存在,始终威胁着他的位子,要想太子之位稳如泰山,自然是将所有的障碍铲除才好。”   赤丹媚轻笑一声,道:“原来你知道这个道理。不错,段韶一直对临淄王呵护有加,东齐满朝文武都是看在眼里,如此亲密的兄弟,谁能想到段韶心存歹毒,就是为了这次的事件铺路。”冷笑一声,道:“只可惜临淄王那个糊涂蛋,临死也不知道是他视若靠山的好兄弟对他下了毒手。”   齐宁叹了口气,道:“太子故意让方兴斋去取酒,而且是用我送去的御酒,一旦成功,我们楚国使团首先便是嫌疑人,其次便是方兴斋,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想到太子的身上。”微一沉吟,才道:“可是他又为何确定临淄王一定会饮御酒?” 第六百章 无间   赤丹媚笑道:“段韶与临淄王相处十多年,临淄王在段韶的眼中,还有秘密可言?他的性情,段韶了若指掌,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段韶事先甚至都能推测出来。更何况许多人都知道,这临淄王别的本事没有,但饮酒的本事像极了那个老东西,是个无酒不欢的人。”   齐宁心下奇怪,赤丹媚提到的老东西段昊,他自然知道就是东齐国君,但赤丹媚是东齐人,对东齐国君却毫无敬畏之心,言辞已经不只是无礼那么简单,但赤丹媚所言,却是极有道理。   太子段韶接触临淄王多年,对临淄王的性情自然是了若指掌。   “石塘是太子府的人,跟了他多年。”赤丹媚道:“为了掩饰毒杀临淄王的真相,搭上一个心腹部将,这位太子殿下,心肠倒是毒的很。”   齐宁叹道:“当时他还要赐酒齐峰,幸亏齐峰没有接受。”想到这里,心下悚然,若是当时比试,齐峰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并不留颜面给东齐人,直接胜了石塘,那么胜者受酒,死的可就是齐峰了。   “死的是谁并不重要。”赤丹媚道:“对段韶来说,只是掩饰临淄王被害的真相而已。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临淄王和石塘是替死鬼,但真正的目标,就是临淄王。临淄王这一死,段韶的心腹之患就解决了一个。”   齐宁沉默不语,片刻才道:“此番段韶带人前来徐州狩猎,就是为了解决临淄王?”   “临淄王?”赤丹媚娇笑道:“这只是顺带解决而已。以段韶的心机,要解决临淄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只不过这次机会更好而已。”   “顺带解决?”   赤丹媚美艳的脸上似笑非笑,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他此行徐州的真实目的?谁都知道,当年泰山王被调到徐州,就是为了防止泰山王在京城掣肘到段韶,将泰山王调离京城,段韶便可以顺顺当当地继承储君之位。泰山王性情粗暴,但不是傻子,他是嫡长子,在他心中,该当继承皇位的人是他,是段韶抢走了他的一切,你觉得泰山王会不会嫉恨段韶?”   齐宁心道那倒是不消问的,他有亲身体验,齐景过世之后,齐玉便觉着身为嫡长子的齐宁是个傻子,不该继承侯爵之位,但最终却还是被齐宁所得,齐玉反倒被替送到大光明寺出家,那齐玉心中的怨恨,想来和泰山王并无区别。   念及至此,想到齐玉在大光明寺被暮野王挟持,后来也不知究竟如何,那齐玉是生是死,不过对于齐玉,齐宁倒是没有丝毫同情,便算是死了,齐宁也不会在乎。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此番前来徐州,狩猎是假,对付泰山王是真?”齐宁问道。   赤丹媚道:“别说是我的意思,你心里也是这般想。这两人水火不容,段韶明知道泰山王恨他入骨,他却偏偏带人到徐州来,难道这是偶然?”   齐宁叹道:“引蛇出洞!”   “不错。”赤丹媚笑道:“段韶到了徐州,就等若是送到泰山王嘴边的肉,就看泰山王有没有那个胆子,而这位性情暴躁的泰山王,恰恰是个胆大包天之人。”   齐宁摇头道:“就算胆大包天,也不会自寻死路。你也说过,泰山王不是傻子,带人欲杀段韶,也就是谋反,他不会不考虑后果。”凝视着赤丹媚迷人的眼眸,道:“所以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给了泰山王这样大的胆子,竟然真的动手。”   “你觉得泰山王背后还有人?”赤丹媚问道。   齐宁点头道:“这是毫无疑问的,不过能够指使泰山王出兵造反的人,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会是何方神圣。段韶说过,北汉人可能卷入其中,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为何?”   齐宁道:“如果换作我是泰山王,当真有北汉人在背后支持,那么在我起兵诛杀段韶之后,必定要考虑面临东齐官兵的征讨,这时候也必须要北汉人能够出兵支援,所以北汉人必须陈兵汉齐边境,可是如果北汉真的派重兵陈兵边境,东齐这边也必然会有反应,段韶也许就不会来到徐州.......!”叹了口气,道:“若是泰山王的实力很强,足以和东齐朝廷相抗衡,那么北汉在后支持,自然是大大的助力,但实际上泰山王并没有想到那么强大,而且徐州也并非完全为他所掌控,根本无力与东齐朝廷对抗,如此情况下,北汉人所谓的支持,反倒是催命符......我想泰山王不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赤丹媚吃吃笑道:“看你年纪不大,这心思倒是老练得很。”   “其实我最奇怪的是,段韶如果真的是来徐州引蛇出洞,引诱泰山王起兵造反,难道他不考虑自己的安危?”齐宁皱眉道:“泰山王率领数千兵马前来,段韶差点被擒,既然段韶心机如此之深,又为何犯下这等错误,这差点就聪明反被聪明误,玩火自焚!”   赤丹媚轻叹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甚至以为段韶来到徐州,是故意向泰山王示威,但后来的发展,才让我渐渐明白其中内情。”摇头道:“你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想不明白,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我知道其中的秘密!”   “哦?”齐宁笑道:“什么秘密?”   赤丹媚道:“你擒住泰山王之后,段韶又是如何处理叛军?”   “并没有为难他们。”齐宁道:“他当众宣布,只诛首恶,不究从犯。”   赤丹媚娇美笑道:“所以这一战过后,真正倒霉的只有泰山王,泰山王手下的那些部将,大部分安然无恙。非但如此,段韶甚至令成武将叛军带离,你难道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齐宁点头道:“成武是泰山王的部将,按照道理,段韶不应该将叛军交给他。若是成武叛心不灭,卷土重来,那形势可就异常危急了。”   赤丹媚微点螓首:“问题就在这里。许多人都以为段韶这是宽厚,是收买人心,但实际上,这很可能是一场戏。”   “你是说........!”齐宁眉头紧起,“成武其实是段韶的人?”   赤丹媚娇笑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明白了。你现在知道,为何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吧?今日就算没有你千军阵中擒拿泰山王,到最后,成武也会临阵反叛,不过反叛的不是段韶,而是泰山王。”   齐宁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所以说,成武从一开始,就是段韶安排在泰山王身边的内应,这一次徐州的引蛇出洞计划,段韶早就参与其中,从一开始,泰山王就注定死路一条。”   “成武是申屠罗当年举荐的人才,后来被调任到淮河前线。”赤丹媚叹道:“泰山王到了徐州之后,撤换了成武,成武被冷落了半年,据我所知,后来成武送上了许多的奇珍异宝,这才被泰山王重新起用,此后成武对泰山王屡表忠心,而且协助泰山王对付段韶安插在徐州的官员,让泰山王将他当作了心腹,我只怕泰山王到最后都已经忘记,成武是申屠罗一手提拔起来,而申屠罗恰恰是段韶的靠山。”   齐宁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所以今次的一切,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布局。成武向泰山王示好,甚至协助泰山王对付段韶的人,这自然是段韶那边故意安排,就是要让成武取信泰山王,以备今日之用。”   “现在你总该知道,包括你在内,这些人都是段韶的棋子。”赤丹媚似乎是做的久了,有些疲乏,右手向后杵在地面上,娇躯微微向后,做了一个更为轻松随意的姿势,但这样的姿势,更让她显得妩媚妖娆,充满了魅人的迷人风韵,“我说你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总没有说错!”   齐宁笑道:“多谢媚姑姑指点,若不是你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还被蒙在鼓里。”   “少来!”赤丹媚白了齐宁一眼,妩媚透骨,没好气道:“原来你早就看出这其中有蹊跷。”   齐宁摇头道:“其实我开始只看出临淄王被害,或许与太子脱不了干系,但是泰山王谋反,我还真想不到是太子一手谋划,否则我又何必多管闲事?不过太子下令让成武领叛军撤走,我才察觉这其中大有问题,只是心中不敢确定,现在媚姑姑这样一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赤丹媚娇笑道:“那你是不是该谢我?”   “是该谢你。”齐宁道:“我刚刚已经谢过,媚姑姑没有听见吗?”   赤丹媚啐道:“一点诚意也没有,口头上说说有用吗?”竟是往前凑过来,身体伏在案上,她酥胸丰满,这样一来,丰满酥胸便堆挤在案上,更显丰润,笑颜如花,轻声道:“我都告诉你这么大的秘密,要不你帮姑姑一个忙,只要你帮姑姑这个忙,无论你什么条件,我都答允。”   齐宁目光忍不住在那挤成一堆的丰满胸脯扫过,口中微干,喉头动了动,道:“你......你想让我帮什么忙?” 第六零一章 诱惑   赤丹媚见他目光瞅着自己胸脯,不自禁抬手护在胸口,坐正身体,瞪了齐宁一眼,啐道:“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齐宁苦笑道:“这也怪不得我,你若不是在这里,我想看也看不着。媚姑姑,你到底让我帮什么忙?”   赤丹媚立时笑盈盈道:“其实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你们是使团这次进京,总要去见东齐皇帝的。”   “那是自然。”齐宁点点头。   赤丹媚笑的更是妩媚,道:“听说东齐皇宫金碧辉煌,我一直想进宫里去瞧瞧,你能不能帮我?”   “进宫?”齐宁一怔,疑惑道:“媚姑姑,你没进过宫?”他一开始叫媚姑姑,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毕竟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但心理年纪却不小,而且赤丹媚看上去年纪反倒不算大,但叫了几声,也就适应的多。   赤丹媚叹道:“皇宫禁地,那是想进就进的。”   齐宁道:“你师父是东齐国师,你是他的弟子,怎可能进不了宫?而且你的武功那么高,连大光明寺你都进出自如,区区东齐皇宫难道能够阻挡你,你又何必求我?”   “家师虽然是东齐国师,却只是有名无实。”赤丹媚幽幽叹道:“而且他从来不参与国事,我们白云岛弟子,那也素来不与朝廷的人来往,更是不去掺和朝中之事。”娇媚一笑,娇滴滴道:“我一直听说皇宫金碧辉煌,可到现在却从来不曾看到皇宫是什么样子,你这次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得偿夙愿。”   “你让我怎么帮?”齐宁问道。   赤丹媚笑道:“你进宫的时候,总要带上随从,我扮作你随从,到时候跟你一起入宫,带姑姑到皇宫之中见识见识,你看如何?”   齐宁却是没有立刻说话,上上下下打量着赤丹媚,赤丹媚看他眼神古怪,却是不自禁用手臂横在胸前,另一手轻拍桌子,道:“快说话,看什么看,能不能答应?”   齐宁叹道:“你以为东齐皇宫的人都是瞎子不成?媚姑姑,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就你这样子,就算化装,是个人也能看出你是女人,你说......哎,算了,不说了。”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赤丹媚瞪着齐宁。   齐宁只能道:“我问你,男人.....男人的屁股有你那么翘?还有.....还有那里.......!”冲着赤丹媚胸脯努努嘴:“你怎么掩饰?”   赤丹媚妩媚妖娆,听得齐宁这样说,脸颊却是微红,但却还是笑盈盈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只要你答应带我进宫,我保证没有任何人能瞧得出来。”抬手撩开腮边一绺青丝,笑颜如花道:“这么说,只要我解决此事,你能带我进宫?”   齐宁摇摇头,赤丹媚俏脸一沉,道:“你不答应?”   “媚姑姑,你说过,你武功那么高,想要进东齐皇宫还不容易?”齐宁道:“你偷偷进到皇宫,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但可以看,还可以用手摸一摸,可是要扮作我的随从入宫,就只能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见过皇帝,很快就要出宫,根本不可能好好观赏。”   赤丹媚道:“你以为皇宫那么容易进去?我要是能轻易出入,也就不必找你帮忙了。”一副楚楚动人模样道:“姑姑求求你,带我进宫看一看,只要你答应,无论你提什么条件都可以。”   齐宁看她娇媚动人媚眼如丝的模样,心下倒是一荡,笑道:“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故意盯着赤丹媚胸脯看。   赤丹媚一咬牙,挺了挺胸,挺拔如峰,道:“我武功比你高,可以传你武功,保证你行走江湖没有人敢碰你。”见他目光盯着自己胸脯,脸颊微热,却还是道:“你要是想看,就这样给你看,那也无妨,不过......你可别打什么坏心思,我是你姑姑,和你父亲是一辈,你要是胡思乱想,我可饶不了你,除了.....除了这种条件,其他都可以。”   齐宁肃然道:“媚姑姑,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想法?哎,你脑子......你脑子里怎地都是装着这些.....这些不堪的东西。”   赤丹媚柳眉竖起,便要发恼,但媚眼儿一转,似笑非笑:“你真的没这样想?男人心里想些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要是.....要是没有胡思乱想,眼睛乱瞧什么?”   “不是乱瞧,我是想你有什么办法将那里掩饰下去。”齐宁叹了口气,“你这次可真是冤枉我了。而且你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弟子,武功了得,就算我有什么想法,也没有那胆子。”   赤丹媚冷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说吧,有什么其他的条件,现在尽管说出来,就算让我帮你杀几个人,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你带我进宫就好。”   齐宁摇头道:“我不敢!”   “不敢?”   齐宁道:“媚姑姑,你何等身份,竟然委屈到向我请求,若不是有什么图谋,我难以相信你会这样。带你入宫确实不算困难,可是.....可是我只怕带你进宫之后,我再也出不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赤丹媚秀眉蹙起,冷冰冰瞧着齐宁。   齐宁道:“媚姑姑聪明绝顶,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轻叹道:“你想要进宫,还是另找法子吧,我实在帮不了你。”   他话声刚落,却见的影子一闪,赤丹媚已经从他眼前凭空消失,正自吃惊,却感到脖子上一凉,随即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醉人幽香,赤丹媚却已经闪身到他边上,手里多了一根细细的银针,银针针尖正顶在他的喉咙上。   “现在如何?”赤丹媚声音娇腻:“小侯爷,这是无忧针,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齐宁面不改色,却没有轻举妄动。   赤丹媚笑道:“只要这针尖再往你喉咙送一点点,你就无忧无虑,再没有任何痛苦,你想不想试一试?”   “无忧无虑,那就是死了。”齐宁苦笑道:“媚姑姑,你真要杀我?”   “你若答应带我进宫,我不但不杀你,还会好好疼你。”赤丹媚声音娇媚入骨,软绵绵的让人怦然心动,“小家伙,举手之劳,你又何必扫了姑姑的兴致?”她那绵软娇躯往齐宁身体靠了靠,齐宁立时觉得肩头柔软弹润,赤丹媚却是用胸脯贴在他肩头,声音软绵绵的让人心醉:“你就答应姑姑,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人家求你了。”   齐宁闭上眼睛,道:“我也想帮你,可是......哎,可是实在没有法子,媚姑姑,你要真想杀我,死在你手里,我也无话可说,你动手吧。”慨然无惧。   赤丹媚咬着红唇,低声怒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知道你敢,你手指头动一动,我就死了。”齐宁眼睛闭着,“只是我担心你出意外,更舍不得你死。”   赤丹媚娇躯一震,蹙眉道:“你说什么?”   齐宁苦笑道:“媚姑姑何必瞒我,以你的武功,进不了皇宫,自然是有其缘故,东齐皇宫,也许真的守卫森严,就连你这样的高手也无法轻易进出。你今日来找我,一心想要进皇宫,我便是再蠢,也知道你必然是有着极大的图谋。”   “那又如何?”   齐宁道:“若是一切顺利还好,若是失手,我只担心你根本出不了皇宫。”   “你是害怕我连累你们楚国使团。”赤丹媚冷哼一声,没好气道。   齐宁道:“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其实我最担心的还是你的安危,是我带你入宫,你真要有什么意外,我这一生都会内疚。”   “花言巧语。”赤丹媚轻啐一口,“我与你有何干系,你又何必在乎我的安危?”   齐宁道:“咱们几次相见,你想想看,这天底下的生灵何止千万,你我却偏偏几次相遇,我觉得这就是缘分。既然我和你有缘分,当然不会对你的安危置之不理。”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媚姑姑,不管你想进宫做什么,我劝你还是打消念头。”   赤丹媚娇笑一声,吐气如兰:“伶牙俐齿说得好听,我现在知道楚国为什么派你来东齐,你这张嘴说的谎话,连你自己只怕都相信了。”酥胸贴在齐宁肩头,轻声道:“你要真在乎我,就带我进宫,让我得偿夙愿,只要你答应,我......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就算......你总该明白了......!”故意用丰满胸脯挤压挑逗齐宁。   “不行。”齐宁摇头道:“男子汉说话算话,既然拒绝,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同意。”   “你......!”赤丹媚有些气急败坏,忽地起身,一脚踢在齐宁肩头,力量倒也不重,齐宁故意翻身,拉开距离,看向赤丹媚,见到这娇媚的美人儿一脸气恼,齐宁正要说话,赤丹媚已经冷声道:“你别废话,今天的事儿,你给我记着。”一扭腰肢,转身便走,齐宁抬手想要叫住,但赤丹媚武功何等了得,身影一闪,已经出了帐篷,瞬间就没了踪迹。   齐宁有些发怔,片刻才缓过神来,摇了摇头,心下却疑惑,暗想赤丹媚为何一心想要进入东齐皇宫,她到底意欲何为? 第六零二章 喇嘛   赤丹媚形迹可疑,但齐宁却想不通其中缘由,只是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一时冲动,当真答应了赤丹媚,那可就是后患无穷。   他初到东齐,对东齐国内的事务了解的十分有限,对他而言,最紧要的是完成小皇帝交代的使命,然后带着使团安全返回楚国,至若其他事情,若非万不得己,决不可轻易卷入进去。   次日一早,太子那边已经是整点了兵马,前面有斥候探马,大队人马则是护卫着太子段韶,使团也是收拾妥当,随同太子的队伍一同向鲁王城前行。   司徒明月在半道中,却突然离去,却是受了太子的吩咐,暂且去往徐州城,安顿其后事务。   泰山王造反,虽然很快就被平息,但毕竟会产生不小的影响,而且泰山王和徐州刺史方兴斋双双毙命,徐州群龙无首,太子分派司徒明月暂且坐镇徐州,也是以防另有变故,至若孟焦周一行人,一直被关押拘禁,平灭泰山王之乱后,孟焦周的手下随从俱被潜回,孟焦周则是被作为泰山王的同党,押赴京城。   孟焦周本以为攀上泰山王这棵大树,前途似锦,万没有想到泰山王却突然叛乱,知道后心惊胆战,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行了数日,到得鲁王城,尚未进城,早有官员得到了消息,出城来迎。   从徐州出发之后,齐宁一行人虽然得到十分妥善的照顾,但与太子言谈却少了许多,太子似乎有意拉开了一些距离。   鲁王城座落在青州临淄,东齐虽然自立为国,但毕竟国小人稀,远不能与其他两国相提并论,便是京都鲁城,气势与规模较之楚国的建邺京城,那也是相去甚远,甚至及不上成都府城。   不过进城之后,城内倒是车水马龙,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十分热闹。   齐宁心知泰山王谋反的消息,应该已经被封锁,并无对外张扬,否则鲁城也不会如此的昌平。   太子过来与齐宁说了一番,无非是让齐宁带领使团暂且休息,他会尽快让东齐国君召见,又分派了官员将楚国使团带去驿馆,接待使团的官员乃是东齐的礼部尚书陶乾,此人年过半百,但精神倒还健烁,出城迎接太子的官员之中,便是以这位陶尚书为首。   齐宁心知东齐京都这边定然是得到楚国使团前来的消息,所以特意派出了礼部的人。   陶乾看上去为人和善,言谈举止也是十分客气,亲自带着使团到了驿馆,到得驿馆前,尚未进去,却瞧见一群人从驿馆之中出来,当先一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年纪,锦衣玉带,相貌倒也周正,身后随着十来人,俱都是佩带兵刃,其中两人最是显眼,一人全身水蓝色的服饰,头上缠着一根水蓝色的带子,三十出头年纪,另一人却是一身火红色的服饰,身材高大,满脸胡须,头上也扎了一根红色的带子,倒有五十岁上下年纪,这两人衣衫特别,一左一右跟在那年轻人身后,十分显眼。   这群人出门之后,瞧见楚欢带来的使团,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显出寒意,停下脚步,冷冷盯着齐宁这边,齐宁正自奇怪,却见到陶乾已经上前去拱手道:“风皇子,这是要出门吗?”   齐宁听的清楚,暗想原来这是一位皇子,但立刻想到,东齐只有三位皇子,临淄王和泰山王已死,只剩下太子段韶,并无什么风皇子,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皇子?   那风皇子却对陶乾爱理不理,背负双手走向齐宁这边,他扫了一眼,见到齐宁衣饰与别人不同,冲着齐宁问道:“你是楚国的使臣?”   齐宁心下纳闷,但还是拱手笑道:“正是楚国使臣齐宁,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风皇子冷冷一笑,道:“本皇子是北堂风,你可听过我的名字?”   齐宁吃了一惊,“北堂”是北汉国姓,他正奇怪这位风皇子是何方神圣,听他自报家门,才知道此人竟然是北汉皇子。   南楚与北汉水火不容,齐宁对北汉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见这北堂风言词颇为傲慢无礼,淡淡笑道:“原来是北堂皇子。”心想这北汉皇子怎地会出现在东齐?   陶乾此时已经上前来解释道:“锦衣候,风皇子也是前日刚刚抵达京都,亦是率领使团前来,以修两国之好。”向北堂风道:“风皇子,这是楚国锦衣候,率领使团前来。”   “锦衣候?”北堂风冷笑道:“原来你是齐家的人。”   齐宁笑道:“想不到齐家的名声如此响亮,远在北国的风皇子竟然也是听过,这倒是荣幸之至。”   齐峰等人则是脸色冰冷,手按佩刀刀柄,死死盯着北堂风。   锦衣齐家镇守前线,与北汉人在战场上交战多年,北汉人对齐家固然是深恶痛绝,而齐峰等人对北汉也是恨之入骨。   北堂风眼珠子一转,笑道:“本皇子知道你们此来东齐的目的,不过我奉劝你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有本皇子在此,岂能让你们得逞?还是早些滚回南楚的好,免得到时候自取其辱。”   齐宁笑道:“风皇子如此自信,还真是让本侯有些害怕。还有什么吓人的事情,风皇子不如一次说出来,让我吓得魂飞魄散才好。”   北堂风自然听出齐宁是嘲讽之言,冷笑一声,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五六名身着红袍之人正匆匆走来,这几人衣着奇特,头上戴着古怪的帽子,尖顶带穗,有两条长带垂于两肩,齐宁只看了一眼,微微变色,一眼便认出,这几人的装扮,竟是藏传佛教的喇嘛。   头上那奇特的帽子,被称为班霞,是藏教喇嘛的僧帽,若说齐宁瞧见北堂风一行人还有些惊讶,看到这几名喇嘛,便是大为震惊。   这是一个平行的时空世界,与齐宁所熟知的时空并不相同,所以许多事务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他也是难以确定,此时看到这几名喇嘛,还真是大为吃惊,心想这个时代果然存在藏传佛教,可是这些喇嘛应该是在青藏修行,青藏距离东齐山高路远,可说是万里迢迢,齐宁在楚国都不曾瞧见有喇嘛的出现,万想不到在东齐竟然见到。   这群喇嘛脚步匆匆,看他们的队形,却是数人护着中间一人,中间那人手中抱着一只包裹,低着头,显得异常谨慎。   几名喇嘛也不理会边上发生的事情,径自向驿馆过去,北堂风盯着几名喇嘛,忽然叫道:“等一下!”   那几名喇嘛却似乎没听见,脚步不停,北堂风沉声道:“拦住他们!”   却见到他身边那蓝衣人身形一闪,宛若猿猴一般,身法敏捷,几个起落,已经落在喇嘛身前,挡住了去路,那几名喇嘛被人拦住,都有些吃惊,停下脚步,更是将中间那人紧紧护住,当先两人则是摆开架势,小心戒备。   陶乾见状,急忙叫道:“不要伤了和气,都是我大齐的贵客。”   北堂风却是丢下齐宁,快步走过去,向那群喇嘛问道:“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鬼鬼祟祟,想做什么?”   几名喇嘛看向北堂风,都显出怒色,中间那人沉声道:“与你们无关,不要挡路!”他说话声音有些生硬,但好歹也能让人听明白意思。   “你们也住在驿馆里,带了东西过来,谁能保证里面不是毒药?”北堂风傲然道:“你们这些番邦和尚,行事鬼祟,要是拿了毒药进驿馆害人,又怎能与我们无关?打开包裹,让本皇子瞧瞧是什么,否则不得进入驿馆。”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北汉人还真是狂妄得很,什么人都去招惹,不过这事情与他无关,他也不掺和,落的看热闹。   陶乾却是赔笑道:“风皇子,这几位大师并无恶意,我保证他们的包裹里并非毒药,他们明日就会启程回国,只在这边住一晚,绝不会有事。”   北堂风显然没有将陶乾放在眼里,冷笑道:“你保证?真要出了事情,你能保证什么?本皇子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别人的嘴巴?本皇子给你面子,你让他们打开包裹,否则就离开这里,睡在大街上也不干本皇子的事。”   中间那喇嘛神色恼怒,道:“欺人.....欺人太甚,就是不打开,要打......也不怕你们......!”   北堂风笑道:“你想打架?好得很,来人啊,将他手里的包裹拿下来,本皇子倒要看看,几个番邦和尚,能有什么本事。”   他一声令下,手底下十几名随从立时冲过去,那红衣人微皱眉头,道:“殿下,咱们还是不要惹事,这里毕竟是东齐,我们......!”   北堂风脸色一沉,冷笑道:“火神君,究竟谁是主子?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那红衣人立时单膝跪到,道:“属下不敢,是属下失言,请殿下责罚!”   齐宁听到“火神君”三字,心下一凛,暗想原来此人竟然就是火神君,他知道北汉九天楼与南楚神侯府乃是天下最强的两个暗黑衙门,九天楼有五行神君,木神君当初就是死在自己手中,自己的六合神功,也正是从木神君手中得到,此时便知道,这红衣人却是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若是没有猜错,那蓝衣人显然也是五行神君中的一位。 第六零三章 煜王爷   陶乾见得众喇嘛被围,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道:“风皇子,这几位大师也都是我大齐的贵客,还请您给我一点面子,不要为难他们。大家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不要动手。”   风皇子冷笑道:“本皇子已经给他们机会,打开包裹,让我们检查检查,是他们不听话。”   中间那喇嘛向陶乾道:“陶大人,这不是我们惹事,他们多次为难我们,打起来,不怪我们。”低吼一声,身边的几名喇嘛立时身形转动,成六角之状,都是双手合十,双腿微屈,红袍翻滚。   陶乾急道:“贡扎西上师,千万不要动手,一切好说。”   齐峰虽然对这些喇嘛也没有太大的好感,但对风皇子一行人却是厌恶得很,忍不住冷笑道:“北汉人素来以多欺少,走到哪里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可惜真要动起手来,没几个能打的。”   他声音不算大,但恰好能让风皇子等人听见。   风皇子立时扭头过来,抬手指向齐峰,问道:“你说什么?”   齐峰正要说话,齐宁抬手挡住,淡淡笑道:“风皇子耳朵不好使吗?还是不想听见我们说什么?”   风皇子怒道:“有本事给本皇子再说一遍?”   “莫说一遍,十遍也无妨。”齐宁冷笑道:“北堂风,本侯看你是搞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北汉,是在齐国,你在齐国的地面上撒野,将陶大人置于何地?又将齐国置于何地?”抬手指着驿馆大门,“这是齐国的驿馆,你有什么资格阻挡别人进出?你们北汉的军队还没有打过来,这里似乎还轮不到你们做主?”   风皇子脸色微变,厉声道:“姓齐的,你说什么?”伸手到腰佩,握住了佩剑剑柄。   楚国使团几百号人都在场,早就看北汉人不顺眼,见到风皇子抓住剑柄,哪里还容他猖狂,一群兵士早已经冲上前去,将风皇子一行人围在了当中。   此时那几名喇嘛被风皇子十多人围在中间,齐宁手下几十号人又将风皇子一行人围在当中,陶乾见事态不对,大声道:“诸位若是要打架,离开我大齐国境,无论你们如何厮打,我们也不会多问,可这里毕竟是我大齐的驿馆,事情闹大,皇上那边不好交代。你们此番前来,都是要与我大齐交好,现在的举动,又如何能让我大齐觉得你们有善意?”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沉声道:“都住手!”只见到从驿馆匆匆出来一人,五十多岁年纪,一身褐色锦衣,峨冠高戴,身后跟着几名随从,神情看上去十分严峻,陶乾看到来人,似乎是松了口气,迎上道:“煜王爷!”   那煜王爷已经向陶乾拱手道:“陶大人,失礼失礼,不要见怪。”扫了一眼,瞧见齐宁,竟是怔了一下,目光并无移开,上下打量一番,缓步走上前,拱手道:“这位是......?”   陶乾立刻介绍道:“煜王爷,这位是楚国锦衣候!”   “锦衣候?”煜王爷怔了一下,目光始终不离齐宁脸庞,齐宁却听到陶乾介绍道:“锦衣候,这位是北汉的煜王爷,乃是北汉皇叔!”   齐宁拱手笑道:“见过煜王爷!”   煜王爷也已经拱手道:“原来是锦衣候,少年可畏,少年可畏。”瞥了边上一眼,皱眉道:“这又是?”   齐宁笑道:“只是一个误会而已。”吩咐道:“齐峰,撤了!”   听得齐宁吩咐,众人这才撤开,风皇子颇有些不服气,煜王爷只瞧了一眼,似乎明白什么,沉声道:“你又在惹什么事?皇上有过嘱咐,到了齐国,一切都要遵守齐国的律法。”喝道:“还不撤下。”   风皇子手底下的人显然对这位皇叔十分忌惮,没等风皇子吩咐,已经撤下。   煜王爷上前去,对贡扎西等喇嘛拱手道:“几位大师,多有冒犯,还请海涵。”   贡扎西等人脸色依然不好看,也不理会,径自向驿馆之内去了。   风皇子神情不善,瞧了齐宁一眼,冷笑一声,转身便走,煜王爷皱眉道:“你又要去哪里?”   风皇子也不回头,道:“出去走走,皇叔放心,不会惹事。”领着手下人迅速离去。   煜王爷摇了摇头,这才向齐宁含笑道:“锦衣候,多有冒犯,不要见怪,回头自当备上厚礼赔罪。”   齐宁笑道:“王爷客气了,只是一些小误会,没什么大不了。”   煜王爷微笑点头,过去又与陶乾低语几句,这才向齐宁再次拱手,转身往驿馆里去,走了几步,回头又打量齐宁几眼,只是笑一笑,径自离去。   陶乾这才松了口气,道:“幸好煜王爷明事理,否则那位风皇子还真要惹出乱子来。”   齐宁笑道:“还是陶大人辛苦了。陶大人,我看他们的样子,北堂风似乎和贡扎西那群人有过节?”   陶乾叹道:“也谈不上太大的过节。北汉使团前天刚到,也是到这驿馆门前,刚好碰到贡扎西上师等人出门,本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大事,可是那风皇子也不知怎么了,非要让贡扎西上师取了头上的班霞给他瞧瞧。”摇了摇头,叹道:“风皇子或许觉得没什么,可是这对贡扎西上师来说,乃是莫大的侮辱,并不理会,风皇子便要让人强抢,也幸亏煜王爷当时及时制止,才没有让事情闹大。”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双方果然是早有过节,问道:“贡扎西上师可是来自青藏?”   “不错。”陶乾点头道:“他们是青藏古象王国的人,这贡扎西上师在古象王国地位不低,带着门徒游离四方,来到我大齐之后,皇上请了他们讲法,以上宾款待,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余天,明日便要启程离开。”   东齐驿馆其实不算大,也算不得精美奢华,毕竟多少年来,三国之间的往来并不频繁,招待使臣的驿馆也是长期空着,这一次北汉和南楚两国使臣同时前来,这是自东齐建国之后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而东齐这边显然早就得到消息,所以事先对驿馆也做了修葺。   驿馆东边的宅院已经被先到的北汉人所入住,而古象王国的喇嘛人数很少,住在驿馆的后花园内,楚国使团则是安排在驿馆西苑,西苑有几十间房舍,小桥亭台也是一应俱全,入住两百多号人,其实倒也不算拥挤。   行李货物搬进西苑之后,吴达林立时安排人在西苑四周布防。   驿馆之中,不但有北汉人入驻其中,还有古怪的古象喇嘛,而且又是在东齐人的地盘,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不能有丝毫的疏忽。   齐宁更是传令下去,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离开西苑,更不可靠近东苑那边。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天色也已经暗下来,陶乾那头已经安排人往驿馆送来饭食,又向齐宁说明,朝中尚有事情要议,东齐国君和太子都无法抽身,需要等候两日方能接见,还请使团稍安勿躁。   齐宁心里很清楚,泰山王起兵谋反,并非小事,泰山王虽死,但事情却还没有结束,东齐这边必然要妥善处理后面的事情,一时间抽不出时间来接见使团,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东齐虽然国小,但面子上的事情终归还是要做,安排的饭食都是十分的讲究,且不说齐宁的饭菜,便是随团的兵士,伙食也都是十分的丰盛。   齐宁叫了吴达林和齐峰几人一起用餐,自离开楚国建邺京城后,为了确保途中的安全,众人都是滴酒未沾,如今到了东齐,虽然还不能掉以轻心,但为了解解路上的疲乏,众人还是稍微饮了一些酒。   “侯爷,北汉人此行前来,是否也是为了求亲而来?”吴达林轻声道:“北堂煜也来了,可不是善茬。”   “北堂煜是北汉皇帝的兄弟?”   吴达林点头道:“北汉皇帝共有兄弟三人,北堂煜排行第二,长陵侯北堂庆最小。不过比起北堂庆,北堂煜的名声远远不及,不过末将听说过关于北堂煜的一件往事,若此事是真,此人必不简单。”   “往事?”齐宁饶有兴趣:“什么往事?”   吴达林道:“北堂煜年轻的时候,北汉有一次颁布招贤令,向四方求才,只要是读书人,无论出身贵贱,都可以进入当时的招贤馆领取考卷,当场答题,答题过后,考卷封存起来,最后由十名官员从中挑选出才华出众者。北堂煜当时乔装打扮,扮作读书人进了招贤馆,也领了考卷答题,随意取了一个名字,而且还在考卷上做了记号,想看看自己的能耐如何......!”   “后来如何?”   吴达林道:“后来十名官员从中挑选出了三十人,公布皇榜,北堂煜所答的那份考卷,位列第一。”   齐宁笑道:“若此事当真,其中没有任何猫腻,这北堂煜还真是了得。”   吴达林道:“北汉此行派了北堂煜前来,侯爷,咱们可要小心提防。北堂风看上去只是个平庸之辈,但有北堂煜在旁,就不好应付。”   “是成是败,我们尽力而为。”齐宁道:“对了,你们瞧那几个青藏喇嘛,可觉得有什么古怪?” 第六零四章 夜行   齐峰立时道:“侯爷,青藏喇嘛手里的那个包裹有些古怪,他们似乎很为珍视,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人疑惑。”   吴达林轻声道:“侯爷,喇嘛本身或许没什么古怪,可是他们出现在东齐,就实在古怪。青藏地处西陲以西,离东齐有万里之隔,那个陶尚书说他们是游历到东齐,我觉得这定然不是真话。”   齐宁笑道:“你也以为这其中有诈?”   “如果他们可以游历到东齐,为何偏偏没有到我大楚?”吴达林道:“青藏距我大楚的路途还要近一些,而且古象王国与我大楚也并非敌国,这些喇嘛为何会绕过大楚,来到东齐?”淡淡一笑:“若是要长见识,我大楚国土辽阔,景色瑰丽,可不是东齐区区小国能比,他们为何舍了大楚而来东齐?”   齐峰也道:“姓陶的还说东齐国君听这些喇嘛说法,可是也没听说东齐国君喜欢佛法,东齐境内,也难见寺庙。东齐将这些喇嘛待若上宾,让他们入住在驿馆,这可不是对待游历僧人的待遇。”   齐宁轻声道:“你们对古象王国可了解?”   齐峰等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吴达林道:“侯爷,末将在川西军团待过两年,川西军团驻扎在西陲一带,说是防备青藏的异族,不过却很少与他们打交道。青藏高原主要是吐谷浑人,古象王国便是吐谷浑人所建立的王朝,控制着青藏......!”顿了一顿,才道:“侯爷,会不会是古象王国暗中与东齐有勾结,图谋不轨?”   齐宁摇头道:“我也不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图谋的对象就只能是我大楚。”微一沉吟,道:“不过这种可能很小,这两国一个在极西,一个则东陲,相距万里,就算要结盟有所图谋,也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轻笑一声,道:“不过那包裹之中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很奇怪,如果瞧瞧里面是什么,或许能解开疑惑。”   齐峰道:“看他们样子,那些喇嘛对包裹珍若生命,想要看到,十分困难。”   齐宁笑道:“罢了,大家一路上辛劳,东齐国君要过两日才能接见,这两天大家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吴领队,北汉人就在身边,还是要多加小心,多派人手轮班守卫,咱们不去惹他们,若是他们招惹过来,也不必客气。”   吴达林笑道:“侯爷放心,他们不过来就算了,若胆敢跑到咱们这边来,不管是谁,立刻抓了。”   用过晚饭,自有人收拾,众人各自散去。   齐宁略作歇息,等到夜深人静,这才换了一身黑色衣衫,又蒙住了口鼻,这才从后窗翻出。   他武功今非昔比,悄无声息离开西苑,知道那几名喇嘛住在驿馆的后花园中,径自到了后花园,翻墙而入,瞧见后花园的一片水池边上有几间房舍,其中一间亮着灯火,门前却有两名喇嘛手持长棍守卫,心知那几名喇嘛便住在此处。   齐宁心想这几名喇嘛人数虽不多,但万里迢迢跋山涉水来到东齐,也定非泛泛之辈,之前在驿馆门前,这帮喇嘛对北汉人并无畏惧,差点动起手来,当时瞧见他们摆开的架势,显然还是有些功夫在身。   齐宁虽然素来自信,却从不自满,他武功虽是不差,却也从不轻视他人,对这几名还不知道底细的喇嘛存有小心。   今日贡扎西手里捧着一只包裹,神神秘秘,齐宁心里倒是大为好奇,他无法确定这些喇嘛为何跋山涉水来到东齐,总觉得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心里寻思这那包裹之中是否就藏有答案,有心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够找机会窥视包裹之中究竟是何物事。   他身若幽灵,绕到了房舍后面,好在这房后并无喇嘛巡逻,齐宁缓步凑近到那亮着灯火的房后,依稀听到屋内传来声音,他身体贴在墙壁上,微探头向里面瞧去,只见到屋内有一张圆桌,几名喇嘛围着圆桌而坐,在那圆桌中间,正是那只包裹,灰色布巾裹着,瞧那形状,四四方方,倒像是一个盒子在其中。   那贡扎西双手合十,正在说着什么,但说的明显是本国方言,齐宁听不明白,只见到其他几名喇嘛都是神情肃然,贡扎西说几句,几人都是微微点头。   齐宁知道他们正在商议什么,只可惜言语不通,贡扎西说了一阵,便见到一名喇嘛起身来,转身出去,没过多久便进来,手里捧着一只木盒子,放在桌上,齐宁心下奇怪,却见到贡扎西从怀中取了一件东西,金光闪闪,打开那木盒子,放入其中,随即关上,又取了一块灰色的锦布,将那木盒子包裹起来,一时之间,两只包裹放在一起,几乎是一模一样,难以辨认。   齐宁正不知这些喇嘛葫芦里卖什么药,却见到贡扎西已经将之前那只包裹抱起,低语几句,这才抱着包裹出门,剩下的几名喇嘛则是围着圆桌而坐,后来包裹起来的那只木盒子,则是摆在圆桌正中间,齐宁数了一数,贡扎西离开之后,还剩下四名喇嘛围着圆桌而坐,都是双手合十,看样子似乎是要在这守卫。   齐宁眼珠子一转,终于明白了这群喇嘛的意图。   毫无疑问,这后来准备的木盒子,显然是假冒真正的包裹,乃是迷惑之用,这群喇嘛显然是小心至极,即使多人看守,似乎还在担心包裹有失,所以故意准备一只假包裹放在桌上,而真正的包裹,则被贡扎西带走。   他们苦心设计,亦可见包裹之中的物事对他们实在是极其重要,齐宁本就对包裹之中究竟是何物事存有好奇之心,这时候见他们如此小心,好奇之心更盛,他见到那贡扎西出门之后,是向左边行去,当下贴着墙壁,也往左边摸过去,这一排房舍有五六间,摸到靠边的那一间,听到“嘎吱”一声响,似乎有人打开了这间屋,齐宁立刻顿住身形,起身贴近窗户,轻轻戳破了窗纸,透过小孔向里面瞅去,只见到屋内极为幽静,瞧见一个影子已经闪身进到屋内,从轮廓辨识,正是贡扎西啊。   贡扎西进屋之后,回手关上房门,更是将门栓拴上,四下里瞧了瞧,自然无法发现屋后的齐宁,走到屋子中间,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将那包裹放在脚边,探出一只手,手掌朝下,猛地向上一扯,齐宁却是骇然见到,地面上一块石砖竟是被贡扎西的掌力硬生生地吸了起来。   这一手功夫相当了得,齐宁早就觉得这帮喇嘛不简单,看到贡扎西掌力吸砖,更加确定这群喇嘛非同小可。   贡扎西将那块石砖放在一旁,这才小心翼翼捧起包裹,放了过去,齐宁这时候才发现,那石砖之下,竟然掘有洞坑,包裹竟然是完整地放入了其中,也不知这地下是早就有坑洞,还是这帮喇嘛事先掘好。   贡扎西啊将那包裹藏入其中,这才将那石砖重新盖上,确定并无异况,这才起身,竟是向后窗这边过来。   齐宁立时矮下身子,蹲在窗底下,屏住呼吸,听到窗户被推开,微抬头,这时候若是被贡扎西发现,只能迅速离开,他自信以目下的功夫,要离开这后花园,并非难事。   贡扎西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所为竟是被齐宁俱都瞧见,只是开窗扫了一扫,只以为四下无人,这才关上窗户,昏暗之中,竟是连窗纸上那细孔也没有发现,随即出门而去,齐宁这才松了口气,心想自己的运气还真是极好,若非及时赶到,贡扎西将包裹藏在此处,自己又如何能够得知。   他心想这帮喇嘛也实在是太过小心,若是不玩这些花招,几名喇嘛守着包裹一夜,反倒让人无从下手,这下子倒好,为了隐秘起见,贡扎西却将包裹收藏在这屋子的地砖之下,看上去倒也确实隐秘,只可惜现在被齐宁看到,这块肥肉就等若是落入了齐宁的口中。   齐宁深吸一口气,起身来,便要推开窗户翻进去,却忽地听到头顶上传来声音,声音极轻,若非齐宁内力深厚加上始终警觉,只怕也难以发现,他知道事有蹊跷,身形如魅,立刻闪身向左边掠去,幸好这是最靠边的一间房屋,齐宁一个闪身拐到侧面,微探头,正好瞧见一道身影竟是从屋顶上飘然落下来。   齐宁心下一凛,他本以为只有自己在窥视贡扎西藏匿包裹,却不想竟还有同道中人,自己在后窗窥视,那人显然是在屋顶窥视,若此人与这群喇嘛有关系,绝不可能深更半夜躲在屋顶之上,只等到贡扎西离开才从房顶下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也是蒙了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左右瞧了瞧,只以为并无人瞧见,这才探手推开后窗,身形轻盈,已经翻身进入到了屋内。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盯上这群喇嘛的倒不止自己一人,轻步摸过去,贴着墙壁,向里面瞧过去,只见那人已经走到藏匿包裹之处,蹲下身子,正小心翼翼将那石砖从地面上取出来,动作极轻,十分诡异。 第六零五章 同党   那人取出石砖,并没有立刻去取包裹,停了一下,向房门那边瞧了瞧,这才伸手从里面将那包裹捧出。   既已得手,那人也不收拾,拎起包裹,径自向后窗奔来,刚要翻窗而出,却感觉侧旁一阵劲风忽起,来势凌厉,那人还以为是被喇嘛发现,大吃一惊,身体疾退,孰知对方的目标却是他手里的包裹,一只手已经搭在包裹上,那夜行人向后疾退之时,一道身影却是被他带入到屋内。   这突然出手的自然是齐宁。   齐宁本想趁机夺下包裹,孰知此人的反应着实灵敏,感觉有异状,立时后退,齐宁左手抓住那包裹,也不松手,顺势进到屋内。   夜行人右手拿着包裹,只怕被对方抢走,并不松手,左掌却是斜劈过来,齐宁跟随向百影学过一套精妙功夫,虽然尚未完全领悟透彻,但拳脚上的功夫已经是突飞猛进,右手探出,直取夜行人手脉。   两人都担心被那群喇嘛听到动静,心照不宣,尽量不发出声音,双方掌上交缠,齐宁脚下却是陡出一脚,直踢那人的膝盖,那人亦是反应迅速,大腿摆动,闪躲过去,反过来直踢齐宁。   昏暗之中,两人各自用一手抓包裹,你来我往,片刻间已经交手十余回合,齐宁只觉得对方的力量倒不如何,但招式却是变幻多端,而且出手速度极快,也幸亏他得蒙向百影在拳脚上的教导,与那人倒也是不相上下。   猛听得“撕拉”一声响,却原来是两人打斗之间,不自禁手上用力,这两人内力都是不弱,那包裹箱子的布巾如何抵得住这两人的撕扯,从中已经被撕开,里面一只木箱子直往下落,两人都是一惊,齐宁反应迅速,抬腿勾住那木箱子,夜行人见状,一掌拍过来,齐宁反掌迎过去,两人掌对掌,都觉得一股力道将自己向后推搡,各自退了几步,齐宁脚下一挑,已经将那木箱子抱在了怀中。   他既已得手,也不多纠缠,转身要走,那夜行人岂容齐宁如此轻易离开,足下一点,人如风中鸿毛,轻飘飘地飞掠到齐宁身后,探手往齐宁肩头抓过来,齐宁并不回头,那夜行人正好抓在左肩头上,眼眸显出惊喜之色,便要吐力,却忽地觉得手上的力道在瞬间消失。   夜行人吃了一惊,自然不知齐宁已经催动六合神功,这肩头正是吸收外力的穴位之一。   夜行人催动内力,齐宁亦是调动气息吸纳,向百影对他有过教导,他体内是纯阴真气,不宜吸收纯阳真气,否则对自身大有伤害,齐宁倒也无法判断这夜行人的内力究竟是纯阴还是纯阳,他知道这夜行人的功夫着实不弱,两人再交手几十回合也未必能分出胜负,此刻那帮青藏喇嘛近在咫尺,一旦被发现,事情反倒不妙,恰好这夜行人一手抓在自己肩头,也就自然而然地催动六合神功吸取其内力,尽快解决这个麻烦。   他体内毕竟有那股吞噬外来内力的寒冰真气,心想就算此人是纯阳真气,吸入之后,由那寒冰真气慢慢吞噬就是,即使有所损耗,慢慢调养修复,也不会有太大伤害。   他在西川千雾岭亦曾意外得到那套炎阳神掌,只是向百影有过告诫,倒也不敢轻易动用。   夜行人自然不知六合神功玄妙,拼力向外催动内力,齐宁则是拼力向里吸取,如此一来,夜行人的内力就如同决堤洪水,疯狂外涌,只片刻后,夜行人眼眸中已经显出骇然之色,似乎意识到什么,想要收回手,但此刻却已经由不得他说了算,手掌宛若黏在肩头,根本挣脱不得,他微张开嘴,内力外涌之际,就是说话也是不能。   又过片刻,那夜行人身体已经委顿下去,双腿软绵绵地,整个人已经趴倒在齐宁身上,齐宁心知此人的内力损耗殆尽,这才收功,身体一闪,那人身体晃了一晃,“噗”的一声,已经跪倒在地,身体向前软软趴下。   齐宁抬脚将那人踢翻了个身,探手扯下他面布,昏暗之中,倒也看清楚了样貌,却正是风皇子手下那名蓝衣人,齐宁亦怀疑过他是五行神君之一。   那人睁着眼睛,目中毫无光泽,有气无力道:“你.....你是.....!”还没说完,齐宁已经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心知这夜行人方才趴倒在地之时,发出一丝动静,定是被那群喇嘛瞧见,二话不说,迅速向后窗跑去,他刚到窗边,房门已经被踢开,几人已经冲进来,齐宁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当先一道身影抬手指向自己,大叫一声,齐宁身形腾起,已经翻窗而出。   他出了后窗,也不回头,飞奔向林木茂盛之地。   听得后面传来叫喝声,齐宁也不理会,冲进一片小树林中,走到尽头,却发现是一道围墙,围墙倒是不高,齐宁足下一点,一手抱住那木箱子,一手已经勾住围墙,手臂一用力,整个人已经跃上围墙,蹲在墙头,向下瞧了一眼,见到几道身影正往这边追过来,速度也都是不慢。   齐宁知道这木箱子在那几名喇嘛眼中珍贵无比,必定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回,在墙头扫了一眼,确定了路径,跳下了墙头。   那几名喇嘛追进小树林,也是跑到围墙之下,一名喇嘛身体微曲,身后两人先后跃起踩在他背上,随即跳到墙头,上到墙头之后,一名喇嘛伸手下来,将同伴拉了上去,前后只是眨眼间的事情,配合的十分默契,三名喇嘛站在墙头,居高临下扫视,夜色深沉,却并无瞧见任何动静,齐宁便似乎凭空消失一般。   几名喇嘛脸上都显出焦急之色,一人做了个手势,三人同时从墙头跳下,分成三路,各自追寻。   此刻贡扎西等几名喇嘛已经抓住了夜行人,早有人拿了牛筋绳子,将他牢牢捆住,贡扎西看到包裹不翼而飞,又惊又怒,令人将夜行人带到了中间那屋子,屋内点着灯火,这时候看清楚夜行人样貌,边上立时有人指指点点,贡扎西自然也已经认出来。   贡扎西与北堂风打过几次交道,北堂风每次出现,身边必有一红一蓝二人,十分显眼,想不认识都难。   贡扎西虽然怒极,但此刻却还是保持着冷静,双手合十,问道:“包裹在哪里?”   夜行人全身虚脱,若不是身后有两人押着,都要趴倒在地,有气无力道:“不是.....不是我,被.....被别人抢走......!”   贡扎西沉声道:“你们为何要偷包裹?”   夜行人身体摇晃,却不说话。   “你的同伴夺走了包裹。”贡扎西冷声道:“现在你带我们去拿回来,拿不回包裹,用你的性命赔偿。”   夜行人急道:“那.....那不是我同伴,我.....我不认识他!”   贡扎西冷笑道:“我们不是傻瓜,你骗不了我们,如果不是同伴,为什么在一起。”   夜行人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辩驳,贡扎西沉声道:“我们与你们并无仇恨,你们几次三番与我们作对,我们都是忍让,可是你们欺人太甚,抢走了我们的东西,我们不会罢休。”上前两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夜行人眼睛,问道:“是不是你们的皇子派你来?”   夜行人立刻道:“与.....与皇子无关,是我.....是我走错了路,迷迷糊糊.....迷迷糊糊到了这里.....!”   贡扎西立时怪笑起来,笑声极其诡异,猛地探手抓住夜行人衣领,厉声道:“我们是逐日法王的弟子,法王的宝物你们也敢抢夺,若是你们皇子不交出来,我们就要将你们的皇子带回大雪山,交给法王处置发落。”   夜行人虽然有气无力,听得此言,却还是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们.....你们是逐日法王的人?”   天下五大宗师,逐日法王便是其中之一,只是逐日法王远在青藏,传言逐日法王武功出神入化,乃是青藏第一高手,受吐谷浑人膜拜,这夜行人得知这些喇嘛竟然是逐日法王座下弟子,还真是吃惊不小。   便在此时,从门外进来几人,正是追寻齐宁那三人,到得贡扎西面前,双手合十,说了几句,夜行人也听不懂,贡扎西脸色难看,微一沉吟,沉声说了几句,转身便向门外走去,两名喇嘛立刻推搡着夜行人向外走,其他喇嘛都是拿起棍杖,跟在身后。   一行人脚步很快,从后花园出来,径自向驿馆东苑过去,驿馆的格局并不复杂,从驿馆正门而入,是一条宽阔的青石大道,走出一段路,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水池,池子上面修有石拱桥,往左边便是西苑,往右边则是东苑。   贡扎西等人刚过石拱桥,便有数名北汉兵士拥上前来,挡住了去路,贡扎西神色冷沉,道:“青藏古象王国贡扎西,要见你们的皇子,让他出来!”   几名北汉兵士尚没有看到后面的夜行人,一人冷笑道:“管你是贡扎西还是贡扎东,这里是北汉使团的住处,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不快滚!”   贡扎西并不争辩,径自往前行,北汉士兵见状,都是显出恼怒之色,两名兵士已经挺枪照着贡扎西直刺过来,贡扎西探出双手,速度奇快,已经抓住长枪枪杆,轻松夺了下来,随即双枪左右分拍,打在那两名兵士的腰间,只听得“哎哟”两声,那两名兵士已经软倒在地。 第六零六章 问罪   守卫在东苑正门的有七八名兵士,瞧见同伴被打倒在地,都是齐齐一声喝,冲上前来,却见从贡扎西身后抢出两名手持棍杖的喇嘛,挥舞着手中的棍杖,迎向那几名兵士。   众兵士挺枪刺来,两名喇嘛棍术了得,如同旋风一般,虽然以少敌多,但却是咄咄逼人,将那些长枪扫开,往前逼过去,众兵士却只能连连后退,有人已经高声叫道:“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两名喇嘛逼退众兵士,听到身后贡扎西低喝一声,这才停手,却依然挺直棍杖,向着前方,对着那群兵士怒目而视。   门前的嘈杂,早已经惊动东苑之内的人,一阵阵脚步声响,从东苑之内片刻间已经冲出数十号人,都是握刀持枪,在东苑门前列成了两道人墙。   没过多久,便见人群分开,从人群中匆匆出来一人,却正是北汉煜王爷,瞧见眼前景象,怔了一下,皱起眉头,却还是上前几步,拱手道:“不知几位大师深夜来此,有何见教?”只以为是这几名喇嘛和北堂风又有摩擦。   贡扎西上前几步,盯着煜王爷,道:“中原有句话,叫做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并无冒犯过你们,你们却屡屡侵犯我们。”扫了一眼,沉声道:“我们只想拿回我们的东西。”   煜王爷一脸茫然,皱眉道:“拿回你们的东西?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有东西在我们手里?”这时候却陡然看到贡扎西身后被人押着的夜行人,吃了一惊,想到什么,回身道:“风皇子在哪里?”   就听后面传来声音道:“煜皇叔,我在这里,出了何事?”只见到北堂风已经从人群中出来,看到贡扎西等人,脸色微变,这时候也瞧见了那夜行人,身体一震,但却还是竭力保持镇定。   “你又闯什么祸?”煜王爷冷视北堂风,“水神君怎会落入他们手中?”   北堂风眼神闪绰,道:“皇叔,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抬手指着贡扎西道:“你这番僧,为何要抓我们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贡扎西冷声道:“风皇子,我们不想惹麻烦,将我们的东西归还,我们可以不追究。”   “东西?”北堂风皱眉道:“什么东西?”   贡扎西身边一人怒道:“你还在装糊涂?你派人盗走了我们的.......,哼,你知道是什么,若是不归还,此事不得罢休。”   “真是荒谬。”北堂风摊开双手:“本皇子刚刚回来没多久,你说我派人盗走你们的东西,简直是一派胡言。”   贡扎西侧身往边上走开一步,抬手指着水神君问道:“这是你的人,总不会有错?”   北堂风道:“不错,他是本皇子的人,本皇子现在就要问问你们,你们为何平白无故要抓我的人?”   贡扎西显然知道北堂风是个强词夺理之人,向煜王爷道:“这个人偷进我们的屋子,和他的同伴盗取我们的盒子,他的同伴带着盒子逃脱,我们抓住了这人,难道这不算证据?如果不交换盒子,除非我们全都死去,否则你们永远不得安宁。”   煜王爷冷视北堂风,也不说话,北堂风被煜王爷看得有些发慌,“皇叔,这.....这与我无关,定是这帮番僧记恨我,所以找机会抓了水神君.......!”   忽听一个声音道:“人家大师连凶手都抓到了,你还在嘴硬,哎,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样做了不认,又算什么?”只见到在石拱桥那边,已经走过来一群人,当先一人一身轻便的衣衫,正是齐宁。   北堂风望见齐宁,听他冷言冷语,立时叫道:“这与你们有何干系?还不快滚。”   齐宁冷笑道:“大半夜里,我和弟兄们赶路辛苦,本想晚上好好睡一觉,可是这边吵吵嚷嚷,打扰我们休息,又如何与我们没关系?”缓步上前,走上了石拱桥,贡扎西见到齐宁带人过来,想到白天的时候齐宁还为自己说过话,倒也有一些好感,向齐宁合十道:“打扰休息,实在抱歉。”   齐宁摆手道:“大师不必道歉,此事并非由你们而起。我也听到了,听说是他们盗走了你们的东西,不知是不是?”   贡扎西立刻道:“不错。”指着水神君道:“这是我们抓住的盗贼,他的同伴带着东西逃走。”   齐宁叹道:“风皇子,你好歹也是北汉国的皇子,北汉国就算再穷,几样奇珍异宝也总该有吧,又何必惦记着这几位大师的东西?拿了人家的东西,赶紧还给人家就是,大半夜的吵吵嚷嚷,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住口!”北堂风厉声喝道:“此事与你们无关,有多远走多远,否则可别怪本皇子不客气。”   齐宁皱眉道:“这里不是北汉,你说话声音不要太大。你欺负这几位大师人少,盗走他们的东西不承认,那是耍无赖。”往后面指了一指,“你自己瞧一瞧,我的人可不比你的少,要是打架,还真不怕你们。你说不客气,我倒要问问,你准备如何不客气?”   煜王爷终是道:“锦衣候,不要和他一般见识。这中间只怕还是有些误会。”   “煜王爷,不是齐某挑事。”齐宁叹道:“这几位大师带着盗贼都找上门,还能有什么误会?实在不成,走到大街上随便找个人问问,还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摇了摇头,道:“其实这事情张扬出去,对贵国的声誉只怕不好,堂堂北汉皇子,派出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的水神君半夜三更干出偷盗之事,这.......!”并无说下去。   北汉使团诸人知道风皇子的脾性,心下也都认定此事定然是北堂风所为,若是偷偷摸摸把事儿办了也好,眼下不但事儿没有办成,反倒被几个和尚抓着水神君登门问罪,最要命的是楚国使团一大帮子人在旁边看笑话,都觉得面上无光。   煜王爷知道事关国体,向贡扎西拱手道:“大师,这事儿总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夜深人静,为免打扰楚国使团休息,不如先进院再说,不知大师意下如何?”   他心知如此僵持下去,自己这边只能是越来越难堪,只能先将这几个喇嘛请进院子,关起门来慢慢说。   贡扎西却是摇头道:“没什么好说,拿了东西,就要交换,你们将东西归还,我们立刻离开。”   煜王爷眉头微紧,瞥了北堂风一眼,低声道:“是否在你手中?还不赶紧拿出来。”   北堂风摇头道:“皇叔,不在我手里,我......我碰都没有碰过。”   煜王爷知道他禀性,哪里会信,冷哼一声,转身径自往院里去,竟是不再理会,北堂风急忙道:“皇叔皇叔。”追了两步,煜王爷头也不回,北堂风心下有些气恼,他性情本就傲慢,如今却被众人冤枉,心下更是恼恨至极,转过身来,指着贡扎西道:“臭喇嘛,你那东西在本皇子手里又能如何?你若有本事,现在就拿回去。”   贡扎西脸色一寒,其他喇嘛也都是怒目而视,往前抢出几步,就听得哗啦啦声响,北汉众兵士已经是蜂拥而上,长枪如林,护在北堂风身前,北堂风自持人多势众,自然不会将几个喇嘛放在眼里,冷笑道:“莫说你那只破包裹,就算取你们几个的人头,又能如何?你们若有本事,尽管打进来抢夺回去。”也是不理会,转身回去院内。   贡扎西和几名喇嘛都是咬牙切齿,但面前挡着几十名兵士,晓得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北汉使团也有不少高手,倒也没有硬闯,贡扎西双手合十,瞧着北堂风背影,高声道:“天有天道,地有地理,宝物不归,便是我们都死了,灵魂也纠缠在你身边。”竟是盘膝坐在石桥上,其他喇嘛也都坐在石桥上,将石拱桥堵住。   齐宁心知北汉使团与贡扎西一行人是真正结下了死仇,在贡扎西身边蹲下,轻声道:“大师,看来他们不想认账,这里毕竟是东齐,大师不如找寻东齐官员,让他们居中调解,总要解决此事才好。”   贡扎西道:“多谢你关照。我们拿不回东西,就无法返回青藏,性命可以留下,但东西一定要拿回去。”   齐宁听他语气平静,但越是如此,却越能显出贡扎西内心的怨恨,心想万不能让这几名喇嘛知道箱子在自己手中,否则后患无穷,瞥了水神君一眼,水神君被牛筋绳子绑着,因为内力几乎被吸取干净,整个人看上去萎靡不振,双目无神,靠在桥墩边,有气无力,奄奄一息。   齐宁先前吸取过此人内力之后,身体非但没有半点不适,反倒是觉得精神倍增,浑身上下异常的舒坦,心知这一次运气不错,这水神君体内定然是纯阴真气,最容易融入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促进自己内力的提升。   “大师既然如此决定,我也不好多说。”齐宁叹道:“几位大师万里迢迢从青藏而来,远离故土,若是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尽管开口,出门在外不容易。”   贡扎西感激道:“多谢!”心想和那北堂风一比,这位楚国的侯爷简直像菩萨一样。   齐宁微微一笑,起身走开,这才领着手下一帮人返回驿馆西苑。   --------------------------------------------------------   ps:求大家赏几张月票! 第六零七章 白蚌   齐宁回到屋内,关上门窗,这才从床底下取出那只木盒子,放到桌上,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仔细打量这只木盒。   他方才拿了盒子回来,并无细看,顺手就藏在床底下,如今北堂风背了黑锅,也算是无忧,只见这木盒看起来似乎是刚刚制作出来,甚至还能闻到木香,木盒并无上锁,他小心翼翼打开木盒,便觉得一股寒气从盒子内扑面而来。   齐宁担心盒内有蹊跷,往后退了一步,迅即看到从那盒内冒出一股白气,方才并不觉着,但此刻打开盒子,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在一瞬间开始变的寒冷起来。   齐宁心下奇怪,确定并无异况,这才凑近过去,只见盒内弥漫着一股寒气,袅袅如烟,挥手散开寒气,却瞧见盒子里有一件白的耀眼的物事,仔细瞧了瞧,见那物事宛若海蚌一般,蚌壳如同雪一般纯白,竟是毫无瑕疵。   齐宁两世为人,见过的海物着实不少,蚌类更是见过无数,什么颜色也都见过,但这样白净如雪没有半点瑕疵的海蚌,他还真是从未见过。   白蚌散发出一股股寒气,这让齐宁更是诧异,他倒也知道,蚌肉确实有清热解火的功效,但海蚌本身却并不会散发出寒意,心知这白蚌绝对非比寻常,否则贡扎西等人也不会将其视若珍宝。   盒内四周,布满了冰霜,显然是从白蚌里面散发出来的寒气所致。   他不禁伸手触碰过去,指尖刚刚碰上蚌壳,一阵彻骨的寒意便从指尖直往身上袭来,如今已是五月,天高气爽,东齐国的气温也是不低,但此时齐宁却感觉置身于隆冬腊月之中一般。   齐宁收回手指,发现那蚌壳微微动起来,心下骇然,暗想难不成这白蚌竟然还是活的。   他知道海蚌离水之后,存活的时间不会太长,万想不到折腾半天,这白蚌似乎还活着。   四下里幽静一片,屋内只有那一盏孤灯亮着火光,齐宁若有所思,想到先前贡扎西说过,若是无法拿回盒子,他们就无法返回青藏,照这样说来,难道他们远涉千山万水前来东齐,就是为了这样一件东西?   凭心而论,这白蚌也算是稀罕的很,炎热之时,置于房内,散发出的寒气,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炎热,仅此一项,也算是一件奇珍异宝,但这白蚌毕竟有寿命,不可能长期存活下去,而且如果只是为了防暑,几名喇嘛便万里迢迢而来,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他有心想要弄清楚这白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取了寒刃,用刃锋再次轻轻点在那蚌壳之上,这一次那白蚌反应更大,两片蚌壳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但很快又闭严实,一开一合之间,一股寒气便从那蚌口喷出。   齐宁大感兴趣,心知这白蚌里面大有文章,真想看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忽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他立时关上盒子,以闪电般的速度将那盒子收到床底下,此时已经听到齐峰声音:“侯爷!”   齐宁深吸一口气,此事事关重大,便是齐峰等人,齐宁也不想让他们知晓,过去打开门,齐峰在外道:“侯爷,我看你屋里还点着灯,所以过来禀报。”   “何事?”   “刚刚陶乾过来了。”齐峰笑道:“那些喇嘛堵着桥面,北汉人做贼心虚,不敢靠近,驿馆里的人禀报了陶乾,陶乾连夜赶了过来,过去劝解。”   齐宁笑道:“现在情况如何?”   “那些喇嘛一开始并不走,陶乾劝了小半日,喇嘛才离开,他们放下话来,要是北汉人不交还东西,他们就算是死,也要纠缠到底。”   齐宁笑道:“这位风皇子倒喜欢偷鸡摸狗的事情。”   齐峰压低声音道:“侯爷可知道这些喇嘛是些什么人?”   “他们不是古象王国的喇嘛吗?”齐宁见齐峰神神秘秘,低声问道:“难道还有别的来历?”   齐峰幸灾乐祸道:“侯爷,北汉人这次是惹了大麻烦,我刚刚得知,那几名喇嘛,似乎是青藏大雪山逐日法王座下弟子!”   “逐日法王?”齐宁神情一凛。   齐峰点头道:“这是陶乾亲口所言,他说这几名喇嘛其实是奉了逐日法王的法旨,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将外面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带回去让古象王国的人知晓外面的世界。”嘿嘿一笑:“游历是真是假不去管它,但他们是逐日法王座下弟子,应该不会有错了。”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侯爷,逐日法王是五大宗师之一,传说他的武功出神入化,而且逐日法王在青藏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齐峰笑道:“北堂风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惹了逐日法王,以后定然讨不了什么好,若是逐日法王亲自出来,到时候北汉人可就麻烦了。”   齐宁问道:“逐日法王可来过中原?”   齐峰摇头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也不曾听说他来过中原。其实知道逐日法王的人也不算多,我都是听段老大所说,大将军在世的时候,经常与西门神候一起喝酒,也时常提到五大宗师,段老大那时候贴身护卫在大将军身边,知道的比我们多一些。”想了一下,才道:“段老大说逐日法王在青藏就如同神祗一般,还说古象王国的大赞普每年都会带人到大雪山参拜法王,得罪了逐日法王,就是得罪了整个古象王国,侯爷,你说北堂风这次闯的祸大不大?”   齐宁哈哈一笑,道:“北汉人可知道贡扎西他们是逐日法王的弟子?若是知道,只怕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齐峰也是哈哈一笑,随即道:“侯爷,刚才陶乾想来见你,不过担心你已经歇息,不好打扰,所以让我给你传话,他说东齐国相明天晚上要设宴招待两国使臣,到时候会派人来请!”   “东齐国相?”   齐峰道:“估计是东齐国君接近使团之前,让国相先探探风。”   齐宁点点头,问道:“齐峰,你有没有见过大海?”   “大海?”齐峰一愣,不明白齐宁为何有此一问,摇头道:“听说过,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侯爷,你要去大海?”他知道齐宁出生之后,也是一直待在京城,也不过是最近这些时日为国奔波在外,只以为齐宁是想去见见大海。   东齐国地处海滨,要想去看大海,路途倒是不远。   齐宁笑道:“总是要见的。其实我想问你,你可吃过海里的东西?”   齐峰笑道:“侯爷,咱们府里的海货可不少,之前每年东海都有官员向朝廷送来大批的海货,也有不少送到侯府来的,咱们不收银子,但是那些时鲜海货,却还是收下的。”   “海里有一种海蚌,你可吃过?”齐宁轻声问道。   齐峰点头道:“吃过,不过海蚌打捞上来,离水很快就死,养不了多久,都是晒干了再送到京城,吃的是蚌肉干。”   齐宁想了一想,才问道:“你觉着海蚌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齐峰心下疑惑,摸了摸后脑勺,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侯爷,你......!”想到什么,笑道:“是了,侯爷,我听说珍珠就是从海蚌取出,若说特别,这算不算?东海送往京城的贡品,便有许多从海蚌中取出的珍珠。”   “珍珠?”   齐峰点头道:“我听说有专门的一片水域,就是用来养殖珍珠蚌,待得珍珠长成,就从海蚌里面将珍珠取出,然后当做贡品送到京城。”嘿嘿一笑,道:“不过听说自己养殖出来的珍珠蚌,虽然产出珍珠,但却都不算上等货,真正值钱的珍珠,需要到深海里去捕捞,那种野生的珍珠蚌,产出的珍珠最是名贵,不过那种珍珠蚌可遇不可求,反正我是从没有见过野生珍珠蚌产出的珍珠,我还听说,那种野蚌不但可以产出珍珠,蚌肉还是上好的药材,可以治病。”   “药材?”齐宁双眉一紧:“蚌肉治病?”   齐峰虽然觉得小侯爷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点头道:“我也不大懂,记得有一年和他们吃蚌肉的时候,他们就说起过,别说野生蚌,就是普通的河蚌,也能治不少病,野生蚌更是宝贝,治疗的病症更多。”   齐宁喃喃自语道:“原来海蚌可以治病。”   齐峰轻声道:“侯爷,你怎么了?”   “没什么。”齐宁笑道:“我就是随便问问,已经很晚了,你早点歇息。”加了一句道:“我和你说的话,不要对外张扬。”   齐峰心下疑惑,却还是点头称是,等到齐峰离开,齐宁关上门,再次将箱子取出,打开来,也不客气,拿了寒刃在蚌壳上敲了两下,这一次那白蚌立时大张蚌壳,如雾般的寒气之中,齐宁却骇然发现,在那白蚌之中,果真有一颗洁白如雪的珍珠,比之普通的珍珠明显要大出不少。   ----------------------------------------------------------------------------------   ps:大佬们赏点月票,拜谢了,今晚欧冠谁能登顶呢? 第六零八章 夜宴   齐宁深吸一口气,此时终于明白,贡扎西等人将这盒子视若珍宝,很有可能就是因为白蚌之中的这颗珍珠。   齐峰方才一句话,却是让齐宁茅塞顿开。   蚌肉既然是可以治病的药材,那么如此罕见的白蚌,其药效自然更是非同小可,若是贡扎西等人万里迢迢来到东齐是为了找寻灵丹妙药,那倒不是不能理解。   可如果是这样,这白蚌又是为谁治病?   齐宁心想逐日法王既然是五大宗师之一,武功出神入化,其体质自然也是非比寻常,这白蚌自然不会是为了法王,那就说明贡扎西等人不辞辛苦来到东齐,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古象王室。   只不过青藏与东齐山高路长,吐谷浑人也是极少涉足中原,他们又如何知道东齐这边有白蚌可以治病?又如何确定白蚌一定可以治好那边的病症?   这个问题若是无法解释,倒也不能确定贡扎西等人带回白蚌就是为了治病。   齐宁本还以为从这盒子之中能发现古象王国和东齐是否有什么牵涉,如今看到只是一只白蚌,倒有些失望。   不过挑起贡扎西与北汉人的对立,倒是意外的收获,心想贡扎西背后就是逐日法王,此番无意之中挑使北汉与逐日法王为仇,让北汉多了逐日法王甚至是古象王国这样一个仇敌,对楚国来说,当然是大大的好事。   若是没有这一出,齐宁道还真想着偷偷将白蚌送还回去,但既然能挑起双方之争,这白蚌自然不能归还。   只是他也不懂得如何养殖白蚌,心知用不了多久,这白蚌必死,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知晓这盒子放在自己的屋内,倒也不算安全,若是真的被贡扎西知道是自己盗走白蚌,那可就是大大的麻烦,当下用寒刃在屋角剜开两块地砖,又掘了一个坑,这才将盒子放了进去,盖上地砖,保持原来的样子,处理完剩土,这才微微宽了些心。   次日黄昏时分,国相府果然派了人来相请,乃是国相府的总管,齐宁见令狐煦派来的并不是官员,而是自家总管,心中便晓得这算是家宴,并不算正式。   国相府备了车驾,虽然也请了吴达林,不过担心这边发生什么意外,吴达林决意留下,齐宁则是带着齐峰等几名随从以及一队护卫去往国相府,他也不管北汉使团,来到国相府前,齐宁下了马车,只见到朱红色的大门左右旗杆高耸个,两头狰狞威武的玉石狮子盘坐门旁,一排白玉阶石直通到前厅,气势颇为豪雄。   大门正中写着“国相府”三字,笔走龙蛇,气势非凡,齐宁看在眼里,心想这国相府如此气派,亦可见令狐煦在东齐的地位。   这时候瞧见后面跟上的马车也停下,煜王爷和北堂风先后从两辆马车下来,火神君和几名侍卫跟随在北堂风身侧。   忽听得鼓乐声喧,只见一人束发高冠,身披红袍,腰围玉带,以抢步迎出来,齐宁打量一眼,见来人年过五旬,相貌堂堂,颇有儒雅之气,满脸带笑,声音洪亮:“贵客临门,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齐宁知道此人应该就是令狐煦,和煜王爷一起上前去,几乎是同时拱手,令狐煦笑道:“煜王爷才高八斗,博古通今,我是早有耳闻,早就想一慕真颜,今日得见,夙愿得偿,实在是快慰平生。”   煜王爷笑道:“令狐国相过誉了,令狐国相治国安邦,有经天纬地之能,实乃齐国之福。”   令狐煦哈哈一笑,看向齐宁,神情肃然,竟是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锦衣候,后生可畏,锦衣候年纪轻轻,却被楚国委以重任,亦可见锦衣候的才干。此番如果不是锦衣候,太子殿下便身陷危境,我齐国上下,都感念锦衣候的恩德。”   煜王爷有些迷糊,泰山王谋反,东齐自然是竭力控制消息传扬,煜王爷到如今尚不知端倪。   令狐煦显然知道这种事情迟早会被人知晓,也没有打算隐瞒,叹道:“王爷有所不知,泰山王起兵谋反,欲图趁太子殿下狩猎之际,领兵攻杀太子殿下,幸亏锦衣候仗义出手,这才让太子殿下转危为安,锦衣候年少英雄,实在是让人钦佩万分。”   煜王爷微微变色,一旁走上来的北堂风听得令狐煦之言,更是吃惊。   北汉使团此番前来,本就是得知南楚方面的动作,担心楚国当真与齐国结盟,所以立刻派出使团来与处过一争长短,能够与东齐结亲固然最好,可就算无法结亲,也断然不能让楚国成功。   但令狐煦此时一番话,却是让煜王爷和北堂风心下都是一沉。   泰山王造反,齐宁救过东齐太子,也就等若率先施恩于齐国,如果太子感念齐宁的恩德,偏向于楚国,此番事情也就异常麻烦了。   煜王爷神情一变而过,依然带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锦衣候也不愧是锦衣齐家的人。”   北堂风喜怒形于色,自然不似煜王爷那般善于掩饰,脸色难看至极。   “令狐国相,这位是二皇子北堂风。”煜王爷向令狐煦介绍道:“二皇子是奉了皇上旨意,亲自前来齐国面见贵国之君。”   北堂风这时候才收了脸色,勉强带笑,上前拱手道:“晚辈拜见令狐国相!”倒也是显得彬彬有礼,齐宁在一旁不动声色,心知北堂风这般做,煜王爷事先自然是有过交代。   令狐煦一脸和气,笑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抬手道:“来来来,酒宴已经在花厅设下,煜王爷,锦衣候,二皇子,咱们先入席再说。几位,今日只是家宴,颇为寒酸,诸位可莫见笑,不日皇上会亲自召见诸位,到时候皇上会摆下国宴款待诸位。”   几人互相客气一番,令狐煦在前领着众人往花厅去,虽然令狐煦并无阻止,但楚汉两国却也知道规矩,不至于将随从全都带入进去,北堂风领了火神君和一名块头极大的护卫进府,齐宁这边则是领了齐峰和李堂二人。   一路穿回廊,绕画楼,走了好长一段路,到了花厅,齐宁一路上见到令狐煦府内陈设都是十分的雅致,虽然富贵,却并无那种金银铜臭之气,多得是各类字画,心想此人在文采方面的造诣应该不低。   国相府的花厅实在不小,一进花厅,便见到不少官员正在里面等候,看到令狐煦回来,官员们都从座上起身来,纷纷向齐宁等人拱手。   虽说此番楚汉两国前来,算是有求于东齐,但这两国无论是疆域还是实力,都远不是东齐所能比及,在东齐的眼中,无论是南楚还是北汉,都是强于东齐的强国,如今两国使臣双双前来,众官员倒也不敢失了礼数。   齐宁心知此刻自己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南楚国,倒也是面带微笑,拱手还礼,显得谦而不卑,落落大方,煜王爷也是拱手还礼,北堂风跟在煜王爷身后,虽然也是拱手,但他平素显然很少向别人行礼,动作甚至显得有些僵硬不自然。   齐宁扫了一眼,却瞧见贡扎西竟是赫然在座,众人俱都起身,微有贡扎西端坐案边,双手合十,但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在北堂风的身上,北堂风显然也瞧见了贡扎西,他身边有火神君在侧,瞧见贡扎西身边并无帮手,更何况这里是国相府,贡扎西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微仰脖子,从贡扎西身边经过,挑衅般的冷哼一声。   贡扎西目中满是愤怒之色,却还是岿然不动。   众人落座,煜王爷和齐宁乃是今日的贵宾,坐在两侧上首,令狐煦自然是在主座坐了,率先端杯道:“诸位,难得楚汉两国使团莅临鄙国,路途劳顿,这一杯酒,大家一起先敬两国使臣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俱都是一饮而尽,唯有贡扎西眼观鼻鼻观心,如同石雕一般。   令狐煦放下酒杯,才笑道:“诸位,你们应该都有所耳闻,煜王爷当年匿名应考,位列第一,北方人才济济,煜王爷居于冠首,此等文采,让人不得不钦佩。”抬手指向齐宁,笑道:“至于锦衣候,大家都知道锦衣齐家乃是南楚的武勋世家,可是你们可知道,这位小侯爷的文采,那也是无与伦比,楚国的京华书会不知诸位可曾有耳闻?”   一名官员立刻道:“相爷,京华书会乃是楚国的文坛盛会,据说楚国八大书院参与其中,那都是楚国文坛顶尖的人才。”   令狐煦颔首笑道:“不错,小侯爷在京华书会上,琴棋书画都是名列冠首,被称为楚国第一文士,你们可知晓?”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令狐煦对自己倒是知道的不少,却不知道他这时候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些。   令狐煦笑道:“煜王爷,锦衣候,其实我最近一直被几个问题困惑着,始终无法得解,今日恰好两位莅临寒舍,正要向两位请教一番!”   ---------------------------------------------------------------------------------------------   ps:外婆情况不好,这天把可能就要离开,天一亮就要出发赶回老家,路途不近,如果外婆真的走了,需要处理不少事情,所以先在这里向大家说一声,这几天更新可能不会太稳,当然,沙漠会尽力抽出时间来保证更新,在这里向大家表示真诚的歉意,会竭力不断更! 第六零九章 立赌   齐宁和煜王爷对视一眼,都看向令狐煦,令狐煦已经笑道:“是这么回事。皇上的寝宫已经多年未曾修葺,作为臣子,我已经向皇上进言,要重修寝宫。皇上日理万机,龙体自然是要保重,所以为了皇上能够精心休息,寝宫的木料自然也要精挑细选。”   煜王爷笑道:“这倒是应该的。相爷,辽东有一种古木,最是适宜用在寝宫,能够助眠养神,若是不嫌弃,我汉国愿意提供修葺寝宫的木料。”   “多谢。”令狐煦拱手笑道:“汉国古木自然是非比寻常,只不过皇上看中了鳞香木。”   “鳞香木?”   令狐煦解释道:“其实这是东海一处海岛上的木料,那海岛虽然不大,却也有七八万人自立为国,是为渤阳国。”   煜王爷颔首道:“我也是听说过这渤阳国,乃是东海诸岛一个小国。”   “不错。”令狐煦道:“渤阳国的特产便是鳞香木,那种木料散发出来的香味能延续数十年之久,而且让人凝神静气,最是促宜睡眠。多年之间,皇上得有一串鳞香木的手串,视若珍宝,所以此番修建寝宫,皇上的意思是要用渤阳国的鳞香木。”   煜王爷道:“莫非出了什么问题?”   令狐煦叹道:“渤阳国不通人情世故,多次交涉,他们多番推脱.......!”   北堂风忍不住道:“相爷,小小渤阳国,竟敢如此猖狂,你们东齐水师所向披靡,发兵一支打过去,我看他们还啰嗦什么。”   煜王爷微皱眉头,令狐煦却已经叹道:“二皇子所说的虽然不失一个办法,但皇上以仁爱治国,如今只是我们东齐有求于渤阳国,并非渤阳国侵犯我东齐,所以动之武力,于理不合,我东齐也绝非倚强凌弱之国。”   他这话倒似乎是一语双关。   齐宁终于道:“相爷今夜提及此事,莫非是渤阳国给贵国出了什么难题,所以想要一起商量?”   令狐煦笑道:“锦衣候果然是聪明。不错,我们派了几次使臣过去交涉,诚意十足,渤阳国王口气也松动,但可能是觉着如此轻易叫答应,会让他在国内威望受损,所以提出了一个问题,若是我们能够将问题答出,他们立刻同意提供鳞香木。”   “哦?”齐宁问道:“什么问题?”   令狐煦道:“来人!”   他话音一落,早有一名家仆抱着一根刨过的粗细一样的木头进来,手臂粗细,也就手臂长短,木材笔直,两端几乎是一般大小,众人面面相觑,令狐煦做了个手势,那家仆双手横捧着那根木料先到了煜王爷面前,让煜王爷瞧清楚,这才转身又捧着木头到了齐宁面前。   齐宁闻到一阵木香味道,心知这个应该就是鳞香木,一时间还不明白令狐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令狐煦叹道:“渤阳国王的问题,就在这根木头上。王爷,锦衣候,渤阳国王让我们辨认这块木头哪端是树梢,哪端是树根,我驽钝得很,一直都无法想出来,今日煜王爷和锦衣候在此,正好请教两位,也算帮我解决这麻烦。”   北堂风立刻道:“相爷,这渤阳国明显是故意为难人。这木头两端毫无差别,根本不可能判断出来。若是让我辨认这鳞香木的年头,倒可以试一试。”   “二皇子所言极是。”令狐煦道:“这渤阳国王既然出了问题,自然不是简单,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我无法给出答案,且不说皇上的寝宫无法顺利修葺,便是咱们的颜面也不好看。”   齐宁心想这未必是渤阳国王要为难东齐,倒是东齐想要考考楚汉两国。   若令狐煦当真考虑东齐的颜面,自然不会将这问题丢给楚汉两国使臣来解答,那等若是承认东齐无人可解,颜面本就不好看。   煜王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不过大家自然都是心照不宣。   “王爷可有法子辨识?”令狐煦含笑看向煜王爷,在座的大小官员也都是瞧着煜王爷。   煜王爷若有所思,只是沉吟,他虽然博古通今才高八斗,让他写诗作文张开便来,但令狐煦提出的这个问题,倒是让人有些为难。   令狐煦见状,转视齐宁,问道:“锦衣候可有高见?”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长者为先,还是请煜王爷先回答吧。”   在场众官员心中都想,煜王爷见多识广文采斐然,也不能一时间回答出来,这锦衣候年纪轻轻,自然更不可能答上来,他这话看似是对煜王爷的尊重,但很可能是根本不知如何回答,所以才会借口推搡。   在座有些官员也不知道东齐国君的寝宫要修葺,更不知道要找寻渤阳国交易鳞香木,听得令狐煦这个问题,众人都是瞧着那家仆抱着的鳞香木,心下寻思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辨识出来。   北堂风听得齐宁之言,已经嘲讽道:“锦衣候,你倒也不必如此客气,你要是不知怎么办,就说不知怎么办,什么长者为先,你心里怎么想,以为本皇子不知道吗?”   北汉与南楚是敌国,两边互相瞧不顺眼,大家心里也都是明白,不过北堂风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嘲讽齐宁,倒显得很是没有风度,众官员看到北堂风比之齐宁还要大上几岁,但修养明显不及齐宁,齐宁自始至终都是淡定自若,心下都想锦衣齐家的认终究还是与众不同。   齐宁淡淡一笑,道:“二皇子可能辨识出鳞香木两端?”   北堂风道:“我自问没有法子,不过你也没有法子。”   “哦?”齐宁笑道:“二皇子如此确定?要不这样,你我打一个赌如何?”   “赌什么?”   齐宁道:“二皇子出身高贵,平日里的生活自然也是精彩纷呈。我没有别的要求,若是我能辨识出木料两端,二皇子能不能给在座的诸位逗逗乐子,唱一首歌,或者跳一支舞都可以,不知意下如何?”   北堂风心下大是恼怒,心想你让老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唱歌跳舞,难道是要将我堂堂北汉皇子当做下贱的歌姬舞姬,勉强控制情绪,冷笑道:“如果你输了,又该如何?”   齐宁抬手道:“但请二皇子发落。”   北堂风眼珠子一转,笑道:“本皇子也不为难你,若是你输了,我让人当众将你的发髻全都剪了,你敢不敢答应?”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是微微变色,煜王爷已经沉声道:“不可为难锦衣候。”   虽说齐宁提出让北堂风唱歌跳舞,有奚落北堂风的意思,但北堂风提出让齐宁剪发,那可就不只是奚落,而是莫大的侮辱。   这个时代,人们坚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发髻与头颅一般,剪掉发髻,甚至与砍掉脑袋并无差别,某种角度来说,除非出家为僧看破红尘,否则剪发比之砍脑袋还要严重得多,更让人受辱。   众人心想年轻人互不服气,互相对赌倒也不是什么怪事,但是北堂风提出的条件实在是苛刻无比,齐宁定然不会答应。   孰知齐宁淡淡一笑,云淡风轻:“好!”   北堂风精神一振,急道:“大家都听到了,我可没逼他,是他自己答应的。齐宁,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不可出尔反尔。”   齐宁拱手一圈,道:“诸位,二皇子说的极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出尔反尔那就是无耻小人了。”起身来,向令狐煦道:“相爷,请帮我准备一口大缸,缸里盛半缸水。”   众人都是一怔,不知齐宁要搞什么名堂,令狐煦却是微微颔首,吩咐一声,没过多久,便有两人抬了一口大缸进来,摆在中间,缸内盛了半缸清水,齐宁瞟了北堂风一眼,这才向那手捧木料的家仆道:“将木料放入水缸中。”   那人看向令狐煦,见令狐煦点头,这才将那根木料放入水缸,齐宁走到水缸边瞧了一眼,这才向令狐煦拱手道:“相爷,答案已经出来,请您过来观看。”   令狐煦立时起身来,走到水缸边,煜王爷和众官员也都起身,围拥上来,北堂风跟在煜王爷身边,看了看水缸,见那木头在水缸飘动,冷笑道:“齐宁,你说的答案在哪里?”   “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不知道。”齐宁淡淡道:“其实这个问题并不困难,甚至说极其简单,世上万物,莫不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清轻浊重,树木亦是如此,树根稍重,而树梢为轻。”抬手指着水缸中的木头:“大家看一眼就明白,这木头在水中,两端不平,一端稍微沉入水中,另一端则是向上漂浮一些,哪段是树根,哪端是树梢,我想已经不用再解释了吧。”   他一解释完,众人仔细观看,见到木头沉浮已定,果然是一头浸水稍深,许多人都是恍然大悟,已经有人赞叹道:“高明,高明,果然高明,原来如此简单。”   其实这是极为简单的物理原理,对两世为人的齐宁来说,简单至极,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很难想到这一点。   北堂风变了颜色,眼珠一转,冷笑道:“什么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齐宁,你故弄玄虚,谁知道是真是假,不能你说这样就是这样。”   其实也有个别人心里与北堂风所想一样,觉着未必如此,这在后世极为简单的道理,放在这个时候,却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齐宁扫了一眼,见到半数人都是点头赞叹,但也有人默然,亦有人露出狐疑之色,心中感叹,只能叹道:“二皇子既然不相信,其实要验证实在是简单的很。” 第六一零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   北堂风冷笑道:“你最好有法子证明,你说的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本皇子可不明白。”   齐宁淡定自若,道:“你见识有限,我也不怨你。要解决你的怀疑,简单的很,只要找两颗大树,然后砍下来,刨成一样的粗细,让人做好记号哪个是根哪个是梢,然后再将木头放进来,如果还是如此,应该就可以证明我不是故弄玄虚了。”   令狐煦终于道:“二皇子,锦衣候这个法子,确实高明,应该已经给出了答案。”   “相爷,晚辈觉着还是验证一下好。”北堂风心想老子要是输了,便要当众唱歌跳舞,那可是丢人至极,自然不想如此轻易就认输。   令狐煦微微一笑,吩咐一声,立时有人前去砍树,令狐煦这才让众人重新落座,砍树自然不是片刻就能做到,令狐煦笑道:“诸位,近日皇上赐了本相一坛酒,据说是极其罕见,而外邦进贡而来,难得楚汉两国使臣到来,本相要将御赐美酒拿出来与大家共饮。”   有人心想北汉和南楚两国都是疆域宽广资源丰富,珍稀物事众多,若是说到美酒,无论是北方的汉国还是南方的楚国,酒文化都是不弱,令狐煦又能有什么稀罕的美酒拿出来。   很快便见到一名家仆抱着一只大坛子进来,又有侍女进来为每人都添置了一支新的酒盏,令狐煦做了个手势,那家仆走到煜王爷边上,先往煜王爷盏中倒酒,第二个是齐宁,随即依次将在座诸人酒盏中都斟了酒。   众人都是端杯细瞧,齐宁也瞧了一瞧,只见到杯中酒色泽赤红,凑近闻了一闻,便知道这是葡萄酒。   葡萄酒齐宁是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却忽然想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竟然是第一次见到葡萄酒,锦衣侯府虽然并不豪阔,但毕竟是楚国屈指可数的尊贵家族,便是在锦衣侯府,齐宁也从未见过葡萄酒的踪影。   他扫了一眼,见到在座诸人,甚至煜王爷脸上都显出诧异之色,立时便明白,这个时候葡萄酒根本没有在中原传播,在座之人,也都是锦衣玉食,但瞧见葡萄酒却显出诧异之色,明显是并无见过。   葡萄酒是舶来品,由此可见,令狐煦声称此酒稀罕至极,倒也并无夸大其词,在中原并无流传,众人前所未见的东西,当然是西汉稀罕之物。   令狐煦抬手笑道:“王爷,你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   煜王爷端杯品了一小口,回味一番,笑道:“甜美至极,似乎还有蜂蜜的味道,倒不像是酒水,而是饮品。”   齐宁心想平时在侯爷的瓜果之中,还真不曾见过葡萄,照此说来,这时候连葡萄也不曾引进,若是如此,也难怪煜王爷品不出这是葡萄所酿制而成。   “锦衣候,你以为如何?”齐宁正自寻思,听到令狐煦询问,随口答道:“这葡萄酒也算是上品,封存很好,而且有些年头。”   众人都是显出茫然之色,令狐煦也诧异道:“锦衣候知道葡萄?”   齐宁只能道:“听人说起过,不是很懂。”   令狐煦赞叹道:“锦衣候能一下子就品出是葡萄酒,实在不简单。”   边上已经有人问道:“相爷,这葡萄又是何物?这葡萄酒又有何来源?”   令狐煦看向齐宁,含笑问道:“锦衣候可知道葡萄酒来源?”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就冒昧胡扯几句,若是说错了,相爷不要见笑。”顿了一下,才道:“若是我没有说错,葡萄酒最早应该是发源于波斯一带,因为商业和战争的缘故,葡萄酒的酿造方法向外传播,一开始是在小亚细亚地区流传,此后又传播到欧洲,而葡萄酒真正的发展,正是在欧洲.......!”忽地感觉众人都怔怔看着自己,意识到在座诸人知道波斯和欧洲的只怕都没有,只能笑道:“葡萄的品种很多,因为栽培以及酿造工艺的不同,所以葡萄酒的风格也都是大不相同,是了,葡萄是一种水果。”   煜王爷却显然来了极大兴趣,问道:“锦衣候,你说的小亚细亚地区和欧洲,又是怎么回事?”   齐宁道:“我也只是听人所说,世界很大,我们只是世界组成的一部分,世界上还有许多的过国度,他们的外貌和风俗人情,与我们大不相同。”   “胡说八道,荒谬。”北堂风立刻道:“你说的小亚细亚和什么.....什么洲,都是杜撰出来,书中从无提及过。”   “没有提及过,不代表不存在。”齐宁淡淡道:“敢问一句,你可知道这世上最高的山是哪一座?最大的海是哪一片?我们没有走出去,没有见到我们没有见过但却存在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在书中出现。”端起酒盏,道:“就譬如这葡萄酒,在此之前,诸位似乎也不曾见过,如果今日相爷没有拿出来,是否也表示不存在?”   令狐煦已经拍起手来,笑道:“妙极,妙极,锦衣候这番话真是振聋发聩,真是见识非凡。”   齐宁笑道:“相爷过誉了,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觉得很有道理。”   “道听途说而已。”北堂风冷哼一声,但此时却也晓得自己的见识只怕是真的及不上齐宁,也不敢多言。   令狐煦却已经含笑问道:“锦衣候,此前可品尝过葡萄酒?”   齐宁心想莫说葡萄酒,我什么酒没有品尝过?却是微笑道:“偶然尝过。”   “哦?”令狐煦双眉微展:“正如你说说,这葡萄酒是舶来品,莫非贵国与外邦有过接触?”   齐宁道:“相爷,若是我没有说错,这樽葡萄酒,应该也是从海外传来,其实外邦既然能从东海到得贵国,自然也是有办法从南海一带进入我楚国的。”端杯品了一口酒,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语气颇带感慨之色,众人互相瞧了瞧,不少人更是显出讶然之色。   这首诗中,直接将葡萄酒融入进去,这位锦衣候倒似乎是当场作诗,这首诗意蕴深长,充满了铁血豪迈之气,让人惊叹。   一阵沉寂之后,令狐煦长叹一声,道:“前番听闻楚国京华书会之上,锦衣候技惊四座,本相还有过狐疑,现在看来,名副其实。好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句,好气魄!”   齐宁摆手笑道:“随性而发,让诸位见笑了。相爷,饮此种美酒,最适宜的酒杯就是夜光杯,将葡萄酒至于夜光杯之中,赤酒如血,酒色如同鲜血一般,饮酒入口,宛若痛饮仇敌之血,岂不快哉?”   他此言一出,不少人都微微变色,心想楚国与北汉是死敌,此言岂不是直接冲着北汉去?不过这番话借酒寓政,霸气十足,不少人也是暗自钦佩,心想锦衣候不但文采斐然,而且思维敏锐,胆气十足,实在是少年英豪。   令狐煦二话不说,拍手道:“来人,换上夜光杯!”   夜光杯虽然名贵,但是对于堂堂的东齐国相来说,倒也不算稀罕之物,有家仆端上来十余只夜光杯,将诸人的葡萄酒盏俱都换成了夜光杯,如今正是夜黑时分,华灯溢彩,葡萄酒倒入夜光杯中,果然是颜色鲜艳,气势不同。   便在此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随即便看到有两人一前一后进来,横抱着两只木头,令狐煦淡淡一笑,已经起身来,众人也都纷纷起身,令狐煦做了个手势,那两根木头立时被投入水缸之中,众人围在水缸边,随着两根木头稳定下来,瞧见都是有一头稍微沉入水面之下,令狐煦问道:“是否已经标有记号?”   家仆立时道:“回禀相爷,都已经做下记号。”凑近上前,仔细看了一看,禀道:“相爷,诸位大人,没入水中稍微深一些的,乃是树根一段,两根都是如此。”   众人听得此言,先前尚存有的疑虑之心顿时便尽然散去,心想锦衣小侯爷这方法还真是高明得很,连续三根木头既然都是如此,那么其真实性自然无需再怀疑。   令狐煦挥挥手,示意下人将大缸搬了下去,自己端起夜光杯,并不说话,此刻在场诸人也都不说话,但心思却都是一样,暗想齐宁与北堂风有言在先,如今已经验证了齐宁的方法没错,那么齐宁与北堂风的赌约便已经分出了结果。   齐宁也是淡定自若,端杯饮酒,煜王爷平静如常,只有北堂风脸色难看,花厅之内一片死寂,他当然明白是什么缘故,在座诸人显然是在等着自己履行承诺,可是自己堂堂北汉皇子,当真要众目睽睽之下为众人唱歌或者跳舞助兴?   他忍不住看向煜王爷,煜王爷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看也不看他一眼。   齐宁没有说话,却听一个声音淡淡道:“人无信不立,一诺千金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无耻小人自然是不能遵守信诺的。”   众人闻言,都有些讶然,循声看去,只见到说话之人竟然是青藏喇嘛贡扎西。 第六一一章 二老   北堂风正没地方下台阶,听到贡扎西声音,顿时便来了精神,厉声喝道:“臭番僧,你说什么?”   贡扎西脸色一沉,双目如刀,冷喝道:“你这盗贼,将盒子归还本佛爷!”语气森然至极。   在场众人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北堂风与贡扎西的仇隙,见得这两人忽然间对垒起来,都有些惊讶。   北堂风性情本就暴躁,他虽然派出水神君盗取盒子,却并未得手,水神君反倒是被对方控制在手里,心中一直恼怒,若说盒子被他所得倒也罢了,但这一次却真是背了黑锅,此刻贡扎西根本不给他任何脸面,当众叫他盗贼,他如何能够忍受,抓起手边的酒盏,照着贡扎西便飞砸过去。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心想这北堂风当真是放肆,这里是东齐国相府,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出手伤人,实在是不成体统,这北堂风显然也学过些拳脚功夫,手上很有些力道,那酒盏直直飞过去,眼见便要砸在贡扎西面上,却见到贡扎西左手微微一挥,那酒盏竟是一个回转,反是往北堂风砸去。   北堂风的武功自然远不能与贡扎西相提并论,贡扎西这一手功夫也是异常的漂亮,那酒盏如同流星般直往北堂风面门飞去,北堂风脸上变色,酒盏速度太快,他根本无力闪躲,眼见咫尺之遥,却见得北堂风神候人影一闪,一人抢上来,手臂探出,中指却是在那酒盏上一点,那酒盏再次改变方向,向花厅正门飞过去。   所有一切都是转瞬之间发生,从北堂风身后及时抢上的,正是一直护卫在北堂风身后的火神君。   火神君神情厉然,贡扎西亦是双目如刀,那酒盏向门外飞去,无巧不巧,那门外恰恰出现两道身影,酒盏却是朝着其中一道身影打过去。   那身影反应奇快无比,探手已经抓住酒盏,握在手中,众人这时候才瞧见有人出现,俱都瞧过去,只见到门外出现的两道身影,一高一矮,俱都是身着灰麻粗衣,头上俱都戴着一顶竹斗笠,高者瘦,矮者胖,竹斗笠前面向下微压,挡住了上半张脸,但却能瞧见两人颌下白须。   相府花厅突然无声无息出现这两道身影,却是让众人吃了一惊,那高瘦老者探手抓住了酒盏,握在手中,随即手腕子一翻,张开手,那酒盏已经消失不见,只有齑粉从他手掌飘落下来。   齐宁看的清楚,心下骇然,虽说酒盏是玉石所制,算不得异常坚硬,但是单手轻易将酒盏握成齑粉,这手功夫,当真是令人悚然。   花厅之内先是一阵死寂,但很快就见令狐煦起身来,快步迎上前去,堂堂东齐国相,竟然是向那两名斗笠老者拱拱手,也不说话,微抬手,似乎是请两位老者借一步说话,但那矮胖老者理也不理,径自向火神君走过去,那高瘦老者如影随形,矮胖老者跨出一步,高手老者也已经跨步而出,两人并肩齐驱,甚至行走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火神君身材高大,瞧见两名老者向自己走过去,眉头皱起,但一时间也闹不清楚对方的来头。   二老走到火神君面前,那矮胖老者问道:“是你?”   火神君还没有回答,高瘦老者已经道:“是他!”   矮胖老者道:“怎么办?”   高瘦老者道:“道歉!”   火神君虽说摸不清楚这两人的底细,但毕竟是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冷冷一笑,粗声道:“并无伤到二位,也不要为难本神君吧?”   矮胖老者叹道:“你不想道歉?”   高瘦老者道:“不想!”   “怎么办?”   高瘦老者道:“自己动手。”他最后一个字吐出,已经探手而出,快如闪电,那矮胖老者也几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有若鬼魅,火神君吃了一惊,向后退去,孰知这二老的功夫实在是匪夷所思,火神君只退了一步,矮胖老者竟然已经闪身掠到到他身后,此人身形矮胖,但是身法极其灵敏,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就听到火神君一声低喝,待众人看清楚之时,二老已经将火神君举过了头顶。   矮胖老者双手抓住火神君双臂,高瘦老者则是抓住了火神君双腿,因为两人身高不一,所以火神君双腿高而上身低,魁梧的身体被两个老头儿举在空中。   在座诸人都是骇然,令狐煦已经急声道:“不要动手!”声音带着骇然。   齐宁微皱眉头,他虽然也瞧不出这两名老者的来历,却也看出绝非相国府的下人,令狐煦是相国府的主人,在相国府自然是至高无上,便是在东齐国,那也是地位尊贵之人,但这两名老者显然并不在意令狐煦。   而且令狐煦在这花厅设宴,若无得到允许,闲杂人等当然不可能敢靠近此处,但这两人却是未经通报,悄无声息出现在花厅之外。   煜王爷这时候也是变了颜色,他虽然对北堂风大为不满,但毕竟是北汉的使臣,如今火神君被二老所抓,竟似乎没有还手之力,他当然无法继续安坐,赫然起身,沉声道:“两位手下留情!”   二老轻易将五行神君之一的火神君制服,此等武功,当真是骇然听闻,煜王爷又如何不知火神君被这两人控制在手,生死也掌握在这两人手中,若是被这两名来历不明的老头要了火神君的性命,北汉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   矮胖老者看向煜王爷,问道:“你让我们手下留情?”   高瘦老者道:“是他!”   “怎么办?”   “道歉!”   煜王爷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有冒犯,两位是前辈高人,还请手下留情,本王在这里代他向两位高人赔罪。”   煜王爷故意将“高人”二字咬的极重,表明这两人地位和武功非同小可,向他们赔罪,也并不是什么丢人之事。   矮胖老者道:“知错能改,该如何?”   “善莫大焉!”高瘦老者道,话声刚落,众人见到身影一闪,火神君已经被丢在地上,两名斗笠老者宛若幽灵一般,已经到了花厅门前,头也不回,向外走去,令狐煦则是向众人拱手道:“诸位请慢用,本相马上过来。”匆匆跟在那两名老者身后快步而去。   花厅之内顿时一片寂静,好在东齐官员很快就反应过来,早有人起身向齐宁和煜王爷敬酒。   火神君此刻却是一脸羞惭,从地上爬起身来,走到北堂风边上,北堂风脸色难看,也不看火神君一眼。   齐宁与几名官员饮过酒,这才看向北堂风,笑道:“二皇子可想好是唱曲还是跳舞?”   北堂风本想着有那两个奇怪的老者打岔,能够含混过关,听得齐宁直追过来,脸色更是难看。   此时所有人都瞧向北堂风,北堂风先是被贡扎西发难,此后火神君又被二老所辱,眼下齐宁又追着让北堂风履行承诺,北汉使团今夜可说是连番受辱,煜王爷看似淡定,但心境明显很不快,这一切都是因北堂风而起,煜王爷看也不看北堂风一眼。   北堂风心里也知道,今夜自己如果真的履行承诺当众表演,很快就会传遍天下,那实在是丢人至极的事情,可是若自己厚着脸皮拒不履行承诺,北汉的信誉必将大受折损。   他一咬牙,站起身来,怨毒看了齐宁一眼,冷哼一声,走出席间,到得中间,勉强笑道:“本皇子平日还真喜欢听戏,记得几处,既然大家想听,本皇子就给你们助助酒兴。”当下张口唱起曲来,齐宁端坐席间,微眯着眼睛,摇头晃脑,似乎品鉴其中。   在场众官员不少都是憋着笑,心想今夜过后,北堂风和齐宁之间就是结下了生死之仇,不过北汉和南楚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敌国,双方你争我斗,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自今而后,这北堂二皇子在东齐相府表演唱曲,也将传遍天下,成为天下笑柄。   齐宁看似摇头晃脑,但心中却是在寻思着刚才那突然出现的两人。   他实在有些疑惑,令狐煦是东齐堂堂国相,是跺跺脚都要让东齐晃一晃的人物,怎地对那两名来历不明的老者却显得异常的谦恭,若换做普通人,别说悄无声息闯入到花厅来,即使真的闯到花厅,令狐煦也不可能轻易绕过,必然是从中惩处。   但令狐煦非但没有责难那两人的意思,反倒是在款待两国使臣的情况下,丢下使臣,随着那两名老者离去,这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心里盘思着那两名老者的身份来历,心想能让令狐煦都如此小心谨慎,除非是东齐国君派来的人,但如果是东齐国君的人,自然也要照顾到与他国的关系,绝不可能当众让北汉使臣难堪。   那两人仅仅因为火神君打出的酒盏差点误伤,便当众出手,让火神君狼狈不堪,可说是狠狠地给了北汉使臣一个耳光,显得颇有些肆无忌惮,若当真是东齐国君派来的人,绝不至于如此目中无人。 第六一二章 曲径幽珠   齐宁寻思之间,北堂风一曲已了,恨恨回到座中,但众人自然不好鼓掌叫好,那便等若是嘲讽北堂风,东齐毕竟国小,明面之上,倒也不好与北汉为敌。   齐宁自然不管这些,拍手笑道:“二皇子果然是好嗓子,以后若有机会,还请二皇子多唱几曲。”   北堂风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只是冷冷瞪了齐宁一眼。   便在此时,见到令狐煦已经从门外进来,依然是一脸和蔼笑容,拱手道:“王爷,锦衣候,实在是失礼。”回到座中,看上去淡定自若,似乎从未离开过去。   齐宁却是知道,那两名老者突然前来,绝不会是过来随便看一眼,定然有事,心下却也不知道那两人找寻令狐煦所为何事。   令狐煦坐下之后,笑道:“锦衣候,木料之事,看来已经解决,皇上的寝宫,再无困难,我可多谢你了。”   齐宁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令狐煦叹道:“还有一事,今日也顺便麻烦诸位。”   齐宁心想这老头子有完没完,却听令狐煦道:“这一件事情,却是与鄙国的天香公主有关。”   两国使臣顿时提起精神来。   此番双方前来东齐,目的就是要与东齐结亲,而对象正是天香公主,这时候听令狐煦提到天香公主,都不敢掉以轻心。   齐宁心中却是猜测,令狐煦今日设宴,而且连出考题,应该就是早有安排,或许就是为了试探两国使臣的高低,不管如何,今夜之宴,很可能与结亲有着莫大的关系,顿时打起精神。   煜王爷已经笑道:“相爷,莫非公主有什么难解的问题?”   令狐煦拍了拍手,便见到一名家仆端着一只锦盘进来,跪在厅中,令狐煦起身上前去,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黄色锦缎,众人只觉的眼前一亮,只见到那锦盘之上竟然放置一只白玉珠子,晶莹剔透,在灯火之下,白亮如雪。   在场也都是官宦之人,见多了宝物,自然能够一眼就认出这是十分名贵的明珠。   令狐煦含笑道:“这是曲径幽珠,是皇上赏赐给天香公主的宝物。”做了个手势,那家仆将锦盘先是送到煜王爷面前,随后才送到齐宁面前,齐宁瞧了一眼,这明珠的成色自然是无可挑剔,但却看到那明珠侧面有一处针眼大小的细孔,有些奇怪,令狐煦已经解释道:“曲径幽珠,顾名思义,在这明珠之内,有一条宛若毛发的细小通道,九曲回旋,可说是异常罕见。”   煜王爷颔首道:“想必这颗明珠在制作之前,这玉石之中,便由此奇观,人力难以雕琢出如此细小的孔洞。”   “不错。”令狐煦道:“这九曲通径,乃是天然而成,并非人力所作。”微微一笑,抚须道:“天香公主得到此宝,甚为喜欢,曲径幽珠有驱邪避凶之效,司天衙向公主谏言,若是能够将这曲径幽珠悬挂于床头,对公主必将有大吉之兆。”叹了口气,道:“可是无人可以用丝线穿透着明珠之内的幽径,公主心中愁烦,皇上又怎忍心,本相得知此事,请了此宝在手,也想寻思出办法来,但数日过去,用了诸多办法,依然无法解决。”左右瞧了瞧,才道:“王爷,锦衣候,却不知能否帮助公主解决这道难题?”   齐宁若有所思,煜王爷显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事关和亲之局,亦是沉思起来,在座的官员却都是交头接耳,低声私语,许多人都是摇摇头,心想如此细孔,而且其内九曲回绕,绝无可能将丝线从中穿过。   令狐煦轻抚胡须,缓缓回到座中,也不说话,花厅之内一片寂静。   煜王爷皱眉苦思,显然一时间想不出法子来,令狐煦瞥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的眉头舒展开来,笑问道:“锦衣候莫非想到法子?”   齐宁拱手道:“相爷,也不知道成不成,不过......倒可以试一试。”   令狐煦立刻道:“只要有法子,都可以试一试。这本就十分困难,锦衣候,你有什么法子?”   齐宁道:“相爷,能否帮我找寻一只蚂蚁?”   “蚂蚁?”众人面面相觑,心想这个时候要找寻蚂蚁却是要搞什么鬼,令狐煦显然也没有回过神,却还是吩咐人道:“找寻几只蚂蚁过来。”   齐宁道:“相爷府里自然是有蜂蜜的,能否再让人取一小碗蜂蜜过来?”   令狐煦立刻分派人去取蜂蜜,在场大多数人根本想不明白齐宁意图,煜王爷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什么,叹道:“高明,高明,锦衣候年少聪慧,头脑敏捷,确实是让人钦佩。”   众人听得煜王爷这样说,知道煜王爷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面面相觑。   没过多久,蜂蜜先取了过来,齐宁却已经拿起那曲径幽珠,细细看了看,曲径幽珠两侧各有一个细小的孔洞,自然是出口和入口,但这中间却是九曲回绕的曲径,并非直通,他仔细瞧了瞧,这时候已经有人捉了几只蚂蚁过来。   齐宁用指尖蘸了一丁点蜂蜜,轻轻涂抹在一孔边缘,又让人用丝线系在蚂蚁身上,蚂蚁细小,自然是要小心翼翼,众人都是不发声音,静静瞧着齐宁,齐宁将那涂了蜂蜜的曲径幽珠放置在锦盘上,这才用指尖挑着那只被细线系住的蚂蚁,放在另一端孔口,轻轻将那蚂蚁引导进入里了细孔之中。   此刻令狐煦和煜王爷都是禁不住凑近上前来,边上诸多官员也都是围拢上前,死死盯着那曲径幽珠。   过了好一阵子,却听一人叫道:“出来了,出来了.......!”众人都是看得清楚,那蚂蚁竟果真从那涂有蜂蜜的出口冒出来,它身上系着丝线,自然而然地将丝线也带了出来,不少人都是情不自禁地显出欢喜之色,更有人竖起拇指赞叹起来。   北堂风也是不由自主地凑在边上观看,瞧见那蚂蚁带着丝线出来,又听不少人夸赞齐宁,忍不住低声道:“雕虫小技。”却也不敢大声,免得被齐宁听见,只是他心中却也明白,这看起来简单,可是要想出这个法子来,只怕自己一辈子也做不到。   令狐煦赞叹道:“锦衣候,果真高明了得,若无非常的才思,那可是万万无法想到。”   其实一开始不少东齐官员瞧见楚国使臣如此年轻,还以为齐宁知是因为锦衣候的身份才被派遣至此,但此刻却都知道,楚国派遣这位年轻的小侯爷担任使臣出使东齐,显然不是随意做出的决定。   “圣旨到!”众人正自赞叹,忽地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只见到从门外进来三人,左右两名护卫,中间是一名通事舍人高捧着圣旨进来,令狐煦和东齐官员立马都纷纷上前来,令狐煦上前跪倒在地,其他东齐官员也都纷纷跪拜在地,煜王爷和齐宁对视一眼,两人都非东齐之臣,自然不会向着东齐国君的圣旨下跪,却也还是上前来,微微躬身,算是表达尊敬。   通事舍人扫了一眼,随即看向令狐煦,声音却十分恭敬问道:“相爷,北汉与南楚两国使臣是否都在此处?”   令狐煦立刻道:“陈公公,北汉煜王爷和南楚锦衣候俱都在此作客。”   通事舍人含笑点头,这才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汉楚两国使臣来我大齐,修三国之好,亦乃天下之福,朕甚是欣慰,着国相令狐煦明日早朝,引领两国使臣入朝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令狐煦高声道:“老臣遵旨!”双手接过圣旨,通事舍人这才辞别离去,令狐煦转过身,含笑道:“这几日本来朝中多有政事,这是皇上提前召见了。”   齐宁听说明日一早便要召见,微松口气,他本来还担心因为泰山王谋反之事,入朝觐见东齐国君还要等上好几日,现在倒是放下心来。   煜王爷道:“相爷,既然贵国皇上明日召见,今夜就不宜太晚,我先告辞,回去准备准备。”   令狐煦点头道:“如此也好。王爷,招待不周,切莫见怪。”   “哪里话,哪里话。”煜王爷笑道:“入朝觐见之后,相爷若有空闲,我们再一醉方休。”   令狐煦哈哈笑道:“王爷,咱们可先说定了。”   煜王爷也不多言,拱手辞别,领着北堂风等人离去,他们刚出花厅,贡扎西已经上前来,向令狐煦双手合十一礼,令狐煦道:“上师不要心急,这事儿我们定会竭尽全力。”   “多谢!”贡扎西也不废话,辞别离去。   齐宁见到煜王爷带人离开,也要上前辞别,令狐煦却是轻声道:“小侯爷稍后片刻。”其他官员知道多留无益,也都起身告辞,令狐煦送出众人,这才过来,向齐宁道:“小侯爷,请移步说话。”在前领路,带着齐宁到了花厅边上的一处小雅厅,又重新让人上茶来。   “小侯爷,卓青阳卓先生一向可好?”落座之后,令狐煦开门见山问道:“听闻小侯爷与琼林书院交情很深,京华书会,正是替代琼林书院出场,此番出使前来,不知卓先生可有信函托你带过来?”   -----------------------------------------------------------------   ps:在老家处理外婆的事情,风俗习惯,可能还要好几天,我尽可能抽时间码出来,对不住大家,也请大家多多体谅! 第六一三章 河图洛书   齐宁早先就已经得到讯息,晓得令狐煦与卓青阳乃是同窗好友,两人同出一个师门,他此前倒也想过,是否利用令狐煦与卓青阳的关系,让其相助此番结亲,倒不想令狐煦主动询问,微笑道:“相爷与卓先生是师兄弟吗?”   令狐煦道:“小侯爷知道此事?”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与卓师兄同出一门,他的才华远胜于我,只可惜淡泊名利,并不曾入仕途。”   “人各有志。”齐宁道:“卓先生只想着传播学问,相爷则是想要匡扶天下,虽然道路不同,却也是殊途同归。”   令狐煦眼中闪光,笑道:“小侯爷的言谈举止,实在不像一个年轻人。”   齐宁叹了口气,道:“相爷,实不相瞒,卓先生......已经很有些时日没有消息了。”   那天晚上在琼林书院发生的事情,齐宁并未对外张扬,事后朝廷涉足其中,官方说明卓青阳是出门远游,而琼林书院也自此关闭,齐宁却知道卓青阳那夜突然消失,便是朝廷也未必知晓消息。   卓青阳在重伤之下,消失不见踪迹,而这一切确实源自于地藏卷轴,地藏卷轴之事,齐宁自然晓得其中事关重大,并无告诉任何一人。   此时令狐煦提到卓青阳,齐宁却是小心应对,令狐煦固然是卓青阳的师兄弟,却也是东齐国相,无论何时何地,齐宁都要防范几分。   令狐煦皱起眉头,问道:“没有消息?”   齐宁心想令狐煦既然知道京华书会之事,这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很,在楚国京城,自然少不了东齐密探,未必不知道卓青阳失踪的消息,点头道:“卓先生突然离开京城,外出游历,至今还没有消息。”   令狐煦笑道:“师兄最喜好游历天下,我与他也有大半年不曾通过书信。”随即问道:“琼林书院眼下如何?”   “已经关闭。”齐宁道:“先生游历,琼林书院可算群龙无首,所以......!”   令狐煦皱眉道:“不对。”盯住齐宁问道:“小侯爷,你实话对我说,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相爷为何这样问?”   “我与师兄往来通信,互相之间十分了解。”令狐煦叹道:“琼林书院对师兄来说,比之性命还要重要,若是年轻时候倒也罢了,可他现如今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书院上,绝不至于为了外出游历丢下琼林书院置之不理。”说到这里,起身来,转到屏风后面,很快出来,递给齐宁一封书函,齐宁接过,见到书信外面字迹奇特,看不明白,但一下子却看出,这上面正是秘影字。   秘影字是影萍居士所创,地藏卷轴便是以秘影字书写而成,极难辨识,齐宁瞧见上面是秘影字,心下便有些吃惊,从里面取出信函,打开扫了一眼,俱都是秘影字写成,皱眉道:“相爷,这......!”   令狐煦道:“这是我与师兄往来书信所用的文字,知道的人不多,但他与我都能看明白。这是四个月前收到的信函,也是我最后一次收到师兄的来信。”微一沉吟,才道:“这封信的口吻与从前都不相同,师兄是个淡泊名利之人,无论发生何事,素来平稳,但这封信的措辞却颇有些凌乱,似乎有些心神不安,其中有多处出现用错了字,他做事小心,出现如此错误,绝不寻常。”   齐宁皱眉道:“先生在这封信里可提到什么?”   令狐煦摇头道:“那倒没有。师兄虽然与我交好,但他不入仕途,素来也不喜欢与官场中人结交,当年我在齐国为官,邀请师兄出山,师兄非但拒绝,甚至有两年不再与我说话。我好说歹说,他才与我继续交往,我与他往来书信,也从不提及官场之事,只是谈及一些学术文章而已。”叹了口气,道:“这封信里面,他只说后半生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琼林书院上,还说要著书立说......,可是最后却说,若是他出现什么意外,所著之书无法完成,便让我将它续写下去,连同这封信送到的,还有他所著的八卷书稿。”   “相爷,你是说先生预感到自己会出意外?”齐宁皱眉问道。   令狐煦神情肃然,道:“我与师兄同窗之时,感情极好,学成之后,多少年来也未断了音讯。”淡淡一笑,道:“不瞒你说,当年我与师兄往来书信,朝中有人甚至污蔑我里通外国。”摆摆手道:“他身在楚国,我一直想多照应一番,但知道他的秉性,所以只能是以书信知晓他的消息,但这一封书信委实古怪,我接到之后,感觉不对劲,也想派人查查究竟是何事,但若被师兄知晓我派人暗中调查,以他的性子,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只能是心里着急。”   齐宁微微颔首,道:“先生博古通今,一身傲骨,相爷派人调查,先生若知道,自然是不快。”   “所以今日请侯爷前来,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便是想向侯爷打听一番。”令狐煦道:“京华书会传遍天下,我也是读书人出身,对此颇感兴趣,也知道侯爷当时替代琼林书院出阵,这自然是与师兄有着极深的渊源。”微微一笑,道:“令尊与令堂,当年也是在师兄们下求学,这渊源自然是浅不了的。”   齐宁微微点头,“相爷担心先生的心情,我也能理解。”   “师兄绝非外出游历,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令狐煦神情凝重,“小侯爷,你在师兄身边的时候,可有什么察觉?”   齐宁微一沉吟,摇摇头,令狐煦叹道:“师兄喜怒不形于色,想要看透他的心境,本也是极为困难事情。”苦笑道:“只可惜师兄这一走,有件事情也就难以为续了。”   “难以为续?”   令狐煦微一沉吟,才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秘密,侯爷看这信函上的文字,可认得出来?”   齐宁摇头道:“一字不识。”   “这也难怪。”令狐煦抚须道:“这是秘影字,云破月影,浮萍送秋,这秘影字源自百年前一位叫做影萍居士的先贤所创,知道这秘影字的人极少。影萍居士本身是个谜,一直流传,这影萍居士其实不是指一个人,而是指一群人,这群人志同道合,影萍居士是这群人共有的称呼,秘影字便是他们所创,用来互相之间通讯。”   秘影字的来由,齐宁早从侯府的账房先生廖先生口里知晓,影萍居士的传闻,他也是略有所知。   “当年我们偶然知道了秘影字的存在,而且花费了诸多心血,得到了影萍居士的一支曲谱。”令狐煦凝视着齐宁,缓缓道:“师兄不入仕途,固然是因为他淡泊名利,但有一个重要的缘故,世上却并无几人知晓。”   “相爷是说......那支曲谱?”齐宁问道。   令狐煦摇头道:“虽然与曲谱有关,但真正的缘故,是师兄一直想要解开影萍居士的谜题。影萍居士一直以来都是谜一般的人物,也可说是绝世无双的天才,一开始师兄只是对秘影字充满了兴趣,后来一直找寻有关影萍居士的蛛丝马迹,我协助师兄找到了那支曲谱,师兄对那支曲谱入迷极深......!”顿了顿,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师兄研究那曲谱多年,终于发现,那并非简单的曲谱,其中藏着关于影萍居士的诸多秘密......!”   齐宁心中依稀猜到令狐煦所说的那支曲谱,十有八九就是自己手里的地藏曲谱,不动声色问道:“先生是否解开其中秘密?”   令狐煦摇头道:“这些年我与他书信往来,大多数就是提及关于曲谱之中的秘密。师兄倒是解开,那影萍居士应该是一个人,并非一群人,而且曲谱之中,似乎有影萍居士诸多著作的下落。”   齐宁一怔,令狐煦继续道:“影萍居士天纵奇才,在琴棋书画之上皆有非凡的造诣,如今流传下来的,只有他寥寥无几的曲谱,但世人却并不知道,影萍居士著书四卷,分为天、地、人、鬼四卷。”   “那支曲谱提及此事?”齐宁愕然道。   令狐煦微微点头:“非但提及此事,而且还透露这四卷书的所在,但影萍居士何等人物,就算在曲谱之中透露了蛛丝马迹,想要解开,那也是困难无比,师兄在五六年前就已经知道四卷书的存在,可是多年以来,却始终没有解开下落之谜。”   “那四卷书又是什么内容?”齐宁问道:“是否值得找寻?”   令狐煦笑道:“小侯爷可知道河图洛书?”不等齐宁回答,缓缓道:“《易.系辞上》有云: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这圣人,指的是始祖伏羲,传说伏羲氏时,有龙马从黄河出现,背负河图,有神龟从洛水出现,背负洛书,伏羲根据‘图’、‘书’画成了八卦后来周文王根据伏羲八卦参透出了文王八卦和六十四卦,并分别写下了卦辞。这河图洛书乃是阴阳五行术数之源,八卦、周易、六甲、九星、风水等等皆都追源于此。”   齐宁对河图洛书倒也有耳闻,但河图洛书何其深奥,知道的只是只鳞片羽,问道:“那四卷书与河图洛书又有什么干系?”   “按照曲谱中所言,那四卷书也是源自河图洛书,但却另辟蹊跷,影萍居士终其一生,研究河图洛书,非但与此,当时与他结交之人,俱都是经天纬地之才,这帮人与他一同著书四卷,四卷书中,参透天地循环,人鬼前生后世。”令狐煦肃然道:“影萍居士在曲谱之中自傲,其所著四卷书,足可媲美文王八卦!” 第六一四章 地藏天书   齐宁心下骇然,他虽然早就猜到地藏卷轴之中应该藏着不小的隐秘,却万没有想到竟是神奇至此。   他对洛书河图所知甚浅,但稍微晓得一些古本典籍的读书人,多少对洛书河图略有所闻,至若文王八卦,即使是传到千年之后,也依然是名噪天下,洛书河图所出之易经,更是中华文明的巅峰瑰宝。   齐宁更是明白,但凡涉及到洛书河图的学问,都是深不可测,极为玄妙,周文王从伏羲八卦之中汲取了养分,创造了文王八卦,对后世影响深远无比,而影萍居士在曲谱之中声称所著的四卷书,能够媲美文王八卦,若是自夸直言倒也罢了,但若当真是自信之言,那么地藏四卷便可称之为绝世瑰宝了。   令狐煦看到齐宁吃惊之色,抚须道:“从影萍居士流传下来的画卷以及几首曲谱,可知此人确实有着经天纬地的鬼神之才,莫说其他,便是他创造出来的秘影字,也是玄妙的很,如此人物,性情有些高傲也是难免,说几句狂妄之言只怕也是有的,但是若无真才实学,也不会轻放狂言,所以我猜测,影萍居士在曲谱之中的自傲之言,很可能是真的。”   “参透天地循环,人鬼前生后世,若果真如此,那四卷书岂不是知道未来之事?”齐宁肃然道。   令狐煦笑道:“其实这也不是奇怪之事。文王八卦之中,就可以参透不少未来之事,影萍居士所著的四卷书,若有涉及未来之事,并不让人吃惊。”   齐宁微微颔首,道:“如果真的能够将这四卷书找到,几乎就有了掌控天下之能。”   令狐煦道:“师兄想要找寻那四卷书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掌控天下。他是想瞧瞧那四卷书是否当真如影萍居士所言那般神奇,若果真如此,传之后世,自然是造福天下。”   齐宁心想如果当真有那四卷书,能否造福天下还真是尚未可知。   只是他心下好奇,今次与令狐煦乃是第一次相见,虽然因为卓青阳的缘故,两人也算有些渊源,但令狐煦却将日此隐秘之事告知于自己,却是出乎齐宁意料,心里寻思令狐煦到底是何心思。   令狐煦摇头叹了口气,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没有用了,师兄生死未卜,找寻影萍书卷的线索也就断绝,那支曲谱只有师兄知道下落,师兄没了下落,那曲谱自然也随着消失,再想找寻影萍书卷,只能是痴人说梦。”苦笑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齐宁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相爷,先生的失踪,会不会与那支曲谱有关?”   令狐煦一怔,随即皱眉,问道:“小侯爷,你是说有人知道曲谱的存在?”   “我不敢确定,如果不是今天听相爷这般说,我对此一无所知。”齐宁心存小心,但卓青阳下落不明,地藏曲谱就在他手中,他倒真想从令狐煦口中探听出一些线索来,但他也知道令狐煦身为东齐国相,心思慎密,绝非易与之辈,和这位老国相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只是我觉得先生一代鸿儒,威望极高,普天之下,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动弹先生,而且先生经营书院,如果没有非常之事,也不会有人找上他。”   令狐煦抚须颔首,道:“言之有理。”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师兄身有曲谱,探寻影萍书卷,此事我是知道的,也正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所以往来书信,都是以秘影字书写,以免被他人获知。”顿了顿,才道:“若是有其他人晓得,除非是师兄告之。”   “先生会将如此隐秘之事对别人说起?”齐宁问道。   令狐煦道:“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师兄交友广阔,桃李更是满天下,他如果多年不曾窥透曲谱之中有关影萍书卷的秘密,未必不会找他人参研。”   齐宁道:“这倒是有可能。”   令狐煦叹道:“如果师兄当真是因为此事失去了踪迹,事情可就更加麻烦了。”摇头叹道:“那影萍书卷如果被有德之人获取,那倒也罢了,可是如果被心术不正之辈获取,洞悉天机,那芸芸众生便是大祸临头了。”   齐宁心想那地藏曲谱在我手里,倒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获取,却还是一副凝重神情道:“先生参悟多年都不曾摸索出书卷下落,就算有人真的得到曲谱,也未必有什么用。先生博古通今尚且不能参透,普天下又有谁能比先生更有能耐。”   “师兄才能出众,这自然是不假。”令狐煦叹道:“但普天下的奇人异士也不在少数,秘影字流传下来,也未必只有师兄和我才识得,或许另有高人对秘影字参悟的更为透彻......!”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只是担心师兄的安危,多说了好一番话,倒是让小侯爷见笑了。”   齐宁拱手道:“相爷言重了。”   令狐煦却已经含笑道:“小侯爷,本来有些话我不好多说,虽然你与师兄关系密切,有了这层关系,你我也是有些渊源,但我毕竟是东齐官员,所以......!”顿了顿,才微笑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太子殿下在皇上面前为你多番美言,皇上心里还是偏向你们楚国的。”   齐宁道:“一切还请相爷多多帮衬。”   “要说帮衬,也是你自己帮了你自己。”令狐煦抚须笑道:“你当今夜这场宴席,是我所设?”摇头道:“这是天香公主命我设宴,今夜所出的几道考题,也都是公主殿下亲自命题。天香公主是皇上的掌上明珠,青春年少,皇上宠爱有加,此番你们楚国和北汉同时派来使者,意欲和我齐国结亲,皇上自然是知道的,公主殿下也是得知。”   齐宁只是面带恭敬之色,并不多言。   令狐煦道:“不过公主知道此事之后,很是烦闷。她自幼长在深宫,如今要远嫁他国,自然是舍不得离开。”   齐宁点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   “公主虽然不舍,却也是深明大义。”令狐煦叹道:“皇上也知道公主心中烦闷,所以答应公主,是去往北汉还是去往楚国,可以由公主挑选,为此公主下令让我今夜设宴,考考两国使臣,今夜几道考题,小侯爷都是迎刃而解,结果也会连夜送往宫中,好让公主知晓。”微微一笑,道:“公主知道结果后,去往何处,也就不问可知了。”   齐宁却是明白,如此国家大事,东齐必定是仔细考量,绝不可能因为天香公主一句话就决定归属,但有一点倒可以肯定,天香公主的意愿,多少也会影响东齐的决策,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此番结亲,楚国显然是处于上风。   他心情微好,道:“这一切也还是有劳相爷。”   “我也没帮什么大忙。”令狐煦笑道:“不出意外,明日皇上召见,便会有结果,天色已晚,我也不留侯爷,明日侯爷还要进宫去见皇上,今晚早些歇息。”   齐宁辞别令狐煦,离开国相府,虽然令狐煦给了他极好的消息,但齐宁依然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令狐煦今夜提及的影萍书卷,还是让齐宁吃惊不小。   如果令狐煦所言不虚,那么自己手中的地藏卷轴,就是找寻影萍书卷的钥匙,而影萍就是所著的四卷书卷,却是无上瑰宝,若当真找寻到手,能知过去未来,那便等若是掌控了天下大势,想一想就能让人心潮澎湃。   其实他离开之前,倒还想从令狐煦口中打探一些古象王国的事情,特别是有关贡扎西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心知稍有不慎,非但大谈不到什么,甚至可能泄露一些东西,干脆打消了念头。   按照之前的计划,贡扎西等人得了那白蚌,本已经准备离开,启程回青藏,如今白蚌遗失,贡扎西等一干人只能是滞留下来,齐宁知道贡扎西等人已经认定是北堂风派人盗走了白蚌,也盯死了北汉使团,贡扎西等人是大雪山逐日法王座下弟子,此事也就不会善罢甘休,此后必定还有好戏可看。   回到驿馆,已经是深夜时分,驿馆之内一片寂静,齐宁回到屋内,却感觉屋内一股寒气飘荡,关好了门窗,这才撬开地砖,打开了盒子,灯火之下,用寒刃去触碰那白蚌,白蚌立刻张开蚌壳,并未死去。   齐宁寻思这白蚌带在身上自然是不方便,可是放在这屋内,依然不算安全,这里毕竟是东齐人的地盘,若是回头东齐人找到机会在自己屋内搜寻,未必不会找到,寻思片刻,走到后窗,推窗扫了扫,这后面是一处小园林,园林中间两棵金丝菩提树十分显眼,一片寂静,他略一沉吟,过去抱起盒子,从后窗翻出,到得一棵树下,用寒刃挖了一个坑,将盒子埋入其中,上面用旧土覆盖好,一切看上去并无太大的变动,这才微微宽心。   次日要见东齐国君,齐宁上床歇息,一觉醒来,已经是黎明时分,他走到后窗,推窗看了看,天色蒙蒙亮,伸了个懒腰,陡然身体一震,身体僵住,脸上一片骇然之色。   ------------------------------------------------------------------------------------   ps:外婆已经过世上山,最近这些天一直都在处理,筋疲力尽,详细情况在微信公众号作了解释,再次向大家道歉,对不住了。实在太疲倦,先更一章,明天继续,感谢大家的体谅和关系! 第六一五章 天地馆   晨曦曙光总是能让人感受到希望,可是在晨曦曙光中,齐宁此刻只感到惊骇。   后院两棵金丝菩提树本来并无区别,如同双生,但此时此刻,两棵大树却已经是大大不同,一棵一如既往茂盛成荫,而另一棵却宛若是经过了一场夜雪,整棵大树凝结成霜,白色的严霜布满整棵金丝菩提树,银装素裹。   齐宁看过的怪事实在不少,但眼前这一幕却是让他瞠目结舌。   如果说昨夜却是袭来一场寒霜,就该所有的树木都凝结成霜,但园内树木众多,唯有那独一棵银装素裹。   齐宁吃惊之下,瞬间想到什么,从后窗翻出,跑到树下,取出寒刃,找到埋有那盒子之处,用寒刃挖掘,这块土昨晚刚刚动过,本该十分松软,但此刻却是坚硬得很,似乎是冬日里的冻土,被寒冰冻住,若非寒刃削铁如泥,还真是难以将其挖掘出来。   取出盒子,齐宁打开,发现盒子内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打开一刹那,一阵刺骨寒气扑面而来,齐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用寒刃戳了戳白蚌,那白蚌却并无动静,齐宁皱起眉头,又试探几次,白蚌没有任何反应,心知这一夜过后,白蚌竟然已经死去。   他心知这白蚌虽然生命力极强,但必定是要妥善的保存,也定然有奇特的方法保证他存活下去,从贡扎西手里盗出白蚌之后,也不知用什么方法保养,这白蚌却也是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此时天色尚早,四下无人,齐宁用寒刃轻轻撬开了蚌壳,蚌内冰霜寒冷,那颗珍珠依然是璀璨明亮。   这小小一颗珠子,竟然能在一夜之间便让一棵金丝菩提树布满寒霜,当真是奇妙非常,齐宁心知这颗珠子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神奇的多,可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伸手从里面取出珍珠,入手冰冷刺骨,齐宁急忙从身上随手取了一只布巾,将珠子包住,兀自感到寒冷,这时候也不耽搁,将那白蚌壳连同盒子重新埋好,这才取了珠子回到屋内。   刚刚回屋,就听外面传来齐峰的声音:“侯爷,宫里来了差人,让咱们巳时时分前往天地馆觐见。”   齐宁也不知天地馆是何所在,手里的珠子寒气如故,道:“晓得了。”想到什么,道:“你去找一只盒子过来,越普通越好。”   齐峰答应一声去了,齐宁这才将珠子放在桌子上,盯着被布巾包裹的珠子,这时候才发现,匆忙之下,自己却是将顾清菡赠送的香帕包住了珍珠。   这珠子冰冷刺骨,虽说也可以放入自己怀中收藏,但如此寒气,若将珠子带在身上,自己便等若是成天身处寒冬之中,说不准什么时候要被这珠子冻伤,只能是找个地方收藏起来,但驿馆属于东齐人地盘,无论放置何处,都不算安全。   这等宝物,齐宁知道即使不是价值连城,那也是名贵异常,眼下倒还想不出有什么用途,但留置起来,总不会有什么坏处。   他心中寻思,齐峰做事倒是迅速,没过多久,便已经在外道:“侯爷,盒子取来。”   齐宁过去打开门,齐峰捧着一只小盒子进来,盒子很是普通,齐宁也不废话,走到桌边,打开盒子,盒内早有锦布垫着,他从香帕内将那冰珠取出,放入盒内,迅速关上,收起香帕,犹豫一下,这才将盒子递给齐峰,低声吩咐道:“这颗珍珠是昨晚东齐国相赠送,要我转交给卓先生,你帮我收好,绝不可出现任何意外,若是丢失,你拿人头来赔。”   齐峰虽然是他手底心腹,但有些事情,还是不让他知晓为好。   齐峰倒也知道东齐国相令狐煦与卓青阳的渊源,令狐煦托付齐宁带一颗珍珠交给卓青阳,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收起来,道:“侯爷放心,我一定妥善保管。”   “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齐宁低声道:“令狐国相与卓先生虽然是师兄弟,但毕竟不是一国人,我帮他们传递东西,若是被人知道,说不定别有居心之辈就要污蔑我里通外国了。”   齐峰笑道:“小的不会让任何人晓得,神不知鬼不觉。”   齐宁这才松了口气,这珠子带在自己身上,自己身处东齐,万众瞩目,反倒不安全,丢在齐峰身上,他只是自己身边一名侍从,外人的眼睛自然不会盯在齐峰身上,这倒会更加安全。   从东齐驿馆去往皇宫,倒也很有一段路途,东齐宫中派了差人前来迎候,齐宁倒也不耽搁,吩咐手下准备一番,带好了礼品,这才出门,驿馆外面早就备好了马车,只是不见北汉使团的人,齐宁正自奇怪,吴达林已经靠近过来,低声道:“侯爷,北堂风天亮前才回来,昨晚出去了大半夜,那位煜王爷怒不可遏,一直在驿馆门前等候,北堂风回来后,被煜王爷带了回去。”   “北堂风昨晚不在驿馆?”齐宁皱眉道。   吴达林道:“昨晚从国相府离开,北堂风就没有回来驿馆,煜王爷派人四处找寻,也没找到,不知道哪里去鬼混,刚才回来的时候,萎靡不振,没有一丝精神,哼,这小子明知道今日要进宫,还敢如此,那煜王爷是怒其不争。”   齐宁淡淡笑道:“这样说来,他们一时还走不了。不管他们,我们先过去。”   天地馆并非东齐皇宫正殿,位于东齐皇城南侧,从南门进入,过两道宫墙,顺着一条汉白玉大道前行,再经过一座石拱桥,不远处就是天地馆,远远望过去,天地馆气势恢宏,装饰也是异常的华丽。   既然是要接见他国使臣,东齐国君选择的地点自然就不会太寒酸。   其实这一点齐宁倒也早有预料,东齐虽然在楚汉两国眼中是小国,但毕竟也是偏霸一方,外使前来,总要显示一番国威,不到天地馆,就已经闻到了檀木香飘,心旷神怡,在宫人的引领下到了天地馆,满目都是金粉白玉,珠光宝气,所有的一切都是黄金打造,玉石为表,沉木、檀木为基,珍珠翡翠为饰,所有的装饰务求瑰丽精美,晃得人眼花缭乱。   齐宁甚至观察到,便是天地馆的守卫,似乎也是刚刚配发的新装,长枪也是雪亮,一个个威猛至极。   齐宁心下感叹,东齐虽然国小,但奢靡程度却比楚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楚国皇宫他是进出多次,隆泰小皇帝的御书房他也是时常进出,但楚国皇宫之内,倒似乎并无如此奢侈之所,在这天地馆内,似乎随便扣出一块砖,也足以让寻常人度过几辈子。   天地馆分为正殿和左右侧馆,东齐国君尚未召见,楚国使团是被带到侧馆暂且等候,东齐国君要召见两国使臣,自然是要等到两国使团俱都到来,而此刻距离巳时还有一段时间,自然不会提前召见。   事先有交代,两国使团各自只能有十人入宫,进宫之前,齐宁已经将礼物交给了东齐礼部的官员查点,至若备给令狐煦的礼品,回头则是单独送去国相府,除了吴达林和齐峰之外,楚国使团另有七人也随同入宫,不过入宫时候,兵器俱都交出,唯有齐宁身怀寒刃,藏得严实,守卫倒也不敢对齐宁太过失礼,带了进来。   众人在侧馆等候,齐宁闭目养神,昨夜令狐煦虽然透了风讯,告知目下的局势对楚国极其有利,但不到东齐国君下诏之前,齐宁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等了不到小半个时辰,便见到两名太监进来,并无展开圣旨,只是口谕,见到齐宁起身,宣道:“皇上有旨,宣楚国使臣齐宁觐见,钦此!”   齐宁和吴达林对视一眼,拱了拱手,随着那太监往天地馆正殿过去,进到正殿,只见到宏阔无比,似乎骑兵在这殿内冲锋也不会显得拥挤,齐宁抬眼瞧过去,只见高高在上坐着一人,头戴金冠,明晃晃的珠子发出柔和的光芒,身上服饰肩挑日月,至若是否背负星辰,齐宁一时间也还不能看到。   殿内的光线十分充足,足以看到天地馆内的情景,一边随着太监往前行,眼角余光瞟动,瞧见东齐文武官员分立两边,都是微微弓着身子,显得异常的恭顺,走了一段路,发现前面出现一处水池子,四四方方,池内注满清水,更有铜铸的仙鹤神龟在其中,池子不大,但却阻隔了向前的道路。   齐宁这才停下脚步,吴达林等人则是跟在身后,齐宁心知上面那人必定是东齐国君,微躬身拱手道:“楚国使臣齐宁,参见齐国皇帝陛下!”却并无下跪。   “你是锦衣齐家的人?”从上面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若非大殿空旷,齐宁耳力极佳,还真不容易听见,齐宁微皱眉头,心想此人中气虚弱,显然是精力极虚,先前隔得远,只瞧见东齐国君金冠玉袍,这时候微抬头看了一眼,看得十分清楚,那东齐国君看上去老态龙钟,看上去竟有六七十岁。   他心下有些疑惑,泰山王是东齐国君的嫡长子,也不到四十岁年纪,按理来说,东齐国君的年岁绝不会超过六十岁,但眼前这位东齐皇帝,岁数明显远超六十岁,而且看上去精神不佳,齐宁暗想莫非是因为泰山王和临淄王的死,让这位东齐国君意志消沉,才会显出精力颓废之态。 第六一六章 杀手锏   东齐国君身体歪靠在金色的椅子上,身后有举着宫扇的宫女,龙椅左右,则有两名太监垂手低头,看不清样容,东齐国君的龙座侧前方,东齐太子正垂手而立,看上去也是异常的谦恭。   群臣上首,齐宁一眼便看到了令狐煦,令狐煦居于文官之首,另一侧上首则是一名身着青色甲胄的武将,年近五十,身材魁梧,满脸虬髯,齐宁猜测这名武将既然能站在武将之首,地位自然非同小可,东齐有帝国双璧之说,此人很有可能便是东齐水军大都督申屠罗。   东齐国君询问,齐宁拱手道:“正是!”   东齐国君身体微微前倾,距离有些远,上下打量齐宁一番,才笑道:“你们楚国的齐大将军勇武过人,却想不到生出如此清秀的儿子。”   齐宁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锦衣候,此番你率领使团来我大齐,所为何事?”东齐国君靠在龙椅上,懒洋洋问道。   齐宁拱手道:“奉皇上之命,此番率团前来,是为了修两国之好,贵我两国地处友邻,素来和睦,为了永固贵我两国之和睦,特向贵国求亲,以结百年好合。”   东齐国君抚须道:“朕的天香公主尚未出阁,莫非你们此行是要求亲天香?”   齐宁道:“正是。我皇有旨,迎候天香公主回我楚国,立刻册封为楚国皇后,绝不会怠慢公主殿下。”   “楚国皇后?”东齐国君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你们楚国与我大齐多年来,倒也并无大的刀兵之争,也算是睦邻友好。”抚须道:“天香嫁到你们楚国,册立为后,你们楚国那位小皇帝便是朕的女婿,做女婿的自然是要孝敬老丈人的。”   齐宁回头使了个眼色,吴达林已经双手捧着礼单上前,绕到水池侧边,只走了几步,边上早有小太监上前来,接过了吴达林手中的礼单,转身朝向东齐国君,东齐国君微微颔首,那小太监打开礼单,当众宣读。   楚国此番备下的礼物不可谓不丰厚,那小太监唱了小半天,两边的文武大臣不少都是微微颔首,从这礼单的丰厚倒也可以看出楚国此番诚意十足,也算是给足了东齐颜面,东齐国君虽然面带疲惫之色,但从他表情也可看出,他对楚国送来的聘礼倒也算是满意。   便在此时,听得外面传来叫声:“北汉使臣煜王爷率团觐见。”   随即便看到一身华服的煜王爷领着一群人进了大殿来,北堂风紧随在煜王爷身侧,和昨夜相比,也是换上了一身锦绣华服,显然也经过精心打扮,看上倒也算是玉树临风,只是气色有些疲态,没有精神。   齐宁知道北堂风昨夜并不在驿馆,而是在外头鬼混了一夜,看他气色,想来是去了烟花之所风花雪月,被消耗了极大的精神,其后几名侍从也都是崭新的衣饰,其中两人捧着礼盒,俱都是低着头,十分谦恭。   煜王爷上前来,就站在齐宁身侧,瞧了齐宁一眼,这才向东齐国君拱手道:“汉使北堂煜,参见皇上!”   东齐国君也不废话,直接问道:“煜王爷,你们此行我大齐,也是为了求亲?”   煜王爷含笑道:“正是。”抬手指向北堂风,道:“这是我大汉风皇子,亦是吾皇最心爱的皇子,我大汉几位皇子中,也只有风皇子尚未迎娶正室,我皇有旨,特为风皇子向贵国求亲,以结两国盟好。”   一直不曾吭声的东齐国相令狐煦此时终于笑道:“煜王爷,你来迟一步,方才楚使之言你还没有听见。楚使锦衣候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求亲而来,不过锦衣候并非为楚国皇子求亲,而是为楚国的君上求亲。”   煜王爷点头笑道:“我略有所知。楚国君上少年为君,尚没有大婚,此番向齐国求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楚国迎娶天香公主,立刻册立为楚国皇后。”令狐煦微笑道:“楚国的诚意十足,对公主也是十分的尊重。”   煜王爷道:“国相,我可以保证,我汉国之诚意,不在楚国之下。”   令狐煦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倒是一名东齐官员高声道:“煜王爷,恕我直言,公主殿下去往楚国,是被立为楚国的皇后,可是到了你们汉国,只是......嘿嘿,风皇子虽然尊贵,但毕竟只是一位皇子,似乎.....似乎与楚国君上无法相提并论吧。”   煜王爷皱眉道:“这位大人,莫非贵国送嫁公主,是以夫婿的地位而论及?这倒是我事先想不到的。”   令狐煦笑道:“煜王爷,公主出嫁,自然不是以地位选夫婿。但地位之高低,倒也看出对公主殿下的尊重与否。”   “此番我主准备的聘礼,足以显示我汉国对公主之敬重。”煜王爷高声道:“我主知晓君上喜爱游猎,马陵山草木风貌,飞鸟走兽不计其数,乃是无与伦比的狩猎之场,所以我主想以马陵山相赠.......!”   煜王爷话没说完,在场所有人都是骇然变色,齐宁也是大吃一惊。   昨夜令狐煦透过风讯,齐宁一直觉得没到最后确定,决不可掉以轻心,但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些底气,觉着楚国的胜算总是要大一些,却不想汉国竟然来了这么一手,却是他事先根本没有想到。   煜王爷虽然没有把话全部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竟似乎是要割地求亲。   东齐国君本来一副恹恹欲睡模样,听得煜王爷直言,顿时便来了精神,甚至显出些许激动,坐直身子,身体前倾,问道:“马陵山?你们.....你们要将马陵山送给朕?”   “回禀君上,我主正有此意。”煜王爷气定神闲,显然是觉得这杀手锏一出,胜券在握:“君上喜欢游猎,虽然齐国境内多有狩猎之所,但多出马陵山这样的游猎场地,总不是坏事。”   “煜王爷,马陵山你送给皇上,但马陵山东南大片土地却都是你们汉国人的。”太子忽然道:“我们去往马陵山,岂不是要经过你们汉国境内?”   煜王爷笑道:“太子殿下多虑了。马陵山东南部,有大名、郾城、范县、濮县和埏城诸县,俱都作为聘礼,交于贵国。我主愿与贵国结百年之好,这土地无论在谁的手上,都已经不重要。”   煜王爷的话对东齐君臣来说,可说是石破天惊。   北汉当年发兵数万,攻打东齐,虽然铩羽而归,但东齐却并无占得北汉一寸土地,当今天下,三足鼎立,楚汉强而东齐弱,东齐的国策,素来是制衡之策,以两大强国互相牵制,苟存于天下。   其实东齐君臣心里都清楚,楚汉两国僵持不下,对与东齐便是最好的局面,一旦其中任何一国强盛起来,对齐国都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东齐夹缝中生存,自保都勉强,至若是开疆扩土,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能够保住现有的土地,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虽然当年齐国击退了北汉的进兵,但一直以来,东齐始终处在北汉的威胁之下,而最要命的就是马陵山。   马陵山地处齐国西北部,虽然不大,但却是一处极其重要的制高点,马陵山驻有五千兵马,居高临下,大名、郾城、范县等地则是供应驻军所需,汉国若要对齐国用兵,马陵山便是最好的前沿阵地,在此可以集结重兵,随时攻入齐国境内,而作为防守,汉国经营马陵山多年,虽然称不上铜墙铁壁,但齐国要想打过马陵山,那也是痴人说梦。   汉国占据马陵山,让东齐人如鲠在喉,其实东齐倒也不是没有过谋划,想要找寻机会拿下马陵山,但多番研究,且不考虑汉国的援兵,仅仅要打下马陵山,所耗费的人力和财力,就是个天文数字,一旦落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那是东齐绝对无法承受得起。   这些年,东齐对马陵山的妄想早已经烟消云散,却万没有想到汉国竟然拿出马陵山作为聘礼。   只是嫁出一位公主,无需耗费一兵一卒,占有马陵山,东齐的防守态势将大为改观,至少不会时常提心吊胆汉国人会随时从马陵山冲过来。   齐宁虽然不知道马陵山对东齐战略地位之重要,但北汉割地求亲,已经是出人意料,他心里很清楚,只是这一瞬间,之前楚国所占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昨日自己在国相府连答数题,楚国费尽心思准备的聘礼,这一切比起汉国人割地求亲,已经不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吴达林此刻也皱起眉头。   他是行伍出身,对此更是清楚,晓得马陵山的战略地位,心想汉国人割让马陵山,这还真是下了血本,只是为了求亲成功,拿出如此条件,是否太过荒谬,毕竟马陵山在手,汉国对东齐的威胁就始终存在,一旦马陵山拱手相让,汉国再想图谋东齐,那需要耗费的兵力和财力将成倍增加,对汉国来说,割让马陵山,等若是惨败了一场战事。 第六一七章 图穷匕见   汉国不顾国家利益,为了求亲成功拱手相送马陵山,无论是东齐君臣还是楚国使团,都是大感吃惊。   东齐国君似乎还有些不相信,问道:“你们所言是真?马陵山......真的送给朕?”   北堂风昨夜在国相府大失颜面,肚里一直憋着气,这时候见到众人面露惊色,顿时感觉一阵畅快,上前一步,道:“父皇令我将国书和地图都带了过来,国书之中,将送交的土地说的一清二楚,地图之上也做了标识,只要君上允诺这门亲事,今日便可以收下国书,三日之内,马陵山的驻军便会撤走第一批人,一个月之内,所有兵马都将从马陵山东南部尽数撤走。”   本来在场的东齐大臣们听说楚国立天香公主为后,只觉得汉国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更优厚的条件,毕竟汉国皇帝年事已高,而且汉国早有皇后,所以不少人心中觉着大局已定,天香公主去往楚国已经是势在必行,可汉国割地求亲,这比之楚国立后的条件自然是要优越得多。   且不说实实在在的利益近在眼前,最为紧要的是占据了马陵山,东齐就等若是多了一道屏障,这是花多少银子付出多少人命也未必能够得到的实惠。   几乎是在一瞬间,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只要东齐国君脑子没有糊涂,天香公主嫁往哪国,已经没有任何的疑虑。   北堂风转过身,做了个手势,一名侍从捧着长卷,低头向前走过去,绕过池子,有小太监迎上来,北堂风已经道:“君上,请允许随从为你指明赠送的土地。”   东齐国君这时候已经确信汉国果真是割让土地,兴奋无比,若是能在他手中拿下马陵山,自然算得上是开疆扩土,东齐立国以来,国土不曾涨过一寸,今日有此机遇,可说是千载难逢,心情极好,笑道:“不妨,朕要看看汉国皇帝送给朕哪些地方。”   那随从微躬身,双手捧着长卷,从那小太监边上走过,登上玉阶。   东齐众臣一个个喜气洋洋,交头接耳,低声私语,不少人大是感慨。   东齐人欢欣鼓舞,北汉人意气风发,齐宁等人此刻却是心下却是凝重,齐宁深知国家之家,利益为先,眼下汉国拿出的实际利益远超过楚国,此等情况下,自己就算是口若悬河,三寸不烂之舌只怕也难以拉回东齐人的心。   令狐煦虽说内心偏向于楚国,但他终究是东齐国相,汉国送上这么大一块蛋糕,他自然没有道理拒之门外,这时候并不说话。   齐宁脑中飞转,寻思着逆转局面的方法,这时候瞧见那北汉随从已经走到东齐国君身前的案边,单膝跪下,将那长卷铺在了案头,东齐国君神情愉悦,身体微微前倾,手抚长须,便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叫道:“不对.......!”声音冷厉,却是一直不曾吭声的申屠罗。   众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却听到一个娇厉声音喝道:“昏君受死!”却见到那北汉随从竟是从展开的长卷中抽出一把匕首来,径自往东齐国君刺了过去。   这一变故当真是匪夷所思,在场不少人目瞪口呆,一时间头脑发懵。   东齐国君脸色大变,眼见得那匕首便要刺入他胸口,齐宁却见到东齐国君身体如同纸鸢一般,向后飘去,似乎有一股力量将他生生向后扯去,那随从如影随形,足下一蹬,紧跟而上,也便在此时,人影一闪,从旁抢出一道人影,双掌直往那随从拍了过去,却正是一直侍候在东齐国君边上的一名老太监。   东齐国君左右,自始至终都有两名老太监伺候,也自始至终低着脑袋,谦恭至极,万没有想到危难时刻,这老太监出手竟是如此犀利。   那老太监手中左首持有一块黑漆漆的小铁块,也不知道是什么物事,径自向北汉随从天灵盖拍落下来,那北汉随从手持匕首挡架,当的一声响,声音十分怪异。   “保护皇上!”申屠罗厉吼一声,冲向玉阶,殿前守卫的武士听得动静,俱都手持长枪冲入进来,一时间涌入十多人,将大门堵住。   东齐国君身体后飘,尚未落地,另一名老太监已经探手抓住,随即将他轻放下来,东齐太子是殿内唯一佩剑之人,此时也已经冲到东齐国君身前,手持长剑,护在身前你,东齐国君惊魂未定,脸色惨白,回过神时,那北汉随从已经与那老太监相搏十余回合。   从大殿两侧,此时又冲进数十名身着重甲的武士,纷纷护卫到东齐国君身边,东齐国君回过神,厉声喝道:“抓住刺客,抓住刺客,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太子却是高声喝道:“保护父皇退下。”亲自护卫着东齐国君退走,又有七八名武士持枪冲上,但那北汉随从与老太监激动正酣,两人身轻如燕,齐宁如今的武功今非昔比,看得清楚,那北汉随从与老太监的武功路数竟似乎大同小异,十分相像。   听得一声清啸,另一名老太监也已经飞身而起,直往北汉随从扑过去,两名老太监一左一右夹攻北汉随从,北汉随从与老太监单打独斗倒是不落下风,但此刻以一敌二,明显便落了下风,边上十多名持枪护卫围住,却找不到机会出枪。   先前那太监左手持铁块,后来的老太监则是右手持铁块,兵器一模一样,齐宁看的清楚,可是却从无见过此等古怪兵器。   北汉随从勉强与二人相当,那两名老太监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宛若一人四手,那铁块也是坚硬异常,听得“噗”一声响,一名老太监手中的铁板已经砸在北汉随从侧肩,那北汉随从身子晃了晃,却晃而不倒,身法倒也灵巧,一个闪身,绕到老太监身后,匕首往那老太监背心刺过去,尚未刺中,另一名老太监已经从侧面杀出,探手拍出,铁块往北汉随从腿上拍过去,那北汉随从显然已经猜到,想要闪躲,但那老太监的速度委实太快,“噗”的一声,铁块又是砸在了北汉随从的腿上。   煜王爷和北堂风都是目瞪口呆,脸色惨白,一时间呆立不动,那北汉随从随他们进宫来,谁能想到顷刻间竟然变成了此刻,更惊骇的是,先前这刺客口中娇叱,明显是一名女子,而北汉随从之中,又从哪里来的女子?   北堂风呆若木鸡,齐宁却是心思电转,吴达林和齐峰担心齐宁安危,抢在身前护住,但兵器在入宫前被收缴,只能是赤手空拳。   齐宁见到那北汉随从打斗之间,身法轻盈,手脚舒展柔软,身姿动作,颇为熟悉,便在此时,却见到那北汉随从已经退到池子边上,池子四周围着一圈矮矮的玉石栏杆,那北汉随从被两名太监逼退到池边,足下已经点在那玉石栏杆上,两名太监出招手法竟是异常相似,而且配合的极其默契,北汉随从此刻根本没有回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   殿内的大臣们唯恐殃及池鱼,纷纷后退,远远躲开,忽听得那北汉随从又是一声娇叱,双足在玉石栏杆上一点,整个人已经向后飘掠,身在池子上空,忽听得一个刚猛的声音厉喝道:“哪里走!”边上忽然闪出一人,一掌拍向北汉随从,北汉随从勉强出手抵挡,那人另一掌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北汉随从胸口,重重拍在了那北汉随从的胸口处。   北汉随从轻哼一声,整个人已经飘出,两名老太监一左一右落在栏杆之上,齐宁这时候看清楚,从旁趁机偷袭之人,却正是东齐水师大都督申屠罗。   申屠罗一掌拍飞北汉随从,并不甘休,紧跟而上,北汉随从重重落在地上,还没缓过神,申屠罗已经从天而降,双足往北汉随从踏下去,那北汉随从虽然被拍一掌,伤势颇重,却还是竭力滚了几滚,躲开申屠罗。   这时候一众武士已经持枪冲过来,左右两名武士长枪齐出,往那北汉随从扎了下去,北汉随从又是一滚,顺手抓住两柄长枪枪尖,双臂一挥,那两人如同纸鸢般向申屠罗直飞过去,申屠罗探手抓住两人,丢在一旁,也便是这一耽搁,那北汉随从已经拉开与申屠罗的距离,地上两滚,猛地弹起,竟是往齐宁扑过来。   齐宁抬头看那北汉随从,瞧见那人眼睛,齐峰和吴达林同时低吼,便要迎上,齐宁沉声道:“撤下!”身形前欺,探手往那北汉随从抓了过去,身法极快,那北汉随从虽然身受重伤,速度却依然不慢,腰肢一扭,掠到边上,探手过来,竟是反扣住了齐宁的手腕。   吴达林和齐峰都是赫然变色,却见到那北汉随从一个转身,已经到得齐宁身后,手中的匕首横在了齐宁咽喉处,厉声道:“谁敢靠近,立刻杀了他!”   此时申屠罗已经逼近过来,数十名东齐武士将北汉随从团团围住,银枪如雪,寒气逼人,围的密不透风,齐宁张开双手,道:“不要乱来......!” 第六一八章 老奴   北汉随从本已经是轻弩之末,谁也没有想到她重伤之下,竟然还能挟持锦衣候,锦衣候乃是楚国使臣,非比寻常,虽然四周长枪短刀无数,一时间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申屠罗做了个手势,又冲过来一群武士,将北汉使团也团团围住。   煜王爷已经回过神,兀自想不明白自己的随从怎地突然成了刺客,猛地意识到什么,瞧向北堂风,只见到北堂风脸色惨白,满脸冷汗,顿时明白过来,狠狠瞪了北堂风一眼,高抬双手道:“不要误会,刺客与我们北汉绝无干系。”   令狐煦在不远处冷声道:“煜王爷,我大齐对待外使,那是尽心尽力,唯恐做的不周到,却不知我们何处得罪了你们,你们竟要安排刺客行刺皇上?若非天佑吾皇,今日岂不是要被你们得逞?”   煜王爷沉声道:“国相,我大汉派出使团,一心求两国之好,绝无半点非分之想,此事中间定有误会,还请详查。”   北汉随从却忽然咯咯笑起来,道:“煜王爷,原来你想过河拆桥,我可不答应。这都是你精心谋划,若非你们带我进宫,这戒备森严的禁宫,我又如何能够进来?如今失手,你翻脸不认人,未免太过无情。”   煜王爷骤然色变,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此污蔑本王?”   “我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北汉随从幽幽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风皇子派我上前为昏君讲图,我又如何有机会靠近?你们本想让我挟持昏君,要挟齐国割让土地,莫非这么快就忘记了?”   此言一出,殿中官员将士俱都盯住北汉使团诸人,一个个怒目相视。   齐宁此时心中却是又惊又喜。   他虽然被北汉随从用匕首顶住脖子,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以他的武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被北汉随从所挟持,他落入北汉随从之手,无非是主动投送而已。   这北汉随从与人搏杀之时,齐宁便觉得身姿动作异常熟悉,等到北汉随从向自己扑过来,他看到北汉随从那双眼眸子,立时便认出来,这人竟赫然是赤丹媚。   他心中虽然吃惊,但电光火石之间,心里却明白,自己若不顺势相救,赤丹媚今日就算不血溅当场,也只能成为东齐的阶下囚。   他更加清楚,就算自己主动迎上,被赤丹媚所挟持,赤丹媚也绝无可能伤及自己性命,倒不是因为赤丹媚真的与自己有什么深情厚谊,而是此种情况下,自己可算是赤丹媚唯一的救命稻草,赤丹媚绝不可能轻易伤及自己。   赤丹媚是东齐国师莫澜沧的弟子,本该是东齐的护卫者,可今日她竟然行刺本国君主,这当然是匪夷所思之事,齐宁心知其中必有极大的隐情,如果当真救下赤丹媚,让赤丹媚欠下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很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赤丹媚既然是东齐国师的弟子,对东齐的国情应该是十分熟悉,她今日行刺东齐国君,也就成了东齐的国敌,在东齐没有任何的退路,要想活下去,只能是依托于北汉或者南楚,自己如果能够将赤丹媚收揽到南楚,必将对南楚有着极大地裨益。   虽说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但有些事情,本就是险中求。   赤丹媚这一刺,实际上也是解了楚国使团大大的难题,本来北汉割地求亲,已经占尽了上风,齐宁实在难以想到自己还有什么底牌能够扭转局势,但眼下的局面,却让北汉陷入了极为凶险的境地。   他此时终于明白,为何在徐州之时,赤丹媚深更半夜找寻自己,娇滴滴的请求自己要带她入宫见识见识,现在看来,赤丹媚就是希望找机会入宫行刺东齐国君,如今想来,隐隐后怕,若当时一个坚持不住,答应了赤丹媚的软语请求,那么今日陷入绝境的将士南楚使团。   他感觉赤丹媚的手微微有些抖,心知她受伤不轻,但听她说话淡定自若,一言一语竟都是将北汉使团往绝路上逼,心下大是欢喜。   北堂风听得赤丹媚之言,气急败坏,厉声道:“你.....你这个贱人,你敢.....你敢害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赤丹媚发出一声轻蔑之笑,淡淡道:“我既然失手,你们当然想杀我而后快,杀人灭口的把戏,你们做的自然不少。”   令狐煦沉声道:“煜王爷,这又如何解释?”   煜王爷脸色难看,愤然道:“国相,恕我直言,且不说我大汉根本无意与齐国为敌,就算真的要行刺贵国君上,又岂能用如此低劣手段?一旦失手,我汉国使团不保,我又如何能够带着风皇子前来觐见贵国君上?说句不好听的话,鄙国九天楼高手如云,真要派出刺客,人选不在少数。”   令狐煦冷哼一声,道:“我大齐皇宫乃是国师当年一手设计而成,宛若迷宫,你当这些年没有贼胆包天的刺客入宫行刺?只可惜他们一入皇宫,就深陷其中,根本走不出去,只能束手就擒。”   申屠罗沉声道:“国相,汉国使团与此事是否有关,回头再详细调查。”抬手指着赤丹媚,冷声道:“放开锦衣候,本将可以向皇上请求,或许可以给你一个全尸,否则.......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赤丹媚又是一阵娇笑,道:“生不如死?申屠罗,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不要在此大言不惭,如果不是那两个奴才,你从旁偷袭,区区虎杀掌,又岂能伤我?我早该将你先斩杀。”   齐宁苦着脸道:“这位姑娘,我只是楚国使臣,与你无冤无仇,你们之间的恩怨,你们慢慢解决,能不能先放开我?”   “少废话。”赤丹媚冷冷道:“再啰嗦割断你喉咙。”   吴达林和齐峰等楚国随侍却都是焦急如焚,但齐宁落入刺客之手,一时间却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申屠罗皱起眉头,忽听身后传来声音道:“丢下兵器。”紧接着一个声音道:“和我们回去。”先前那声音又道:“见过岛主。”另一个声音马上道:“由岛主发落!”   说话之间,两道身影轻飘飘落下,一左一右站在了申屠罗两边,正是那两名老太监。   齐宁一听这两人开腔,立马就认出来,这两名老太监正是昨夜在国相府突然出现又很快离开的那两名古怪老者。   昨日这两人都是头戴斗笠,一胖一瘦,看不清整个面容,今日他二人却都是一身太监宫服,若不开腔,还真能辨识出来。   赤丹媚冷冰冰道:“两个老奴才,谁让你们多管闲事?这与你们又有什么干系?”   胖老道:“岛主有令。”瘦老立刻接道:“带你回岛。”胖老又道:“你不回去。”瘦老道:“我们也不得回岛。”   齐宁此时已经晓得,这古怪的二老,竟然是白云岛的人。   白云岛主莫澜沧居住于东海之上的一座岛屿,坐下三大弟子,白羽鹤和赤丹媚齐宁都是见过,从赤丹媚的语气之中,齐宁倒也听出这两名老者并非白云岛主的弟子,倒似乎是岛上的奴才。   但白云岛两名老奴,武功竟也如此了得,九天楼的火神君在他二人的手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由此亦可见白云岛主的武功确实是深不可测。   煜王爷此时也反应过来,急道:“他们都是白云岛的人?”马上道:“我们大汉与白云岛从无交往,白云岛主乃是东齐的大宗师,也是你们东齐国师,他手下的人行刺贵国君上,与我们绝无干系。”   令狐煦淡淡道:“煜王爷,你莫忘记,这白云岛的逆贼是你们带进宫中,无论怎样,你们也难逃干系。白云岛逆贼欲图行刺皇上,你们借以利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北堂风立刻道:“国相,这......这贱人昨晚......昨晚在半道上勾引......勾引我,我.....我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刺客,所以......我之前根本不认识她,她是处心积虑要行刺君上,与我们使团确实没有任何干系。”   齐宁心中也在奇怪,赤丹媚又是如何说服北汉使团带她入宫,听得北堂风几句话,心里顿时赫然开朗。   赤丹媚本想利用楚国使团入宫,只可惜被自己拒绝,她显然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此路不通,另觅他径,却是找上了北汉使团。   北汉使团中,要打煜王爷的主意当然是行不通,而北堂风却恰恰是北汉使团最大的弱点。   以赤丹媚的样容身段,几乎可以让天下间所有的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更加上她魅惑风情,要想迷住北堂风为她所用,那简直比快刀切豆腐还要容易,北堂风毕竟是北汉皇子,在使团之中安插上个把人手带入宫中,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更何况赤丹媚此刻外貌和身形与从前浑然不同,明显是经过了易容改扮,虽说身上微有体香散发出来,但只要不是靠的太近,根本是难以察觉。   齐宁这时候想明白,北堂风昨晚一夜未归,很有可能便是被赤丹媚迷得神魂颠倒,乐不思蜀了。 第六一九章 同门   天地馆内,一片肃杀之气,长枪短刀密不透风,若非齐宁被赤丹媚挟持在手,申屠罗一声令下,赤丹媚是插翅也难飞。   忽听得脚步声响,刚刚被武士护卫逃开的东齐国君在众武士的保护下远远走过来,他显然也知道大局已定,登上高台,居高临下瞧向赤丹媚这边,厉声喝道:“快将刺客拿下,朕要将她五马分尸。”他语气之中兀自带着惊恐,显然方才是被吓得不轻。   围在四周的东齐武士都不禁往前踏出一步,吴达林已经厉声叫道:“谁都不许妄动。”转向东齐国君,高声道:“君上,锦衣候被刺客挟持,若是锦衣候有丝毫损伤,我楚国绝不答应。”   申屠罗沉声道:“刺客是白云岛逆徒,绝不可放过,必须捉拿交给国师。”   “申大都督,刺客是谁,我们并不在乎。”吴达林肃然道:“我们只看到刺客是北汉使团带进宫来,行刺君上不成,又挟持了锦衣候。如果为了捉拿刺客,伤及锦衣候,我等回国之后,无法向皇上交代。”   东齐太子手握长剑,也是沉声道:“申大都督,不可妄动,免得伤及锦衣候。”转向东齐国君,道:“父皇,楚国使团此番前来,是与我国盟好,若是锦衣候在我齐国被伤,确实有损我大齐与楚国的关系。”   东齐国君脸色难看,皱起眉头,道:“今日若是不除了她,朕永远也睡不踏实。”   赤丹媚咯咯笑道:“昏君,原来你一直担心会死在我的手上。若非你作恶多端,也不用担惊受怕。”声音一冷:“今日杀不了你,迟早也会取你性命。”   东齐国君冷笑道:“朕当年就该将你斩杀,只怪朕一念之仁,否则又何来今日之祸害。”厉声道:“申屠罗,快将她杀死。”   申屠罗抬起手,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东齐国君还真是毫无顾忌,申屠罗如果真的下令兵士杀过来,难保赤丹媚不会对自己动手,厉声道:“君上,你们齐国是要与我楚国开战吗?”   东齐国君一怔,齐宁见他犹豫,立刻道:“我奉皇上旨意前来,举国皆知,若是死在你们齐国,皇上绝不会不闻不问,十万秦淮军团也不会忍受如此奇耻大辱,还请君上三思而行,我一条命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若因此引起两国战乱,绝非你我两国之福。”   东齐太子也急忙道:“父皇请三思,我齐国与楚国素来和睦相处,若因此开启战端,后果不堪设想。”   令狐煦也是转身跪倒,高声道:“求皇上三思!”   东齐国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脸恼恨,却显出犹豫之色,片刻之后,才冷声道:“逆畜,今日就算放你离开,国师也绝不会放过你,你便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国师也定会帮朕取回你项上人头。”   赤丹媚冷笑道:“只怕你项上人头先要被我取走。”   齐宁心想这时候你还说什么狠话,真要刺激这东齐国君什么都不顾,那后果就不妙了,身体不自禁往后靠了靠,是想示意赤丹媚别再废话,赤丹媚身体与齐宁相贴,她乔装改扮,本是看不出女子身份,但是齐宁这样往后靠一靠,背部便顶在赤丹媚胸口,软绵绵弹性十足,这倒是一下子能辨识出她是女人。   胖瘦二老则是向前踏出两步,死死盯着赤丹媚,胖老道:“放开人,和我们回岛。”瘦老道:“可以帮你求情,未必会死。”胖老摇摇头,道:“你今日若是离开。”瘦老也是叹了口气道:“必死无疑!”   “杀奴,亡奴,你这两个狗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对我指手画脚。”赤丹媚冷冷一笑,道:“你们带话给岛主,告诉他,这二十多年的养育和授艺之恩,我此生都不会忘,但他纵容昏君当道,糊涂至极,我私人的仇怨,不必他来过问。”   齐宁心想原来这两名老者竟然是这古怪名字,一听就不是善茬,见到二奴都是摇头,一人叹道:“你不回去。”另一人道:“我们也回不去。”前面那人道:“你到天涯海角。”后一人跟着道:“我们也追你到天涯海角。”   说话之间,二奴竟然一左一右向赤丹媚逼近过来,赤丹媚蹙起秀眉,挟持着齐宁缓缓向后退。   东齐太子急道:“两位,不要妄动。”   两人头也不回,杀奴道:“岛主之令。”亡奴道:“不得不从。”竟似乎根本不在意东齐太子的命令。   煜王爷本来脸色难看至极,这时候瞧见二奴竟不顾太子之令逼近赤丹媚,眸中显出一丝光彩。   今日在这天地馆内,波澜起伏,因为赤丹媚行刺事件的发生,三国关系风云变幻,煜王爷知道,如果二奴当真为了捕捉赤丹媚而伤及甚至杀死齐宁,那么楚国和齐国的关系将会直流而下。   楚国朝堂或许会从大局出发,未必会因为齐宁而立刻对齐国发起攻势,但十万秦淮军团对于锦衣齐家的感情却是非同一般,秦淮军团两任统帅都是锦衣候,如今的秦淮军团统帅岳环山,那也是齐家一手培养出来的大家,老侯爷和齐景虽然都已经过世,但秦淮军团的齐家色彩却并没有迅速淡化。   如果齐宁在东齐遇害,楚国为了顾及到秦淮军团的军心,也必然会对齐国有所行动,一旦齐楚开战,对北汉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   二奴虽然不顾太子之令铁了心要带回赤丹媚,但显然对齐宁多少还是有些顾忌,步步紧逼,却并无轻易出手,两人四目在齐宁和赤丹媚手中匕首扫动,显然是在寻觅最适合的出手良机。   赤丹媚自然对这二奴也是颇为了解,她如今又有伤在身,强自坚持,心知稍有疏忽露出破绽,这二奴必会出手,这二奴往前毕竟,她也是一步步向殿外退去,齐峰和吴达林等人知道这二奴武功了得,但齐宁危在旦夕,却也是紧随在侧,跟随赤丹媚渐渐向殿外退去。   东齐武士也只能在外环绕一个大圈子,随着赤丹媚移动也缓缓移动。   赤丹媚一直退到殿门处,忽听得二奴齐声清啸,便要动手,也便在这一瞬间,众人只见到一道白光忽起,从天而降,随即听到“咔”的一声响,众人吃了一惊,等回过神来,却发现二奴和赤丹媚之间的地面上,竟然直直插了一把长剑。   乌光耀眼,地面是坚硬的大理石所铺就,但这把长剑却生生刺入大理石中,边缘甚至没有裂纹。   齐宁怔了一下,瞧见这把剑,只觉似曾相识,猛地向起来,禁不住道:“乌......乌曜剑!”   他已经认出来,这从天而降的长剑,竟然是白羽鹤所用的乌曜剑,天下十大名剑之中,位居第三。   乌曜剑突然出现,殿内顿时一阵死寂,二奴瞧见乌曜剑,互相看了一眼,竟是停下了步子。   赤丹媚微转身,齐宁身体也随之转过去,这时候眼角余光已经看到在大殿之外,一人白衣如雪,长发飘动,双臂环抱,静静站在殿门之外,左右数名武士长枪对着此人,却不敢靠近分毫,齐宁只瞧了一眼,便认出来者正是白云岛主座下弟子之一的白羽鹤。   齐宁对白羽鹤的印象很深,固然是因为当初在大光明寺一招之内伤了白羽鹤,更因为白羽鹤总给人一种干净淡雅之感,他的衣着总是简单,一尘不染,简单之中却又透着一股子儒雅之气,配上那张颇为俊朗却不带表情的脸,让人记忆深刻。   “师......师兄!”赤丹媚见到白羽鹤突然出现在皇宫之中,倒是吃了一惊。   众人听到赤丹媚称呼白衣人为师兄,心下都是一凛,殿内的官员虽然都是东齐重臣,但白云岛主悠闲世外,虽为国师,却从无上朝,人人都知道白云岛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但大多数人却是一个也不曾见过。   如同齐宁一样,大多数东齐臣子都想不通为何白云岛主的弟子会行刺东齐国君,此时见到又有一名白云岛弟子前来,心下都是吃惊,也不知道这白衣人突然出现,究竟是敌是友,但如此不经通传擅闯皇宫,已经很是无礼,换作一般人,死十次那也是不够。   白羽鹤双臂环抱胸前,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孔终于皱起眉头,微仰着头,微闭双目,若有所思,小片刻之后,才问道:“是否不会跟我回去?”   赤丹媚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白羽鹤点点头,道:“你与我一同前往楚国,半道离开,我便知道会有今日。你是从我身边离开,自然由我带回去。”后退一步,侧过身,让开路,淡淡道:“你走,有多远走多远,十二个时辰为限,十二个时辰之后,往日情谊一笔勾销,天涯海角,我总要亲自带回你,活的不行,带回尸首!”说完,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靠近殿门的一名官员忍不住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可放她离开,你.....你虽然是白云岛弟子,也不能无视朝廷法纪!”   白羽鹤并不睁眼,抬起手臂,指向那把乌曜剑,淡淡道:“和它说话!” 第六二零章 亡命   白羽鹤声音不大,神情淡然,但这句话说出,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官员微微张嘴,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齐宁看在眼里,心想白云岛主在东齐果真是神一般的存在,这里乃是皇宫内苑,东齐国君就在当场,先前两名老奴对太子的话置若罔闻,而白羽鹤似乎也根本不在意东齐国君就在殿内,由此可见白云岛在东齐至高无上的地位,相比起东齐皇宫,白云岛似乎更像是东齐的主宰。   东齐国君脸色更是难看,东齐太子也是微皱眉头,申屠罗只是静静望着白羽鹤,静默不言。   赤丹媚扭头望向殿上的东齐国君,冷哼一声,也不放开齐宁,依然匕首架着咽喉,退出大殿,经过白羽鹤身边,瞧了白羽鹤一眼,白羽鹤依然是双臂环抱,沉默不言,赤丹媚一咬贝齿,带着齐宁迅速离开。   东齐武士面面相觑,此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追,二奴互相瞧了一眼,身形齐闪,出了殿门,齐峰等人也是一拥而上,却见的白羽鹤身形一闪,已经挡在殿门前,冷冷道:“我说过的话,除非我死,否则谁也不得破坏。”   二奴互相瞧了一眼,杀奴拱手道:“二爷,岛主有令,必须带回。”亡奴接着道:“岛主之令,不敢违抗!”   “岛主那边,我自然会有交代。”白羽鹤道:“十二个时辰之后,他们还在齐国境内,我自然能在她离开齐国之前找到她。”   二奴又是互瞧一眼,显然对白羽鹤还是十分忌惮,都是一拱手,并不多言。   吴达林等人想要追过去,白羽鹤却是横亘在前,齐峰想要从边上绕过,白羽鹤探出一只手,横在齐峰面前,淡淡道:“他不会死,不用追。”   东齐国君却已经派人到了申屠罗边上低语一句,申屠罗立刻转身快步到得东齐国君边上,东齐国君附耳低语几句,申屠罗拱了拱手,缓步退开。   齐宁被赤丹媚带着向宫门方向过去,走出一段路,赤丹媚身形微晃,忽地抬起手捂住嘴,等拿下手掌,掌心却都是殷红鲜血,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受伤很重,莫说十二个时辰,就算给你七十二个时辰,你也走不了多远。”   “别废话,先出宫再说。”赤丹媚微微运气,她毕竟是白云岛主弟子,在江湖上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运气法门也是非比寻常,虽然受伤极重,但内息调动,勉强还能撑下去,瞧见不少兵士远远跟着,知道尚在险境之中,不敢掉以轻心。   齐宁道:“我是使臣,和齐国还有事情商量,那位白剑客既然已经发话,应该没有人敢对你动手,你放了我,照样可以离开。”   “段家父子阴险狡诈,都不是好东西。”赤丹媚声音明显有些虚弱:“我信不过他们。”   齐宁道:“你到底和他们有多大仇多大很,竟然费尽心机想要行刺他,总不会是有杀父之仇吧?”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割断你的喉咙?”赤丹媚没好气道:“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感你的情。”   齐宁笑道:“还好你知道我帮你,你真要是恩将仇报,我就自认倒霉。”叹了口气,道:“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我最多带你出城,出了城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这边还有许多事情,可不能陪你一起走。”   赤丹媚道:“你帮我,那也是没安什么好心,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感觉说话时候气息紊乱,只能道:“出城再说。”   赤丹媚挟持齐宁,后面一堆东齐兵士尾随,到了宫门,本来紧闭的宫门却是缓缓打开,把守宫门的禁卫也都是分散到两边,让开了道路来。   齐宁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情形离开皇宫,赤丹媚并不耽搁,全身戒备,出了宫门,外面是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走道,瞧见一名兵士牵了一匹马到得不远处,随即留下马匹,迅速退开,齐宁暗想这东齐人服务倒是周到的很,这是担心赤丹媚走不出鲁城,特意备了一匹马。   这匹马一看就是皇家御马,膘肥腿长,打着响鼻,马背之上,甚至备好了马鞍,齐宁轻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他们服务如此周到,会不会是马鞍上有什么东西?”   赤丹媚也不废话,拉着齐宁过去,匕首此刻却是顶在齐宁身后,道:“你上马!”   齐宁回过头,没给赤丹媚好脸色,这赤丹媚竟是想让自己做小白鼠,这时候在宫门处尚有诸多兵士瞧着,知道这场戏只能演下去,上前翻身上马,赤丹媚也不犹豫,翻身上了马,坐在齐宁身后,从怀中取了一只瓶子,两根玉指捏碎瓶子,里面几颗丹药落在手掌中,仰首服下,这才吩咐道:“走!”   她一手拿着匕首,为了身体在马背上的平衡,另一条手臂便不得不环在齐宁腰间,身体贴近,她虽然一声侍从衣衫,包裹的严实,但柔美的娇躯还是让人很容易感受出来,齐宁拿着马缰绳,知道此地倒也不可久留,一抖马缰绳,飞马驰出,顺着青石道路向前飞奔。   身后倒是没有兵士追过来,赤丹媚对鲁城的地形却是十分的了解,在后指挥道路,皇家御马的脚力倒是非比寻常,速度奇快,穿过十来条街道,终是到了鲁城南城门,城门早已经打开,宫中发生的事情,城门处并不知晓,见得一匹快马飞驰而来,便有兵士呼喝叫喊,赤丹媚沉声道:“冲出去!”   齐宁也不含糊,催马而出,快马如电,门前的守卫纷纷闪躲,齐声叫喊,忽听到一人叫道:“那是宫中御马。”众人都是一怔,怔了一下,齐宁却已经骑马飞驰而去。   马不停蹄,身后也无人追赶,不知道是否宫中有令,一口气驰出十余里地,回头看时,鲁城轮廓已久,但也确实拉开了距离,此刻骑在官道之上,齐宁微微放缓马速,道:“已经出城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可不能再陪着。”   只感觉赤丹媚那柔软的绵躯帖靠在自己身上,那只手也依旧环在自己腰间,却并无说话,不由勒住马,扭身回头,赤丹媚手臂却已经松开,整个人却已经歪倒向马下斜落下去,齐宁吃了一惊,急忙探手拉住她手臂,此时却看到,她双目已闭,整个人竟似乎昏迷过去。   齐宁皱起眉头,四下里看了看,对面远处有车辆正往这边过来,显是往鲁城过去,这时候自己若是丢下不管,便只能将赤丹媚丢在路边,他相信东齐官兵很快便要尾随而来,到时候便无需花费任何功夫,轻易将赤丹媚抓住,若是如此,自己在东齐皇宫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   齐宁微一沉吟,瞧见赤丹媚脸上肌肤微有些蜡黄,甚至有些粗糙,知晓这定然是易容改装,伸手抹在赤丹媚脸上,颇有些粗糙不平,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面具取下,叹了口气,道:“老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次你欠我的人情,只怕一辈子也报答不完。”一条手臂向后内环,抱住赤丹媚,策马飞驰,行出几里地,见到边上有岔道,径自舍了官道往岔道过去。   皇家御马耐力惊人,齐宁也不知道赤丹媚伤势究竟如何,只能是放马飞奔,他对东齐的地形并不熟悉,只要遇到岔道,便即拐进去,这般竟是走了两三个时辰,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忽见到天色昏暗下来,又行片刻,天空中隐隐响起雷声,齐宁皱起眉头,心想霉运当头,这天公也不作美,本来好好的天气,现在看来,定是有暴雨袭来,随即却又想到,若是下起暴雨,东齐人倒不好追赶。   果然,不到半柱香时候,豆大的雨点从空中倾盘而下,只片刻见,四下里都是一片雨幕,根本辨识不出方向,齐宁对道路本来就不熟悉,现在又是在茫茫雨幕之中,更是无法看清楚方向,只是记得住鲁城方向,只要不往那边过去就好。   没过多久,两人衣衫俱都被打湿,如今已经是夏日,无论齐宁还是赤丹媚,衣衫其实都是十分单薄,被这倾盘大雨一浇洒下来,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齐宁倒也罢了,赤丹媚的身材本就凹凸有致,这时候衣衫紧贴在身上,却也将她那曲线起伏的身线轮廓勾勒出来。   齐宁心知赤丹媚身受重伤,此刻在昏迷之中,若是再被这大雨淋湿,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加重伤势,这时候四周朦胧一片,也不知道往哪里去找躲雨的地方,忽瞧见左前方一片白茫茫,其间有几处黑点,纵马吃惊,却发现前面竟是一条河流,那白茫茫一片却是河面,几处黑点,是停在河边的几艘小船。   河边并无人迹,瞧见其中一艘船倒是颇有些宽敞,盖有乌篷,到得河边勒住马,下了马来,小心翼翼将赤丹媚从马背上横暴下来,赤丹媚头上的帽子早已经落下,扎着发髻,雨水打在她蜡黄的脸上,有几处污渍不堪,齐宁也顾不得着许多,抬脚在马屁股上踢了一脚,那马吃疼,叫了一声,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六二一章 船夫   齐宁抱着赤丹媚到了河边,径自到了那蓬船边上,冲着里面叫道:“有人吗?”开始没人答应,又叫了两声,才瞧见灰破的舱帘掀开,探出一个脑袋来,冲着齐宁叫道:“有人,要过河?”   齐宁也不客气,跳上船头,那人已经从舱内出来,是个三十四五的强壮汉子,船夫打扮,瞧见齐宁抱着人,竖起一根手指道:“两人过河,三十文钱。”   齐宁点点头,也不废话,径自入舱内,舱内颇有些昏暗,挂着一盏油灯,大雨瓢泼,蓬船也是晃晃悠悠,那油灯也是摇来晃去,瞧见舱内还有一人,蹲在角落处,有一只小火炉子,炉内生火,有些烟尘,却也不算呛人,那人用一把小破扇子煽着火,听到齐宁进来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笑着点点头。   齐宁看他六十出头年纪,或许是常年劳作,身子骨倒也还算结实,也是向他点了点头,那老汉见到齐宁怀里抱着人,微皱眉头,问道:“生病了?”   齐宁点头,那老汉指着边上一处,道:“不嫌弃的话在那里歇歇。”是一张破旧的被褥铺在地板上,舱内散发着一股霉味,那被褥破旧不堪,一看就是用了许多年头,此时也无法挑剔,齐宁将赤丹媚小心翼翼放在上面躺下,这时候发现赤丹媚脸上被雨水打湿之后,褶皱不堪,有些地方依旧蜡黄一片,但有几处却是白腻如雪。   他心里晓得,赤丹媚混入宫中,事先经过易容改面,但这张易过容的脸庞一经雨水打湿,便失了效果,伸手在赤丹媚脸上一抹,这次却十分容易抹开,手指过处,大片雪白肌肤便即显露出来,那老汉兀自在那边煽火,也没注意。   齐宁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巾,帮着赤丹媚擦拭脸庞,如同碎屑般的物事从她脸上脱落下来,片刻之间,便即显露出一张艳美无双的脸庞来,杏脸琼鼻,五官精美,但脸色苍白,齐宁探了一下鼻息,微有些虚弱。   他心下愁烦,使团还在鲁城,按照白羽鹤所言,给了赤丹媚十二个时辰,可是赤丹媚这幅模样,莫说十二个时辰,便是七十二个时辰也到不了哪里,自己总不能在这十二个时辰内一直陪在赤丹媚身边。   一阵冷风吹来,那壮汉已经掀帘进来,道:“风雨太大,河面浪也大,这时候不好过去,客人等一等。”   齐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壮汉一阵,随即笑道:“想来是大雨之中迷了路,这是乔水河,往东北不过一百多里地,就是鲁王城了,客人不是要往鲁王城去吧?那可是走错了方向。”   齐宁心想原来稀里糊涂也走出了百里路,这一百里地,东齐兵要追过来也不会太快,微宽些心,在边上坐下,那壮汉凑到炉子那边,齐宁扭头看了一眼,见到炉子上放着一只小铁锅,想来是两名船夫饮食所用。   那老汉从边上取了一只小袋子,从里面拿了一小块盐巴,打开锅盖放进去,用勺子搅拌了片刻,这才拿了一只小碗盛了半碗汤送过来,道:“这是河里抓的鲜鱼,你朋友病了,喝点鱼汤或许会好一些,客人若不嫌弃,也一起来喝点汤。”   齐宁心想那小锅不大,也没多少汤水,这是两名船夫的饭食,自己自然不好一起用,更何况出门在外,总是要小心提防,含笑道:“多谢了,两位请自用。”   那老汉也不坚持,端碗过去,和那壮汉就坐在小铁锅边用饭,都只是鱼汤而已,并无其他的饭食。   齐宁忍不住问道:“两位是用午饭吗?”   老汉点头道:“正是,这是今天第一顿,河里不同湖里,而且这个时候河鱼稀少,打不了几尾鱼。”摇头叹道:“若是换作年轻时候,每年还能晾晒出不少干鱼,除了卖出去一些,自家还能剩下不少。”   “怎么?是河鱼越来越难捕捉?”齐宁好奇问道。   老汉笑道:“这也是原因,不过......。”摇了摇头,道:“罢了,没什么,客人的口音似乎不是这里的人?”   齐宁道:“我是外乡人,和朋友四处游历,朋友患了病,而且迷了路。”   “原来如此。”老汉道:“过了河,你往南边走,不到二十里地,有一大片竹林,很容易辨识,那里有一座小庙,只有两个和尚,那老和尚医术很是了得,你带你朋友过去瞧一瞧,定能药到病除。”   齐宁忙道:“多谢指点。”   壮汉喝汤很快,眨眼间一碗鱼汤下肚,却不多吃,老汉道:“再吃一碗。”   壮汉摇头道:“吃饱了。”过去掀开后面的船帘,外面风大雨大,滂沱大雨浇洒在甲板上,皱起眉头道:“这雨一时看来还歇不了,客人,可有些对不住了。”   齐宁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摇头道:“天公不作美,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是了,这位老哥,平日里过河的人多不多?”   壮汉摇头道:“也不是很多,其实往北边走上三十多里地就是官道,来往路人都是从官道走,这条路走的人不多。我们在这边也不算是渡人过河,闲时就是在河里打些鱼度日,偶有过河的客人,也就带过河去。”   “既然这里打渔不容易,何不换个地方?”齐宁问道:“你们父子在这边似乎不是很阔绰。”   壮汉道:“阔绰,能吃口饭就不错了。”一屁股坐下,道:“我们不是父子,这是我大伯,我是他侄子。”   “哦?”   老汉叹道:“实不相瞒,我侄子本来有田有产,五年前泰山有贼寇作乱,朝廷便将泰山附近的青壮男丁都征调入伍,做民*夫,运送粮草修筑营地,我这侄子就住在泰山附近,也被征调,打了大半年,朝廷剿灭了贼寇,等我侄子回去,家人和几亩地产便都不复存在了。”   齐宁一怔,奇道:“这是为何?”   壮汉冷笑道:“泰山剿匪,朝廷加收赋税,若不按时交纳,就要抓进大牢,家里没有那么多银钱,只能用那几亩薄田抵押先换些银钱,那老天爷也是瞎了眼,那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田地被人收了去,家里几口人吃不上饭,都是活活饿死。”说到此处,双手握拳,眸中满是悲痛之色,却又是愤恨异常。   “老家那个样子,只能来投奔我。”老汉摇摇头:“我本来有个儿子跟在身边一起打渔为生,可是头几年征兵,一去之后,便再无音讯。”顿了顿,叹道:“东齐国小,每块地每片湖都有主,真正水美鱼多的地方,也轮不到我们,只能在这种没人管的河道混口饭吃。”将碗里一点汤水饮尽,才叹道:“要是......要是先皇帝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先皇帝?”齐宁一怔,老汉显然是觉得自己说的多了,摆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信口胡言,客人莫当真。”   壮汉却忍不住道:“大伯,事实也是如此,我还记得年轻时候,咱们也能吃饱穿暖,种着自家一亩三分地,不至于挨饿受冻,可是现在.......!”苦笑一声,道:“这日子一天过的不如一天,今天还能喝汤,明天只怕连汤也喝不上了。”   齐宁看了赤丹媚一眼,见她脸上竟然恢复些许血色,心下微宽,问道:“莫非现在的皇帝及不上先皇帝?”   “现在的皇帝?”壮汉冷哼一声,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老汉冲他使了个眼色,壮汉欲言又止,闭上了嘴,但似乎心中愁闷,还是忍不住丢了一句道:“莫说先皇帝,便是废太子,也比他好上许多。”   “废太子?”齐宁又是一怔,见壮汉不说话,心知这两人有戒备,笑道:“两位不用担心,外面风大雨大,咱们就当是在这里说闲话,我是外乡人,却也听说齐国国君有些不成体统,若真是个好皇帝,国内也不会常有人作乱。”   壮汉笑道:“你倒是个明白人,你说的没错,泰山作乱的头子,听说当年就是废太子身边的人,他带人造反,就说是要为废太子报仇,当年是皇宫里的那个人害死了废太子。”   齐宁有些迷糊,问道:“老哥,你说的废太子,又是什么人?是当今东齐国君的皇子?我听说东齐国君有三子二女,不久之前才册立太子,难道此前另有太子不成?”   老汉坐在船舱边上,摇头道:“废太子不是国君的皇子,是国君的兄弟。”微一沉吟,才道:“我行船多年,见的人也是不少,也听他们说起过一些。先皇帝有两位皇子,当今国君本是二皇子,在他之前,先皇帝本已经立有一位皇太子,不过二十多年前,那位皇太子突然造反,我听他们说,废太子还带兵要冲进皇宫,却被先皇帝事先察觉,废太子被抓了起来,废了太子之号,没过几个月,先皇帝就驾崩,驾崩之前,传位于二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国君,废太子后来如何,我却是不知道了。” 第六二二章 古道热肠   齐宁这才知道东齐曾经竟是发生如此宫廷剧变,微皱眉头,那老汉继续道:“当今国君登基之后,齐国境内有不少地方起兵谋反,国君派兵征讨,收取的赋税一下子就番了一番,从那以后,赋税便不曾减少过。后来那些叛军虽然被剿灭,但国君要重新宫殿,齐国水军又要造船增兵......!”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壮汉冷笑道:“先君在位的时候,也算体恤百姓,老百姓还能吃饱肚子,现在是一年及不上一年。我还记得当年废太子活着的时候,经常带人四处巡视,还惩处了许多的贪官污吏,百姓纷纷叫好,都说废太子以后当了皇上,老百姓都有好日子过,可是....可是谁能想到废太子会出那种事情。”   齐宁若有所思,问道:“废太子后来的生死你们不知?”   壮汉摇头道:“只听说他造反被抓,后来到底如何,我们也不曾知晓。”冷哼一声,道:“不过现在的国君既然当了皇上,自然不能让废太子活着。许多造反的人都打出为废太子报仇的旗号,想来废太子早已经被害死。”   齐宁还要询问,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船上有人吗?”   齐宁心下一凛,立刻伸手握住寒刃,只担心是东齐兵追了上来,壮汉已经过去掀开帘子,探头敲过去,随即就听到外面声音道:“我们要过河去对岸,劳你送我们过河。”   壮汉道:“风雨太大,现在过不去,要等一阵子。”   “那倒无妨。”外面声音道。   壮汉道:“四个人,六十文钱!”   随即齐宁感觉船身晃动,有人跳上了船来,那壮汉掀开帘子,从外面鱼贯而入几个人,当先一人年过四旬,孔武有力,皮肤黝黑,衣衫颇有些破旧,浓眉大眼,倒颇有燕赵之地的壮士之气,身后跟着三人,有拎着包裹的,衣衫都是十分破旧。   那黑汉进到舱内,瞧见有人,微皱眉头,但还是向齐宁点了点头示意,齐宁见不是官兵,微松口气,也是点头还礼,这船舱并不大,一众人都进来,就显得有些拥挤,那四人倒也讲究,在角落处挤在一起坐了。   黑汉取了银钱递给壮汉,又多给了十文钱,道:“劳您驾,给我们烧点热水。”   壮汉并不收那十文钱,道:“喝水用不着收银钱。”过去拿了一只酒壶,出去打了水进来,放在炉子上烧水。   几人整理了一下湿漉漉的衣衫,黑汉微扭头看了看躺着的赤丹媚,眉头更紧,打量齐宁一番,微一沉吟,终是道:“她受了伤,内脏受损,不要耽搁太久,否则就算恢复过来,内脏也会落下疾病。”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此人好厉害的眼力,勉强笑道:“多谢。”   那黑汉犹豫一下,起身往这边靠近过来,齐宁心想这是东齐地面,这几人虽然衣衫破旧,但来历不明,不敢掉以轻心,心存戒备,那黑汉靠近一些,打量赤丹媚一番,皱眉道:“你可以运功为她通血气,她胸腹血气不畅,如不顺气,三两日只怕都难以醒过来。”   齐宁知道此人来历不凡,也看出自己身有功夫,他虽然早已经学会如何调匀气息内力,但却不知如何帮助别人调气,微皱眉头,有些无奈,那黑汉诧异道:“难道你不会帮人运气?”   齐宁苦笑摇头道:“惭愧的很,我本事低微,确实不知。”   黑汉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你扶她坐起来。”   齐宁看他相貌堂堂,眉宇间并无奸邪之气,看面相倒不像是恶人,虽然依旧存了小心,但还是按照黑汉吩咐小心翼翼先是抱起赤丹媚,然后扶她坐好,那黑汉绕到赤丹媚身后,道:“得罪了!”出手如电,一只手掌已经拍在赤丹媚背心处,齐宁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手掌在赤丹媚背心左右抹动,神情专注。   只是片刻间,齐宁竟发现赤丹媚苍白的脸蛋上已经泛起血色来,心下欢喜,那黑汉已经收回掌,深吸一口气,这才道:“暂时无碍,尽快找大夫瞧一瞧,多休养几日,应该能够恢复过来。”   齐宁心知这黑汉竟是古道热肠,帮着赤丹媚运功调息,双方素不相识,此人竟是出手相助,还真是侠义心肠,扶着赤丹媚躺好,拱手道:“多谢这位大哥,我......!”   那黑汉摆摆手,也不说话,回去坐下,想了一下,才扭头看向齐宁,问道:“你们得罪了什么人?那人的功力虽然不算十分了得,但配上的掌法极其霸道,力道十分刚猛,这位姑娘的内力修为十分深厚,换作一般人,已经死了好几回。”   齐宁心知此人确实是一位高手,心想皇宫中事当然是不能说的,但此人出手相助,却又不好编造谎言欺骗,犹豫一下,那黑汉看出端倪,摆手笑道:“不方便说就不必说,我也是心里好奇,随便问问,东齐境内有此等掌力的人不算太多。”   齐宁笑了一笑,并不多言。   那黑汉靠着舱壁,闭上眼睛,手下那三人有两人也是闭目养神,剩下一人则是神色戒备,齐宁看这几人都是风尘仆仆之色,看来也都是在急着赶路。   舱内一时无话,片刻之后,热水烧好,几人都是拿了随身带的瓷碗倒了热水喝,刚刚放下碗,忽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传来,齐宁微眯眼睛,侧耳倾听,风雨声中,隐隐听到阵阵马蹄声传来,脸色一冷,那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听外面传来叫声:“船上的人都出来。”   壮汉船夫挠了挠头,嘟囔道:“平日里一天难见一人,今天是怎么了。”再次过去掀开帘子,问道:“是要过河吗?”   外面一个声音冷冷道:“舱里有多少人,全都出来,这条船我们买下了。”   船夫道:“不卖船。”   “少废话。”外面声音冷喝道:“我们是风雷堂的人,这条船我们风雷堂既然要买下,你们不卖也得卖。让里面的人全都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风雷堂他自然是没有听过,似乎也是江湖帮派,但在这大雨之中,他们却要跑到这里买一艘小船,明显是不对劲,那壮汉船夫虽然不服气,但显然也有些畏惧,缩回船舱,回头道:“大伯,一帮人骑马带刀,要买咱们的船,他们有十几号人,咱们.....咱们怎么办?”   老汉道:“这些都是亡命之徒,不好得罪,你告诉他们,他们要买船,等咱们将船上的客人带过河,这艘船就卖给他们。答应了客人要送过河,不能出尔反尔。”   壮汉探头出去道:“船上有客人,我们将他们送过河,这条船就卖给你们,你们稍等片刻。”   “让我们稍等片刻,你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有人骂道:“所有人都滚出来。”随即便感觉小船又是一阵摇晃,明显又有人跳上船头,壮汉掀帘出去,齐宁听到那壮汉声音道:“你们不能......!”话声未落,就听“咚”的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在地,听得有人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找死不成。”   那老汉急忙起身往外面去,还没走过去,那黑汉伸手拦住,向边上一名同伴使了个眼色,那同伴已经迅速起身,身法敏捷,过去掀帘而出,外面有声音道:“舱里还有多少人,全都滚出来。”   听得一个声音道:“里面的人一个都不会出来,你们现在即刻离开,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听这语气,明显是黑汉的同伴所言。   小船又是一阵剧烈晃动,听得“咚咚咚”响,连续有人跳上小船,齐宁知道这船不大,还真担心人太多,小船承受不了重量,便这般沉了下去,只听有声音嚣张跋扈道:“我们是风雷堂的人,这条船是我们的了,想死的可以继续留在船上。”   黑汉同伴声音淡淡道:“这条船我们既然上来,不到对岸,就不会下去。你们要买船,我们不管,我们下了船,你们可以和船主商谈,在此之前,都在岸上等候。”   “好大的口气。”有人笑道:“看来真是个不怕死的。”   齐宁亦觉得黑汉同伴的语气虽然淡定,但平淡中却是带着威势,猛听得“哎哟”声音叫起来,又听“砰砰”两声,似乎有人摔倒在船上,便听得有人叫喊道:“这家伙敢还手,弟兄们一起上,宰了这狗杂碎。”   便听有人喝道:“住手!”随即听那声音道:“看阁下似乎也是道上的人,不知是哪个山头?弟兄们眼拙,多有冒犯。”   “我不想认识你们,所以你们也不必知道我是谁。”黑汉同伴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都不要惹麻烦,你的人都退回岸上,咱们就当从没有见过面。”   “阁下有所不知,其实我们追到这里,也是没有法子。”那声音道:“我们堂主有一件东西为人所盗,盗窃者是一男一女,那女贼还乔装打扮成男人,被我们追拿后,一路逃窜,我们尾随追到这里,就是要将他们带回去。我们只瞧一眼,如果他们不在船上,我们立刻离开,大家不惹麻烦。” 第六二三章 报仇雪恨   齐宁心下冷笑,此时已经确定这帮人绝对是为了追拿赤丹媚。   白羽鹤给了赤丹媚十二个时辰,他是东齐国师莫澜沧的弟子,东齐朝廷显然对他还是颇为忌惮,不好在明面上坏了他的意思,所以东齐官兵并没有尾随追来。   但东齐国君对赤丹媚显然是深恶痛绝,欲杀之而后快,虽然没有派出东齐官兵,却立刻找到了江湖帮会势力追拿,齐宁知道这帮人定然是受了东齐朝廷的唆使,但他们反应如此迅速,而且竟能准确无误的追到这里来,本事倒也是不小。   黑汉同伴与风雷堂的人在船头对峙,那黑汉和另两人却是气定神闲,虽然同伴孤身在外,却并无出去支援的意思。   只听到那黑汉同伴的声音传进来:“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也不想惹麻烦,渡过河,一切与我们无关,在此之前,你们退回岸上等候。”   “大哥,别和他废话。”一个尖利的嗓音叫道:“船舱里一定有问题,咱们冲进去。”   一阵沉寂之后,才听那领头的声音道:“阁下既然不知通融,那就得罪了。若有冒犯,不知者不为罪。”显然见到黑汉同伴孤身一人,但气势不弱,来头不小,一时间不知来历,倒也担心结下仇家,所以有言在先,不知者不罪。   那黑汉忽然微微抬头,淡淡道:“风雷堂的余堂主最近可好?你们回去告诉他一声,楼文师改日会登门拜访,请余堂主多多赐教!”   齐宁心想原来这黑汉叫做楼文师,这名字十分陌生,从没有听过,不知是何来头,但却听到外面传来惊骇之声:“楼.....楼文师?难道是丐帮的青龙长老?”   齐宁身体一震,霍然看向楼文师,楼文师似乎也感觉到齐宁的震惊,斜睨了齐宁一眼,淡淡道:“丐帮与你们风雷堂素来和睦,我只盼不要伤了和气。”   外面一阵沉寂之后,才听那声音道:“既然是青龙长老在此,我等多有冒犯,还请青龙长老莫要怪责。”沉声道:“都撤下。”听得船头一阵响动,很快便听到马蹄声响,马蹄阵阵,由近及远,没过多久便再也听不见声息,随即瞧见那同伴进了舱来,向楼文师微微点头,楼文师也是点了一下头,那同伴便在旁边坐下。   齐宁心下却是大为震惊,万料不到今日机缘巧合,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丐帮的青龙长老。   丐帮四大长老,朱雀白虎齐宁俱都见过,这青龙长老齐宁也是早闻其名,丐帮帮主向百影对青龙长老有过评语,说青龙性情耿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之人,有进无退,也正因如此,并不适宜成为丐帮帮主的接班人。   先前这楼文师出手相助,大有侠义心肠,齐宁本来不知他身份,还有些忐忑,现在知道他是丐帮青龙长老,顿时大生亲切之感。   风雷堂诸人听到楼文师大名,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亦可见丐帮在江湖上的地位,而楼文师在东齐境内显然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丐帮四大长老,各辖七大分舵,青龙长老楼文师下辖东方七宿分舵,活动的范围涉及到东齐境内,楼文师在东齐境内出现,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舱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唯有诸人呼吸声,片刻之后,忽听得楼文师陡然间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极其突然,齐宁皱起眉头,不明所以,却听楼文师道:“阁下年纪轻轻,内力修为着实了得。”猛地扭头看向齐宁,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见他目光锐利,宛若刀芒,却也并无惊乱,微笑道:“楼长老过奖了,我武功稀松平常的很,内力修为也十分浅薄。”   “我只问你,你修炼的调息之法,是从何而来?”楼文师盯住齐宁。   齐宁一凛,楼文师盘膝而坐,目光如刀:“修炼内力,从吐息开始,江湖上的各门各派,各有其吐纳调息之法,呼吸之间,往往就能判断来历。”顿了顿,才道:“你内力调息之法,又是从何而来?”   齐宁当初体内存有大量的内力,却无法运功调息,差点因此而走火入魔,幸亏向百影传授了一套吐纳调息之法,这才让齐宁体内的险情化解于无形,而一直以来,他所使用的调息之法,正是出自向百影。   他心下颇为惊叹,青龙长老的见识果然了得,只听自己呼吸之气,便可断定自己的调息路数,心知楼文师已经看破,微一沉吟,终于道:“不瞒楼长老,我这套吐纳之法,是一位江湖前辈所传授,他义薄云天,是我危难之时,出手相救。”   “江湖前辈?”楼文师皱起眉头。   齐宁叹道:“楼长老当然识得向百影向帮主。”   楼文师双眉又是一紧:“你的吐纳之法是帮主所授?”此刻不但是他,他手底下的三名随从也都是盯住齐宁。   齐宁点头道:“正是。”   楼文师问道:“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帮主为何要传授你吐呐之法?”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我叫齐宁,楚国锦衣候!”   楼文师一怔,此时那两名船夫也都是大惊失色,他们在这条河常年摆渡,虽然人来人往见过不少人,但想不到今日船上竟然出现这么大来头的人,丐帮青龙长老已经是名声赫赫之辈,而楚国锦衣候,更是名动天下的存在。   猛然之间,却听得楼文师沉声道:“拿下贼子!”身形一闪,竟是直往齐宁过来,身形如魅,他出手之前,齐宁看他表情,心知不妙,等到楼文师近身靠过来,探手往自己胸口抓过来,齐宁已经一个旋身,起身拉开距离,沉声道:“做什么?”   楼文师手下那三人也都是如狼似虎过来,一个个义愤填膺,船舱甚小,楼文师在前,那三人则是横成一排在后,随时要向齐宁冲过来。   “你这贼子,是你害死了帮主。”楼文师厉声道:“今日要取你狗命,祭奠帮主在天之灵!”说完,便要再次扑上前。   齐宁知道楼文师的武功不可小觑,抬手止住道:“楼长老,且慢动手,我人在这里,跑也跑不了,咱们把话说清楚再动手不迟。”   “还要如何说清楚?”身后一人厉声道:“你联手黑莲教害了帮主,我们今日要将你碎尸万段。”   齐宁心下吃惊,冷喝道:“我害了向帮主?你们从何得知?”   楼文师神情冷厉,冷声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帮主被害,如此大事,我们又如何不知?我们正想着如何取你狗命为帮主报仇,想不到帮主庇佑,竟然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你这贼子,哈哈哈哈,帮主的仇,就由我楼文师来报。”   “向帮主说你性情耿直,遇事冲动,现在看来,并没有说错。”齐宁叹了口气,道:“你们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要为向帮主报仇,可是你们难道见过向帮主的遗体?”   楼文师一怔,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见到遗体,你们又从何得知向帮主已经遇害?”齐宁摇头叹道:“楼长老,你统御东方七宿分舵,那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怎地做事会如此鲁莽?”   楼文师犹豫一下,忽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丢给齐宁,齐宁接过之后,取了信函来看,只扫了几行,眉头锁起,等全部看完,才长叹道:“楼长老是因为这封信的缘故,才认定我是杀害向帮主的元凶?”   “白虎长老在信函之中说的很清楚,楚国朝廷担心丐帮坐大,害怕丐帮统御八帮十六派遇与楚国朝廷分庭抗礼,所以暗地里与西陲黑莲教勾结,消耗八帮十六派的势力。”楼文师肃然道:“帮主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化干戈为玉帛,你们对帮主心生怨恨,所以你暗中勾连黑莲教主,害死了帮主,这难道有假?”   齐宁摇摇头,苦笑道:“白虎长老,白虎长老......又是这位白虎长老,他可是神通广大得很。只怕这封书函不知是发给了你,北方的玄武和楚国京城的朱雀也都接到了同样的信函吧?”拿起那信函又瞧了一眼,喃喃道:“六月十八,襄阳古隆中,丐帮青木大会,楼长老,这次青木大会恐怕就是要选定新帮主,然后率领丐帮为向帮主报仇吧?”   楼文师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如此说来,几位匆忙赶路,这是要往襄阳古隆中去参加青木大会了?”齐宁问道。   楼文师冷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齐宁,今日我正好将你抓往古隆中,青木大会之上,大伙儿正好用你来祭奠帮主在天之灵。”   齐宁将那信函丢回给楼文师,淡淡道:“向帮主活的好好的,只不过是受了一点轻伤,用不了多时,就能重出江湖,你们要杀我祭奠向帮主,传遍天下,等到向帮主重出江湖,那你们今日杀我为向帮主报仇,岂不成为江湖上的大笑话?”    第六二四章 雨中金兰   楼文师和几名手下都是变了颜色,互相瞧了瞧,楼文师眼眸中微显激动之色问道:“你说帮主还活着?”   “楼长老,我劝你还是好好检查一下这封信里面说的是真是假。”齐宁道:“朝廷想削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这确实不假,可是朝廷从无想过要害了向帮主,至少我本人从无此念。”   楼文师身后一人道:“若不是你所为,白虎长老为何会在信中说得如此清楚?据我们所知,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就要攻破黑石殿之时,是你突然出现,让八帮十六派功亏一篑,黑莲教因此而苟延残喘,这总不会有假?”   “确实如此!”   “如此说来,你承认自己与黑莲教有勾结,在他们危难时候,救了他们?”   齐宁道:“那你可知道,当时黑莲教手中已经抓了几十名人质,其中有数位八帮十六派的宗主,一旦强攻,玉石俱焚,那些人质全都活不成。你可还知道,黑莲教的毒使秋千易进京请罪,解释其中的误会?”扫了几人一眼,淡淡道:“若是你们丐帮的兄弟成为人质,你们是否想看他们死在里面?”   楼文师若有所思,微一沉吟,又问道:“据我们所知,从千雾岭撤走之后,帮主和你一同离开,这有许多人可以作证,此后帮主就为人所害,你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齐宁也不多言,径自向楼文师走过来,楼文师皱起眉头,却并无动手的意思,齐宁走到他面前,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吗?你和我上岸,我证明给你看就好。”   楼文师一怔,边上立刻有人道:“长老,小心有诈。”   齐宁道:“堂堂丐帮青龙长老,难道还担心败在我的手里?”指了指躺在船板上兀自昏睡的赤丹媚道:“这是我的鹏宇,她留在这里,你们也不必担心我玩什么花样。”竟不多言,从几人中间挤过去,径自走到舱口,回头道:“楼长老,其他三人留在这里,你一个人过来,我给你答案。”掀起帘子出了去。   楼文师转身便要跟上,身后有人道:“长老......!”   楼文师冷笑道:“他说的没错,他既然敢出去,难道我还不敢跟上?你们在这里等着。”再不多言,也出了船舱。   三名乞丐面面相觑,想要跟上,但楼文师有吩咐,也不敢违抗,只能在船舱中坐下等候,想到赤丹媚是齐宁同伴,却是看死了赤丹媚,一名乞丐向那船夫老汉问道:“这女人是他什么人?”   老汉虽然见多识广,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江湖第一帮的丐帮弟子与楚国锦衣候在这船舱内针锋相对,差点生死相搏,此时还惊魂未定,摇头道:“不.....不知道,是.....是那.....那位侯爷带来的。”   几名乞丐也知道区区一名船夫不可能知道真相,只能作罢。   三人等了小片刻,一人有些耐不住,过去打开舱帘向外望去,风雨依旧,齐宁和楼文师显然都已经上岸,雨幕之中,看不清楚人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正自奇怪,忽地瞧见雨幕之中出现两道人影,两人来得好快,转眼间到得岸边,跳上船头,前面一人是楼文师,齐宁跟在后面,楼文师进了船舱,立刻道:“都过来,赶紧向小侯爷道歉,咱们都错了。”   三人更是诧异,心想怎地这片刻之间,楼文师就变了态度,此刻齐宁已经进了船舱来,楼文师上前拱手道:“小侯爷,是我太过鲁莽,你千万别见怪。”   齐宁含笑道:“青龙长老嫉恶如仇,恩怨分明,那是真正的好汉子。先前你不知道我的身份,出手相助我的朋友,侠义心肠,我心里是好生感激的。”   楼文师笑道:“帮主说的没错,我这人性情鲁莽,看不顺眼的事情,总是冲动,说什么也要管一管。”拉着齐宁手臂坐下,笑道:“小侯爷,帮主安然无恙,那可比什么都好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是否可以看看他老人家?”   其实向百影比楼文师也大不了多少,但楼文师说到向百影,语气之中满是敬畏,显得异常的恭敬。   齐宁摇头道:“我知道楼长老的心情,但向帮主眼下正在休养之中,一时半会武功还不能恢复。楼长老也清楚,丐帮是天下第一帮,对丐帮有觊觎之心的人不在少数,所以......!”   “明白,明白!”楼文师立刻点头道:“小侯爷考虑周到。”   楼文师三名部下都是一头雾水,心想齐宁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让楼文师如此轻易相信,他们跟随楼文师多年,心里很清楚,楼文师性情耿直,这是他的缺陷,但统御一方,楼文师自然也是有着过人之处,那也绝非善于之辈,能让楼文师短短时间改变态度,绝非易事。   “还愣着做什么?”楼文师瞥了三人一眼,“公孙剑,将我带来的酒拿出来,帮主安然无恙,实在是大喜之事,我定要好好敬小侯爷几杯。”向齐宁介绍道:“小侯爷,此番襄阳青木大会,乃是我丐帮头等大事,丐帮二十八宿分舵俱都会派人前往参加大会。他们三个是亢金龙、房日兔、心月狐三大分舵的舵主,公孙剑、郑泉和毛狐儿,其他几处分舵也都各自前往襄阳。”   三人见到楼文师对齐宁十分客气,这时候到不敢失了礼数,都是向齐宁拱手行礼,齐宁立刻起身来,也向三人拱手还礼,三人见到齐宁堂堂锦衣候,却能够立时起身还礼,没有丝毫的贵族架子,心下都是生出好感。   公孙剑从包裹里取了一只酒袋子递给楼文师,楼文师显然是随意惯了,接过酒袋,仰首灌了一口,叫了一声“好酒”,将袋子递过去给齐宁,忽地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忙道:“快取干净的碗来。”忽地想到自己对着袋口饮酒,就算将酒水倒入碗中,也很不合适,有些发窘,不想齐宁已经伸手接过酒袋子,二话不说,仰首也灌了一口,楼文师先是一怔,随即拍手笑道:“小侯爷果然豪气干云,也难怪帮主他老人家对你另眼相看。我们这些叫花子,走在大街上,连常人也是唯恐避之不及,小侯爷竟是不嫌弃叫花子肮脏,哈哈哈,要是按照叫花子以前的脾气,说什么也要拉了拜把子!”   齐宁笑道:“拜把子?”   楼文师忙摆手笑道:“说笑说笑,侯爷千金之躯,楼某只是流落江湖的一名乞丐,就算有这个心,那也......!”   齐宁心想丐帮只是错综复杂,形势随时都会风云突变,楼文师乃丐帮四大长老之一,若是能够与他搞好关系,那绝对是一大裨益,而且这楼文师性情通达,侠义心肠,倒是齐宁十分欣赏的江湖侠客脾气,笑道:“楼长老,你若是不嫌我年纪比你小,咱们现在拜了把子如何?”   楼文师一怔,他虽然是丐帮长老,在江湖上地位不低,但齐宁却是楚国锦衣候,锦衣候名动天下,是楚国一等一的贵族,两人地位可说颇为悬殊,他只以为齐宁说笑,可是齐宁一脸郑重,倒并非是开玩笑。   “小侯爷,你......!”   齐宁却是拉了楼文师的手臂,径自出舱,此时雨势却已经小了不少,齐宁笑道:“今日大雨瓢泼,你我二人也不需繁琐,立于天地之间,以天地为凭证,结为兄弟如何?”   楼文师本就是个极为洒脱之人,虽然诧异于齐宁的行为,但一时血气上涌,哈哈笑道:“痛快,痛快,小侯爷,原来你也是个洒脱不羁之人,好得很,与我的性子合得来,好,咱们就在这大雨之中,结为兄弟。”   两人当即在甲板跪倒,向天拜了八拜,齐宁转向楼文师道:“楼大哥,你年纪虽长我不少,但以后也只能为兄长了。”   楼文师拍了拍齐宁肩头,笑道:“齐兄弟,你骨子里满是豪迈之气,和那些当官的完全不同,哈哈,帮主的眼光,从来都不会有错。”   公孙剑三人目瞪口呆,只觉得今日发生的事情当真是匪夷所思,片刻之前,楼文师还欲取齐宁性命为向百影报仇雪恨,可是转眼之间,两人却是结为金兰兄弟,这两人外貌看上去相差二十来岁,两代人却结为兄弟,真是古怪得紧。   只是他们行走江湖,见多识广,江湖中人性情相投,一时心血来潮,烧黄纸拜把子的事情也是稀松平常,楼文师和齐宁拜把子倒也不是太让人惊诧。   回到舱内,两人都是颇为欢喜,楼文师见到赤丹媚兀自没有醒来,轻声道:“齐兄弟,这位姑娘是什么人?伤的可是不轻,出手伤她的是为重掌力高手,横练功夫少说也有三十年的火候,东齐境内,此等外门高手,并不多见。”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本来不该隐瞒楼大哥,不过她的身份特殊,等到日后再向大哥解释。”   楼文师知道齐宁为难,也不多问,从怀里取了一只小竹筒,只有拇指粗细,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道:“这颗药丸能够疏通经脉血气,你先给她服下一颗,不出意外的话,她内息恢复会大大加快,不过三四个时辰,应该能够醒过来。”   齐宁知道楼文师此时才拿出来,这药丸必然珍贵,他既与楼文师结为兄弟,也就不矫情,更何况赤丹媚此刻伤势却是不轻,过去小心翼翼将那药丸放入赤丹媚口中,药丸入口即化,赤丹媚绵软娇躯微微动了动,喉咙里轻嗯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齐宁心下微宽,这才转过来在楼文师身边坐下,轻声道:“楼大哥,此行襄阳,绝不会顺利,要多加提防白虎!”   楼文师皱起眉头,低声问道:“齐兄弟,你说帮主还活着,我深信不疑,只是帮主究竟是被谁所伤?帮主既然没有死,白虎为何会给我写这封信,他到底意欲何为?” 第六二五章 林中小屋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楼大哥,有一句话或许不太合适,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尽管说。”楼文师豁达道:“你我兄弟之间,没有什么当问不当问。”   齐宁颔首道:“我想问一下,如果此番向帮主当真遇害,青木大会必定要选出一位新任帮主,依你之见,何人最适合继承帮主之位?”   楼文师笑道:“丐帮的帮主继承,素来有三种法子。第一种自然是帮主指定,不过就算如此,也要四大长老和二十八宿舵主大多数同意,不过历代帮主挑选出来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自丐帮立帮以来,但凡是帮主指定的继承人,几乎都顺利继承帮主之位。这第二种法子,则是非常之时,若是遇到丐帮生死存亡之际,有帮中之人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帮中上下人人拥护,那么就算是帮主,也无法决定后继之人,不过此等人物,都是经天纬地之才,我丐帮之中倒是不多见,百多年前有一位洛帮主,就是立下了盖世奇功,前任帮主退位让贤。”   齐宁道:“那最后一种法子又是如何?”   “这最后一种选择,便是在帮主遭遇不测之后。”楼文师神情肃然:“丐帮会举行青木大会,但凡是丐帮弟子,无论高低,都有资格参加帮助之选,但这样选定帮主更是困难,非但要武功过人,而且还要得到帮中上下拥护,通常来说,遇到这种情势,都是从四大长老之中选出。”   齐宁微微点头,心下明白,丐帮弟子无数,武功高强者不在少数,甚至丐帮弟子之中,有不少武功超过了四大长老,但论及在丐帮中的地位和资历,自然无人能够比得上四大长老,四大长老各领一方,各人都有无数的拥护者,所以归根结底,四大长老终究还是要凭借武功争夺帮主之位。   “帮主遭遇不测,若是新帮主继位,就必须在两年之内找到真凶,然后召开大会,凶手需要成熟七七四十九刀放能致命。”楼文师正色道:“若是两年之内无法找到真凶,没能为帮主报仇,那么就要自动退位,改让他人。”   齐宁道:“白虎放出向帮主被害的消息,今次襄阳古隆中的青木大会,自然是要重选帮主。”淡淡一笑,道:“白虎的武功又如何?”   楼文师笑道:“若论武功,四大长老之中,我的武功只怕不再其他三人之下,不过论及才干,北方玄武却是强过我,他武功不弱,我本来打定主意,此番如果真要选帮主,玄武当仁不让。”   齐宁有些诧异,心想这楼文师果真是光明磊落,他武功不弱,而且雄霸一方,如果真要争夺帮主之位,未必没有机会,但他却打定主意要支持北方玄武,并无私欲,心下更是生出几分敬重。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中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落于人后,同为四大长老,楼文师武功不在玄武之下,却甘愿让贤,这份气度,让人不得不钦佩。齐宁本来还担心四大长老互相争斗,最终会便宜白虎,如今楼文师既然支持玄武,这两大长老联手起来,未必不能与白虎一争高低。   齐宁想到此处,心下稍安,含笑道:“大哥胸襟坦荡,让人钦佩。只不过......大哥去到襄阳,要多加留意白虎。”   “齐兄弟,你欲言又止,到底是怎么回事?”楼文师皱眉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必忌讳。”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大哥,我若说向帮主受了重伤,是因为白虎勾结他人所为,不知道你是否相信?”   楼文师一怔,公孙剑等人也都是一愣,面面相觑,楼文师双眉紧锁,沉默片刻,才道:“此事我会祥加调查。白虎在四大长老之中,论起资历,首屈一指,他在丐帮几十年,也是立下了诸多功劳.......!”微一沉吟,才笑道:“不过齐兄弟的话,我会记住,到了襄阳,与玄武碰头之后,我们自有计较。”   这时候忽听那壮汉船夫道:“几位......几位大侠,雨势小了许多,可以.....可以过河了。”   楼文师点头道:“有劳了。”   两名船夫出了船舱去,楼文师才道:“论资历,白虎有资格担任帮主之位,但是他才干平平,难以服众。而且帮主他老人家既然还活着,就没有再选帮主的必要,白虎在书信之中,口口声声说帮主被害,到时候却要他拿出确凿证据来,见不到帮主遗体,谁也当不得帮主。”   两人在舱内说话,渡船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对岸,齐宁身上倒有些碎银子,并无铜钱,取了一块碎银子作为船资,强要老汉收下,老汉千恩万谢。   齐宁心想以赤丹媚眼下的情况,要逃出多远已经不现实,那老汉说往西南二十里地有一座小庙,可以治疗伤势,心想还是先过去瞧一瞧,向老汉详细问清楚了道路,楼文师则是要往西边去,两人辞别之后,楼文师带着部下径自西去,齐宁只能背着赤丹媚,折而向西南方向。   赤丹媚身材性感,但体重却轻,齐宁内力深厚,背负赤丹媚自然是不在话下,只行了个把时辰,雨势已经停下来,天色还是灰沉沉的,已是到了傍晚时分,一眼望去,前方不远处都是青青野草,左首却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不过几里地,齐宁心想那边应该就是老汉所说的地方,当即加快步子往那边过去。   靠近竹林,大雨过后,竹林内飘出阵阵的竹香味道,混合着大雨过后的泥土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齐宁心下有些奇怪,暗想也不曾听说寺庙会建在竹林之中,到得竹林边上,很快找到了一条通往竹林深处的小径,背上的赤丹媚兀自没有苏醒过来,但呼吸却颇为匀称,当下顺着小径进了竹林,雨后的竹林之内,漂浮着一层氤氲之气,宛若雾霾,顺着小径走了小半天,忽地瞧见前面豁然开朗起来,只见到前面有一处小水塘,水质清澈,上面漂浮着荷叶,甚至有青蛙伏在荷叶之上呱呱直叫,池塘边上,却有四间木屋,齐宁眉头皱起,心想老汉说这边有寺庙,此时却不见寺庙踪迹,乃是几间小木屋,颇有些疑惑。   齐宁知道赤丹媚武功虽高,但此时昏迷之中,自然不会运气,她全身都已经湿透,若是不及时生火烘干,只怕要加重伤情,绕过池塘,到的木屋前,见到其中三间木屋都是木门紧闭,唯有最边上的一间木屋微敞开门,齐宁敲了敲门,问道:“屋里有人吗?”   屋内却并无声音,齐宁又问了一声,四下里一片寂静,这林中木屋竟似乎没有人迹,当下轻轻推开木门,屋内并无人影,虽然开有窗户,但外面天气阴霾,这屋内自然也是十分的昏暗,依稀看到屋角摆着一张板床,上面并无被褥,屋中间有一张桌子,边上摆了两张小木椅,桌上却有一盏油灯,旁边甚至放着打火石。   齐宁瞧见屋内虽然简洁,但颇为干净,倒似乎也是有人住在这里,否则长期无人居住,这里面定然会蒙上一层灰尘。   他过去将赤丹媚小心翼翼放在板床上,这才出了门来,想要找寻炉子生火,到得其他三间木屋,木门都是推不开,以他的武功,要破门而入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想到这里毕竟有人居住,自己没得到允许进入屋内已经是失礼,若是破门而入,那就等若是强盗了。   不但木门紧闭,三间木屋的窗户也是用木板封住,看不清楚里面的状况,齐宁心下疑惑,忽地闻到一股异味,挺起鼻子嗅了嗅,随即抬手在鼻尖扇了扇,那是一股子腐臭味道,甚至夹含着丝丝血腥,在空气中弥漫,先前竹林中的竹香味道很浓,若不仔细闻嗅,难以察觉,此时齐宁在这木屋边上,却是嗅到了端倪。   他绕到木屋后面,想要找到生火的物事,顺便瞧瞧是否有人,到得屋后,那腐臭味道更浓,瞧见后面有一条小径通往竹林更深处,顺着小径走了几步,腐臭味道更是清楚,齐宁心知那源头就在前面,拿了寒刃在手,顺着小径摸过去,走出一段路,那腐臭味道让人几欲作呕,隔了一块布巾蒙住口鼻,又走了一段路,却见到前面出现一处坑洞,靠近过去,却见到那坑洞之中却都是腐肉败骨,蛆虫在那腐肉败骨之上蠕动,更有绿头苍蝇嗡嗡成群。   齐宁肠胃翻滚,差点呕吐出来,捂住嘴巴,勉强扫了一眼,瞧见坑洞之中似乎都是牲畜兽类,陡然之间,却瞧见一颗人头骨显露在腐肉之间,心下一凛,猛地觉得事情不妙,转身便忘小木屋奔过去。   他脚下生风,健步如飞,眼见到那排小木屋,忽地瞅见边上出现一道影子,握紧手中寒刃,瞧了过去,却见到是一名五六十岁的白发老妪,手里杵着一根木棍,背着一只竹篓,因为驼背,整个身体几乎弯成九十度,那老妪显然也听到声音,微抬头,扭头瞧过来,齐宁却是看到,这老妪样貌丑陋,左眼更是长着肉瘤,遮挡住了整个左眼。 第六二六章 盲婆   那老妪瞧见齐宁,显然有些吃惊,转身便要走,只是年事已高,脚步不快,齐宁暗想这竹林之内十分古怪,这老妪既然在这林中出现,必有大干系,先擒住这老妪再说,即使误会,回头再道歉便是。   他既有此念,便不多想,身形上欺,转眼间已经拦住了那老妪的去路,那老妪“啊”失声叫了一声,显得害怕至极,向后退了一步,脚下一个拌蒜,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齐宁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老妪身体发颤,抬起一只手,指了指嘴巴,发出“啊啊”之声,并不说话,齐宁一怔,才知道这老妪竟然是个哑巴。   他也不知这老妪是否装哑巴,冷声问道:“你是这竹林的主人?”   老妪立刻摇头,她左眼肉瘤不小,看上去十分可怖,但另一只眼眸之中却满是惊恐之色。   齐宁抬手指着不远处那排屋子,问道:“你住在这里?”   老妪点点头,口中发出“啊啊”两声,齐宁也不明白她说什么,天色渐渐暗下来,竹林之中更是阴霾,齐宁手中拿着寒刃,道:“你起来,带我回屋子。”   那老妪点点头,勉强挣扎起身来,收拾一下,转身在前带路,齐宁跟在身后,他既知这竹林之内古怪,便处处小心,那老妪也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要这老妪稍有异动,齐宁必不客气。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木屋,齐宁令老妪走到赤丹媚那间屋,从外面往里瞧了瞧,见赤丹媚躺在床上,并无异样,这才微松口气,问那老妪道:“这木屋的主人在哪里?为何不见踪迹?”   老妪抬起一只手,向天边方向指了指,口中“啊啊”两声,齐宁倒是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她是说主人去了远方,心想这四下却是并无看到人迹,看来只有这老妪在,他瞧见这老妪的步子,脚下蹒跚,似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妪,微一沉吟,才指着隔壁屋子道:“把门打开。”   竹林深处那白骨尸坑,让齐宁心有余悸,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这四间木屋,有三间关闭,齐宁倒想瞧瞧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那老妪也不犹豫,走过去,打开了门来,齐宁令老妪先进到屋内,那老妪哪敢抗拒,十分顺从,进到屋中,昏黑一片,齐宁扫了一眼,却见到这屋内的情景与旁边大不相同,见到墙壁上挂着各类铁具,似乎是兵器,但又与平常兵器大不相同,有勾有剪,有大有小,不下二三十种,都挂在一面墙上,而屋角处,则放着一张成就的书柜,里面摆着数十本书籍。   齐宁有些奇怪,那老妪似乎看出齐宁的疑惑,指了指墙上的器具,然后做出几个动作,这老妪做出的动作算不得标准,但齐宁一看就明白,那似乎是为人手术的动作,不由一怔,再仔细看了看,发现墙上的各类器具,倒真像是为人手术所用。   他立时便想到后面的白骨尸坑,冷声问道:“你们杀人?”   老妪一愣,但马上摆手摇头,做了几个手势,似乎是在解释,但齐宁却是看不明白,正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叫声,声音焦急:“苗先生在不在?”   齐宁闪身到门前,他视力惊人,看到从池塘对面的竹林小径中正有一人快步而来,背上似乎还背负着一人。   那老妪靠近门前,冲着对面那人指了指,看向齐宁,独目之中带着一丝乞求,齐宁也不知道来者何人,见老妪显出哀求之色,微微点头,那老妪出了门,齐宁跟在身后,很快就见对面那人绕过池塘过来,瞧见老妪,加快步子,看到老妪身后齐宁,有些吃惊。   齐宁早将寒刃隐藏起来,见那人四十出头年纪,头缠一根带子,腰佩弯刀,背上那人双手垂落,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汉子上前几步,向那老妪问道:“盲婆,苗先生在不在?我一位朋友受了重伤,奄奄一息,还请苗先生出手相救。”   盲婆摇摇头,向天边指了指,那汉子皱眉道:“苗先生出远门了?这.....这可怎么办?”将背负的那人小心翼翼放到地上,齐宁见那人一动不动,脖子处却有一处刀口,或许是时间太长,血液已经凝结。   齐宁只看一眼,便知道那人是伤了要害,汉子蹲下身,探手往同伴鼻尖探了探,神情顿时黯然,叹了口气,道:“他.....他没气了。”   齐宁忍不住道:“他被砍伤了动脉,没有及时处理,必死无疑,你找到苗先生又能如何?”   那汉子抬头道:“苗先生医术天下无双.....唔,除了.....除了苗疆的不死圣手能与苗先生相提并论,普天之下谁的医术能与苗先生相比?苗先生能够起死回生,只要有一口气在,无论多重的伤势,也是能够救活过来。”   齐宁听到“不死圣手”四字,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人也知道黎西公,黎西公的医术他是知道的,当真是妙手回春,当初若不是黎西公出手相救,依芙只怕早已经香消玉殒,这苗先生竟然能与黎西公相提并论,医术自然是极其了得。   “你认识苗先生?”齐宁问道,这老妪是个哑巴,齐宁有问,她却不能答,这汉子似乎对苗先生颇为熟悉,不由向他打探。   那汉子皱眉道:“你是什么人?我自然认得苗先生,一年前我被仇家追杀,身负重伤,差点没了性命,是苗先生将我救到这里,捡回了一条性命来。苗先生医术高明,他的大恩大德我一直记着,今次我这位朋友被人所伤,只能前来求苗先生相救。”   齐宁心想照这样说来,那苗先生倒是个救死扶伤的好人,暗想自己看到白骨尸坑,又见到丑陋的老妪,看来是先入为主了。   汉子叹了口气,道:“先生不在,多有打扰。”抱起同伴尸首,十分落寞地离开。   等到汉子走远,老妪才转身来,瞧了齐宁一眼,脸上忽地出现异样之色,齐宁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老妪想了一下,伸出自己一只手臂,另一只手探出两根手指搭在手脉处,然后指了指齐宁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齐宁这次倒是看得明白,这老妪似乎是看出什么不对劲,要为自己把脉。   若是江湖高手,齐宁断然不会将自己的手脉交给对方,不过这老妪显然并无内力,心想那苗先生既然是神医,这老妪跟在身边,多少有两下子,她既察觉自己有些状况,让他看看也是不妨,伸手过去,但还是小心戒备,那老妪探出两根手指搭在齐宁手脉上,片刻之后,才露出一丝笑容,齐宁问道:“有什么问题?”   老妪摇摇头,“啊啊”两声,齐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着赤丹媚还在屋内,问道:“可有生火的炉子?我有位朋友受了伤,也受了寒,我担心她会被寒气所侵。”   老妪也不多言,转身过去其中一间屋,很快就抱了一只炉子过来,齐宁忙上前接过,端回屋内,取了干柴生了火,那老妪更是找了一套衣衫过来,一看便知道这是老妪的衣衫,虽然成就老气,但好歹还算干净,齐宁自然不好为赤丹媚换衣衫,那老妪点亮了桌上的油灯,亲自过去为赤丹媚换了衣衫,齐宁一直心存提防,并不出门,只是背对着赤丹媚。   一切办妥,齐宁想到楼文师赐药,楼文师说过最多三两个时辰赤丹媚就能苏醒过来,心想白羽鹤给了赤丹媚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已经过去了快一半,到明天上午,十二个时辰也就到了,那时候白羽鹤将会亲自追拿,赤丹媚前途如何,也只有等赤丹媚自己醒过来之后再做决定。   自己今日护了赤丹媚一天,也算是对得住她,眼下楚国与齐国结亲的事情还没办完,因为赤丹媚的刺杀事件,形势发生了变化,自己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扭转局势,却也不能一直耽搁在这里。   打定主意,等到赤丹媚醒过来,她能够自保,自己大可以离开。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黑下来,晚风吹拂,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一想到屋子后面竹林中的白骨尸坑,齐宁便感觉心中有些不舒服,老妪为赤丹媚换过衣衫之后,出了门去,齐宁见她也并无恶意,也任她去了,以他今日之武功,倒也不怕有人居心叵测,只守在赤丹媚身边,等着赤丹媚醒转过来。   他心下却有些狐疑,暗想在那蓬船之上,老汉说竹林这边有一座小庙,庙中有两个和尚,但事实却并非如此,这究竟是那船夫老汉年事已高记性不好,还是另有玄机在其中,心下纳闷,颇为疑惑。   过了大半个时辰,齐宁眼角余光忽地瞧见窗外有身影一闪而过,沉声喝道:“是谁?”那身影速度极快,绝非那老妪,手握寒刃,豁然起身,便要出门看看,谁知道刚刚站起,却感觉头晕目眩,脚下竟然没有丝毫力气,坐下之时全无感觉,这突然站起便立刻感觉到,心下一凛,暗叫不好,腿上无力,竟是撑不起来,一屁股坐倒在地。   ----------------------------------------------------------   ps:七月第一天,求大大们赏赐保底月票,待会儿还有更! 第六二七章 天脉   齐宁坐倒在地,心中惊骇,虽然知道有人做手脚,却不知自己是何时中招,从头至尾他都是小心谨慎,对那老妪更是再三提防,一直也不曾饮水用食,实在想不通自己何时中了对方的手脚。   他心知不妙,但越是此刻,却越是冷静,想要运功,可这一刻却感觉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竟似乎一点内力也没有。   齐宁知道自己丹田之内储存的内力深厚,绝不可能瞬间消失,定是被封住了丹田通往其他各处经脉的道路。   忽听到脚步声响,却见到从门外闪进一个黑影,只瞧一眼,便即变色,只见进屋那人并非老妪,却是一名身强体壮的壮汉,这壮汉齐宁竟然识得,正是之前渡船上的那名年轻船夫,瞧见这船夫,齐宁心中疑团顿时解开,终于明白那老汉为何会说竹林有寺庙。   这年轻船夫出现在这里,当然不是走错了路,那老汉故意提及竹林这边有医术高明的和尚,自然是编造的谎言,目的本就是为了让齐宁自投罗网。   那壮汉脸上带着古怪笑容,似乎还担心齐宁能够出手,隔了好几步远蹲下来,打量着齐宁,笑呵呵道:“小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大伯又在哪里?”   “小侯爷是要找老汉吗?”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只见到那老汉走进屋来,一脸慈和之色,微笑道:“多谢小侯爷还记挂着老汉,你出手大方,给了那么多的船钱,老汉心里可是感激的很。”   齐宁道:“既然感激,又为何下手害我?我与你们似乎并无仇怨。”   老汉笑道:“没有没有,咱们无冤无仇,其实也说不上是老汉害你。”指了指桌上的油灯,道:“这油灯的灯芯是紫馨春棠所制,里面的灯油配有五六种药物,你可别小瞧了这一盏灯,这可是花了咱们三年的时间才配制出来,他别的用途没什么,就是能让人全身的气力消失,对了,若是练有内力,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将丹田周边的经脉全都封住,无法运功,小侯爷,你看威力如何?”   齐宁心中虽惊,但面上却是微微一笑道:“老先生可是想要用我来试验这油灯的威力?”   老汉微笑道:“岂敢岂敢,其实请小侯爷过来,还有一桩大事要小侯爷帮忙。”   “大事?”齐宁问道:“什么大事?”   老汉道:“不急。”向床上瞅了一眼,叹道:“本来我们也不想为难小侯爷,只是在船上的时候,我们对这姑娘有了兴趣,可是如果请不来小侯爷,这姑娘也就过不来,所以小侯爷是被她牵连。”   齐宁心下一凛,皱眉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到什么,问道:“你就是苗先生?”   “苗先生?”老汉一愣,随即嘿嘿笑起来,那壮汉也跟着笑起来,齐宁正自奇怪,那壮汉已经起身向门外道:“苗先生,小侯爷想见你。”   齐宁立刻看向门外,却瞧见先前那老妪手里拄着一根拐杖,慢悠悠地进到屋里来,比起先前身体九十度驼背,此刻她苍老身躯已经停止不少,那丑陋的脸上带着古怪笑容,进了门来,齐宁明白什么,叹道:“原来你就是苗先生,你当然也是在装哑巴。”   老妪笑道:“小侯爷武功了得,就算是十个老婆子,那也经受不住小侯爷一掌。我若开口说话,小侯爷难免要逼着老婆子说些不愿意说的话,所以老婆子只能装哑巴,小侯爷千万别怪罪。”   这几人都是稀奇古怪,行事诡异,齐宁一时摸不透这几人的意图,问道:“之前那汉子带朋友来救命,他说认识苗先生,可是却不认得你,那汉子当然是在演戏。”   “朋友?”老妪笑道:“小侯爷,你以为他带来的人当真是他的朋友?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齐宁微微摇头,不动声色间暗暗运力,发现果真如同老汉所言,丹田的内力根本无法调运出来,面上却是淡定自若道:“那还有劳苗先生赐告了。”   “小侯爷是达官贵人,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宵小之辈。”老妪苗先生道:“他是独行盗,真名叫什么老婆子也没兴趣,江湖上被人叫做影蛇,其实在江湖上也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他在江湖无名,倒不是他本事不高,只是他做的生意,从来都是见不得人。”   “哦?”齐宁显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影蛇?他又做些什么买卖?”   “杀人!”苗先生道:“他出道至今,杀过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早些年都是被人雇佣做刺客,他杀人价码不高,薄利多销,只要被他盯上的人,就没有能活过三天的。”   齐宁道:“他既然是一个刺客,为何会来这里?是了,你说他带来的人不是他朋友,那又是谁?”   “只是他刀下的一个亡魂而已。”苗先生拄着拐杖,走到椅边坐了下去,轻咳两声,才道:“每个月,他都要送上一两个人过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内功高手,内功若是没有达到我们的要求,他就白费一场功夫。”   齐宁陡然明白过来,皱眉道:“影蛇送来的人,本就是被他杀死,而你们是要从他手里得到尸首?”   老汉嘿嘿笑道:“先生,小侯爷好像已经明白了。”   齐宁这时候是真的明白了,先前那影蛇带着尸首过来找苗先生,当然不是为了要找苗先生治伤救人,而是送来尸首,而两人在自己面前表演了一场戏码,齐宁哪里能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如此内幕。   影蛇与苗先生配合,自然是为了让自己不起疑心,至若身为刺客的影蛇送尸首过来,当然也是为了从苗先生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对一个受雇于人的刺客来说,他换取的想必就是财帛一类。   “我好像明白了,可是又不明白。”齐宁叹了口气,“隔壁屋里有工具,若是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是想用尸体做某种研究,后面竹林之中有一处尸坑,里面有猛兽尸骨,也有人的尸骨,自然都是你们用过丢弃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们为何要找寻练过内功的尸首?”   苗先生和老汉对视一眼,老汉发出怪笑,道:“小侯爷稍安勿躁,你既然来了,我们总会让你知道。”指着赤丹媚道:“小侯爷到时候可以在边上观摩,瞧瞧我们如何用她来做试炼,只要一看,小侯爷便全都明白了。”   苗先生笑容可怖,问道:“小侯爷,可还有想问的?”   “其实我想问的已经不多,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问的。”齐宁叹了口气道:“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是我的疏忽,可是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她是谁?”   “在你身边,当然是你的人。”苗先生道:“我们都不怕得罪小侯爷,难道担心得罪你的部下?”   齐宁摇摇头,问道:“你们既然是东齐人,不知道听没听过白云岛主的名号?”   齐宁心里很清楚,对方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要对自己下手,那自然是有恃无恐,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东齐人对白云岛主都是视若生命,如见危急之下,心想拿出白云岛主的名头来,或许能够有些作用。   果然,三人听到“白云岛主”名号,都是一怔,苗先生问道:“知道白云岛主又能如何?”   “如果我告诉你们,这位姑娘是白云岛的人,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还要对她下手?”齐宁叹道:“你们今天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很可能给你们带来灭顶之灾,你们的脚已经踩在悬崖边上,如果这时候知道悔改,或许还能悬崖勒马。”   三人互相瞧了瞧,苗先生率先发出“锅锅”的笑声,如同老母鸡声音,老汉也是嘿嘿笑道:“悬崖勒马?小侯爷,你是楚国的侯爷,如何能与白云岛的人在一起,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我是楚国人,可是我现在身处东齐。”齐宁缓缓道:“我是楚国使臣,风雨交加之日,却离开鲁城,带着一个女人跑到荒郊野外,你们不觉得奇怪?”微微一笑,道:“我没见过白云岛主,不知道这位岛主究竟有多厉害,如果你们觉得害死了他的人,他也找不到凶手,而且不能对你们怎么样,尽管动手。”   他看似淡定,心下却是十分紧张,今日着了这三个怪人的道,眼下内力全无,硬抗是不成的,只能用言语威胁,希望他们忌惮白云岛主莫澜沧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那壮汉走到板床边上,仔细瞧了瞧,转身看向苗先生道:“先生,岛主座下三大弟子,似乎是有一个女人。”   苗先生佝偻身体,独目含光,道:“白云岛主座下的赤丹媚,是个女人,年纪倒是对得上。”起身缓步走到板床边,盯着赤丹媚瞧了一阵,才道:“她如果真的是赤丹媚,咱们倒不能动她。”   齐宁心想这几人果真忌惮白云岛主,却见苗先生霍然转身,道:“这女人动不得,小侯爷却能动的,我已经给他把过脉,他的经脉已经接近天脉,二十多年来,他是第一个接近天脉的人!” 第六二八章 私情   齐宁不知道天脉是怎么回事,这时候却明白,之前这苗先生装模作样给自己把脉,并非真的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而是借机会查探自己的经脉,这苗先生似乎并无什么内力,但把脉的功夫却当真了得。   听苗先生要以对自己下手,齐宁却是镇定自若,含笑道:“你动不得她,那也动不得我。”   “哦?”苗先生笑道:“小侯爷有什么道理?”   齐宁道:“我来这里,还有人知道,其实你两位同伴都清楚,我与丐帮的青龙长老是结拜兄弟,我打听来这里的道路时,他也许听到了,如果我突然消失,你说他会不会找到这里来?”   苗先生道:“你觉得丐帮的人会为你报仇?”   “并不需要丐帮为我报仇。”齐宁道:“只要丐帮的人放出风说,说我曾经来过这里,而且是在这里消失,那么楚国自然会有人为我报仇。我知道你们很可能会转移巢穴,可是神侯府无孔不入,他们要找的人,绝不会落空。”   老汉嘿嘿笑道:“先生,这位小侯爷当真精明,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却和我们东拉西扯,就是想要让我们忌惮动手。只是他没想过,他既然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又如何能够活着离开?”盯着齐宁道:“小侯爷,你放心,我们做事干净得很,善后之后,就算是西门无痕亲自过来,我保证他也找不到任何你来过的蛛丝马迹。”   壮汉冷笑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希望能找到接近天脉的尸首,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你,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将你带走。”   齐宁皱眉道:“你们说的天脉,又是什么意思?”叹了口气,道:“你们既然认定我会死在这里,总不至于让我成为一个糊涂鬼。”   苗先生锅锅笑道:“小侯爷想知道,那也无妨。但凡修炼内功的人,经脉因为内力流通,都比平常人要粗一些,内力越深,经脉扩张也就越剧烈,同样,经脉比常人粗一些,修炼武功也就容易许多。不过人体自有其极限,常人达到极限,经脉扩张到一定的地步也就不会再增扩。”顿了顿,才继续道:“就譬如常人修炼内力,经脉扩张极限达到小拇指粗细,可是有一类人,能突破这样的极限,能够扩张到大拇指粗细,小侯爷,老婆子只是打个比方,你自己想想,经脉便是略粗分毫,修炼内功就已经十分了得,更何况超越常人极限,你说修炼其武功来,将会如何?”   齐宁皱起眉头,苗先生继续道:“其实经脉粗细,只是分毫计算,并无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叹了口气,道:“超过常人经脉扩张极限,便属于天脉,修炼武功自然是异于常人,只可惜这样的人万中求一也难得,老婆子知道天脉的存在,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直到今日,才阴差阳错碰上了小侯爷,虽说小侯爷距离天脉还有些许之差,但却已经十分接近天脉,老婆子又怎能错过?”   齐宁心下颇有些诧异,暗想自己的经脉当真异于常人?如此说来,自己以前修炼那些武功,进展迅速,也许并非自己聪慧过人,而是因为身具天脉,所以修炼起来异常顺利。   老汉在旁嘿嘿笑道:“我在船上只看出这姑娘内力深厚,乃是一名内功高手,所以想让小侯爷带她过来,想不到小侯爷却是天脉,这叫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小侯爷,你要怪只怪你天赋异禀,身怀如此奇脉,我们等了这么多年,自然不能白白放过。”   齐宁狐疑道:“你们找寻天脉,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小侯爷就不必多问了。”老汉道:“该知道的自然让你知道,不该知道的,到了黄泉路上也只能让你做个糊涂鬼。”向那壮汉使了个眼色,那壮汉出门去,很快就拿了一捆牛筋绳子进来,嘿嘿一笑,上前来将齐宁绑了个结实。   齐宁暗想那油灯之毒只有一个时辰的效用,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拖过一个时辰,但知道这几人是算准了时间,绝不会等到自己恢复功力,心下颇有些恼恨,暗想江湖诡诈,自己竟是落入这样的圈套,难不成真要丧命于此?   他一面寻思对策,一面盼着赤丹媚早些醒转过来,这三人虽然行事诡异,但从呼吸和步伐能够看出,并非武道高手,只能用鬼蜮伎俩害人而已,赤丹媚只要醒转过来,就算身有伤势,要解决这三个怪人,应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苗先生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道:“端木老,不要耽搁了,帮小侯爷准备一番。”   老汉从椅子上起来,那壮汉指着赤丹媚问道:“先生,这女人该怎么办?”   苗先生道:“她要醒来还有些时候,先别管她,先给小侯爷泡了药,你再将她送出鬼竹林,她醒来之后,不知道来过这里就好。”   壮汉摇头道:“可惜可惜,这么漂亮的女人,万里挑一,我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大美人,就这样白白放了,真是可惜。”伸手便要往赤丹媚脸上摸过去,苗先生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壮汉忙停手,道:“先生,放也要放了,碰一下总没事吧?”   苗先生冷哼道:“她若真的是赤丹媚,你碰了她,就是碰了白云岛主,天下女人多的是,不要招是非。”声音虽冷,但言辞之中却显然对白云岛主异常忌惮。   那老汉端木老已经走到齐宁边上,冲着那壮汉咳嗽一声,那壮汉怏怏作罢,走了过来,二人一头一脚,抬起了齐宁,跟着苗先生出了门,齐宁无力反抗,他丹田经脉被封,此时连六合神功也施展不开,此时此刻,可说是所经最为凶险时刻,脑中寻思对策,端木老二人跟着苗先生到了最右首一间木屋,苗先生开门先进了去,两人抬着齐宁尾随进入。   木门打开一刹那,齐宁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道,等到被抬进屋内,刺鼻的血腥味直冲鼻腔,火光亮起,苗先生已经点亮油灯,齐宁这才发现这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案,边上有一只大木桶,那木案之上满是血污,已经发干,血液都浸透到木头之中,让这张木案呈现出血褐色,触目惊心。   屋内不但漂浮着难以散去的血腥味道,尚有一股子浓郁的药材味道夹在其中,齐宁心中暗叹,知道这应该就是他们的实验室了。   两人将齐宁放在血褐色的木案上,壮汉转身出去,苗先生拄着拐杖绕了一圈,才笑道:“小侯爷,你放心,今天你还死不了,今晚要先给你泼下药水,明天一早,我们才会动手,不过不会立刻要你性命,活着的比死的有用的多,最快也要三天后你才能去极乐世界......!”   齐宁却是不怒反笑,道:“苗先生,你这一提醒,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请问从我渡船到现在,已经多长时间了?”   端木老道:“小侯爷想知道时辰?嘿嘿,不多不多,也才不到三个时辰。”   齐宁默默念道:“离开鲁城,花了三个时辰到了渡船,这又过去三个时辰,前后是六个时辰了,唔,看来他们也快到了。”   端木老一怔,问道:“谁快要到了?”   齐宁道:“说不定他们已经进了竹林,白羽鹤既然信誓旦旦,应该就不会失约。”   “白羽鹤?”苗先生声音微惊:“你认识白羽鹤?”   齐宁叹道:“苗先生,我看你一大把年纪,做事却鲁莽得很。我先前说过,那姑娘是白云岛的人,你为何不追问,我一个楚国的侯爵,和白云岛的弟子为何会在一起?我和她到底有何渊源,她既然是白云岛弟子,又为何会受伤?”   苗先生微皱眉,问道:“不错,是老婆子疏忽了,小侯爷,你告诉老婆子知道可好?”   “你当真想知道?”   苗先生道:“你若告诉我,我会让你少受些苦,小侯爷身体金贵,有些苦头只怕吃不了,老婆子能免则免。”   齐宁道:“罢了,我大难临头,也不瞒你,我和这位姑娘跑出鲁城,是要躲避白羽鹤的追杀。”   “白羽鹤要杀你们?”苗先生显然有些糊涂了:“你不是说那女人是白云岛的人吗?白羽鹤是白云岛主的弟子,为何要追杀同门?”   齐宁苦笑道:“这都怪我,我和赤丹媚......你们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她出使过楚国,那时候我对她一见钟情,就和她好上了.......,我来到齐国,她知道后,便暗中来找我,与我私会......!”   “赤丹媚会看上你?”苗先生冷笑道。   齐宁道:“男女之事,你老人家只怕不懂,有时候看对眼了,互相喜欢,别人也无法理解的。本来我和她柔情蜜意,谁知道白羽鹤突然出现,你们是不是知道,白羽鹤也喜欢赤丹媚?”   苗先生和端木老对视一眼,都显出狐疑之色。   “白羽鹤与赤丹媚是师兄妹,白羽鹤一直对赤丹媚心存爱慕,谁知道被我横刀夺爱。”齐宁叹道:“白羽鹤心生恼怒,便要杀我,是赤丹媚帮我挡了一掌,别问我为什么白羽鹤不用剑,我也不知道,或许觉得我还不配他出剑,他伤了赤丹媚,有些懊悔,赤丹媚昏迷之前,让白羽鹤不要与我为难,白羽鹤不答应,赤丹媚便让他答应先让我出城,说如果八个时辰之内抓不到我,便不得与我为难,白羽鹤看在赤丹媚的面子上,勉强答应。”   齐宁既然看出这几人对白云岛主十分忌惮,便想着多与白云岛主牵扯,让他们心存顾忌,若是不知不觉中拖过时辰,恢复了功力,要收拾这几个家伙,便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说白羽鹤还在追杀你?”端木老皱眉问道。   齐宁淡淡道:“否则为何我会带着赤丹媚四处逃窜,往荒郊野外走,难道我是吃饱了撑得?现在过了六个时辰,还有两个时辰,过了两个时辰,时限一到,白羽鹤便不会与我为难,只是你们觉得白羽鹤心高气傲,会甘愿认输?”   齐宁说的一本正经,十分逼真,苗先生果真显出一丝犹豫之色,齐宁沉热打铁道:“你们害了我,白羽鹤也许不会与你们为难,可是赤丹媚难道会放过你们?”闭上眼睛,轻叹道:“你们是不是赤丹媚的对手,好好思量。”   端木老疑惑道:“还有如此怪事?”   苗先生摇头道:“他在说谎,赤丹媚和他没有私情,他骗不了我,方才我为赤丹媚换过衣衫,赤丹媚绝对是纯阴处子,并无与男人有过欢合,既然有私情,赤丹媚如何能够存有处子之身?” 第六二九章 冤家路窄   齐宁笑道:“苗先生一把年纪,对这事倒是清楚。”有些无奈道:“我也不妨直说,我倒是想把事儿办了,可是赤丹媚对白云岛主十分的敬畏,她告诉我说,白云岛主一天不答应这门婚事,她一天就不能同我圆房,我也是没有法子。”   苗先生将信将疑,便在此时,却见那壮汉匆匆进门来,道:“先生,竹林有人过来。”   苗先生和端木老都是微微变色,端木老已经道:“难道真的是白羽鹤到了?”问道:“有多少人?”   壮汉道:“有两个人影,正往这边来。”   端木老立刻吹灭了油灯,拿了一只东西塞进齐宁口中,低声道:“小侯爷,你要想多活些时日,就乖乖听话。”想到什么,向壮汉道:“赤丹媚在那间屋里,干净从后门将赤丹媚带走。”   苗先生冷声叮嘱道:“你若是对赤丹媚动手动脚,可莫怪我不客气。”   壮汉忙道:“不敢不敢。”鬼魅般出了门去,端木老也跟着出了门,带上了木门,苗先生过去从里面拴上,屋内一片漆黑,齐宁被堵住了嘴,口不能言,见到苗先生已经站到窗边,窗户是用木条封住,但木条之间还有些缝隙,从那缝隙之中却是能够看到外面,齐宁心想莫非自己先前过来之时,端木老就是躲在这里面。   夜阑人静,过了片刻,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清朗声音:“不知道苗无极苗先生是否在家?”却是个年轻人的声音,齐宁听到那声音,身体微微一震。   只听端木老咳嗽两声,道:“两位是什么人?找苗先生有何见教?”   那年轻人道:“老先生难道就是苗先生?东苗西黎,天下两大神医,晚辈拜见......!”   “别急别急。”端木老道:“这位小师傅,我不是苗先生,先生几天前刚刚出门,还有两天才能回来,我只是帮他端茶倒水的老仆。”   齐宁心想也难怪端木老会被误会是苗先生,这苗先生大号苗无极,听真名和称呼,谁都以为是个男人,没有见过,自然想不到苗先生会是一个奇丑无比的老太婆,只是这东苗西黎,听起来这苗无极的医术竟然足以与不死圣手黎西公相提并论,不过论及人品,两人却是天壤之别。   年轻人笑道:“原来如此。老先生,这位是家师,身患小疾,听说苗先生医术通神,所以专门过来拜访苗先生,请苗先生帮忙看一看。”   “你们是如何知道这里?”端木老问道。   年轻人道:“家师想要找的人,还真没有找不到的。老先生,苗先生要过两天才回来吗?”   端木老道:“不错,两位如果要看病,只怕还要等上几天才成。不过如果只是小疾,老朽还是劝两位去找别的大夫,以免耽搁病情。先生说这两天回来,也只是随口留的话,到底是否如期而归,老朽也不敢打包票。”   “少废话。”便听一个粗冷的声音道:“苗无极去了哪里?老夫既然来了,就要找到他。”   端木老道:“这位老先生性子倒是急,老先生若是身体有恙,还是平心静气才好,以免加重病情。”顿了顿,才道:“苗先生不在,两位远道而来,天色已晚,这方圆几十里地之内都没什么客栈,若不嫌弃,今晚就在这里住下,那边上有一间屋空着,两位可以将就住下。”   “如此就有劳老先生了。”那年轻人感谢道,又道:“师傅,咱们是否在这里住下?”   “苗无极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等到什么什么时候。”那粗冷声音道:“这里可有吃的,给我们准备一些食物。”他虽然前来鬼竹林是有求于人,但语气狂妄,并无丝毫的礼数。   端木老道:“小师傅,你是出家人,自然是吃的不荤腥的,不知道你师父能否吃荤腥?若是不成,老朽给你们准备斋饭。”   粗冷声音道:“老夫不吃斋饭,也不是和尚,有鱼肉尽管送上来,老夫回头给你银子就是。”   那年轻人道:“老先生,家师不是出家人,我也早已经还俗,并非佛门子弟,并不忌口。”   端木老道:“如此更好,两位请随我来。”听到外面脚步声,却是往赤丹媚先前所在的房舍过去。   齐宁在木屋之内听得一清二楚,那两人声音他都是很为熟悉,一开始倒也不敢断定,等听到最后几句话,便无怀疑,心中吃惊,暗想这两人怎地成了师徒,又为何会从楚国来到这里?   从声音判断,那两人竟是暮野王和齐玉。   暮野王被大光明寺囚禁十八年,却突然破狱而出,将大光明搅得天翻地覆,大光明寺十大神僧联手,都奈何不了暮野王,直到大光明寺住持空藏大师出手,这才与暮野王旗鼓相当,齐宁当时就在寺内,亲眼看到暮野王挟持齐玉冲进了光明殿,但此后却再无暮野王和齐玉的消息。   齐宁一直都在想暮野王是否被大光明寺重新软禁,但大光明寺宛若一个小王国,寺内发生的事情,严密封锁,并不对外透露点滴,齐宁此后并无上山,也并不知道这两人结局如何。   近日却突然听到两人声音,心下自然是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齐玉被暮野王挟持之后,暮野王凶性大发,齐玉的性命只怕早就断送在暮野王的手里,却不想今日齐玉随着暮野王一同来到了鬼竹林,更称呼暮野王为师傅,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心中疑惑,苗先生则是站在窗边,寂然无声,片刻之后,只听“嘎”一声响,屋门被推开,端木老闪身而入,迅速关上门,苗先生低声道:“是什么来路?”   “不知道。”端木老轻声道:“那年轻的似乎是个和尚,他头上的香疤还在,但他说已经还俗。那老的蓬头乱发,乞丐一样,但功力深不可测。”   “是个高手?”苗先生精神一振。   端木老低声道:“小和尚脚步虚浮,看来很容易对付,但那老的绝不是泛泛之辈,我们只怕不是对手。”顿了顿,轻声道:“我瞧了一眼他的手脉,异于常人,竟似乎也已经接近天脉。”   苗先生有些吃惊:“又是一个接近天脉之人?”   端木老道:“我特意留神,他手腕处经脉暴突,不会看错。先生,咱们十几年都不曾找到一个接近天脉之人,这下子倒好,一天来了两个,若是将那老的也拿下,有了两个材料,此番定会大有突破。”   “油灯是否已经点上?”苗先生问道。   端木老道:“已经点了,他们浑然不觉,应该也没能察觉到。先生,我现在给他们准备饭菜,要不要在饭菜里面做点手脚?”   苗先生犹豫一下,摇头道:“若是油灯也制服不了他们,便是在饭食之中做手脚,那也没有用处,这两人来路不明,摸不清楚底细,若是被他们发现饭菜中有手脚,反倒是不妙。”想了一想,才道:“油灯毒香是老婆子花了几年时间配练出来,不会有问题,咱们这位小侯爷不就被咱们拿下了吗?”   端木老道:“那我就给他们准备饭菜,油灯毒香半个时辰之内就会发挥效用,到时候咱们又多了一头肥牛。”也不多言,转身出了门去,又将屋门带上。   齐宁知道那毒香的厉害,心想暮野王看来也要栽在这几人手里,心里却十分奇怪,暗想苗先生一直找寻奇脉之人,到底有何目的?   竹林一片漆黑,四下里万籁俱静,齐宁被牛筋绳子绑了,又中了毒香,此时全身也是不能动弹,暗想今夜当真是凶险万分,这苗先生固然要拿自己做实验,可自己若是被齐玉发现,那小子与自己水火不容,也绝不会对自己客气,哪怕白羽鹤真的早早赶到这里,恐怕也不是暮野王的敌手。   时间流逝,小半天过后,屋门再次被推开,端木老一进门来,便欣喜道:“先生,得手了,那老怪物虽然内力深厚,可还是抵不住毒香,他和那小和尚都已经中了毒,躺在地上呢。”   苗先生发出怪笑,宛若妖婆般,道:“管他武功如何,进了老婆子的鬼竹林,生死就掌握在老婆子的手里。”走到屋门前,便要出去,忽地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走到木案边上,锅锅笑道:“差点忘记了小侯爷,小侯爷,老婆子怕你孤单寂寞,给你找了一个同伴来,老婆子说话算话,之前答应让你看看我们要做什么,待会儿就先在那老怪物身上动刀子,让你看个明白。”忽地抬起手,昏暗之中,齐宁也瞧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却忽地感觉手臂一阵刺疼,随即又感到大腿上也跟着一阵刺疼,转瞬之间,便感觉手脚麻木,完全没了知觉。   先前被毒香所迷,只是没有气力,感觉还在,这下子倒好,这老妖婆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竟是让齐宁全身毫无感觉。   “小侯爷,老婆子知道你也是极厉害的高手。”苗先生轻声道:“老婆子不会武功,若是等你恢复功力,老婆子就只能任你屠戮,所以只能得罪了。”怪笑一声,领着端木老出了门去。   ----------------------------------------------------------------------   ps:今天的第三更了,今晚晚一点还有更,向兄弟姐妹们求几张月票! 第六三零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浓郁的血腥味和药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漂浮在屋内,这股味道让人胸腔异常难受。   齐宁始终想要从丹田之内调出内力来,却终究没能如愿,只过了小片刻,听到屋门再次被推开,苗先生先进了屋来,点亮了油灯,端木老和那壮汉却是抬着一人进来,齐宁斜眼瞧过去,只见到那人一身衣衫颇为成旧,蓬头乱发,胡子拉耷,骨架虽大,但身形却是十分瘦弱,正是暮野王。   齐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暮野王在大光明寺威风八面,十大神僧都奈他不何,当世绝顶高手空藏大师也未能抓住他,但最终却落在这几个宵小之手,想必暮野王比自己更是恼怒不已。   端木老二人对暮野王倒是不客气,丢在了地上,壮汉笑道:“我和端木老等了多少年,找到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今日倒好,一网打上两条大鱼,这运气好起来,想挡也挡不住。”   暮野王双目微睁,虽然落入圈套,但神色却还算平静,声音低沉问道:“谁是苗无极?”   苗先生拄着拐杖靠近两步,锅锅笑道:“老婆子在这里,你要找我?”   暮野王瞧了一眼,道:“你就是苗无极?与西川那个姓黎的齐名的神医?”   壮汉道:“你说的是黎西公?黎西公本事如何,我们不知道,也许是徒有虚名,就算有几分本事,又如何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暮野王不和他废话,直接道:“苗无极,老夫受了些轻伤,你帮我治好,我饶你这一遭,否则老夫让你尸骨无存。”   苗先生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叹了口气,道:“只是老婆子这一生,从来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人威胁不得,别人对老婆子客客气气,老婆子也会客客气气,可是有人在老婆子面前耍威风,老婆子心里不高兴。”   暮野王道:“老夫找你,不为杀人,只为治伤。本来你只好老夫的伤,老夫可以答应你一件事情,无论要杀什么人,或者想要什么东西,老夫都能做到。但你们下毒害老夫,老夫也不高兴,现在只有治好老夫的伤,才能保住你们性命。”   壮汉骂道:“狗东西,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待会儿先割了你舌头,让你放不出屁来。”抬起一脚,照着暮野王踢了过去,他这一脚力气不小,重重踢在暮野王的腰间,却听到“啊”一声惨叫,只见到壮汉踢中暮野王那一刻,整个人却突然爆飞出去,宛若一拳打在皮球上被反弹出来。   端木老和苗先生都是骤然色变,那壮汉整个人恰好飞到窗户处,“砰”的一声响,竟是生生将那扇被木条封住的窗户生生撞开,整个人也从窗口直飞出去。   壮汉飞出窗户一刹那,暮野王身体一弹,已经弹地而起,端木老反应竟是迅速无比,暮野王弹起的一刹那,端木老右掌微晃,左手五指已经抓向了暮野王面门,暮野王身子稍侧,左臂反过来就是一掌。   端木老听到声音,待要躲避,已是不及,暮野王的武功何等了得,蓬的一声,正击在端木老的肩头,端木老顿时被震得推开三步,但他武功颇为诡异,身子虽然退开,不知如何,手爪反能疾攻上来,这一招十分奇妙,暮野王显然也有点意外,沉声道:“有点意思。”左掌挥起,宛若招手的姿势一般,端木老听得风声怪异,既非掌风,亦非拳风,忙侧身卸势,但肩头仍被暮野王掌背打中,端木老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子向后推搡过去,根本承受不住,连退三四步,这才站住身形,猛然间“哎哟”叫了一声,抬手捂住肩头,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苗先生神情骇然,就站在端木老边上,瞧了一眼,失声道:“你.....你肩骨碎了,好.....好厉害的掌力。”   暮野王得手之后,并不再攻,傲然道:“区区碎骨掌你也承受不住,终究还是让老夫失望,这天下间,所谓的高手,大都是徒有虚名,见不得真章。”   苗先生勉强镇定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为何灯毒对你毫无作用?”   暮野王冷笑道:“苗无极,你既然是神医,当然也听过南疆万毒窟的名声。”   苗先生吃惊道:“你.....你难道是万毒窟的人?”   暮野王淡淡道:“老夫出自南疆,与万毒窟打了多年的交道,万毒窟是南疆第一门派,用毒的手法,举世无双,他们用过的许多毒药,你们只怕是闻所未闻,既然是行医,就该好好摆弄医术,你自问在毒药之上,能胜过万毒窟?”   齐宁记得西川毒王秋千易曾说过,万毒窟乃是南疆第一门派,在南疆立足数百年而不衰,当年中原第一门派元斗宫分裂之后,其中一支便远走南疆,一度与万毒窟在南疆争雄,最终却是惨败收场,甚至销声匿迹。   暮野王的大血手印,便是元斗宫苍浩真人传下来的四大神功之一,齐宁一度怀疑暮野王便是元斗余脉,此时听他提及万毒窟,而且自承打过交道,心中更是怀疑他就是出自元斗宫。   对齐宁来说,暮野王一直是个谜团,此人既然身处南疆,却为何要跑到中原不惜滥杀无辜都要找寻北宫连城?难道北宫连城结怨与元斗宫?   顷刻之间,暮野王连伤两人,那壮汉飞出窗户,半天没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唯一能依仗的端木老武功虽然不弱,可是在暮野王手底下却是走不了三个回合,苗先生此刻心惊胆战,独眼之中带着惊骇之色,但却马上笑起来,道:“阁下原来与万毒窟打过交道,难怪万毒不侵,老婆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暮野王冷哼一声,道:“老夫阳跷脉、阴维脉每日正午时分颇为疼痛,波及周边穴位,该如何疗伤?”   苗先生道:“阳跷脉和阴维脉都隶属于奇经八脉,此八脉不属于正常阴阳,无表里配合,别道奇行,对修炼内功之人来说,是最为重要。你两处脉络疼痛,自然是受损,不知发作之时,是发热还是发寒?”   暮野王道:“疼痛之中,宛若火烧。”   “那是纯阳至刚的内劲所伤。”苗先生道:“阁下武功深不可测,却不知是被何人所伤?”   暮野王冷哼一声道:“老夫只是让你告诉如何疗伤,并没让你多问。”   齐宁却已经知道,以暮野王的武功,连十大神僧都奈何不得,当世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若是猜测没错,他定是当日在大光明寺被空藏大师所伤,距离当日已经过去将近个把月,暮野王显然察觉自己无法自愈,这才找到了苗先生这里。   东苗西黎,天下两大神医名声在外,暮野王自然是费尽心思找寻到了苗无极。   苗先生道:“并非老婆子多嘴,只是若能知晓被谁所伤,老婆子更能对症下药,不会出现差错。”   暮野王道:“大光明寺空藏!”   苗先生一怔,颇为意外,却是点头道:“以阁下的武功,也只有空藏和尚有本事伤及阁下。大光明寺的武功路数,乃是天下至刚一脉,空藏身为大光明寺主持,修为造诣自然非同小可。”想了一下,才道:“要治疗此二脉,并非难事,阁下内力非凡,应该更为简单。老婆子有伤药,唯一的担心是波及其他经脉,所以必须要将此二脉与其他经脉阻隔开来。”   “阻隔经脉?”   苗先生道:“以铜片插入两脉,可将这两脉与十二常经脉以及其他六脉阻隔,然后以银针刺入这两脉,银针事先浸上伤药,每日反复三次,不消十天,便可痊愈。”   暮野王“哦”了一声,猛然间身体前欺,宛若鬼魅,苗先生根本来不及反应,暮野王已经一掌拍在苗先生胸口,齐宁颇有些吃惊,只以为暮野王这是过河拆桥,虽然他对苗先生也是深恶痛绝,但暮野王喜怒无常的性情也是让人吃惊。   端木老武功不弱,却也经不住暮野王随意一掌,齐宁只以为暮野王这一掌拍下去,苗先生定然是当场毙命,殊料苗先生被打中一掌后,竟然是纹丝不动,那佝偻的老迈身躯竟然只是微微动了一动,齐宁心想难不成这苗先生竟是深藏不漏,可是看苗先生一脸惊骇模样,不似作伪,有些疑惑,却听暮野王冷笑道:“老夫这一掌,已经在你身上种下血手印,你是神医,自然能够检查出来,十日之内,老夫若是痊愈,自然会为你疗伤,否则......!”冷冷一笑,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齐宁这才明白,暮野王显然是担心苗先生会耍花样,所以在她身上种下了血手印,若是苗先生想要加害暮野王,那只能为暮野王陪葬,暮野王明知道苗先生是当世名医,却并不担心她自己能够解开血手印,显然是对自己的大血手印自信非常。   恶人自有恶人磨,苗先生瞳孔收缩,本就佝偻的身躯更是萎缩起来,苦笑道:“只盼你不要出尔反尔。”摇了摇头,瞥了边上端木老一眼,吩咐道:“取我百宝箱来。” 第六三一章 一王二奴   端木老忍着肩头伤痛出了门去,片刻之后,取了一只精致的木盒子过来,单手托着,递给了苗先生,苗先生接过之后,暮野王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老婆子治病救人的箱子。里面有铜片银针,你若是怀疑,大可以检查。”苗先生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盒子丢给暮野王,暮野王本已经准备探手去接,想到什么,抬脚踢过去,后发先至,那箱子顿时被踢开,却听得“轰隆”一声响,那箱子已经爆裂开来,幸亏暮野王用脚踢开,若是伸手去接,这箱子炸起来,就算不死,至少一条手臂定是废了。   苗先生万想不到暮野王如此狡猾,叫道:“不好......!”转身便要向门外跑去,暮野王却是快若闪电,起身上前,抓住了她一条手臂,厉吼一声,血雾飞溅,竟是生生从苗先生的肩头扯下来一条臂膀。   齐宁触目惊心,苗先生却已经是嘶声惨叫,她手臂并非被刀剑砍下来,若是那帮,反倒痛快许多,暮野王乃是用内力从她身上活活将臂膀扯下来,血腥残酷,实非常人所能忍受,暮野王扯下苗先生一条臂膀,抬起一脚,将苗先生踢的滚倒在地,只在地上扭动挣扎,一时根本起不来身。   端木老却是脸色惨白,呆立当地,竟是不敢动弹。   暮野王将手中那条残臂丢开,冷笑一声,道:“老夫纵横南疆,什么鬼蜮伎俩没有见过,你自找死路,也怨不得老夫,没了你这老妖婆,真当老夫不能疗伤。”上前几步,抬起一脚,照着苗先生的脑袋便要踩下去,便在此时,却听得劲风忽起,从窗外陡然射进两件物事,一取暮野王面门,一取暮野王心口,快若闪电,暮野王舍下苗先生,身体后飘,只见到从窗外嗖嗖同时穿进两道人影,先前那物事打进窗内这两道影子尚未出现,等到两道身影穿入窗内,竟是后发先至,各自抓住了一件物事,随即左右站开。   暮野王后退两步,瞧见两名来者,见到这两人都是戴着一顶斗笠,身着灰色雨披风,暮野王不惊反笑,道:“老夫出来之后,还不曾碰到一个真正够打的角色,妙极妙极,你们两个很合老夫口味。”   齐宁躺在木案上,一眼便即看出,这突然出现的两人,竟赫然是杀亡二奴,心下一凛,暗想这两人突然出现,只怕早就在暗中观察,自己和赤丹媚的行踪也早在这两人掌握之中,自己到头来只怕是白忙一场。   暮野王固然是顶尖高手,但大光明寺一战,被空藏大师所伤,实力自然要大打折扣,而杀亡二奴在白云岛虽然是奴才,但这二人的武功齐宁也是亲眼见识过,任何一人都足以与赤丹媚一较高低,两人联手,配合默契,发挥出来的威力却绝非两人加起来那么简单。   杀奴瞥了苗先生一眼,摇头道:“滥杀无辜,太过无礼,你到底是何人?”亡奴跟着道:“报上名来,让我们也知道知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暮野王虽然性情狂傲,却并非不知分寸,方才这一下子,已经知晓这两人来者不善,冷声反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本来这事与我们无关。”杀奴叹道,亡奴接着道:“但这是东齐,你在东齐逞凶......。”杀奴立刻道:“我们就不能不管。”   暮野王嘿嘿笑道:“原来是两个多管闲事的。”   “你方才说在苗婆子身上种下了血手印,可是传说中的大血手印?”杀奴问道,亡奴跟着问道:“大血手印是当年元斗宫四大神功之一,你莫非是元斗宫的余脉?”   暮野王傲然而立,冷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不要在老夫面前装神弄鬼。”   杀奴道:“若是元斗宫的人,被我们遇上,也算是难得,我们不与你为难。”亡奴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苗婆子想要对你动手在先,这是她的不对。”杀奴道:“你断了她一只手臂,也算扯平了,自然不能再伤她性命。”杀奴道:“东苗西黎,东齐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位神医。”亡奴道:“我们自然不能眼看着她被你杀死。”   暮野王笑道:“你们若是求老夫,老夫饶她一命,就当是放了一条母狗,但你们对老夫说话不客气,老夫今日就偏要杀她。”话声刚落,人已经飞上前去,双掌齐拍,各攻向一人,二奴早有防备,左右闪开,身形腾起,拿着铁牌齐齐出手。   暮野王本是身形前欺,却陡然间往左边一晃,一股劲风直向杀奴腹间击去,杀奴身体却是溜溜一转,闪躲开去,亡奴却已经从侧面攻到,暮野王双臂如同风车一般,旋成一片,他赤手空拳,身上有伤,面对二奴,也丝毫不落下风。   齐宁瞧见这三人在这小屋之内便即动手,本还担心伤及无辜,但这三人却都是当世一流高手,空间虽小,但闪转腾挪却是异常灵敏,屋内本来点着油灯,但劲风激荡,油灯已经熄灭,只瞧见三道身影就在自己身边你来我往。   二奴配合娴熟,手中铁牌看似普通,但却坚固异常,攻时可做坚硬兵器,守时却又能瞬息变化,这等高手较量,你来我往之间须臾即过,有时候一掌或者一指击中,几乎就能分出输赢,但这二奴有铁牌在手,危急时刻挡住对方来招,足以敌手暮野王犀利的手段,便等若是多了一层保护,对普通人来说,小小铁牌无足轻重,但对这等高手来说,有铁牌在手,却等若多了一只可攻可守的利器。   齐宁心想素闻东海白云岛不问世事,却不想这二奴今日竟然大发好心,却是要救苗无极,而暮野王性情傲慢,本来这一场比斗应该打不起来,却莫名其妙地争斗起来,瞧见身影闪动,身手都极是矫健,暮野王以一敌二,似乎并不显被动。   三人打了百十来招,却听暮野王厉吼一声,齐宁又听“砰砰”几声响,隐隐见到三道身影瞬间分开,只听到暮野王微喘着粗气道:“果然了得,想不到东齐国竟有此等高手。”   二奴气息也是颇为急促,听得杀奴声音道:“阁下武功也足以纵横天下。”亡奴道:“我们许久不曾见过此等高手。”杀奴道:“元斗宫当年称雄中原。”亡奴道:“你若是元斗宫的余脉,有此武功,也算没有辱没元斗宫的声名。”   暮野王冷哼一声,便在此时,却见到杀亡二奴忽地转身,齐齐从窗口掠出,暮野王叫道:“想跑吗?”冲出门去。   齐宁心想这暮野王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二奴既然离开,又何必纠缠,忽听到外面传来杀奴声音道:“二爷,你这是要去哪里?”   齐宁一听,便知道是白羽鹤到了,但杀奴问的奇怪,怎地是问白羽鹤要去哪里,但马上就想到,白羽鹤其实早就到了,却并无进屋,二奴显然是察觉白羽鹤要离开,所以才出去询问。   果听到白羽鹤道:“我带她走!”   杀奴道:“二爷是要带她回白云岛?”亡奴道:“若是如此,我们自然要陪着二爷一起回去复命。”   齐宁一听,知道白羽鹤已经找到了赤丹媚,眼下赤丹媚已经落入白羽鹤手中,心中暗叹,自己真是白忙一场,却听到白羽鹤道:“你们自己回去,我独自带她回岛。”   “二爷不是说要给他们十二个时辰吗?”杀奴问道:“时辰未到,二爷当真要违背诺言?”   白羽鹤冷冷道:“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很快又听到白羽鹤沉声道:“你们找死不成?闪开!”竟似乎是被二奴拦住了去路。   杀奴道:“二爷知道,我们绝不敢与你为难。”亡奴道:“我们奉岛主之令出来,只是为了带她回去。”杀奴道:“二爷将她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将她带回岛去。”亡奴道:“二爷看在岛主的面子上,还请不要为难我们。”   忽听得暮野王笑道:“原来你们是东海白云岛的人,听说白云岛主莫澜沧很有本事,你们都是莫澜沧的徒弟?”言辞之中,对白云岛主并无丝毫敬意。   那几人却并不理会暮野王,白羽鹤只是冷声道:“岛主那边,我亲自交代,不必你们插手,闪开!”   杀奴道:“二爷,恕我直言,我们只是担心二爷心软而已。”亡奴道:“二爷与三姑娘朝夕相处多年,一直将三姑娘视作妹妹,此番三姑娘触犯岛规,犯下大错。”杀奴接着道:“我们担心二爷不忍看到三姑娘受罚,会放她离开。”   白羽鹤厉声道:“你说什么?”   杀奴道:“二爷,你给了他们十二个时辰,我们怀疑你本就是想给三姑娘时间逃离。”亡奴道:“二爷虽然知道三姑娘逃离的希望渺茫,但却还是给她一丝机会。”杀奴道:“我们或许猜错了,如果二爷将三姑娘交给我们,那我们所说就是放屁。”亡奴道:“一个人如果放了屁,一定有报应,回到白云岛,将三姑娘交给岛主之后。”杀奴道:“我们两个老东西任由二爷处置。”亡奴道:“就算要杀了我们,我们也绝不说一个字。”   齐宁听在耳中,脑子有些乱,心想白羽鹤约定十二个时辰,难道当真是给赤丹媚逃亡的机会?他难道敢违抗白云岛主,暗中帮助赤丹媚? 第六三二章 东海一片云   苗无极被扯断手臂,此时毫无声息,齐宁也不至他是死是活,依稀看到端木老贴在窗边,正往外面瞧过去。   齐宁苦于不能动弹,只能听到外面声音,正自着急,忽地感觉一只东西忽地落在自己嘴边,那东西竟似乎是个活物,不知从何而来,正自吃惊,微张嘴,却感觉一条长长的小虫爬入到自己口中,他心下骇然,想要吐出去,怎料那小虫速度奇快,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钻入自己的喉咙之中。   鬼竹林是苗先生的巢穴,竹林之中多有飞蚁怪虫,这虫子突然钻入齐宁喉咙中,齐宁也不知到底是什么虫子,只感觉那虫子长长的足脚极多,他憋了喉咙,不让怪虫进入喉咙里,但那怪虫在喉间蠕动,麻麻痒痒,撑了片刻,实在耐不住,轻吸一口气,那怪虫立时顺着气息钻进了喉腔之中,齐宁暗暗叫苦,也不知道那虫子是否有毒,自己现在本就中了苗先生的毒,若是再有毒虫进入腹中,便是雪上加霜了。   毒虫爬入喉管,进入到腹中,齐宁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听天由命,只听到白羽鹤声音传过来道:“我若不交,你们是否要与我动手?”   杀奴立刻道:“老奴绝不敢与二爷动手。”亡奴道:“我二人只知道主人的吩咐,就算是性命没了,也要全力达成。”杀奴道:“二爷也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亡奴道:“二爷能有今日,并不容易。”杀奴道:“三姑娘做错了事,自然要受惩处。”亡奴道:“二爷又何必因为三姑娘,触怒了岛主。”   却听到暮野王哈哈笑道:“既然说不清楚,直接打一架便是。是非在乎实力,啰里啰嗦半天,到最后还不是谁的拳头厉害由谁说了算,你们尽管动手,老夫帮你们看着,谁输谁赢,老夫给你们做个见证。”   齐宁此刻却感觉胸腔腹间一阵火热,知道可能是那毒虫的缘故,那火热之感从胸腔开始,自下蔓延至小腹间,自上蔓延至喉咙处,难受至极,齐宁忍不住扭动身体,忽地意识到什么,动了动手指,活动自如,惊喜交加,暗想难道自己身上的毒性已经消失不成,方才全身不能动弹毫无感觉,但此刻却分明活动自如,他不禁深吸一口气,从丹田调动内力,却发现丹田之内充沛的内力任由自己取之不竭。   他心下欢喜,却有些奇怪,暗想那怪虫进入自己腹中之后,为何自己身上的毒性全消,难道这与那怪虫有关系?进入自己肚中的究竟是什么虫子?   此时也不多想,瞧见端木老正瞧着外面,显然没有察觉这边有了变故,齐宁暗运内力,灌于双臂,双臂向两边缓缓展开,牛筋绳子不同普通绳索,弹性要强一些,若换做普通绳子,以齐宁眼下的功力,只需轻松一挣便可以挣断,但牛筋绳子弹性强,所以只能慢慢舒展双臂。   那牛筋绳子虽然有弹性,毕竟也有限,很快就听“崩”一声响,齐宁便感觉全身一震轻松,心知已经挣断了牛筋绳,端木老虽然注意力放在外面,但那牛筋绳崩断之声却还是被他听到,霍然转身过来,昏暗之中,瞧见齐宁依旧躺在木案上并不动弹,皱起眉头,轻步向齐宁靠近过来。   齐宁这时候凝神静气,端木老缓步走到木案边,伸手扯了扯牛筋绳,立时发现有异,吃惊之下,却感觉一阵劲风袭来,极其突兀,速度快极,端木老还没有反应过来,喉咙已经被齐宁用手掐住。   齐宁这只手宛若铁箍一般,死死掐住端木老喉咙,端木老惊骇之余,左手一拳打出,想做最后挣扎,拳头微打出一般,便感觉腹间已经被重重地踹了一脚,这一脚力道十足,端木老只觉得如同千斤巨石狠狠地锤在自己小腹,内脏似乎在瞬间被震碎,痛苦不堪,但喉咙被掐住,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他打出的那一拳因为被这一脚踢中小腹,半途中便无力垂下。   齐宁如今的武功突飞猛进,就算端木老完好无损,也未必是齐宁敌手,而他右肩骨被暮野王的碎骨手击碎,右膀子无法发力,整条右臂等若残废,伤势之下,自然更不可能是齐宁的对手。   他喉咙被掐,无法呼吸,一开始眼眸中还是惊骇愤怒之色,但片刻之后,却已经带着乞求,齐宁神情冷漠,今次差点死在这几个人的手里,如今反客为主,自然不会客气,聚力于手,端木老无法呼吸,更是无法还手,一双眼珠子渐渐凸起来。   暮野王等人还在外面纠缠,苗先生并无动静,昏黑的木屋之中,端木老只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忽听得“咯”一声响,齐宁手上用力过猛,竟已经掐断了端木老的喉骨,端木老喉咙里发出“咕咕”两声,脑袋终于往下一垂,再无声息。   齐宁松开手,端木老的尸首便软软地瘫倒下去,齐宁从木案上翻身坐起,瞧着端木老一动不动的尸首,摇摇头,喃喃道:“本想让你活活憋死,不小心掐断了喉骨,倒让你死得痛快了。”   他抖开身上的牛筋绳子,心中却是寻思,如果说自己身上的毒性是方才那只怪虫所解,那自己的运气也未免好到极点,能够解毒的怪虫堪堪落到自己嘴边,又钻入自己的腹中,这世间哪有如此凑巧的事情。   端木老既死,齐宁却没有忘记苗无极那老妖婆,屏主呼吸,在屋内扫了扫,屋内虽然昏黑无比,但齐宁的目力本就不弱,再加上修炼内功,目力更是远超常人,屋内除了木案和木桶,并无其他的摆设,地上也能看到端木老,却偏偏不见了苗无极的踪迹。   齐宁皱起眉头,在屋内寻了一圈,硬是没有看到苗无极,甚至连苗无极那只断臂也不见了踪迹,齐宁心下颇有些吃惊,他并无瞧见苗无极从木屋之中出去,而且木屋后门紧闭,也不曾有人从后门离开,那苗无极却又如何能消失,难道是遁地不成?   想到遁地,齐宁瞧了瞧地面,只是太过昏黑,一时间也瞧不清楚,忽听到外面传来暮野王的粗声大笑,齐宁身形一闪,到了窗边,向外面瞧过去,只见到暮野王就在屋外四五步远的地方,左前方白羽鹤横抱一人,应该就是赤丹媚,而杀亡二奴则是成掎角之势,拦在白羽鹤身前。   “我自幼在岛主门下练剑,当年岛主赐我乌曜剑的时候,曾有过教诲。”白羽鹤缓缓道:“乌曜剑出,定要见血,否则必定不详,所以岛主教诲我出剑之前,定要三思而行。”   杀奴叹了口气,道:“二爷是准备出剑了?”亡奴也道:“三姑娘没有带回岛上之前,我们还死不得。”杀奴道:“所以二爷出剑之前还是三思而行。”亡奴道:“我们不会束手待毙。”   白羽鹤道:“你们从小就在我身边服侍,对我十分照顾,今日我本不想与你们动手。但事到如今,我只能先谢你们这些年的照顾,如果你们死在我的剑下,我会带你们回白云岛,如果我死在你们手里,你们将我的尸首带回去交给他老人家。”   杀奴摇头叹道:“看来二爷的十二个时辰之约,真的是给三姑娘逃离的机会。”亡奴道:“二爷这么做又是何苦?”   白羽鹤淡淡道:“我做事情,素来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有些事情想太多,反倒什么都不敢做了。”   暮野王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你这娃娃很合老夫的心思,你既然反叛白云岛,以后跟着老夫就是,老夫收你为徒,白云岛也未必敢找你麻烦。”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一声长叹,那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似乎近在耳边,齐宁虽然在木屋之中,但这一声叹息却听得清清楚楚,就仿若有人在自己耳边长叹,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身边自然是无人,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念由心生,心错了,一切也就都错了。”   这声音充满唏嘘,齐宁明明听得清楚,却偏偏不知道声音从何发出,而且这声音明显不是在场任何一人。   忽瞥见池塘对面现出一道白色的影子来,夜色之中,那白色身影出现得十分突然,正自奇怪,梦见到那白影如同纸鸢般飞起,轻飘飘地掠上池塘上空,如同风吹纸鸢,齐宁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那白影竟已经在眨眼之间飘过池塘,轻飘飘落到了这边。   齐宁耸然变色,那池塘他是瞧过的,虽然不算很大,但也算宽阔,便是轻功绝顶,也未必能从上面飘过来,但那白影不但飘然而来,而且速度快的匪夷所思,当真如同光影一般,这时候看得清楚,只见来人一身白衣,手中似乎拄着一只长杖,也不知道是何材质,但距离太远,瞧不清那人面孔。   齐宁正寻思这突然跑来的又是何人,却见到杀亡二奴齐齐转身,跪倒在地,白羽鹤竟也是抱着赤丹媚跪倒在地,恭敬道:“岛主!”   齐宁一怔,这时候才知道,这飘然而至的白衣人,竟然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白云岛岛主莫澜沧。   ----------------------------------------------------------------------------   ps:纵横历史专栏大神西风紧新书已开,《大明春色》重磅出击,喜欢历史小说的读者不容错过哦! 第六三三章 逐门   白云岛主忽然出现,齐宁心下大吃一惊,心知赤丹媚就算有白羽鹤护持,也已经是在劫难逃。   白云岛主是大宗师,他座下的白羽鹤和赤丹媚,任何一人丢在江湖上,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便是他手下两个老奴,那也是顶尖高手,齐宁自思就算有十个齐宁,今晚也休想救下赤丹媚。   此刻那白云岛主就在屋外不远处,齐宁看得十分清楚,见他一身白衣,一尘不染,手里拄着一只乌黝黝的长杖,可是瞧他面孔,肤色苍白,颌下一绺黑须,看样貌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比之暮野王看上去还要年轻许多。   齐宁心下更是震惊,心想这绝不可能,眼前这人难道真的是白云岛主莫澜沧?   齐宁知道五大宗师已经是成名多年,至少十多年前五大宗师就已经是声名在外,剑神北宫连城是锦衣老侯爷的亲兄弟,位居第二,如今连齐家四老太爷都已经六十多岁,北宫连城的岁数至少也该接近七十,他一直以为莫澜沧与北宫连城既然同为大宗师,应该就是一辈人,但眼前这位白云岛主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年纪,比之北宫连城的年纪竟是小了许多。   陡然又想到,赤丹媚的年纪可也不小,少说也有二十六七岁,只是因为练功之故,保养得当,看上去细皮润肤,显得异常年轻而已,但风情韵味却是熟透,充满了成熟美人的诱人韵味。   从他们话中可以听出,赤丹媚是在二十多年前上了白云岛,那时候最多不会超过七八岁,而白云岛主那时候岂不是只有二十岁光景上下,如此年纪轻轻,又怎可能坐镇白云岛,威名远扬?   而且赤丹媚只是白云岛三大弟子之中,只是最小的一个,白羽鹤三十出头,位居次席,白云岛大弟子自然比白羽鹤还要大上几岁,如此一来,难道白云岛主不到十岁便即收录了弟子?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也绝不可能。   齐宁心下大是吃惊,只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   白羽鹤素来冷傲,但此刻却是毕恭毕敬跪着,白云岛主走到白羽鹤身前,瞧了一眼,微微摇头,忽地探手出去,白羽鹤虽然吃惊,但却纹丝不动,白云岛主一指在赤丹媚身上连点数下,只听得赤丹媚一阵咳嗽,竟已经醒转过来。   白羽鹤这才放下赤丹媚,赤丹媚睁开眼睛,先是瞧见白羽鹤,微吃一惊,等瞧见白云岛主就站在一旁,花容失色,猛地起身跪到,道:“岛......岛主!”   白云岛主也不看她,微仰着头,若有所思,忽然道:“一切也都是我的错,二十多年了,你心里的恨意始终没有消去,这是我的不好。”   赤丹媚跪在地上,道:“岛主,是......是媚儿让你老人家失望了,可是.......!”   白云岛主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道:“我记得对你提醒过,许多事情不去想它,时光流逝,总会过去。这些年来,我最担心的便是你误入歧途,只是你日夜静心在我身边,我只以为你真的忘却.....!”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白羽鹤俯首道:“岛主,师妹上岛之时,已经记事,当年的事情,深入骨髓,不是她想忘就能忘记。”   白云岛主冷哼一声,道:“羽鹤,若是我今日不出来,你是否真的要与二奴一决生死?”   “是!”白羽鹤干脆利落。   白云岛主道:“媚儿入宫行刺,是早有所谋,深思熟虑,你今次要与二奴生死对决,却是临时起意,比起媚儿,你犯下的过错更大。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事情,哪怕是错的,至少也知道错的哪里,临时起意,乃是一时冲动,不会觉得自己真的错了。”   白羽鹤低着头,道:“一切全凭岛主惩处。”   “岛主,此事与师兄全无干系。”赤丹媚此时已经明白过来,立刻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刺杀昏君是我一人所谋,与师兄并无干系,岛主要惩处,我一人承担便是。”   白云岛主道:“有些过错,不是你一人所能承担。”猛地探手,白羽鹤腰袢悬挂的乌曜剑竟是自行飞出,落入白云岛主手中,白云岛主将乌曜剑向后丢过去,杀奴双手接过捧住,白云岛主淡淡道:“白羽鹤,自今日起,你与白云岛再无干系,日后你的所作所为,也与我无关。”   白羽鹤身形一震,霍然抬头,失声道:“岛......岛主!”   白云岛主也不理他,看着赤丹媚,淡淡道:“媚儿,你随我回岛,自今而后,不得再踏出白云岛一步。”   赤丹媚娇躯微颤,白云岛主问道:“你不愿意?”   赤丹媚低头道:“不敢!”   “我知道你的心思。”白云岛主叹道:“你心魔缠身,这一辈子都是消不去的,既然如此,就只能让你在白云岛呆一辈子。”   忽听得一个声音道:“白羽鹤,我便说了,白云岛主有什么好,你拜我为师,从今以后,纵横江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其快活自在,何必受白云岛约束?”正是暮野王在旁幸灾乐祸。   白云岛主却是转视暮野王,他对门下弟子颇为严苛,但瞧见暮野王,却露出一丝笑容,问道:“你想收徒弟?”   暮野王嘿嘿笑道:“你就是白云岛主莫澜沧?听说天下间有五大宗师,你白云岛主也算是一个。老夫还以为就算不比老夫年纪大,也不会比老夫小上多少,想不到竟然是个娃娃儿,哈哈哈.......!”   他年过六旬,比之白云岛主要大上不少,此时却口称白云岛主为娃儿,齐宁在屋里听到,心想这暮野王还真是狂傲的可以,连白云岛主竟然也不放在眼中。   白云岛主并不生气,含笑摇头道:“你经脉受损,还是少说话为妙。白羽鹤已非本门弟子,他若愿意拜你为师,我也没有道理阻拦。只是你如今被大光明寺追拿,自身难保,白羽鹤追随你身边,岂不是要被你连累?”   暮野王一怔,冷声道:“你说什么?”   “以你的武功,当今天下能伤得你的人倒也没有几个。”白云岛主气定神闲,如同叙家常般:“你奇经八脉之中有两脉受损,据我所知,能有此等功力和手段的应该只有空藏老和尚,空藏自诩为出家人,修禅供佛,不会轻易出手,他既出手伤你,亦可见你对大光明寺已经有了威胁,既然如此,大光明寺又怎能轻易放过你?”   他娓娓道来,一切都似乎了若指掌,暮野王已经是微微变色,握拳冷笑道:“大光明寺那群和尚又能将我如何?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虚张声势,真要动起手来,也不过如此。”   “阁下不是中原人,又来自何方?”白云岛主问道。   杀奴在旁恭敬道:“主人,他从南疆来,似乎是当年元斗宫的余脉。”   “南疆?”白云岛主脸色一凝:“元斗宫?你......你是南疆元斗宫的人?”   暮野王冷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白云岛主却是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你可是姓暮?”   暮野王道:“不错,老夫就是姓暮,那又如何?”   白云岛主叹了口气,问道:“你从南疆前来中原,又是所为何故?”   齐宁心想白云岛主难道对南疆的事儿也十分清楚,竟似乎对暮野王颇有些了解,只听暮野王粗声道:“老夫老中原所为何事,与你又有何干系?白云岛主,你是五大宗师,老夫向你问一个人。”   “哦?”白云岛主问道:“何人?”   “北宫连城。”暮野王语气已经满是冷意:“听说北宫连城也成了大宗师,你既然是大宗师,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白云岛主不答反问道:“你要找北宫?”   “不错。”暮野王道:“你若知道北宫连城在哪里,告知老夫下落,老夫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   白云岛主淡淡一笑,道:“你想知道北宫在哪里,就该问他的后人。我与北宫多年未见,他如今在哪里,或许他的后人知道。”   “后人?”白云岛主冷笑道:“你是说齐家的人?齐家的人可并不知道。”   白云岛主含笑道:“那你找错了人,在你身后的屋子里,是楚国锦衣候,也是齐家的后人,如果普天下还有人知道北宫在哪里,应该就只有这位小侯爷知道了。”   齐宁心下一凛,暗叫不好,却感觉劲风忽来,暮野王竟然已经转身向屋内扑过来,齐宁知道暮野王的本事,不敢硬接,后退一步,暮野王早已经穿窗而入,瞧见齐宁身形,探手抓过来。   暮野王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齐宁自问绝非此人敌手,也不多想,脚下一滑,身体一闪,正是逍遥行,躲过暮野王一抓,身体又是侧滑,已经从屋门闪身出去,这木屋之内空间有限,暮野王又非寻常对手,齐宁不敢托大,出了屋门,地势开阔,自然是更为容易闪避。   暮野王虽然两脉受损,但功夫不减,如影随形,紧贴在齐宁身边,齐宁心下有些懊恼,忍不住叫道:“白云岛主,你是大宗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让他缠上我。”口中说话,脚下却是东游西荡,这套逍遥行他已经十分熟悉,踏步起来,风姿翩翩,甚为潇洒。 第六三四章 化枝为剑   暮野王武功虽强,但显然一时间还没摸透逍遥行的窍门,连连出手,都是差之毫厘,心下倒也有些吃惊。   白云岛主手杵长杖,气定神闲,白羽鹤和赤丹媚依然没有起身。   赤丹媚被齐宁带出城后,昏死过去,此后事情并不知道,却也知道齐宁被卷入进来,皆因自己,见到暮野王对齐宁出手,而且一看就知道暮野王的武功了得,心下暗暗担心。   忽听得一阵箫声响起,空灵凄凉,在这夜幕之中突然响起来,所有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箫声悠扬辽远,似在远方,又似在耳边。   箫声突起,赤丹媚不自禁四下张望,暮野王得闻箫声,身形微顿,齐宁却趁此机会,拉开了距离,见得暮野王不再追来,微松口气,那箫声近在耳边,忍不住左右瞧了瞧,并无他人,瞧向白云岛主,只见他微仰着头,目视一处,神色从容淡定,忍不住顺他目光瞧过去,竟是发现在木屋的屋顶之上,有一身影正长身而立,双手持洞箫,夜风吹拂,此人长袍翻动,颇是飘逸,这才知道箫声竟是从木屋顶上发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鬼竹林今夜倒是热闹得紧,他内力已经颇为深厚,附近若有动静,很容易察觉,但此人出现在屋顶,却根本没有丝毫察觉,亦不知他是何时出现。   那人洞箫清澈空灵,但箫声意境却颇有些凄苦。   忽见白云岛主抬起一只手,笑道:“北宫兄,多年不见,一向可好,箫声依旧,可是让认心生感慨。”   齐宁大吃一惊,心想白云岛主称呼那人为“北宫兄”,难道屋顶上吹箫之人竟然是剑神北宫连城?   齐宁在齐家老宅得到无名剑法,后来便猜测是北宫连城所授,这一向都觉得北宫连城似乎环绕在自己身侧,可是直到此时,才真正瞧见北宫连城。   暮野王怔了一下,猛地低吼一声,向木屋冲过去,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一飞冲天,直向北宫连城扑过去。   齐宁心下骇然,暗想暮野王见到北宫连城,问也不问便即出手,他知道暮野王与北宫连城有仇隙,但暮野王被软禁十八年,凶性未改,这份仇恨当真是刻骨铭心。   暮野王宛若洪荒巨猿,已经飞身扑到北宫连城近侧,却见到一声清啸,北宫连城更是一封冲天,升入夜空之中,暮野王抬起头,却瞥见北宫连城已经从他头顶掠过,回过神,北宫宛若一只仙鹤飘然落下。   暮野王又是一声怒吼,在屋顶上双足一蹬,整个人从天而降,往北宫扑过来,北宫拿着洞箫的左手背负身后,右手微微一抬,却见地上七八根枯枝陡然射出,直往暮野王袭过去,这七八根枯枝宛若飞刀一般,又快又急,只听“噗噗噗”几声响,枯枝尽皆打在暮野王身上,暮野王竟根本闪躲不开。   暮野王身体“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竟是不能动弹。   齐宁和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是骤然色变,须知暮野王已经是江湖上绝顶高手,白云岛二奴联手可以击败赤丹媚,却奈何不了暮野王,但北宫只是随意出手,暮野王竟然没有还手之力,就被制服在地。   齐宁心中惊骇,此时才感觉五大宗师当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向百影曾经说过,五大宗师都是匪夷所思的存在,一人护一国,此等出神入化的绝世武功,江湖之上可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也难怪被称为怪物。   暮野王落地之后,不能动弹,却破口骂道:“北宫连城,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老夫今日若不去你首级,死不瞑目。”   齐宁这时候站在北宫身侧不远,见到北宫一身紫色斗篷,斗篷帽裹着头,帽檐极低,整个人俱都被斗篷裹在其中,密不透风,夜色昏暗,他一双眼睛亦是被斗篷遮挡,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你杀不了我。”北宫淡淡道:“我也不想杀你,十八年前,我已经给了你交代,如果你不满意,我也没法子。”   白云岛主笑道:“北宫兄十八年前与他交过手?”   北宫瞥了白云岛主一眼,才道:“你能离开白云岛,倒也不容易。”   “若是此番没有离开白云岛,岂能与北宫兄在这里重逢?”白云岛主微笑道:“多年不见,北宫兄风采依旧。”   北宫道:“你当真很想见我?”   “莫非北宫兄不想见我?”白云岛主笑道:“毕竟是多年老兄弟,总是有些想念的。”   北宫道:“你的徒弟到楚国打听我的下落,想知道我是生是死,你可知晓?”   齐宁听见,立时便想到赤丹媚那次前往楚国,确实在秦淮河上找到自己,向自己打听北宫连城的下落,此事并无其他人知道,却不知北宫连城又从何而知?猛然间想到,那夜赤丹媚要逼迫自己回答,却忽然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赤丹媚心生畏惧,落荒而逃,难道那天晚上的声音,正是北宫连城所发?若是如此,便也解释的通为何北宫知道此事,当时他就在附近,自然对船舱内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白云岛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怀疑北宫兄还安然无恙。”   北宫扫了白羽鹤和赤丹媚一眼,白云岛两大弟子却也都是看着他,白羽鹤眼眸中竟显出炽热之色。   白羽鹤练剑多年,其剑法在江湖上已经是让人闻之色变,而北宫连城号为剑神,自然是当世剑法第一人,但凡学剑之人,对北宫连城自然没有一个不是顶礼膜拜,而白羽鹤这样的剑术高手,内心深处又无时无刻不想与剑神一战。   北宫扫过赤丹媚,目光落在白羽鹤脸上,淡淡道:“你是白羽鹤?”   白羽鹤恭敬道:“晚辈白羽鹤,见过北宫前辈。”   北宫扭头瞥了一眼,身法一闪,快若鬼魅,竟已经闪身到杀奴身边,杀奴吃了一惊,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乌曜剑竟已经被北宫夺过去,白云岛主镇定自若,杀奴想要抢夺回来,北宫却已经闪身回到了白羽鹤面前,将那把乌曜剑丢给了白羽鹤,淡淡道:“你的名头和剑术我都已经知道,乌曜剑乃十大名剑之一,位居第三,以你的剑术,倒也勉强可以配得上此剑。”   白云岛主不怒反笑,道:“北宫兄这是拿我的东西做人情了。”   北宫道:“乌曜剑在你手中,废铁一把,放在他手中,也算是神兵利器。我不是可怜白羽鹤,而是可怜这把乌曜剑。人有人心,剑有剑灵,一把剑找不到合适的主人,那是天下最残忍的事情。”   白云岛主道:“北宫兄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无话可说,区区一把剑,倒也算不得什么。”   白羽鹤接过乌曜剑,忽地道:“北宫前辈,晚辈有一事相求。”   “哦?”似乎同样都是用剑,北宫对白羽鹤另眼相看,问道:“何事?”   白羽鹤道:“晚辈斗胆,想请北宫前辈指点几招,便是死在前辈剑下,也足以慰平生之愿。”   北宫闻言,忽地发出长笑之声,道:“你要与我比剑?”   白羽鹤跪在地上,恭敬道:“还请前辈答应。”   北宫摇头道:“你的剑术造诣,再给你二十年时间,足可以在剑道上有着世人难及的境界。天下练剑之人成百上千,但懂剑之人却是屈指可数,能在剑道之上有所悟之人,更是凤毛麟角。白羽鹤,你在剑术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你能有今日之成就,倒也不必太感谢莫老头,他虽然传授你剑术,但在剑道上的悟性,未必及得上你。”   白云岛主丝毫不以为许,笑道:“北宫兄这是揭老弟的短了,不过论及剑术,与你相比,我是自愧不如。刚才那一手化枝为剑,放眼天下,又有谁能有此手段?”   齐宁见这两位大宗师言谈之间,对对方都是异常熟悉,而且一看两人对话,便知道是老熟人,只是听北宫连城声音,竟也清朗响亮,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头子声音,而且他身形挺直,气质优雅,从背后看去,无论如何也超不过五十岁。   齐宁心想难不成这两大宗师平日里都注重保养,年事虽高,但看起来却十分年轻?   暮野王见北宫连城将自己丢在一边,理也不理,更是恼恨至极,怒声道:“北宫连城,我若不死,必会让你永不安宁,你若有种,现在便杀了我。”   北宫看也不看,向白羽鹤道:“你这等剑客,世间难求,不必徒送性命。你可知何为剑道?”   白羽鹤一怔,眸中显出求教之色。   北宫缓缓道:“剑道非斗技之道,心中想着与人比剑,就落了下乘。剑道便是天道,穷极参天,参悟剑道极限,便懂得天道,苍穹俯视苍生,剑道极限,便是苍穹,俯瞰苍生,天人合一,便是剑道之真谛。”   白羽鹤若有所思,忽地恭敬叩首,齐宁心想以白羽鹤冷傲的性情,除了能向白云岛主下跪,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北宫连城能受他跪礼,亦可见白羽鹤对北宫是发自内心存有敬畏之心,只听白羽鹤恭敬道:“前辈所言,晚辈必将铭记于心,也定将全力追寻剑道真谛。”   白云岛主叹了口气,道:“北宫兄,我教了他几十年,倒不如你一番话让他受教更深。”   白羽鹤立刻道:“弟子不敢,岛主.......!”   白云岛主淡淡道:“你已非白云岛弟子,倒也不必称呼我为岛主。”   白羽鹤一怔,神色显得颇为黯然,赤丹媚却是道:“岛主,一切都是媚儿的过错,还请您老人家开恩,不要逐白师兄出岛。”   “我说过的话,可曾有收回的道理?”白云岛主淡淡道:“二奴,你们带媚儿回岛,将她软禁岛上,此生不得离岛。” 第六三五章 霸点鸳鸯   齐宁在齐宫之内瞧见赤丹媚刺杀东齐国君,便知道赤丹媚对东齐国君必然有着难以解开的仇恨,否则也不可能以白云岛弟子的身份去刺杀本国国君。   赤丹媚是东齐国师的弟子,齐宁料定她对东齐国内的境况必然知之甚多,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赤丹媚很有可能也会知道。   楚国虽然要与东齐结亲,但齐宁心里很清楚,这只是暂修两国之好,而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永远的同盟关系,虽说目前楚国的头号对手是北方的汉国,但齐国毕竟独霸一方,终归也是楚国眼中之刺。   知己知彼,放百战不殆,这些年来,三国之间接触稀少,互相之间并不是十分了解,互相所知,也都只是一些表面上的东西,既然赤丹媚对齐国有着切齿之恨,齐宁便觉得如果楚国拉拢,赤丹媚未必不会归顺楚国。   如果赤丹媚将自己所知透露给楚国知道,对楚国来说,当然是极为有利的事情。   要让赤丹媚背齐投楚,虽然看似困难,却并非不可能,赤丹媚欲取东齐国君人头,但孤身刺杀已经失败,东齐国君也不可能再给赤丹媚第二次机会,如此情况下,赤丹媚只能依靠外力,或许有可能达成所愿。   而楚国当然是有可能帮助赤丹媚实现愿望的外力,如果楚国多花些心思,要将这白云岛弟子拉拢过来,倒也并非天方夜谭。   只是齐宁现在却知道,以眼下的情况,自己的盘算彻底落空,谁能料到东海白云岛主会亲自找过来,有白云岛主在此,齐宁心知要带走赤丹媚已经是彻底无望,打又打不过,而且赤丹媚是白云岛主弟子,白云岛主带走本门弟子,天经地义,那是谁也挑不出来理儿的事情。   不过一想到赤丹媚此生要在白云孤岛了此残生,齐宁只觉得异常残酷,赤丹媚无论是智谋、武功还是那万里挑一的绝色容貌,都是一等一的角色,如此绝色佳人,却要守着孤岛终老,确实让人心生怜悯。   赤丹媚脸色颇有些苍白,但她显然也知道无力抗拒白云岛主,起身来,神情黯然,杀亡二奴上前来,抬手道:“三姑娘,咱们走吧。”   赤丹媚瞧了齐宁一眼,勉强一笑,转身便走,齐宁实在忍不住,叫道:“等一等!”   赤丹媚娇躯一震,白云岛主瞥了齐宁一眼,面带微笑,并不说话,齐宁有些尴尬,却还是道:“莫......莫岛主,你当真要将她软禁在孤岛一生?”   白云岛主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似乎并不需要解释。”   齐宁叹道:“她年纪轻轻,你将她困在岛上,是不是......是不是太过残忍?她毕竟是你的弟子,你从小看她长大,就当真忍心?”   白云岛主只是轻叹一声,并不言语。   北宫却忽然道:“齐宁,你过来!”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却还是走到北宫身边,北宫问道:“我问你,赤丹媚是否已经和你同过床?”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是微微色变,齐宁更是尴尬,心想堂堂剑神,怎地问出这样让认感到害羞的话来,正要回答,北宫已经向白云岛主道:“莫兄,赤丹媚要回白云岛,这是你门内之事,我本不该过问的。只不过令徒已经与齐宁私定终身,齐宁既然在这里,要不要让她跟你回岛,还得问问齐宁的意思。”   齐宁和赤丹媚都是显出惊讶之色,暗想剑神怎地无中生有,二人何时私定终身?   白云岛主却是笑道:“北宫兄又在拿老弟开玩笑了,他们私定终身,我怎地一无所知?”   “既然是私定终身,你不晓得也是理所当然。”北宫单手背负身后,另一手始终拿着洞箫,缓缓道:“令徒不久前随齐国使臣去往楚国,与齐宁相识,此后在京城秦淮河上的一条船上,同床共枕。”   白云岛主始终带着微笑,道:“北宫兄,媚儿至今守身如玉,你若再开这样玩笑,老弟可真有些不快了。”   “你大可以问问你的徒弟,是否有此事?”北宫连城道:“我方才说过,令徒打听我的下落,也在那条船上,我亲眼所见,自然不会有错。”   白云岛主微皱眉头,看向赤丹媚,却还是和颜悦色道:“北宫兄既说有此事,自然不会假。或许在一起是真,但是否私定终身,却也只有他二人知晓了。”问赤丹媚道:“媚儿,你当真与齐宁私定终身?”他目光锐利,神情依然温和。   赤丹媚不敢与白云岛主对视,低下头,北宫已经道:“男女之情,天经地义,并无不可告人。你们若是私定终身,今日我和莫兄在此,也就不费功夫,今夜就将这门亲事办了,如果并无此事,那是我年老耳拙,自然会向莫兄赔罪。”   齐宁心下激动,知道北宫这是出手相助,他有言在先,并未说死,若是赤丹媚告知并无此事,北宫便只能向莫澜沧赔罪,对于常人来说,赔罪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北宫和莫澜沧这等宗师来说,那却是了不得的事情。   五大宗师,超然世外,并存于天下,那都是孤高绝顶之辈。   北宫和岛主言谈之中,看似平静,但齐宁自然听得出来,这两人都是语带机锋,同为大宗师,旗鼓相当,自然都不会向对方低头,此刻北宫以赔罪作为赌注,可说已经是极其难得,齐宁心知一切这两大宗师此番交锋,胜负也都在赤丹媚一言之中。   若换做平日,北宫必输无疑,但如今形势却极其微妙,北宫这等若是给了赤丹媚一条脱身的道路,若是没有私定终身,赤丹媚就只能回到白云岛孤独终老,可是若承认与齐宁有了私情,那么北宫必有后招跟上。   齐宁只怕赤丹媚忌惮白云岛主,一时糊涂,忙道:“丹媚,有......有二爷爷给我们做主,你有什么说什么,总要让岛主知道的。”   北宫和岛主此刻却都是镇定自若,并不言语,赤丹媚瞧了瞧齐宁,又瞧了瞧岛主,犹豫片刻,终是跪倒在地,向岛主道:“岛主,媚儿该死,媚儿......媚儿在楚国的时候,确实......确实和齐宁呆在一起。”   她这般说,便等若是承认确有其事。   岛主眉头微紧,北宫道:“莫兄,看来并不是我老糊涂,果真有此事。”向赤丹媚招招手,道:“你过来!”   赤丹媚瞧了岛主一眼,岛主却并不看她,赤丹媚咬着红唇,终是起身走到北宫边上,北宫道:“你二人岁数虽然略有差距,但既然两情相悦,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了。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莫兄,今夜就让他们成亲如何?”   岛主微笑道:“有北宫兄促成这门亲事,自然是再好不过。”顿了顿,才道:“只是今夜成亲,未免太过仓促。媚儿自幼拜在我门下,她是我白云岛的一颗明珠,北宫兄总不能这般寒酸就让她成了齐家的人。”   北宫道:“那又当如何?”   岛主笑道:“她随我回白云岛,齐宁带着迎亲队伍,总要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过门。”   北宫摇头道:“莫兄对这些繁文缛节何时又在意过?我瞧那些繁文缛节可免则免,齐宁,这是你们的亲事,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齐宁心想如果赤丹媚真的被白云岛,就算自己带着队伍去迎娶回来,那也是困难重重,只怕根本没有机会,白云岛主忌惮北宫,却又不想将赤丹媚交出来,所以才会故意搪塞,立时道:“我对丹媚一片真心,自然是越早和她在一起越好,还请岛主成全。”   赤丹媚知道齐宁也是在演戏,心想你对我又能有什么真心,但此时不好多说,只能低着头,她虽然不是姑娘家,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都已经熟透,但毕竟未经人事,此等婚姻男女之事,终究还是有些腼腆,更何况她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心中对岛主也是颇有愧疚之心,异常复杂。   “你也是这个意思?”北宫看着赤丹媚。   赤丹媚又如何不知,自己一旦回岛,此生只怕再难见天日,轻声道:“一切.....一切都由齐宁做主就好。”   北宫微微颔首,道:“莫老头,你我各执一见,就不必争执,由他们的意思就好。”   岛主微仰首,若有所思,终是叹道:“媚儿若是真的与齐宁成亲,便是齐家的人,自今而后,她的事情我自然不会过问。”顿了顿,才道:“北宫兄是否知道媚儿的身份?若是齐宁娶她过门,也许会给齐家甚至楚国带来灾祸。”   北宫淡淡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知道你的意思,楚国锦衣候娶了东齐废太子之女,而且这位公主行刺过东齐国君,因此齐国将会因此与楚国结怨,莫老头,你说的灾祸可是如此?”   齐宁心下一凛,大吃一惊,暗想原来赤丹媚竟然就是东齐废太子之女,如此说来,她竟是一位公主,带有东齐皇家血统,一瞬之间,终于明白赤丹媚为何会想尽办法要入宫行刺东齐国君。 第六三六章 长夜当歌   齐宁得知赤丹媚乃是东齐废太子的公主,心下凛然,岛主道:“我正是有此担心。”   北宫道:“这门亲事,你我俱都是见证人,不关乎国事,当年的止戈之约,至今也不曾解除,所以你我参与之事,只是小男女的私事而已。”顿了顿,才道:“齐国国君若是以此事为由,导致两国结怨,我想这也不是你莫老头想看到的。”   齐宁心下疑惑,暗想这止戈之约又是什么意思?   岛主叹道:“诸国之事,任其自然,并非你我能去过问,究竟会如何,你我都是不能预料。”   北宫道:“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虑。”向齐宁和赤丹媚道:“你二人今日在此成亲,洞房过后,何去何从,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了。”   岛主含笑道:“北宫兄,好歹是娶我白云岛的弟子,莫非没有一点聘礼?”   北宫道:“这倒是已经准备好。”身形一展,众人只见到眼前一花,北宫连城瞬间便没了踪迹,其身法之鬼魅,当真是骇人听闻,齐宁所见高手不在少数,但身法如此恐怖骇人,却是前所未见,心想与北宫连城的速度比起来,那些高手的速度就宛若蜗牛爬行了。   正自惊诧,忽见得一道影子从天而降,随即听得“砰”一声,那身影重重落在地上,北宫连城如影随形,也轻飘飘落了下来。   齐宁瞧那落地之人,微皱眉头,却原来是鬼竹林的主人苗无极这老妖婆,苗无极一臂残缺,也不知是否她自己处理了伤势,断臂处已经不再流血,她本就丑陋,此刻窝在地上,缩成一团,更是让人厌恶。   齐宁心想先前这老妖婆定是趁乱想逃脱,却不防落到了北宫手里,猛地想起,自己中毒不能动弹之时,一只怪虫钻入自己口中,那绝非巧合,难道那怪虫竟是北宫暗中所为,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虽说成亲在即,但齐宁倒没有什么激动感,毕竟他与赤丹媚并不是相识太深,说齐宁对她性感腴美的身段儿十分欣赏倒是不假,毕竟赤丹媚有着前凸后翘性感妖娆的惹火身材,是个男人看到都会想入非非,但若说齐宁对赤丹媚有男女之情,那却是太过勉强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的女人天生能得到男人的好感,这并没有什么不对,齐宁不是柳下惠,同样对漂亮的女人感兴趣,但却绝非见到女人便心生情愫。   赤丹媚此刻心里也同样激动不起来。   她本以为既然白云岛主都已经赶到,自己再无幸免道理,此生也只能在白云岛孤独终老,却不想北宫竟然给了她脱身之道。   一旦自己与齐宁成亲,也就成了齐家的人,有剑神北宫连城坐镇,白云岛主自然无法将自己再带回白云岛。   刺杀东齐国君未成,她自然不甘心就此放弃,虽然心中感激白云岛主多年的养育之恩,但就此被软禁在白云岛,赤丹媚自然是难以接受,如今有了脱身之路,心中虽然对白云岛主颇有几分愧意,却还是想借此脱身。   她心智成熟,当然知道齐宁竭力帮助自己脱身,绝非是因为要做什么好事,更不可能是因为自己容貌缘故,其后必有缘故。   她和齐宁心知肚明,所谓的私定终身两情相悦,只是目前无可奈何的一种说辞,只要以此让白云岛主断了将自己带回去的念头,目的也就达成。   她知道齐宁对自己不可能存有什么真心,而她同样也对齐宁没有男女之情,毕竟在她看来,齐宁不过是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而自己年岁比齐宁要大上许多,两人之间谈及男女之情实在有些荒谬。   她现在只想着和齐宁将这场戏演下去,度过此劫,事成之后,无非给齐宁一些报酬,而后分道扬镳,两不相欠。   白云岛主瞥了一眼地上的苗无极,这老妖婆蜷缩一团,动也不动,似乎已经昏迷过去,微微一笑,问道:“北宫兄,这就是你的聘礼?”   “要找到让你心满意足的聘礼,并不容易。”北宫道:“不知道这份聘礼,你可满意?”   若非是北宫所言,齐宁只怕都要笑出声来。   他见过许多求亲的聘礼五花八门,可是却从未见过将人当作聘礼,齐宁本以为北宫果真带来了稀世珍宝,却不相识就地取材,用鬼竹林的主人作为聘礼。   齐宁心想北宫如此调侃白云岛主,只怕白云岛主一个不快,两大宗师便要翻脸。   孰知白云岛主瞧了半死不活的苗无极一眼,轻叹道:“北宫兄出手大方,老弟只能收下这份厚礼。”向二奴道:“你二人将他带回白云岛,既然是北宫兄所赠之礼,自当要好好照顾。”   齐宁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这时候眼角余光瞥见暮野王,只见到暮野王此时竟是盘膝坐在屋角,似乎正在运功,齐宁先前注意力都不在暮野王身上,此时瞧见,心想怪不得这家伙半天不吭声,原来是在边上调理。   先前北宫只是随意一招,化枝为剑,便让暮野王无力招架,齐宁暗想暮野王想要找北宫的晦气,今生只怕无望。   这时候却也看到,苗无极手下那怪汉趴在不远处的地上,他先前被暮野王打出窗外,再无声息,此时看他样子,应该已然毙命,只是这等小角色,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果然不假,苗无极这几人在鬼竹林多年下来,也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是北宫以苗无极作为聘礼,白云岛主出人意料地接受,倒让齐宁心下好生疑惑。   北宫终于发出一声长笑,道:“聘礼也收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齐宁,你去收拾洞房,今晚就洞房。”   齐宁心想这只不过是救下赤丹媚的计策,难道还真要洞房不成?洞房不洞房,我倒不在乎,只是人家赤丹媚愿意?笑道:“二爷爷,这亲事既然成了,后面的事情就是我和丹媚的事儿了,多谢二爷爷和岛主成全,我和.......!”   北宫却已经冷冷道:“废话少说,收拾洞房。”又向白羽鹤道:“白羽鹤,你如今不是白云岛弟子,我吩咐你做事,也不算是冒犯白云岛,你去厨房瞧瞧,摆一桌喜宴,既然是莫老头的弟子成亲,总不能太过寒酸。”   白羽鹤怔了一下,北宫淡淡道:“还不快去。”   北宫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白羽鹤犹豫了一下,瞅了白云岛主一眼,只见白云岛主已经向池塘边走过去,池塘边有一块石墩,他也不嫌弃,径自在石墩坐下,抬头望着夜色苍穹,若有所思。   二奴也不耽搁,杀奴上去一只手拎起苗无极,携着亡奴飞身而去。   白羽鹤这才收剑挂腰,去找寻厨房,北宫缓步走到池塘边,距离岛主几步之遥,忽地抬手,奏起洞箫,箫声空灵。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两人都略有些尴尬,但今日若非齐宁,赤丹媚必定要被带回白云岛,是以赤丹媚眼眸之中,略有一丝感激之色,她虽然身着老妖婆粗陋衣衫,但丽质天生,那粗陋衣衫自然掩饰不住那妖娆体态,而且老妖婆身材矮小,更是干瘦,如同枯败树枝,远及不上赤丹媚苗条修长,更无赤丹媚腴美弹润的肌肤,所以赤丹媚穿上那身衣衫,自然显得紧了许多,将她傲人的丰满酥胸以及蜂腰翘臀俱都勾勒出来,曲线流畅,膏润柔美,夜色之中,前凸后翘,体态迷人。   齐宁只以为赤丹媚心中多想,凑近过去,低声道:“不必担心,咱们过了这一关,让岛主离开,便万事大吉了。”   赤丹媚勉强一笑,心中却知道,这场戏并非那么容易演,若是被岛主看穿破绽,便是前功尽弃,而且岛主显然已经有所怀疑,想要过关,绝非易事。   箫声如灵,忽听岛主朗声吟道:“大梦翩跹隔春水,小灯闪烁了繁华。徘徊南山遇路歧,彷徨深谷逢尺八。俯瞰经纬风沉吟,仰望穹庐夜暗哑。东海明珠值几何?和田白玉作酒驾。”吟到此处,北宫的箫声陡然快起来,再无先前凄凉之意,竟似乎有一种塞外奔驰的豪迈之感。   岛主却已经翻身而起,舞动手中长杖,一招一式却是优雅异常,神鬼莫测,只听得岛主高盛继续吟道:“古来人生酒肉否?晚稀光阴照华发。伊有笑靥两边浮,但唤羹汤杀白马。红裙长袖青眸转,歌声柔润依蒹葭。起舞明月飞铜瓠,挥霍蓬篙弃竹筏。厌倦灵山氤氲座,相见无声捻红花,人生百年观沧海,烟起朝霞又遇她。”   他一手长诗吟完,手中长杖直至苍穹,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北宫箫声已停,两大宗师四目对视,忽然之间,齐声长笑,声震四野,笑傲八荒。   ---------------------------------------------------------------------   ps:装模作样卖弄一下写诗的小伎俩,花了点时间,写的不是很好,不过里面带着本书一个极大的线索,所以不喜欢也扫一眼,有个印象。   然后主角和媚姑姑肯定是跑不了的,番外后天肯定出来了,到时候会在公众号公布领取方式,若有兴趣,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出来后可以及时领取,当然,不看番外,也不会影响行文阅读。 第六三七章 容颜难易   齐宁见两大宗师也不理会这边,暮野王还在自行养伤,赤丹媚却是微蹙秀眉,若有所思,也没有理会自己,顿时有些百无聊懒,心想北宫吩咐自己去收拾新房,可这里又如何能收拾,但既然要做戏,总要像模像样,想想也只有赤丹媚先前待过的屋子勉强凑合,当下便要过去,瞅见那屋里还亮着灯,心想那油灯有毒,可不好再用,往其他屋里找了一盏灯,点上灯火,这才举着灯过去。   进到屋内,却瞧见地上躺着一人,那人一身粗布衣衫,脑袋上微有寸发,年纪轻轻,但一双眼睛却冷冷盯着自己,正是齐玉。   齐宁这才想起还有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先前倒是将这人忘记,他对齐玉并无什么好感,也不理他,过去将桌上那盏带有灯毒的油灯远远地丢出门去,将自己找来的那盏灯放在桌上,瞥了齐玉一眼,心想这里待会儿要做新房用,这小子自然不能留在这里,走过去便要拎起齐玉丢出去。   齐玉见得齐宁伸手过来,立刻道:“你敢碰我?”   齐宁心下好笑,蹲下身子,笑道:“咦,这不是大光明寺的高僧吗?怎地跑这里来了?怎么着,大师是要出来化缘吗?你说什么,我不敢碰你?”抬起手来,左右各给了一个巴掌,啪啪清脆响亮。   齐玉咬牙切齿,眼中显出怨毒之色。   齐宁嘿嘿笑道:“别看到我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打又打不过我,自寻烦恼。齐玉,我问你,你用什么伎俩,骗了暮野王不杀你?”   齐玉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齐宁皱起眉头,猛地想到什么,喃喃道:“暮野王本来是被囚禁在大光明寺之内,十八年不得出来,他又如何突然出得来?”眼中寒芒陡现,冷笑道:“原来如此,齐玉,我一直在寻思,暮野王究竟是谁放出来的,原来是你小子背后做的手脚。”   齐玉身体一震,立刻道:“你......你血口喷人。”   齐宁道:“你不敢承认?那倒也是,私放大光明寺重犯,不但是大光明寺的敌人,而且也会成为朝廷通缉的要犯。大光明在江湖上势力极大,官府到时候也会四处通缉,你齐玉就成了楚国人人喊打的逆贼,只怕再也不得踏入楚国一步。”呵呵笑道:“幸好你已经出家,与我们齐家没有任何干系,否则齐家还要遭你连累。”   齐玉脸上变色,却还是咬牙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私放暮野王?”   “你喊暮野王为师傅,自然是拜在了暮野王的门下。”齐宁冷笑道:“在大光明寺,你只怕永无出头之日,也不知道你找到什么机会,见到了暮野王,看到他武功高强,所以暗地里与他达成了交易。暮野王这人倒也算是大家风范,并不违背诺言,从大光明寺逃离的时候,正好带上了你,你只怕也早有准备,否则大光明寺上前僧众,为何他却偏偏找到你?你心中怨恨齐家,所以想跟随暮野王学成武功,到时候好来报复,齐玉,你这花花肠子,真当我看不出来吗?”   齐玉脸色已经灰白,齐宁看他脸色,便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本来还不敢确定,毕竟齐玉上山没多久,有什么能耐接近大光明寺的重犯,甚至还能放他出来,但现在瞧他脸色,心中立时确定,暮野王能够重见天日,还真是拜齐玉所赐。   齐玉脸色灰白,但忽然间却笑起来,道:“不错,是我做的,我就是要将失去的都夺回来,齐宁,今天我落在你手里,是我运气不好,你尽管动手。”   “杀你?”齐宁笑道:“你想太多了,你还没有资格让我脏了手。我只要将消息放出去,想杀你的人多如牛毛,其实大光明寺的人如今定然在追寻暮野王,你随在他身边,两人就如同丧家之犬,迟早会被抓到。”拎起齐玉,向门外走去,齐玉不能动弹,叫道:“你放开我,你.....你快杀了我!”   齐宁理也不理,出了门,走出一小段路,将齐玉丢在乱草丛中,回头看向北宫那边,只见岛主坐在石墩上,北宫立于附近,也不知道二人在做什么,齐宁也不去打扰,进到屋里,扫了一眼,屋内简陋的很,也并无什么好收拾的。   忽见到门前出现一道身影,却是赤丹媚过来,齐宁笑道:“这里当作新房吧,将就凑合,过了今晚就好。”   赤丹媚微微颔首,走到桌边坐下,盯着灯火,沉默片刻,才道:“齐宁,这次多谢你了。”   齐宁探头向外看了看,两大宗师并无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也不必说谢了。你说莫岛主如果带你回去,真的不让你离岛?”   赤丹媚幽幽叹道:“我也不瞒你,当年宫廷之变,岛主也是心生怜悯,这才带我去了白云岛,若不是他,当年我已经被昏君所杀。”   “我倒听过你父亲一些事情。”齐宁道:“听说他是当今东齐国君的兄长,宽厚仁德,本来应该由他继承皇位,可是......后来他突然叛乱,欲图夺宫篡位......!”   赤丹媚冷笑道:“那是昏君做贼心虚,对外编造的谎言,你也当真?当年昏君在皇爷爷面前花言巧语颠倒是非,父王得罪过不少朝中奸佞小人,那帮人勾结在一起,处处败坏父王的名誉,皇爷爷老糊涂,竟然信以为真,那次是昏君假传圣旨,说皇爷爷要看父王所操练的亲军,父王本来很是怀疑,但看到圣旨,不敢违抗,带了几十名亲兵去往皇宫,昏君却事先禀报皇爷爷,说父王谋反,昏君亲自带兵埋伏,父王.......父王离开太子府,便再也不曾回来,当夜宫中近卫围困了太子府,将太子府上下几百口全都押解下狱.......。”说到此处,眼圈儿已经泛红,眸中满是恨意。   齐宁皱眉道:“后来如何?”   赤丹媚道:“当夜岛主刚好在城中,他只是将我带走,昏君虽然欲杀我而后快,但不敢与岛主争执,只能眼看着我被带走。我在白云岛待了七八年,那里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父王后来是生是死,我始终不知,直到有一次大师兄外出办事,我再三恳求,岛主才让大师兄带我离岛,但却嘱咐我不能离开大师兄半步。”   齐宁道:“你自然不会那么老实。”   赤丹媚瞟了他一眼,或许是她眼儿本就妩媚,哪怕是说起这段伤感往事,这一瞟间,却依然是妩媚迷人,只听她淡淡道:“那一次我才知道,昏君已经继承皇位多年,至若父王是生是死,竟是无人知道,而且也没人敢再提及父王。又隔了七八年,我才得知,太子府几百口全都被处死,至若父王,也早在狱中自尽。”此时已经是泪珠从眼角滚落下去。   齐宁以前看到她时,赤丹媚总是妖娆妩媚风情动人,浑身上下充满了妖媚气息,但此刻佳人垂泪,却又是一番风情。   齐宁叹了口气,道:“所以你一直想找机会刺杀东齐国君,为你父王报仇?”   “若换作是你,又该如何?”赤丹媚叹道:“当年太子府上下几百口,被宫中近卫如同牛羊一样驱赶,那情景在我脑中记存着二十二年,若是昏君不死,我死之后,又如何去向父王和太子府数百个冤魂交代?”   齐宁皱眉道:“你去白云岛是几岁?”   赤丹媚瞥了他一眼,问道:“问这个做什么?是嫌弃我老吗?”压低声音道:“你莫忘记,今日成亲,不是当真,我是你姑姑,你这小屁孩不要胡思乱想。”   齐宁轻笑道:“你老吗?我看你顶多二十岁,你若是都老,这天下可没有年轻姑娘了。”随即肃然道:“我不是说笑,想起一件事儿,所以想要核实一下。”   “核实?”赤丹媚蹙眉道:“核实什么?那年我快七岁了。”   齐宁暗想如此算来,赤丹媚今年竟然也有二十九,那当真是熟透了的美人,只是从她细腻弹润的肌肤,倒像是二十一二岁的姑娘,轻声问道:“那你可知道莫岛主今年多大岁数?”   赤丹媚一怔,微一沉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齐宁奇道:“你不知道莫岛主多大年纪?他看起来顶多也就四十岁,你二十二年前上岛,那时候他才二十岁上下?”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我上岛的时候,岛主也是这个样子,过了二十多年,大师兄看起来比岛主还要显老一些,岛主这二十多年却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齐宁讶然道:“二十多年没有变化?这怎么可能?丹......唔,媚姑姑,难道莫岛主能够长生不老?”   赤丹媚轻声道:“你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你那位二爷爷,应该年近七旬了吧?可是你听他的声音,还有他的身形动作,正当壮年,以前我瞧岛主二十年不变,虽然疑惑,但一直觉得或许是因为岛主练了某种功夫,但今日瞧见北宫连城也并不显老,也觉得其中十分蹊跷。”   北宫出现之后,身披紫斗篷,齐宁虽然几次靠近他身边,也只能瞧见他的口鼻,却瞧不清楚他整个面孔,现在想起来,北宫显露出来的脸上肌肤,竟似乎也不见衰老褶皱迹象,此时与赤丹媚说起,心下啧啧称奇,暗想难道大宗师竟然是长生不老的大怪物?   -------------------------------------------------   ps:上一章说错了,微信公众号是“锦衣沙漠”,虽然做了修改,但手机版可能无法同步,在这里更正一下。最近更新还算勤快,求大家伙儿赏几张月票! 第六三八章 拜堂成亲   夜色阑珊,从竹林深处飘散过来的腐臭味道依然时不时地钻入鼻孔。   木桌之上,简简单单地摆了三道菜,这已经是白羽鹤穷尽所能做出来的婚宴,无论是色香味,样样失败。   齐宁愁容满面,怎么说面子上也是一桌婚宴,桌上这三道菜实在是寒酸到了极致,只怕任何一家路边的小饭摊,也比这几样菜高明得多,只是他也能体谅,白剑客练剑出身,自幼开始手握七尺青锋,恐怕从没有拿过菜刀,更不可能下厨给人做过饭。   能够搜集现在的食材,做出这样三道菜来,已经算是难能可贵,或许普天之下,再也不会有人品尝到白剑客亲手下厨做出的菜肴。   婚宴虽然简陋,但是客人却绝对是一等一的尊贵,试问天下,有谁的婚宴之上能有大宗师参加,更何况今日不单是一位大宗师,而是两位大宗师同时出席。   也只有到了此时此刻,齐宁才看清楚北宫的样貌。   正如赤丹媚所言,北宫看起来也只是人到中年,皮肤有一种病态的白,但却没有丝毫褶皱,他眉毛很淡,眉角微微上扬,真要论起来,从齐玉的样貌上,倒是能够依稀看到北宫的影子。   齐玉性情虽然阴暗,但样容倒也算清秀,齐宁见过齐家族人,大都是人高马大,齐家三老太爷和四老太爷皆是如此,便是那些旁支子弟,也大都身材魁梧,倒是很少见样容秀气的子弟。   齐玉算是一个,北宫的外貌身形也确实与大多数齐家族人不同,身形瘦长,脸庞也略显瘦削,但五官却都颇为精致,虽然看上去已是中年,但从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必也是清秀俊朗。   齐宁心下暗暗称奇,他明知道北宫已经年近七旬,眼前这位剑神的外貌与他实际年纪相去甚远,暗想看来大宗师竟果真是青春永驻。   生老病死,人之法则,谁也无法逃过,但眼前两大宗师的外表,却是齐宁心下大是吃惊,心想大宗师的武学修为已经突破了人体极限,难道身体生长竟也与常人不同?只觉得这其中大有蹊跷。   但当这两大宗师之面,又如何好多问。   白羽鹤虽然贡献了三道菜,却并未上桌,他虽然已经被逐出白云岛,但依然视岛主为师傅,岂敢与岛主同席而坐,准备好之后,等到几人进屋落座,白羽鹤便默默退出屋内,齐宁本想请白羽鹤一起坐了,但两大宗师没有发话,自然不好多说。   白羽鹤站在池塘边上,瞧着闪烁灯火的新房,忽地看到不远处的草丛之中,一道人影起身来,摇摇晃晃朝着暮野王过去,暮野王被北宫所伤,竟是调养了大半日,只见到那人影到了暮野王边上,低语几句,随即扶起了暮野王,两人相扶着向竹林深处过去,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白羽鹤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并不过问,他与这两人无冤无仇,并无交集,这二人的生死,他也完全不在乎。   抬头望望夜色苍穹,白羽鹤忽地向着那亮起灯火的新房深深一礼,尔后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齐宁自和赤丹媚自然不知道白羽鹤已经悄然离去,而两大宗师对此却完全不在乎,四角桌子,两大宗师对坐,齐宁和赤丹媚也是对坐,火光跳动,岛主沉吟片刻,终是道:“媚儿,既然是北宫促成这门亲事,我也不要拂了他面子。今夜你若成了齐家的人,自然不必随我回岛,我若是将北宫兄的孙媳妇关在岛上寸步不许离开,北宫兄只怕要找我拼命的。”   北宫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白羽鹤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坛子酒,齐宁恭敬为两大宗师斟上,两人也没有碰酒杯,岛主看着了齐宁一眼,又看向赤丹媚,道:“媚儿,你明明白白对我说,是不是真的想嫁给齐宁?”   赤丹媚脸颊微囧,却也只能微点螓首,岛主道:“如此便好。你既然要嫁他,以后就是齐家的人,我也不会多管你。只是你可记着一桩事情,若有违抗,北宫兄近日也在这里,我当他面说,日后也是要清理门户的。”   赤丹媚问道:“岛主说的是.....是何事?”   岛主道:“自今而后,你不得踏入鲁城一步,若有违抗,我必不轻饶,你可答允?”   赤丹媚秀眉微蹙,心想若不到鲁城,太子府当年的大仇又如何得报,但她跟随岛主二十多年,知道岛主的性情,这话既然说出来,就不可能收回,犹豫一下,心想先保住自由之身,日后要杀昏君,再做打算,只能微微点头。   岛主道:“北宫兄,媚儿的允诺,你也是听见了。本来这种事儿我不该多管,但媚儿如今还是我白云岛的人,所以她若违抗了今日承诺,就算她是齐家的媳妇,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北宫点点头,赤丹媚暗暗叫苦,心想两大宗师都这样说,看来此生自己还真的无法踏入鲁城半步。   岛主笑道:“今日是你们成亲之日,就在这里拜堂成亲,我和北宫兄作为见证。”   齐宁端起酒杯,向岛主道:“岛主,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待媚姑.....好好对待丹媚,若是有时间,我会陪丹媚去白云岛瞧你。”   岛主摇头道:“还是不去为好,今日我答应了,是我心情不错,他日若是你们上岛,我把你留下来,只怕你又不甘愿了。我习惯闲云野鹤,不喜欢热闹。”   齐宁只能道:“这杯酒就谢岛主成全,将丹媚许配给我,也祝岛主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岛主道:“你这是要我走吗?”   齐宁忙道:“不敢,我是担心岛主事情繁忙,所以......!”   岛主淡淡道:“那倒不必让你担心。今夜成亲,明日一早还要敬茶,莫非你想躲过?今夜我不走,等你们明晨起来给我敬茶。”   齐宁怔了一下,赤丹媚也有些错愕,两人对视一眼,心下却都是着急。   两人本以为今夜成亲,吃过简单的喜宴之后,岛主便可能会离开,如此也就大功告成,却不想岛主竟然准备留到明天早上,还要搞什么敬茶,岛主什么事情没见过,明日一早,他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究竟有没有圆房,到时候如果赤丹媚依然是白璧之身,岛主立马就能知道两人只是演了一场戏,明目张胆欺骗一位大宗师,那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赤丹媚心下焦急万分,知道岛主这般,已经是大为怀疑。   她对岛主的性子十分了解,而岛主对她更是极其了解,今日如果不是北宫连城,连成亲这条脱身的道路也不能存在,岛主看在北宫的面子上,答应了这门亲事,但他显然一直怀疑这门亲事是真是假。   赤丹媚虽然平日里妖娆娇媚,但岛主却知道她守身如玉,绝不可能轻易与一个毫无情愫的男子有肌肤之亲,岛主留下来,实际上就是将难题丢给赤丹媚,让赤丹媚重新做出一个抉择来。   他显然觉得将赤丹媚带回白云岛严加看管,才能杜绝赤丹媚杀心再起,所以到现在依然没有放弃将赤丹媚带回去,只因为北宫在旁,所以任由这场戏码演下去,他自然是在瞧瞧赤丹媚是否当真要与齐宁圆房,若果真圆房,只能放手,可是一旦明日赤丹媚依然是完璧之身,岛主自然立马就要揭穿,将赤丹媚带回白云岛。   赤丹媚知道岛主是再一次让自己做出一个抉择,心下顿时大大为不安,岛主却已经端起酒杯,道:“怎么?我将媚儿许配给你,莫非你都不愿意向我敬茶?”   齐宁心中骂了句老狐狸,但脸上却是一脸尊敬,道:“岛主今晚不走,那是再好不过了。明日一早,自然要向岛主和二爷爷敬茶。两位是我和丹媚成亲的见证人,我与丹媚能够在一起,是两位所赐,感激都是来不及的。”   岛主道:“既然如此,你们现在就拜天地成亲。”瞥了赤丹媚一眼,道:“你二人并排站着,向外拜天!”他声音倒也不严厉,十分平静,却自有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瞧向北宫,却见北宫镇定自若,就宛若没听见一般,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按照岛主吩咐,起身并排站着,面对门外,拜将下去,岛主抬手抚须道:“向内拜地.....好,来,三拜长尊。”   长尊自然就是岛主和北宫,两人退后两步,再次向两人拜倒,心中却都在想,人家拜堂成亲都是锣鼓喧天,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拜堂,竟然是这一副光景,齐宁心下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却又想到,当今之世,又有谁有资格能让两大宗师作为婚礼的见证人。   三拜过后,岛主长身而起,道:“既然拜了天地,自然是要入洞房了。这里虽然没有绣房锦被,但你二人既然两情相悦,自然不在乎破屋烂舍。”向北宫道:“北宫兄,咱们也该给他让地方了。”抚须一笑,抬步出门去,竟是连一口菜也不曾吃,北宫也不废话,瞧了齐宁一眼,亦是出了门去。   齐宁和赤丹媚哭笑不得,但想到岛主所言,今夜竟是必须圆房,不由对望一眼,都颇有些尴尬,一时都不好做声,齐宁轻步走到门边,探头出去,四下里瞧了瞧,门外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两大宗师不知身在何方,但他知道必定就在附近,无可奈何,顺手关上了门,进到屋内。 第六三九章 假戏成真   屋外一片漆黑,室内也只有一盏孤灯,赤丹媚见到齐宁关上了房门,心跳竟是越来越厉害,齐宁走到桌边,见到赤丹媚云鬓如雾,香腮胜雪,脸上带着一丝羞涩之态,从不曾见到赤丹媚竟有如此小女儿情态时候,那种异样风情,事事难描难叙。   屋外虫声低语,风动翠竹,齐宁只觉得近日发生的一切似真似幻,竟有一种如同在梦中的恍惚感。   一阵沉静之后,齐宁心想总不能这样干坐着,轻声道:“媚......媚姑姑,咱们......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赤丹媚秀眉微紧,低声道:“什么做什么?什么也不做。”   齐宁轻叹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莫岛主当真要等到明天早上给他敬茶?他很喜欢喝茶吗?”   赤丹媚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以前和齐宁独身而出,甚至卖弄风情,她都是操控自如,总觉得是将齐宁这小娃娃玩弄于股掌之中,但此刻两人在这木屋之中独处,赤丹媚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竟是忐忑不安之余又有些紧张。   见赤丹媚不言语,齐宁道:“今晚总要混过去的,你在床上将就睡一晚,我就在桌边伏案凑合一晚,已经是深夜了,再过几个时辰,天就亮了,等给莫岛主敬了茶,他离开之后,你便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顿了顿,又道:“不过你暂时还是不要想着去鲁城,莫岛主不让你去鲁城,十分严肃,你若违抗,恐怕......!”   赤丹媚心想若是两人在这屋里各自睡一晚就能蒙混过去,事情反倒极其好办了,她心知这绝不可能,若不圆房,明日一早必被看穿,一时间心烦意乱,妩媚的俏脸上愁容一片,却不知该如何解开这道难题。   齐宁自然知道不可能蒙混过去,心想难不成今晚真的艳福不浅,要与赤丹媚圆房?赤丹媚无论身段还是容貌,那都是万里挑一的绝色尤物,是个男人都会心动,齐宁不是柳下挥,如果真的能够与赤丹媚同床共枕,对他来说,当然不是为难的事情。   他两世为人,心里年纪其实比赤丹媚甚至还要大上一些,赤丹媚这样成熟妩媚的佳人,自然更是能让他心动。   “媚姑姑,有些困倦,我先歇着了,你也早点歇着。”齐宁故意装作轻松,将两条凳子拼在一起,合衣躺在上面,赤丹媚见他如此,更有些着急,心想莫非这家伙年纪太轻,不懂若不圆房能被人看出来?但若说齐宁不懂这些,她是打死也不相信,红唇微动,欲言又止,咬着丰润嘴唇起身来,走到那板床边上坐了下去。   板床上空空如也,赤丹媚换过的衣衫之前也早被收拾,她坐在窗边,听着外面虫叫竹鸣,心知这样耽搁下去也不是事情,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齐宁,你起来。”   齐宁翻身坐起,笑呵呵问道:“媚姑姑,有什么吩咐?”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招手道:“你先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齐宁起身走过去,在赤丹媚边上坐下,为了表示自己的纯真无洁,甚至故意拉开一点点距离,问道:“怎么了?”   “你......你说咱们是真的成亲还是假的?”赤丹媚压低声音问道。   齐宁故意装作一怔,也轻声道:“自然是假的,不过是要瞒过岛主而已。”轻笑道:“我倒想是真的,但媚姑姑你可答应?你若答应,我自然没问题。”   赤丹媚瞪了他一眼,但形势所迫,只能道:“我知道是假的,可是不能让岛主知道。你知道岛主留下来是做什么?”   齐宁道:“不是等着咱们明天给他敬茶吗?这也没什么,明早咱们如他所愿也就是了。”   赤丹媚心想你这小子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没好气道:“敬茶?你有没有脑子,岛主为了一杯茶,真的愿意等到明天早上?”   “那......那是为什么?”齐宁皱眉道:“难道他还没有死心,要带你回去?”   赤丹媚心想你这才算说到点子上,低声道:“剑神说我们私定终身,还要给我们成亲,岛主自然不好与剑神直接争执,但他一定疑心这是咱们诳他,所以非要看个究竟,若是看出破绽,还是要将我带回白云岛。”   齐宁笑道:“你放心,我演技高明,先前你不也看到了吗,没出什么纰漏。媚姑姑,咱们连天地都拜过,他又有什么不相信?只要咱们自己小心一些,总不会有问题的。”   赤丹媚蹙眉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还在装模作样是吧?”   “媚姑姑,咱们不一直都装模作样吗?”齐宁心中直笑,面上却一本正经道:“要不装模作样,怎能瞒过莫岛主。”   “瞒过岛主?”赤丹媚没好气道:“你当岛主是普通人,随便就能瞒过?我实话对你说,岛主知道我们是在演戏,只是他想瞧瞧,我是否真的能把戏演到底,他没吃东西就离开,就是想看看,我是否真的为了离开白云岛不顾一切。”   齐宁一怔,轻声道:“岛主知道了?”   “当然知道。”赤丹媚苦笑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剑神在场,他也不多说而已。”   齐宁托着下巴道:“这就有些麻烦了。媚姑姑,那是不是蒙混不过关?”   “蒙混自然过不了关。”赤丹媚道:“明日一早,只要看出破绽,一切都白费功夫。”   齐宁皱眉道:“怎么看穿?”   赤丹媚实在忍不住,道:“要是咱们没有.....没有圆房,他当然看的出来。而且.....而且成亲之夜,若无意外,哪有不圆房的?”   齐宁心下直笑,却故意道:“原来如此,这个莫岛主,一大把年纪,还......还关心人家圆不圆房。”轻声问道:“媚姑姑,照这样说来,如果不想让莫岛主看破,咱们.....咱们还真得要假戏真做,今夜圆房吗?”   赤丹媚瞧见他眼珠子微转,心知这小子没安好心,她先前心中已经是天人交战许久,早就做了决定,虽然有些羞恼,却还是轻点螓首,齐宁心下欢喜,道:“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咱们就只能尽力而为......!”   赤丹媚听他声音愉悦,暗暗着恼,想了一下,才低声道:“齐宁,你给我听好,我.....我和你圆房,不是真的要嫁到你们齐家,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明日一早跟随岛主回白云岛就是。”   “什么条件?”   赤丹媚正色道:“第一,咱们......咱们那个之后,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两不相干。”一咬牙,道:“反正这次你救了我性命,就当是我.....当是我报答你就好。”   齐宁摇头道:“媚姑姑若是以身报答,我是万万不能接受,我可不是那种人。”   “少废话。”赤丹媚瞪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条,其实和第一条也没什么区别,以后你的事情是你的事情,我的事情你也不得过问,反正各行其道,不再有瓜葛就是。”   齐宁心想你武功高强,来去无踪,我想管只怕也管不了,点头道:“那是自然。”问道:“还有第三条呢?”   “第三条我还没有想到,先记着就好。”赤丹媚道:“等我想起来了,再和你说。”   齐宁道:“没问题。”伸手过来要去握赤丹媚玉手,赤丹媚却是往边上移过去,白了齐宁一眼,齐宁有些尴尬,心想不是要圆房吗,怎地连手都不给牵?   赤丹媚坐在一旁,灯火闪烁,她虽然年纪不小,而且平日里外表也颇显妖娆风骚,即使当初在画舫之中,也能风情万种,但此刻真正要面对那种事儿,心中却是极为紧张,随着呼吸,那饱满的酥胸上下起伏,雪白的玉面之上涌上一丝血色,更显娇艳。   齐宁也略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忽地微微靠近过来,赤丹媚感觉齐宁靠近过来,心下更是紧张,咬着红唇,猛地感觉自己手上一暖,不自禁轻“啊”一声,却是齐宁已经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粉嫩的柔荑,赤丹媚下意识地要抽回手,但齐宁抓的颇紧,赤丹媚心中暗叹一声,晓得今夜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齐宁握着她柔软的玉手,只感觉肌肤细腻,心想赤丹媚常年住在海岛,肌肤却并无与一般渔民般晒成古铜色,依然是白皙光滑,看来倒也十分擅长保养。   听闻赤丹媚呼吸微促,齐宁心知赤丹媚定是十分紧张,心下暗笑,赤丹媚虽然是熟透了的美人儿,但却红丸犹在,并无与任何男人有过真正的亲热,而齐宁两世为人,对于此道却是驾轻就熟。   此刻一个是瓜熟蒂落的成熟美人,另一个看起来还是年轻小伙子,不知内情的人瞧见,倒以为齐宁需要人引导。   “媚姑姑怎地如此安静?”齐宁心知两大宗师就在附近,今夜若不圆房,赤丹媚也就无法脱身,如今也只能假戏真做,低声道:“我记得以前见到姑姑,都是你来勾引我?”   赤丹媚本来有些紧张,听得齐宁此言,扭过头来,瞪着齐宁,齐宁故意做出害怕之色,可怜巴巴道:“姑姑要打人吗?”   赤丹媚噗嗤一声笑出来,却又不敢笑得太大声,花枝乱颤,没好气地道:“你这小混蛋,心存歹念,就是不学好,打死你才活该,我问你,你.....你是不是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刚才还一本正经装模作样。”   齐宁叹道:“姑姑这可冤枉我了,我和你说实话,我看姑姑年轻貌美,想着你若被带回白云岛,自今而后就只能在岛上孤独终老,那是万万不能的,所以.....所以才想着配合你演完这场戏,好让你脱身。”摇了摇头,道:“哪知道莫岛主那老家伙不学好,非要.....非要咱们圆房,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不许对岛主不敬。”赤丹媚瞪了一眼,随即轻笑道:“看你如此不情不愿,看来你到不想和我圆房。”   齐宁故意将目光盯在赤丹媚丰满的胸脯上,赤丹媚瞧见他眼神颇有些炽热,脸上有些发烫,不自禁抬起另一只手臂,低声斥道:“看什么?”   齐宁苦笑道:“我自然不能说昧心话,若说不想和姑姑圆房,那.....那我还算是个男人吗?”   赤丹媚好笑道:“你是男人?顶多是个小屁孩?”   齐宁凑近低声道:“姑姑,你让北堂风带你进宫,那小子.....那小子总没占你便宜吧?”他知道赤丹媚如今还是红丸犹在,自然不可能真的让男人占过便宜,赤丹媚却是美眸儿一转,轻笑道:“不让他占便宜,他能乖乖听话?怎么,你心里不舒服?”   齐宁叹道:“当然不舒服,谁也不许碰我媚姑姑。”   赤丹媚见他如此,妩媚一笑,轻声道:“北堂风不学无术,好色如命,我早打听到此人的性情,像这种狗东西,只消对他说几句好话,他就神魂颠倒,便是让他死了,我只怕他也不会皱眉头。”问道:“只有你这小混蛋,人家上次那般求你,你都不答应。”   齐宁道:“正因为我不答应,才表示我在乎你,我明知你进宫必有凶险,还要带你入宫送死,那岂是对你好?”   “花言巧语,还不是怕我连累你?”赤丹媚没好气道。   齐宁皱眉道:“媚姑姑,你若这样说,我就无话可说了。若当真怕被连累,我为何在大殿之上任你胁迫,齐宫高手众多,若有人看出是我故意被你所擒,你觉得会对我有什么好处?罢了,你既然觉得我担心你连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微转身过去,后背侧对赤丹媚,显是有些生气。   赤丹媚心里也清楚,齐宁无论是要打什么主意,在齐宫之内,也确实是因为他的帮忙才让自己脱身,此后又是他一路护卫,知道自己说的有些不妥,见齐宁背对自己,微靠近过去,笑道:“我随口一说,你当真了,谢你就好了。”抬手轻拍齐宁肩头:“好了,小家伙,别耍脾气了,既然要做男人,可不要小肚鸡肠。”   齐宁也不说话,更不转身。   赤丹媚媚眼儿转动,心下好笑,方才的紧张之感早已经消失大半,身体贴过来,将胸脯贴在齐宁背后,腻声道:“小侯爷,人家说错了话,你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人家给你道歉了。”   赤丹媚贴近过来,齐宁心神一荡,道:“你是真心道歉?”   “道歉自然是真心,哪里还有假心?”赤丹媚心想这小侯爷出生较贵,倒是喜欢耍性子,但却觉得这般颇有些可爱。   齐宁转过身来,一本正经道:“好,你若真心道歉,便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赤丹媚心想今晚人都要是你的了,你又能提什么比这个还要厉害的条件,饶有兴趣道:“什么条件?”   她肤似凝脂,柳眉凤眼,琼鼻高挺,那粉唇丰厚,形状十分性感,宛若樱桃,让人恨不的立时便要咬上一口,这五官配在一起,本就绝美至极,再添上她那魅惑天生的绝世风情,更是让人心神颤动,一双媚眼儿似笑非笑瞧着齐宁,齐宁看着那柔润性感的粉唇,轻声道:“你要是真心道歉,就.....就亲我一下。”   ------------------------------------------------------------------------   ps:正文点到即止,要看详细番外,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发布之后会提供详细领取方式,求大家手里的月票! 第六四零章 孤独   齐宁龙精虎猛,这一夜自然是折腾的赤丹媚死去活来浑身无力,云收雨散,距离晨曦尚有一些时间,齐宁将赤丹媚柔美的娇躯抱在怀中,虽然出了一身大汗,此刻却反倒觉得神清气爽,赤丹媚慵懒无力靠在齐宁怀中,一时间也不想说话。   竹林之内依然就虫鸣竹响,夜风吹过,竹林沙沙如乐,两人稍许温存,齐宁瞧见赤丹媚雪嫩的肌肤上都是汗渍,担心清晨温度太低,会因此有伤身体,便要起身来,过去赤丹媚倒水洗一洗,他只动了一下,赤丹媚却抱紧了他,声音软绵绵的发嗲:“不许走,也不要动。”   齐宁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你身上还是汗,我去倒水给你洗一洗,以免着凉。”   “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赤丹媚撒娇道,声音柔腻:“不妨事,和我多待一会儿,你这样抱着我,我才不会感到孤独。”   齐宁心下一软,抱紧了她柔美的娇躯,轻声道:“你很孤独吗?”   赤丹媚幽幽道:“我从几岁开始就到了白云岛,岛上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而已。我虽然是岛主的弟子,但大部分时候,武功都是大师兄传授,岛上有一座山,山上修了一座静堂,岛主一年四季大多数时候都在静堂之内,平日里只有大师兄和二奴能够上山见他,其他人一年也未必见到岛主一次。”   齐宁轻轻抚摸赤丹媚柔滑的香肩,轻声问道:“那岛上有多少女子?”   赤丹媚脸颊贴在齐宁胸口,一根手指在齐宁胸口轻轻画圈,她俏媚的脸上泛着红艳艳的余晕,潮红尚未散去,慵懒之中带着娇艳妩媚的动人神态,轻声道:“除了一个照顾我的余婆,并无别的女人。余婆是个哑巴,不会说话,所以平时我无聊的时候,只能我说给她听,她却一句话也说不来。”轻柔一笑,道:“岛上的人,除了余婆和白师兄,我也不喜欢其他人,大师兄虽然待我不错,但他经常出岛,有时候一去几个月不见回来,这一次离岛,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瞧见他了。”   齐宁道:“白剑客待你不错吧?他是不是一直喜欢你?”   赤丹媚微抬眼,妩媚无限,轻啐道:“不要胡说。”随即轻叹道:“其实我也知道白师兄喜欢我,但我一直将他当成兄长,没有男女之情。你自己也瞧见了,他性子冰冷,三天也蹦不出一句话来,白云岛的苍竹林是他的住处,除非他突破了某个绝妙的剑招,便会出来在我面前显摆一下,否则也是十天半个月看不见他。岛上其他人都像石头一样,你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知道和我说话......!”幽幽叹道:“我有时候几天都不能说上一句话。”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二十多年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来?”   赤丹媚笑道:“你以为在白云岛很舒服吗?余婆有时候忙起来,没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岛主说话多了,练功的心就少了,没人说话,反能将心思都用在武功之上。其实这话对白师兄倒是有用,对我只怕没什么用。”   “原来如此。”齐宁更是抱紧赤丹媚,一夜温情,赤丹媚将身子交给了他,齐宁待她的感觉自然与之前大不相同,柔声道:“那以后我就天天陪你说话,从早上说到深夜可好?”   赤丹媚笑道:“我可没那闲工夫。”向窗外瞥了一眼,才道:“咱们说话算话,天亮之后,便无瓜葛。反正咱们出了门,就两不相欠,我也不会再觉得你救了我便感激你,你也不必因为.....因为要了我,就觉得该对我如何。”   齐宁只以为她在说笑,轻笑道:“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只怕你到时候舍不得走。”   赤丹媚似乎听出齐宁语气之中带着随意,声音严肃几分,道:“你以为我是在说笑吗?”轻轻推开齐宁,坐起身来,顺手拿过衣衫套在身上,两条修长玉腿却是盘着,微微顺了顺凌乱的云鬓,瞥了齐宁一眼,道:“天快亮了,你也该起来了,你先出去吧,我要收拾一下。”   她语气已经有些冷漠,与先前的柔情蜜意全然不同,齐宁万没有想到赤丹媚变化如此之快,心里有些不舒服,坐起身来,道:“你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情就这样了了?”   赤丹媚淡淡道:“还要如何?你救了我,我也给了你,你觉得报酬还不算够?那你再开个价。”   齐宁心下有些恼火,扯过短裤,迅速穿上,冷笑道:“白云岛的人与世隔绝,是否连人的感情也都没有了?赤丹媚,你是否觉得这就是一场交易?我帮了你,你用身体偿还,所以你觉得咱们就不应该再有瓜葛。”   赤丹媚也不退让,俏媚的脸上并无笑意,十分淡然道:“随便你怎样说,我早就说过,今晚过后,分道扬镳,两不相欠。”   “本来也没谁欠谁的。”齐宁没好气道:“你想我现在就走吗?没问题,我现在就走,免得让你看着不舒服。”过去抓起自己衣衫,转身便往门外去,走出几步,停下脚步,转过身,只见赤丹媚也已经背过身去,曲线浮凸的美好身材盘坐在那边,玉腿雪一般耀眼,那香软娇躯微微抽动,轻叹一口气,回身走过去,到得床边,轻声道:“喂,我真走了?”   赤丹媚也不回头,只是冷哼一声,齐宁丢开衣衫,爬上床去,从后面抱住赤丹媚,赤丹媚微微扭动身子,道:“滚开,谁让你碰我?”   齐宁嘿嘿笑道:“你说天亮咱们缘分才尽,这不还有一些时候吗?媚姑姑,你舍得让我走,可我却舍不得走。我真要走了,只怕你又要埋怨我无情无义,反正你不管如何待我,既然将自己都交给了我,我就不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跑了。”   赤丹媚忽地一扭身子,转过来,抱住齐宁,声音哽咽,娇躯轻颤:“齐宁,抱紧我,不管天亮你走不走,天亮之前好好抱着我。这么多年来,只有在你的怀中,我才觉得温暖,我才不会那么寂寞孤单。”   齐宁更是抱紧她,似乎要将她柔软成熟的娇躯挤入到自己的身体内,抬手轻抚她秀发,柔声道:“以后不在白云岛,就不用忍受孤单。媚姑姑,天亮之后,你不想与我有瓜葛,我知道你心思,你是否还想刺杀东齐国君,担心与我太多牵连,一来是连累了我,二来无法让自己硬起心肠。”   赤丹媚被齐宁一语道破心思,心中更是一软,闭上眼睛。   赤丹媚与齐宁圆房之前,对齐宁更多的是感激,在此之前,她虽然对齐宁不存在任何的男女之情,但却并不讨厌这位楚国的锦衣候,毕竟在大光明寺的时候,齐宁一剑击败了白羽鹤,技惊四座,赤丹媚看在眼里,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钦佩。   可是一夜温存,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第一个男人当然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赤丹媚守身如玉近三十年,一朝与齐宁共赴巫山,其感情其实比普通人更为强烈,内心却也已经认定齐宁是她此生唯一的男人。   若是没有太子府的血海深仇,与齐宁双宿双飞自然不是没有可能,但赤丹媚为了不至于被软禁在白云岛,甘愿将红丸交给齐宁,本就是想有个自由身,找寻机会报了东齐太子府的血海深仇,这是她多少年来从无忘记过的仇恨,而撑着她存活至今的动力,本也就在于此。   她自然不可能因为一夕之欢,便即死心塌地跟随着齐宁,放弃自己的复仇之念,她本就是个极为聪慧之人,内心感情本也十分丰富,心里很清楚,如果因为昨晚和齐宁的一夕欢愉,便沉浸在男女情事之中,那么自己因为挂念齐宁,很可能就不再有赴死之决心,如此一来,也就没有勇气继续为太子府报仇。   她的心思,被齐宁一语道破,心中更是有一种无力感,贴在齐宁怀中,才感觉到一丝暖意。   “媚姑姑,我知道你放不下太子府的仇恨。”齐宁压低声音道:“但是你该明白,想要报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岛主就算这次没有带你回去,但一定会对你多加提防,注意你的动向,而东齐那边,因为这次行刺失败,以后再想找寻到机会,绝不容易。”   赤丹媚眼圈微微泛红,眼角珠泪流出,伤感道:“可是如果此仇不报,以后我有什么面目去见父王?他们当年死的那么凄惨,还有那些因为父王而举兵的忠勇良将,他们都因为父王而被害,我绝不能就此罢休。”   “我没有劝你就此罢休。”齐宁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要杀他不容易,但要从长计议,而且要周密计划。东齐国君身边有诸多高手,此番过后,身边更会增加高手,而且他手底下还有那么多狡猾臣子,我只担心以后你鲁莽行事,反倒要中了他圈套。”   媚姑姑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道报仇之路异常艰难,这些年来我也想了无数法子,却没有一个有用。那昏君知道我在白云岛,也知道我练了一身功夫,其实这二十多年来,昏君始终在担心会有人给父王报仇,所以日夜提防。你可知道,齐宫的格局,是岛主设计,宛若迷宫,进入之后,很容易就被困在其中,而且昏君一夜三窟,他在齐宫有几十处住处,从不在固定的地方就寝,一夜还要换上两三个地方,甚至.....哎,甚至还会找寻替身,所以任何人想要行刺他都不容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会趁着这次外国来使的时机,费尽心思要混入宫中将他行刺。”   齐宁道:“看来这老东西真是做贼心虚。”冷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老东西阴险残忍,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你也瞧见了,他自己的儿子为了争夺皇位,自相残杀,三个儿子已经死了两个,这也是他该得的报应。” 第六四一章 幕后真相   媚姑姑轻笑道:“你可知道泰山王为何铤而走险要造反?他虽然坐镇徐州,但他不懂收揽人心,平日在徐州也是胡作非为,任人唯亲,徐州上下的官员,对他是面服心不服。”   齐宁道:“你这一说,我还真是奇怪。媚姑姑,上次在牛王坡的时候,你说泰山王背后有了靠山才敢造反,是不是北汉人?你对此事一定是洞若观火了。”   媚姑姑扭了一下娇躯,斜靠在齐宁怀中,咯咯笑道:“你那么聪明,你来猜猜看,泰山王为何敢铤而走险,想要在徐州诛杀太子段韶?”   齐宁略一沉吟,身体猛地一震,随即苦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哎,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笨的可以。”   “哦?”媚姑姑美眸流转,轻笑道:“小家伙,你倒是说说,你想到什么了?”   齐宁叹道:“姑姑何必明知故问,如果我没有猜错,泰山王底气十足,敢对段韶动手,应该就是姑姑在背后给他做靠山了。”   媚姑姑白蛇一般的柔美娇躯又是一扭,微抬头,迷人的眼眸瞧着齐宁,妩媚多情,笑问道:“你觉得是我?我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让泰山王听我的话?”   “泰山王未必会因为姑姑而造反,但是有白云岛主,他就什么都不怕了。”齐宁叹道:“当年东齐国君谋害你父王,那时候泰山王年纪也不大,而且他的性情暴躁,我想东齐国君必定不会让泰山王参与到那件事情当中,而且谋害你父王,此事本就卑鄙阴险,东齐国君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让许多人知道,所以泰山王未必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内幕,甚至你的真实身份,泰山王都未必清楚。”   媚姑姑美眸带笑,声音柔腻:“你继续说。”   “泰山王或许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白云岛主他自然知道。”齐宁道:“白云岛主在东齐,就宛若神祗一般的存在,便是东齐国君,只怕也要看岛主的脸色行事。泰山王是嫡长子,却被挤出了京城,皇位无望,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的是一旦段韶登基之后,他的下场会是怎样?”   媚姑姑声音柔软,轻声道:“泰山王和段韶从小斗到大,两人水火不容,一旦段韶大权独揽,泰山王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错,泰山王就算再愚蠢,这一点不可能看不明白。”齐宁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媚姑姑纤细柔软的腰肢,轻声道:“只是泰山王势单力薄,就算在徐州,也没有形成气候,对他来说,如果毫无作为,就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坐以待毙!”媚姑姑轻声一笑。   齐宁笑道:“正是。泰山王当然不甘心坐以待毙,他虽然没有形成大的气候,但手底下终究还是有一帮子人。对段韶来说,他的太子之位也不算稳当,因为临淄王的母亲受宠,所以临淄王也就成了段韶最大的威胁。”叹了口气,道:“对于身处高位的人来说,任何有形或无形的威胁,都决计不能让其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防患于未然,所以段韶既要戒备泰山王,更要戒备临淄王,他当然一直在寻思,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将这两人彻底铲除。”   媚姑姑幽幽叹道:“如果你是一位皇子,如此心术,也很是可怕。”   齐宁道:“想得出来,不一定做得出来。我不是皇子,所以不用去面临这样的抉择。但段韶终究还是想出了一石二鸟之策,就是上次的徐州狩猎,其实他也未必有完全的把握,但他是在赌一场,他将自己作为诱饵送到徐州,放在泰山王的嘴边,就看泰山王会不会咬下来。”   媚姑姑笑道:“泰山王对段韶未必很了解,但段韶对泰山王却是了若指掌。”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齐宁道:“至少泰山王到底会不会中计,太子段韶未必有十足的把握。不过他已经做好了诸般准备,就算无法让泰山王上钩,但至少会找寻一个机会,让临淄王有来无回,而且一定会将责任戴在泰山王的头上。”淡淡一笑,道:“当日我到了牛王坡,瞧见行营布置,根本不像是寻常打猎,而是行军布阵,段韶早就准备好一旦泰山王杀过来,他将如何应对。”   “如果没有周密的安排,段韶也不敢前往徐州。”媚姑姑道:“段韶那样心机深沉之人,岂会轻易涉险。”   齐宁道:“泰山王自然不晓得,他身边最为器重的大将成武,本就是太子一手安排在他身边之人,我甚至怀疑,除了成武,只怕太子还留有其他后手,只是后来用不上而已。”   媚姑姑苦笑一声,道:“我毕竟还是小瞧了段韶,我虽然晓得段韶有了准备,但泰山王纠结手下的所有力量,倾力一搏,未必没有机会。”   齐宁道:“所以真正坚定泰山王出兵造反的,除了媚姑姑,并无别人。”低头看着赤丹媚娇媚妍丽的面容,轻叹道:“你自然有办法让泰山王相信你是白云岛弟子,只要他相信你是莫岛主的徒弟,那么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他自然都深信无疑。如果你告诉他,莫岛主不希望段韶登基为帝,希望他泰山王能够继承帝位,劝说他立刻将段韶铲除,泰山王自然不会犹豫,在他看来,有白云岛主撑腰,只要斩杀了段韶,那么东齐皇位自然非他莫属,他不是信任你,但他对白云岛主深信不疑。”   媚姑姑迷人的眼眸里显出一丝诧异之色,瞧着齐宁,如雾般的迷人眼眸与齐宁精亮的眼睛四目相视,终是叹道:“你比姑姑想的还要聪明,所有这一切,竟似乎都是你这小家伙亲耳听见一般。你说的不错,没有岛主的撑腰,泰山王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我只要让他相信岛主想让他继承皇位,他便什么都不会畏惧,对我来说,让他相信这是岛主的意思,不算太困难。”   “让他们兄弟相残,互相仇杀,是你报复他们的一个布局而已。”齐宁叹道:“只是你也失算,到最后反倒是成全了段韶。如今东齐三位皇子,三去其二,段韶的位子已经是稳若泰山。”   媚姑姑扭动一下身子,叹道:“谁知道事情最后会是这个样子。我还在想着,等到泰山王除掉段韶,干脆就领兵杀到京城去,只可惜烂泥扶不上墙,实在没有法子,我就只能亲自谋划动手了。”   齐宁心想这女人真要动起心机来,还真是可怕得很,幸好赤丹媚不是自己的对头,否则也会是大大的麻烦,想到京城那边的状况,轻声道:“你此番进宫刺杀,也不知道北汉那边会不会解释清楚。”   “你是担心天香公主会被北汉人抢了去?”媚姑姑吃吃一笑,道:“这还真是没准。北汉那边可是要割地求亲,你们楚国可有这等气魄?”   齐宁淡淡笑道:“割地求亲,楚国是万万做不出来的,皇帝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楚国的国土虽然不小,但每一寸国土都是楚国将士的鲜血所染红,自然不能轻易割让一寸,要得到楚国的土地,就只能拿命来换。”皱眉道:“姑姑,你说北汉人是不是疯了?他们为了争抢天香公主,割让大片土地,这究竟是哪个无能之辈想出的主意?”   媚姑姑媚笑道:“人家占了上风,你就在背后骂人家。你若有本事,就想个办法让北汉人灰溜溜滚回北汉。”顿了顿,才道:“不过北汉人这一手十分厉害,那昏君自诩为英明圣君,一直想着开疆扩土,北汉这一次割让马陵山,对昏君的诱惑实在太大。虽说因为北堂风带着我进宫,东齐一定会借此刁难北汉,但北汉人那边想必也会有对策出来,小家伙,你这次东齐之行,只怕是要空手而归了。”   齐宁心下倒还真有些烦恼,道:“罢了,这些事情回头再去想。”问道:“姑姑,你看岛主和剑神应该很是熟悉,他们莫非很早之前就有交情?我听说剑神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游历,结交许多江湖上的朋友,是否那时候就和岛主认识?”   赤丹媚道:“岛主在定居在白云岛之前,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只是先皇帝还在位的时候,就封了岛主为国师,不过岛主却从无插手过东齐国事。不过大师兄曾经有一次稍微透露,岛主年轻的时候,似乎也是走南闯北,结交了不少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认识剑神。不过他们应该有许多年没有见过,岛主常年住在白云岛,剑神也从不曾去白云岛,他们应该没有相见的机会。”   “那次你去往楚国,在秦淮河上找我打听剑神的下落,似乎并不是岛主的意思,你定是为何想知道剑神的下落?”齐宁问道。   赤丹媚脸颊微晕,道:“那.....那也没什么。”   齐宁却是在赤丹媚身上挠了挠,赤丹媚吃吃娇笑,扭动身体,道:“别闹了,好....好痒,好好,我说,其实.....其实我在大光明寺看到你,便想到了出身锦衣齐家的剑神北宫连城,剑神多年没有音讯,我就是想打听一下,如果.....如果他还活着,我瞧瞧有没有机会让他进齐宫杀了昏君。”   齐宁一怔,赤丹媚道:“普天之下,能够任意进出齐宫杀死昏君的,恐怕也只有大宗师了。”   齐宁叹道:“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剑神怎可能因为你去杀了东齐国君。”   “我也是没有办法。”赤丹媚道:“我便是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我再想办法让他杀昏君。”   “幸好你没有。”齐宁道:“剑神要是知道你想利用他杀人,只怕你自己就要先被他杀了。那也不瞧瞧,大宗师都是心高气傲,怎地能够忍受别人利用他们?他们之作对局人,不做棋盘上的棋子。”抬手在赤丹媚琼鼻上轻轻刮了一下,道:“以后可不要胡来,报仇自然要报,但却要从长计议,不可鲁莽。”   他看上去比赤丹媚年轻不少,但此时口气却如同大人教育孩子,赤丹媚白了齐宁一眼,却是妩媚妖娆,妍丽多姿。 第六四二章 余音袅袅   两人在屋内低声细语,听得屋外除了虫鸣竹响,再无其它声息,齐宁不由轻声道:“他们两个是不是真的在外面等着?嘿嘿,两大宗师等着我们在屋里圆房,这要是传扬出去,我们的名气也是享誉天下了。”   赤丹媚立刻严肃道:“你可听好了,今晚咱们的事情,你不可对外透露一个字,否则我可对你不客气。”   齐宁苦着脸道:“难道你觉得瞒得住?”   “除了岛主和剑神,也不会有别人知道。”赤丹媚道:“他们自然不会说这些无聊的事儿......!”   齐宁笑道:“我倒不觉得这事儿无聊。”   赤丹媚轻轻掐了齐宁一下,埋怨道:“不要嬉皮笑脸,和你说正经话。”   齐宁道:“我记住就好了。”疑惑道:“也不听白剑客动静,他是不是走了?”   赤丹媚轻叹一声,道:“这次因为我让他受牵连,总要和他说声对不住的。也不知道他日后会往哪里去。”   “姑姑就别担心了。”齐宁道:“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也别骂我,我瞧那白云岛也没有什么好的,呆在那岛上,就算练成绝世武功又如何,碌碌无为混用度过一生,换做是我,那是万万受不了。剑神也说了,白剑客在剑道之上有着不可估量的前途,我瞧他继续在白云岛待下去,也不会有多少进步,还不如到外面四处走走,或许对他的剑道有更大的帮助也未可知。”   赤丹媚轻轻“嗯”了一声,眉宇间却也带着担忧之色。   齐宁自然能够体谅赤丹媚的心境,柔声劝慰道:“他剑术了得,无论走的哪里,也不会被人所欺,而且他这样的人物,人家都是求着他,也不会受委屈,你不用担心就是。”   赤丹媚轻点螓首道:“也只能这样想了。”   “姑姑,其实我一直在奇怪一件事情。”齐宁低声道:“你从前可来过这鬼竹林?”   赤丹媚摇头道:“莫说来过,我听也不曾听说过。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东苗西黎,这两人是并驾齐驱的当世名医,不过我一个也不曾见过。以前我还以为这两人既然名声响亮,而且济世救人,总也该是德高望重之辈,可是......没有想到苗无极是那样一个老太婆。”   她到鬼竹林的时候,昏迷不醒,醒来之时,苗无极已经不见,所以中间到底发生些什么,一直也没有机会知道。   齐宁当下便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赤丹媚听后大是惊讶,蹙眉道:“苗无极竟然如此无耻卑鄙。看来江湖上的名气也未必是真,此人如此猥琐,又如何当得上名医二字。”   “我不是奇怪她为何会躲在鬼竹林做这些勾当。”齐宁皱眉道:“这老妖婆阴气森森,举止诡异倒也罢了,可是今日剑神用苗无极当作聘礼,岛主竟然没有犹豫便收下,姑姑,你不觉得这很奇怪?”   赤丹媚微点螓首道:“确实古怪。”   “你也说了,白云岛并非谁都能上去。”齐宁道:“但岛主下令让那两个奴才将苗无极带去白云岛,这就有些奇怪了。”手儿轻轻摩挲媚姑姑*的肌肤,疑惑道:“姑姑,白云岛上是不是没有大夫?”   “有。”赤丹媚道:“有个叫做蛇伯的老郎中,医术也是不弱,常年住在岛上,岛上的人若有不适,都是他来治。其实岛主自己也懂一些医术,而且岛上的人生活规律,也并不见有人常患病。”   齐宁道:“那就奇怪了。苗无极最大的能耐,就是医术,岛主为何会收下她?”   赤丹媚道:“奇怪的不一定是岛主要收下苗无极,而是剑神为何要将苗无极当聘礼送给岛主。剑神又如何知道岛主一定会收下?而且苗无极是东齐人,本来与剑神也不想干,剑神有什么资格用苗无极做聘礼?”   “是啊,姑姑,你智慧过人,难道想不通其中的缘故?”齐宁轻声问道。   赤丹媚道:“你以为我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吗?”微一沉吟,才道:“我只觉得,当时岛主收下苗无极,看似两人是在说聘礼,其实当时应该是在决定苗无极的生死。如果岛主拒绝,那么剑神应该就会取了苗无极的性命,当时的情形,似乎剑神算准岛主一定会救苗无极。”   “不错不错。”齐宁立刻道:“姑姑,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我瞧当时就是在决定苗无极的生死。只不过岛主与苗无极又有什么瓜葛,为何要从剑神手里救下她?那个老妖婆对岛主又有什么用处?”   赤丹媚眨了眨妩媚的眼儿,轻笑道:“剑神是你的爷爷,你明儿个找剑神问问不就清楚了?”   齐宁笑道:“若是那么简单倒好了。其实今天出面来帮我,都是我想不到的。”压低声音道:“你应该也知道,剑神销声匿迹多少年了,就算锦衣侯府也一直不知道他老人家是生是死。”   赤丹媚问道:“是了,剑神是齐家的人,为何会复姓北宫?我听说江湖上许多人甚至根本不清楚剑神就是出自锦衣齐家,还以为剑神与齐家并无瓜葛。”   齐宁道:“我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若有所思,赤丹媚如蛇般扭了一些绵软娇躯,慵懒道:“罢了,不说了,还有一个多时辰,这天就要亮了,我有些倦,小睡片刻,待会儿天亮了记得叫我起来。”背对着齐宁侧身躺了下去,微微蜷起双腿,这姿势自然是性感撩人,齐宁从后面抱紧,低声道:“媚姑姑!”   “嗯!”   “姑姑!”   “怎么了?”   “我......!”齐宁轻声道:“天还没有亮呢。”   赤丹媚如何不知道齐宁心思,咬着红唇道:“没亮就睡一会儿,不要吵我。”她还没说完,齐宁却已经是压了上来。   两人少不得又是一番云雨,云收雨散,俱都十分疲倦,相拥而眠,等到两人醒来之时,天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齐宁睁开眼睛,暗叫不好,瞥见赤丹媚正在边上蜷着身子沉沉睡着,心知自己将她折腾的太过疲倦才会如此,也不好叫醒她,翻身下了床,到得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不禁探头出去,这已经是大上午,距离要敬茶的清晨已经是过去许久。   齐宁心想这要是惹恼了白云岛主,只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急忙过去,轻声道:“姑姑,快起来,天亮了。”   赤丹媚睁开眼睛,慵懒妩媚,瞧见外面光线射入,花容变色,急忙起身披上衣衫,埋怨道:“都是你害的,这下子.....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岛主一定还等着。”成熟妩媚的脸上立时升起飞霞:“咱们......咱们这么晚起身,岛主.....岛主只怕都在笑话。”   两人不敢耽搁,匆匆洗抹,齐宁倒好,随便收拾一下便是,赤丹媚毕竟是女人,平时里对自己的仪容十分的在意,有时候收拾一番要花上许久时间,今日却是不能,匆匆收拾一番,两人这才出了门。   昨日狂风暴雨,鬼竹林更是阴气森森,眼下阳光明媚,鬼竹林的气氛却也是焕然一新,阳光从竹林缝隙照射下来,斑斑光线,四周还有鸟儿鸣叫声,昨日一场大雨,却似乎是将鬼竹林刷洗了一遍,阳光一照,郁郁葱葱,竟是说不出的美好。   两人一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感受着美好的风景,四处找寻,将几间屋子里里外外找寻一遍,竟是不见两大宗师的踪迹,两人又分头在竹林中四处找寻一番,却依旧寻不见一个人影,偌大的鬼竹林,便只剩下两人。   回到木屋,两人面面相觑,赤丹媚幽幽叹了口气,道:“他们已经走了。”   齐宁心里此时也明白,岛主就算想要看看结果,但两人大清早都没能出来,昨晚到底做些什么,便是傻子也能想明白,既然木已成舟,岛主显然也没有必要再留下。   寻找两大宗师之时,赤丹媚却是找到了昨日自己被换的衣衫,她现在穿着老妖婆的衣衫,太过短小紧身,不但让她曲线毕露不说,穿在身上也不舒服,换上了已经干过来的衣衫,瞧了瞧齐宁,她昨晚红丸初破,此时看齐宁,脑中想到昨夜情景,脸上便是一阵发烫,却还是镇定稳住心虚,道:“楚国使团还在鲁城,你也别在这里耽搁了,早些回去,免得他们群龙无首。”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姑姑,那.....那你在城外等我?”   赤丹媚摇摇头,幽幽道:“昨晚我已经提过条件,你也允诺了。”瞧着齐宁,嫣然一笑,道:“小家伙,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以后如果还有缘分,咱们再见就是。”   齐宁急道:“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赤丹媚茫然道,随即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会糊涂到再去行刺他。你说得对,有些事情要从长计议,我先找个地方一个人静一静,等我想明白了再说。”   两人一夜柔情蜜意,此时说分开就分开,齐宁又如何忍心舍得,想了一下,才道:“姑姑,你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不反对。你在城外等我,东齐究竟要与哪国结亲,也就这两天能给出答案,我很快就会回楚国,你和我一同回楚国,我给你找寻......!”   赤丹媚妩媚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上前来,给齐宁整了整衣衫,随即一只玉手抚在齐宁脸上,柔声道:“我说过不用为我担心,你武功都不及我高,该我担心你才是。好了,听话,早些回去,我想明白了,自然会去找你,你是楚国锦衣候,达官贵人,姑姑以后说不定还要找你帮大忙。”忽地蹙起秀眉,手捂着胸口,齐宁急问道:“怎么了?”   “心口有些不舒服,你.....你去帮我弄些水来。”赤丹媚声音有些虚软,“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喝一碗水就好。”   齐宁只以为赤丹媚真的如此,急忙出门,去了厨房,舀了一瓢清水回来,进到屋内,却发现赤丹媚已经没有了踪迹,齐宁摇摇头,苦笑一声,心里明白,赤丹媚显然担心两人这般,都舍不得分开,所以将齐宁叫开,趁机离去。   齐宁出了门,高声道:“姑姑,你答应过的,等想明白了,就去找我,你要是说话不算话,等我找到你,瞧我怎么收拾你。”余音袅袅,却并无赤丹媚的回音。   齐宁知道赤丹媚既然离开,就不可能出来相见,心中有些失落,随即想着楚国使团在鲁城群龙无首,眼下也不知情况如何,心中却还有些不甘心,在木屋四周找了一遍,并无赤丹媚踪迹,终是叹了口气,顺着昨天进来的道路向竹林外走去。   等到齐宁走远,赤丹媚才从屋后出来,远远望着齐宁远去的身影,怔怔出神。 第六四三章 北国皇家   齐宁离开鬼竹林,径向北走,他虽然昨夜消耗体力颇多,好在内力深厚,加上后来与赤丹媚也睡了两个时辰,恢复不少,脚下如飞,走了两个时辰,这才上了官道。   他知道距离鲁城尚有百来里路,好在官道之上人来人往,有不少就是送了客人去往鲁城又调转回头的马车,雇了一辆车子,到了鲁城,径自让马车到了驿馆,付了车钱,这才回到驿馆之内。   昨天折腾了一天,衣衫自然显得颇有些凌乱,好在驿馆的守卫倒是认出,放了进去,到了东苑,巡守的楚国兵士瞧见,惊喜交加,立刻跑回去禀报,齐宁刚刚到了东苑正厅,齐峰和吴达林早已经领着一群人抢了进来,见到齐宁果真是安然无恙,俱都是欢喜交加。   齐峰上前来,激动道:“侯爷,您.....您可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吴达林上前拱手道:“侯爷,你被挟持出城之后,我们一直在和东齐人交涉,他们也派出了人去找寻。齐峰兄弟担心侯爷安危,想要让大伙儿全都出城去找,属下担心在东齐地面,一个不慎,反倒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所以严禁他们轻举妄动,先等东齐人这边的消息。”   齐宁拍了拍吴达林肩头,含笑道:“你做得对,越是情势紧张,越要保持冷静。”瞥了齐峰一眼,道:“你也是上过战场的,怎地临事慌乱,以后可要多和吴领队学学。”   齐峰见到齐宁回来,心情大好,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笑道:“侯爷说的是,以后凡事都要和吴领队多学学了。”   吴达林忙道:“不敢。”   “吴领队,后来的情况如何?”齐宁坐了下来,这大半天折腾下来,口中有些渴,令齐峰去倒茶,又让吴达林在边上坐了才问道:“北堂风带了刺客入宫行刺,东齐人可有追究?”   吴达林笑道:“那哪有不追究的,当时就有不少东齐大臣谏言将北汉使团控制起来,还要将煜王爷和北堂风抓起来。不过太子倒是冷静,虽说刺客与北汉使团有牵连,但煜王爷毕竟是汉国的王爷,真要是撕破了脸,对东齐也没有什么好处。”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也料到此事过后,东齐人未必敢对汉国使团如何。”   “不过东齐的臣子们对汉国使团都是心存不满。”吴达林道:“煜王爷在朝上分辨,言辞犀利,东齐那些大臣都辩不过他,更是气恼。昨晚东齐礼部那位陶尚书还在我们这边坐了一阵子,言辞之中,对北汉人也是相当不满。”   齐宁问道:“那后来割地求亲的事情可曾谈下去?”   “没有。”吴达林道:“东齐国君差点被刺杀,惊魂未定,侯爷走之后,申屠罗亲自护卫着东齐国君离朝,后来是东齐太子主持下去。煜王爷和东齐朝官们辩驳,一直解释北汉并无行刺东齐国君之心,只是北堂风之前慌乱,承认那刺客确实是他带入宫中,所以东齐人抓着这一点拼命责问,北堂风吓得后来一句话都不敢说。”轻声问道:“侯爷,瞧那样子,北堂风似乎真的不知道那女人是刺客。”   齐峰此时已经端过茶来,道:“侯爷,我瞧就是北堂风那小子好色如命,所以被那刺客骗了。北堂风胆小如鼠,要知道那女人是刺客,绝对没有胆量带她入宫。”   齐宁心想你倒是一言中的,笑道:“但愿北堂风这次能够活着离开东齐。”向吴达林道:“朝廷给令狐国相带了礼物,之前一直不好送过去,晚上你带几个人将礼品送到那边。”   吴达林拱手答应,齐峰在旁道:“侯爷,这次如果东齐人将公主交给北汉人,那咱们给他送去的那些礼品,岂不是白白浪费?”   “要不你回头去和那位礼部尚书说一声,要是不嫁公主,把礼品还给我们?”齐宁抿了一口茶笑道:“说不定那批东西还真的能要回来。”   吴达林却是皱眉道:“侯爷,您是否真的觉得北汉人这次赢了?”   齐宁放下茶杯,道:“北汉人割地求亲,这是我事先没有料到的。本来我一直觉得,任何一国的土地,都是用鲜血打下来的,绝没有谁会轻易将土地割让出去,更不可能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割让土地。北汉比东齐国力强出不止一星半点,谁能想到这帮龟孙子会用这样一招。”   吴达林道:“至少我楚国绝不会如此。”   齐宁问道:“是了,汉国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汉国还没有立太子吗?”   吴达林道:“汉国开国之君是北堂天武,本来是楚国......侯爷,属下所说的楚国,是前朝大楚帝国,这北堂一族本来是大楚帝国的外戚,北堂天武当时坐镇冀州,官封冀州牧,他两个妹妹,一个是楚国皇后,一个是楚国的贵妃,圣眷恩荣,在朝野都是极有势力。”   吴达林心里很清楚,这位小侯爷也是开窍不久,以前并没有参与国事,他如今既然动问汉国是否立有太子,很可能对于汉国的历史也不大清楚,于是干脆将汉国的历史也解释一番,如此才能说的清楚。   这时候又有人送来糕点,齐宁还真是许久不曾进食,捻起一块糕点在手,问道:“既然蒙受如此恩荣,北堂天武为何要起兵造反?”   “大楚帝国的亡国之君并无治国才干,却喜好美色。”吴达林道:“他早先宠爱北堂家两位娘娘,北堂家也因此势力壮大,可是到后来,他却宠爱一位姓唐的妃子,而且立了那姓唐的妃子为贵妃。如果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但唐家因为唐贵妃而崛起,更想着让皇帝废掉北堂皇后,立唐贵妃为后。宫闱之争,自然是血腥无比,这事儿折腾了两年,北堂皇后突然暴毙,这可就惹了天大的祸事,北堂天武二话不说,立时举兵谋反,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那时候北堂家的势力之强,整个大楚帝国无人能及,党羽遍地都是,北堂天武一举兵,从者如云,一时之间纠集了十几万兵马,直接杀向了洛阳,唐家根基未稳,手底下能有多少兵马,只能挟持着皇帝向南方逃窜,还没有过长江,就被一支乱兵所阻,楚国皇帝和随行的大小官员上千人,全都被斩杀在长江之畔,血流成河。”   这一段历史,齐宁倒是从向百影口中听说过,知道大楚帝国的亡国之君便是死在长江之畔。   “北堂天武占据了洛阳,一开始倒也立了个小皇帝,那时候大楚帝国已经名存实亡,小皇帝也只是傀儡,不到几个月,那小皇帝一纸诏书,退位让贤,北堂天武坐上了皇位,建立了北汉帝国。”吴达林对于那段历史倒是如数家珍:“北堂天武死后,他的长子继承了皇位。北堂天武的后继之君封号崇明帝,崇明帝没他老子寿命长,他死之后,长子北堂欢继位为君,便是现在的光武帝。”   “光武帝?”齐宁一怔,随即淡淡笑道:“好大的名声。”问道:“北汉有个大宗师,北堂幻夜你可晓得?”   “侯爷说的是牧云候。”吴达林点头道:“牧云候北堂幻夜与崇明帝是亲兄弟,也是汉国开国之君北堂天武的儿子,不过对此人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是汉国皇帝的皇叔,比光武那老皇帝还要长一辈,煜王爷也得叫他一声皇叔。”   齐宁心想果然这大宗师都是老妖怪,照这样算起来,北堂幻夜应该不比北宫连城和白云岛主小上多少,却不知道这北堂幻夜是否也如那两大宗师一般,容颜不老。   “北堂一族人丁兴旺,北堂欢前前后后据说有七八个儿子,据属下所知,当年北堂欢得到第一个皇子的时候,十分兴奋,当即便立那位皇子为太子,谁知道不到五个月那位小太子便即夭折,等生下第二个皇子之后,北堂欢又立他为太子,这二太子倒是活了几年,可是五岁那年,这位二太子练习骑马,据说那匹马受惊,二太子从马上摔下来,受惊过后,不到三天就死了。”   齐宁有些惊讶,心想这北堂欢的命运倒不算好,只听吴达林继续道:“先后两位太子都夭折,北堂欢自此之后便再也没有立过太子。他如今还有五位皇子,北堂风排行第四,不过这北堂风是北汉皇后所出,所以按照立储的规矩,他继承皇位的可能性最大。”   齐宁心想难怪北汉此番是要为北堂风求亲,原来这北堂风很可能是北汉的后继之君,心中忍不住想,这北堂风如果做了皇帝,与楚国的隆泰小皇帝相比,这两人无论是智谋还是胆识,北堂风距离隆泰小皇帝都是相去甚远,双雄争霸,只在皇帝这一环,楚国应该已经胜出了。   齐宁昨日奔波一天,昨晚又度过一个缠绵之夜,今日又赶了半天路,折腾下来,倒也有些疲倦,心知东齐国君昨日被刺,惊魂未定,今日只怕是不能召见外使,当下让人安排了洗澡水,沐浴一番,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衣衫,这才回屋睡了一觉。   等他醒来,外来已经天黑,起身来,忽听得门外传来窃窃私语之声,似乎正有人在说话,皱起眉头,过去打开门来,却见到好几个人影正在自己院内低声细语,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几人顿时止了话头,向这边过来。   齐宁扫了一眼,问道:“什么事情在这边交头接耳?”   齐峰和吴达林对视一眼,才上前来,低声道:“侯爷,北汉使团那边可能出了事情,我们正想着是不是要向侯爷禀报。” 第六四四章 不告而别   齐宁皱起眉头,向东边瞅了一眼,问道:“那边出了事情?什么事?”   齐峰凑近低声道:“那边现在乱作一团,我们远远瞧了瞧,北汉兵士在院子内外四出搜找,还有人直接去了后花园那边,似乎是要去找寻那几个青藏喇嘛。”   “他们一个个神色慌张,看起来六神无主。”吴达林也低声道:“不过从头到尾,都不见北堂风和煜王爷显身,就是跟随北堂风身边的火神君等人,也不见踪迹。”   齐宁奇道:“难道是丢了东西不成?”   齐峰道:“看他们四出搜找,似乎是在找寻什么东西。就在刚才,那个陶尚书又被叫了过来,进到他们的院子,我们派人盯着,只是片刻后,那陶尚书就匆匆离去,看上去很是焦急。”   便在此时,却见到李堂已经匆匆奔来,进到院内,瞅见齐宁,急忙过来,齐峰已经迎上两步问道:“情况如何?”   李堂向齐宁拱了拱手,道:“侯爷,属下去后花园远远瞧着,北汉一群兵士闯过去,明显是要找那几个青藏喇嘛的麻烦,可是我瞧见他们进进出出,那几个青藏喇嘛并无出现,好像.....好像全都消失不见。”   “青藏喇嘛不见了?”齐宁一怔,略一沉吟,吩咐道:“齐峰,你们盯住北汉人那头,你们说的不错,他们一定出了事儿。”   齐峰等人都是遵命退下,齐宁令人打水来洗脸更衣,心中却是寻思着北汉那边到底出了何事,那帮北汉兵士又为何要去找贡扎西的麻烦,难道事情又与那帮喇嘛有干系?   没过多久,齐峰匆匆回来,道:“侯爷,搞清楚了,失踪了......!”   “失踪?”   齐峰道:“煜王爷......煜王爷和北堂风失踪了,还有......还有火神君和另外两名北堂风的贴身侍从,这几人都没了踪迹,北汉人在驿馆内四处找寻,根本没有瞧见他们的踪迹。他们知道那几个喇嘛与北堂风为仇,所以冲到那边,想瞧瞧是不是那帮喇嘛带走了北堂风,但是那帮喇嘛也下落全无,没了踪迹。”   齐宁眉头锁紧,问道:“驿馆的守卫难道没有看到北堂风他们出去?”   齐峰道:“驿馆四门,都有东齐兵守卫,从外面进来固然要严加搜查,就是从里面出去,也会清点人数。煜王爷他们昨天从齐宫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驿馆,北堂风也并无外出,昨天晚上巡逻的时候,还有人瞧见贡扎西那几个喇嘛在西苑附近转了一圈。不过守卫都说,从昨晚到今天,汉国人并无出馆,就是那几个喇嘛,也并无一人出去。”   齐宁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如此说来,是那几个喇嘛将煜王爷等人劫持而走?”   齐峰摇头道:“侯爷,我觉着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那几个喇嘛对北堂风恨之入骨,本来他们早就已经离开东齐,可是因为北堂风的缘故,耽搁在这边,如果他们有能耐从东苑将北堂风劫持而走,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而且北汉人知道那几个喇嘛一直盯着他们,所以日夜戒备,根本不可能放松,北堂风色厉内荏,心里对那几个喇嘛也定是提心吊胆,身边更是增加人手保护,贡扎西他们想下手,也不会有机会。”   “你说的不错。”齐宁微微颔首:“而且是北堂风与贡扎西等人有仇,贡扎西他们劫走北堂风倒也罢了,为何连煜王爷也会劫持?更何况还有火神君等人怎可能突然消失,贡扎西他们本事再大,也没有能耐悄无声息将那群人从东苑劫走。”   齐峰疑惑道:“侯爷,这帮人同时失踪,必有关联,但守卫却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离去的踪迹,这中间到底是什么蹊跷?”   齐宁心中疑惑不解,不过半个时辰,吴达林亦是匆匆过来,禀道:“侯爷,东齐人调了一支兵马过来,已经将驿馆团团围住,他们还说在找到煜王爷和北堂风之前,任何人不得进出驿馆。”   齐峰在旁冷笑道:“如此说来,连我们也不能随意进出?”   吴达林道:“领兵过来的是齐宫近卫统领,他说这是东齐国君的意思,还说事情很快就能明了,让我们不要介意。”   齐峰还要说话,齐宁抬手道:“这也不能怪他们,北汉使臣突然消失,干系重大,他们这样做,也并非全无道理。吴领队,你也告诉弟兄们,呆在西苑这边不要随意走动,各守其位,咱们暂时不要出去,不过任何人想要进入西苑,便是东齐人,也必须得到我的准许。”   吴达林拱手道:“末将遵命。”匆匆而去。   齐峰道:“这下子倒是有好戏看了。如果北汉使臣在东齐遇到麻烦,对咱们到不是没有好处。”   齐宁却是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北汉那边人多势众,我肯定煜王爷他们绝不可能是被贡扎西等人劫走,如果他们果真不在驿馆之内,只有一个可能。”   齐峰凑近过来问道:“侯爷,他们去了哪里?”   “驿馆守卫说了,并无瞧见他们离开,可他们却又偏偏离开,只能说明煜王爷等人是避过了守卫的耳目。”齐宁双目精亮,轻声道:“我甚至怀疑,煜王爷他们不仅仅是要离开驿馆,甚至是想悄无声息地离开鲁城。”   齐峰诧异道:“离开鲁城?侯爷,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此行东齐,是为了与东齐结亲,如今他们占了上风,东齐人鼠目寸光,很可能因为想要得到马陵山,将天香公主送到北汉,如此情势下,他们为何要离开?难道丢下结亲不顾?”一脸疑惑道:“还有他们手底下的使团,上上下下加起来有好几百人,难道煜王爷要丢下这些人不顾?”   “常理之下,自然是没有可能。”齐宁若有所思:“除非他们遇到了极为棘手的事情,让他们根本顾不了这些。”   “是因为贡扎西那伙人?”齐峰问道:“他们担心贡扎西对他们不利?”   齐宁淡淡笑道:“贡扎西他们来自青藏古象王国,据说是大雪山逐日法王座下弟子,来头不小,但却也未必真的能吓住煜王爷。贡扎西那伙人武功虽然不弱,但毕竟人数稀少,势单力薄,正面交锋,绝不可能是北汉使团的对手,所以煜王爷绝不可能因为那几个青藏喇嘛,就丢下结亲大事和北汉使团于不顾,匆匆离去。”   “侯爷,除了贡扎西,还能有什么大事让煜王爷仓惶而去?”齐峰皱眉道:“为何连驿馆的守卫也都要避过?”   齐宁笑道:“道理很简单,煜王爷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开,或者觉得,如果让东齐守卫晓得,他们未必能离开东齐。”   “东齐人不让他们离开?”齐峰疑惑道:“那又是为什么?”   齐宁瞥了他一眼,道:“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天快黑了,你去给我准备晚饭,刚刚睡了一觉,肚子有些饿了。”伸了个懒腰,笑道:“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煜王爷失踪,接下来咱们应该可以看到一场好戏,而且......你刚才说的没错,北汉使团出了问题,这是天助我也,对咱们是大大有利。”   北汉因为割地求亲,在此次求亲之中占据着上风,齐宁心里很清楚,国与国之间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哪一方利益最大化,自然是偏向哪一方,北汉人将土地拿出来做交易,对东齐的诱惑实在是太大,即使有赤丹媚刺杀事件影响到齐汉两国顺利达成协议,但这只不过是让齐国多了一些砝码,双方纠缠一番,终究还是会达成协议。   齐宁深知在这种利益之下,特别是东齐国君一心有着开疆扩土的执念,自己便是舌灿莲花,也很难挽回局面。   但人的运气来了,放个屁都能崩出金疙瘩,北汉使团突然出现变故,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楚国都绝对是有利无弊。   楚国使团上下都遵照齐宁的吩咐,不离开西苑一步,而且严密守卫,地方有人趁乱而入。   东苑那边的动静,西苑这边倒是听得十分清楚,一直到深夜十分,都显得十分嘈杂,过了子时,似乎一天折腾下来,北汉使团的人也都累了,渐渐安静了下来,楚国这边则是严密监视着东苑的动静,栽种在西苑这边的几株大树之上,都有楚国兵士攀爬在树梢之上,居高临下盯着对面的动静。   这一夜不但是北汉兵士一片混乱,东齐人那头也是来了几波人,来了一批又走一批,显然是东齐方面正在处理此事。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这一晚上那边虽然一片混乱,他倒是睡了个好觉,体力和精力都完全恢复过来,等到次日正午时分,吴达林匆匆过来禀道:“侯爷,东齐太子求见!”   东齐太子段暄来到西苑大厅时候,齐宁已经快步上前来迎,拱手笑道:“齐宁拜见太子殿下。”   段暄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上前握着齐宁手,含笑道:“锦衣候,本来早就该过来看望,只是你也清楚,两国使团同时抵达东齐,本宫若是单独来看你,反倒会被人觉着本宫有私心,处事不公。人言可畏,本宫不得不小心一些。”   齐宁笑道:“殿下考虑周到,来,殿下快请!”请了段暄进到厅内,落座之后,段暄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锦衣候,北汉煜王爷和那位风皇子不告而别,你应该已经略有所知了吧?”   齐宁近在咫尺,若说不知道那就是睁眼说瞎话,点头道:“略有所闻,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四五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太子叹道:“本宫也是奇怪,他们为何会丢下使团不辞而别。”疑惑道:“北汉使团上下,直到昨天中午才发现煜王爷和风皇子不见。按照他们的说法,前天散朝回来之后,煜王爷和风皇子就各自回屋,此后风皇子带着火神君取了煜王爷的院子,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便即出来,然后回到自己屋内,自此之后,便再也不见他们出现。”   “那边可详细检查过?”齐宁问道:“可有打斗痕迹?”   太子摇头道:“专门让刑部的人过来检查,并无任何打斗痕迹,而且东苑那边都是北汉人,但凡有一丝动静,外面立刻就能听到,更何况风皇子和煜王爷并非住在一起,但却是同时失踪。”   齐宁笑道:“他们也不能上天遁地,总不会凭空消失。”   太子道:“确实如此。刑部派来十多名追踪好手,好不容易在东墙那边发现了一丝端倪,确定有人翻墙而出,东墙之外是一条城中河,那条河直通向子夫巷,子夫巷距离东门并不算太远,现在倒是可以确定,不出意外的话,煜王爷他们是翻墙而出,很可能是因为走的太过匆忙,所以来不及处理东墙那边的行迹,不过出了院墙,再无痕迹留下,道路上并无脚迹,他们一定也想到会有人循着踪迹追寻,所以我们判断,应该是翻墙过后,直接进了河中,顺河而走,去了子夫巷。”   齐宁更是诧异道:“他们从河中离开?”   “不错。”太子道:“北汉使团有人说,煜王爷下过令,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他的住处,所以直到昨天证正午,都没人发现。后来还是有人觉着煜王爷一直不吃东西,可能会损伤身子,壮着胆子过去,这才发现煜王爷已经没了踪迹,非但如此,风皇子也不没了下落。”   “群龙无首,也难怪北汉人会乱作一团。”齐宁淡淡笑道,这时候有人上茶来,太子抬手请齐宁用茶,他毕竟是东齐太子,齐宁是客,主请客茶,理所当然,两人都端起茶杯,太子才道:“锦衣候,依你之见,煜王爷不告而别,是否因为对我东齐有什么地方不满?”   齐宁笑道:“殿下,这个我还真是猜不透。按照常理,煜王爷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不应该如此无礼啊,就算走得再急,也该打声招呼才是。”   太子叹道:“不瞒锦衣候,本宫心里也是如此以为。现在不单是欲望也消失不见,就连古象王国的那几位大师,也都没了踪迹。”   “殿下,这两件事情,你觉得有瓜葛?”   太子道:“两路人马同时消失,若是没有瓜葛,那还真是匪夷所思。本宫听说北汉使团与那几位大师还存有些矛盾,这其中总该有些牵连的。”   “确实有些矛盾。”齐宁道:“听说是风皇子派人偷走了那几位大师的一样东西,所以结下了仇怨。”   太子苦笑道:“父皇被刺,朝中人心惶惶,锦衣候更是被刺客所挟持,本宫心里好生担忧,好在吉人自有天相,锦衣候安然返回,本宫心里一块石头刚刚落地,这忽然间又发生如此古怪离奇之事,这是不得一刻安宁。”   “殿下日理万机,千万要注意身体。”齐宁道:“这事情发生的突然,但总会水落石出,殿下也不必太过挂心。”   太子笑道:“父皇龙体受惊,朝中诸事,本宫也只能多担待一些。”放下茶杯,笑道:“锦衣候,本宫前来,是给你下请柬。父皇虽然受惊,但听闻锦衣候安然回来,龙心大悦,今晚在宫中准备小宴,请锦衣候前往赴宴。锦衣候不必担心,今晚的夜宴,并无其他人,只是父皇要为侯爷压惊而已。”   齐宁心下却是一紧,但面上却是淡定自若笑道:“国君有恙,本不必如此麻烦的。”   “既然是父皇特旨,锦衣候就不要推辞。”太子压低声音道:“虽说两国使臣俱都前来求亲,但本宫从一开始,心内却是偏向于你们楚国。你我两国从无交兵,素来和睦,反倒是北汉人野心勃勃,曾经与我大齐有过锋芒之争,说句实在话,若我大齐与北汉结亲,只怕齐国的百姓心中也是有怨言,当年我大齐许多青壮子弟,可是在战场上死在了北汉人的手中。”   齐宁心想这也是冠冕堂皇之言,真要是涉及到国家利益,再水火不容的敌人也可能瞬间变成朋友,再亲密的朋友,也可能翻脸为敌,但太子既然这样说,自然是做出欢喜之色,笑道:“殿下这般说,我也实话实说,这次受皇上旨意前来,那是不敢有辱圣命,不过北汉人割地求亲,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   太子也是叹了口气,道:“本宫也不曾想到。之前本宫已经向父皇进言,北汉人心术不正,不好与他们多接触。”   “割地求亲,我楚国是绝对做不到的。”齐宁肃然道:“只是楚国可以保证,如果一旦汉军与你们齐国发生刀兵之争,身为姻亲之国,楚国绝不会坐视不顾。”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殿下,其实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只是不好说而已。”   “锦衣候,本宫也算与你生死与共过。”太子正色道:“徐州泰山王叛乱,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本宫只怕回不来京城。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齐宁微微点头,才道:“殿下,汉国人将马陵山以及东南诸县俱都划归给齐国,而且声称三个月之内将会将这些地方的兵马全都撤走,以此为条件,齐国自然是要将天香公主许配给北汉。”   太子犹豫一下,才道:“父皇确实动心,但本宫还在说服父皇。”   “一旦达成协议,天香公主下嫁北汉,很快就会传遍天下。”齐宁笑道:“到时候就连市井小民也会晓得,天香公主将会远嫁北汉。”   太子点头道:“不错。”   “殿下,既然是协议,如果马陵山没有交到齐国之手,天香公主当然不会立刻送到汉国去。”齐宁直视太子眼睛。   太子道:“这是自然,马陵山乃军事重地,本宫至今还怀疑他们是否真的会将那些地方痛快交出来。”   齐宁笑道:“殿下,北汉人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不从东齐索要土地就算不错,还主动让出这么多土地来,除非是北汉人都昏了脑子,否则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如果真是举朝昏庸,那倒罢了,但如果其中暗藏阴谋,殿下就不得不小心了。”   太子眉头一紧,问道:“锦衣候觉得这其中有诈?”   齐宁道:“如果我是北汉人,绝不甘心为了迎娶公主便割让大批土地,这对军心士气的影响,绝非娶回一个公主就能弥补。殿下,我有话直说,你可别见怪。”   “不怪不怪,你但说无妨。”太子和颜悦色道。   齐宁道:“我楚国诚心要与贵国结盟,殿下睿智,自然是明白的,否则皇上也不会以皇后之位相许。”   太子叹道:“贵国诚意十足,本宫自然是明白的。其实本宫也明白,汉国人此番前来,未必是真心想要与我齐国结为姻亲之好,或许只是希望楚国无法顺利与我齐国结盟而已。”   齐宁心想你倒也算聪明,看透其中的门道,笑道:“殿下,汉国人撤走兵马,需要两个月,两个月之后,齐国兵马接受防务,以您之见,这些地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消化......也便是说,这些土地上的百姓,多长时间才能彻底成为齐国的子民?”   太子微皱眉头,他并非平庸之人,自然明白齐宁的意思。   北汉割让的诸县,在北汉的统治下已经几十年,无论是赋税律法,都是遵从于北汉的制度,接受这些地方自然不困难,但是要将这些地方完全融入到齐国的体系之中,却绝非三两个月就能完成。   “殿下,恕我直言,齐汉两国相比,汉国的实力远在齐国之上。”齐宁正色道:“马陵山诸县就算划归到齐国名下,齐国想要完全收服人心,绝非易事。等到马陵山交给齐国,天香公主送往了汉国,接下来就看齐国是否能迅速收复诸县,殿下试想,到时候天香公主已经身在汉国,汉国会让齐国轻易将马陵山诸县融入齐国?”   太子似乎明白什么,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还要搞鬼?”   “殿下,我若多说,唯恐会让人以为我是挑拨离间。”齐宁叹了口气,“但殿下待我赤诚一片,我若是有言不发,似乎对殿下有藏私之嫌。”   太子拿起茶壶,亲自为齐宁倒上茶,道:“锦衣候,本宫决意与楚国联姻,若有方法扭转目下局势,还请赐教。”   齐宁心想煜王爷和北堂风失踪,目下的局势已经发生改变,也用不着如何扭转,没有了使臣,齐汉两国接下来还谈个屁,但却还是含笑道:“殿下,我只担心,齐国此番一旦失策,很有可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了夫人又折兵?”   齐宁颔首道:“马陵山多少年来,一直在汉军控制下,山上的一草一木,每一个防御工事,都是汉国人修筑,就算给齐国一个月时间,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握马陵山的所有防御,实际上马陵山就算在齐国手中,对汉国而言,没有任何秘密,他们知道马陵山的每一处优点和缺点。”   太子皱眉道:“锦衣候的意思,难道是说天香送到汉国之后,汉国人会打回来?”   “趁齐国立足未稳,反手夺回马陵山,殿下以为汉军的难度有多大?”齐宁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继续道:“还有马陵山诸县,俱在马陵山东南,处在齐国与马陵山之间,这些地方的地理环境,汉国人了若指掌,殿下,如果汉国人将他们的兵马混入在诸县之中,化整为零,一旦战事一起,从中立刻截断马陵山与齐国的联系,到时候两面夹攻,不知道马陵山还能不能守住?”   太子听得此言,脸色骤变。   -------------------------------------------------------------------------   ps:感谢阿毛574兄弟再次破费捧场,感谢闵仁、多情风漠君子、休止符加冕、输如我、你笑我像狗、马执一小癫都督、书友13693288、太湖神钓、红尘相守、蓝来的季风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一如既往地支持和鼓励沙漠,沙漠会继续努力! 第六四六章 宫女   齐宁端杯饮茶,气定神闲,太子却是微一沉吟,才问道:“锦衣候,并非本宫反对你的推测,只是你的推测,是否有些危言耸听了?北汉既然与我齐国结盟,怎可能会字迹未干,就会对我齐国出兵?”   齐宁笑道:“殿下,也恕我直言,北汉的实力远在齐国之上,殿下比我还清楚,他们对齐国的图谋,并非一朝一夕,当年他们就挥师攻打过齐国。这些年他们不再对齐国用兵,并非他们对齐国的觊觎之心消失,只不过是我楚国一直在消耗他们而已。”   “你这话倒是不假。”太子见齐宁说话坦诚,微点头道:“本宫也承认,如果没有楚国,北汉也不会如此老实。”   齐宁淡淡笑道:“汉国迎走天香公主,便已经将齐国和我大楚的盟好破坏,他反过头来再夺回马陵山,殿下觉得他们会顾忌什么?顾忌他们北汉的名誉,让天下人觉得他们北汉出尔反尔?殿下,要找借口夺回马陵山,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到时候让马陵山诸县发生一些齐兵屠戮百姓的事件,你觉得会很困难?”   “我大齐将士纪律严明,绝不会......!”太子斩钉截铁,可是只说了一截子,似乎明白过来,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太子是聪明人,齐宁说的话,他一瞬间便即明白过来,在齐国尚未将马陵山诸县彻底融入齐国体系之前,这些地方必定存在着汉国人留下的党羽,这些人要在马陵山诸县制造一些骇然听闻的事件,从而栽赃到齐国身上,倒也不算是难事,一旦发生这些事情,汉国人便找到借口卷土重来。   齐宁知道太子已经明白,继续道:“殿下当然不会觉得北汉人会顾忌我楚国。”齐宁放下茶杯,缓缓道:“一旦齐国与汉国结了姻亲之国,你们就是自己人,你们两国之间如果发生什么误会,我楚国当然不好插手,至少如果汉国只是夺回马陵山,并不侵犯齐国本土,我楚国当然不会轻举妄动。”   齐宁这话却已经说得极其明白。   此番齐国贪图眼前之利,因为汉国割让马陵山而将天香公主远嫁汉国,那么就等若是得罪了楚国,让楚国大受耻辱,如果汉国回头翻脸,重夺马陵山诸县,楚国刚刚受辱,自然不会出兵协助齐国。   太子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终是叹道:“锦衣齐家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我大齐没有侯爷这样的人物,汉国如此诡诈心术,竟是被侯爷一眼看穿。”   齐宁笑道:“殿下,我这也只是信口猜测,做不得真。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殿下还是要小心提防汉国人会来这一手。”叹了口气,又道:“殿下,齐某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瞒你说,汉国提出的条件,我们楚国无法提出,所以这次我大楚与齐国结亲的希望颇为渺茫。临行之前,皇上有旨,无论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回建邺京城,所以我已经准备今天就写一道折子,派人马不停蹄送回去。”   太子立刻道:“侯爷准备如何说?”   “自然是要将目前的局面上奏给皇上。”齐宁叹道:“皇上圣明,此番我求亲失败,事出有因,圣上应该能够宽恕。”   太子笑道:“侯爷倒不必如此着急。今夜父皇设宴,为侯爷压惊,等过了今夜,侯爷再向贵国皇帝送去折子也不迟。”   齐宁“哦”了一声,太子已经道:“侯爷,本宫有一事颇为狐疑,还要向你请教。”   “殿下有何指教但说无妨。”齐宁笑道:“指教是万万不敢当的。”   太子想了一下,才含笑道:“如果贵我两国结为同盟,若是我齐国想要拿下马陵山,不知贵国能否出兵策应?”   齐宁想了一下,摇头道:“殿下,恕我无法回答。这毕竟不是小事,还要朝中商议,由皇上定夺,我若是在这里一口答应,只怕殿下也不相信。”   “秦淮军团十万大军,岂非都是锦衣齐家的部下?”太子笑道:“你们锦衣齐家几代人都与北汉殊死争杀,若有机会,岂能放过?”   齐宁道:“殿下应该也知道,秦淮军团现在的主将是岳环山,齐家已成往事。”微微一笑,问道:“殿下,齐国莫非真的准备对汉国用兵?”   太子哈哈笑道:“本宫只是随口而言,毕竟如果结成姻亲之国,总要共同进退了。”起身来,道:“侯爷,今晚会有人过来接你,本宫手头上还有些事情,先告辞了。”   齐宁送别太子,齐峰已经凑过来,问道:“侯爷,太子亲自过来,所为何意?”   “宫中设宴,东齐国君要为我压惊。”齐宁淡淡笑道:“齐峰,你说这东齐国君是不是太客气了?”   齐峰冷笑道:“那老家伙见利忘义,瞧着北汉人拿的东西好,就想和北汉人走在一起。侯爷,他让你进宫,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齐宁笑道:“咱们现在身处东齐,他若真想对我不利,用不着如此麻烦。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对我做什么手脚。”微一沉吟,才道:“晚上让吴领队留在驿馆,你带侯府里跟随来的几个人和我一同进宫,东齐国君既然都派太子亲自来请,这个面子也不能不给。”   黄昏时分,宫中果然是派了马车前来迎接,礼部尚书陶乾亲自请了齐宁,显得十分恭敬。   齐峰领着侯府出来的几人随同护卫,到得宫门之外,马车停下,门前有执事太监在等候,见到齐宁,带着笑脸上前来,道:“侯爷,陛下有旨,请侯爷前往居仙殿等候。”瞧了齐宁身后等人,道:“侯爷,随侍人员都不得入内。”   齐宁微皱眉头,陶乾在旁已经道:“侯爷,陛下特别交代,今晚只有侯爷赴宴,并无其他人,下官也是不能踏入一步的。侯爷放心,这几位兄弟就在宫门外等候,下官在此陪同。”   齐宁见东齐国君有旨,既然到了这里,回头也是不成,犹豫一下,道:“带路!”   进宫之后,东拐西拐,各宫殿造型竟是颇为相同,齐宁忽然想到赤丹媚说过,这齐宫布局,乃是白云岛主亲自设计,宛若迷宫,看来白云岛主对于八卦迷宫之类颇为精通,各宫殿毫无例外都燃着火焰山,香气缭绕,沁人心脾。   齐宁心想齐国虽然是小国,但奢靡却远超过楚国,跟随那执事太监到了一处宫殿外,进了一间屋,屋内有宫人宫女侍奉,倒也算舒适,那执事太监道:“陛下很快就会召见侯爷,侯爷稍后片刻,就在此处等候。”   齐宁微微颔首,有宫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十分讲究,齐宁心想这是在宫中,还是矜持一些,耐心等候,片刻之后,忽听得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齐宁抬眼望过去,只见到门外有个宫女正往屋内瞧。   齐宁左右看了看,附近倒有三四个宫人,不过都如同石雕一样,毫无生气,那宫女瞅见齐宁,眼睛微亮,向齐宁招招手,齐宁一愣,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那宫女点点头,齐宁有些疑惑,犹豫一下,起身过去,出到门外,见那宫女二十出头年纪,容颜姣好,体态丰满,问道:“姑娘是找我?”   “您是锦衣候?”宫女问道。   齐宁微微点头,宫女打量齐宁两眼,娇媚一笑,轻声道:“侯爷,有个人想见你,请随奴婢来。”   齐宁狐疑道:“有人要见我?何人?我是在等候君上召见,莫非是君上要见我?”   宫女“噗嗤”一笑,竟是妩媚多姿,低声道:“除了陛下,宫里的贵人可不少。”压低声音道:“公主想见一见楚国的使臣,陛下还有片刻才能召见,侯爷请随我来。”   齐宁摇头道:“没有君上旨意,我一个外国使臣,如何能见公主?姑娘去和公主说一声,就说公主要召见,只能请陛下下旨。”   宫女蹙眉道:“锦衣候,公主好意,你不知好歹。奴婢问你,你和汉国使臣是否在国相府参加过宴会?”   “确有此事。”   “那相国大人是否给你们出过考题?”宫中一双眼睛水汪汪的,颇有几分风流韵味:“公主听说那几道题都是你解开,所以很是欢喜,还夸赞楚国使臣聪慧异常。”压低声音道:“公主不想去汉国,她说楚国使臣如此聪慧,楚国的皇帝至少有识人之明,所以就算要远嫁他国,也只能去楚国。”   齐宁笑道:“公主如此垂青,我楚国上下自然是欢喜不已。”   宫女娇媚一笑,道:“公主听说你们遇到了麻烦,她说有一个法子能让陛下一定会同意她去往楚国,但是要你锦衣候一起配合,所以这才让奴婢过来找侯爷过去。”眼眸流转,低声道:“陛下很快就会召见,时间不多,侯爷如果愿意,现在就走,否则奴婢只能先告退了。”   齐宁心想煜王爷和北堂风下落不明,再加上自己今日对太子一番话,眼下的局面对楚国大是有利,但若说齐国一定会将公主嫁往楚国,那却还是存在变数,如今天香公主竟然派人来找自己过去面授机宜,有些狐疑,微一沉吟,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你辛苦过来传召,还不知道你名字。”   宫女轻声道:“奴婢叫含香,她们说奴婢身上一出汗,就有香气飘出来,所以公主给奴婢取了这个名字。”   她颇有几分姿色,更有几分风流之态,此刻额头沁着一丝汗水,齐宁却并无闻到特别的香味,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含香姑娘,公主现在在哪里?” 第六四七章 贵妃   宫女轻声道:“就在附近,侯爷,快随奴婢来。”左右瞧了瞧,显得十分小心,便在前面带路,齐宁眼珠子一转,却还是跟了上去。   出过一条长廊,便出了一道拱门,含香显然对宫内的环境十分熟悉,齐宁却是信步跟在身后,步伐不疾不徐,含香回头催了几次,穿过数道宫门,进到一处院落内,齐宁忽然停下脚步,皱起眉头。   含香回过头,道:“侯爷,公主就在这里。”说完,冲着前面指了一指,前面是一处异常精致的房舍,雕梁画栋,庭院内花草正茂,四周更是种了一圈长势极好的粗大凤凰松,夜风吹过,松树依依。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叫含香?”   含香突听齐宁这般问,微微点头,道:“是啊,奴婢告诉过侯爷。”   “那我就当你是含香吧。”齐宁道:“你可知道,假传公主的意思,究竟是何罪责?”   含香蹙眉道:“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公主要召见,我自然无话可说。”齐宁却已经凝神戒备:“你说这里是公主居处,莫非公主所居之处,时刻都埋伏着人?”   “埋伏人?”含香一阵,随即“噗嗤”一笑,道:“侯爷是在开玩笑吗?哪里有人?想不到候爷的胆量这么小。”埋怨了一句,转过身,扭着腰肢径自过去,到得屋前,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而入,齐宁并没有拦阻,只是淡淡道:“既然我已经来了,就不必藏头露尾,都出来就是。”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瞧了一眼,只见圆形拱门已经被五六名手持长矛的卫兵拦住,在那些凤凰松后面,又冒出一群人来,这些人明显都是早有准备,有的手持大刀,有的手持长矛,身上穿着精良的甲胄,齐宁瞥了一眼,正是皇宫近卫的衣甲。   这群近卫一个个如狼似虎,只是瞬间,就已经将齐宁团团围住在中间。   齐宁微闭着眼睛,神情冷峻,他先前就有些狐疑,为何天香公主会突然召见自己,但如果当真是公主召见,自己拒而不见,惹恼了公主,反倒对大事不利,他亦没有料到有人竟敢如此大胆,竟敢在这深宫擅动刀兵。   宫中是谁对自己有如此仇恨,竟然要给自己设下如此陷阱?他相信不是东齐国君,东齐国君就算要对付自己,也要想想自己身后的大楚帝国,身为一国之君,即使再愚蠢,也不至于意气用事至此。   便在此时,却听“哐”一声响,却见到从那雕龙画栋的屋内冲出一群人来,却是四五个宫女簇拥着一名宫装美妇出来,那美妇年近三十,但相貌却极为妖艳,身材也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形,妖娆多姿。   “含香,可是此人?”那美妇凤目一竖,抬手指着齐宁冷斥道。   从那宫装美妇身后出来一人,正是含香,只是她此刻却与方才大不相同,身上衣衫凌乱,甚至有几处被撕毁,春光微泄,发髻散开,此时这宫女一脸泪水,伤心欲绝道:“是,贵妃娘娘,就是他,奴婢......奴婢誓死不从,差点被他所害......!”   齐宁一瞬间就明白了这究竟是怎样一个陷阱,反倒是淡定自若,向那宫装美妇拱手道:“见过贵妃娘娘。”   美妇冷笑道:“少在这里假模假样,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乱闯禁宫,意图淫辱宫女?”   齐宁四下里扫了一眼,大刀长枪俱都对着自己,淡淡道:“娘娘是要动手将我斩杀在此,还是要面见圣上?”冷声道:“娘娘若不知道我是谁,又为何会派手下宫女去叫我过来?”   美妇厉声道:“满口胡言,本宫何时让人召你?又是谁去召你?”   齐宁背负双手,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美妇见齐宁淡定自若,反倒是更为恼怒,喝道:“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贼子拿下了。”   她一声令下,左右几声呼喝,几名卫兵挺枪直向齐宁刺过来,眼见得长枪便要刺在齐宁身上,却见到齐宁身形一闪,堪堪躲过,双手探出,抓住了长枪,双手猛地向内交错,那两名兵士松手已经不及,身体惯性向前,长枪枪尖直指对方。   两人都是大吃一惊,但此刻全无收势,只听得“噗噗”声响,两杆长枪枪尖同时扎入对方身体,好在齐宁这一错之间,长枪枪尖的方向微微偏开,虽然刺入身体,但却并无刺中要害,虽是如此,四周众人也都是耸然变色。   但齐宫近卫都是挑选出来的精锐,自然不会因此而生出胆怯之心,又听得喊声再起,两边有有人挥刀上前来,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厉喝道:“住手!”   这一声石破天惊,众人都是一怔,循声看去,只见到太子正背负双手站在拱门处,身后跟随几名太监,先前领着齐宁入宫的那名执事太监亦在其中,在太子身边,却是站着一名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锦衣,样容清秀,肌肤白皙,一双眼睛宛若夜色苍穹的星辰,十分明亮,此时正睁大眼睛瞧着眼前这一幕。   那美妇见到太子,冷哼一声,但那些卫兵互相瞧了瞧,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冷喝道:“是谁领队?”   便见一名将官模样的男子上前去,躬身道:“卑将黄晟,见过殿下,今日此处是卑将当值。”   “黄晟,你们好大的胆子。”太子冷声道:“这是楚国使臣锦衣候,你们怎敢对锦衣候动刀动枪,你有几个脑袋?”   黄晟跪下道:“卑将不敢,只是.......!”他尚未说完,那美妇却已经道:“太子来这里做什么?”   太子冷冷瞥了黄晟一眼,这才上前去,经过齐宁身边,点头示意,随即向那美妇拱手道:“见过陈贵妃!”   “太子想知道为什么?”美妇冷笑道:“那本宫告诉你,这位楚国使臣,在这深宫禁苑,意图淫辱含香,太子,含香虽然卑贱,但却是本宫身边的人,楚国使臣如此无礼,不只是本宫脸上无光,只怕整个齐国也受不得这样的耻辱。”   太子皱起眉头,瞥向陈贵妃身边的含香,只见到含香衣衫不整,泪眼婆娑,皱眉道:“当真有此事?”   含香已经跪下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本来是奉了娘娘之命,去找宋公公领些布料回来,但是没有见到宋公公,回来的时候,就见到......!”瞧了齐宁一眼,伤心欲绝道:“就见到这位......这位使臣忽然在边上不远,奴婢唯恐冲撞,所以加快步子回来,但这位使臣叫住奴婢,说.....说他在宫中散步,走失了方向,问奴婢居仙殿在哪里。”   齐宁唇边带笑,心想这陈贵妃早有预谋,选的人倒也恰到好处。   太子道:“后来又如何?”   “奴婢不敢失礼,就指明了道路。”含香垂泪道:“奴婢说完之后,就想离开,可是楚国使臣对奴婢说,他是宫中贵客,问我多大年纪,又问我叫什么名字,奴婢.....奴婢一一回答,可是......可是他忽然又问......!”低下头,抽泣不止,却没说下去。   陈贵妃冷声道:“你尽管把真相说出来,不必害怕,有本宫为你做主。”   齐宁见得这陈贵妃在太子面前都不假辞色,看起来底气十足,微皱眉头,猛地想到赤丹媚曾经对自己提及过,东齐国君共有三子,太子段韶和泰山王俱都是皇后所出,但临淄王却是一位贵妃所处,现在想起来,临淄王的母亲似乎就是陈贵妃。   太子忌惮临淄王会成为自己的对手,究其原因,正是因为东齐国君对陈贵妃十分宠爱,现在看来,倒也并非事出无因,这陈贵妃虽然年纪不轻,但肤白貌美,带有狐媚之气,体态丰腴而不肥胖,浑身上下洋溢着成熟美妇的勾人风韵,也难怪会让东齐国君对她异常宠爱。   知道这陈贵妃就是临淄王的母亲,齐宁心中顿时释然,明白了过来。   临淄王在徐州被害,此事陈贵妃自然知晓,这陈贵妃丧子之痛,自然是悲伤欲绝,只是临淄王死于非命,陈贵妃当然会找寻真相。   毫无疑问,临淄王之死,云山雾罩,版本不一,太子也会尽力掩盖其中的真相,但众所周知,临淄王是饮下了楚国送来的的御酒,酒中有毒,这才当场毙命,虽然后来有方兴斋顶罪,但这事儿是否传到陈贵妃耳中,尚未可知。   齐宁心知这陈贵妃很有可能认定临淄王是死于楚国的御酒,所以对自己这个楚国使臣心存怨恨,所以才要设计陷害自己,想到此处,倒是释然。   含香低着头道:“使臣.....使臣问奴婢,在宫中.....在宫中是否寂寞?他说......他说只要我愿意,他向陛下说一声,就可以.....就可以带我回楚国享受荣华富贵。他让我......他让我跟他到边上的树林中,要.......!”说到此处,捂着脸,痛哭出声。   陈贵妃厉声道:“太子,发生什么事情,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既然来了,就说说此事该当如何处置。”瞧向齐宁,美眸之中满是怨毒之色。   ----------------------------------------------------   ps:求点月票! 第六四八章 八大罪   太子咳嗽一声,才道:“贵妃娘娘,父皇今夜设宴,请了锦衣候过来,此事回头再说,不必太过声张。”   少年好色,人之常情,太子见这含香姿色颇好,眉宇间颇有风流之态,倒也是个能让男人心动的婢女,心想齐宁年纪轻轻,或许对女色颇有爱好,在宫中转悠,碰上这个婢女,一时心动,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含香毕竟只是一个宫女,此事倒也不宜太过张扬,惹出是非了。   陈贵妃立时不依不饶道:“太子,你的意思,就是要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冷哼一声,道:“楚国使臣敢在禁宫淫辱宫女,胆大包天,莫非齐国已经没有男人,任由楚国人凌辱齐国的女人?”   她这话直指太子,明显是说太子如果在此事上退让,那便是懦夫行径,不配做男人。   这时候却见到跟随太子过来的那少女上前去,伸手牵住陈贵妃衣袖,轻声道:“陈娘娘不要生气,莫伤了身子。”   陈贵妃眼圈泛红,道:“天香,你也听到了,你也是个姑娘,若是你遇到这种事情,能够就此罢休?”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少女竟然就是天香公主,瞧了一眼,见她珠圆玉粉,明艳秀丽,心想这样一位漂亮的公主若是嫁给北堂风那家伙,倒无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之上。   天香看向含香,问道:“含香,楚国使臣要欺负你,你有没有进树林?”   “奴婢怎敢随他进树林。”含香眼泪直流,浑身微颤,似乎心有余悸:“奴婢只说是陈娘娘的婢女,他......他却说别说是陈娘娘,就算是皇后的婢女又能如何?臣妾怕他.....怕他胡来,所以急忙跑开,楚国使臣对宫里的道路不大熟悉,只能远远在后追赶,一直.....一直追到这里,奴婢进苑之后,立刻禀报娘娘,这时候楚国使臣也追了进来,恰好.....恰好卫兵巡逻从此经过,将他围住......!”   天香瞧向齐宁,问道:“锦衣候,你可知罪?”   齐宁叹了口气,道:“公主殿下,外使确实有罪,而且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太子和公主互相瞧了一眼,陈贵妃愣了一下,但马上叫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都听到了,他......他可是自己亲口承认了,太子,天香,你们都听到了。”生怕齐宁反悔一般。   便在此时,却见到几名卫兵忽地跪倒在地,其他人瞧见,瞧了过去,却见到东齐国君一身明黄色的便服,正在几名太监的簇拥下,从门外进来,脸色颇有些难看,众人见到东齐国君忽然出现,都是心下暗惊,齐齐跪下,高呼万岁,齐宁也是转身向东齐国君拱手行礼。   “鸡犬不宁,成何体统?”东齐国君冷哼一声,瞥了齐宁一眼,却见到天香公主已经快步过去,迅速挽住东齐国君的手臂,撒娇道:“父皇,你可来了,陈娘娘受欺负了,你可要为陈娘娘做主。”   齐宁心想你这小丫头片子不明真相,在这里瞎起什么劲,瞅了天香一眼,见到天香也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   “陛下......!”陈贵妃悲嚎一声,已经跑到东齐国君面前,就宛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被凌辱的是她本人一般,悲伤欲绝道:“臣妾.....臣妾不能活了,臣妾受此奇耻大辱,愧对了陛下的厚爱,只求陛下赐死。”她抬手用手帕掩面,眼泪包着眼圈,处处可怜。   东齐国君道:“朕已经知道了。”看向齐宁,皱眉道:“齐宁,朕刚听到,你已经认罪?”   齐宁施礼道:“回禀君上,齐宁却是已经知罪,而且罪大恶极。”   东齐国君微显错愕,只听齐宁缓缓道:“外使第一次进齐宫深苑,对宫内道路一无所知,却能够准确无误地追到陈娘娘这里,这是罪一。外使奉召进宫,等候陛下召见,却没有丝毫耐心,竟敢独自离开,在皇宫内苑四处游荡,不尊宫中规矩,此罪二也。”   太子听得齐宁这般说,神色微显平静,他只以为齐宁当真是认罪,此时才知道不过是小小策略而已,眼下的情势,齐宁若是针锋相对与陈贵妃争执,反倒容易惹恼东齐国君,此刻以退为进,反倒能给东齐国君思考的机会,手段却也高明。   “外使第三宗大罪,明知道深宫内苑戒备森严,却根本不担心杀头之罪,竟敢在宫内调戏甚至是凌辱宫女,实在是鲁莽至极,全无头脑。”齐宁慢条斯理道:“外事第四大罪,知道宫女是陈娘娘的人,非但没有收敛,甚至还放眼就算是皇后的婢女又能如何,出言不逊,胆大包天。”   他说的并不快,甚至有些缓慢,但这几道罪名说出来之后,四周众人神色各异,东齐国君神情不似之前那般难看,目光之中有了思索,陈贵妃眼角跳动,却显得有些不安,只听齐宁继续道:“外使调戏不成,本该立刻收殓,却不知死活,竟然在深宫继续追赶,完全不将齐国皇宫放在眼里,这是第五大罪。外使虽然见闻浅薄,但毕竟也是楚国侯爵,所见美女不在少数,可是到了齐宫,却因为一个三分姿色的宫女不顾楚国和齐家的颜面,就像几辈子没有见过女人,厚颜无耻,这是第六大罪。外使虽然武功平平,但想要追赶一个宫女,竟然能让她轻易逃脱,一路追到深宫,有辱齐家武勋门风,这是第七大罪。”   太子唇边已经略带微笑,天香却也之眨着眼睛,东齐国君抬手抚着胡须,脸上已经没有先前的怒色。   “外使听到宫中近卫的动静,没有立刻逃命,反倒是在这里被他们团团围住,愚笨至极,这是第八大罪。”齐宁神情淡然:“君上,有此八大罪,外使已经是死罪,罪无可赦,只是还有最后一点不明,求君上赐教。”   东齐国君道:“你有何事不明?”   他语气已经颇为平和,齐宁拱手道:“君上,我楚国此番派使前来齐国求亲,诚心可鉴,当然是要将此事当做我楚国头等大事来办。外使才干平平,能够受皇上下旨委派,也不过是办事周全,做事小心而已。君上今夜赐宴,外使尚未尽一杯酒,似乎也没有发疯的征兆,实在不明白为何会在齐宫犯下如此十恶不赦的八大罪,莫非我楚国将此番求亲当做儿戏,派了一个疯子过来?”   他先前语气平缓,到最后几句,语速却是加快,声音铿锵有力,神情肃然,正气凛然,陈贵妃有些慌张,急忙道:“陛下,他是在狡辩,不要相信他的话,含香和他无冤无仇,难道还会冤枉他不成?他色胆包天,自以为是楚国的侯爵,便毫无顾忌,在我大齐皇宫之内撒野。”   东齐国君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有什么看法?”   太子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锦衣候虽然出身于楚国武勋世家,但却知书达理,而且有勇有谋,今日之事.......!”并无说下去。   天香公主却忽然笑道:“父皇,不如让我审断这起案子如何?”   东齐国君显然对天香公主颇为宠溺,含笑抚须道:“你这小孩子,又懂得什么?休要胡来。”   “父皇,我就问几句话而已,若是说错了,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天香公主拉着东齐国君手臂摇晃道:“你就答应我嘛。”   东齐国君叹道:“你想如何审案?”   天香公主咯咯一笑,走到含香面前,问道:“含香,你先前说过,是要去找内库总管陈公公领取丝绸,我没有说错吧?”   含香低着头道:“是!”   “张彩,你带楚国使臣,是在居仙殿偏殿等候,这没错吧?”天香公主看向一名太监,那太监正是领着齐宁入宫的公公,立刻道:“回禀公主,奴才领着锦衣候到了居仙殿偏殿,让锦衣候稍后片刻,陛下马上召见。”   天香公主笑道:“先不说锦衣候明知道父皇马上召见还要四处乱走,张彩,内库是不是往西北方向去?”   “是!”张彩道:“宫中所需用度,都是存放在西北处的库房中。”   “从陈娘娘的宫殿去往宫中仓库,是往西北角去,居仙殿在东南角。”天香公主抬起手指,张开中指食指,呈八字形状,道:“两个方向并不相同,含香,你可往居仙殿方向去了?”   陈贵妃已经微微变色,含香立刻道:“回公主话,奴婢.....奴婢并无去居仙殿方向。”   天香公主笑道:“那就只能是锦衣候四处溜达,走向了仓库方向,途中遇上了从仓库返回的含香,对不对?”   含香道:“奴婢.....奴婢没有找到陈公公,所以......所以是从仓库方向往回返,途中碰上了楚国使臣。”   天香公主向东齐国君道:“父皇,从居仙殿往仓库那边去,途中有两道宫墙,平时都是有卫兵守护。父皇下过旨意,宫中入夜之后不得随意走动,除非有宫牌在手,锦衣候是楚国使臣,手里自然不会有宫牌。”   齐宁已经明白过来,笑道:“公主所言极是,我只是外臣,承蒙君上厚恩,入宫赴宴,怎会有宫牌在手。”   “父皇,没有宫牌,外国使臣能在宫中随意走动?”天香公主道:“那些守卫没有忠于职守,父皇,一定要重重打他们屁股。”   太子却已经森然道:“黄晟,今晚是你当值?”   那卫兵头领黄晟已经是惨然色变,只听太子冷声道:“禁宫之内,守卫不利,任由外使随意走动,父皇,这黄晟职责所在,却大大失职,儿臣以为必当从重惩处。” 第六四九章 欲加之罪   齐宁心中暗暗冷笑,心里自然知道,这黄晟显然是受到陈贵妃的指使,设下了陷阱在这里引诱自己上钩,只是这陈贵妃胸大无脑,或许是给的时间太短,也没有时间精心策划,所以才弄了这么一个破绽百出的陷阱。   他先前还有些担心,想过如果这是其他人设计陷害,譬如就是太子甚至是东齐国君有意为之,强加之罪,自己单枪匹马,只怕辩解也无用,哪怕自己找出一百个破绽,对方也不会听自己辩解。   不过此事显然是陈贵妃一手策划,这中间的破绽,可说是多如牛毛,便是这天香公主,也是一针见血。   黄晟听得太子之言,耸然变色,跪倒在地,“陛下饶命,太子饶命......!”   陈贵妃显然没有想到这黄晟如此轻易就软了,花容微微变色,齐宁心下暗笑,暗想这陈贵妃的计划不怎么样,这挑选的人更是不怎么样,所谓的猪队友应该就是这这样的人了。   陈贵妃见东齐国君脸色难看起来,立刻斥责道:“黄晟,你怕什么?你忠于职守,有什么好怕的。”   东齐国君瞥了陈贵妃一眼,吩咐道:“来人,将黄晟押下去,立刻斩首。”抬手指着那婢女含香道:“将她一并带下去,乱棍打死。”   他声音也很平静,但轻描淡写中,却已经予以生杀。   皇帝陛下发令,自然无人敢不从,边上立刻上去几名兵士,将黄晟按住,黄晟大声叫道:“陛下,奴才是被迫的,是.....是陈贵妃下令,奴才不敢不从......!”叫声之中,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硬生生拖了下去,几名太监也上前去扯过含香,便往外拖,那含香也是嘶声叫喊,大叫冤枉,却无人理会。   齐宁冷眼旁观,并不多说一句话,陈贵妃却是面色惨白,急道:“陛下,他们.......!”还不等说完,东齐国君已经冷冷道:“连天香都知道漏洞百出,你也想陷害外使?当真是愚蠢。来人,将她打入冷宫。”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陈贵妃浑身瘫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天香公主瞧了齐宁一眼,微微一笑,跟着东齐国君在众人簇拥下离开,齐宁倒想不到东齐国君做事情倒是痛快利索,眨眼间便解决此事,不过细想一想,这位国君当初也是一肚子心术,生生将原太子扳倒取而代之,那也绝非简单之辈,这点小把戏只怕瞬间也被他所看破。   太子上前来,含笑道:“锦衣候,多受惊扰,万勿见怪。”瞥了陈贵妃一眼,才笑道:“父皇已经设下酒宴,请!”   齐宁见得陈贵妃失了魂般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她后边的那些婢女也都是个个脸色惨白,心想这女人虽然愚蠢,但却又实在可怜,她一心想要为子报仇,设下陷阱,却不想适得其反,构陷不成,自己竟是被打入冷宫。   都说东齐国君对这位陈贵妃异常宠爱,却不想今日竟是十分绝情,直接打入冷宫,所谓伴君如伴虎,应该就是如此了,不过东齐国君为了此案,却断然将宠爱的陈贵妃打入冷宫,这还真让齐宁受宠若惊了。   齐宁在太子的引领下,往居仙殿过去,途中却觉得太子心情似乎很好,从陈贵妃居所到居仙殿,并不算太远,一路之上,太子却是饶有兴趣地向齐宁介绍诸多地方的来由,例如那块假山从何运来,例如那棵树木从哪里移栽而来,看上去谈兴甚浓,对齐宁也是十分的热情。   齐宁自然是含笑聆听,时不时地配合说上几句,但心里却忽然想到,今夜发生的事情,最倒霉的当然是陈贵妃,可最受益的当然不是自己,反倒是眼前这位太子殿下。   虽说段韶已经是齐国独一无二的皇太子,但储君毕竟是储君,并非当今皇帝,作为东齐国君最宠爱的妃子,似乎没有了临淄王,陈贵妃的地位一落千丈,不会对太子形成任何威胁,但齐宁却明白,东齐国君虽然年事已高,但却并不能代表陈贵妃就不会再生出皇子来,而陈贵妃深得东齐国君宠爱,也就不能保证陈贵妃再生皇子不会对太子形成威胁。   这些虽然没有发生,却不代表一定不会发生,但今日陈贵妃如果被打入冷宫,自然不可能再诞下皇子,也自然不会再对太子有任何的威胁。   太子谈兴甚浓,齐宁见他兴致很好,忍不住想,陈贵妃今日设陷阱构陷自己,难保这完全就是陈贵妃一手策划,背后是否另有蹊跷,尚未可知。   齐宁深知陈贵妃设局,显然是对自己怨恨至极,那么陈贵妃当然是知道临淄王的死因,可是她所知的死因又是如何?如果有人刻意让陈贵妃对自己充满怨恨,甚至有意告知今晚自己入宫赴宴,那么陈贵妃作为被利用的棋子设下圈套,最后却自食其果,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宁知道眼前这位太子心术极深,许多事情与他都有极大干系,但偏偏所有一切又都只是推测,并无任何证据证明太子与任何事情有关。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居仙殿,殿内明亮如昼,一片金碧辉煌,对于齐宫来说,处处奢靡,已经让齐宁司空见惯。   东齐国君正坐在一张金黄色的案几后,天香公主正凑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东齐国君对天香公主显然是异常溺爱,抚须大笑,太子引了齐宁进殿,空有两张案几,一左一右,齐宁向东齐国君行过礼,东齐国君这才示意两人都坐下,天香公主却是退了下去。   太子和齐宁左右落座,自有宫女送上来琼浆佳肴,摆在案几上,齐宁自然晓得,北汉的煜王爷忽然消失,东齐国君今夜设宴,而且并无一名臣子作陪,绝不是仅仅为了给自己压惊,但他晓得这时候更要镇定自若,多听少说为妙。   东齐国君瞟了齐宁一眼,道:“锦衣候,你能平安归来,朕很欣慰,朕还担心那刺客会伤及到你。”   齐宁拱手道:“回禀君上,刺客挟持外臣,知晓外臣是楚国使臣,所以出城之后,到了安全地方,她倒也并没有太过为难外臣,只是一场大雨耽搁回来。”   “哦?”东齐国君淡淡一笑:“锦衣候可知道那刺客的来历?”   齐宁立刻道:“回禀君上,臣只知道是汉国那位风皇子引入宫中,其他还真不知道。君上可否无恙?”   “小小刺客,岂能伤及到朕?”东齐国君冷笑一声,才道:“锦衣候,你觉得这刺客是否真是北汉人存心带入宫中想要致朕于死地?”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东齐国君明明知道刺客便是赤丹媚,北堂风只是被骗上当而已,为何还要这般问?但他神色镇定,摇头道:“君上,我楚国与汉国水火不容,不过这次入宫行刺君上,事关重大,没有证据,外臣还真不敢擅言。”   东齐国君抚须道:“你倒是个稳重之人,朕还以为你定会指责北汉人的不是。”   “没有证据,外臣胡乱指责,那就是欺骗君上了。”齐宁微笑道。   东齐国君微微颔首,道:“那位煜王爷百般辩驳,朕差点相信此事真的与他们无关。朕还在想,北汉人就算胆大包天,应该也不至于不要性命引刺客入宫,直到昨天,朕才明白过来。”冷哼一声,“啪”的一声拍在案上,厉声道:“北汉人真是阴险毒辣,竟敢用如此卑鄙手段行刺朕。”   齐宁微皱眉头,太子已经道:“锦衣候,北堂煜和北堂风偷逃出城,定是做贼心虚,他们谋划此番行刺,如今阴谋败露,所以仓皇而逃。”叹了口气,问道:“锦衣候可知道刺客是何人?”   齐宁问道:“殿下已经查出刺客身份?”   “其实刺客是齐国人。”太子道:“父皇治理偌大一个国家,总是有些人不思皇恩浩荡,对父皇心存怨恨。刺客其实早就谋划刺杀父皇,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此番刺客与北汉人狼狈为奸,北汉人一心想要对我齐国不利,但父皇坐镇大齐,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北汉人一直想着扰乱我大齐,他们好趁虚而入。”   齐宁微微颔首,却是耐心聆听,心知今夜事情不简单,只听太子继续道:“北汉定是与那刺客早有勾连,此番他们出使我大齐是假,意图行刺父皇是真。”   “殿下是说,此番行刺,是北汉人早有预谋?”   “不错。”太子颔首道:“刺客势单力孤,但对我大齐颇为了解,他投靠北汉,北汉自然是求之不得。这次他们精心谋划,狼狈为奸,那北堂煜此番作为使臣前来,本就是北汉人的祸心。”   齐宁对事情的真相十分清楚,这次行刺事件,还真与北汉并无干系,但东齐国君父子却是振振有词,齐宁总觉得事有蹊跷,一时间猜不透他们心思,问道:“殿下,北汉也有刺客,为何会非要让齐国刺客出手?”   “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太子冷笑道:“此番刺客是逃脱了,若是无法逃脱,被我们所擒,那么立时就能查出刺客是齐国人,北汉人自然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如果失败,他们就会将事先编好的说辞丢出来,正如那次所见,刺客失手之后,北汉人马上便说是刺客诱骗了北堂风,如果当场抓住刺客,知道刺客是齐国人,他们自然更有底气,便说他们汉国人为何会用齐国的刺客?锦衣候,你莫忘记,北堂煜博览群书,有三寸不烂之舌,此番前来,本就是为了失利做准备,也好辩解此事与他们无关。”   齐宁叹道:“原来如此,如此说来,北汉人还真是阴险卑鄙。”   “但此番失败,我齐国正在调查之时,北堂煜带着北堂风畏罪潜逃。”太子叹道:“我们还是太过相信北汉人,以为他们泱泱大国,不至于做出行刺这种卑劣行径,现在看来,还是太高看他们汉国了。”   齐宁心想煜王爷匆忙而走,还真未必是畏罪潜逃,故作凝重道:“君上,殿下,是否已经派人追拿北堂煜?”   太子摇头道:“他们既然早有谋划,想必连逃走的线路都是计划好,想要追拿回来,谈何容易。”冷哼一声,道:“不过他们心肠倒是歹毒,丢下了整个使团,这帮人自然是难逃法网。” 第六五零章 图上谈兵   居仙殿内金碧辉煌,但太子的语气却满是寒意。   齐宁心知汉国使团此番想要安然离开东齐,不会是容易的事情,如果此次事件真的导致齐国和汉国的关系破裂,形成敌对关系,这对楚国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但他总觉得其中事情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汉国人想要用马陵山来娶走朕的天香。”东齐国君目光深邃,冷笑道:“朕岂会拿朕的公主做此等交易?”他语气凛然,倒是让齐宁大感意外,前番在大殿之上,北汉使团提出要割让马陵山,齐宁可是亲眼瞧见这位东齐国君神采奕奕。   “君上,恕外臣冒昧。”齐宁拱手道:“今日太子殿下去往驿馆,外臣曾说要将此行的结果上折子快马传回建邺,殿下劝臣不必心急,君上尚未做出最后决定,所以......!”   东齐国君微微颔首,道:“朕明白你的意思。锦衣候,朕将公主送往楚国,你们楚国是否会立刻册封天香为皇后?”   齐宁起身来,恭敬道:“回禀君上,朕可以拿锦衣齐家的名誉担保,迎娶天香公主,并非儿戏,外臣临来之前,皇上再次叮嘱,要与齐国永结盟好,还说此番求亲无论成败,我楚国都要与齐国和睦相处,如果君上割爱,让天香公主嫁入我大楚,便是我大楚举国盛事,皇上会立刻册封公主为皇后。”   东齐国君略带一丝微笑道:“锦衣候,朕相信你们楚国是真心实意,朕已经决定,答允了你们楚国,让天香去楚国结为姻亲之好。”   齐宁虽然隐隐有些预料,但东齐国君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禁不住有几分欢喜。   齐宁穿越来到这个世界,阴差阳错成为楚国的锦衣候爷,一开始进京只是为了能够借助锦衣侯府的势力找寻小蝶,但小蝶中途却被人所劫走,下落不明,形迹难寻,而锦衣侯府却是面临着极大的危机。   本来锦衣侯府的危机与他倒也不相干,可是一想到一旦锦衣侯府衰落,顾清菡也必将落得凄惨下场,却也是为了顾清菡才留在锦衣侯府,此后竟发现楚国新君竟是相识,而新君登基,手头上没有几个亲信之人,对他却是大为器重,齐宁对小皇帝的才干也是颇为赞赏,而锦衣侯府的兴衰,直接与小皇帝的兴衰息息相干,那时候便知道,保住小皇帝,也就等若保住了锦衣侯府。   他既然看透其中的利害,自然是竭力帮助小皇帝坐稳龙椅,此番出使东齐,可说是肩负重任,对小皇帝的势力壮大来说,这是极其关键的一步棋,齐宁出使之前,就暗下决心定要全力以赴达成小皇帝的心愿。   他心里也很清楚,一旦接下这担子,有进无退,若是失利,朝中那两股力量定会借题发挥,将矛头对准锦衣齐家,此刻听到东齐皇帝亲口约诺,一颗石头终于落地,但他本就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拱手道:“外臣多谢君上赐婚,我主万岁若是知晓,定会欢喜,外臣今日便快马传书,向皇上上折子。”   太子笑道:“锦衣候,本宫就说过,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父皇圣明,岂能不知北汉人两面三刀,对他们的话,我们齐国是从不会相信的。”   齐宁笑道:“殿下所言极是。”   “只是北汉人此番行刺父皇,罪大恶极,若是不给他们一点小小的教训,他只当我大齐无人。”太子转向东齐国君,肃然道:“父皇,儿臣请命,定要给北汉人一个教训。”   东齐国君端杯道:“你准备怎么做?”   “北汉人不是说要割让马陵山吗?”太子冷笑道:“我大齐不必要他割让,我大齐精兵强将,便算是自己去取,那也不是难事。”   齐宁心下一凛,东齐国君却已经道:“太子,北汉人虽然阴险,但他们兵多将广,并非我大齐所能相比。你年轻太轻,不可意气用事。”   太子却是笑道:“父皇,您莫忘记,今次天香去往楚国,自今而后,我大齐与楚国便是姻亲之国。多少年来,汉国人不但对我大齐虎视眈眈,亦是一直窥伺着楚国的辽阔疆土,妄图雄霸天下,秦淮大战,多少楚国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楚国将士战死沙场,儿臣觉得,楚国对汉国的仇恨,断然不会忘记。”说话之时,却是看着齐宁。   齐宁微笑颔首,道:“汉国野心勃勃,楚国自然是不能任由他们欺凌。”   太子肃然道:“贵国在秦淮大战之中,失去了淮河以北两郡之地,难道贵国不想将它们夺回来?当年锦衣老侯爷神兵无敌,夺下了淮北两郡,如今却被汉国人所占据,这不但是楚国的仇怨,更是锦衣齐家的仇怨。”   齐宁此时却隐隐明白了什么,却也是一脸肃然道:“殿下所言极是,淮北两郡丢失,确实是我楚国之痛。”   太子看了东齐国君一眼,笑道:“既然你我两国结盟,自然要让北汉人瞧瞧你我两国联手的实力。如果我们齐国夺下马岭山,而贵国能够将淮北两郡重新夺回,这对北汉必将是重重的打击,此后北汉必也不会太过张狂。”   齐宁这时候终于清楚,东齐国君今夜设宴,竟是要与自己谋划两国联兵攻打汉国。   他心里大感吃惊,却更是疑惑,瞧太子眼中闪烁光彩,明显是对联兵攻汉兴趣盎然,但这种兴趣却又从何而来?   齐宁当然不相信这是齐国想要报复汉国谋划的刺杀事件。   东齐国君当然知道赤丹媚为何会入宫行刺,当年原太子府唯一的生还者就是赤丹媚,被白云岛主带去白云岛,东齐国君那时候并未登基,即使登基,也未必敢于白云岛主针锋相对,所以这些年来,他对赤丹媚的存在一定是提心吊胆。   当日的行刺,若说是赤丹媚入宫行刺,还不如说是东齐国君设下陷阱诱捕赤丹媚,否则白云岛杀亡二奴又怎可能装扮成太监护卫在东齐国君身侧,那只能说明东齐国君已经知晓赤丹媚即将动手。   他既知赤丹媚欲杀他而甘心,当然也知道那天的刺杀事件,北汉使团只是背了一个大大的黑锅。   今日这东齐国君父子联手演戏,搞得就像是真的因为北汉卷入刺杀事件,所以才对北汉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因为刺杀,齐宁却又想不明白他们为何在这短短时日便态度大变,从一开始已经准备和北汉结亲,转眼间却又变成准备联手楚国攻打北汉,这等行径宛若儿戏,但齐宁知道以这对父子的智商,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儿戏之事。   齐国要攻打北汉,当然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齐国的国策,一直都是间于汉楚,平衡两大强国,在夹缝之中苟延残喘,如今却蠢蠢欲动,竟要联合楚国攻汉,齐宁断定这必定是发生了极其重大的事件,否则如果齐国想要联合楚国攻汉,这么多年来随时都有机会,楚国对此是求之不得,齐国却又为何等到今天才会有这样的打算?   太子看到齐宁微有错愕之色,与东齐国君对视一眼,忽地拍了拍手,便见到两名太监匆匆出来,太子做了个手势,齐宁却瞧见这两名太监打开了一副用丝帛制作而成的画卷,太子已经起身,走到画卷前,笑道:“锦衣候不如过来看看。”   齐宁起身过去,这时候看清楚,那上面竟豁然是一幅地图,他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是当今天下的地理图,汉楚齐三国的地理版图尽皆跃然丝帛之上,不过地图的标记不算太细致,特别是汉国与楚国的许多地方,关隘险关俱末标识出来,整幅地图只是将当今之世的大概地理勾勒出来。   “锦衣候,这是你们楚国曾经在淮北占据的巨阳郡和陈郡。”太子接过边上一人递过来的一根竹棍,点着地图上一处地方道:“当年这两郡在你们楚国手中,就如同一把匕首,顶在北汉的腹间。”   齐宁这时候却是看得明白,那巨阳郡和陈郡俱在淮北地区,果然是突进入汉国的版图之内,只见到太子移动竹棍,向东北方向移过去,点住一处:“这里是马岭山,锦衣候,你仔细瞧瞧,这两处地方,是否成掎角之势?”   齐宁扫了一眼,微微颔首,太子笑道:“在陈郡到马陵山中间这片区域,是汉国的城父和定陶两郡,一旦楚国重新夺回巨阳和陈郡,我齐国拿下马陵山,那么城父和定陶两郡就是瓮中之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拿下,这样一来,只要战事顺利,我们至少可以夺下北汉五郡之地,汉国必将势力大衰。”   齐宁微微颔首,道:“殿下,楚国一直想要重夺淮北两郡,但如今的形势有些不同。齐国攻打马陵山,途中并无太大的阻碍,硬骨头就在马陵山,以齐国的实力,要扫平从齐国通往马陵山沿途各县,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我们要打到淮北,中间却是隔着一条淮河,如今北汉人夺下淮北两郡之后,我们在淮北并无立足之地,两军对峙于淮河,想要轻易突破过去,并不容易。”   东齐国君只是自行饮酒,看上去异常淡定,并不多说话,太子却是将竹棍丢给边上的太监,含笑道:“锦衣候,你莫忘记,淮河对我们齐国来说,就如同自家后院的水池子,东齐水师要协助楚军夺去淮河北岸的滩头,易如反掌!” 第六五一章 联兵之议   当今之世,看似是三分天下,但实际上却还是双雄并立,天下人俱都知晓,无论是北汉还是南楚,无论土地还是人口,都远在齐国之上,这两大强国任何一国真要倾力攻打齐国,齐国根本无法抵抗。   齐国的生存,就是因为汉楚两国的对立平衡,对楚国和汉国来说,想要轻易征灭对方,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可是一旦拉上齐国,那就瞬间占据优势。   楚国此番联姻齐国的目的,本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楚军北伐之时,利用齐国的水师控制住江河通道,水陆并进,楚军的实力与汉军可谓是旗鼓相当,可是一旦齐国水师帮助控制住水道,那么汉国将立时处于下风,反之对于汉国来说,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齐宁听得太子主动提出用东齐水师协助楚国,这还真是让他大感意外,就宛若是大大的馅饼从天而降,落在自己手中。   凡事太过顺利,反倒未必是好事。   齐宁心中狐疑,面上却笑道:“殿下的计划,自然是我楚国求之不得的,不过两国联兵攻打汉国,此乃军国大事,外臣倒是没有权利决定,必须要奏明皇上,有皇上裁决。”   东齐国君忽然笑道:“你们楚国那位小皇帝,朕也见过,朕册立太子之时,他也只是楚国的太子。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却沉稳,这年轻人太过沉稳,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少了一往无前的冲劲。”   东齐国君这般评价楚国皇帝,多少还是有些不敬,齐宁淡淡一笑,道:“皇上凡事周全,三思而后行,这也是楚国的福分。”   “盛世之时,谨小慎微,三思后行,这自然没有什么不妥。”东齐国君放下一直拿在手中的酒盏,抚须道:“不过当逢乱世,有时候却还是要些魄力的。锦衣候,依你之见,你们的小皇帝此番可敢与我齐国联兵攻汉?”   “回君上,外臣却是无法揣度皇上的心思。”齐宁道:“不过外臣想,此等良机,我楚国文臣武将,应该大多数都不会错过,只要朝中大部分人支持联手出兵,皇上应该也不会错过机会。”   东齐国君淡淡笑道:“你们楚国满朝文武,其实还是抵不过你锦衣候。”   齐宁立时笑道:“君上谬赞了,锦衣候虽然是楚国四大世袭侯爵之一,但外臣年纪太轻,在朝中资历尚浅,楚国的柱梁之臣众多,外臣却是算不上。”   “锦衣候这是自谦了。”太子已经挥手让人将地图带下去,抬手做了个请势,那是请齐宁先坐,自己往案边走过去,道:“如果不是被贵国皇帝所倚重,又如何会派你来齐国?”   齐宁心想这时候自己还是不说话为妙,再说隆泰小皇帝对自己并不器重,倒似乎此番派来东齐的是一个闲人,这就等若是小看了东齐。   东齐国君缓缓道:“朕知道你们小皇帝刚刚登基,总要破旧出新,此番能让锦衣候前来我齐国,自然是对你十分器重。”微一沉吟,才道:“你若谏言,你们的小皇帝自然不会置若罔闻。”   齐宁听出东齐国君话中意思,似乎是要自己劝说隆泰定要联手出兵,心中只觉得这天下形势当真是风云变幻,楚国一直希望齐国能协助出兵,如今楚汉两国经过秦淮大战之后,都在休养生息,这齐国却又开始提出要与楚国联兵伐汉。   “锦衣齐家在楚国就是代表着军方。”太子凝视齐宁,含笑道:“只要小侯爷愿意,此番联兵必成。”   齐宁心想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笑道:“殿下言重了,其实今时不同往日,殿下应该也略有所闻,外臣如今手上并无什么兵权。”   “锦衣齐家几代人都统领着秦淮军团。”太子道:“秦淮军团能有今日之军威,与锦衣齐家脱不开干系,其实天下人都知道,就算今日秦淮军团的统兵大将是岳环山,但岳环山是齐家一手提拔起来,锦衣齐家一句话,岳环山不会不听。”   齐宁皱起眉头,道:“殿下,恕外臣冒昧,秦淮军团是楚国的军团,不是齐家的军团,殿下这样说,是置外臣于不忠之地。”   太子笑道:“锦衣候不必担心,父皇今日设宴,并无让一名臣子参加,本就是要与你坦诚相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说也罢。”   齐宁“哦”了一声,太子继续道:“不瞒你说,锦衣候如今的处境,我们也略有了解。锦衣齐家是以武勋立足,如果这次锦衣候力主出兵,秦淮军团上下固然对侯爷全力支持,一旦侯爷借此机会,立下功勋,那更是继承了锦衣齐家的不世威名,想必小侯爷以后在楚国的更是人心所向了。”   齐宁端起酒盏,微微一笑,微一沉吟,才道:“君上,殿下,如此大事,总是要两国共同商议,但却又不能太过张扬,真要联兵攻汉,总不能让汉国事先有了准备。”   “不错。”太子含笑道:“父皇也是这个意思。”   齐宁一口未饮,放下酒盏道:“既是如此,外臣倒有个主意。外臣回京,自然会将君上的意思禀明皇上,齐国这边,送公主去往楚国之际,正好也可以派人秘密商谈此事。”   东齐国君与太子对视一眼,国君轻抚胡须,太子已经问道:“侯爷觉得天香何时去往楚国合适?”   齐宁哈哈一笑,道:“外臣此来,本就是竭力促成此事,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   “也好。”东齐国君微一沉吟,才道:“朕已经派人去做了准备,最多三天,你们就可以上路,朕派太子送天香去往楚国,正好与你们一起启程,锦衣候,你意下如何?”   齐宁吃了一惊,有些错愕道:“三天?”   太子含笑问道:“侯爷是嫌时间太长,还是嫌时间太短?”   齐宁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的如此顺利,他进宫的时候,倒隐隐觉得楚国恐怕真的有机会娶回天香公主,但入宫之后,东齐国君很快便给了答案,这让齐宁已经有些惊喜,此刻东齐国君竟然同意三日之后,直接由太子送公主去往楚国,这却是齐宁万万没有想到的。   齐宁本以为如此大事,就算齐国同意,诸多事宜准备下来,只怕一个月都嫌短,楚国应该会回头再派人前来迎亲,毕竟堂堂公主远嫁楚国,自然不能草草马虎,繁琐事宜太多,这一次能够确定这门亲事就已经是大功告成。   但是东齐国君的决定,着实出乎齐宁的预料,这东齐国君竟似乎是迫切希望两国的姻亲关系尽快成为现实。   无论对方怎样打算,这次如果能够将天香公主直接带回楚国,如此成果,远超自己所想,只怕楚国举朝上下也不可能想到如此顺利,齐宁立时起身来,拱手道:“君上圣明,外臣谢君上赐婚厚恩。只是.......!”   “只是如何?”   “君上,是这样,天香公主金枝玉叶,我楚国皇帝也是天之骄子,此门婚事,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亲事。”齐宁道:“君上,外臣也希望公主尽早到我们楚国,只不过时间太短,即使外臣立刻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建邺禀报,建邺那边立时着手操办,只怕也会出现许多不周之处,到时候若是有地方怠慢了公主,外臣.......!”   东齐国君不等齐宁说完,挥手道:“两国盟好,朕也就不计较那些繁文缛节了。”向太子道:“太子,到了楚国,凡事不必斤斤计较,自此以后,齐楚两国是姻亲之国,诸事也都互相体谅一些。”   太子起身拱手道:“儿臣领旨!”转向齐宁,抬手道:“侯爷,此行楚国,还要请侯爷多多关照了。”   齐宁立刻拱手还礼道:“太子客气了,这次还要辛劳太子了。”   虽说此行的目的顺利达成,但齐宁心里却总是觉得颇有些奇怪,东齐国君并没待太久,饮了几杯酒,就先行离开,太子此后也再不说及联兵之事,只是十分体贴的问及齐宁是否适应东齐的气候云云。   饭后太子亲自送了齐宁出宫,齐峰等人一直在宫外等候,见到齐宁安然无恙出來,这才放心。   回到驿馆,齐宁叫过齐峰和吴达林,道:“东齐国君已经允诺了,三日之后,东齐太子亲自带人护送天香公主随我们回楚国。”   齐峰和吴达林都是现出惊诧之色,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顺利到此等地步,两人互视一眼,很快就显出兴奋之色,齐峰一拍手,道:“侯爷,这下子咱们可以挺着腰杆回去了。我还一直担心,东齐人见利忘义,瞧见北汉人割地求亲,便会将公主送到北汉去,看来这东齐人倒也有些脑子。”   吴达林道:“侯爷,莫不是因为北堂煜他们失踪,东齐人才改了风向?”   齐宁道:“他们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我也有些奇怪。不过不管怎样说,咱们此行的任务顺利达成,吴领队,三日之后,东齐太子定然会带着东齐卫队,你和弟兄们说一声,路途之上,不要出现矛盾,平平安安将公主护送到建邺,咱们也就大功告成了。”笑道:“你们这次功劳不小,回去之后,我定会向皇上为你们请功。”   齐峰笑道:“侯爷,这东齐人刚刚死了两个皇子,丧事还没有大办,这喜事就先办起来了。”   齐宁瞥了一眼,道:“不要胡说八道。”伸了个懒腰,忽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吴领队,吴领队!”   吴达林皱起眉头,出了门去,很快就回来,手里竟然拿着一封信笺,道:“侯爷,有人给侯爷送来一封信。”呈给齐宁,齐宁接过信函,见到外面并无落款,就是“锦衣候亲启”几个字也没有写上,有些奇怪,问道:“是谁送来的?”   吴达林道:“是咱们一名巡逻的弟兄,他说碰到一名驿馆里的东齐小吏,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务必交给侯爷,说完就离开了。”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奇怪,拆开信笺,打开来扫了几眼,眉头一紧,眼眸之中显出吃惊之色,随即长出一口气,释然道:“原来如此!” 第六五二章 北君殇   吴达林和齐峰不明所以,齐峰小心翼翼问道:“侯爷,出了何事?”   齐宁将信笺递给了齐峰,齐峰也是扫了一眼,骇然变色,失声道:“这.....这是真的?侯爷,北汉.....北汉皇帝死了?”   吴达林忍不住从齐峰手中拿过信笺,看了一眼,皱眉道:“北堂欢死了?侯爷这......!”   齐宁向后退了两步,坐到椅子上,神情凝重道:“上面并无落款,吴领队,你去看看是否能找到那名送信的东齐小吏,此人暗中给我们送来消息,绝非常人。”   吴达林将信笺交还给齐峰,领命出去,齐峰凑近上来,也是神色凝重道:“侯爷,这上面说的是真是假?北堂欢死了,洛阳一片混乱,出现兵变,而且事情也是刚刚发生,为何会有人给我们及时送来消息,他又是如何这么快知道。”   齐宁靠在椅子上,道:“不会有假,我就一直奇怪,这两天许多事情为何如此古怪,原来症结就在这里。”   “我明白了。”齐峰恍然大悟:“北堂煜和北堂风突然逃离,不是因为害怕被行刺事件牵连,而是得到了北汉有变的消息。”   齐宁点头道:“不错,我一直在疑惑,此番求亲,北汉已经大占优势,再用些气力,天香公主必定要去往汉国,如此大好形势,北堂煜却带着北堂风突然消失,实在是匪夷所思。”冷笑一声,道:“后院失火,北堂煜当然没有心思继续留下来谈这些。”   齐峰低声道:“侯爷,如此说来,他们是逃离东齐,赶回北汉了?”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信笺上说洛阳发生兵变,事情绝不止北堂欢死了这么简单。”心里便即想到当初隆泰出使东齐的时候,楚国皇帝也是危在旦夕,如今北堂风的处境与隆泰当初颇有几分相像,却又大不相同。   隆泰虽然当时并不在楚国,但却是楚国的太子,普天之下俱都知晓,所以隆泰只要赶回楚国,便是合法的继承人,而且隆泰只有兄弟一人,并无其他兄弟与之相争,但北堂风的处境显然比隆泰当时要严峻得多。   北堂欢早年连续立了两位太子,却都夭折,他显然也是忌讳于此,所以此后一直不曾立过太子,虽说有意让北堂风继承皇位,但北堂风毕竟没有太子名分,所以北堂欢突然死亡,北堂风倒未必能够如愿坐上皇位。   齐峰轻声道:“侯爷,北汉兵变,自然是不简单,北堂风回去之后,能不能继承皇位那也不一定。”   齐宁淡然一笑,道:“何止不一定,他还有好几个兄弟,近水楼台,如今都在国内,这些人岂会错过这次机会,北堂风这次能活下来就算不错。”   却见吴达林很快回来,道:“侯爷,我已经询问过,那东齐小吏将书信交给兵士之后,立刻离开,除非现在将驿馆的东齐人全都召集起来,一个辨认,或能找到,只是如此大动干戈,只怕.......!”   齐宁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想过真的能找到。那人若是真想让我们认识,书信绝不可能随便交给一名兵士,他本就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有些疑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东齐国君肯定是知道了消息,他却故意隐瞒,没有告诉我,为何一名东齐小吏却要将消息传给我们?”   齐峰道:“那人给我们暗中通信,却又不是想要从我们这里得到奖赏,这倒是奇怪了。”   忽见齐宁一拍手,道:“我明白了。”   吴达林和齐峰一怔,齐宁笑道:“你们莫忘记,这东齐境内,可不止我们楚国使团是楚国人。咱们在这边,说来也算还有帮手的。”   齐峰被齐宁这样一提醒,瞬间明白过来,道:“是......神侯府!”   齐宁抬手示意齐峰小些声音,轻笑道:“据我所知,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中,有一名校尉就是潜伏在东齐,他手底下自然是有一帮人的。北堂欢突然死亡,北汉绝不可能轻易将这道消息对外泄露,”   吴达林也是微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北汉不想人心骚动,自然是想瞒住死讯,如今洛阳一片混乱,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除非是......神侯府安插在北汉的眼线知道了消息,立刻飞鸽传书给东齐这边,神侯府在东齐这边的人知道了消息,所以立刻通知侯爷,但他们潜伏在东齐,不好暴露行迹,所以才会如此。”   齐宁心知吴达林分析的已经接近事实,心想神侯府这次做事倒是配合得很,又想自己毕竟身处东齐,神侯府的人自然知道自己是在为楚国谋取利益,将这道消息及时告知自己,也可以让自己进退自如。   “齐峰,你准备一下,连夜启程,带几个人一起乔装打扮,立刻赶回楚国。”齐宁起身来,道:“这里可有纸笔,我要写折子。”   吴达林立刻去找纸笔,齐峰跟在齐宁伸便问道:“侯爷,是让我送折子回京?”   齐宁颔首道:“北汉大变,东齐人不可能再将天香公主送去北汉了,只能和我们楚国结亲,此事已经不会有什么变化。三天之后,咱们就要启程,所以你必须快马加鞭,有多快就多快,将这里的事情迅速禀报皇上。”   他走到屋正中间的圆桌边坐下,一根手指敲着桌子,这等大事来的太突然,齐宁知道北堂欢的突然死亡,必然会导致天下形势发生剧烈的变化,这种时候,无论是楚国还是东齐,都不可能安然坐着,必然都会有所行动。   东齐国君设宴,请了自己入宫,不但主动提出让天香公主尽快前往楚国,更是直白白地让齐宁劝说隆泰出兵,齐宁当时就一直觉得内有蹊跷,这时候所有的一切也都释然了。   东齐国君自然是先得到了消息,楚国在洛阳安排了神侯府的人,齐国当然也不例外。   北汉剧变,内部混乱,这自然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东齐当然希望趁这个时候咬上北汉一口,至少要将马陵山收为己有。   但东齐显然还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想拉上楚国一起,两路兵马齐出。   北汉就算在混乱之中能腾出手来,面对齐楚联军,首先要应付的肯定是楚国而不是齐国,一旦战事开启,承受汉军重兵力对抗的只会是楚国,而齐国所承担的压力自然不会太大。   马陵山是东齐窥伺已久,求之不得的战略要地,若是北汉太平无事,东齐虽有拿下马陵山之心,却也没有那个胆子,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齐宁心下冷笑,知道东齐的意图,无非是要用楚国作为掩护,尽可能地吞下一些战略要地,马陵山只是最低的目标,如果有可能,正如太子所言,还要尽可能地与楚国瓜分北汉的更多土地。   如果一切按照东齐人的设想,他们占据马陵山,扼守了北汉进入齐国的战略要冲,此后在军事防备上的压力将大大减轻,而且开战之后的主力对抗只能是汉楚两国,无论这场战役楚汉最终结果如何,都只能造成两国实力的进一步削弱。   秦淮大战一战数年,齐宁自己亲眼看到淮河两岸百姓流离失所,楚国因为秦淮战役,国库也是颇为虚弱,北汉那边的情况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再经过一场战事,速战速决倒也罢了,一旦演变成持久战,那么楚汉两国就会因此更一步虚弱,而东齐却会因为此战扩张势力,增强国力。   齐宁看穿了东齐人的心思,可是心里明白,楚国和汉国一直都是想着吞并对方,一统天下,此番北汉出现巨变,楚国那边一旦得知,满朝文武必定是蠢蠢欲动,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他若有所思,吴达林已经取来纸笔,齐宁正要提笔写字,忽地想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写折子,自己通晓简体字,对如今流行的古文字还真是不熟悉,咳嗽一声,问道:“你们两个可会写字?”   吴达林和齐峰都有些尴尬,两人俱都是武人出身,虽然略识几个字,但真要写东西,那是万万不能做到,齐宁摇了摇头,只能将就,提笔写了折子,封好递给齐峰,道:“已经是深夜,不过你还是要辛苦一些,立刻出城。”   齐峰道:“侯爷,城门这时候关了。”   “不妨事,你就说是楚国使臣,有急奏要送回去。”齐宁道:“东齐人巴不得让我们早点通知皇上婚事已成,不会拦阻。你回去之后.......!”微一沉吟,知道齐峰的身份太低,不可能进得了宫面呈奏折,想了一下,道:“回去之后,直接去礼部尚书府,将奏折交给袁老尚书,袁老尚书会呈给皇上。”   齐峰将信函放入怀中收好,道:“属下明白,侯爷,属下这就走了,你们可要多多保重。”   齐宁拍了拍齐峰肩头,含笑道:“辛苦了,等回去再赏你。”   齐峰行了一礼,知道事关重大,也不耽搁,转身离去,等齐峰离开,齐宁才道:“皇上知道公主要过去后,自然会着礼部立刻操办。这次回去,我们在东齐的境内不用太着急,给那边腾出一些时间来。到我楚国境内,朝廷那边一定会安排好路线,也会派人迎接。”   吴达林拱手道:“一切遵从侯爷吩咐。” 第六五三章 秀娘   齐峰当夜便即带了两个人,身揣齐宁上呈的折子率先离开。   次日一早,东齐礼部尚书陶乾一大早就过来,向齐宁道喜,他刚道完喜,宫里的旨意便到了,却是东齐国君宣诏让太子为婚使,护送天香公主前赴楚国,赏赐了楚国使团不少礼物,特意给齐宁送了一尊名贵的珊瑚雕,这是从深海取出的极品珊瑚,十分名贵。   齐宁自然是照单全收,心想小皇帝是个抠门至极的家伙,自己这次立下功劳,小皇帝自然不可能给自己封赏一个公爵,爵位上不去,想要皇帝赠送一些珍奇异宝那也是没指望,倒不如在这边先拿着再说。   本来东齐为了彰显国威,驿馆的饭菜一直都是规格颇高,但接下来这两日,规格更是提高,每日里都会送来从海里弄上来的海鲜,许多都是还活生生的,显然也是下了一番功夫,这让楚国使团上下大饱口福。   北汉使团近两百号人却被请出了驿馆,另择地方安顿,汉国使团一片怨声载道,北堂煜带着北堂风离开之后,汉国使团群龙无首,勉强有人出来领着头,但却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留在东齐还是立刻返回汉国,各有意见。   齐宁心知东齐不可能轻易放这些人离开,有了上次赤丹媚入宫行刺的借口,汉国使团实际上已经沦为东齐的人质,即使是在从前,东齐也必然会借机向北汉讹诈一笔,如今北堂欢既死,很快就要撕破脸,东齐更不可能轻易放走这群人。   到得第三日,令狐煦却突然到来,分宾主落座之后,令狐煦率先笑道:“小侯爷上次送去的厚礼,实在是太客气了,我特来谢你。”   齐宁笑道:“相爷客气了,区区薄礼,不值一提。”   令狐煦笑道:“天香公主明日便会启程,太子亲自护送,到了楚国,侯爷还要多关照。”   “关照不敢,我们定当全力护卫送亲使团,保障他们安然无恙抵达建邺。”齐宁含笑道。   令狐煦微微颔首,终于道:“小侯爷,师兄下落不明,我很是担心,若是小侯爷有师兄的下落,还请来封书信。”   齐宁心中暗叹,卓青阳如今是死是活都是不知,想要知道他的下落,绝非易事,却还是点头道:“相爷放心,若是查到,定当知会相爷。”顿了一下,才道:“不过卓先生如果要联络人,以相爷与先生的交情,先生定会主动给相爷写信。”   令狐煦叹道:“但愿如此。”微一沉吟,才低声道:“侯爷可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四卷书?”   齐宁颔首道:“相爷说的是曲谱藏有线索的那四卷书?”   令狐煦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师兄已经参透了曲谱之中的线索,找寻那四卷天书去了。”   齐宁道:“这倒是大有可能。”   令狐煦抚须道:“小侯爷,师兄是否从未与你提及过那支曲谱?”   齐宁笑道:“相爷,此等要事,先生又如何会轻易对我提及?而且就算告诉我,像河图洛书如此深奥的东西,我也是弄不清楚的。”   “侯爷自谦了。”令狐含笑道:“但愿师兄一切平安。”又轻声笑道:“侯爷觉得我东齐的姑娘如何?”   齐宁一愣,心想这国相怎地有闲情提及这些事情,却还是客气笑道:“东齐地处海滨,这里的女子肌肤健美,体态柔媚,多有美女。”   令狐煦哈哈笑道:“侯爷果然是一针见血,这东齐的姑娘都是有健美之躯。此番侯爷送来厚礼,我都收下了,总想回礼给侯爷带点东西去,思来想去,侯爷也不缺什么,所以特地挑选了两名年轻貌美的姑娘,随同侯爷回去服侍。”   齐宁吃了一惊,急忙道:“相爷,这.....这可不敢当。”   他倒不是不喜欢女人,其实贵族之间互相以美女相送,那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是在楚国国内,达官贵人互赠美人,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出使东齐,带着两个美女回京,此事自然会传扬出去,其他人知道倒好,齐宁也不会在乎,但齐宁却不得不考虑顾清菡的感受,带着两个东齐美女回到建邺,让她们住在锦衣侯府,那自然是万万不行,就算在外面安置,顾清菡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顾清菡对他本就不敢太过接近,如果再弄两个美女回去,再想和顾清菡接近,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除此之外,齐宁心里很清楚,楚国的朝堂,本就不是铁板一块,淮南王和镇国公司马氏两派人马斗的不亦说乎,自己就算想置身事外只怕也不可得,若是真的收了令狐煦赠送的美人,他日未必不会被人用此作为口实找自己麻烦。   于公于私,齐宁都觉得这两个美人十分棘手,还是忍痛拒绝。   令狐煦却是哈哈一笑,抚须道:“年少风流,小侯爷,这也没有什么。不瞒你说,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喜欢美人,人不风流枉少年。”不等齐宁多言,已经向门外道:“来人,将她们带上来。”   齐宁有些尴尬,苦笑道:“相爷,这......实在不成的。”   很快就见令狐煦的一名随侍带着两名女子进了来,齐宁扫了一眼,见到这两名女子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一艳一秀,身高相仿,样容也都是极美,左首那女子样容极其艳丽,显得颇为妖媚,眉宇之间带着狐媚之气,右首那女子却是一袭紫色薄衫,比之身边那狐媚女子,却显得清水出芙蓉,异常的秀气。   齐宁只看了一眼,就对那狐媚女子并无太大的好感,他倒不是不喜欢媚气,赤丹媚亦是浑身散发这妖媚气息,但赤丹媚却是媚中带秀,而且那股子媚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透着真正的女人味。   但眼前这女子的妖媚,却显然不是浑然天成,与赤丹媚相比,无论是样貌还是那股子妩媚,都是天地之别。   反倒是那清秀的姑娘,五官精致,样容颇为惊艳,一下子便将那妖媚女子比了下去。   齐宁端起茶杯,故作淡定,令狐煦却是做了个手势,两名女子俱都转了一圈,似乎是要让齐宁看看身材,齐宁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体贴入微,十分淡定地扫了那清秀姑娘的身段一眼,这时候才发现,其实这姑娘的容貌比起身材,倒是可以忽略了。   这姑娘的身体线条实在是太过的优美,从挺拔的侧背下来,纤腰便往里面凹进去,形成一个向里的内弧线,往下延伸的曲线迅速攀升起来,丰腴圆润的臀线高高隆起,形成饱满的圆,在纤细腰肢和两条修长玉腿的衬托下,那臀儿便显得异常的滚圆挺翘。   齐宁脑中忍不住便想到了西门战樱,心想虽然这姑娘不比西门战樱那般丰隆硕大,但这个地方却也是千里挑一的极品,只这一处,恐怕就要让男人神魂颠倒了。   令狐煦带着微笑,察言观色,瞧见齐宁的目光在那姑娘的腴臀上停了一下,哈哈一笑,道:“小侯爷,不知意下如何?”   令狐煦有些尴尬,讪讪笑道:“相爷,不是要拒绝相爷的好意,只是......!”   “小侯爷,齐国和楚国结为姻亲之好,从此以后,咱们也就不必见外。”令狐煦抬手指着两名女子道:“不瞒你说,这两位姑娘不但样貌出众,琴棋书画也都是无所不通,而且还会烹饪,侯爷要是看得起,留在身边端茶倒水也是好的。”   齐宁摇头道:“相爷,我.......!”   “小侯爷若是再拒绝,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令狐煦故意沉下脸来,道:“好,我也让一步,小侯爷如果觉得为难,就选一个带回去,也算是让我表表心意。”见齐宁有些尴尬,向那狐媚女子挥挥手,那狐媚女子盈盈一礼,退了下去,只留下了那清秀女子。   “秀娘,你这次就跟着小侯爷去楚国。”令狐煦道:“到了那边,要好生服侍小侯爷,生是小侯爷的人,死也要是小侯爷的鬼,你可听明白了?”   那清秀女子秀娘上前向齐宁行了个礼,声音轻柔:“见过侯爷!”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你叫秀娘?”   秀娘略带笑容道:“是,奴婢叫秀娘。”她虽然带着笑,齐宁却感觉这神态只是流于表面,这秀娘却是给人一种冷淡之感。   令狐煦却已经道:“秀娘,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侯爷便要启程回国,你今晚早些过来侍候就是。”   秀娘再次行了一礼,转过身,腰肢微摆,带着那迷人的臀儿摇曳生姿,步调平稳地去了。   “小侯爷,你也不必担心。”令狐煦抚须道:“明日启程,送亲队伍不下三百人,除了卫队,还有不少是要随着公主去往楚国的奴婢,秀娘跟在队伍里,不会太显眼。”   齐宁心想令狐煦今日特意送来美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瞧他的态度,执意要送自己一位姑娘,自己若是拒绝,反倒会伤了他面子,暗想带秀娘回京之后,将事情向顾清菡解释清楚,到时候总有法子安置,只能拱手道:“相爷厚爱,晚辈愧领了。” 第六五四章 无路可走   当日傍晚,秀娘果然再次来到了驿馆,被吴达林领到齐宁的屋前。   使团次日便要启程,所以大家都在收拾准备,毕竟来了楚国一遭,大伙儿也都想从齐国带些特产回去。   齐宁上次来齐国的途中,从那位孟焦周孟将军身上敲诈了一千七百两银子,这些银子齐宁都是让吴达林平均分给手底下的兵士们,两百来号人,每人也都分到了几两银子,虽然数额不大,但对兵士们来说也不算小数目。   齐宁让人统一采购了一一些特产,专门装车,再加上令狐煦也给每人备了一点小礼品,所以使团众兵士收获到也是颇为丰厚。   吴达林知道令狐煦送了一名美人给齐宁,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多掺和,带了秀娘过来之后,便即退下。   齐宁让秀娘进了屋,看她穿着紫色的齐腰襦裙,淡青色的窄袖上衣,也没佩戴任何首饰,打扮得十分朴素,不过这样看起来更是秀气干净,给人一种小家碧玉的感觉,淡青的颜色衬着她的肌肤更显白净。   秀娘进屋之后,立刻跪下,齐宁微皱眉头,打量一眼,秀娘身段玲珑,个子不算很高,身材却是凹凸有致,胸脯饱满,整个人略显一丝丰腴,但却不给人任何偏胖之感,原来她骨骼颇为详细,但肌肤却是饱满,所以不会显胖。   她一跪下,裙子后面便绷紧起来,臀部撑起,线条十分的圆润饱满。   齐宁抬手道:“你起来,不用跪着。”   秀娘十分听话,起身来,齐宁看她只是拿了一只包裹,问道:“这是你随身带的行李?”   秀娘轻“嗯”一声,道:“这是相爷赏赐的东西,说我可以带着。”   “其实需要什么,说一声就好,也不必辛劳。”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你是齐国人?”   秀娘犹豫一下,终是微微点头,齐宁继续问道:“那你可还有什么家人?他们知道你要去出楚国吗?”   秀娘微摇头,道:“都不在了,一直都是相爷怜悯,才活了下来。”   齐宁道:“也没有其他亲戚吗?”   秀娘点点头,却又摇摇头,齐宁有些奇怪,绣娘已经解释道:“有个叔叔,但是......不知下落何方,也没有见过,所以就像没有。”   齐宁明白过来,道:“你是齐国人,去了楚国,只怕不适应。相爷美意,我不好拂了他面子,不过你现在既然随着我,我如何安排,相爷也是管不着的。”   秀娘微低螓首,腮边略带一丝晕红,道:“相爷说了,生是侯爷的人,死时候也的鬼,以后奴婢会尽心服侍侯爷。”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齐宁叹了口气,道:“没有人愿意为奴为婢的,你也不愿意。秀娘,我这里有点银子。”拿出了准备好的一只钱袋子,轻轻放在案上:“不算太多,但几年之内生活肯定是不用犯愁的。你先拿去,若是愿意,可以回自己老家,去找你叔叔也好,又或者找个人嫁了也好,不用再给人为奴。”   秀娘却是娇躯一颤,清秀白净的脸上微微显出惊恐之色,道:“侯爷......侯爷不要奴婢了吗?”   齐宁笑道:“不是不要,只是让你不用再为奴了。你是齐国人,远离故土,谁也不愿意的。”   “我愿意。”秀娘斩钉截铁道:“侯爷去哪里,秀娘就跟到哪里,没有不愿意。”   齐宁摇头笑了笑,拿起钱袋子走过去,放到秀娘手中,道:“你听我的话,总不会有错。”叫道:“来人。”   从外面进来一人,齐宁吩咐道:“送这位姑娘出去。”想到什么,问道:“秀娘可会骑马?”   秀娘脸色略显苍白,却还是点点头,齐宁吩咐道:“给她一匹马。”向秀娘微微一笑,那卫士抬手道:“姑娘请!”   秀娘红唇微启,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跟着那卫兵出了去,齐宁见她离开,微松口气。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带秀娘回去为妙,免得多生事端,而且秀娘显然是令狐煦的家婢,并无自由之身,自己这次还她自由身,不但少了麻烦,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功德无量。   秀娘出去没多久,礼部陶乾赶过来,告知明日天亮之时,楚国使团可在鲁城的南胜门等候,东齐的送亲队伍到时候也会在东胜门汇合。   正好有人送来晚饭,齐宁便留陶乾一起吃了,虽然此次送亲的使者是太子段暄,但陶乾身为礼部尚书,却也是要随队而行,他是官场老人,晓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自己在东齐好生招待齐宁,到了楚国那头,齐宁多少也会照顾一些。   是以酒桌之上,倒是频频举杯,他是老油条,饭桌之上,绝口不提敏感话题,便是此次两国结亲,也只是大加恭维,更是夸赞锦衣齐家神勇无敌。   齐宁知道和陶乾这样的老油条没什么话好说,用过饭后,陶乾径自告辞离去,前脚刚走,李堂却在门外求见。   齐峰离开之后,李堂自然而然地就负责起了齐宁的贴身安危,进来之后,齐宁放下碗笑道:“吃过饭没有?要不要一起喝两杯?”   李堂走过来,知道小侯爷平日并无架子,十分随意,笑道:“谢侯爷,已经用过了。”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怎么了?”齐宁见李堂样子,皱眉道:“该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启程在即,这是在鲁城的最后一夜,齐宁就担心临走前夜发生意外,李堂摇摇头,终是轻声道:“侯爷,那个姑娘.......!”   “姑娘?”齐宁一怔,问道:“什么姑娘?”   李堂道:“就是侯爷要送她马匹的姑娘。”   “哦?”齐宁立刻想起秀娘,秀娘离开之后,陶乾后脚就过来,一直到刚刚才离开,也没人敢过来打扰禀报秀娘的事情,问道:“给她马匹没有?人是不是已经走了?”   李堂摇头道:“没有走,就站在驿馆外面,像根木头一样,也不说话,拎着包裹,和她说什么,她都似乎没有听见一般。”   “她不走?”齐宁皱眉道。   李堂点头道:“看样子是那意思了。”顿了一下,才道:“侯爷,看起来挺可怜的。”   “你倒是怜香惜玉。”齐宁没好气道。   李堂笑了笑,道:“侯爷,那个叫秀娘的相貌不差,也算是个美人,侯爷干嘛让她离开?留在身边端茶倒水也是好的,满大街寻摸,上千个里面也未必能找到一个这么标致的。”   “你觉得该留下?”   李堂讪讪笑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还要侯爷决断。侯爷,真要带她回去,其实也没什么,侯府里上百口人,也不会多这么一个人。”   他不知道小侯爷一直垂涎三夫人,那是准备费尽心思要将三夫人弄到手,自然不可能想到齐宁会顾忌顾清菡的感受,只以为区区一名侍女,实在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情。   “你懂个屁。”齐宁没好气道:“你以为东齐人的东西好收?我问你,令狐煦送我一个美人,意欲何为?”   李堂道:“难道不是为了讨好侯爷?”   “废话。”齐宁白了他一眼:“令狐煦是东齐国相,虽然东齐国小,但他好歹是一国辅相,地位会在我之下?他为何要讨好我?”走过去在大椅子上靠下,端起刚才沏好的茶,嗽了嗽口,才放下茶杯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侯府现在那两百号人是不是全都干干净净,我都说不准,还能再往里面添人?”   李堂眉头一紧,他不是笨人,明白过来,低声道:“侯爷,难道你是担心这秀娘是令狐煦故意要安插到我们侯府的眼线?”   “也可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齐宁道:“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提防一些总不会有错。”   李堂道:“侯爷考虑的周到,我现在就过去,让守卫将她赶走。”便要离开,却被齐宁叫住。   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你去叫她过来。”李堂道:“侯爷,不是说......!”好没说完,见齐宁冷冷瞪了自己一眼,不敢多言,答应一声,便要下去,齐宁叫住道:“让人过来收拾一下,再准备一份饭菜。”   李堂明白齐宁意思,拱手退下,有人过来收拾了残羹饭菜。   很快李堂便带着秀娘到了门前,齐宁示意李堂先退下,招手让秀娘进了去,才苦笑道:“秀娘姑娘,听说你站在驿馆外面,一直没有走?这是为何?”   秀娘神情黯然,轻声道:“回侯爷话,奴婢......没有地方可去。”   “什么?”齐宁一怔,从她这句话里听出了莫名的心酸,叹了口气,道:“是否觉得找不到你叔叔?”   秀娘咬着红润的嘴唇,低着螓首,她曲线玲珑,酥胸隆起,忽地跪倒在地,道:“侯爷,奴婢该死,有些事情,本......本不该瞒你,可是......可是害怕侯爷多心,所以言不由衷,求侯爷责罚。”   她这样一跪,齐宁倒有些吃惊,探手过去,抓住她手臂,入手处却也是腴润柔软,拉她起来,道:“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跪来跪去。”盯着秀娘那双清澈的眼眸,问道:“你瞒了我什么?”   秀娘略带一丝惭愧,轻声道:“侯爷,奴婢......不是东齐人,奴婢是北汉人!” 第六五五章 艺乐团   齐宁双眉一紧,道:“你是北汉人?”   秀娘道:“家父本来是北汉定陶郡下的一名小县吏,秦淮大战之前,家父知道定陶那边必受波及,他害怕家人受牵连,就带了我们离开了定陶,想要躲避战祸。”   “哦?”齐宁道:“你父亲是官吏,未战先走,那可算是临阵脱逃啊。”   “是。”秀娘道:“那时候有许多官吏带着家人先离开,父亲也随波逐流。不过都不敢往北方去,担心被抓了追责,也不敢往南方走,只能往东齐这个方向过来。”低着头,声音道算平静:“还没走多久,途中就遇上了乱寇.......!”   齐宁心知那时大战将至,人心惶动,有些人结草为寇烧杀抢掠,那也是难以避免的事儿,只听秀娘继续道:“他们见人就杀,见财就抢,我们一道人也都难以幸免.......!”说到这里,声音也带着酸楚。   或许是时间过去了几年,她已经伤心多年,所以如今情绪控制得到还不错。   齐宁问道:“如此说来,你的家人是在几年前都遇害了?”   秀娘点点头:“那些乱寇杀了人,抢了货,但他们却不杀年轻的姑娘,将我们抓了回去。”这时候螓首压得更低:“我们本以为......本以为要受尽他们的凌辱,可他们却碰也不碰我们,只是将我们关起来,每天也都管我们吃喝。隔了一个多月,我们就被人带到了齐国,到一个地方呆了不过几天,我就被送到了国相府。”   “这是为何?”齐宁皱眉道。   秀娘道:“后来奴婢才知道,那帮人带我们去东齐,是要卖给达官贵人为奴,有人......有人看奴婢长得还算标致,和相国府的管事说了,那管事就让人将我送了过去,后来.....后来就一直在相国府待着。”   齐宁道:“原来如此。”   “相国府有艺乐团,奴婢就跟着一起练舞。”秀娘道:“奴婢以前也有些根底,所以.....所以练的都很上手。后来奴婢知道,相国的艺乐团,隔几年都会更换一批人,训练出来后,也会经常送给别的达官贵人。”   齐宁心想令狐煦也算是读书人,怎地却搞这些手段?心中却又想到,令狐煦身为齐国的国相,虽然位高权重,但要形成自己的一套班底,难免会有些收拢人心的手段,这种赠送美人的方法,倒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手段。   “从艺乐团被送出去的人,若是被退还回去,就无路可走。”秀娘轻声道:“相府不会再收回去,而且从相府出来的人,其他府邸也不敢收留。”   齐宁明白过来,道:“所以你在齐国肯定是呆不下去?”   秀娘道:“奴婢听说,秦淮大战的时候,定陶也被打成一片废墟,奴婢.....奴婢回去,也找不到家。”凄苦一笑,道:“其实奴婢早就没有了家。”   大战一起,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并非只是秀娘一人的遭遇,齐宁叹了口气,道:“你有叔叔可是真的?”   秀娘立刻道:“奴婢只是担心侯爷知道奴婢是北汉人,便......便不会要奴婢,奴婢其他的话都是真的,奴婢有一个叔叔,但早已经没有了下落,是生是死也是不知道的。”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如此说来,这姑娘还真是没有地方可去,想了想,才道:“你要是愿意,就随我回去吧,总是能让你有一口吃的。”   秀娘行礼道:“秀娘谢侯爷收留。”   齐宁召唤人进来,吩咐给秀娘安排住处,明日一早便要启程,驿馆大得很,什么地方都能凑合一晚,秀娘谢过,正要下去,齐宁忽然想到什么,叫住秀娘问道:“秀娘,你是在北汉境内被人所抓,然后被他们送到了东齐,这才转卖为奴?”   秀娘道:“是。”   “东齐这边这种情况很多吗?”齐宁问道:“是不是经常有落难的姑娘被卖到东齐来?”   秀娘微蹙秀眉,想了一下,才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但应该不少。相府的艺乐团,分为十几个小队,每个小队都要五六个人,她们说艺乐团的姑娘都是精心挑选出来......!”脸颊微红,低头道:“若是模样儿好,身条儿好,便会送到艺乐团,否则是进不去的。”   齐宁道:“如此说来,艺乐团也有近百人。”   秀娘道:“奴婢只是听她们偶尔说起,到底有多少人,奴婢也不清楚,也不曾见过。不过奴婢......奴婢知道每年艺乐团都会有新人加入,每年从艺乐团都有人被送出去,奴婢......奴婢在艺乐团待了三年才被送到侯爷这里,已经是待的很久的。”   齐宁心想这自然不是因为你不优秀,恰恰相反,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十分优秀,自然不会轻易送出来。   这时候他情不自禁便想到了当年在会泽城的情形,当年会泽县城的捕头萧易水勾连花夫人一起暗中贩卖少女,从战乱地方控制落难的姑娘,稍加训练,便将他们送往京城卖给达官贵人,而且形成了一条肮脏的地下线路。   小蝶也正是因此而下落不明。   今日秀娘的遭遇,立时便让齐宁想到了小蝶,虽然觉得可能性极小,但心中还是升起一丝小火苗,问道:“艺乐团的姑娘,都是从北汉过来?可有楚国的姑娘?”   秀娘犹豫一下,还是微点螓首道:“有,奴婢的小队里,就有两个是从楚国来的姐妹。”想到什么,道:“侯爷还记得今天和奴婢一起来的那个姑娘吗?”   齐宁点点头,记得那姑娘长相妖媚,倒有印象。   “她就是楚国人。”秀娘道:“她的遭遇和奴婢也差不了太多,也是战乱的时候,家破人亡,她被人送到了齐国来,不过她也不愿意多说这些,所以奴婢也不好多问。”   齐宁眉头一紧,心想自己还真是失误,要早知如此,就该将那姑娘一起留下,未必不能问清楚一些线索。   他这时候才清楚,战乱的时候,暗中强迫买卖少女的事情并不只是发生在会泽县,现在看来,竟是有许多人私下里干着这畜生般的勾当,当初送小蝶等人前往京城的镖队中途全军覆没,押送的姑娘全都被劫持走,未必不是另一伙从事买卖人口的团伙所为。   小蝶失踪,一直是齐宁心中的隐伤,没有任何线索,想要找到小蝶,实在是大海捞针。   虽然他知道小蝶失踪,绝不可能被送到东齐,更不可能恰好被送到令狐煦的艺乐团,毕竟贩卖人口的团伙众多,而买下少女为奴的达官贵人更多,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但心里还是升起一丝希望,问道:“除了今天那个姑娘,你队伍里另一个楚国姑娘大概多大岁数?”   他脑海中依稀有从未见过面却残留着小貂儿影像的小蝶影子,记得小蝶比自己小上一点,也有十五六岁模样。   秀娘想了一下,道:“比奴婢大一岁,在艺乐团待了一年多。”   她这样说,齐宁便知道绝不可能是小蝶,秀娘看上去十八九岁样子,比她还大,那便是快二十了,而且已经在艺乐团待了一年多,时间上也对不上,心中略有失望,摇摇头,暗想自己还真是想多了。   瞧瞧天色已晚,令兵士带了秀娘先下去,秀娘临走之前,还是略有几分腼腆道:“侯爷这边......晚上不用人侍候吗?”   齐宁心想先不说我根本没有打算碰你,就算真要收用了你,也不是今晚,明天要出发回京,路途颇远你,总要养精蓄锐的。   次日天还没亮,楚国使团上下早早就起来,一切备妥,在齐宁的带领下,便往鲁城南胜门过去。   到了南胜门这边,已经有一支上百人的卫队在等候,不过公主还没有过来,只是等了小片刻,太子便领着一支队伍过来,多有侍女太监,公主乘坐的马车宽敞华丽,四匹马拉车,很是气派。   东齐国君在宫中已经与天香公主道过别,并无送过来,太子和齐宁碰头之后,略作商议,在齐国境内,一切自然是按照太子的意图来做,由齐国骑兵卫队在前面领路,公主的车驾在中间,两翼各有骑兵护卫,公主车驾后面,则是随行的齐国宫人,三十多名宫女和二十来名太监,齐宁要了一套宫女的衣衫,让秀娘打扮之后混入了宫女队伍之中,如此才不会显眼。   出发之后,每到一地之前,事先都有人向当地官府通告,沿途的官府也是尽力铺张供应,且不说是看在天香公主的面子上,之太子作为婚使护送,便无人敢怠慢,大小官员都是巴结奉承,马屁拍的十足。   齐宁作为楚国使臣,随着太子,自然也是受尽礼遇,沿途甚至还有官府孝敬的不少礼物,齐宁自然是来者不拒,心想出差一次,顺利完成任务,受点礼品也是自己应该得的,心下颇为舒畅。   齐国境内不必齐宁为沿途食宿费心,一切都由随行的齐国礼部尚书陶乾来安排。   齐宁倒也是私下与太子说了,速度不必太快,太子也是聪明人,知道齐宁是要给楚国那边腾出一点时间来做好准备迎接的工作,这毕竟也是关乎到齐国的面子,太子自然是答允,所以每天行程并不多,走了三天,才进了徐州的境内。   进了徐州城,一切却都是井然有序,齐宁心想看来泰山王之死,还是被齐国控制住,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他知道这些时日,接待外来使臣固然是齐国的大事之一,但齐国朝廷也必然在处理着泰山王反叛之后的余波。   徐州城内车水马龙,一切井井有条,并没混乱迹象,到了徐州驿馆,齐宁这才知道徐州目前是由司徒明月料理,泰山王和徐州刺史方兴斋死后,徐州群龙无首,太子府长史司徒明月却被太子举荐暂理徐州事务。,齐宁心想难怪到了鲁城,并无见到过司徒明月。   司徒明月暂时倒还没有被封为徐州刺史,官位倒是空缺的,但所做的事情,等同于徐州刺史一般。   这是太子的心腹,而且事先早有准备,自然是热情招待,虽说晚上的宴会倒也热闹,但宴会过后,却并无像之前沿途官员赠送礼品,齐宁知道这司徒明月刚在徐州短短几天,屁股还没坐热,肯定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更何况他本就是太子的人,倒也不必送上礼品拍马屁,这却让齐宁少了一些进项。   用过晚宴,回到驿馆,李堂过来禀报:“侯爷,有个叫毛狐儿的人在外求见,说有急事要面见侯爷。”   “毛狐儿?”齐宁奇道:“那是什么人?”   李堂轻声道:“我看他衣衫破旧,但走路时底盘很稳,是个练家子,问他是谁,他说侯爷知道,也不多说,瞧模样,倒有点像丐帮的人!” 第六五六章 龙伤   齐宁身体一震,这时候想起来,这毛狐儿乃是青龙长老楼文师手下的一名舵主,应该是跟随青龙长老去忘了襄阳古隆中。   这时候听说毛狐儿在外面求见,便觉事情不妙,想让李堂带毛狐儿进来,但细细一想,还是自己出门见见为好,跟着李堂出了驿馆,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太子和公主都已经安歇,驿馆内一片幽静。   齐宁出了驿馆大门,瞧见不远处有个身影在站在一棵树下,李堂凑近低声道:“侯爷,那人就是毛狐儿。”   齐宁点点头,示意李堂不必跟上,往那边过去,毛狐儿显然也察觉到齐宁出来,快步迎上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看了一眼,果然眼熟,正是跟随楼文师去往襄阳的三名舵主之一,问道:“是毛舵主?你怎么在徐州?你不是和青龙长老去了襄阳吗?”   毛狐儿神色凝重,低声道:“侯爷,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长老想见你一面。”   “见我一面?”齐宁皱眉道:“在哪里?”   “就在徐州。”毛狐儿道:“离这里不远。”   齐宁疑惑道:“为何你们还在徐州?青木大会很快就要召开,按照时间,你们都快到了襄阳。”   毛狐儿勉强一笑,忽地身子晃了晃,抬手捂住胸口,眉头锁起,齐宁这才发现毛狐儿脸色苍白,见他摇摇欲倒,伸手扶住他手臂,问道:“出了何事?你......受了伤!”   毛狐儿道:“侯爷,这里......这里不好多说,侯爷若是.....若是有空,去见长老一面,一切也都明白了。长老.....长老说有大事相商。”他看起来有些急切,齐宁却是略有些狐疑。   其实他与楼文师意气相投,结为金兰兄弟,对楼文师的人品,齐宁倒是很为佩服,但楼文师手下这帮人,齐宁却没有什么接触,更是了解不深。   青木大会,乃是丐帮三年一度的盛会,重要非常,而且这次青木大会比之以往更是不同,作为丐帮长老,青龙长老楼文师绝不可能缺席此次大会。   如今毛狐儿却说楼文师尚在徐州,这就让齐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毛狐儿显然也看出齐宁略有犹豫,拱手道:“侯爷放心,我确实是长老所派.......!”眉宇间有些为难之色,似乎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他所说的便是实话。   齐宁微一沉吟,道:“好,我现在和你去,带路。”   毛狐儿眼中显出感激之色,那边李堂已经叫道:“侯爷。”上前两步,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我带几个人一同随行。”   毛狐儿道:“侯爷,不宜人太多,长老说此事越隐秘越好,不过......一切还是侯爷做主。”   齐宁想了想,道:“吴领队在驿馆就成,李堂,你跟我一同去,不必叫其他人。”   李堂虽然觉得小侯爷跟着这乞丐离开有些不妥,但也不好多说,毛狐儿在前面带路,齐宁和李堂跟在身后。   泰山王叛乱之后,徐州城虽然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但城中暂时还是施行了宵禁,天黑之后,大街小巷并无什么人,只有巡逻兵士偶尔出现,毛狐儿脚步并不慢,但齐宁却能看出毛狐儿的脚下有些虚浮,知道这是内力受损之故。   转过三条街,穿进一条小巷子,走到尽头的一户宅子前,毛狐儿轻轻瞧了三下门,屋内立刻有人在门板上轻拍两下,毛狐儿又瞧了两下,木门才打开,毛狐儿率先进去,齐宁和李堂紧随而入,那开门之人探头左右看了看,立时关上门。   齐宁进到院内,瞧见院子里有四五名乞丐,都是守卫在院子各处,气氛颇有些凝重,屋内点着一盏孤灯,灯火颇有些昏暗,毛狐儿抬手轻声道:“侯爷,长老就在屋内。”   齐宁点点头,示意李堂就在院子等候,跟着毛狐儿进了屋,见到角落处有一张桌子,一盏孤灯在桌上,边上一人正是楼文师,坐在一张椅子上,桌上东西颇有些凌乱,楼文师此时却是光着上身,他身后站着一名老乞丐,灯火之下,那老乞丐手中拿着银针,正在往楼文师身上扎针,在楼文师的脚下,放着一张木盆,一进屋内,齐宁便闻到一股腥臭味道。   他看到楼文师果真在这里,微微宽心,上前去,楼文师听到脚步声,抬头来,瞧见齐宁,眼眸之中显出喜色,道:“齐兄弟......!”还没说完,便听“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那口血正对着脚下的木盆,俱都吐入其中。   齐宁便闻到那腥臭味更浓,只听那老乞丐已经急道:“长老,且莫说话,稍后片刻。”   楼文师微微颔首,齐宁凑上前,才发现那木盆里已经很有些血液,那腥臭味道正是从里面散发出来,灯火之下,只见到楼文师身上插有数十枚银针,分布在全身各处穴道,乍一看去,宛若刺猬一般。   齐宁心知事情不对,但知道那老乞丐是在为楼文师疗伤,也不说话,转身走到门前,问那毛狐儿道:“到底出了何事?为何长老会受这么重的伤?”   毛狐儿看了楼文师一眼,灯火下,楼文师脸色微微发青,双目紧闭,精赤的上身却是汗水直流。   “侯爷,我们过了淮河,往襄阳赶的途中,遇上了埋伏。”毛狐儿神色凝重,“公孙剑和郑泉两位舵主为了保护长老,已经被害。”   齐宁骇然变色,失声道:“两位舵主被害?”   毛狐儿眼眸显出悲愤之色,点头道:“对方人多势众,我们中了埋伏,我们和长老拼力搏杀,却不是对方的敌手。两位舵主为了拖住对方,惨遭杀害,我和长老也是趁着夜色,拼死脱身。不过长老受伤很重,我们心知途中还有埋伏,所以我护住长老先回了徐州来,本是想赶到鲁城找寻侯爷,到了这边瞧见送亲队伍,知道侯爷就在其中,所以趁夜过去找寻。”   “为何不在当地找寻丐帮支援?”齐宁皱眉道:“丐帮弟子遍天下,楼大哥是丐帮长老,要找当地的丐帮弟子支援,并非难事。”   毛狐儿摇头道:“长老说正是非常之时,绝不可让太多人知道他受了重伤,否则丐帮很可能会出现更大的动乱。我这边也只是找寻了几名亲信的弟兄前来护卫。”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心想楼文师是丐帮东方七宿之首,如果伤重的消息传扬出去,还真有可能出现变故,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人埋伏?对手是哪路人马?”   毛狐儿道:“我们从未见过,长老后来也闹不清对方的来头,那两个人武功十分古怪,还有那.....那怪物,力大无穷,诡异非常。”   “怪物?”齐宁皱眉道:“你不是说对方人多势众,怎地只有两个人?”   毛狐儿解释道:“一开始对方有十多号人,都是蒙着面,我们与他们搏杀,并没有落下风,反倒杀死了他们好几人,也就是在那时,那个怪物突然出现,极难对付,后来又出现两个厉害的敌手。”   “什么样的怪物?”齐宁问道。   毛狐儿想了想,才心有余悸道:“那怪物身材高大,头上长着一只角,非鹿非牛,用一件巨大的生铁作兵器,看上去像是人,可是叫声宛如野兽,那怪物力大无穷......!”   齐宁听到这里,已经悚然变色,冷笑道:“是药尸,你们碰到了药尸。”   “药尸?”毛狐儿吃惊道:“侯爷知道那怪物?”   齐宁自然是知道,而且记忆犹新,当初他前赴西川,途中就遇到药尸追杀依芙等人,那药尸是白猴子炼制出来,齐宁所知有两具药尸,不过那女药尸已经被齐宁所除,但那男药尸却还存在。   他一听毛狐儿叙述,立时便猜到那定然是药尸无疑。   “那两人厉害的对手,是否有一个手里拿根白幡,身形矮小瘦弱,像猴子一样,是个侏儒?”齐宁盯着毛狐儿眼睛问道:“还有一人手里拿着一只二胡?”   毛狐儿拍手道:“不错,就是那两个家伙,他们武功路数诡异,阴气森森,下手极其狠辣。”   齐宁冷笑道:“原来是那两个孤魂野鬼从中作梗。”   白猴子和二胡老怪空山弦来路不明,但每次出现,总不会有什么好事,齐宁最后一次见到这两个家伙,是在千雾岭迷花谷内,这两人随着花想容趁乱入谷,想要盗取冰棺之物,却铩羽而逃。   后来花想容倒是带着水鬼在江上拦截,但这两人却并无出现,万想不到此番他们竟然在途中埋伏楼文师。   忽听“哇”一声,两人立刻扭头过去,见到楼文师又喷出一口鲜血,那老乞丐却是出手迅疾,从楼文师身上将那些银针一根根如电般取了下去,齐宁立刻上前,那老乞丐取完银针,恭敬道:“长老,再过一个时辰,还要解毒一次,一个时辰之内,切莫运气,也不要吃任何东西。”   楼文师微微点头,伸手从桌上拿了一条毛巾,擦拭了嘴角血迹,这才抬头看向齐宁,他虽然受重伤,但此刻竟还能笑出来,向齐宁道:“齐兄弟,技不如人,这次可让你看笑话了,若不是命大,咱们兄弟只怕见不着了。” 第六五七章 游儿走四方   齐宁心想楼文师受此重创,还能笑出来,这心胸还真是豁达,担心道:“楼大哥是中毒了?”   那边上老乞丐道:“长老身上的毒性很是厉害,若非长老内力深厚,又及时服下药丸,只怕是撑不到现在。”   “现在想来,是帮主给了我一条性命。”楼文师笑道:“当年帮主就说我性情冲动,很容易与人动手,所以为了以防万一,特地给我留了两颗药丸,交待我若是被人害了毒,及时服下,可以延缓毒性发作,只怕能保住一条性命。当初我只觉得帮主是多虑了,万想不到今遭竟然用上了。”   齐宁在他边上坐下,问道:“大哥现在感觉如何?”   “性命算是保住了。”楼文师叹道:“幸亏钟琊医术高明,及时帮我解毒,否则只怕也是见不到你的。”冷笑道:“那帮杂碎定以为我已经中毒而死,不会想到我还活着。”看着齐宁,问道:“齐兄弟,你刚才说,认识那帮家伙?”   齐宁微微颔首,道:“不瞒大哥,小弟去往西川的时候,也碰上了这伙人,他们行踪诡异,心狠手辣,武功却也颇为不弱。”   楼文师点头道:“那两人武功确实了得,那怪物更是力大无穷,我几掌打在他身上,若是换作普通人,早已经内脏震裂而死,但那怪物却安然无恙。”   “那是药尸。”齐宁解释道:“据我所知,是那侏儒用人体练出来的武器,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药尸不知疼痛,就算刀枪砍在他身上,它也全无所知。”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楼文师皱起眉头:“这帮人到底是何方鬼魅,竟然炼制出如此药尸,真是歹毒异常,绝非正道。”   齐宁道:“他们到底是何来头,我现在也不清楚。”微一沉吟,才问道:“楼大哥,那伙人一直在西川活动,应该没有涉足到东齐,你一直在东齐,那帮人为何会在半道上袭击你?”   楼文师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道:“我请你来,就是为了此事。”凝视齐宁,道:“齐兄弟,有人半道埋伏,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不让你如期赶到襄阳。”齐宁立刻道。   楼文师点头道:“不错,如果对方与我有仇,为何偏偏要选在这种时候对我下手?他们在半道上拦截,定然是知道我前往襄阳的消息,所以才会出手拦阻。”冷笑一声,“有人不愿意让我赶到襄阳?”   齐宁皱起眉头,隐隐猜到什么,楼文师倒是直爽,道:“齐兄弟,你说过帮主还活着,但白虎到处放风声,说帮主已经被害,他为何要这样做?自然是想要重新选帮主,而他自以为在四大长老之中资历最高,帮主之位,非他莫属。”   “楼大哥觉得这是白虎派人所为?”齐宁问道。   楼文师道:“我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白虎虽然资历不弱,但他心里很清楚,他想要坐帮主的位置,绝非易事,我和玄武绝不会让这等平庸之辈登上帮主之位。”   齐宁微微颔首,心知白虎的嫌疑最大,心想看来空山弦那伙人竟然与白虎也有勾连。   “楼大哥,你现在伤势很重,如何赶去襄阳?”齐宁算了一下,道:“还有六天便是六月十八,青木大会会在古隆中召开,若是快马加鞭,应该还能赶上,但你现在的情况,根本不能骑马。”   那老乞丐钟琊道:“长老所中之毒,十分厉害,到现在还不能说完全安全。今日银针解毒,只是开始,连续三日,每日六次银针解毒,然后再进药水里泡上至少三五天,最后才能服下清毒药物,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少说也要十天,而且要完全恢复元气,没有半个月是万万不成。”   “也就是说,这半个月内,楼大哥不能离开?”   钟琊点头道:“正是,一不可运功,二不可疲累,更经不住颠簸,一旦身体颠簸剧烈,先前所做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   楼文师苦笑道:“本来我想强撑着去往襄阳,但是按照钟琊的说法,如果勉强前往,只怕还没到襄阳,就死在半道上。”伸出手,搭在齐宁手背上,齐宁立时觉得楼文师手指冰凉,心知他中毒确实不轻,只是强自支撑。   “齐兄弟,白虎派人半道拦截,可见这次对帮主之位是势在必得。”楼文师肃然道:“如果他当真当上了帮主,就算我心中不服,也只能遵从帮主号令,你可明白?”   齐宁点头道:“我知道。楼大哥,你是担心他当上帮主,会惹出祸事?”   楼文师道:“如果这次拦截我们的人果真是白虎所派,此事就绝不简单。用人体炼制药尸,此等歹毒的手段,莫说是丐帮,就是寻常的江湖同道也是深为不齿,你自己想想,白虎结交这样的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丐帮弟子遍天下,有数十万之中,如果白虎当上帮主,想利用丐帮的势力另有图谋,后果不堪设想。”   齐宁眉头锁起,问道:“楼大哥,你以为白虎争夺帮主之位,另有不可告人的野心?”   楼文师微挥手,示意钟琊和毛狐儿都退下,两人知道事关重大,都退了下去,顺手带上门,屋内孤灯闪烁,楼文师才压低声音道:“你可知丐帮从何而来?”顿了一顿,才缓缓道:“曾经战祸连绵,穷苦百姓流离失所,四处乞讨,却为人所欺,于是便有人将这些四处乞讨的乞儿聚在一起,众人团结起来,受欺负自然少了许多,一开始还没有形成帮会,只是大伙儿互相帮忙而已。”   齐宁端坐不动,仔细聆听。   “那时候这些穷苦人聚在一起,虽然四处乞讨,但战祸灾荒之年,并非总能吃上饭。”楼文师叹了口气:“人总不能叫活活饿死,所以这些人就帮人跑跑腿,送送东西,又或者帮人押运一些东西,但挣钱活命的行当,每行每业都有人在先,咱们做了这些,先前那些帮派自然看不顺眼。就譬如帮人送货,那便是得罪了镖局,镖局势力联合起来,那时候只算乌合之众的咱们自然不是敌手。”   齐宁知道楼文师说起这些,绝不会没有缘由,也不吭声。   “早先乞丐只是受寻常人欺负,大家聚在一起倒也少受欺辱,后来为了求生存,挡了江湖帮派甚至是官府的财路,他们自然容不下。”楼文师神情严峻:“有人要么被打伤打死,有的则是被关进大狱,也便在那时候,丐帮的第一位帮主挺身而出,将一盘散沙的乞丐们聚在一起,乞丐什么时候聚在一起抵挡凌辱已经无人说清楚,但是丐帮的开始,却是从那位莲花帮主开始。”   “莲花帮主?”   楼文师颔首道:“据传此人武功了得,挑选了一些悟性极高的乞丐传授武艺,你可知道丐帮的起点是在何处?”   齐宁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问道:“楼大哥,总不会是在襄阳吧?”   楼文师含笑道:“乞丐遍天下,但最早焚香入门的丐帮弟子,正是在襄阳。”   “那位莲花帮主就叫莲花吗?”齐宁奇道:“倒像是女人的名字。”   楼文师微微一笑,道:“据说一开始大家只知道他叫白莲,十年之间,承他授艺之人不下五六十人,这些人俱都是悟性极高,在白莲帮主的指教下,也都算是一把好手,其中更有几人成为了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从那时候开始,丐帮便逐步发展,天下间流落四方的乞丐多得是,所以丐帮弟子迅速扩增。莲花帮主创立丐帮十五年之后,丐帮已经有七八处分舵,弟子也有近万之众,也便在那时,莲花帮主却将帮主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大弟子,也便是丐帮第二任帮主管风阳,他却从此退隐江湖,下落不明。”   齐宁叹道:“高人有高人的风范,来的时候干净,走的时候也干净。”   楼文师肃然道:“管帮主不负莲花帮主所望,振兴丐帮,他自己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也正是在他手中,丐帮定下了诸多帮规,如今丐帮的大小帮规,都是从那时候增补出来。此后历任帮主,虽然也有平庸之才,但大都是带着丐帮逐步壮大,不过丐帮成为天下第一大帮,到如今也不过百来年,江湖帮会起起落落,你方唱罢我登场,强手如云,丐帮走的今天,道路曲折,并不容易。”   齐宁微微点头,暗想无论是个人还是集团,能走到巅峰,必然要走过一段曲折漫长的荆棘之路,从无一帆风顺便通往巅峰的道理。   “你可知江湖帮会如云,许多帮会实力之强,连朝廷也都忌惮几分。”楼文师凝视齐宁,问道:“为何丐帮最终能走到今日的位置?”   齐宁道:“请楼大哥赐教!”   “乱世存丐帮。”楼文师叹道:“若是朗朗乾坤,天下太平,丐帮反倒不易壮大,恰恰天下纷乱,战祸连绵,却是丐帮壮大的时候。从丐帮创立至今,但凡每一次天下大乱之后,其他帮会遭受牵连,都会实力衰弱,唯独丐帮每一次大乱过后,势力便增长几分。”   齐宁一怔,但瞬间明白其中的道理。   丐帮弟子,本就是出身贫苦之人,丐帮之所以为人忌惮,最大的原因便是丐帮人多势众,耳目遍及天下,但在不少帮派眼中,丐帮乃是最底层之人,骨子里对丐帮还是有几分瞧不上。   每次战乱,流离失所沦为乞丐的人们多如牛毛,而这时候正是丐帮吸纳血液的时候,虽然这样的发展方式颇为残酷,但却是丐帮能走到今日的不争事实。   “所以从丐帮创立的第一天开始,丐帮就从没有对官府和朝廷有过好感。”楼文师缓缓道:“许多丐帮弟子本身就是因为官府的盘剥和压榨,才一无所有沦为乞丐,所以很多丐帮弟子对官府都是心存敌视。” 第六五八章 危难时刻   齐宁不是笨人,楼文师说到这里,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什么,皱眉道:“楼大哥,你是担心,白虎争夺帮主之位,可能是要和官府对抗?”   楼文师神情也是颇为凝重,微一沉吟,才道:“丐帮曾经有一位帮主,因为练功出了岔子,性情大变,曾经差点让丐帮遭遇灭顶之灾。那时候丐帮势力已经颇为雄厚,但也并非江湖上一等一的门派,其实丐帮创立之初,江湖上并不承认丐帮是宗派,在他们眼中,只是一群叫花子凑在一起胡闹。”   齐宁心想江湖上诸多门派都是源远流长,一脉脉往下传承,与丐帮自然是大不相同,丐帮人数虽众,但大都是出身于底层,进入丐帮的门槛比之其他帮派宗门要低得多,而且人数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被其他帮派所轻视也是无可避免。   “那次丐帮因为一点小事,与另一大门派产生了矛盾,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那支门派有几名弟子却是官府中人,于是官府插手了此事。”楼文师缓缓道:“那位帮助一怒之下,竟然直接与官府发生冲突,导致十多名官兵被杀.......!”苦笑道:“那是丐帮最大的一场危难,朝廷立时围剿丐帮各分舵,抓了好几百人,而且处死了好几十人,丐帮各分舵立刻召集人马,竟是准备聚众造反。”   齐宁心下骇然,只听楼文师道:“据传当时朝廷也已经调动兵马,准备彻底围剿丐帮,而且江湖诸多帮派也都听从朝廷的号令,共同对付丐帮。也幸亏那位帮主知道一旦闹起来,丐帮必将万劫不复,他当众自尽,又令人将首级送去了官府,自尽之前,写了认罪书,自承所有一切都是他蛊惑帮众所为,与丐帮并无干系,而且严令丐帮弟子不得与官府冲突。”   齐宁心想丐帮虽然是江湖帮派,人多势众,但在朝廷正规军的眼中,依然是乌合之众,若是朝廷不惜代价坚决要铲除丐帮,也并非难事。   “朝廷见到丐帮帮主自尽认罪,这才罢手,但其后却也是打压了丐帮数十年,导致丐帮几乎一蹶不振。”楼文师叹道:“所以丐帮有一条虽然没有列入帮规,但丐帮历代帮主都遵循的戒令,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得与朝廷发生冲突。”   齐宁身为锦衣候,代表着朝廷,此时倒不好多说话。   楼文师继续道:“其实也正是因为丐帮自那之后,历代都遵循这条规矩,所以就算改朝换代,朝廷对丐帮也不会太过打压,丐帮才能发展到今日的地步。”   齐宁神情严肃,道:“楼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担心白虎夺取帮主之位后,会利用丐帮的实力卷入朝廷的争斗,如此一来,丐帮将面临巨大的危机。”   楼文师轻轻拍了拍齐宁手背,压低声音道:“齐兄弟,本来丐帮有些事情,我不便对你说,但你深得帮主信任,上次你为了证明帮主还活着,打了几招帮助传授的功夫,我跟随帮助多年,一眼便认出来,那正是醉梦九式的招数。”   当日在渡船之上,楼文师得知齐宁的真实身份,立时发难,只以为齐宁便是合谋杀害向百影的真凶。   齐宁没有其他法子证明,只能将向百影在丧洞传授的那套功夫打了几招出来,心想这既然是丐帮帮主传授的功夫,作为丐帮长老,楼文师总不至于看不明白。   谁知道楼文师一看之下,便即大惊失色,脱口说出名字,齐宁那时候才骇然明白,原来向百影传授的那套功夫,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醉梦九式。   丐帮两大绝学,醉梦九式和逆筋经,这是丐帮的镇帮绝学,齐宁根本没有想到向百影当日竟然是传授此等绝学。   向百影连续五夜,每夜传授他一套功夫,当时齐宁只知道什么离火燎天、地水破军、泽地归元这些招式名,却万没有想到这竟然就是醉梦九式,毕竟在齐宁的眼中,丐帮帮主向百影乃是江湖上顶尖高手,所会的武功自然是多如牛毛,任意传授自己一套功夫也是受益无穷。   若非楼文师当日说出醉梦九式的名字,齐宁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学到了丐帮绝学。   事后他也想过,向百影虽然传授了醉梦九式,却并不完全,齐宁记得向百影连续五夜,每夜传授一套,如果自己猜想没错,向百影应该只传授了自己五式,还有所保留,但即使如此,齐宁却也是心存感激。   “帮主看人的眼光绝不会有错。”楼文师提及向百影,语气便充满敬畏:“连帮主都如此信任你,有些话,自然能对齐兄弟说得。”微微一顿,声音更低:“齐兄弟,当今之世,北汉和南楚南北对峙,东齐偏安一隅,所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天下到最后,终归是要归为一统。”   齐宁点头道:“天下分裂,百姓受苦,只有天下一统,战火才能熄灭,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楼文师颔首道:“帮主也是如此说。北汉和南楚两雄相争,但凡能用得上的力量,自然都不会浪费。当今天下,势力遍及三国的帮会,仅有丐帮一家,齐兄弟,凭心而论,一旦丐帮卷入到楚汉之争,你觉得局面会如何?”   齐宁肃然道:“我一直觉得,比起东齐,丐帮对于局面的改变影响会更大。丐帮弟子消息灵通,而且人手足够,一旦投向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将是致命的打击。”   楼文师笑道:“丐帮弟子隐匿于市井之中,化整为零,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其实北汉和南楚早都已经知道一旦真的能够让丐帮为己所用,必将是大获裨益,所以早在多年之前,两国就一直暗中拉拢丐帮。不过丐帮深知,一旦卷入这种争斗,无论最后楚汉是谁取胜,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丐帮。”淡淡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叫花子也都明白的。”   齐宁并不作声,楼文师继续道:“其实就在六年前,丐帮青木大会之後,帮主召集了四大长老谈及此事,我还记得,那次白虎就说过,与其看着天下纷争,还不如卷入其中,让天下早日一统,如此才能天下太平。”冷哼一声,道:“他说得好听,冠冕堂皇,可却是不顾丐帮弟兄的性命安危,更不顾丐帮的戒令。”   齐宁恍然大悟,道:“白虎早就露出卷入纷争的迹象,所以楼大哥才担心他将丐帮卷入战祸?”   楼文师颔首道:“不错。其实几年前,东齐也有人找上我,声称可以助我登上帮主之位,而且可以让我享不尽荣华富贵,条件便是带着丐帮为东齐所用。既然他们能找上我,齐楚汉三国自然也有人找上白虎,我对荣华富贵没有兴趣,却不代表丐帮所有人都会这样想。”   齐宁心下一凛,白虎长老谋害向百影,欲图篡夺帮主之位,齐宁就一直怀疑白虎背后必定有大靠山,他怀疑过西门无痕操控白虎,这时候听楼文师一番话,赫然明白,背后打丐帮注意的不在少数,自己此前一直将目光放在楚国,现在看来,白虎背后之人,未必不是他国之人。   念及至此,齐宁双眉锁起,心想如果白虎背后靠山是北汉人或者东齐人,一旦被此人夺得帮主之位,那么丐帮就成了楚国的巨大隐患,而且丐帮如今不比从前,楚国八帮十六派,丐帮居首,一旦丐帮要祸乱楚国,到时候只怕还会煽动更多帮派在楚国境内掀起风浪,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楼文师看出齐宁已经明白过来,肃然道:“齐兄弟,我说了着么多,你现在应该懂我的意思了。我当时收到白虎的书信,得知帮主被害,立时便想到青木大会上一定会重选帮主,那时候就想过,白虎很有可能借口帮主被害,挑起争端,所以打定主意,青木大会之上,既要商议出为帮主报仇的法子,更要组织白虎想趁机取得帮主之位。”   他说了半天,精力耗费巨大,已经显出疲惫之色,好在他体质强壮,勉强能够撑下来,握拳道:“如今知道帮主还活着,那么这自然都是白虎的阴谋,此番青木大会,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此人篡夺帮主之位。”   齐宁皱眉道:“楼大哥,若是你能够参加青木大会,联手玄武长老,或能阻止白虎长老的阴谋,但如今你无法成行,玄武长老独木难支,而白虎必然早就有了精心准备,他安排人在半道截杀你们,显然是对帮主之位势在必得,想要阻止他,并不容易。”   楼文师握住齐宁手,盯着齐宁眼睛:“帮主无法显身,如今我也难以成行,如你所言,玄武独木难支,齐兄弟,丐帮面临生死存亡时刻,这一次,便要你挺身而出,救助丐帮度过此番劫难。”   “我?”   楼文师立刻道:“不错。我现在终于明白,帮主为何会传授你醉梦九式,他老人家运筹帷幄,心里只怕早有了计较,恐怕对今日局面也早有预料,所以才会传授你丐帮绝学,齐兄弟,帮主他老人家,本就打算让你出手相助啊!” 第六五九章 青龙令   齐宁其实很清楚,当初向百影就担心青木大会之上会出现变故,所以托付齐宁在青木大会召开之时,及时赶到襄阳阻止别有用心之徒趁乱夺权。   齐宁想着自己是锦衣候,拥有朝廷爵位,即使自己露面,作为江湖第一大帮的丐帮,本就对朝廷素有成见,定然不会给自己这位侯爵面子。   这时候听得楼文师让自己前往襄阳,更有些犹豫。   他知道向百影传授自己醉梦九式绝非心血来潮,只怕就是希望自己带着丐帮的绝学,插手丐帮事务。   楼文师见得齐宁显出犹豫之色,问道:“齐兄弟是否有什么担心?”   齐宁叹了口气,道:“楼大哥,你知道我身上带着锦衣候的爵位,朝廷设立神侯府的目的,本就是不希望让江湖门派觉得朝廷过多插手江湖事务,所以让神侯府以江湖方式与武林门派交涉。”顿了一下,才道:“我代表着朝廷,就算出面,只怕也无济于事。”   楼文师微微颔首,道:“齐兄弟的担心不无道理。”想了一下,才道:“可是咱们也绝不能坐视白虎篡夺帮主之位于不顾。齐兄弟,白虎若是当上帮主,不但丐帮会遭受他牵累,我只担心楚国也会遭受巨大的挑战。”   “楼大哥的意思我明白。”齐宁点头道:“你是担心白虎被其他人收买,聚集丐帮的势力对付楚国。”   “不错。”楼文师道:“此事事关重大,并非儿戏。”   齐宁略一沉吟,道:“让我赶往襄阳,无论是为了向帮主和楼大哥,还是为了朝廷,我都是义不容辞。可是.......!”   楼文师却是想到什么,眼前一亮,笑道:“有了!”   齐宁“哦”了一声,楼文师已经笑道:“齐兄弟,非常之时,咱们只能用非常的法子。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正大光明参加青木大会。”   “楼大哥有什么法子?”   楼文师笑道:“钟琊你已经见过了,他是我丐帮青龙七宿之中一等一的人才,不但精通医术,还有一门本事,也算是独步江湖。”   齐宁见楼文师脸上显出神采,知道他已经想出好主意,很是好奇,笑问道:“刚才一见他,就知道不是泛泛之辈。楼大哥,你说他有一门独步江湖的本事,不知道是什么本事?”   楼文师抬起手,手掌对着自己的脸,画了一个圈子,笑道:“齐兄弟可听说过易容术?”   “易容术?”齐宁顿时来了兴趣,“楼大哥,你是说,钟琊擅长易容术?”   “何止擅长。”楼文师笑道:“放眼江湖,易容术比他更高明的没有几个。北梁南钟,这是百年前就存有的两大易容世家,世人只知其名,却不见其面。钟琊与我是莫逆之交,性情相投,我和他也是私底下结为了金兰兄弟。”   齐宁一怔,随即失声笑出来,心想这青龙长老还真是有与人结义的嗜好,看来不止有自己一位结拜兄弟。   “钟大哥比我年长几岁,结义之时,我拜他为兄长。”楼文师道:“他为人低调,连舵主也是不愿意做的,平时喜欢四处游历,这次赶来徐州,幸亏他在家中,否则这条性命已经没了。”   齐宁这才知道,这宅子原来是钟琊的住处。   楼文师身受重伤,却不能四处张扬,所以到了徐州,径自来到此处找寻结义兄弟钟琊,也幸亏他命大,碰到钟琊在家,这才救回一条性命。   “钟大哥是钟家的嫡系传人,加入丐帮之前,就有一个千面狐的诨号。”楼文师笑道:“只要钟大哥出手,就能将你改头换面,彻底从外表变成一个新人,除非是极其亲近之人,否则根本看不出一丝破绽。”   齐宁道:“楼大哥,你是想让我易容前往襄阳?”   “不错。”楼文师起身来,缓步走到一旁,拿起堆放在那边的衣衫,从里面取了一件东西过来,走到齐宁边上坐下,伸手递过来,道:“你先拿着。”   齐宁接过一看,却是一块椭圆形的黑色铁牌,中间有镂空,仔细一看,却是一条青龙盘绕在中间,惟妙惟肖,他瞬间就明白,这很可能就是丐帮青龙长老的身份证明。   “这是青龙令。”楼文师肃然道:“丐帮东方七宿,见到青龙令,就等若是见到了我,无敢不从。齐兄弟,我让钟大哥为你易容改面,你持此青龙令前往襄阳,便能光明正大参加青木大会。”   齐宁心想这个法子倒也不错,问道:“楼大哥,青龙令乃是青龙长老的信物,我若是持此物前往,被人询问起来,我又该怎样说?”   楼文师肃然道:“我已经想好,你便说你是亢金龙的新任舵主。”   “亢金龙分舵舵主?”齐宁皱眉道:“楼大哥,那公孙剑.......!”   楼文师眸中显出一丝悲愤,自然是对公孙剑和郑泉的遇害耿耿于怀,但他毕竟是一方豪雄,知道大局为重,正色道:“到时候便说公孙剑为人所害,你是我新任的分舵舵主,别人若是多问,只说这是青龙七宿的事务,除了帮主,其他人没有资格多问。”微一沉吟,才道:“我让毛狐儿随你一同前往,有毛狐儿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   齐宁心中知晓如果真的被白虎在青木大会之上得逞,后果不堪设想,为今之计,似乎也只有按照楼文师的法子去做,问道:“楼大哥,玄武那边,是否可以联合?”   楼文师道:“你不必告知他身份,白虎若想做帮主,玄武势必会全力阻止,若是玄武能够阻止,咱们倒也不不轻举妄动,若是玄武势孤,咱们大可以帮他一把。”冷笑道:“此番青木大会,只要阻止白虎,其他的也就不重要了,待得帮主出山,自然可以收拾局面。”   齐宁微微颔首,忽地想到使团,道:“大哥,眼下自然还不能易容,就算要赶往襄阳,也要护送天香公主过了淮河,那边有人接应方可。”皱眉道:“只是你接下来几日还要解毒,钟琊根本走不开,这......!”   楼文师道:“你尽管先代使团回国,银针排毒,只是三日即可,后面的事情,钟琊会妥善安排。三日之后,钟琊必能与你会合,到时候再给你易容改面。”   齐宁见楼文师都已经安排妥当,道:“那就一切遵从楼大哥意思,我只待将公主护送过了淮河,便会立刻启程前往襄阳,快马加鞭,应该能够赶上。”   楼文师伸手按在齐宁手面上,郑重道:“齐兄弟,事关重大,此番就全拜托你了。”   齐宁离开之后,径自回到驿馆,悄无声息,次日一早,队伍继续向楚国出发,赶到淮河边上,已经是三日之后。   齐宁心中记挂着青木大会,知道时间紧迫,淮河两岸,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送天香公主渡河,东齐水师特地调了几艘战船前来,东齐水师甲天下,果然是名不虚传,齐宁瞧见东齐战船俱都是风帆战船,木质坚硬,每一艘战船在江面之上,宛若一座小山一般,十分壮观。   本来用于战斗的战船,如今却已经是披红挂彩,一派喜气,遥望对面,早已经是锣鼓喧天,楚国的迎亲队伍在已经在对面等候,齐宁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楚国的办事效率倒也还不错,及时赶到。   他知道派出齐峰向本国禀报距今时间极为短促,想来齐峰是日夜兼程,也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这才及时将消息送达,而楚国仓促之下,却也是迅速派出队伍前来迎候。   队伍登上战船,渡水抵达对岸,锣鼓喧天之间,齐宁瞧见淮南王就在人群之中,率众迎了过来,身后跟着大小官员。   前来迎亲,按道理本应该是礼部尚书,但齐宁知道时间太紧,袁老尚书年事已高,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颠簸赶到,只能派出淮南王前来,想来得到消息之后,淮南王一行人也是日夜兼程才及时赶到。   齐宁携着东齐太子和东齐礼部尚书陶乾等人上了前去,淮南王已经是满面春风拱手笑道:“太子辛苦,侯爷辛苦,诸位都辛苦了。”   齐宁已经向东齐太子介绍道:“殿下,这位是淮南王。”   太子也是拱手笑道:“有劳王爷前来迎候,实在是愧不敢当。”   “必须当得,必须当得。”淮南王伸手握住太子手臂,十分亲热道:“自今而后,齐楚一家,早闻太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度翩翩,贵气逼人。来来来,一路辛苦,这边略备酒宴,为太子和公主接风洗尘,洗一洗身上的辛苦。”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卫戍淮水的军营也已经做了布置,锣鼓声中,队伍到了军营,这边早已经设下了宴席,双方互相客气,俱都是谈笑风生,一派喜庆气氛,按照淮南王这边的计划,今夜就在军营歇息,次日一早启程回京,所以宾主之间也不拘束,开怀畅饮。   齐宁却是还心念着青木大会之事,酒宴过后,各自回帐暂且歇息,齐宁正寻思着钟琊何时会来碰头,忽听到帐外传来声音:“侯爷可安歇了?”却是淮南王的声音。 第六六零章 党争   齐宁心想这已经夜深,淮南王突然找来做什么,但既然过来,总有事情,他在面子上倒也没有和淮南王直接撕破脸皮,过去掀开大帐,只见淮南王背负双手,正站在帐外,见齐宁掀帐,淮南王含笑道:“侯爷还没睡?”   齐宁道:“可能是方才多喝了几杯,一时还睡不着。王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他瞧见淮南王身边并无其他人,独身而来,便知道绝不会是过来坐坐那么简单。   “本王也是睡不着,所以过来找侯爷随便坐坐。”淮南王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侯爷是否方便?”   齐宁将大帐更是掀开,笑道:“王爷请进。”   淮南王进到帐内,四下扫了一眼,才和齐宁坐下,含笑道:“小侯爷,此番你可是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知道结亲成功,欢欣不已,满朝文武对侯爷也是赞不绝口。”   “也算是侥幸。”齐宁给淮南王倒了杯茶,才道:“王爷亲自前来迎候,也算是给东齐人天大的面子。”   淮南王拿起茶杯,淡淡一笑,道:“有人不肯来,自然就只能本王过来了,嘿嘿......!”瞟了齐宁一眼,微笑道:“小侯爷此番功勋卓著,将东齐公主娶回来,等若是打了一场大胜仗,本王倒是在皇上面前谏言,恳请皇上加封小侯爷为公爵.......!”   齐宁心下微惊,忙道:“王爷,这都是皇上运筹帷幄,我实在没有出多大气力。”   “居功至伟,若说小侯爷没出气力,本王第一个就不服气。”淮南王正色道,随即叹了口气,道:“不过镇国公对此事颇有异议,皇上对他还是有几分顾忌的,所以......!”只是摇了摇头,一副遗憾之色。   齐宁心中微有些好笑。   他很清楚,司马岚从侯爵加封为公爵,本就十分不易,凭心而论,司马岚才干出众,协理朝政数十年,功劳卓著,先帝驾崩,司马岚又有拥立之功,更加上内宫太后背后的压力,这才让小皇帝勉强加封司马岚为镇国公。   自己资历尚浅,锦衣候齐景立下无数战功,统领十万大军,却也不曾加封为公爵,自己出使一趟东齐成功,便要加封为公爵,这连齐宁自己都觉得有些儿戏。   他心知淮南王未必是在说谎,但明知不可能,却还要上谏,而后拉出镇国公,无非还是要让锦衣齐家也对司马家产生敌意。   齐宁心中好笑,但面上却是皱眉道:“镇国公这样做,或许也有他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淮南王冷笑一声,放下茶杯,淡淡道:“投靠他门下的那些人,加官进爵,有几个有那资历和功劳?只不过是因为跟了他司马家,也就鸡犬升天了。”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就是在你出使齐国这短短时日,又有不少司马家的走狗被安排到诸多重要的位置,小侯爷,你看司马家这到底是想做什么?先帝让他辅政,他还真以为大楚姓了司马不成?”   齐宁神情凝重,叹道:“王爷,司马家有拥立之功,而且皇上还小,朝中大事都是掌握在司马家的手中,难免会飞扬跋扈一些。再过几年,等皇上成熟起来,局面或许能有改变。”   淮南王笑道:“再过几年?小侯爷,你觉得照此形势发展下去,我们还能看到朝局的改变吗?”   齐宁一怔,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淮南王抬手抚须,轻声道:“本王来到这里,见到了一个人,随后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叹了口气,道:“侯爷此番能够顺利归来,着实不容易,不但要对付北汉人,还要提防背后黑手。”   齐宁瞧着淮南王眼睛,淮南王已经道:“侯爷,礼部侍郎胡伯温欲图破坏结亲,设下陷阱,差点害了侯爷,此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齐宁立时便想起了被自己拘禁在军营的胡伯温。   此番出使东齐,齐宁为正使,礼部侍郎胡伯温则是副使,但在前往东齐的途中,胡伯温作为内应,欲图破坏使团出使,却被齐宁识破奸谋,全歼来犯之敌,更是将胡伯温囚禁在军营之中。   护送迎亲队伍回来,诸事繁多,齐宁差点忘记自己还囚禁了这样一个人,记得自己离开之时专门留下几名卫士在营中看押胡伯温,看来淮南王抵达之后,却已经获悉了此事。   此时淮南王提及此事,齐宁便觉得这老家伙定有蹊跷,却故意叹了口气,道:“此事本想回京之后再禀明皇上,这胡伯温真是胆大包天,我自当奏明皇上,求皇上严惩。”   “小侯爷,区区一个礼部侍郎,岂能有如此大的胆量?”淮南王冷哼一声道:“没有人在背后撑腰指使,就算胡伯温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如此。”   齐宁压低声音道:“王爷,莫非你觉得这背后另有黑手?”   淮南王微微点头,轻声道:“本王得知此事,在你们抵达之前,就提审了胡伯温,他言辞支吾,不肯老实交代,但本王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齐宁苦笑道:“不瞒王爷,上次如果被胡伯温得逞,贺礼被烧毁,那么不但出使东齐无法成行,我们锦衣齐家也必然遭受牵累,我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   淮南王叹道:“这一手阴狠毒辣,可谓是一箭双雕啊。”   “一箭双雕?”   “小侯爷,你自己想一想,使团无法成行,与东齐的亲事自然就作罢。”淮南王目光深邃,低声道:“而小侯爷你也必定因为此事获罪,既破坏了齐楚两国的姻亲,而且又打压了锦衣候,这不是一箭双雕又是什么?”   齐宁皱起眉头,握拳道:“是谁如此狠毒?”   淮南王高深莫测一笑,道:“小侯爷聪慧睿智,其实你心里已经有数,只是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齐宁眼角微微跳动,淮南王已经轻声道:“你自己想一想,满朝文武,最不希望此番齐楚结亲的是谁?”冷哼一声,道:“除了咱们那位镇国公,还有谁会从中作梗?”   齐宁道:“司马家倒是一直希望让他们家的大小姐入主后宫,如此说来.......!”并无说下去,但神色却已经凝重起来。   淮南王察言观色,只以为齐宁心中恼恨,含笑道:“其实小侯爷倒也不必着恼。我大楚四大世袭候,如今司马家得势,眼中自然容不得其他的钉子。”叹道:“前番冯若海之事,被司马家抓住不放,硬是从皇上那边强要旨意,要彻底调查冯若海一案,吓得冯若海硬是在刑部大牢自尽。”   冯若海是户部侍郎,在朝上弹劾司马常慎,却反被司马家当朝反杀,拿出了大量的罪证,被投放近刑部大牢。   齐宁那次在朝上亲眼看到这两派人斗法,只是后来忙于出使之事,并无太过关注后来发生什么,此时才知道冯若海竟然已经在刑部大牢自尽。   他心下微惊,但立刻便知道,事情绝不像淮南王所说的这么简单。   六部之中,户部与淮南王走的极近,冯若海在朝中作为淮南王的马前卒,弹劾司马常慎,却不想司马家早有准备,不但将冯若海的弹劾迎刃而解,而且反过来就是一刀,将冯若海拉下马,冯若海获罪,第一时间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齐宁当时就猜到,司马家既然揪出了冯若海这条鱼,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必然会借助此事大做文章,顺势削弱淮南王的势力,只是刑部也属于淮南王的势力范围,冯若海在刑部手中,司马家要做文章,首先便是要将冯若海从刑部手中搞出来。   但淮南王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冯若海在刑部大牢恰到好处地自尽,齐宁一听便知道事有蹊跷,他心里更清楚,淮南王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但围绕冯若海一案,淮南王和镇国公两派人马必然是经过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斗争。   他知道经过上次冯若海案件,双方的斗争愈发的激烈,冯若海既然及时自尽,司马家自然无法再继续用冯若海牵扯上更多的人。   这次淮南王突然对胡伯温感兴趣,齐宁立刻就敏锐地察觉淮南王很可能是要用胡伯温大做文章。   当初他与小皇帝商量的对策,本就是要让淮南王和镇国公两党针锋相对,以平衡朝堂的局势。   如今淮南王这边明显处于下风,齐宁暗想如果淮南王真的能用胡伯温作为棋子,对司马家发起一轮攻势,以此削弱司马家的势力,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不过他却明白,不到万不得已,自己却是不能卷入到这两派的争斗之中,哪怕多少也要受波及牵连,却也要尽可能地避开。   “王爷,我也审过胡伯温,但此人口风极严,硬是问不出任何口供。”齐宁叹了口气道:“而且就算咱们知道是司马家在背后搞鬼,可手里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证明是他们指使胡伯温。”   淮南王含笑道:“只要是人,总会有弱点,小侯爷,你若是同意,本王亲自将胡伯温押解回京,交给刑部审讯,总能问出一些真相的。”他笑的意味深长,齐宁又如何看不懂他心思,立刻道:“胡伯温图谋破坏使团,本就是要押送回京交给刑部定罪,有王爷亲自押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淮南王笑道:“你放心,此事本王一定会着刑部彻查到底,也一定会给小侯爷一个交代。”随即笑道:“是了,差点忘记,还有一桩事儿,本王可要向小侯爷道喜了。”   齐宁这才是真的一怔,奇道:“王爷,喜从何来?”   淮南王含笑道:“小侯爷出使在外,有所不知,皇上已经有意要为侯爷赐婚,这也算是门当户对的一门亲事。” 第六六一章 千面狐   齐宁这下是真的大吃一惊,变色道:“赐婚?王爷,这......这可不是开玩笑?”   淮南王笑道:“侯爷不要激动,这门亲事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但皇上还没有宣诏。”抚须笑道:“本来这事本王不该多嘴,等侯爷回京听皇上亲口说,自是一番惊喜。不过这等喜事,本王心里实在是瞒不住,哈哈哈.......!”   “王爷,皇上赐婚,我怎地事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齐宁只以为淮南王还是在玩笑,暗想自己出使也不过半个多月,怎地皇帝就准备给自己赐婚,之前小皇帝为何没有透一点儿风。   淮南王微笑道:“若是事先透了风声,就算不得惊喜了。想来皇上向东齐求亲成功,心中欢喜,皇上对侯爷十分器重,只怕是皇上看到自己要大婚了,所以也念及小侯爷尚未成家,这才决定赐婚。”   齐宁暗想什么时候自己的婚事也要轮到别人来决定,心里有些不痛快,却还是十分好奇问道:“王爷,你方才说门当户对,不知......不知皇上是准备将哪家小姐赐我为婚?”   淮南王摆手道:“本王已经说漏了嘴,可不能再多说了。皇上本就想给侯爷一个惊喜,回到京城,等到旨意下来,侯爷自然是晓得的。”   齐宁心想“惊”倒是真的惊了,可这“喜”却是未必,暗骂这淮南王当真不是个东西,说了一半,后半句却留住,却也不好再问,道:“王爷,我正有一事要与王爷商量。”   淮南王立刻笑道:“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齐宁道:“我突然想起一件要事,乃是皇上此前吩咐过,差点忘记,如今已是耽搁不得,所以明日启程回京,我却不能跟随队伍一同回去。只有先办完了差事,才能返京向皇上述职。”   “差事?”淮南王奇道:“是何差事?莫非比护送公主还要重要?”   齐宁笑道:“那自然不会。只是公主已经平安抵达我楚国境内,接下来还有王爷坐镇,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淮南王微微颔首,道:“既然是皇上吩咐的差事,自然是要去办,你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本王就好。”   当日小皇帝在秦淮河上密见九溪毒王秋千易,齐宁便知道皇帝对西川之事十分重视,而且皇帝已经派人盯住了陆商鹤,齐宁相信皇帝也肯定知道陆商鹤与白虎过从甚密,但小皇帝虽然精明,终究是人而不是神,他也未必知道白虎欲篡夺丐帮帮主之位,另有图谋。   如果皇帝真的洞悉白虎的阴谋,危及到楚国的江山社稷,当然不可能容忍白虎继续存活下去。   小皇帝身在京城,所知的情报也只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至今为止,西川的事情扑所迷离,白虎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尚无法得知,神侯府对西川之事也显得闪闪烁烁,一团巨大的谜团笼罩在陆商鹤和白虎这群人的身上。   齐宁深知就算小皇帝对丐帮存了戒心,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白虎心有图谋,朝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此事涉及到江湖势力,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朝廷若是空口无凭插手到丐帮事务,必定会引起丐帮的反感,本来无法被白虎利用的一拨人,很可能因为朝廷的涉足反倒是被白虎所利用。   如今自己既然有机会易容改变插手青木大会,小皇帝若是知晓,当然是求之不得,等得青木大会结束之后,回京向皇禀明,自然不会有什么麻烦。   淮南王离开之时,早已经是夜深人静,齐宁心想钟琊或许是因为楼文师的伤情,无法及时赶到,自己只能再等上一等。   他这几天倒还真有些疲倦,正要合衣休息,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侯爷!”却是李堂的声音。   齐宁担心钟琊过来碰头时,却无法进入军营,是以安排李堂在大营外面等候,毕竟那晚李堂陪同自己去见楼文师,却也是认得钟琊,听到李堂声音,齐宁精神一震,道:“快进来。”   李堂进了帐来,齐宁不等他说话,已经问道:“钟琊是否到了?”   李堂摇摇头,道:“侯爷,是不是那边事情有变,钟琊不会过来?说好三天一定过来汇合,这都已经三天了,根本没有他们的影子。”   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摇头道:“不会,这次事情事关重大,并非儿戏,就算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准时守约。”   “侯爷,丐帮的事情,咱们又何必插手?”李堂叹道:“从这里赶到襄阳,时间紧迫,日夜兼程必定是辛苦非常,侯爷这阵子已经够辛苦了,又何必......哎,又何必管他们的事情。”   齐宁皱起眉头,随即淡淡一笑,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丐帮的事情,咱们还真不该过多掺和。”说话间,已经走到李堂身边,猛然探手出来,直往李堂抓过来,他出手极快,李堂脸色骤变,反应倒也不慢,向后疾退,失声道:“侯爷,你......!”   “你不是李堂。”齐宁冷笑道:“那天晚上我和楼文师说话,你并不在屋里,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要去襄阳?你到底是谁?”   李堂一怔,随即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爷果然是智慧过人,一句话就听出了破绽。”齐宁一怔,立时反应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吃惊道:“你......你是钟琊?”   那人点头笑道:“正是钟琊。侯爷,我一个时辰前赶到,碰见了李堂,我和他打了个赌,改扮成他,我赌侯爷无法辨识,却不想还是被侯爷识破,这次是我输了。”向帐外笑道:“李兄弟,这次是你赢了。”   却见到从帐外又进来一人,正是李堂,不过衣衫却变了,上前拱手道:“侯爷,钟琊要打赌,小的想瞧瞧他是否真有本事瞒过侯爷,所以......!”   齐宁见钟琊抵达,心情舒畅,笑道:“无妨。”转视钟琊打量一番,道:“钟先生的易容术真是变化莫测,不但外貌形体,就连声音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说漏了一句,我是万万辨识不出来的。”猛地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又瞧了瞧刚进来的李堂,忽然间发现,两人的外貌和体形虽然大致相仿,但个头却似乎有些不同。   先前进来的钟琊,明显比后进来的李堂要高上几分,他细细看了看,长叹一声,竟是向后进来的李堂拱手道:“钟先生,你的易容术神乎其技,我是服了。”   后进来的那人也是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没有瞒过侯爷。侯爷是从身高看出来的吗?”   齐宁笑道:“其实钟先生和李堂的身高相差不大,但我记忆之中,李堂似乎要高上一点点,所以.......!”   那人笑道:“侯爷观察力如此敏捷,才是让人钦佩。”声音却已经恢复了钟琊的声音。   却原来那先前进来之人终究还是李堂,显然是和钟琊商议后,说话时故意露出破绽,让齐宁起疑心。   齐宁见得两人的外貌几乎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心下大是惊叹,暗想楼文师说过北梁南钟,看来还真是名副其实,这钟琊的易容术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关键是钟琊不过一个时辰前才赶到,这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能够改头换面,这份本事,更让人钦佩。   齐宁抬手道:“钟先生先请坐。”向李堂道:“你去弄些吃的过来,钟先生赶路至此,定是马不停蹄,恐怕还不曾吃饭。”   钟琊笑道:“楼长老有令,不得误了侯爷之事,所以不敢耽搁。”   李堂也是赞叹道:“侯爷,钟先生的本事真是了得,此等本事,小的从未见过。”   “真正的高人,你能瞧见几个?”齐宁哈哈笑道,挥挥手,等李堂退下去之后,钟琊才道:“其实易容术也并非那般神乎其技。易容术最害怕的就是熟人,特别是朝夕相处对你异常了解之人,就算改头换面,时间长了,也总能被对方发现一丝破绽的。易容可以改变面貌,但是要改变体型却是很难,方才侯爷不就是通过身高看出了破绽。”   齐宁笑道:“也是侥幸而已,若是钟先生的身高与李堂一般无二,那我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   钟琊微笑道:“其实我倒也擅长一门皮骨功,这是我们钟家独门绝技,与易容术都是压箱底的功夫,可以让体形略微改变胖瘦高矮,不过皮骨功本来就是为了配合易容术。”   “原来如此。”齐宁心想这两门功夫配合,那还真是能够以假乱真,说到底,今晚钟琊也不过是牛刀小试,他这般做的目的,显然是让自己放心,不必担心易容术出岔子。   “不过侯爷不必担心。”钟琊道:“今次给你易容,是将你变成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所以就不必担心被熟人看穿。”   齐宁微微点头,道:“钟先生,你方才声音也能变幻,这是什么功夫?”   “只是最寻常的口技而已。”钟琊道:“练上几年,也就差不离了。”   齐宁赞叹道:“其实钟先生如果易容成楼大哥的模样,只怕也无人识得。”他意思是说,如果钟琊易容成楼文师前往参加青木大会,恐怕也能够蒙混过关。   钟琊自然明白,摇头道:“侯爷有所不知,北梁南钟,追溯百年前,那是同根同源,出自同一个祖师爷。易容术当初有诸多派别,但存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有的是漏洞太多,有的则是后继无人,传到今时今日,正宗的易容术,也只有这两家了。”顿了一下,才道:“不过两家一直都遵守着一条铁律,上百年来,无人敢违反。”   齐宁“哦”了一声,好奇道:“钟先生,不知是什么铁律?” 第六六二章 双生   钟琊道:“祖师有令,门下弟子,不可易容成已经存在之人,违者祸及子孙。”   “不可易容存在之人?”齐宁吃了一惊,钟琊含笑道:“这是对门人的规定,我们钟家的人,是不可易容成已经存世的面孔,这是易术门人的第一铁律。”   齐宁心想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易容成李堂,钟琊竟似乎看穿齐宁心思,道:“今日没有施展皮骨功,故意比李堂矮上小半头,并非完全易容成了李堂模样。易容术并非只是说改变面貌,连体形声音也都包含其中。”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心想原来钟琊被自己看出破绽,倒不是他不施展皮骨功,而是一旦施展皮骨功,与李堂一模一样,那就违反了祖上传承下来的铁律。   齐宁啧啧称奇,忽地发现说了小半天的话,两人竟还是站着,急忙道:“钟先生快请坐。”请了钟琊落座。   按照道理,钟琊在丐帮并无实职,虽说是他低调,但论及身份,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丐帮弟子,莫说和齐宁这位侯爵相比,就是与普通的丐帮舵主相比,地位也是低一些,不过这人有过人的易容本事,那是让齐宁心生钦佩,对他显得颇为尊敬,毫无一丝一毫居高临下的架子。   齐宁素来服软不服硬,而且看人也从不在意对方的地位身份,只瞧对方是否有真本事,对方若是没有本事,无论地位多高,齐宁心里都不会高看半分,但如果确有过人的能耐,即使身份低微,齐宁也会心存敬意。   钟琊见齐宁年纪轻轻,虽然出身武勋世家,身份尊贵,但却毫无那种世家弟子居高临下的傲气,而且显得异常随和,也能感受到齐宁对自己的敬意,心中暗暗赞叹,落座之后,钟琊已经压低声音道:“侯爷是否能抽身离开?”   齐宁点头道:“我已经做了安排,淮南王会接替我继续带着队伍回京,我可以随时离开。”   钟琊点头道:“距离襄阳青木大会,还有三天的时间,从此处赶往襄阳,快马日夜兼程,如果一路顺利,倒是能够赶上。对了,楼长老派了毛狐儿几个随同侯爷前往襄阳,他们不便过来,在距离此处十五里之外等候。”   齐宁道:“钟先生用过饭后,咱们就开始易容。”压低声音道:“先生,恕我直言,跟随我前去的那几人,是否可靠?”   钟琊含笑道:“侯爷放心,此行除了侯爷之外,包括毛狐儿在内,共有四人,他们都算是丐帮中的好手,但知道侯爷真实身份的,只有毛狐儿一人。我虽然出自钟家,但加入丐帮的时候,并无人知道我是钟家的人,所以之前除了楼长老,丐帮并无人知道我擅长易容术。”   “哦?”齐宁一怔,心想这钟琊倒是藏得极深。   “不过毛狐儿要带着侯爷参加青木大会,所以这次只能让他知晓。”钟琊道:“其他几人对楼长老忠心耿耿,绝对可靠,包括毛狐儿在内,都是楼长老十分信任之人。毛狐儿自然不可能泄露候爷的真实身份,其他几人只知道此行是要保护侯爷,不会多问。”   齐宁给钟琊倒了杯茶,笑了一笑,才问道:“钟先生,你擅长易容术,我这里倒有一桩事儿想向您请教。”   “侯爷客气了,请教不敢当。”钟琊道:“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钟先生,你说这世间有没有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自然是有的。”钟琊毫不犹豫道:“虽然并不常见,但相貌看上去一模一样,仔细找寻,也是能找到的。”   齐宁接着问道:“两个陌生人,毫无交集,天南地北,但长相身高完全一样,最奇怪的是,这两人身上如果有胎记,也会长在同一个地方,这样的可能存不存在?”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在齐宁心头萦绕许久,今日碰到钟琊这位形貌宗师级的人物,这才出言相询。   齐宁能够进入锦衣侯府,完全是阴差阳错纯属偶然。   当初他在进京途中遇上了已经死翘翘的锦衣世子,两人形貌相似,齐宁虽然有些吃惊,却也并无取而代之的心思,只是因为衣衫破旧,无奈换上了锦衣世子的衣衫,却被尾随而来的段沧海一群人误认为是真正的锦衣世子,稀里糊涂到了锦衣侯府。   本来这只是让齐宁感到太过凑巧,有些哭笑不得,但后来却得知自己左肩后面竟然有一块印记,更为诡异的是,原来那位真正的锦衣世子在同一个位置,竟然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疤痕印记,这就让齐宁觉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钟琊擅长易容术,对人体形貌比之普通人当然是了解得多,齐宁心想机会不好错过,只盼从钟琊的话中能找出一丝端倪来。   钟琊含笑道:“侯爷,天底下,根本不存在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便是双生子,也多多少少会有些细微的差距,普通人自然是更不必提。”   “双生子?”齐宁一愣。   钟琊道:“普天之下,若说形貌最为接近的,只能是一母双生子,乍一看上去,几乎是一模一样。天底下虽然有不少形貌酷似之人,但总是比不得双生子,毕竟是从一个娘胎出来的。虽说双生子几乎一模一样,但如果细细找寻,还是能够找寻到不同,否则天底下有不少双生子,若无法辨识,其父母又如何能分得清楚?”   齐宁微微颔首,其实他也明白,一母双生的孩童,形貌自然是极其相似,但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流落四方的流儿,那位锦衣世子则是出身富贵,两人云泥之别,齐宁实在想不通这两人又怎会有联系,而且这两人更不可能存在双胞胎的可能,如果真是双胞胎,锦衣侯府如此尊贵的门户,尤岂会让自家子嗣流落在外。   “至若侯爷说从无交集的两个人,相貌相似,那自然是可能,但若说两人身上有一模一样的印记,以我多年的了解,几无可能。”钟琊缓缓道:“便算是双胞胎兄弟,从娘肚子里出来,身上留有相同的胎印,这样的可能都微乎其微,更不必说从无交集的两人不但相貌相似,而且胎印相似。”   齐宁微微点头,道:“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钟琊想了一想,才道:“那只能说是我孤陋寡闻了。”问道:“侯爷,你见过这样的人?他们的胎记当真在同一个位置?”   齐宁笑道:“我也以前听人说起过,想来是在吹牛,不过他倒也没有说是胎记,只说那两人身上同一位置有相同的印记。”   钟琊道:“原来不是胎记。侯爷,如果是这样,那倒容易解释了。那两人身上的印记,应该不是出生的时候就从娘胎带下来,而是后来有人烙印上去的,按照侯爷的说法,既然在同一位置,而且印记模样也一样,那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出自同一人之手?”齐宁一愣。   钟琊微笑道:“其实让我来说,那两人就算从未见过,却也不表示他们没有渊源,否则为何会被人烙上同样的印记?”   齐宁心下一凛,低声道:“钟先生,你是说那两人本来有关系,但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钟琊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侯爷,在身上烙下相同印记,其实最终的目的,本就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以此证明互相之间有渊源。江湖上有不少帮派,入门之时,便是要在身体的某一个位置烙下印记,以此证明份属同门。”   “按照钟先生的说法,那两人肯定是有渊源?”齐宁直视钟琊眼睛。   钟琊颔首道:“如果侯爷是听人所说,那人必定还隐瞒了什么,如果是侯爷亲眼所见,恕我冒昧,侯爷可能还没有看到背后的事情。如果那两人只是身上印记相同,相貌不同,那可能是同一个帮会或者同一个组织,未必会见过,如果两人只是相貌相同而没有印记,天下间并无渊源的两人相貌酷似,那也并不少见,可是相貌酷似,而且印记相同,那定然是渊源极深。”   齐宁一直疑惑的关窍,也正是在此处,不自禁微微点头。   只是他实在难以想通,流落四方的小貂儿会与锦衣世子有什么样的渊源?说这两人一母双生,齐宁难以相信,他自己想过多次,觉得锦衣侯府绝不可能让齐家的血脉流落在外,这毕竟是男尊女卑时代,作为延续宗族的男丁,无论是皇家贵胄还是达官贵人,或者是贩夫走卒,都会珍若生命。   齐家作为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若真有族人流落在外,也必定发动势力四处找寻,及时找寻不到,在侯府之内,多多少少还是会留下一些端倪来,但顾清菡和府里的人从无提及过此事,只能说明侯府根本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忽听脚步声响,李堂却是端了饭菜进来,齐宁回过神来,笑道:“钟先生,想吃东西,吃完饭咱们再准备。”又吩咐道:“去瞧瞧吴达林是否睡了,让他过来一趟。” 第六六三章 拉拢   吴达林过来的时候,齐宁正在帐外等候,三更半夜,齐宁突然找吴达林过来,吴达林倒有些奇怪,但此番出使,他与齐宁配合默契,马王坡一战,吴达林更是亲眼见识了齐宁的骁勇无畏,骨子里对齐宁已经颇是敬畏。   “侯爷!”吴达林拱手道:“李堂说您找我?”   齐宁瞧向吴达林,含笑道:“吴领队,我今晚可能要离开这里,所以和你打声招呼。”   吴达林一怔,奇道:“侯爷要走?”   “皇上另有密旨。”齐宁轻声道:“将公主护送到楚国境内,我还有事情要去办,所以今夜便要启程。”   吴达林神情一敛,虽然觉得有些突兀,但想到皇帝对齐宁十分信任,对此倒是深信不疑,立刻道:“侯爷办事,可需要人手?卑职愿意陪同侯爷前往。”   齐宁微微一笑,道:“你还有职责在身,明日你要率领使团护送公主回京,虽然我已经托付淮南王,不过.......你千万要保护好太子与公主,绝不可出了任何差错。”   吴达林肃然道:“侯爷,这次求亲成功,其中的艰难,卑职十分清楚,便是舍了性命,也会护送队伍安全抵达建邺。”   齐宁点点头,四下里扫了一眼,他所在的帐篷四周一片空旷,本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安睡,不被人打扰,见得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吴领队,你当年被调到西川军团,后来又被调回京城,据说是镇国公的提拔?”   吴达林一怔,微一沉吟,才道:“卑职在西川军团的时候,结交了几个朋友,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镇国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向镇国公推举,朝廷忽然发了一纸调令过去,将卑职调到了玄武营,卑职后来才知道是镇国公的意思。”   “镇国公在西川军团也有人?”齐宁皱起眉头。   他如今对楚国的情况也算是颇为了解,一直以来楚国的军方主要是锦衣候和金刀候两系人马,便算是武乡侯,当年在军方也是颇有实力,但武乡老侯爷过世之后,苏禎继承爵位,实力早已经是一落千丈,楚国两大军方柱梁,便是金刀候和锦衣候。   虽说目下楚国的形势有些改变,锦衣候齐景过世之后,锦衣齐家在军方的势力似乎开始减弱,但秦淮军团却还是留有锦衣齐家的影响。   至若金刀候,其实力则主要在水军方面,楚国的东海水军俱都是金刀候的势力范围。   镇国公唯一的嫡系兵马,便是驻守在京畿地区的精锐之师黑刀营,但编制极少,虽说战斗力极强,但实际上算不得强大的军事力量。   “侯爷,西川军团的情况颇为复杂。”吴达林轻声道:“金刀候两个儿子,大公子如今是东海水师都督,才干出众,是个厉害的角色,小公子则是统领西川军团,只不过这位小公子远远及不上大公子的才干,当年金刀候让他去往西川,本也是想在穷山恶水之地锻炼他,但他秉性不改,但凡有事,都是召集手下的将领商议,如今西川军团主要是分别掌控在三名部将手中。”   “三名部将?”   吴达林微微点头,低声道:“其中一人倒是金刀候的嫡系部将,另外两人则是后来调过去,其中一人据说就是镇国公提拔的人,另外一人则是皇上当年钦点,所以西川军团里面的势力颇有些混杂。西川军团驻守极西边陲之地,人马并不多,而且也不算是精锐之师,常有犯人被发配到那边从军,那位澹台小公子一直想要回到京城,是金刀老侯爷将他按在那边,没有老侯爷的准许,小公子只能在那边熬着。”   齐宁抬手托着下巴,轻声道:“原来如此。”   吴达林道:“先帝对镇国公当年十分的器重,也十分信任,先帝在世的时候,镇国公对朝事十分的尽心,他若是举荐什么人,先帝都会应允,否则也不可能让镇国公建了一支黑刀营,而且驻守在京城附近。”   这一点齐宁倒不怀疑,当初先皇帝驾崩,托孤司马家,而司马家拥立隆泰登基,那时候齐宁明白司马家当年确实受到先皇帝的器重,这固然是因为司马岚才干出众,能够协助皇帝尽心料理朝事,只怕另一个原因,与当时的朝局有关。   锦衣齐家是太宗皇帝提拔起来,太宗皇帝为了培养嫡系,抬起齐家,却打压了当年楚国第一武勋世家澹台家,而锦衣齐家此后是一路高升,后来居上,压住金刀澹台,成了楚国第一武勋世家。   太宗驾崩,先皇帝继承大位,一朝天子一朝臣,但楚国的武勋世家根深蒂固,而且天下尚未一统,先皇帝自然还需要武勋世家冲锋陷阵,所以锦衣齐家固然是稳若泰山,而金刀澹台也依然在军方有着极深的实力。   先皇帝不是太宗皇帝,太宗皇帝对锦衣齐家信任有加,这并不表明先皇帝就会对锦衣齐家完全信任。   齐宁其实能够体会到先皇帝的心境,对锦衣齐家直接施恩的不是先皇帝,而是太宗皇帝,金刀澹台更是太祖皇帝施恩,如此一来,在先皇帝心里,只怕并无将锦衣齐家当成嫡系力量。   老臣权重,更为棘手的是还有一个淮南王就在身边晃悠,先皇帝当年继承大位时的心境,应该不比如今小皇帝的心境要好多少,四大世袭候之中,先皇帝挑选了司马家的女儿入宫,也便是当今的皇太后,齐宁便寻思着先皇帝肯定是要拉拢司马家成为亲信势力,毕竟四大世袭候之中,只有司马家此前并无掌控军方,拉拢司马家,更容易对其施恩,让司马家死心塌地为其效忠。   司马家有如今的势力,当然不是一朝一夕爬起来。   如果没有先皇帝的提拔,司马家就算有拥立之功,也不可能有今日一呼百应的雄厚实力。   齐宁心中暗叹,司马家能有今日之势,可说是先皇帝一手打造出来,其实这倒不是说先皇帝太过愚蠢,先皇帝纵容司马家势力增强,无非还是为了平衡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家,只不过先皇帝没有料到的是,他自己不但没能长寿,就连锦衣候齐景今夜中年过世,这两人只要任何一人还活着,司马家也绝不会有今日之权倾朝野。   “将你调到皇家羽林营,似乎也是镇国公的意思!”齐宁背负双手,轻声道。   吴达林不是笨人,自然听出齐宁话中意思,单膝跪地,道:“侯爷,卑职......!”   齐宁却已经探手抓住他胳膊,拉了起来,摇头道:“吴领队,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顿了一下,才十分诚挚道:“当年你从秦淮军团被调走,而且......你自己也说过,父亲当年送过你一把匕首,所以你终归还是与我锦衣齐家有些渊源。”   “侯爷......!”   齐宁不等他多说,打断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与齐家有渊源,这次我们出使东齐,我也看出你吴达林是个尽忠职守的军人。”微一沉吟,才道:“你的性情,我十分欣赏,你也知道,如今淮南王和镇国公两派人马明争暗斗,朝中也算是血雨腥风,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卷入进去,最后沦为别人的棋子。”   吴达林皱起眉头,倒没有想到齐宁会对他说这番话,他心知如果齐宁不是对自己十分坦诚,绝不会对自己说这番话,心下顿生感激,低声道:“侯爷,卑职是一名军人,朝廷让卑职去哪里,卑职只能遵从,但有一点卑职心里明白,卑职吃的是朝廷的俸禄,是皇上的恩惠,卑职的性命是皇上的,谁对皇上忠心,就是卑职的朋友,谁若是想冒犯皇上,卑职誓死也要与其势不两立。”   齐宁抬手轻轻拍了拍吴达林手臂,他样貌年轻,但神态举止却老成持重,轻声道:“你能这样想,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你记住,头上只有一片云,那就是皇上。”   吴达林点头道:“侯爷放心,今晚的话,卑职会铭刻在心,时刻不敢忘记。”顿了一下,又道:“侯爷,你只身在外,多加小心,朝中有人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想对你不利,你要小心提防。还有......秦淮军团里肯定也早已经有镇国公安插进来的人,并非都能完全信任。”   齐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知道吴达林既然这样说,已经是向自己这边靠过来,道:“回京之后,咱们倒是不能经常在一起了,不过我相信有朝一日,咱们能够把酒言欢,不醉不休,好,你先去休息吧,咱们先在这里告辞。”   吴达林知道齐宁话中意思,拱了拱手,眸中带着感激之色,退了下去。   齐宁知道司马岚将吴达林安插进入了羽林营,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他这阵子与吴达林相处,却也是通过点点滴滴发现,吴达林骨子里还是一名正直的军人,倒并不擅长玩弄权术,但做事却是尽心尽职。   此人既然与锦衣齐家有渊源,齐宁倒不希望此人真的成为司马岚操控的棋子,若有可能,将其拉拢过来,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人心难测,他也只是点到即止,并不说的太深。   等到吴达林离开,李堂才凑近过来,轻声道:“侯爷,这次你要前往襄阳,小的是不是也要易容改扮一番?”   齐宁转过身来,摇头道:“这次你不必跟我过去,这是丐帮的事情,他们让我前往,已经是迫于无奈,你毕竟也是朝廷的人,不宜牵涉太多。”   李堂皱眉道:“侯爷,难道......你要孤身前往?”   “有毛狐儿几人跟着就好。”齐宁含笑道:“你跟随队伍回京就好,对了,那个叫秀娘的,你回去之后,记得帮我先向三夫人解释......!”想了一下,低声道:“你就说是令狐国相赠送,那令狐国相还说我若不收下,齐楚两国的亲事就谈不成。”   李堂苦着脸道:“侯爷,三夫人会信吗?”   “先这样说就好,等我回去再解释。”齐宁道:“如何安置秀娘,都由三夫人决定,不过你要仔细,她毕竟是令狐煦送来的人,还是小心为是。”   李堂点头轻声道:“侯爷放心,三夫人如果真让她在府里住下,我会安排人日夜盯着她,不让她离开咱们的眼皮子。”   齐宁心想这是不是有些过了,但还是小心为是,等自己回去再行处理,点头道:“你安排就好。”又道:“我收下的那些礼品,你从里面挑选一些名贵的物事,别说是人送的,就说是我在东齐自己花银子买的,专门带回去孝敬三娘。”   李堂笑道:“侯爷如此孝顺贴心,三夫人一定会欢喜。”又道:“侯爷,钟先生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为你易容了。”   齐宁这才活动了一下手脚,转身往帐内去。 第六六肆章 古城   襄阳位于荆州西北部,汉江中游平原腹地,因为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   汉水穿城而过,分出南北两岸的襄阳、樊城隔江相望,乃是山水名城,借得一江春水,赢得十里风光。   襄阳素来是军事与商业重地,城内街道纵横,倒也是热闹非凡。   古隆中距离襄阳不过十余里地,丐帮青木大会即将召开,普通的平民百姓对此自然不知,但是江湖人士却都已经清楚。   青木大会三年一度,却并没有固定的地方,通常都是由帮主决定地点所在,丐帮共有二十八宿分舵,因为身处乱世,天下三分,所以丐帮也是分而治之,虽然都遵从帮主之令,但四方长老各管一方。   为了平衡四方,三年一度的青木大会选择地点,也都要照顾到四大长老的情绪,轮流在四大长老所辖地区举办。   老江湖们对丐帮的青木大会多少还是颇为了解,而且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与江湖各门各派也都是少不了打交道,丐帮弟子来自五湖四号,所以丐帮素来包容性极强,丐帮历任帮主之中,大多数在江湖上声望极高,固然是因为丐帮自身的势力,还有一个缘故,便是丐帮素来与其他帮派和睦相处,若是出现矛盾,丐帮也都是先礼后兵,绝不仗势欺人。   每届青木大会召开,总有些江湖人物聚拢过来,虽然未必都能够进入会场,但对许多江湖人士来说,哪怕就是在附近转悠,似乎也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而且青木大会召开之时,丐帮也会适当邀请一些江湖上名望极高的人士作为旁观。   六月十八是青木大会召开的日子,其实早在大会召开数日之前,江湖各路人马便已经涌入到襄阳,再加上前来参加大会的各路丐帮弟子,陡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襄阳古城的官兵也就多了小心,巡街的官兵也增多了好几倍。   不过神侯府存在多年,江湖各大帮派早已经形成了一套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招惹官府,更不会胡乱生事,所以襄阳古城虽然来了不少人,但秩序却还算俨然。   乞丐本是最为底层之人,平日里沿街乞讨,十分的卑贱,但如今在襄阳城内外,若是一副丐帮弟子的打扮,倒是一件十分时尚的事情,从各地前来的丐帮弟子,此番却不是过来乞讨,所以走在大街小巷,仰着脖子,倒是颇有几分得意自傲。   襄阳城北有一条唤作紫贞街的街道,街道不算长,但却算十分热闹,这条街上多有酒楼茶肆,已经是六月中旬,襄阳的天气也颇有些炎热,路过的行人都喜欢往茶肆里要碗凉茶消消暑。   今日这茶肆之内的客人比往日多了许多,便是大门口也是挤满了人,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往里面看。   茶肆正堂中央,空了一处场地,场地边缘,一名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瞧着铜锣,而中间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正摆出一种匪夷所思的姿势,两只纤纤玉足站在桌上,但整个人的身体却向后弯,柔软的躯体几乎是旋转成一百八十度,螓首则是从双腿之间伸出。   不少人知道,这便是柔术,说起来简单,但是要做起来,却异常的困难。   姑娘谈不上很美,但颇有几分姿色,而柔软到极致的娇躯,更是让人垂涎三尺,忽地看到姑娘双掌撑在桌面上,两腿忽地向后一翻,四周一阵惊呼,随即便看到这姑娘如同车轮一般,在桌子上连翻了十余下。   这并非普通的翻跟斗,而是充分展现出其身体的柔软和韧度,四周一片叫好声,更有不少人冲着那姑娘直吹口哨。   江湖之上多有四处卖艺的江湖艺人,并不停留在某一处,而是四方流浪卖艺为生,如今襄阳这便是鱼龙混杂之地,一些江湖艺人也都跑到这边来,卖些手艺挣些银钱。   叫好声中,那姑娘一个翻身,已经从桌上跳下来,拱手向四周一圈,声音很是爽朗:“各位叔伯兄弟见笑了,小女子卖艺为生,还请各位叔伯兄弟多多捧场,赏小女子一口饭吃。”随即那小老头拿了一只托盘递过来,姑娘端起托盘,笑容甜美,走到边上。   看艺赏钱,这是江湖规矩,没银子的捧个人场,稍微阔绰些的,见到姑娘笑容甜美,却也是往那托盘里丢上几枚铜钱。   客人无论赏银多少,姑娘都是含笑道谢,半圈过后,忽地以一只手伸过去,在那托盘上放了一锭银子,少说也有十两重,不少人都有些吃惊,十两银子虽然不算太多,但江湖艺人卖艺的时候,一次得到十两赏银,那并不多见,姑娘立刻道:“多谢大哥!”   众人瞧见那赏银子的看上去三十出头年纪,穿着倒也十分讲究,一声青色长衫,系着一根黑色腰带,衣衫的料子一看就是上等货,暗想这人又是什么来路,出手倒还真是大方。   “不用谢不用谢。”那人笑眯眯道:“姑娘流落江湖,卖艺为生,真要人怜惜,你看这手.......!”伸手竟是去触碰姑娘小手,姑娘急忙后退一步,勉强笑道:“行走江湖卖艺,倒也不觉得辛苦。”正要走到下一人面前,那人却叫住道:“我话还没说完,急着走做什么?姑娘,我这一出手可就是十两银子,你就这般对我?”   那小老头走江湖多年,自然看出名堂,笑呵呵上前来拱手笑道:“多谢这位朋友赏饭吃,小徒弟不懂事,小老在这里谢过了。”   “这是你徒弟?”那人眼睛在小姑娘柔软的身体直打转,笑道:“你这徒弟本事不差,我很是欣赏,这都已经是黄昏了,天都要黑了,你们现在收了场子,我请你们去酒楼吃上一顿。”   小老头笑道:“多谢,不过朋友已经给了赏,足够我们师徒吃上一阵子,就不敢再叨扰了。”   “老家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身后跟着两三个人,其中一人瞪着小老头道:“你知道这位是谁?请你吃饭是给你脸,你还给脸不要脸。”   小老头忙道:“这位朋友误会了,给小老脸,小脸岂敢不要脸,不过咱们走江湖,卖艺吃饭,不吃白饭的。”   “是嫌银子不够?”青衫男子又取了一锭银子,往那姑娘托盘上丢过去,笑道:“这下子可足够让你们陪我吃顿饭?”   那姑娘蹙起秀眉,摇头道:“大哥已经赏过了。”竟是拿起那锭银子丢还过来,那人探手接过,不怒反笑,道:“有意思,小老头,你这徒弟还真是有脾气,我喜欢。她可有许配人家?可要我帮忙介绍。”   小老头还没说话,那姑娘已经恼道:“你说话客气一些。”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四周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自然都看出来,这男子一出手十两银子,却并不安好心,竟然当众调戏你人家姑娘。   青衫男子恬着脸笑道:“姑娘要我说什么话才算客气?不如找个地方,我好好说客气话给你听?”   他还没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光天化日之下,不知廉耻竟敢调戏人家姑娘,还有没有王法?”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茶肆靠内侧,一名身穿灰布衣衫的年轻人正冷冷盯着青衫男子,那年轻人样貌倒是颇为俊秀,在他身后,站着一名身材十分高大的汉子,虬髯胡须,头上扎着布巾,也是一身极为普通的衣衫。   襄阳城内,云龙混杂,富贵有之,贫贱有之,但在青木大会即将召开的时刻,谁也不敢通过衣衫小看任何一个人,谁都不知道看起来普普通通之人,背后又到底有何样的靠山。   青衫男子显然有些意外,瞥向那年轻人,打量一番,才笑道:“阁下又是何方神圣?你是说我吗?”   “这里除了你不知廉耻,难道还有第二个人?”年轻人冷哼一声,似乎并不将青衫男子放在眼中,径自走过来,向那姑娘道:“姑娘,你不必理会这样的人,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我倒要看看谁敢无法无天。”   这人先前还只是混在人群中,并不引人注目,这时候突然出来,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靠大门处站着几个衣衫偻烂的乞丐,一看就是丐帮弟子,前头一人看上去大概三十出头年纪,浓眉大眼,头发蓬乱,但一双眼眸却是颇为明亮,死死盯着那突然出来打抱不平的年轻人。   这中年乞丐不是别人,正是齐宁。   齐宁在钟琊的帮助下,易容改扮,扮成了三十多岁的中年乞丐,毕竟他是以亢金龙舵主的身份出现,若是太过年轻,难以让人相信。   与毛狐儿等人汇合之后,一行人便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来襄阳,为了不至于延误,众人一路之上几乎是没有休息过,便是吃东西喝水,也是在马背上完成,好在今日赶到襄阳,距离明日正午在古隆中的青木大会尚有一段时间。   齐宁心知此次青木大会也算是江湖上一大盛会,到了襄阳,也不急于直接去往古隆中,而是在襄阳城内转悠一番,青木大会在即,城中最多的话题自然与青木大会息息相关,齐宁则是留意探听,好先做个准备。   毛狐儿一行四人跟随前来,对齐宁自然是唯命是从,到得这处茶肆钱门前时,瞧见人头攒动,齐宁倒想瞧瞧发生何事,挤到了门前来,先前那一幕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见到那青衫男子调息卖艺姑娘,心中冷笑,却不防突然有人挺身站出来。   齐宁本以为是有人看不惯真心打抱不平,可是看到那挺身而出的年轻人,齐宁心下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此人,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第六六五章 觜火猴   楚国使团此番往东齐求亲成功,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北汉突然有变,身为北汉使臣的北堂煜和北堂风偷逃而去。   齐宁一直都以为,洛阳有变,北堂风必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争夺皇位,可是他万没有想到,今日在这襄阳,竟然碰上北堂风。   这突然间挺身而出的公子哥儿,赫然就是北汉皇子北堂风。   齐宁看到北堂风的一刹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天下之大,竟然能够在襄阳碰上北堂风,这简直比母猪上树的可能还要小,却偏偏发生。   他吃惊之余,大是疑惑,暗想北汉已经发生变故,这小子不赶紧跑回去抢夺皇位,却跑到襄阳来做什么,襄阳是楚国境内,作为北汉皇子,身处楚国境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一旦身份暴露,想跑也跑不了。   他瞧向北堂风后面,那边站着一名头戴帽冠身材高大的汉子,虽然故意穿着普通,但齐宁一眼就认出是火神君。   北堂风和火神君既然都出现在这里,那么北堂煜也就不会太远,齐宁环顾一圈,并无发现北堂煜的踪迹,暗想难道北堂煜和北堂风竟是分道扬镳了?   北堂风与那青衫男子针锋相对,四周众人则是指指点点,青衫男子身后一人冲着北堂风冷笑道:“是谁裤裆没有拉上,露出这么一个鬼东西来?想显威风英雄救美吗?”   随在青衫男子身后几人立时都哄笑起来。   北堂风出身皇族,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等粗俗的话,他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那人还要再说,青衫男子却是抬起手,含笑道:“罢了,这位公子既然要冲英雄,咱们别扫了他的兴致。咱们都是奉公守法的百姓,不要在这里争执。”向北堂风笑道:“阁下能否留下名号?”   北堂风张了张嘴,却只是冷哼一声道:“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青衫男子竖起大拇指,笑道:“有勇气,多少年没碰上这么硬气的好汉了。”冲着那卖艺小姑娘笑了一笑,竟是不再多纠缠,转身便走,跟随他的那几人都是冲着北堂风冷笑,随着那青衫男子离开。   北堂风见得青衫男子带人离开,不自禁挺了挺胸膛,脸上显出得意之色,却见那小老头上前拱手道:“多谢这位朋友解围。”   北堂风忙整了一下衣衫,向那小老头拱了拱手,看向那卖艺姑娘,问道:“姑娘没事吧?”   卖艺姑娘摇摇头,道:“多谢公子出手解围。”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北堂风故作优雅之态,那小老头却是已经向四周拱手道:“多谢诸位老少爷们捧场,今日就表演到这里,明日还请大家继续捧场,多谢多谢。”   围观的人们这才纷纷散去,齐宁既然碰上北堂风,自然想搞清楚这小子来到襄阳究竟要搞什么鬼,就站在门外,也不离开,忽听边上有人道:“这梁子可结下了,刚才那青衫人我可是认识。”   齐宁扭头看去,见到说话的是一名中年人,抚着胡须,颇有得意之色,身边围着几个人,有人已经问道:“你认识?那人可有些张狂,乔庄主,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我说了你们未必相信。”那中年人乔庄主卖关子道:“我问你们,西川有个韩家堡,你们可听过?”   围观几人互相瞧了瞧,明显有几人不知,却有一人道:“乔庄主说的是西川合江的那个韩家堡?”   “不错。”乔庄主道:“你既然知道韩家堡,可知道去年韩家堡发生了一件什么事情?”   那人笑道:“你是说韩家堡堡主的女儿嫁给丐帮觜火猴分舵舵主做妾的事情?”   齐宁心下一凛,却听那乔庄主哈哈笑道:“兄弟的消息也算灵通,我说的便是那件事情了。不过......嘿嘿,韩家堡的小姐嫁给那位曹舵主,可算不得心甘情愿。”   “哦?”有人立刻问道:“乔庄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江湖前辈,走南闯北,见的事情多,咱们孤陋寡闻,你可得给我们好好说说。”   乔庄主嘿嘿一笑,道:“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你们只要记着,那门亲事不简单。”   “乔庄主,咱们说的是那青衫人,你提到韩家堡做什么?”有人疑惑问道:“那青衫人难道和韩家堡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乔庄主道:“刚才那位青衫人,可是韩家堡的姑爷,现在明白了吧,他就是丐帮觜火猴分舵舵主曹威!”   齐宁和身边的毛狐儿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是显出惊色。   齐宁从无见过曹威,但却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当初在西川时候,丐帮白虎长老谋逆,设下圈套暗害向百影,齐宁记得清楚,那天晚上向百影就向白虎质问过曹威逼亲之事,只不过当时向百影身受重伤,白虎为曹威掩饰,向百影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却不料今日在这里竟然碰到了曹威。   齐宁还记得,曹威是白虎的亲传弟子,是白虎一手提拔为觜火猴分舵的舵主,那是白虎铁杆的嫡系。   “不对吧?”边上立刻有人质疑道:“乔庄主,曹威是丐帮舵主,可是方才的打扮,哪里有半分丐帮弟子的模样。他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赏钱,倒像他是富贵人,别人是乞丐了。”   另一人也道:“是啊,姓曹的如果是丐帮的人,怎地敢在光天化日下调息那姑娘,我听说丐帮那位向帮主驭下极严。”   “向帮主?”乔庄主一副尽知天下事的表情:“向帮主为人所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此番青木大会,丐帮就是要选出新帮主为向帮主报仇。你们有所不知,那曹威可是白虎长老的亲传弟子,据我所知,此人喜好女色,为人也颇为狂妄。当初向帮主在世的时候,曹威就依仗白虎长老的庇护,颇有些肆无忌惮,如今向帮主不在了,还有谁敢招惹此人?”   边上一人颔首道:“我也听说这次丐帮选帮主,那位白虎长老胜券在握,他在丐帮的资历最高,不出意外的话,白虎长老便是下一任丐帮帮主。这曹威是白虎长老亲传弟子,说不定等到白虎长老退下,这曹威日后就是丐帮的帮主了。”   “乔庄主,你怎地认识曹威?”有人问道:“莫非你和他有什么交情?”   乔庄主笑道:“我在西川有几个朋友,去年前往拜访,正好碰上韩家堡小姐出阁,也随了过去吃顿喜酒,我亲眼看到,迎亲的就是这位曹舵主。这曹舵主平时并不喜欢一身破衣烂衫,所以有时候碰着,也瞧不出是丐帮的人。”   有人叹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帮,这几十年来,更是八帮十六派之首,我听说帮规森严,一直以来那位向帮主也是受人敬仰。不过这向帮主一走,世风日下,丐帮看来也在走下坡路了。”   “嘘!”立刻有人抬手示意,四下里看了看,街上兀自有乞丐散落,那人低声道:“小心被丐帮的人听见,如今襄阳城内外都是丐帮的人,可要小心为好,真要得罪了丐帮,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乔庄主向茶肆里瞅了一眼,见到北堂风正和那小老头低声说着什么,压低声音道:“你们可认识这年轻人是何来路?”   众人俱都摇头,有人道:“也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出门在外,不可强出头,这年轻人方才站出来,已经得罪了丐帮,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   “那曹威可不是好惹的。”乔庄主道:“这事儿肯定还没完,曹威被那年轻人当众叱骂,便是普通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更何况是曹威这样的人?”叹了口气,道:“我只怕这年轻人走不出襄阳城了。”   其他人也都是微微摇头,看北堂风的眼神已经与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这些人都是老江湖,知道不宜多说,也都各自散去,齐宁这才向毛狐儿轻声问道:“你可听过曹威这人?”   毛狐儿点头道:“丐帮二十八分舵,每一个舵主的名字我都知晓,不过并非全都见过。我们都是在东边一带,这白虎七宿是在云贵川地区,平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三年一度的青木大会之时,会见上一面。三年前的青木大会,觜火猴分舵舵主并不是曹威。”   齐宁微微颔首,低声道:“刚才曹威当众调戏那姑娘,丐帮可有帮规?”   “有。”毛狐儿立刻道:“欺负弱小,淫辱妇女,这都是丐帮大罪,不过我们青龙七宿管不着那边,他是舵主,白虎七宿有执事堂,触犯帮规,都是由执事堂来发落。”冷笑一声,道:“不过西方七宿的执事堂都是白虎的人,如何发落,还不是白虎一句话。”   “派一个人追上曹威。”齐宁低声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只要盯住,瞧瞧他们是否留在城内,住在何处,打听清楚,立刻来报我。”   毛狐儿对齐宁的吩咐唯命是从,转过身,低声吩咐两句,两名手下立刻顺着曹威方才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齐宁往屋里瞅了一眼,见到那小老头和姑娘正在收东西,北堂风竟然也跟着一起收拾,火神君站在不远处,神情凝重,眉头紧皱,看上去心情实在不是很好。 第六六六章 寻仇   齐宁看到火神君的神情,心知肚明,这火神君显然是对北堂风今日所为颇有些不满。   无论北堂风此来襄阳所为何事,他毕竟是北汉皇子,就该低调行事,莫说此等市井江湖之争,便算是有再大的事情,那也要竭力低调。   这北堂风倒好,如今襄阳正是各路人马汇聚之时,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卷入争端,无论目的为何,这显然是极其愚蠢的行为,火神君自然是对此不满,但他毕竟是奴才,又不敢多说什么。   收拾好东西,那小老头过去和茶肆掌柜说了几句,这茶肆和手艺人合作,那是各取所需,卖艺人有过固定的地方卖艺为生,而茶肆也可以因此而招揽客人,谁都不会吃亏。   除了火神君,北堂风另有两名随从跟来,东西收拾好之后,北堂风吩咐那两人拿了卖艺的家伙什,竟是领着小老头师徒出了门来,齐宁方才只注意那帮人谈及曹威,还真没听到北堂风向这小老头说了些什么,见到小老头师徒竟然愿意跟着北堂风走,齐宁心想这小子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这口才还算不差。   齐宁瞧见北堂风离开,也不废话,径自跟上,毛狐儿和另一名乞丐对视一眼,立刻跟上。   街上人来人往,这几日在襄阳城瞧见乞丐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所以三人跟在后面,谁也不去注意。   行出一段路,齐宁却突然发现身边不远竟似乎也有人跟在北堂风身后,那人蓬头垢面,一声灰色的粗布破衫,距离北堂风一行人不过七八步远,亦步亦趋,若是不仔细注意,自然不会察觉,但齐宁细细观察,果然发现那灰衣乞丐明显是在跟踪北堂风,心下一凛,暗想原来盯住北堂风的不只是自己一人。   忽地想到方才北堂风与曹威的争执,暗想这灰衣乞丐莫非是曹威派出的人在跟梢。   他故意拉开距离,并不靠近,却又让北堂风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处,穿过两条街,又拐到一条长巷,比之先前热闹的大街要安静一些,但却还是有人来来往往。   火神君倒是沿途四处打量,他武功虽是不弱,但明显不是善于察觉周边状况之人,根本不曾发现身后已经有两路人手在盯住。   终是拐进一条长街上,屋子都有些破败,直走到长街街口,北堂风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敲门,很快有人打开门,几人俱都进了院子去,齐宁并不靠近,瞧见在前面盯住的那灰衣乞丐也是四下里环顾一周,虽然发现齐宁几人,却见到齐宁三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也没有起疑心,转身匆匆而去。   齐宁等那灰衣人离开,这才顺着长街往前行,发现两边的房舍都是年久失修,十分的破败,并无任何商铺,只有民居,而且街道也比较狭窄,从北堂风进去的那间院子门前走过,随意瞥了一眼,破败的木门之中露出极大的缝隙,惊鸿一瞥间,瞧见院子里有五六个人。   齐宁也不停步,走到街头,转进边上的另一条街道上,毛狐儿有些奇怪,问道:“候......舵主,你认识那人?”   齐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道:“青木大会明天正午在古隆中开始,襄阳离古隆中不过十几里地,咱们先回客栈,吃点东西,养精蓄锐,明日早上赶过去。”   齐宁有吩咐,几人自然不敢多说,进城之后,齐宁便已经找到客栈住下。   若是往日,乞丐住店颇是稀罕,但这一次青木大会召开,从各地涌来诸多参加大会的丐帮弟子,城中不少客栈接待乞丐也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   回到客栈,很快那两名派出去打探曹威消息的弟子赶回来,禀道:“舵主,曹威住在客栈之中,进了客栈之后,他自己没有出来,但跟着他的那几名弟子都分头出去,看样子是要召集人手,今晚要对之前那个年轻人动手。”   齐宁淡淡笑道:“这曹威也实在太没有出息,真要解决个人恩怨,何必要找那么多人。”心想之前看到的那灰衣乞丐,应该就是曹威派出跟梢的人,先摸清楚北堂风落脚的地方,等到天黑之后,再行动手。   曹威虽然人多势众,而且为人狂妄,但毕竟是在襄阳城,城内的官兵以及差役这些时日都是如临大敌般在城中四处巡逻,提防因为大批江湖中人的涌入导致城中发生凶案事件。   曹威白天不动手,自然是担心人多眼杂,只怕一动手便招惹过来官府的人,到了晚上再行动手,比白天自然是方便的多。   几人用过饭后,天色已经黑下来,齐宁吩咐毛狐儿等人早点歇息,他独居一室,瞧瞧时辰还早,现在屋内将向百影传授的醉梦九式练了一遍,对于醉梦九式前面五式的招数和口诀,齐宁倒已经颇为熟悉,但说到融会贯通,齐宁心知这等丐帮镇帮绝学,也绝非三五个月就能够完全领悟。   醉梦九式与逆筋经是丐帮两大绝学,能够作为丐帮珍宝绝学,这醉梦九式的招数固然奥妙,那诀窍心法更是神妙无比,否则江湖上各门派的武功汗牛充栋,醉梦九式又如何能成为丐帮绝学?   齐宁心里知道,自己连续五夜学会五式,看似简单,但真正要完全摸透这套武功的真谛,那还只是刚开始。   这就像下棋,一天只能,或许就能懂得一些基础套路,但是要完全领悟其中的精髓,有些人或许一辈子亦不可得。   一套功夫打下来,齐宁非但没有疲累之感,反倒觉得更为精神,心中忍不住想自己只怕真的是武学奇才,在练武之上有着过人的天赋,他记得东齐神医苗无极老太婆提起过,自己似乎身上带有奇脉,练功比之普通人要容易的多,自己在武学之上进展神速,莫非真的与这个有原因?   他洗了把脸,这才出了门去,也不去通知毛狐儿等人,径自离开了客栈,直往北堂风所住的院子过去。   齐宁知道那院子之前自然是有主人的,但北堂风身上不缺银钱,要租下那院子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客栈内鱼龙混杂,反倒不如那类独门独户的院落幽静,而且北堂风所在的地方也算是襄阳城内比较破落的处所,并不引人注意。   只是不知道这北堂风只是在这里落脚两天,还是要在这里很呆上一阵子。   不过齐宁觉着以北堂风的智商,在这里挑选地方住下应该不是他的主意,这类富贵皇子,吃穿住行哪一样不讲究排场,以北堂风的性子,到了襄阳,自然要住最好的客栈,岂会住在此等破败之处?   此前在那茶肆内并没有瞧见北堂煜,齐宁暗想北堂煜很可能就在院落里面。   襄阳城早在数日之前,官府就已经打下了宵禁令,天黑之后,不允许在大街小巷游逛,但凡被发现,立刻就要被抓大牢里吃几天牢饭,所以襄阳城内的大街小巷并无多少人迹,也算比较安静。   只是齐宁心中很清楚,官府的宵禁令真正起到的作用不会太大,那些江湖中人想要出门,也绝不会因为宵禁令足不出户,只是大家在面子上也顾忌官府,不会长大光明地走在大街上而已。   北堂风住的那间院落,前面是一条长街,后面则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小巷子,黑乎乎一片,齐宁心知前院必然有人守卫,鬼魅般闪入到黑巷之内,只往前走出几步,忽地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隐隐发现前面有个影子,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北堂风在这后巷也安排了人。   这巷内实在太过狭窄,齐宁也没有想到这么窄小的巷子里还有人,那人却也察觉到了齐宁,低声道:“谁?”   齐宁反应倒是迅速,反问道:“你是谁?”   那影子往这边靠近过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巷内虽然很黑,但天上明月高悬,淡淡微光还是透到深巷内,那人瞧见齐宁打扮,似乎是松了口气,问道:“你也是曹舵主派过来的?”   齐宁闻言,顿时明白,眼前这人竟是曹威的人,见到对方一声乞丐打扮,轻轻一笑,道:“这里还有人吗?”   那乞丐忿忿不平道:“没有,就我一个,奶奶的,让老子躲在这里,黑咕隆咚,怎么这也不可能从这里跑了啊。”   齐宁明白过来,这人被安排在这黑巷之中,却是曹威担心北堂风会从这小巷逃脱,笑道:“能者多劳,派你到这里,总是你的能耐比别人厉害。”   乞丐“哦”了一声,才道:“曹舵主可说什么时候动手?其他人都在哪里?”   齐宁心知曹威已经盯住北堂风的住处,今晚定然是出手寻仇,瞧这架势,北堂风要是普通人,今晚定是要倒大霉,不过北堂风手下有火神君,另外还有数名侍卫,这些人应该都是从东齐跟随北堂风偷逃之人。   北堂风既然出使,自然会从北汉挑选身手了得的随侍,而这几个人又是北堂风专门从使团挑选出来的好手,待会儿真要动起手来,谁输谁赢,那还真不好说。   “咱们被派在这里守着,看住这里就好。”齐宁含笑道:“反正前面打起来,也不关我们事,待会儿听到打架的动静,自然就是打起来了。”   那乞丐道:“你说的倒也是,管他前面打成什么样子,关我们屁事。嘿嘿,曹舵主说那狗杂碎身边有个大个子,说他身手看起来不弱,到时候一哄而上,便是个子再高,那又有屁用。”向齐宁道:“我守了好一阵子,估摸着暂时还不会动手,昨晚一夜没睡,有些瞌睡,我在这里靠一会儿,动手了叫我一声。”   齐宁道:“你睡你的,我看一会儿。”   “好兄弟。”那乞丐嘿嘿一笑,随地坐下,靠在石墙上,打起瞌睡来。   齐宁心想难怪曹威要找一帮子人过来,看来曹威的眼力倒是不错,今日在茶肆瞧出火神君不简单,所以想要以多胜少。   他记着北堂风住处在街口,很容易找到,当下矮着腰往那边摸了过去,走了小片刻,快要出巷子口,瞧见前面映出灯光来,贴着墙壁摸近过来,到得后窗边上,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声音。   声音不大,但齐宁耳力惊人,却是隐隐听得清楚,只听一个女子声音传出来:“师傅,这一路有好几百里地,道路难行,你真的要带着他们过去?” 第六六七章 落难   小老头意声音传出来:“傻丫头,那可是五百两黄金,你自己瞧瞧这些金叶子,可都是货真价实,咱们还要将他们带到汉中,五百两金子就能到手,咱两就算是十辈子也挣不了那么多金子。”   姑娘没好气道:“你就爱金子,我只担心你有命拿金子,没命去花。”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小老头骂道:“师傅我走南闯北几十年,眼睛难道比你还不好使?你看那公子,无论谈吐举止,非富则贵,师傅这么多年的道行,绝不会看走眼。五百两金子对这些贵公子来说,九牛一毛。”   姑娘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小老头笑道:“好啦,只是带带路。风公子今日出手相助,可见人品,咱们就算报答人家,也该帮人家带路。”   两人声音很轻,若非齐宁功力深厚,实难听见,即使如此,师徒二人的对话齐宁也并非每一个字都能听清楚,但大概意思却完全能够听明白。   “师傅,那你说他是贵公子,又是什么来历?”姑娘机警道:“他要是达官贵人,有的是人抢着给他们带路,干嘛要找我们?”   “这......!”那小老头显然也觉得蹊跷,却是低声道:“或许是他们有些不方便,觉着咱们这些卖艺人走南闯北,对道路熟悉,所以找了咱们。我说死丫头,你别那么多问题,等拿了金子,咱们师徒就不必再流落江湖,师傅买个宅子好好安度晚年,然后给你备一大笔嫁妆,找个好人家给你嫁了。”   齐宁心中叹了口气,此时才明白这对师徒为何会跟随北堂风过来。   北堂风显然是用黄金说动了这小老头,毕竟五百两黄金,莫说区区卖艺人,就是一些江湖豪侠地方官员,也会因为这样一笔财富无所不顾。   听这小老头的意思,北堂风一行人是要往汉中去,但显然对道路不大熟悉,所以要找识途老马带路。   只是这一行人要往汉中去做什么?   他闹清楚了缘故,对师徒二人的谈话也就没了兴趣,瞧见前面七八步远也是一闪窗户亮着灯,猫腰从窗口下过去,向前面那窗口摸过去,靠墙贴近窗户,里面却是异常安静,齐宁等了片刻,微微凑近,探出一根手指,轻轻在窗纸上戳了一下,戳开一个手头大小的细孔,凑在细孔往里面瞅进去。   只见屋内陈设也是古旧简单,却是一间卧房,桌上点着油灯,一人披着衣裳背负双手,正在房内来回走动,显得颇有些焦虑不安,齐宁一眼便即认出,那人正是北堂煜,心想北堂煜果然是和北堂风在一起。   北堂煜来回走了十来遍,心神不宁,又在椅子上坐了小片刻,很快便坐不住,又开始起来来回走步。   便在此时,忽听一个声音道:“皇叔,你可睡了?”正是北堂风声音。   齐宁却瞧见北堂煜立马往床边过去,动作极快,瞬间便躺在床上,扯了薄薄的被单盖在身上,襄阳这边的温度已经很高,晚上也根本用不着盖被单,齐宁见他如此,颇有些奇怪,却听北堂煜声音有气无力道:“还没睡!”   就听“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齐宁瞧见北堂风进了房间,手里端着一只瓷碗,走到床边道:“皇叔,这是煎好的药,你先把药喝了。”   却见北堂煜摆摆手,道:“不用了,服了两天药,没什么用处。哎,人老了,身子骨不成,也不是药剂能医好的。”   “皇叔别这样说。”北堂风道:“皇叔病不好,咱们没了头绪,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皇叔,先喝了药。”   齐宁有些奇怪,暗想刚才北堂煜的样子,焦虑不安倒是有的,却根本不像生了什么病,等北堂风过来,却立刻上床,一副软弱无力的模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却见到北堂煜摇摇头,却还是接过瓷碗,饮了一小口便递了过去。   北堂风将药碗放在一旁,才道:“皇叔,那卖艺的老头对道路十分熟悉,而且知道许多近道,他说快的话,二十天之内,就可以赶到汉中了。”   北堂煜叹道:“你从哪里找到他们?是否可靠?”   “皇叔放心。”北堂风道:“他们是街头卖艺的,我是看他们收工之后,让人偷偷追上他们,许了重金请他们帮忙,他们立刻便答应了,嘿嘿,那等低贱之人,给他们一点甜头,什么都愿意做。”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北堂风在这里撒谎,明显是担心把事实说出来,北堂煜又会叱骂他一顿。   若是缩着脑袋,或许还安然无恙,不会被人盯上,这下子倒好,在茶肆逞英雄,已经招惹了是非。   “老四,洛阳那边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北堂煜叹了口气,“可是在这里不能耽搁。咱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两天,若是再耽搁下去,皇位只怕就被别人夺了去。”   北堂风立刻冷笑道:“早知道老五老六心术不正,皇叔,当初就该劝父皇将他们调离洛阳,这下子倒好,父皇驾崩,那两个逆贼要篡夺皇位,还派人来追杀咱们,等我领兵回了洛阳,定要将那两个逆贼碎尸万段。”   “他们手里都有兵马,近水楼台先得月。”北堂煜道:“你必须马上启程,尽快赶到汉中出关,只要到了咸阳,你便可以和你舅父从咸阳领兵出发,前往洛阳拜祭皇上。朝中都知道皇上一直属意你继承皇位,你有了这样的名义,再加上你舅父手里的数万兵马,足可以夺回皇位。”   齐宁听到这里,终是明白,原来这一行人目的地并非汉中,而是要前往咸阳,只不过是要从汉中经过而已。   汉帝驾崩,皇子争位,如今的洛阳正是兵火正炽,北堂风显然不敢在这种时候返回洛阳。   听北堂煜的话风,北堂风还有一位舅舅镇守在咸阳那边,而北堂风前往咸阳,却是要借助那位舅舅的兵马回洛阳夺取皇位。   齐宁眉头微锁,但一瞬间便即舒展开,这时候也终于明白北堂风为何会来到襄阳。   毫无疑问,咸阳地处西北方向,北堂风在东齐之时,要去往咸阳,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自然是从汉国境内穿行,可是与他争夺皇位的其他皇子显然想到这一点,也必然会派人守住各处必经之道,从东齐穿过汉境往咸阳去,当然是凶险万分,只怕还没有到一半,就死在路上。   北汉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既然敢争夺皇位,那必然是有实力在手中,如果只是庸碌之辈,也就不会生出如此野心。   这两人争夺皇位之时,当然不会忘记还有一个身在东齐的四皇子北堂风,只怕汉帝一死,这两人便已经派出刺客前往东齐行刺北堂风,先解决了这个最大的皇位争夺者,然后两兄弟再一决雌雄。   不可从汉境穿行,另一条路就只能是进入楚国境内,绕一个大圈子,顺江而上,途经襄阳,然后转向汉中,再北上出关去往咸阳,这条道路自然会远上许多,也无法确保绝对的安全,但显然比穿越汉境要安全许多。   齐宁心知这定然是北堂煜所谋划的路线,以北堂风的智商,应该想不到这条线。   得知到北堂风的计划,齐宁却忽然觉得,如果北堂风能够顺利抵达咸阳,对楚国来说,倒未必是什么坏事情。   一旦北堂风到了咸阳,它的那位舅舅就有了旗号,必然会领兵入关前往洛阳,而洛阳那边也绝不可能眼看着咸阳兵马长驱直入,到时候必然是内战四起,北汉一旦内乱,国力消耗,对楚国来说当然是利好消息。   若是北堂风最终成功,顺利夺回北汉的皇位,以此人的才干,齐宁预测北汉必然会走下坡路,一旦失败,汉国经过一场内耗,也必然是元气大伤。   忽然之间齐宁感觉还真不能让北堂风死在襄阳。   只听北堂风道:“皇叔,这次幸亏有你,否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错,舅父手里还有几万兵马,到时候我领兵直接杀到洛阳,将那两个逆贼扒皮抽筋,皇叔,等我做了皇帝,一定会好好谢你。”   北堂煜叹道:“你父皇一直属意于你,我也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而已。”   “可是......!”北堂风犹豫道:“皇叔你不巧生了一场病,你现在看起来十分虚弱,长途跋涉,你可撑得住?”   “不用管我,大事要紧。”北堂煜叹道:“明天你们启程离开,留下一个人在这边照顾我就好,我病好之后,立刻赶过去咸阳与你们会合。”   北堂风一怔,道:“皇叔,你......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了?”   “实在是迫不得已。”北堂煜苦笑道:“总不能因为我,耽搁了你的大事,老四,你们启程之后,路上不要耽搁,更不要惹是生非,一切低调行事,便是受了委屈,也要忍耐,等到了咸阳,一切都好了。”   北堂风走到桌边,在椅子上坐下,沉默片刻,才道:“皇叔,你该不会是想要舍我而去吧?” 第六六八章 长陵   北堂煜声音立时冷下来:“你说什么?我年纪大了,没有听清楚。”   北堂风自知此言很重,又听北堂煜声音冷寒,有些畏惧,讪讪笑道:“皇叔别误会,我是说你若留在这里,我身边没你扶持,这......这心里实在没底。”   “这一次去往咸阳,也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北堂煜淡淡道:“真正的考验在后面。”顿了一下,才道:“皇上若是在世,立下遗诏,满朝文武自然会遵照遗诏去做,但如今皇上是突然崩逝,没有留下遗诏,就算大家都知道皇上属意于你继承皇位,但皇上没有说出这话,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北堂风皱起眉头,只听北堂煜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老五老六这些年没有闲下来,在朝中结交官宦,这两人身边都有一党人。老五前些年更是去往了北部边疆待了大半年,亲自上阵斩了两颗胡蛮头颅,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北堂风冷哼一声,道:“不过是去显威风罢了,谁知道那两颗人头是不是他亲手砍下。”   “可是老五这样一做,那些将士便对他刮目相看。”北堂煜叹了口气:“老六苦读诗书,结交了大批的文臣,你自问无论文治武功,比他们强出多少?”   北堂风又是一声冷哼,却不说话。   “你父皇喜欢你,无非是因为你相貌酷似年轻时候的他。”北堂煜道:“如今老五老六争夺皇位,身边都会有一帮文臣武将,你到了咸阳,虽然你舅父屈元古手底下有几万兵马,可是一旦他率兵入关,洛阳那边必然会给屈元古扣上叛逆的罪名,到时候你便再无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北堂风道:“有舅父的几万精兵,足可以杀到洛阳。”   北堂煜道:“你舅父镇守咸阳,但咸阳的部将兵马,是否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为你效死命?咸阳兵马的装备,远不能与洛阳那边相提并论,而且粮草也并不充足.......。”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北堂风急道:“皇叔,照你的意思,我这次没有胜券?”   “也不能这样说。”北堂煜道:“你舅父也算是老将,也不是没有一搏的机会,若是老五老六顾不得咸阳,互相争杀,你自然还有很大的机会,怕只怕......这两人会先联手应付咸阳的兵马,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北堂风起身来,竟也是来回走动,焦躁不安道:“若是连舅父都不成,咱们一路艰辛跑到咸阳去做什么?皇叔,舅父的本事我清楚,父皇当年让他在咸阳待着,就是因为他本事一般,我有一次听父皇说起,要是舅父本事太大,让他待在咸阳,反倒不是好事。”   北堂煜叹道:“只可惜.......,罢了!”   “皇叔,只可惜什么?”北堂风急忙问道:“都这种时候了,有何犹豫。”   北堂煜犹豫一下,才道:“只可惜长陵侯不在,若是长陵侯助你,你要登上皇位,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长陵侯北堂庆当初可是北汉第一名将,楚国的黑鳞营便是断送在长陵侯的血兰军手下,只是听说长陵侯早在数年之前就销声匿迹,汉军统帅也换了人,这也成了一大悬案。   此时听到北堂煜提及长陵侯,齐宁更是打起精神来。   北堂风缓缓坐下,道:“长陵侯?皇叔,你......怎地想到了他?父皇可是说过,不要再提那人的名字。”   北堂煜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要想着如何让你登上皇位,只要能利用的手段,自然都要想到。”   北堂风问道:“长......长陵侯真有那样的本事?”   “长陵侯当年可是被称为大汉第一名将,那可是名副其实。”北堂煜道:“楚国的齐家父子,那都是如狼似虎般的人物,换作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也幸亏我大汉有长陵侯,否则......!”并没有说下去。   北堂风道:“他虽然厉害,可是心术不正,否则父皇也不会让我们不得提起他。”   “皇上圣明睿智,其实你父皇不许提他,倒并非是因为他心术不正。”北堂煜道:“只不过他统兵多年,手下的将士心悦诚服,你父皇担心会因此而酿出祸事来。”顿了顿,叹道:“他或许没有什么野心,只是他手下的部将会不会有拥立他的野心,那不得不防。”   北堂风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父皇.......,是了,皇叔,长陵侯突然间就没了踪迹,莫名其妙消失,他如今还活着?”   北堂煜笑道:“我倒是听说他还活着,他如果能出手相助,咱们就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北堂风道:“他的旗子挂起来,只怕真没有人敢与他为敌。”想了一下,才道:“可是他就算活着,咱们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就算知道他在哪里,咱们又怎会确定他会相助我们?”   “这便要看咱们如何待他了,若是你给他施加恩惠,说不定他真的会出手相助。”北堂煜道:“而且在诸位皇子之中,长陵侯最欣赏的其实便是你。我曾经与长陵侯谈起过几位皇子,他对你很是赞赏,说你的性子不适合打江山,却适合守江山,乃是一等一的守成之君。”   齐宁在外听见,差点失声笑出来,不过心下却颇为狐疑,暗想这长陵侯既然活着,为何会销声匿迹,北堂煜为何会突然提及长陵侯,让北堂风寻求长陵侯的帮助?   北堂风听北堂煜这般说,明显很是欢喜,问道:“长陵侯......长陵侯真的这样说?”   “确实如此。”北堂煜点头道:“而且他还说过,你虽然排行第四,但三皇子是妃子所出,在皇后的几子之中,你不但是嫡出,而且排行最大,无论如何,都该由你来继承皇位才是。”   北堂风笑道:“长陵侯不愧是北汉第一名将,这眼光还是不差。”   “他本就属意由你继承皇位,若是你再对他施以恩惠,他自然会尽心扶持你登上皇位。”北堂煜道:“有了长陵侯,就等若有了十万精兵,无往不利。”   北堂煜立时显得有些兴奋,但很快就皱眉道:“皇叔,长陵侯什么没有见过,我又能对他施与怎样的恩惠?他那种人,便是给他万两黄金只怕也瞧不上眼的。”   北堂煜笑道:“黄金美人这些凡俗之物,他自然是瞧不上,不过有一样东西,是他眼下没有的,如果能将这样东西给他,比什么都有用。”   齐宁心下好奇,暗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打动长陵侯,凝神细听,便在此时,却听得有人高声叫道:“什么人?”   屋内的北堂煜叔侄都是一惊,随即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喊道:“公子,有人闯来了!”   齐宁心下一凛,知道应该是曹威带人过来,他身形一闪,闪到墙边,拔出寒刃,刺在了墙壁上,随即借力往上一腾身,整个人借着寒刃为支点已经腾空而起,翻上了屋顶。   这个时代的房舍都不高,齐宁如今的内力又是十分身后,翻上这样的屋顶,倒也不费太大气力。   他上到屋顶,脚下放轻,矮下了身子,往前过去,随即匍匐下去,轻轻向前移动,这时候已经听到院内乱哄哄一片,居高临下瞧过去,只见到那院门已经被踢开,十多名乞丐从门外冲了进来,北堂风这时候也已经冲出房,火神君等五六人则是跟在了北堂风身后,与那群乞丐针锋相对。   只见到从院外缓步走进一人来,背负着双手,颇为神气,正是觜火猴分舵舵主曹威,进院之后,直盯着北堂风,嘿嘿笑道:“这位好汉,咱们可又见面了,今日在茶肆之内,你这位好汉威风凛凛,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种人,所以晚上过来拜访。”   北堂风见得众乞丐一个个凶神恶煞,冷声道:“你们要做什么?竟敢闯进本......本公子的住所,找死不成?”   “有脾气!”曹威竖起大拇指,笑道:“好汉,今天你在茶肆也算是威风够了,咱们总不能什么便宜都一个人占了。”往前踏出两步,才慢悠悠道:“你今天让我很没面子,今晚这面子我总要找回来的。”   北堂风瞧见四周都是寒酸的乞丐,而自己身后都是身手不差的好手,倒霉有畏惧之心,冷笑道:“想要找回面子,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那样的分量。”   曹威笑道:“说得好。”瞅了身材高大的火神君一眼,才道:“咱们先礼后兵,说清楚了再掂掂分量不迟。小兄弟,能不能问一下你尊姓大名啊?”   北堂风尚未说话,火神君却忽然道:“丐帮的人都是这样仗势欺人吗?今日你在茶肆调戏民女,我家公子路见不平,出言相助,这似乎并无什么过错。今次丐帮在襄阳召开大会,阁下如果觉得受了委屈,心中不服,我们可以跟你们去青木大会,向你们丐帮那几位长老将事情说清楚。”   “调戏民女?”曹威脸色一沉:“你说我调戏民女就调戏民女?有何证据,人证在哪里?”扫了一眼,冷笑道:“你们几个鬼鬼祟祟,明明不缺银子,却找这么个破落地方住下,这其中定然有鬼。”眼珠子一转,道:“是了,我知道了,襄阳鱼龙混杂,有人想要浑水摸鱼,趁这个机会前来楚国打探消息,我觉着你们就是北汉的奸细。”   旁边立时有人道:“不错,舵主,我瞧这些人也是鬼鬼祟祟,必然是奸细,还有那两个卖艺的,和他们一起到了这里,一定也是他们的同党,今日舵主在茶肆只是试探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图谋而已,他们却恶人先告状,反诬陷舵主调戏民女,是可忍孰不可忍。”   齐宁在屋顶听见,心想这个拍马屁的还真是头脑机灵,但心里却也清楚,曹威一伙人倒并非真的看出北堂风是北汉人,只不过是要编造一个理由而已,这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不赖,只是无意之中,还真是说对了北堂风的来路。 第六六九章 鱼龙混聚   北堂风眼角微跳,却听火神君笑道:“不错,我们是北汉人,就是前来刺探消息的探子。”此言一出,北堂风魂飞魄散,脸色大变。   “好啊,果真是北汉的奸细。”曹威冷笑道:“既是如此,那更不能放过你们。”   火神君冷笑道:“你说我们是北汉奸细,我们也承认,咱们先去官府再说,让官府来决断此事。”冷哼一声,道:“这次青木大会,神侯府自然不会坐视不顾,想必也派了人到襄阳来,咱们去找神侯府的人辨明是非就好,你们敢不敢去?”   曹威眼珠子一转,道:“你们既然知道神侯府,看来也是道上的人,既是如此,咱们就用江湖上的规矩来解决此事。”   “哦?”火神君问道:“什么规矩?”   曹威抬手指向北堂风,道:“这是我与他的恩怨,若是有种,我就和他单独解决此事。他要是胜了我,我留下一条手臂在这里,可是我若胜了他,他就要留下一条手臂在这边,这公平吧?”   火神君乃是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眼力自然了得,他只扫一眼,就知道北堂风的武功远逊于曹威,让北堂风和曹威单打独斗,那条手臂就是送定了,摇头道:“我家公子向来不喜欢打打杀杀,不过你说得对,既然要解开恩怨,咱们就比武较量也是不错。”往前踏出两步,道:“我来陪你打。”   齐宁在屋顶瞧见,心想危难时刻,这火神君也是北堂风唯一可以指望的人了。   曹威虽然是丐帮舵主,武功或许比北堂风高出一截子,但比之火神君,那却又是差了一大截子,毕竟九天楼五行神君,也不会是浪得虚名。   曹威要和北堂风单独打斗,无非是看出北堂风武功平平,决非他的敌手,这时候火神君站出来,曹威显然知道不是对手,冷笑道:“这是我和他的个人恩怨,旁人不得插手。若是你想战出来,我丐帮高手如云,我大可以也找个人来和你比斗。”   火神君微仰脖子,道:“那倒无妨,你随便找什么人来,我接着就是。”   曹威哈哈一笑,道:“这规矩不是由你来定,而是我来定。我和他单打独斗,已经是照着江湖规矩来,你想坏了规矩,难道还以为我丐帮无人吗?”   火神君双数握拳,冷声道:“丐帮要仗着人多,还当我们怕了不成?”扫了一眼,见得众丐目光都盯在他身上,冷哼一声,傲然道:“你们就算一拥而上,又能如何?”   曹威见得这火神君毫无畏惧之色,心里反倒有些忐忑,但他寻思四周都是自己的人,对方便算有些手段,难道还能以寡搏众,又有了底气,左右使了个眼色,十五六名乞丐顿时握紧手中兵器,向北堂风一行人逼近过去。   便在此时,却听得院外不远处传来惨叫声,曹威脸色骤变,霍然扭头,吩咐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今夜为了找北堂风寻仇,召集了好几十号人,除了随他进院子这帮人,为了以防万一,四周各处路口都派人封住,一来是作为警戒,一旦发现官府的人过来立刻禀报,另一个缘故却也是担心北堂风跑了。   这时候听到外面传来惨叫声,立时便觉得事情不对劲,手下一名乞丐跑了出去,一阵沉寂之后,忽见到从院门外飞进一人,“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那人蜷着身体,痛苦翻滚,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齐宁居高临下,比他们却是看得清楚,只见到院门之外出现了三道人影,凝神细看,待看的仔细,心下一凛,却只见到那三道身影却都是穿着僧袍,头戴班霞,俱都是双手合十,当先一人进了院内,齐宁一眼便认出,正是古象王国的贡扎西。   当日北堂煜叔侄在东齐失踪之时,古象王国贡扎西一行人也是没了下落,齐宁当时就觉得贡扎西等人的消失,必然与北堂煜叔侄有着极大的干系,这时候看到贡扎西等人出现,心知这几名喇嘛定是一直追寻北堂风而来。   北堂风看到贡扎西突然出现,也是吃了一惊,竟是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曹威看到进来的是三名喇嘛,有些惊奇,瞥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的乞丐,有些恼怒,冲着贡扎西道:“是你动的手?”   贡扎西根本不理会,盯住北堂风,三名喇嘛身上衣衫都已经十分邋遢破旧,而且看上去也十分疲惫,显然这一路追上来实在是不容易,一步步往北堂风逼近过去,从曹威身边经过之时,曹威见贡扎西连看也不看自己,恼怒道:“你聋了?我问你,是你出手伤人?”伸手往贡扎西肩头搭过去。   眼见得曹威那只手就要碰上贡扎西肩头,贡扎西却是身形一闪,右手探出,直往曹威的手腕抓过去。   曹威脸色微变,想不到这番僧反应如此迅速,急忙后退,躲过贡扎西一抓,顺手抢过边上一名乞丐手中的棍子,怒喝道:“臭番僧,你敢动手。”照着贡扎西临头打了下去。   贡扎西竟是不躲不闪,往曹威抢过去,只听“砰”一声响,随即又是“咔嚓”一声,曹威手中的木棍已经种种砸在贡扎西的头上,将那班霞都打陷下去,却不料贡扎西的脑袋如同铁石一般,贡扎西面不变色,反倒是那木棍已经折断成两截子。   曹威见得番僧如此悍勇,心下更是惊骇,贡扎西却不等他多想,挨了他一棍子,已经抢到他身前,探手已经掐住了曹威的脖子,边上众丐见贡扎西眨眼间便制住曹威,更是吃惊,纷纷毕竟,都是大声喝道:“番僧住手。”   贡扎西手上有力,曹威喉咙被掐住,一时间反抗不得,无法呼吸,一张脸很快就憋得通红,两只手抓住贡扎西的手臂,想要掰开,却又如何能做到。   齐宁心想这贡扎西和曹威打起来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两人并无什么仇怨,只不过这曹威太过骄横,不问青红皂白便即出手,而贡扎西显然这一路上追寻的太过辛苦,憋了一肚子火气,佛爷也有狮子吼的时候,这时候被曹威挑衅,显然是再也憋不住,怒火喷洒出来。   众丐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冲上前去,北堂风见到贡扎西那一刹那,心下却是惊惧,这时候看到贡扎西竟然掐住曹威,顿时幸灾乐祸,唇边泛起冷笑。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这贡扎西如果将曹威真的掐死在这里,事情可就彻底闹大了,不管曹威人品如何,终究是丐帮舵主,若是死在贡扎西手里,丐帮上下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贡扎西想要走出襄阳的可能便是微乎其微。   贡扎西虽然一肚子邪火哦,但毕竟还算理智,他怒火中烧掐住曹威脖子,这时候见得曹威的舌头都快吐出来,知道若不松手,便要将此人活活掐死,他心里倒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正待松手,猛听得一个清丽的声音呵斥道:“住手,神侯府在此,谁敢放肆!”   齐宁听到“神侯府”三字,心下一凛,只觉得那声音十分熟悉,他一直关注院中情形,倒没有注意院外的动静,这时候见到从院外冲进四条人影来,都是身法矫健,却并非穿着神侯府的装束,四人都是佩刀在身,进到院中,只听“呛呛呛”之声响起,其中三人已经拔出刀来,寒光闪烁,齐宁一眼便瞧出,那几人手中的刀刃正是神侯府的兵器。   瞧见其中一人并未拔刀,身穿长袖劲衣,腰间束着腰带,头戴布帽,进到院内,便即扫了一眼,冷声道:“擅自私斗,罪不可赦,是谁在这里闹事?”她声音清脆,倒像女人声音一般。   齐宁眯起眼睛,唇边泛起笑意,一眼便即看出,此人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明显是女扮男装,虽然那声音微有些压着嗓子,但齐宁却是听得熟悉无比,不是西门战樱又能是谁。   今晚还真是热闹非凡,北汉皇子在场,丐帮来了,古象王国的喇嘛来了,如今又将神侯府的人也迎了过来,还真是群英荟萃。   齐宁猜到襄阳青木大会如此大事,神侯府绝不会视若无睹,一定会派人前来襄阳,倒想不到西门战樱却也跑来襄阳。   看来西门无痕确实是准备培养起自己的女儿,上次西川攻打千雾岭让西门战樱前往参与,这次青木大会,还是派了自己女儿出来。   贡扎西冷静下来之后,已经准备放开曹威,这时候听得神侯府来热,已经松开手,曹威弯下腰,用手按着自己脖子,拼命地咳嗽,贡扎西瞥了几名神侯府的人,微皱眉头,西门战樱却正是盯着贡扎西,问道:“你们是从青藏来?为何要到襄阳?”   齐宁此时却是注意着火神君的动静,九天楼和神侯府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幽灵衙门,双方自从创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对手,这些年来,双方私下里争斗不休,也都有人折损在对方的手中,一旦得知对方身份,自然而然地生出敌意,欲致对方于死地。   果然见到火神君不动声色移步到北堂风身前,单手背负身后,手呈掌刀势,再看他双足站位,随时都能突起发难。   北堂风手下其他几名随从却也都是各自准备,只待火神君一声令下,立刻出手。 第六七零章 老谋深算   贡扎西瞥了西门战樱一眼,并不说话,又看向北堂风那边,见北堂风被火神君护在身后,竟是缓步往火神君走过去。   西门战樱见得贡扎西不加理睬,有些恼怒,这时候身边一名神侯府吏员闪身拦在贡扎西面前,齐宁依稀倒也认出,此人在攻打千雾岭的时候,曾在西川出现过,西门战樱似乎称他为兰师兄。   贡扎西双手合十,终于开口道:“本僧不想惹是生非,只是要取回自己的东西,请施主让开。”   兰师兄倒也和气,笑道:“襄阳已经颁布了宵禁令,更是杜绝在城中擅自私斗,你们聚众在此,拳脚相见,这总是要说清楚的。”   西门战樱冷笑道:“你们这几个和尚一进襄阳城,我们就注意到,知道你们迟早要闹事情,果然不出我们所料。”   齐宁这才知道,西门战樱几人跑到这里来,倒不是因为注意到曹威这伙人,而是盯住贡扎西这几人。   这也难怪,贡扎西一行三人并没有改变装束,无论走在哪里,自然都是十分显眼。   古象王国远在青藏高原之上,前朝分崩离析之后,古象王国并无中原有过交往,双方的来往也是十分的稀少,在楚国境内,极其罕见看到青藏人,更不必说青藏的喇嘛,对许多人来说,青藏喇嘛的出现,很是新奇,最是引人注意。   齐宁暗想贡扎西一行人应该有六七个人,但今日只到了一半,其他人是在城中其他地方搜寻,还是另有事情并无赶来襄阳?   贡扎西显然也不想与神侯府发生冲突,道:“我们不惹事,只是谁惹我们,我们也不会受辱。你们是楚国的官员,我们只要拿了东西,立刻离开这里,返回青藏。”   西门战樱奇道:“取回东西?你们要取回什么东西?”   曹威此时已经缓过气来,心中恼恨至极,立刻在边上道:“他们是.....是奸细,几位神侯府的兄弟,如今襄阳正要召开青木大会,这番僧跑来襄阳,绝没有什么好心思,定要将他们抓回去审问清楚。”   西门战樱瞥了曹威一眼,冷冷道:“谁是你兄弟?你们是丐帮的人?”   曹威虽然武功算不得高明,但毕竟混迹江湖多年,眼力界还是有些的,西门战樱虽然一身男装打扮,甚至故意束了胸,不至于让胸脯怒突挺翘,但她腰肢纤细,和男人大不相同,腰间那腰带一勒,更显纤细,也更显得臀儿向后拱起,将臀后衣襟绷紧,形成浑圆丰满的轮廓。   曹威早已经看出西门战樱是女扮男装,但这时候自然不敢揭破,瞧着西门战樱俏脸冷峻,忙道:“是,在下丐帮舵主曹威!”   “曹威?”西门战樱想了一下,点头道:“你是觜火猴分舵舵主!”   齐宁见西门战樱一本正经模样,倒真像是盘查犯人的官差一般,心下暗笑,只觉得西门战樱英姿飒爽还真是有几分后世女警察的风范。   她能立刻知道曹威所属分舵,看来此番前来襄阳,倒也是很下了一番功夫。   “曹威,你深更半夜,带人跑到这里做什么?”西门战樱冷笑一声,扫视一眼,道:“丐帮是八帮十六派之首,莫非你们要率先坏了规矩?”   曹威见西门战樱柳眉竖起,冷若冰霜,他喜好女色,瞧见西门战樱身材惹火,心中还有些荡漾,此时西门战樱声音冷漠,却让他立时想到眼前这带刺的玫瑰可是神侯府的人,忙道:“不是不是,我们丐帮也有保家卫国之责,到了襄阳,我便想到很可能会有别国奸细潜入进来,所以......所以派人暗地里盯着,瞧瞧是否有什么不轨之徒出现。”   “哦?”西门战樱冷笑道:“那可还真是辛苦你了。”   曹威听出她言辞讽刺,也不敢计较,抬手指向火神君,道:“这些人鬼鬼祟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便过来打探一番。”   兰师兄忽然开口笑道:“曹舵主,你是将我们当成傻子吗?”   曹威一怔,皱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并非不是说他们并不可疑。”兰师兄淡淡道:“只是你说今晚到这里是要打探奸细的情况,岂不是将我们当傻子?这附近道路都被丐帮弟子封住,你带着一群人闯入这里,又让我们如何相信你只是来打探消息?”   曹威道:“事实如此,若是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   “丐帮向帮主过世后,丐帮的人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兰师兄叹了口气:“曹舵主,你说他们是奸细,我们自然是要调查清楚的,不过......你今晚也要跟我们一起走,你们今晚意欲何为,我们当然也要调查清楚。”   曹威脸色微变,摇头道:“这只怕不成。明日青木大会要召开,我要参加大会,今晚只怕没时间陪你们。”   “这也由不得你。”西门战樱手按腰间佩刀:“你走也要走,不走也要走。”   “哦?”曹威后退一步,冷笑道:“神侯府难道是要强抓人吗?神侯府要抓人,也要证据,难道只是凭空猜测,就要乱抓好人?”抬手指向火神君那边:“你们最好先查查他们是何来历。”   西门战樱冷哼一声,看向火神君,瞧见火神君那一双眼睛也正瞧着自己,目光犀利,西门战樱感觉身上一冷,却上前两步,问道:“你们是哪门哪派?”   火神君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嘴唇微动,并无说话,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道:“我们无门无派,只是访友而已。”话声之中,见到从北堂风后面出来一人,齐宁看得清楚,危急时刻,却是北堂煜从屋里终于出了来。   “访友?”西门战樱一怔,“访什么友?”   北堂煜上前几步,向着神侯府几人拱拱手,看向贡扎西,含笑道:“大师要的东西,确实在我们手中,不过东西太过珍贵,我们放在了一个妥善的地方,事到如今,我们自当归还。”   贡扎西却是一怔,问道:“你们当真归还?”   “本就是诸位大师的东西,物归原主,理所当然。”北堂煜微笑道。   齐宁暗想那白蚌明明被自己所得,为何北堂煜会说在他的手中?脑子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   别人不知北堂煜的身份,可是贡扎西一行人却知道他们是北汉使臣,一旦贡扎西当场将他们身份暴露,必然是一场厮杀,就算北堂煜等人能闯出这里,可是想要跑出襄阳城,几无可能。   北堂煜自称东西在他们手中,而且声称可以归还,就等若是给了贡扎西一个提醒,让贡扎西小心慎言。   毕竟贡扎西一旦暴露北汉这些人的身份,北堂煜等人就必然无法脱身,而贡扎西一心想要寻回的白蚌自然再不可得。   贡扎西当然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北堂煜深意,只是对他而言,天下间最大的事情,那也比不过白蚌,只要拿回白蚌,便是拿自己性命去换也不会有半丝犹豫。   北堂煜老成持重,与北堂风完全不同,贡扎西虽然对北堂风恨之入骨,可是对北堂煜倒并无太大的憎恶,点头道:“你们有一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要你们交换东西,之前的一切,我们可以不再追究。”   北堂煜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师放心,我们此来襄阳,也只是听说要丐帮要召开大会,所以过来凑凑热闹,东西寄存在极为安全的地方,就在襄阳城外不远,我可以亲自陪同大师去取。”   贡扎西合十道:“那就有劳了。”抬手道:“请!”竟是要让北堂煜立刻跟他走。   西门战樱等人却是一脸茫然,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她却是根本听不明白什么意思,蹙眉问道:“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   北堂煜笑道:“这是我们私下的事情,神侯府也要过问吗?”   神侯府虽然具有插手江湖事务的职权,但却并非什么事情都能过问,神侯府当年与各大门派达成过协议,除非破坏定下的协议,否则就算是神侯府的人,也不得为难江湖中人,更不必说他们个人私事。   兰师兄却已经开口道:“非常之时,神侯府负有维持秩序之责,这几位大师从青藏而来,又恰逢其时来到襄阳,我们总要弄清楚这几位大师前来楚国的目的。几位大师现在还走不得,跟我们回去之后,将事情闹清楚,我们便绝不会为难。”   贡扎西一门心思只想尽快拿回白蚌,哪里还管其他,摇头道:“老僧不会跟你们走,我们要去取回东西。”向北堂煜道:“我们现在就走,不要耽搁。”   西门战樱待在神侯府的多年,一向所知江湖各门派的人对神侯府从来都是敬让三分,又何曾见过有人如此无视神侯府的存在,“呛”的一声响,已经拔出佩刀,秀眉竖起,冷声道:“这里是楚国,不是青藏,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事情不闹清楚,你们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北堂煜苦笑一声,道:“大师,我倒愿意和你现在就去取回东西,只可惜......神侯府的人执行公务,只怕不会让我们离开。” 第六七一章 功亏一篑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北堂煜还真是老奸巨猾,看穿贡扎西为了白蚌可以不顾一切,所以故意这样说,无非是想借助贡扎西脱身。   跟随贡扎西离开,以北堂煜的急智,或许还能想出其他法子脱身,但是如果落在神侯府的手里,想要脱身几无可能。   兰师兄显然看穿北堂煜用心,淡淡道:“既然知道执行公务,就不必啰嗦。”   贡扎西微一沉吟,终于道:“老僧乃是古象王国逐日法王座下弟子贡扎西,今次前来中土,乃是奉法王法旨带回一件东西,东西在这位施主手中,老僧现在带他去取,只要拿回东西,你们之间的事情,老僧不会过问。”   齐宁叹了口气,暗想这贡扎西还真是一根筋,贡扎西这样说,显然是北堂煜所希望的。   逐日法王作为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寻常人自然不会听说,就算是江湖上的人,也未必都知道,但神侯府肯定对五大宗师十分清楚。   五大宗师都是超凡世外的恐怖存在,贡扎西是逐日法王座下弟子,就算是神侯府,要触碰逐日法王的人,那也需要考虑考虑。   虽说古象王国远在青藏,但毕竟也是一个庞大的国度,楚国与北汉针锋相对,两国都是竭力去拉拢更多的助力,绝不希望在实力近乎平衡的状态下,凭空多出敌人来,而触犯逐日法王的弟子,自然就是触犯逐日法王,冒犯了逐日法王,且不说逐日法王本身就是恐怖存在,作为古象王国大法王,就等若是得罪了古象王国。   果然,贡扎西亮出身份,在场诸人都是微微变色,便是曹威,也显出吃惊之色,他身为丐帮舵主,自然也是听过逐日法王的名号。   曹威虽然并无大智,但小手段却是不少。   他今夜前来寻仇,却想不到惹来这么多人,心知要顺利报复北堂风已经很困难,甚至还要被神侯府请过去,这种时候若是真被神侯府盯上,让他们翻出一些劣迹,事情可就麻烦,此刻知道今夜越乱越好,冷哼一声,道:“青藏的喇嘛成百上千,逐日法王只有一个,难不成所有的喇嘛都是逐日法王的弟子?你们说你是逐日法王的弟子,有何凭证,莫不是打着逐日法王的旗号,前来楚国胡作非为。”   贡扎西瞪大眼睛,怒道:“老僧是出家人,不会说谎。”   “和尚都有吃肉的,别说撒谎了。”曹威方才被贡扎西差点掐死,他恨意极盛,故意挑拨道:“你说你们要去取东西,谁知道是真是假,照我说,你们本就是一伙的。”   北堂煜哈哈笑道:“这位是丐帮的舵主吧?老夫平日里很少与江湖上的人打交道,不算很熟悉。不过我与这几位大师早就见过,深知他们佛法精深,绝不会说大话。老夫对逐日法王也是略有耳闻,逐日法王乃是古象王国大法王,这位舵主存心挑起纷争,难道是要让古象王国与楚国为敌?”   曹威一怔,齐宁在屋顶好笑,暗想北堂煜是何等人物,你区区一个丐帮舵主,要辩机锋,其能与北堂煜相斗。   西门战樱蹙起秀眉,道:“他们是逐日法王的弟子,你们又是何人?总不会是古象王国的人吧?”   “那自然不会。”北堂煜含笑道:“我们与这几位大师有些小误会,但却绝非江湖中的纠纷,所以并不事涉江湖。据老夫所知,神侯府管理江湖事务,总不至于连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也要查问吧?”   兰师兄淡淡道:“我已经说过,非常之时,但凡可以之人,都要查清楚来路。”盯住北堂煜,冷声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北堂煜叹了口气,道:“既是如此,我也不隐瞒。我们是齐国人!”   “齐国人?”西门战樱一怔。   北堂煜道:“其实我们前来楚国,与贵国锦衣候颇有关系。”   齐宁皱紧眉头,心想北堂煜怎地忽然提及自己,西门战樱听到“锦衣候”三字,竟是不自禁向前一步,急问道:“你们.....你们认识齐宁?他现在如何?”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齐宁看的清楚,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心想看来这大屁股姑娘心中却还是十分牵挂着自己。   北堂煜察言观色,立时便瞧出西门战樱对齐宁的关心,微微一笑,抬手指向贡扎西道:“其实这几位大师也都是见过锦衣候的。”   贡扎西倒也实在,点头道:“老僧确实见过锦衣候,而且得到他的帮助,少年英雄!”   西门战樱听得贡扎西夸赞齐宁少年英雄,本来冷峻的俏脸竟是缓和了几分,问道:“原来你们都认识他。”   北堂煜道:“我们从齐国来,是锦衣候告知我们楚国京都歌舞升平,秦淮河上多有技艺高超者,老夫平时喜欢调琴弄乐,所以就想去往楚国京都见识一番,看看能不能寻觅几位知音。半道上听说襄阳这边十分热闹,所以便先到这边来凑凑热闹而已。”   西门战樱咬着红唇,心里嘟囔道那个混蛋东西竟然介绍人去秦淮河,却听得兰师兄问道:“如此说来,这些人都是你的随从?”   北堂煜颔首道:“确实如此。其实老夫在齐国为朝廷当差,这一次楚国向齐国求亲,老夫正好与锦衣候结识。皇上也酷爱音律,知道老夫有意到楚国寻觅歌姬,是以准了老夫出来游历。老夫惜命,出门在外,都带着随从。”看着西门战樱,缓缓道:“这位大师急着要取回东西,老夫也不想耽搁,不知几位能否通融,让我们先去将大师的东西取出来?”   他声音不急不缓,条理清晰,而且将能够利用到的关系全都利用上来,齐宁心中暗自钦佩,心想北堂煜险境之中冷静不乱,确实了得。   西门战樱微一沉吟,才道:“齐楚两国结亲,我也知道,听说求亲已经成功,朝廷也派出了迎亲的队伍。你们是齐国人,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不过远来是客,你们既然到了楚国,自然就是客人,楚国当然要好生接待。”   北堂煜含笑道:“这又是如何说道?”   “你们不用着急,如果你是齐国的官员,神侯府当然不会过问此事,但襄阳本地官员却必须接待,否则日后说起来,你们齐国的皇帝只怕会责怪我们楚国招待不周。”西门战樱道:“我现在就让人去通知襄阳太守,让他带人亲自来请你前去,襄阳太守也一定会为你备下丰盛宴席,还会派人护送你们去往京都。”看向贡扎西,道:“几位大师既然是逐日法王的门人,虽说我们楚国与古象王国并无邦交,但也不能怠慢,一起去顿饭总不会耽搁太长时间的。”   齐宁嘴角笑意更浓,暗想都说胸大无脑,看来此言实在是谬论,赤丹媚和西门战樱的胸脯一个比一个大,但却都十分的机警,反应灵敏,在她们身上,智商和胸脯却是成正比。   西门战樱性子确实是有些急躁,但却绝对不笨,只是江湖经验太浅而已,锻炼之下,已经开始略显老练。   兰师兄立刻笑道:“不错,诸位在此稍候,我们立刻去通禀襄阳太守,半个时辰之内,他必然会赶到这里。”   北堂风见到北堂煜在危急时刻出来解围,紧张心情本来已经平复不少,这时候听说要襄阳太守过来,再次紧张起来,急忙道:“我们不用.....不用接待,这几位大师的事情要紧,不能耽搁,咱们.....咱们快些去取东西。”   他不说话还好,话一出口,北堂煜皱起眉头,兰师兄眉角一紧,警觉起来,却还是笑道:“阁下是这位老大人的随从吗?老大人还没发话,你似乎不该急着做决定。”单手握刀,缓步往北堂风走过去。   火神君却是拦在北堂风面前,浓眉锁紧,粗声道:“做什么?”   兰师兄含笑道:“没什么,只是......!”话声未落,手中的大刀已经斜挑而起,直往火神君胸口划过去。   火神君低吼一声,双臂挥动,竟是没有躲闪,双掌内扣,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已经夹住了兰师兄的单刀。   “好功夫!”兰师兄低叫一声,脚下已经抬起,往火神君下盘攻过去,火神君却也是抬腿来迎,猛听得“呛”一声响,火神君双掌交错而过,兰师兄手中大刀竟然已经断成两截子,齐宁看得清楚,心下颇为吃惊,暗想火神君不愧是五行神君之一,这手功夫当真漂亮。   兰师兄吃了一惊,却听火神君发出一声吼,双掌如魅影一般,拍在了兰师兄的肩头,兰师兄身形不稳,顿时就被打飞出去。   兰师兄突然出手,火神君暴起发威,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双方的人手却都是反应极其迅速,兰师兄身体后飞出时,西门战樱和另一名神侯府吏员同时抢上前来,而火神君身后数人也早有准备,齐齐抢出。   北堂煜神情大变,他费尽心思想要化解危险,却不想还是功亏一篑,知道事情不妙,怒其不争地看向北堂风,目光过去,脸色更是大变,只见到一支利箭从夜幕之中疾飞而来,目标正是北堂风。 第六七二章 利箭长鞭   夜幕之中的利箭快如闪电,宛若霹雳,来的无声无息,北堂风全无察觉,北堂煜惊骇之下,失声道:“小心......!”   眼见得利箭便要射中北堂风,旁边一道身影抢出,正是火神君,只听得火神君低吼一声,一股激荡劲气硬是将那利箭改了方向,北堂风呆了一呆,这时候北堂风手下那几人已经以西门战樱接上手,曹威见此情状,叫道:“弟兄们,帮助神侯府拿下这些奸细。”   丐帮众弟子都是叫喊出声,纷纷冲上前去。   齐宁瞧见那支利箭直射北堂风,亦是吃了一惊,那一箭明显是要致北堂风于死地,却原来暗中尽是早有人想要找机会射杀北堂风。   他方才看清楚那支利箭的来路,扭头望过去,只见到不远处的屋顶之上,一道身影正迅速撤走,显然便是刺杀北堂风的刺客,齐宁正待要追,忽听得“咻”一声响,扭头看去,原来兰师兄落地之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物,冲天射出,齐宁知道那定然是召唤支援的信号,神侯府的援兵应该很快就会赶到。   北堂煜知道事情已无可回转,手下众人正与西门战樱和丐帮众人厮斗,立刻向火神君道:“快带他走。”   北堂风急道:“皇.....皇叔,那你怎么办?”   “不必管我。”北堂煜叹道:“快走,他们的援兵马上就到,再不走就来不及。”   火神君向北堂煜一拱手,竟是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抓起北堂风,将他放到自己背上,他人高马大,北堂风在他肩头倒也不显累赘,他也不去管正在厮斗众人,转身就往侧墙跑过去。   西门战樱看得清楚,哪里肯让火神君走脱,一刀逼开一名北汉侍从,冷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足下一点,朝着火神君追了过去,便有随从想上前拦住,边上冲上两名丐帮弟子,将那随从逼退。   兰师兄被火神君所伤,一时却是起不来身,瞧见西门战樱去追火神君,心知西门战樱并非火神君敌手,叫道:“小师妹不要落单.......!”   西门战樱眼见得火神君已经跑到侧墙边上,如何能让他就此逃离,也没管兰师兄的叫喊,握刀追过去。   火神君跑到侧墙边,那侧墙并不高,他双足猛地一蹬,竟是扛着北堂风约上土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西门战樱追过来,冷笑一声,飞身从土墙跳了下去,西门战樱追上前去,也是跃上土墙,见到火神君速度极快,已经拉开数丈距离,根本不做犹豫,跳下土墙追了上去。   齐宁眼见西门战樱追拿火神君,暗道真是不自量力,唯恐西门战樱有闪失,起身来,便在屋顶上往前追,他居高临下,对火神君的踪迹看的很是清楚,瞧见火神君已经跑到大街上,奔出数十步,闪身拐进一条巷子里。   西门战樱尾随其后,也是拐入巷内,齐宁叹了口气,刚才还觉得这姑娘不是胸大无脑,谁知道这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论断,不过想想西门战樱在神侯府所接受的训练,如此可疑人物,当然不可能轻易放过,能够孤身去追,也算是骁勇。   方才那刺客射手已经不知踪迹,火神君的武功也确实了得,齐宁心想西门战樱如此鲁莽,可莫从猎人变成猎物,身影如魅,从屋顶飞掠而下,尾随在后方。   他进到巷内,依稀看到前方西门战樱矫健的身影,盯住了西门战樱。   火神君虽然负有一人,但速度奇快,西门战樱也是拼了命的追赶,深夜时分,襄阳城颁下宵禁令,所以大街小巷也都是冷冷清清,齐宁在后面跟着追出三条街,发现四周更是僻静,忽见到前面的西门战樱忽然停了下来,齐宁立时闪身躲到边上,远远望过去,只见西门战樱四处张望,显然是已经被火神君甩开。   齐宁心想九天楼名震天下,五行神君自然都不是泛泛之辈,火神君要甩掉西门战樱,倒也不算太难事情。   西门战樱一跺脚,看起来十分懊恼,冷声道:“你们跑得了一时,想要跑出襄阳,那是痴心妄想。”语气显然是大不甘心。   忽听得一个怪笑声响起:“小妹妹,你说谁想跑出襄阳啊?半夜三更,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浪荡,可是夜里太过寂寞。”   齐宁心下一凛,听出声音绝非火神君,但言辞粗鄙,绝非好人。   “是谁?”西门战樱被人一语道破真身,吃了一惊,握刀在手,环顾一周,“藏头露尾,算什么男人,还不滚出来?”   “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男人?”那声音怪笑道:“那倒容易得很,正好夜深人静,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让你瞧瞧我是不是男人。”   “无耻。”西门战樱怒道:“狗东西,滚出来。”   却又听一个声音嘿嘿笑道:“小娘们的脾气倒是很够味,真是我喜好的,想不到西门无痕的女儿长得竟是花容月貌。”   “不但花容月貌,还有个大屁股。”先前那声音淫邪道:“这样漂亮的屁股,万里挑一,可说是价值连城了。”   齐宁听得对方竟然知道西门战樱的身份,而且出言愈发的粗鄙,神情变得冷峻起来,他微闭双目,听到后面那声音道:“咱们拿了西门无痕的女儿回去,也算是大功一件吧,到时候瞧瞧西门无痕用什么东西来换他女儿。”   西门战樱又羞又恼,叫道:“无耻鼠辈,有种就出来,躲躲闪闪,是见不得人吗?”   那两人立时齐声怪笑,忽听得“咻”一声响,街道之上“啪”的一声,齐宁看的清楚,只见到一支利箭正射在西门战樱脚边几寸地方,箭簇没入地面,箭杆兀自在抖动,齐宁霍然抬头,立时便瞧见,斜对角的屋顶上,一道身影正居高临下站着,手中握有长弓,夜色之中,身材瘦长。   他看那箭手的身形,正是之前欲要射杀北堂风之人。   齐宁心知这刺客必然是知道北堂风的身份,否则绝不会跑来刺杀一个毫不相干之人,他记得北堂风还说过有人一直在追杀,暗想这箭手应该是从北汉而来,不出意外的话,很可能是北汉其他皇子派来的刺客。   不过此人箭术当真了得,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以及准头,那都是顶尖箭手。   长箭没入西门战樱脚边,西门战樱也是吃了一惊,立刻后退两步,抬起手臂,大刀横在胸前,她自然也察觉到长箭从何处而来,抬头望去,便见到屋顶上那道黑影,只听那箭手笑道:“小妹妹,我现在可出来了。”   西门战樱知道对方是劲敌,不自禁再次后退两步,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们不是坏人。”从西门战樱身后传来声音,西门战樱立时回头,只见到自己身后十来步远,一道黑影站在那边,手中却是拿着一根长鞭,长鞭卷成一团,正轻轻瞧着自己的手掌,笑道:“我们瞧见小妹妹长得漂亮,所以想和你做个朋友。”   西门战樱冷笑道:“想和本姑娘做朋友,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她既然被对方看穿身份,却也不再隐瞒。   长鞭手摇头笑道:“小妹妹,你本事稀松平常,我二人任何一人出手,你都不是对手。你可千万要听话,我那位同伴箭术了得,你自己也瞧见了,他要是想射死你,只是动动指头的事情。”   西门战樱冷冷道:“那又如何?你们若是杀了神侯府的人,还能走出襄阳?”   长鞭手立时笑起来,向那屋顶上的箭手道:“他说咱们走不出襄阳?”   “那你告诉他,我们不但要走出襄阳,还要带她一起走。”箭手笑道:“我现在只想让她脱了裤子,瞅瞅她屁股到底有多白。”   长鞭手道:“小妹妹,你可听见了?他想瞧瞧你屁股白不白,你乖一些,脱了裤子让他瞧一瞧。”   “无耻。”西门战樱恼怒交加,双腿绷直,人已经向长鞭手直冲过来。   长鞭手哈哈一笑,道:“千万莫射箭,我来陪小妹妹玩一玩。”身形前欺,向西门战樱迎了过来,西门战樱挥刀砍过去,长鞭手手臂一抖,长鞭宛若毒蛇般袭出,瞬间便卷住了西门战樱的刀身。   西门战樱吃了一惊,那长鞭手猛地一抬手,西门战樱手中大刀竟是生生被长边夺过去,长鞭手随即一甩手,那大刀便被远远抛开。   “小妹妹,我说过,你不说我对手。”长鞭手笑道:“据说西门无痕的武功十分了得,不过她这女儿的身手实在普通,好在长相不差,也不算一无是处。”   西门战樱怒火中烧,虽然明知不是对手,却并无退却之心,娇叱一声,赤手空拳冲上去,那长鞭手身形一晃,手中长鞭再次如同毒蛇探出,这一次却是直接卷住了西门战樱系在腰间的腰带,随即用力一扯,腰带顿时就被扯开,衣襟微散,长鞭手嘿嘿笑道:“我兄弟想要看你屁股白不白,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小妹妹,你自己不脱,那我只能来帮你。” 第六七三章 脆骨   长鞭手说话之间,长鞭再次探出,勾住西门战樱衣襟,“刺啦”一声响,扯下去一块衣襟去。   西门战樱惊呼出声,她却已经发现,那长鞭手的长鞭色泽黝黑,不知是何材质所制,但长鞭前却带有钩子,若是勾住皮肉,车开之后,必定是连皮带肉都要被扯下去,皮开肉绽,此刻那长鞭手却是存着戏弄之心,竟是向用钩子将西门战樱的衣衫扯开。   西门战樱虽然性情冲动,但此刻却也知道绝非对方敌手,转身便走,只跑出几步,便感觉背后已经再次被勾住,“刺啦”一声,又是一大片衣襟被扯了下去,顿时露出雪腻的背部肌肤来。   长鞭手叫道:“好白好白,这屁股定是更白。”   西门战樱已经冲出数步,猛地感觉身前劲风犀利,“噗”的一声,一支利箭就在自己前面一尺之遥没入地面,屋顶上那箭手嘿嘿笑道:“小妹妹,干嘛急着走,陪咱们兄弟玩一玩不是更好?”   西门战樱心下暗暗后悔,悔不该自己一人独自追出,那长鞭手此刻却已经掠到西门战樱身侧,笑呵呵道:“小妹妹,还要不要我帮你脱?”   西门战樱心下一横,暗想就算是死了,也定不能受辱,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叹道:“深更半夜,两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家,难道真的没有王法了?”   长鞭手和箭手都是一惊,竟没有察觉附近有人,齐齐瞧过去,只见到阴影之中,一人正环抱双臂,缓步走出来。   这走出来的人,自然是齐宁。   齐宁瞧见西门战樱遭受侮辱,知道再不出手已经不成,他一身丐帮弟子的打扮,蓬头垢面,长鞭手和箭手瞧见,都是微微松口气,暗想这倒霉的乞丐竟是撞到这里来,也活该倒霉。   长鞭手哈哈一笑,道:“是丐帮的兄弟吗?”   “丐帮是丐帮,但和你不是什么兄弟。”齐宁缓步走过去,悠然道:“男子汉大丈夫,不欺负女流之辈,你们两个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算不得男人,若是与你们称兄道弟,岂不是很丢脸的事情?”   长鞭手笑道:“不管是不是兄弟,这件事情与阁下无关。”抬手道:“江湖规矩,井水不犯河水,阁下还是赶紧离开为好。”   齐宁笑道:“江湖规矩,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叫花子难道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欺负一个姑娘家,转头就走?老叫花虽然卑贱,但这种事情却是做不出来的。”   西门战樱见到是个邋遢的乞丐挺身而出,心里倒也有几分感激,但却担心这乞丐只是白白送死,道:“你先走,这里不用你管。”   齐宁自然明白西门战樱心意,暗想西门战樱骨子里却也是善良的很,笑道:“姑娘别怕,有我在,他们绝对伤不了你。我是丐帮的人,我们丐帮有几十万帮众,遍布天下,他们要是伤了我一根毫毛,我丐帮数十万弟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他们。”   西门战樱心下暗骂这乞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且不说这两人杀了你之后会不会让丐帮知道,就算真的为丐帮所知,难道丐帮几十万帮众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丐帮弟子之死倾巢出动?而且丐帮帮主刚刚被人所害,丐帮一门心思想要为帮主报仇,哪有心思来管你这样一个小喽啰。   长鞭人叹道:“丐帮势力雄厚,我们还真不想与丐帮为敌,既然如此......!”他沉吟起来,便在此时,却听西门战樱惊呼道:“小心!”   原来长鞭人故意与齐宁说话,引来齐宁的注意力,而箭手已经弯弓搭箭,毫不留情地一箭射向了齐宁。   这一箭速度快极,西门战樱心惊胆战,只以为这挺身而出的乞丐必死无疑,眼见得那利箭已经没入齐宁身体,西门战樱却瞧见身影一晃,那乞丐瞬间消失踪迹,而那支利箭却是没入地面,箭杆晃动。   齐宁自然一直都是在提防那箭手出箭,听到后面劲风响起,知道那箭手是在背后偷袭,脚下一滑,逍遥行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利箭。   他闪躲利箭,颇为轻松,可是那箭手却是骤然变色,长鞭人也万没有想到这邋里邋遢其貌不扬的乞丐竟能躲过利箭,大吃一惊。   那箭手却不犹豫,再次发箭,这一次的箭势更急,但依然被齐宁轻巧闪过。   齐宁如今对逍遥行的领悟早已经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他本来悟性就高,逍遥行更是得到过向百影的指点,已经隐隐摸透了逍遥行的精髓,区区箭矢对他而言,根本不在话下。   那箭手连续两箭都射空,一时间呆住有些不敢置信。   齐宁却是伸了个懒腰,道:“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看老叫花子邋里邋遢,以为好欺负不是?不过你这箭术实在不怎么样。”   箭手脸上肌肉抽动,他最得意的便是自己的箭术,孰知连出两箭,连齐宁的一衫片缕都不曾碰到,心中震惊可想而知。   西门战樱本以为齐宁必死无疑,竟想不到他能死里逃生,显出欣喜之色。   长鞭人心知这乞丐绝非泛泛之辈,笑道:“阁下身手了得,佩服佩服,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不愿意和你们这种人打交道,又何必告诉你们尊姓大名?”齐宁抬手挠了挠脸,“别说废话了。”抬手指着屋顶上的箭手道:“你,先下来!”   那射手冷然道:“我为何要下去?”   齐宁笑道:“我让你下来,你便要下来,否则你今晚就要大难临头。老叫花子说话从不骗人,不信你大可以试一试!”   长鞭人却是和颜悦色笑道:“咱们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又何必多管闲事?”   “我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们欺负弱小,老叫花子就是瞧不惯。”齐宁笑道:“还有,你说咱们无冤无仇,那可说差了。本来呢,我们确实是无冤无仇,可是刚才那家伙背后偷袭,想要致老叫花子于死地,你说连我的性命你们都要拿去,咱们还能是无冤无仇?”   长鞭人瞳孔收缩,握紧手中长鞭,沉声道:“原来是丐帮长老到了,倒让鄙人失敬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躲避利箭的功夫,长鞭人一看就知道是身手极其了得的高手,想到以这样的身手,在丐帮至少是长老的地位。   “丐帮长老?”齐宁哈哈笑道:“丐帮长老可比我厉害多了,你是不是瞧着我还有两下子,以为我是丐帮长老?”摆手笑道:“误会误会,其实不是我武功厉害,只不过是你们太没用而已。”   长鞭人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今夜是准备和我们动手了?”   “倒也不必动手。”齐宁道:“你们两个先放下兵器,然后向这位姑娘跪下叩三个响头,然后我帮姑娘将你们绑起来,再送你们去官府,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管了。官府颁下了宵禁令,你们还要半夜在城里转悠,转悠也就算了,还在欺负良家少女,这事儿还是交给官府来处置。”   长鞭人哈哈笑道:“阁下玩笑开得太大了。”猛地身躯前欺,宛若猎豹一般,直往齐宁扑过去。   他既知齐宁不好对付,出手便倾尽全力,身法比之先前对付西门战樱要快出许多,人未到,手中的长鞭已经向齐宁直卷过去。   齐宁先前就已经注意到长鞭有名堂,月光之下,瞧见鞭头闪着冷光,果然是带着钩子,不等长鞭靠近,足下斜踏过去,已经掠到一旁,长鞭人反应到快,手腕子一扭,那长鞭如影随形追上齐宁。   只是逍遥行何其玄妙,变幻莫测,那长鞭追过去,齐宁身形却是一晃,又是掠到另一处,长鞭人只觉得眼前范花,见到齐宁身影忽左忽右,匪夷所思,一时间根本确定不了齐宁的位置,正自惊骇,猛地感觉侧身劲风袭来,扭头看过去,才发现那乞丐竟然像鬼魅般出现在自己的身侧,一只拳头照着自己的肩头打过来。   长鞭人想要闪躲,但这一拳来得实在是太快,“砰”的一声,拳头正打在长鞭人的左肩头,这长鞭人虽然鞭法不弱,但却不是铜皮铁骨,只听到骨骼断裂之声响起,长鞭人惨叫一声,整个人已经蹭蹭蹭向后退出五六步,肩头剧痛钻心,正自骇然,齐宁却如影随形,出现在他身前。   长鞭人心下惊恐,齐宁却是根本不犹豫,又是一拳打出,长鞭人这时候已经无法施展长鞭,左肩骨骼被打断,左臂根本无法抬起,只能是抬脚踢过去。   他一条腿刚刚抬起,齐宁却似乎已经看出他要抬腿,早已经率先抬腿,长鞭人只抬起一半,齐宁却一脚往下踩过去,正踩在长鞭人的膝盖上,齐宁出手自然是毫不留情,这一下用力也是极重,听得“咔”又是一声响,长鞭人膝盖骨又是被齐宁踩断。   长鞭人眼眸中显出痛苦之色,乞丐的剧痛还没上来,齐宁一拳打在他胸口,长鞭人立时被这一拳打得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   齐宁拍了拍手,宛若绅士般整了整衣衫,道:“这是丐帮的推山手,你可记住了?你骨骼太脆,看来还是没有补钙,真是不经打。” 第六七四章 老师傅   屋顶上的箭手见得齐宁几招之内便即放倒长鞭人,惊骇万分,弯弓搭箭,齐宁扭过头去,笑道:“还要再试试吗?你知道以你的箭术,根本无法伤我分毫。”   长鞭人勉强挣扎起身,知道遇上了硬钉子,后退两步,转身就跑,齐宁嘿嘿一笑,身形闪动,瞬间便拦住长鞭人去路,笑道:“老叫花子说话算话,你们还没有叩头,怎能就这样走了?老叫花还要送你们去官府。”   长鞭人咬牙切齿,猛地身体一震,双目暴突,慢慢低下头,只见到从背后一支利箭穿入,穿透了胸腔,齐宁却也是心下一凛,没想到那长箭手竟然射杀同伴,长鞭人抬手抓住箭头,身体晃了晃,随即一头扑倒在地。   齐宁神情一冷,瞧见那箭手转身便走,当下双足一点,直追过去,西门战樱也瞧见那射手想要逃脱,这时候有了武功高强的乞丐相助,底气十足,紧随在齐宁身后,叫道:“不要跑!”   箭手速度极快,齐宁的速度更是不慢,那射手在屋顶飞走,齐宁则是在长街追赶,齐宁只是片刻间就已经与那射手并驾齐驱,冷笑叫道:“我说过不让你走,你便走不了。”   奔出十多步,那箭手似乎知道难以甩开齐宁,忽地停下脚步,转身过来,齐宁也是停下步子,两人四目对视,都是犀利异常。   西门战樱虽然速度慢上不少,但此刻却也有已经追上来,冷冷盯着屋顶上的射手。   那射手叹了口气,道:“阁下的武功让人钦佩,在下心服口服,不是你的对手。”   “既然知道不是对手,还不听话?”齐宁冷冷道:“还不滚下来。”   射手摇头道:“阁下既然是高人,自然明白,像我们这种人,一旦失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全身而退,要么死在当场,绝不可能落入对手的手中。”   “所以你射杀了自己的同伴?”齐宁淡淡道。   射手笑道:“他受伤之前,可以和我共同进退,那算是我的同伴,可是一旦失手受伤,那就是我的敌人,我自然不能让他活下去。”   “心肠歹毒,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西门战樱冷声问道。   射手道:“我若是能够将所知的告诉你们,也就不必害怕落到你们手中。这位前辈,你身手高明,我不是对手,可是你想要抓住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齐宁道:“我们可以试一试。”   “前辈误会了。”射手笑道:“我并非说你没有本事抓住我,而是你不会那样做,因为你和我不同,你还在乎这位姑娘的性命,我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性命。”   齐宁眉头一紧,冷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箭术在前辈面前不值一提。”射手缓缓道:“我也自问没有本事伤及前辈分毫,可是你身边的姑娘却不同,前辈愿不愿意和我打个赌,只要我愿意,一箭便足以取她性命。”   西门战樱俏脸一怔,她方才见识过此人的箭术,虽然齐宁可以轻易闪过,但却并不表明此人箭术不行,事实正好相反,西门战樱并非不懂箭术,作为神侯府的人,十八般兵器多少都会接触一些,她自然明白,这人的箭术实际上已经极其了得,绝对算得上是顶尖的箭手。   齐宁能够闪过,乃是靠了那鬼魅的身法,而西门战樱心知自己绝不可能有齐宁那般身手,如果这箭手真的想要射杀自己,也并非难事。   她瞥了边上乞丐一样,月光之下,那颇有些邋遢的枯黄脸上,神色有些凝重,心下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己方才就不该跟着追过来,如果只是这乞丐追上来,箭手绝无逃脱的道理,但现在这箭手竟然以自己为要挟,事情可就麻烦了。   她心下自责,齐宁却也知道那箭手所言非虚。   箭手无论是弯弓搭箭还是射出箭矢,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能够完成,熟练至极,也不知道已经练过几千几万遍,自己可以躲过箭手的箭,但西门战樱明显做不到。   “你是在威胁我?”齐宁冷冷道。   箭手摇头道:“不是威胁,是在恳求。我不想死在这里,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前辈是丐帮的人,我们与丐帮从无任何仇怨,前辈无非是想救下这位姑娘,现在这位姑娘安然无恙,而且我还留下了一条命作为赔罪,前辈是否也不该赶尽杀绝?”   齐宁笑道:“你很坦诚,我倒是很喜欢你的直白。”   箭手也笑道:“今天遇见前辈,才知道丐帮能人不少,其实这次青木大会,前辈完全可以去争做帮主。”   “这就不劳你们北汉人费心了。”齐宁含笑道。   西门战樱娇躯一震,箭手笑道:“前辈好眼力,原来看出我的来历。”   “想要绑走神侯府的人去邀功,也只能是北汉人要做的事情。”齐宁抬手挠了挠脸,问道:“对了,你们是不是九天楼的人?”   箭手道:“北汉高手众多,可不是只有一个九天楼。”   齐宁心想据闻九天楼是由北汉牧云候统管,而牧云候北堂幻夜亦是五大宗师之一,此等人物,未必会有心思去卷入国内的争斗,毕竟如果北堂幻夜想要支持谁,汉国也就不会出现诸皇子争夺皇位的内斗,这帮人既然肆无忌惮争夺皇位,自然是因为北堂幻夜并未卷入其中。   牧云候虽然管着九天楼,但却未必真的会插手其中,不过牧云候既然没有卷入进去,那么九天楼也就不会冒然卷入,更不可能任由其他皇子派遣出来刺杀北堂风。   “你这个人说话很直白,我欣赏你的直白。”齐宁笑道:“既然你都出言恳求,老叫花若是赶尽杀绝,你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箭手笑道:“前辈总不会和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太过计较。”   齐宁叹了口气,挥挥手,箭手立刻道:“多谢前辈。”虽然距离齐宁极远,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西门战樱心中着急,但却又无可奈何,眼瞧见那箭手消失,才一跺脚,恨恨道:“真该死,让他跑了。”   齐宁瞥了西门战樱一眼,月光之下,那一脸不甘之色,倒还真是秀美,他不想与西门战樱太过接近,毕竟西门战樱对自己还是颇为熟悉,而且这姑娘也不笨,莫让她看出破绽才好,咳嗽一声,道:“赶紧回去,可莫再一个人乱跑了。”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西门战樱忙追上来,道:“前辈,刚才.....刚才多谢你出手相助。”   齐宁也不回头,嘶哑着嗓子道:“老叫花总不能眼看一个姑娘家被人欺负。我说姑娘,你这性子也要改改,以后没事可别一个人到处乱跑,身边总要跟这几个人才是,这外面什么样的凶险没有,你可不能每次都碰到人帮你。”   西门战樱知道这乞丐所言不虚,道:“前辈的话,我记住了。前辈,敢问尊姓大名?”   齐宁一边走一边道:“只不过是一个吃千家饭的乞丐,无名无姓,姑娘,你快回去吧。”   西门战樱和齐宁保持两步距离,不敢超过,毕竟今夜不是这乞丐出手相助,后果当真不堪设想,西门战樱心下着实感激,立刻道:“前辈是不愿意告知名姓吗?”   齐宁停下步子,叹道:“姑娘,你是官家的人,我只是个叫花子,身份悬殊,还是不要太接触的好。”   “那又如何?”西门战樱立刻道:“叫花子难道比别人要矮一分吗?只要心地善良,没有高低之分。”   齐宁哈哈笑道:“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看。”   西门战樱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问道:“前辈,晚辈.....晚辈有一事请教,不知.....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齐宁道:“何事?”   “前辈......前辈刚才的步法,十分厉害,不知......不知是不是前辈自己创造?”西门战樱语气略带恭敬。   齐宁笑道:“怎么?姑娘觉得那步法还成?”   “其实......其实晚辈以前也见过这样的步法。”西门战樱道:“那人.....那人的步法和前辈几乎一模一样,所以.......!”   齐宁立时便想到,西门战樱当初可是见过自己的逍遥行,回转身,看向西门战樱,西门战樱忙后退一步,显得有些拘谨,齐宁含笑问道:“你看过有人走过这样的步法?那是何人?”   西门战樱却不回答,只是道:“或许......或许是我记错了。”   齐宁眼珠子一转,忽地想到:“姑娘,老叫花子实话对你说,普天之下,会这套步法的只有两个人,除了老叫花之外,就只有老叫花的徒弟学了去。”   “徒弟?”西门战樱一愣,才道:“那就是我认错了,前辈的徒弟也是丐帮中人吧?”   齐宁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我和我那徒弟很有缘分,也是偶然相遇,可是他心地善良,而且相貌英俊,人品优秀,虽然出身不错,但却毫无贵家公子的架子,待人和善,老叫花看他是可造之材,便将这套步法传了给他。”   “前辈说的......说的徒弟,可是......可是叫齐宁?”西门战樱眉宇间显出欢喜之色。   齐宁故意做出惊诧之色,反问道:“你认识齐宁?不错,我的徒弟就是齐宁。”   “认识。”西门战樱马上道:“晚辈......晚辈和他是.....是朋友,和他很熟。”   齐宁“哦”了一声,奇道:“你是姑娘家,怎会和他很熟?我徒弟可从没有和我说起过还有姑娘家是他朋友。”想到什么,道:“是了,他上次去东齐出使,我刚好碰上,那次一起饮酒,他多喝了两杯,被我套出了真话,还真提到一个姑娘,对她念念不忘。”   西门战樱马上问道:“他提到哪个姑娘?”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颊微红,略显羞赧道:“前辈,他.....他和你说起哪个姑娘?”   ---------------------------------------------------------   ps:向大家求点月票,拜谢了! 第六七五章 情犊初开   齐宁嘿嘿一笑,反问道:“姑娘,你为何会如此在意我徒弟到底提的是哪位姑娘?”   西门战樱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微低下头,不敢看齐宁眼睛,只是道:“我.....我只是想看看我是否认识那姑娘。”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点头,道:“唔,老叫花子的记性不大好,让我想想,好像是......!”微仰头思索,西门战樱却是睁大眼睛看着齐宁,甚至忘记呼吸,齐宁猛地一拍脑袋,笑道:“是了,记起来了,老叫花记得那姑娘姓郑!”   “姓郑?”西门战樱立时显出失望之色,随即咬着红唇,有些恼怒道:“原来他还记挂着一个姓郑的。”   “他不但记挂着,就是睡觉也忘不了人家。”齐宁叹道:“那晚他喝醉了,躺下之后,还说梦话,说什么郑樱我好想你.......!”摆手道:“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儿,老叫花子真是说不出口。”   他其实被易容成三十多岁的人,只是脸上邋遢枯黄,所以看起来倒像四十岁的人,可是说起话来老气横秋,却像半百老头。   “郑樱?”西门战樱一愣,“前辈,你......你说他记挂的姑娘叫郑樱?”   齐宁道:“好像没记差。我听他说,那姑娘脾气很大,总是喜欢和她抬杠,一见面就要斗嘴,不过他说那姑娘心地很好,长得也漂亮,还说经常做梦梦到那郑姑娘。”   “和他斗嘴?”西门战樱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泛红,月光之下,白里透红更是动人,她平日里冷若冰霜倒显得英姿飒爽,可是一旦害羞起来,便显出小女儿的情态,颇为娇媚,低头道:“前辈,你......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那......那姑娘真的姓郑?”   齐宁故意做出思索之色,道:“应该没记错啊,是姓郑啊,那晚喝醉了酒,说了半夜的梦话,都是郑樱郑樱,唔,不对,好像不是郑樱,你认识那小子,可见过他喝酒?他一喝酒,说话就大舌头,我也不能肯定姓郑,反正应该差不离。”   西门战樱一颗心砰砰直跳,红着脸道:“前辈,你.....你再想一想。”   齐宁心下好笑,可是看到西门战樱脸颊晕红,月光一照,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心中竟是怦然一动,暗想西门战樱害羞起来,却也是女人味十足,娇艳欲滴。   他故意想了想,才道:“要不我真的急记差了,郑......唔......好像又是在梦里叫......对对对,是战樱,叫花子记起来了,这下子没错,肯定是战樱。”   西门战樱已经猜到几分,听齐宁这般说,心跳更是迅速无比,俏脸瞬间通红,低下头,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他......他真的做梦.....做梦也想到那个叫做......叫做战樱的?”   “肯定没跑,就是战樱。”齐宁笑道:“说了一晚上梦话,许多话......哎哟,老叫花听起来都有些脸红,不能说了........!”   他越是这样说,情犊初开的西门战樱越是想知道齐宁究竟在梦话里说了些什么,却又不好直接问,只能道:“他.....他还会说胡话吗?我没听过。”   “你当然没听过。”齐宁笑道:“他都是半夜说梦话,你又不是他媳妇躺在他边上,又怎知他说了些什么?”   西门战樱此时脸若桃花,咬了一下嘴唇,才问道:“他.....他说的梦话......都很难听吗?”   “不是难听。”齐宁对这种情犊初开的姑娘心思自然了解,故意道:“这要是小男女两个人在一起说倒也无妨,可是外人听了总是有些尴尬。我就说个例子,他说什么战樱嘴巴长得好看,像樱桃一样,他每次看到都想咬一口,又说喜欢看那战樱姑娘生气的样子,越看越漂亮,让他心里直跳.......!”故作尴尬摆手道:“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倒让姑娘觉得老叫花老不正经了。”   西门战樱此刻却是脸红心跳,可芳心却无厌恶,反倒欢喜异常,心想原来那混蛋东西竟然一直念着我,听得齐宁想要咬自己嘴唇,竟是不不自禁用牙齿轻轻咬了咬。   “姑娘,你快些回去吧。”齐宁催促道:“老叫花这次过来参加大会,也算是辛苦,到现在还浪迹街头,没有地方歇息,还得找个地方躺一觉。”   西门战樱忙道:“前辈没有住处吗?”   齐宁笑道:“叫花子是丐帮的人,又不能打家劫舍,平时都是找那些善人讨碗饭吃,身上从没有一文铜钱。”   西门战樱二话不说,便要伸手入怀,这时候却陡然发现自己的已经微微散开,先前那条腰带被长鞭人扯开,所以衣衫显得颇为不整,这时候才想到自己背后还有一大块地方破开,有些尴尬,却还是从山上取了一只钱袋子,递给齐宁:“前辈,这个.....这个你先拿着,找个地方好好歇息。”   齐宁立刻摆手道:“那可不成,老叫花子只讨饭,不讨银钱。”   “不是掏钱。”西门战樱道:“我.....我和齐宁是朋友,你是他师父,就......就算是我的师傅,我给你银子,那也没什么的。”   齐宁道:“真是个好姑娘,不过银子实在不能要。”   西门战樱见乞丐不接银子,想了一下,显出笑容,道:“老师傅,你不要银子没关系,你跟我走,待会儿我帮你找一家客栈,安排你住下,吃住无忧。”想到什么,蹙眉道:“老师傅,我要回去接应,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方才为了追捕刺客,孤身前来,那头战况正是激烈,此时想到,担心起来,转身便走,齐宁从背后瞧见,月光照耀下,西门战樱背上一片肌肤雪腻异常,西门战樱奔出两步,回过头,叫道:“老师傅,你和我一起去。”   齐宁心想北堂煜被围困,想要逃脱,只怕很是困难,也想瞧瞧那边状况,微微点头,跟了上去,想到长鞭人尸首,问道:“姑娘,那具尸首.......?”   “不用担心,回头会让官府的人来处理。”西门战樱担心那边状况,有些急切,加快步子,齐宁跟在后面,见她快步前行时,两条大长腿韧性十足,腰肢扭动,那丰满臀儿如同风中花朵般摇曳生姿,齐宁忍不住想,方才那箭手粗鄙说西门战樱这臀儿价值连城,虽然不至于那么夸张,但这丰软圆滚滚臀儿形状圆美,紧绷绷充满质感,无论是轮廓还是弹性,说是万里挑一绝不为过。   西门战樱走了一小段路,忽然意识到自己实在有些失礼,急忙停下脚步,回过头,有些尴尬道:“老师傅,我......!”抬手道:“你走前面吧。”   齐宁知道她是意识到失礼,想不到这暴脾气的大姑娘倒还懂得礼貌,不过自己走前面,倒是无法再从后面欣赏西门战樱那美妙的身段,但他既然扮演前辈角色,也自然要装模作样庄重一些,点点头,咳嗽一声,走上前去。   西门战樱跟在他身侧,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返。   齐宁故意问道:“姑娘,你和齐宁经常见面吗?”   西门战樱道:“在京城的时候会经常见面,不过......不过他现在常要离京办差,所以见得少了。”   “哦?”齐宁道:“他走了,你有没有想念他?”加了一句:“你是他朋友嘛!”   西门战樱咬着红唇,犹豫一下,并无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齐宁笑道:“那你认识那位战樱姑娘吗?原来还有姓战的。”   “不是......不是那样。”西门战樱想要解释,但一想到自己方才一直追问,如果被这老乞丐知道自己就是西门战樱,那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只能道:“我.....我认识那个姑娘。”   “哦?”齐宁道:“长相如何?性子好不好?老叫花可是对我徒弟说了,他一直念叨人家姑娘,真要是喜欢人家,将她娶了就是。”   这老乞丐武功高强,而且有着与齐宁一模一样的逍遥行,西门战樱倒不怀疑这老乞丐真的传授过齐宁武功,听他这般说,耳根有些发烫,好在齐宁走在前面,不至于让他看到自己红红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那.....那他怎么说?”   齐宁叹了口气,道:“他说要是可以,他恨不得马上就将那姑娘娶过门,只是那姑娘身份不一般,听说他爹是个大人物,所以我这徒弟不敢开口,还说只怕今生是有缘无分。”   “他胡说,胆小如鼠。”西门战樱忍不住叫出声,话一出口,便知失言,齐宁已经问道:“胆小如鼠?姑娘,为何这样说?我觉着他胆大包天,那是勇敢的很,那样文武双全勇敢过人的美少年,已经很罕见了。”   西门战樱心跳厉害,竭力镇定,道:“他......他怕人家父亲有权有势,可是.....可是他自己也是个侯爷,真要开口,又......又不是不可以。”   “是啊,你说得对极了,我也是这样告诉他。”齐宁道:“我说就算人家老爹厉害又如何,又不是去娶人家父亲,娶回家的是姑娘,他好歹也是个侯爷,真要是派人求亲,也未必不成。我说了他好半天,他似乎有了些勇气。”   西门战樱忙问道:“那.....那他真的要去求亲?”   “反正还在考虑。”齐宁边走边晃悠:“不过他还算听我的话,我告诉他,要娶媳妇,也要考虑传宗接代,姑娘屁股大才好生养,要是那姑娘屁股扁扁的,干脆还是作罢。”回头瞟了西门战樱一眼,道:“姑娘,老叫花子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可别怪我,要是那姑娘和你身材差不多,老叫花子就算是用棍子打他一顿,也要让他将那战樱姑娘娶回家。”   ---------------------------------------------------------------   ps:感谢捧场打赏和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兄弟,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六七六章 阶下之囚   齐宁这话,便等若是说西门战樱屁股大好生养,这要是换了别人说出这种话,以西门战樱的性格,立马便要翻脸。   但在西门战樱看来,老乞丐说这话,反倒像是在夸赞自己适合齐宁,心下没有丝毫恼怒,反倒隐隐有些窃喜,但还是有些羞赧道:“齐宁听你话?”   “那是当然。”齐宁得意洋洋道:“虽然我只教了他一套步法,但这小伙子尊师重道,对我很是敬畏,老叫花说的话,他还真要考虑几分。”叹了口气,摇头道:“只是可惜,你这姑娘心地好,身段也好,长得也漂亮,要是没有那个叫做战樱的姑娘,我定要让我徒弟娶你做媳妇。”   西门战樱红着脸道:“老前辈......!”   “怪我怪我。”齐宁打了个哈哈,“老叫花子说起话来,就得意忘形,也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姑娘,你可别介意。”   “不会的。”西门战樱十分礼貌:“你是前辈,说这些是为我们晚辈好。”   齐宁点头道:“好姑娘,好姑娘。”   两人说着话,走过两条街,忽听得脚步声响,循声瞧去,只见到一队官兵正往这边跑过来,当先一人一身铠甲,还披着披风,如同一同野狼冲锋在前。   西门战樱立刻上前,从怀中取出了一面牌子,亮在身前,那将领突然被人拦住,正要发怒,瞧见西门战樱亮出牌子,抬手止令,单独上前几步,瞧了一眼,忙道:“原来是神侯府的大人,末将是巡城偏将,得到禀报,城中有奸细,正要过去抓捕。”   西门战樱道:“你们来的正好,跟我来。”便要带众人过去支援,齐宁却已经在旁道:“这位偏将大人,借你的披风用一下。”   偏将见说话的是个乞丐,皱起眉头,但看出他是和西门战樱一起,自然不敢得罪神侯府,犹豫一下,还是解下了披风,齐宁伸手接过,然后递给了西门战樱,西门战樱一愣,忽地想到自己背后还破了一大块,玉背袒露,心想这叫花子还真是心细,心中感激,伸手接过,披在身上,也不废话,带着众人便走。   那偏将叫了一声,一群人紧随其后。   只片刻间,便瞧见北堂煜所住的院子,院内已经没了搏杀之声,倒是在院外有一队官兵,都是拔刀在手,显然是另一队官兵率先赶过来。   那偏将被人赶了先,脸色明显有些懊恼,沉声道:“将这里都围起来。”他只是带了二十多人,要想将这里围起来,也不容易。   西门战樱抢上前去,见到院内,只见到院内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群人,有丐帮弟子,亦有官兵,五六名身着便装的汉子,想来是神侯府的人,包围圈中,地上躺着五六具尸首,有三名北汉护卫,另外几具都是丐帮弟子,此刻最后两名北汉护卫一左一右护卫在北堂煜身边,身上沾着血迹,看上去颇为狼狈,但面对众人,这两名护卫却并无畏惧之色,眼中依然是决然之色,想是做好了赴死准备。   齐宁也不挤上前,在人群中远远瞧着,这里面有二十多名丐帮弟子,混在其中,也无人注意他。   他远远瞧见矮矮胖胖的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一身便装就在北堂煜边上不远,背负着双手,神色平静,几名神侯府吏员都是跟在他身后。   齐宁心想原来曲小苍竟然也来了,不见轩辕破,却不知是否还留在西川。   北堂煜被困当中,但也不愧是北汉皇族,背负双手,气定神闲,脸上毫无畏惧惊慌之色,只听他淡淡笑道:“大师若是心中愤怒,可以立刻动手,事到如今,本王还真是没有想过活着离开。”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看来北堂煜已经显出了身份。   贡扎西三人就站在边上,都是怒视北堂煜,那番僧声音冰冷:“你一直在欺骗老僧?”   北堂煜微笑道:“刚才的形势,本王只是权宜之计,撒上一个谎,希望大师能够协助我们脱身,只是想不到功亏一篑,未能如愿。大师,本王贵为大汉王爷,什么样的奇珍异宝不曾见过,又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岂会看上你的东西?自始至终,本王从无见过,你若不信,本王也没有法子。”   “可是我们抓住了你们的人。”贡扎西兀自不信:“我们亲眼看到他的同伴逃走。”   北堂煜道:“本王告诉你真相,那天晚上,我那位皇侄确实派人去打探你们的情况,但他并无下令偷盗你们的东西,以本王猜测,水神君应该是恰好发现你们的盒子,所以才出手,只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天晚上出现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你是说逃走那人与你们无关?”贡扎西冷笑道。   北堂煜微微颔首:“当晚只派出水神君,并无派出第二个人,所以本王可以断定,拿走你们盒子的另有其人。”   “除了你们,还能有谁?”贡扎西神候一名喇嘛半生不熟道:“你还在狡辩。”   北堂煜长笑一声,道:“本王都已经落到这个地步,又何必与你们狡辩?只是本王不希望因此让汉国与你们古象王国结仇,所以才和你们说出真相。”顿了一顿,才抬手抚须道:“大师,当日看到那盒子的可不是只有我们北汉使团,住在那个驿馆的,似乎还有别人吧?”   贡扎西眉头一紧,“你是说楚国使团所为?那位姓齐的使臣?”   “胡说。”西门战樱立刻上前,冷笑道:“齐宁为人光明磊落,才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们不能冤枉他。”   齐宁在人群中听见,叹了口气,心想虽然以前总和西门战樱抬杠斗嘴,但关键时刻,这姑娘却还是竭力回护自己,只是这次却很可惜,那盗贼还真是自己,盒子也偏偏是自己所盗。   “煜王爷,你与古象王国这几位大师的误会,我们不插手,你们自己说清楚。”贪狼校尉曲小苍眯着小眼睛,一脸和善:“可是王爷想要祸水东引,将这滩脏水泼到我们楚国身上,也未免不地道。”   北堂煜淡定自若,面不改色微笑道:“本王只是说出事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让大师自己判断了。”   贡扎西脸色难看,北堂煜叹了口气,道:“大师如果要动手,现在就可以下手,我们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不过你就算杀了本王,也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大师是出家人,如果忌讳杀生,那本王就只能跟随这些官差进他们的大狱了。”   贡扎西冷声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老僧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北堂煜点头道:“那就好。”转视曲小苍,含笑道:“你方才说你是神侯府的贪狼校尉?”   曲小苍对北堂煜不失恭敬,拱手道:“在下贪狼校尉曲小苍!”   “曲校尉,本王自然是要跟你们走的,只不过本王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曲校尉能否答应。”北堂煜始终带笑,齐宁看在眼里,心中感叹,北堂煜虽然身处绝境,但却不失风度,这份涵养和气度确实有大家风范。   曲小苍道:“王爷请讲!”   北堂煜看了地上几具尸首,叹道:“这几名侍卫一路跟随保护,客死异乡,本王倒也不是妇人之仁的人,不过他们家中有老有小,贵国就算将他们抓捕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可以招供,对你们也并无任何用处,所以本王希望你们可以网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   曲小苍道:“王爷的要求,本来不该拒绝,但在下身份低微,不敢做主。王爷看这样如何,让这两位兄弟先跟我们一起走,我会向上面禀明王爷的要求,只要上面允许,我们立马恭送这两位北汉兄弟离开楚国。”   北堂煜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了。”   两名护卫却是转身跪倒,哽咽道:“王爷,我二人并无苟活之心,今次未能保护王爷安危,致使王爷身陷囹圄,有失职之罪,如此大罪,也无面目苟活,只盼王爷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故国,小的先行拜别。”   话声刚落,齐宁便知不妙,听到惊呼声起,两名护卫竟是同时抬臂,反刀划过,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这两名护卫虽然是敌国之人,但最后时刻却忠勇无畏,割喉自尽,众人心中不免唏嘘,却也是钦佩这二人的忠勇。   齐宁心中也是叹息,暗想此番追随北堂煜叔侄从东齐逃脱出来的人,也确实是精选出来,都是战至最后一刻,只可惜却都丧命于此,回头想想,若不是北堂风在茶肆招摇,没被人盯住,或许也就不会发生如此惨烈之事,说到底,北堂煜精心谋划,千算万算却还是栽在了北堂风手里。   北堂煜如今插翅难飞,反倒是惹出祸事的北堂风却被火神君带走。   北堂煜脸色微变,却闭上眼睛,微仰头,脸上肌肉抽动,四下里一片死寂,说都没有发出声音。   片刻之后,北堂煜睁开眼睛,唇边泛起一丝从容笑意,道:“可否要绑缚?本王现在和你们走。”   “王爷言重了。”曲小苍和和气气,抬起手臂:“王爷请!”   北堂煜背负双手,再不斜看一眼,目视前方,抬步而行,神侯府几人立时跟在后面,官兵则是分列两边,持枪握刀,押着北汉王爷出了院子。 第六七七章 胆大包天   堂堂北汉王爷在楚国境内被抓,这当然是足以让天下震动的大事。   北堂煜并非普通王爷,而是北堂欢的亲兄弟,亦是当年北汉第一名将北堂庆的亲兄弟,北汉皇族的嫡亲血系,此等人物,当然非同小可。   对楚国来说,做梦也不可能想到会有这样一条大鱼落入网中。   北堂煜落网,对襄阳来说,反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正值丐帮青木大会在即,襄阳鱼龙混杂,襄阳太守得到禀报之后,立刻调动大批兵马保住北堂煜,北堂煜既然是在襄阳被抓,若是在襄阳发生了变故,被人救走或者死在襄阳,襄阳太守的人头自然是保不住的。   火神君带走北堂风,这事儿自然已经被神侯府和官府知晓,所以在北堂煜落网之后,当夜神侯府和襄阳太守便已经派出大量人手,全城搜捕,整座城内一派肃杀之气,各道城门也在第一时间加派人手死死守住,以免北堂风趁乱逃走。   抓住一个北汉王爷,这已经是奇功一件,若是能够再抓住一个北汉的皇子,那么事涉其中的楚国官员,当然是加官进爵,前程似锦。   北堂煜被带走,官兵在院内外搜找了一遍,确定再无遗漏,这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院子便一片死寂,便是连尸首也都被抬走,除了地上还有血迹,便似乎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官兵搜找之时,卖艺人师徒所住的屋内亮着灯,但屋里却是门窗紧闭,空无一人,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过了半晌,后窗才被推开一条缝隙,一只眼睛从窗缝向屋里扫了扫,片刻之后,后窗才被推开,卖艺老汉确定再无危险,这才从后窗翻身进到屋内,猫腰到得门前向外瞧了瞧,见到四下里空无一人,长出一口气,小步跑回后窗,冲着后面轻声叫道:“丫头,没事了。”   那卖艺姑娘这才起身来,从后面先是递进来一个箱子,那里面都是卖艺的家伙什,小老头接过箱子,卖艺姑娘这才翻身进屋,她本就是卖艺出身,身体柔韧性和敏捷性也非普通人能够相比,十分轻松翻入进来。   小老头放好箱子,这才在椅子上坐下,脸色兀自有些惨白,瞧向卖艺姑娘,见她也是惊魂未定,劝慰道:“没事了,幸亏我反应快,知道他们要搜找进来,躲到后面巷子里,否则咱们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   卖艺姑娘埋怨道:“师傅,你刚才可是听到了,那帮人不是好人,现在都被官府抓去了。我就说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被咱们碰上,要是被官府的人发现,还以为咱们还他们是一伙的,也将咱们抓了去。”   小老头额头冒出冷汗,道:“好在有惊无险,丫头,这次咱们算是买了教训。”忽地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钱袋,伸手从里面取出几片金叶子,笑道:“还好还好,这几片金叶子还在,那帮人被抓了,这定钱咱们也就不必退还了,受了一场惊吓,白得了几片金叶子,这买卖倒也合算。”   卖艺姑娘瞪了小老头一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师傅,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可别有人再过来。”   “你懂什么。”小老头道:“这里现在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找过来,咱们在这里歇息两个时辰,天亮之前,咱们再走不迟。”收起钱袋子,摸了摸自己大腿,心有余悸道:“方才可是将我吓得腿都发软,你说咱们没招谁没惹谁,只是要给人带路,若是被牵累关进大狱,那可是千古奇冤。”   卖艺姑娘却是起身来,道:“师傅,你走不走?你要不走,我可走了,这里刚才打起来,万一官府的人又回来,那也说不准。”   小老头埋怨道:“你就不能让师傅歇歇。”见卖艺姑娘脸色不好,叹道:“算了,听你的就是,咱们现在就走,只是这时候哪里还有住处。”过去背起那箱子,道:“走走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师徒到了院子,瞧见地上沾有血迹,更是害怕,小老头急忙跑出院子,卖艺姑娘却是跟在后面,到了院门,小老头四下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往街道上去,走出一段路,担心在大街上这样走着,说不定就要碰上官兵,瞧见边上有一处小巷子,便往那小巷子拐了进去。   卖艺姑娘见得街道上冷冷清清,月光清幽,感觉有些瘆得慌,瞧见那小老头拐进巷子,加快脚步,刚要进巷内,却听得里面传来奇怪声音,不由一怔,小心起来,冲着巷内瞧过去,巷内一片漆黑,也是瞧不清状况,低声叫道:“师傅?师傅?”   巷内一片死寂,却听不到那小老头的声音,卖艺姑娘蹙起秀眉,觉着那巷子里阴森森的,一时间倒不敢往里面去,忽听得身后传来怪笑声,大吃一惊,立刻转身,还没看清楚后面是谁,便觉得眼前一黑,一只巨大手掌已经蒙住她整张脸,从手中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卖艺姑娘几乎是在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卖艺姑娘感觉脑袋隐隐发疼,睁开眼睛来,却感觉四下里颇为昏暗,随即感觉身上有些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勒住,低下头,却是惊骇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周身都是牛皮绳子,将自己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双臂更是被反绑在后面。   卖艺姑娘魂飞魄散,脸色瞬间苍白,实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四下里瞧了瞧,见这里是一个不大的房间,门窗都是关闭着,房内放着一张大床,中间有一张木桌,颇有些陈旧,点着一盏油灯,或许是灯芯太短,所以灯火的光芒颇为昏暗。   卖艺姑娘挣扎几下,但那绳子绑得极紧,饶是她身体柔软如绵,却也根本无法挣脱一丝一毫,反倒是挣扎起来,那牛筋绳子似乎在勒紧,她虽然卖艺,但毕竟是姑娘家,细皮嫩肉,勒的发疼。   “小美人,可千万别再挣扎。”身后传来一个轻浮笑声,“你越是挣扎,这绳子勒得越紧,瞧瞧你细皮嫩肉,要是真的勒伤了哪里,岂不是要心疼死哥哥了。”   卖艺姑娘听到那声音,顿时魂飞魄散。   从她背后一人绕出来,手里端着一只茶壶,一声丝绸内衫,看起来十分清凉,走到卖艺姑娘面前,笑眯眯道:“小美人,可还认识我?”   卖艺姑娘看到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庞,全身发颤,眼中显出愤怒之色,眼前这人,她又如何不识得,正是在茶肆调戏过她的丐帮觜火猴分舵舵主曹威。   曹威这时候一脸得意之色,一双眼睛只在卖艺姑娘修长的腿上扫动。   “你......你想干什么?”卖艺姑娘再次挣扎,心中已经是恐惧到极点:“你快放了我,否则......否则我要报官!”   “报官?”曹威随手拉过边上的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十分惬意,拿着小茶壶饮了一口,才悠然道:“你难道不知道,今晚我可是为朝廷立了大功,如果不是我帮忙,朝廷能不能抓到那个北汉王爷还不一定。”   “你.....你这个混蛋。”卖艺姑娘柳眉竖起,怒道:“你不得好死。”   曹威嘿嘿笑道:“你尽管骂,反正也不会有别人听见。小美人,我曹舵主看上的女人,还真没有一个逃脱的。你可能不知道,在西川那里,我曹舵主可是夜夜做新郎,就是那些武林豪杰的妻女,只要被我瞧上的,没有一个逃得了我的手心,最后都要乖乖给我躺下。”   卖艺姑娘见他一脸得意,知道此人说的未必是假,怒道:“你是丐帮的人,丐帮.....丐帮不欺负弱小,你......!”   “换了这身衣裳,我就不是丐帮的人了。”曹威笑道:“玩女人的时候,我可没穿过丐帮的衣衫。”身体微微前倾,打量着卖艺姑娘脸孔,笑道:“曹舵主倒不是看上了你的容貌,而是你这两条大长腿,还有你那柔软的腰肢,嘿嘿,你这样的身段,待会儿要是使劲手段,可是要将本舵主美死。”   “你就不怕报应?”卖艺姑娘知道深陷绝境,眼泪都出来:“你做坏事,总会遭受报应的。”   曹威靠在椅子上,抬起一条腿搭在椅把上,道:“这种狗屁话,老子从来不信。老子在西川杀了那么多人,搞了那么多女人,不照样活的好好的?明天就是青木大会,我师父白虎长老定然会成为丐帮帮主,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等到师傅退位,丐帮帮主之位就是老子的,嘿嘿,你若是老老实实听话,老子心里高兴,说不定你过些年还能当上帮主夫人。”   “你若......你若碰我一下,我便死给你看。”卖艺姑娘绝望道:“你快放了我。”   曹威冷笑一声,道:“碰你?你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姑娘,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西川韩家堡也算有些实力吧,上上下下也有五六十号人,老子看上他们家姑娘,直接绑了,然后睡了半个月放回去,再派人提亲,韩家堡不但不敢报仇,害怕我强睡他姑娘的事情传扬出去,乖乖地将女人嫁给了我,你说你的能耐比韩家堡还厉害?”   他一副凶相,肆无忌惮,说起这些恶事,脸上反倒一副恶意之色,似乎用此可以证明他的能耐。 第六七八章 丧心病狂   卖艺姑娘闭上眼睛,泪珠滚落,曹威见她腮帮子微动,意识到什么,身体陡然欺出,探手抓住卖艺姑娘腮帮子,随手抓了一件东西塞进了卖艺姑娘口中,笑道:“怎么?还想咬舌自尽吗?”   姑娘求死不能,更是绝望。   “小美人,我瞧你还是处子之身,自然是没有品味过男女之间的销魂味道。”曹威嘿嘿笑道:“等今晚过后,哥哥让你欲仙欲死,你若还想死,我便不阻拦你,只怕到时候你便舍不得死了。”伸手在姑娘脸上轻轻抚摸,道:“好滑的皮肤,还真是难得,走南闯北风吹日晒,还能如此光滑,果然是极品。小美人,你可知道,本来你昏睡的时候,我就可以把事给办了,可是曹舵主要的就是感觉,你越是不情不愿,曹舵主就越开心。”   姑娘闭着眼睛,口不能言,浑身发颤。   曹威重新坐下去,悠然自得:“小美人,我还没听你问起你的师傅,怎么,弃他于不顾?”   姑娘睁开眼睛,一脸焦急之色。   “这才像个徒弟。”曹威嘿嘿笑道:“我听你师父说,你是你师父走江湖的时候捡的弃婴,要不是你师傅,你早就被野狗叼了。这么大的恩德,你不能不报啊?”   姑娘扭动身体,发出呜呜声音。   曹威嘿嘿一笑,高声道:“带进来!”   只见到房门被推开,两名乞丐推着那卖艺小老头进来,卖艺小老头鼻青脸肿,被推进来之后,身后一名乞丐在他膝弯用力一踹,小老头“哎哟”一声,顿时便被踹跪在地上。   姑娘扭动得更加剧烈,坐下的椅子也是嘎嘎作响。   曹威笑道:“我这人讲道理,你要是真想让我放了你师傅,我当然会答允你。不过......你总不能让我白白放他走?”   姑娘泪眼婆娑,盯住曹威眼睛。   曹威道:“你走街串巷,该是精明的很,还要我多说?只要你今晚老老实实听我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让我心满意足,明日一早,我立刻放了你师傅,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银子放你走。”   小老头立刻道:“不要答应他,这个畜生.....!”还没说完,身后一名乞丐抓起他头发,将他脑袋按着往地下狠狠地撞了几下,那小老头额头立时被撞开,鲜血直流。   姑娘见小老头被打,拼命摇头。   那乞丐抓起小老头脑袋,笑道:“小老头,你徒弟让我不要打你,你怎么说?你是他师父,也该劝劝她听话,我们舵主是何等身份,看上你徒弟,那是你徒弟的福分,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老头脸上血肉模糊,那鲜血顺着他肿起的眼睛往下流,遮挡住他视线,惨不忍睹。   “你们丐帮......丐帮竟然......竟然做出这样......这样无耻的事情.......!”小老头虽然奄奄一息,却还是倔强道:“你们.......你们会有报.....报应的......!”   曹威走到小老头身前,蹲下去,笑眯眯道:“我知道你喜欢银子。”抬起手,手中已经多了一锭银子,“襄阳最漂亮的婊子一晚上也就二十两银子,普通的三五两银子足以,这是二十两银子,归你了,今晚你徒弟就交给我。”   小老头瞧了银子一言,嘴角泛笑,忽地“噗”一口,一口唾沫带着血水吐到曹威脸上。   曹威脸色立刻沉下来,眼眸中露出杀意,抬手拭去脸上唾沫,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你自己找死。”站起身来,道:“将他带下去,找个地方挖坑活埋了,办得利索一点。”   两名乞丐立时便要将小老头拖下去,姑娘拼命挣扎,也不顾身体被绳子勒住,椅子嘎嘎作响,曹威抬起手,笑道:“等一下。”手托下巴,笑道:“本舵主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游戏,你师傅待你如亲生女儿,连银子也不要,看来对你还真是不错。这样吧,今晚我们洞房火烛,也要让我这便宜丈人看看他徒弟是如何从姑娘变成女人。”   那两名乞丐对视一眼,都显出淫邪笑容,一名乞丐道:“舵主,半年前西川赵希阳的老婆被您办了,赵希阳当时就在边上看着,那场景可真是刺激得很。”   曹威嘿嘿笑道:“你们是不是又想过过眼瘾?今日本舵主就成全你们两个。”那两人哈哈大笑,曹威却已经将上衫脱下,从桌上拿起一把匕首,走到卖艺姑娘边上,嘿嘿笑了两声,便要用匕首去割开姑娘衣衫,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厉喝响起,那声音竟然是从屋顶传来,曹威吃了一惊,抬头看时,只见到屋角的瓦砾陡然间往下塌落,心知不妙,随即便见到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曹威反应极快,转身已经绕到姑娘身后,手握匕首,那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地之后,已经直直站住,手中却是一把弯刀,抬手刀锋指向曹威,厉声道:“你这个无耻之徒,今日定要取你狗命。”   曹威仔细瞧了一眼,脸色大变,他却是认出来,这从天而降的竟是神侯府的人,分别不到两个时辰,正是那名女扮男装的神侯府姑娘。   这从天而降的并非别人,却正是西门战樱。   西门战樱怒不可遏,眼中满是浓浓杀意,曹威看到神侯府的人突然出现,几乎是魂飞魄散,腿上发软,四下里扫了一圈,等确定只有西门战樱一人,才回过神来,勉强笑道:“原来.....原来是神侯府的大人!”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神侯府的人怎地会追到这里来。   今日他在茶肆看上卖艺姑娘,就已经做好了计划,派心腹找寻了这一处极为偏僻之所,根本不担心会有人发现这里,这两名乞丐亦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部下,跟随他无恶不作,所以这处宅子除了他三人,再无其他的手下。   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且不说江湖不容,便是丐帮也绝不可能容忍,所以曹威做的十分隐秘。   他打定好主意,今夜占了姑娘之后,立刻将这对师徒杀之灭口,毁尸灭迹,毕竟走街串巷的两名卖艺人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追查。   这种事情他做的是轻车熟路,在西川犯下了无数这样的罪案,却都被他悄悄处理,也无人抓到其把柄,虽然襄阳城人多眼杂,但有些事情做多了,胆子也就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只觉得绝不会被人发现。   这时候却瞧见西门战樱从天而降,曹威只觉得匪夷所思,一开始魂飞魄散,只以为是被神侯府盯住,派了一群人过来,等到发现并无其他人,心下稍安,却还是显得颇为谦恭,眼角依然在查探是否还有其他人。   西门战樱见得那小老头的惨状,又看到卖艺姑娘一脸泪痕,更是恼怒万分,上前一步,厉声道:“曹威,你可知罪?”   曹威苦笑道:“大人,这.....这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还敢狡辩?”西门战樱脸若寒霜:“你所作所为,我都看的一清二楚,你罪大恶极,插翅也难飞。”   曹威叹道:“我认罪。大人,我和你去投案,你让人进来绑我出去,我觉不敢有丝毫反抗。”   西门战樱知道曹威是在玩花样,冷笑一声,向一名乞丐道:“你去解开那姑娘的绳子,然后将曹威绑起来。”   那乞丐跟随曹威多年,也是老油条,苦着脸道:“大人,他是舵主,小的不敢犯上,还是让你的人进来执法吧。”   西门战樱怒道:“让你绑就绑,少说废话。”   曹威心知到了这个份上,西门战樱若有同伴,早就该出来,绝不至于还没有动静,微微一笑,道:“大人,总不会只有你一人前来执法吧?咱们这里可有三个人,一条绳子上的蚂蚱,都要投案,你一人能带回我们三个吗?”   西门战樱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曹威其实已经见过西门战樱的武功,寻思西门战樱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但实在算不得高手,最多也只是和自己不相上下,而自己手下还有两名亲随,这两人的武功也都还算不错,三人联手,西门战樱绝非敌手。   “西门大小姐,我的意思是想问你,你一个人,是否真的能抓住我们三个。”曹威上前两步,似笑非笑道:“明知道我曹威最喜好的是女人,你这娇滴滴的大小姐跑进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西门战樱心下一凛,曹威已经淡淡笑道:“今天一开始便瞧出你女扮男装,而且瞧着脸熟,但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有神侯府的人喊你小师妹,本舵主突然就想起,咱们其实早就见过,攻打千雾岭的时候,西门大小姐可是英姿飒爽啊!”   “你......?”   “不错,攻打千雾岭的时候,我也在其中。”曹威笑道:“那么多宗主掌门,我只是丐帮一名小小的舵主,你西门大小姐自然是没注意。不过那时候我瞧见大小姐,就惊为天人,想不到世间还有大小姐这么漂亮的姑娘......!”目光在西门战樱身上扫动:“这腰身,这大长腿,啧啧,还有.....嘿嘿,还有那大屁股,当时我就想,要是能和大小姐有一夕之欢,便是死了也值!” 第六七九章 铜皮铁骨   西门战樱怒极反是一声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要造反了。”   “为了西门大小姐,就算造反又如何?”曹威笑道:“而且大小姐可能有所不知,曹某别的本事没有,但处理善后的本事却是独步江湖,无论曹某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人抓住把柄。”摸了摸自己鼻子,洋洋得意道:“实不相瞒,据我所知,向百影就曾对我有些不满,只可惜他手里始终没有抓住我把柄,所以就算他是帮主,那也动我不得。”   西门战樱冷冷道:“但这一次你所作所为,我都亲眼所见,想逃也逃不了。”   “那可不一定。”曹威目光在西门战樱身上扫动,笑道:“大小姐,要不咱们打个赌,你我比试比试,要是你赢了,我二话不说,就跟你去官府,任由你们处置。不过......若是我赢了,大小姐今晚.....嘿嘿,就让曹某得偿夙愿如何?”   “住口。”西门战樱厉声道:“无耻至极,曹威,你所作所为,白虎长老可知晓?”   曹威悠然道:“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干系?就算知道,那又如何,我是他徒弟,又能帮他办事,就算犯了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对我如何。”   “如此说来,你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白虎都知道?”西门战樱一双漂亮的眼睛犀利非常。   曹威笑道:“你就当他知道吧。大小姐,三更半夜,真是好时候,咱们可莫耽误时间,咱们赌不赌?”   便在此时,却听一声叹息,声音却是从屋顶传来,曹威脸色骤变,心想难道这屋顶还有神侯府的人在埋伏,可自己为何却丝毫没有察觉,此人武功竟是如此了得,便瞧见一道人影从那窟窿处飘落下来,站在了西门战樱身后。   曹威瞧了一眼,见到来人竟是邋里邋遢,一副丐帮弟子模样,微松口气,笑道:“原来是自己人,敢问兄弟头上飘的哪片云?”   这从天而降的,自然是齐宁,他对丐帮的暗号早已经清楚得很,直接道:“昂字头上飘!”   西方七宿,昂日鸡隶属其一,曹威听得暗号,更是放松,他倒不在意有丐帮的人来帮他,只要来者不是神侯府的人就万事大吉,笑道:“原来是昂日鸡分舵的兄弟,我是觜火猴分舵舵主曹威。”   丐帮二十八宿分舵,除了帮主和长老之外,舵主在帮中的地位便是最高。   虽然二十八分舵分散在天南海北,但终究是隶属于同一帮会,就算是昂日鸡分舵的帮众瞧见其他分舵舵主,也要毕恭毕敬。   曹威识得昂日鸡分舵舵主,而眼前这乞丐明显不是,既是如此,那此人的地位绝对不比自己高。   只是他心中奇怪,暗想昂日鸡分舵的人怎地也跑到这里来。   齐宁却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若是白虎长老看到此景,不知作何感想?帮主他一直都在怀疑你行事不轨,今日竟是被抓了个现行。”   曹威心下一沉,冷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向帮主已指派人暗中调查你是否触犯了帮规。”齐宁道:“老叫花子不才,得蒙帮主看中,让我暗中调查你,今日刚好神侯府的人也在场,究竟是帮规惩处,还是神侯府发落,你都逃不过了。”   西门战樱冷笑道:“老师傅,幸亏你向我提醒,告之要在那屋子附近再等一等,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北汉的漏网之鱼没看到,竟然发现此人卑劣行径,明知道神侯府的人在襄阳,他竟敢派人绑架百姓,这样的狗东西,天理不容。”   齐宁故意苦笑道:“其实老叫花子也没有想到,这曹舵主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曹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派人将这对师徒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西门战樱盯上,这两人显然是一路尾随而来,竟是没有被发现,他瞥了自己那两名亲信一眼,心想真是酒囊饭袋,被人盯梢都不曾发现,事到如今,心下一横,冷笑道:“那又如何?多了一个老乞丐,就以为能奈何的了我?”   他一使眼色,两名亲随都是瞧向西门战樱那边,一人抬起手,切在那卖艺小老头的脑后,那小老头哼了一声,便即晕过去,卖艺姑娘“呜呜”两声,焦急万分。   两名亲随一高一矮,高个子人高马大,身份魁梧,一身肌肉如虬,赤手空拳,却是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吱吱作响,那矮个子也是身形一闪,掠到西门战樱对面,阴笑两声。   西门战樱心知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众武功参差不齐,大部分帮众也只是勉强打架斗殴的水平,但其中也确实不乏一些厉害的高手。   向百影虽然治帮甚严,但天下的局势,让丐帮实际上也呈现分裂之状,数十万帮众分散在全天下,他便是三头六臂,也绝不可能面面俱到,各大长老提拔人才,甚至二十八宿舵主各拥亲信,那也是难以全都清楚。   曹威是白虎长老亲传弟子,收录一些江湖上的恶霸奸徒,知道的人不敢过问,而敢过问的却都并不知晓。   他这两名亲信,本也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恶徒,与他臭味相投,加入了丐帮,也成了他作恶的得力助手,而这两人在加入丐帮之前,身手就着实不差,这时候瞧见西门战樱一个女子,而齐宁却只是一个老乞丐,还真是没有放在眼中。   齐宁见这两名乞丐上前,反倒是往边上走了两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含笑问道:“姑娘,这两个小角色,你可否应付得来?”   西门战樱此时早已经将齐宁当成武功高强的前辈,她胆子本就不小,这时候有齐宁在旁坐镇,更是底气十足。   放在在屋顶上瞧见屋内的情景,她实在难以忍受,对这两名助手为虐的乞丐那也是深恶痛绝,见得两人一左一右过来,冷笑一声,刀锋前指,冷声道:“冒犯神侯府,等同于造反,杀无赦!”   那高个乞丐低吼一声,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大狗熊向西门战樱扑过去,西门战樱并不闪躲,举刀迎上,瞧见那乞丐一只巨大的拳头照着自己只打过来,简单实用,并无什么花花架子,身形一闪,弯刀斜砍,那高个乞丐反应倒也不慢,见得西门战樱大刀斜砍过来,竟然是挥臂迎过去。   西门战樱吃了一惊,心想这高个乞丐脑子发挥不成,竟然用手臂来抵挡利刃,她也不客气,刀刃砍在那高个乞丐手臂上,本以为这一刀下去,当然会斩断这高个乞丐手臂,孰知刀刃砍在手臂上,竟然像砍在了石头上一般。   西门战樱大吃一惊,花容失色,那高个乞丐咧嘴一笑,另一只手已经向西门战樱手腕抓过来,好在西门战樱反应迅速,疾步后退,刚刚和那高个乞丐拉开距离,却感觉边上劲风忽起,眼角余光却发现,那矮个乞丐已经从旁一掌拍过来。   西门战樱心下冷笑,娇躯一扭,掠了开去,大刀往那矮个乞丐斩去,那矮个乞丐一击未成,怪笑一声,身法极快,一个斜身移开,而那高个乞丐却已经出现在西门战樱眼前,探手直往西门战樱抓过来。   齐宁看在眼中,却是气定神闲,在旁叫道:“高个子练了铁布衫一类的功夫,不要和他硬拼,这类功夫,应该都有一个弱点所在,找到弱点就好。”   齐宁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本身就是特警出身,格斗功夫十分了得,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武道世界,而且他起点极高,从一开始就得到了六合神功和逍遥行,此后又是在齐家老宅得到了无名剑谱,这之后也是奇遇连连,不但在千雾岭获得炎阳神掌,就是丐帮的镇帮绝学醉梦九式,他也从向百影那里学了半数。   这其中任何一门功夫,若是被别人获得,足可以在江湖上横行一时,所以他所接触到的顶尖武功,比常人实在是多得多。   也正因如此,普通的功夫在他的眼中,很容易就能看出其中的弱点来。   高个乞丐能够扛刀不伤,齐宁立时便知道他是练了横练功夫,刀枪难伤,但他却也能够看出来,此人最大的依仗,也仅此而已,除此之外,此人的手底功夫实在是寻常的紧,若非有这身铜皮铁骨,比拼招式,还真不是西门战樱的对手。   西门战樱出身神侯府,虽然武功算不得了得,但见识可比寻常人要高得多,立时明白:“老师傅,这类功夫的罩门,要么在咽喉,要么在肋下。”   “那你就照着他这两个地方打。”齐宁盘起二郎腿,笑眯眯道:“别看他人高马大,其实是个不中用的废物,找到他罩门,他就什么都不是。”   那高个子脸色微变,却见西门战樱提刀直往自己的喉间刺过来,急忙后退。   其实齐宁说话,正是要打乱他心思,齐宁虽然看出这人练了外门功夫,但到底有没有罩门,心里还真是没底,只是在旁随口一说,却一语中的,这高个子心想自己弱点被对方知道,那可要小心谨慎,心里有了顾忌,反倒不敢放开手脚。   曹威皱起眉头,盯住齐宁,心想西门战樱何等身份,竟然称呼这乞丐位老师傅,而且语气还显得颇为恭敬,这乞丐恐怕不是泛泛之辈,又想到丐帮藏龙卧虎,普通乞丐的武功高过舵主,那也不是稀罕事情,又想到这乞丐声称是向百影派他调查自己,既然是向百影亲自委派的人,当然不是寻常之辈,顿时心中有些发凉,猜测这乞丐到底是是丐帮哪位高手。 第六八零章 欲练神功   西门战樱出刀迅疾,高个乞丐心有顾忌,颇有些左闪右之,齐宁在旁只瞧了小片刻,唇边泛起笑意,高声道:“姑娘,刀锋左挑,又叫斜向移过去。”   西门战樱听得清楚,知道齐宁是在指点,虽然觉得那般招式有些怪异,却还是不自禁按照齐宁所说去做。   这一刀挑过去,那高个乞丐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却听齐宁慢条斯理道:“身体右移半步,右手肘往前突出,抓紧刀,向右边甩过去。”   西门战樱再次按照齐宁所言去做,只是齐宁所说的招式威势古怪,西门战樱虽然刀法纯熟,而且身体柔韧性极好,但齐宁说出之后,她却也不能手随心至,总要一点时间反应,好在那高个乞丐的反应比西门战樱还要慢得多,西门战樱虽然出刀慢了几分,但按照齐宁所言招式一出,足以让高个乞丐汗流浃背。   “左腿后移,刀刃下撇,往后用力划过去。”   西门战樱两招过后,便感觉那高个乞丐根本无法接招,信心大振,按照齐宁所言再次做出怪异姿势,但这一次刀刃却不是攻向高个乞丐,下撇往后,正是攻向了趁机从后偷袭的那矮个乞丐,那矮个乞丐见得西门战樱连攻高个乞丐,早已经偷偷游移到西门战樱身后,见得西门战樱身后一片空虚,立时从后出掌。   他自然也听到齐宁所言,心下一凛,隐隐觉得那招式是冲着自己来,也便在一瞬间,却见得光芒一闪,随即感觉手腕一阵剧疼,惨叫出声,西门战樱按照齐宁随手一刀,那刀刃却刚好从矮个乞丐的手腕划过,将那手腕的经脉瞬间切断。   曹威也是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西门战樱竟是使出如此怪异招数。   那矮个乞丐手腕被切断,鲜血直冒,立时抓住自己的手,惨叫连连,痛苦不堪。   齐宁气定神闲,西门战樱听到身后惨叫,身形往边上一闪,扭头便看到那矮个乞丐手腕流血,便是她自己也是吃了一惊,万想不到自己按照齐宁所言使出这怪异一招,竟然瞬间便伤了矮个乞丐。   她自然不知,齐宁方才点拨的这几招,那都是无名剑谱里的招数。   齐宁从来不是一个拘泥不知变通之人,无名剑谱的诸般招式他已经是铭记于心,虽说要完全洞悉其中精髓还尚需时日领悟,但这些招数的演变,他已经摸出了一些门道。   他见西门战樱的刀法是在算不得有多高明,虽然不至于落败,但是这般打下去,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分开胜负。   西门战樱性情急躁,今夜孤身追拿刺客,齐宁便觉得这大屁股妞的刀法还是要好好练练,多谢长进也好自保,有心要指点一二,这时候正好借机会传授几招,只不过是将剑招变成了刀法。   剑术和刀法本来区别极大,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万变不离其宗,其中想通之处实在是太多,只要洞悉其中精髓,无论什么样的兵器在手中,都能用同样的招数发挥出威力来。   无名剑谱的剑招都是诡异莫测,融入刀法中,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这种怪异的招数在刀法中也确实让人意想不到,如果是换作男人,未必能够瞬间做出这般动作来,但西门战樱身体的柔韧性极好,勉强能够迅速按照齐宁意思做出招数,而且这几招在无名剑谱中乃是最简单的招数,也算容易上手。   “后退一步,刀尖斜上挑........不错......!”   矮个乞丐受伤,那高个乞丐虽然吃惊,但瞧见西门战樱愣了一下,正是好时机,已经扑上前来,齐宁的声音在他扑上来那一刻,适时响起,西门战樱毕竟警惕性比之常人要高的多,她按照齐宁所说招式伤了矮个乞丐,再无犹疑,这次反应比先前还要快上几分,果敢决断,后退一步,刀尖往上斜挑。   她这一挑,却正是刺向了高个乞丐的眼睛,那高个乞丐条件反射抬臂去挡,却听齐宁沉声道:“刀尖顺势下滑,往前刺,挑起来.......!”   随即听得“啊”一声叫,高个乞丐连退数步,夹住右胳膊,脸上显出惊恐之色,身体已经是摇摇晃晃,忽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一个劲地喘着粗气。   却原来瞬间之间,西门战樱上挑那一下,锋利的刀刃已经割在了高个乞丐左腋下。   西门战樱一招得手,心下欢喜,见得高个乞丐模样,冷笑道:“原来你的罩门在左腋下。”   齐宁笑道:“姑娘,你早就该发现才对,他听我们说出他有弱点后,并不防备咽喉,闪躲之时,一直护着左腋,一眼便能看穿。”   两名乞丐此时都已经受伤,而且是废其武功的杀招,瞬间便已经无力再战。   西门战樱虽然对这两名乞丐没有丝毫的畏惧,而且有底气解决这两人,但是如此迅速便结束,那实在是难以想到,这时候对齐宁的钦佩更是无以复加,看向齐宁,道:“老师傅,多谢你指点。”   齐宁摆摆手,悠然道:“两个小喽啰,不值一提。”看向曹威,含笑道:“曹舵主,你是不是也要过来练一练?”   曹威此时手心发凉,额头冒出冷汗。   齐宁随口指点两句,西门战樱便瞬间解决两丐,曹威若还不知道齐宁深藏不漏,那就是愚不可及。   他心知身处绝境,猛地将匕首横在卖艺姑娘脖子上,冷笑道:“老子不是你们对手,也不和你们废话,你们要抓我,老子也要找个垫背的。”他凶相毕露,只是握着匕首的手已经有些发颤。   “曹舵主,你现在弃械投降,今晚你受的苦楚会少很多。”齐宁淡然道:“不过你要是不听话,还要顽抗,我保证你待会儿一定会很后悔。”   曹威冷笑一声,道:“老子走南闯北,横话听得多了,有种你靠近过来试试,看老子敢不敢动手。”   齐宁缓缓站起身来,摇摇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曹舵主,你还真要老叫花动手不成。”背负双手,往曹威那边靠近几步,曹威脸色微变,急道:“你......你别过来,我.....我他娘的真要杀人了......!”   他握刀手紧了紧,刀刃擦着姑娘脖子上肌肤,姑娘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齐宁冷哼一声,曹威便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感觉身边站着一人,大吃一惊,随即手腕一紧,握刀的手腕竟然已经被抓住。   曹威扭过头,便瞧见那乞丐如同鬼魅般笑眯眯地站在自己边上,自己的手正是被他抓住,肝胆俱裂,随即感觉腹间一阵剧痛,却原来是老乞丐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他腹间,这乞丐看起来邋里邋遢其貌不扬,但这一腿的力量实在是惊人,曹威只感觉乞丐用膝盖这一顶,似乎将自己的内脏俱都顶裂,那种痛苦让他瞬间大小便失禁,弯着腰,捂着腹部,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齐宁武功了得,西门战樱早就知道,也不惊讶,立刻上前来,用刀子割断了绑缚卖艺姑娘的绳子,取了姑娘嘴里的东西,姑娘“哇”的一声哭出来,西门战樱轻轻拍她肩头抚慰:“不要怕,现在没事了,你放心,这狗贼我一定不会放过。”   那姑娘死里逃生,心下感激无比,这时候瞧见卖艺小老头躺在地上,急忙跑过去,蹲下抱住,见小老头人事不知,但却还有呼吸,才微微宽了心。   齐宁手中拿着抢过来的匕首,摇晃着走到曹威边上,蹲下去,笑眯眯道:“曹舵主,怎么样,爽不爽?”   腹间的疼痛让曹威全身都冒出冷汗,龇牙裂齿,这时候瞧见齐宁又在自己身边蹲下来,全身发寒,瞧着齐宁,眼中已经显出乞求之色。   “我这人说话从来算话。”齐宁叹道:“我做人的标准很简单,别人让我不痛快,我便要让他更不痛快,刚才你可让我不高兴了哦,你说该怎么办?”   “饶......饶我性命.......!”曹威心知落在神侯府的手里,已经不可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乞求道:“只要.....只要饶我一命,我......我什么都.....都肯做。”   齐宁笑道:“孺子可教,你这话听着让人舒服。曹舵主,你好歹也是丐帮的舵主,如此不堪一击,实在丢了咱们丐帮的脸,这样不成,老叫花不能让丐帮这么没面子,要教你一套神功,让你长进长进。”   曹威一愣,西门战樱也有些吃惊,心想这老乞丐脑子糊涂了吗?为何还要教这狗贼武功?   “你不想学?”齐宁问道。   曹威虽然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这时候哪敢惹齐宁不高兴,立刻道:“我.....我愿意.....我愿意.....!”   齐宁嘿嘿一笑,道:“我这套神功一旦学成,着实厉害,不过要学神功,先要做一件事情,只要你愿意,必将前途无量。”   “前.....前辈让我.....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曹威是个识时务者的俊杰,立刻道:“我.....我全都照办。”   齐宁微笑道:“欲练神功,必先自宫!” 第六八一章 败类   曹威脸色大变,西门战樱却是有些纳闷,她自小到大,自然不会有人与她说起这等粗鄙之事,忍不住问道:“老师傅,自宫是做什么?”   齐宁瞧了西门战樱一眼,心想真是个纯洁的好姑娘,笑道:“曹舵主自然明白是什么。姑娘,这不是什么好话。”   “不是好话?”西门战樱更是纳闷。   曹威却是浑身发软,颤声道:“前辈,是.....是什么神功,要......要自宫才能练?”   “我就问你答不答应?”齐宁脸上虽然带笑,但眼眸中满是冷厉之色,“曹舵主,别人想学我还不教呢,你要是不学,可别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匕首已经顶住了曹威咽喉,曹伟被那冰冷刃锋顶住,魂飞魄散,立刻道:“我.....我学,我都学......!”   齐宁微笑颔首,抬手拍了拍曹威脑袋,道:“孺子可教。”瞥了那两名亲随乞丐一眼,道:“来来,曹舵主,自宫之前,先介绍我认识一下,这两人都是何方神圣?我瞧他们性情卑劣,丐帮怎地会出这样的东西?加入丐帮之前,他们又是哪路神仙,来,曹舵主介绍一下。”   “在下......在下只是从帮中.....帮中选了两个人跟在身边,以前他们是做什么的,在下.....在下着实不知道。”他话声刚落,紧跟着便惨叫一声,撕心裂肺,却是齐宁二话不说,匕首已径直刺入曹威左肩肋之中。   这一下极是突兀,齐宁出手干脆利落,他对人体的结构自然很清楚,知道刺入肋下痛彻心扉,却偏偏不会致命。   “曹舵主,老叫花知道的比你想的可要多得多哦?”齐宁笑眯眯道:“你要是再说谎,我可还有更厉害的法子对付你哟,你要不要试试?”他似乎来了兴致,猛地抽出匕首,又迅疾无比刺入了曹威的右肩肋,面不改色,似乎只是在做小游戏而已。   曹威痛的浑身抽搐,两条手臂已经绵软无力,都无法抬起,好在齐宁出刀的位置和火候掌握的极是巧妙,既让他痛苦不堪,却又不至于让他手臂立时废了,毕竟待会儿还要让曹舵主自宫,若是废了他手,不好动作。   那两名乞丐见得齐宁出手干脆利落,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心中更是惊恐。   “我说.......!”曹威这时候确定,若是眼前这乞丐真的想要将匕首刺入自己喉咙,肯定也不会有丝毫犹豫,瞧向那高个乞丐,犹豫一下,终于道:“他.....他是穆白行,另一个.....另一个原本叫仇玖,以前.....以前都是江湖好汉......!”   齐宁对这两个名字倒是不熟,西门战樱却是惊呼一声:“啊,穆白行?他.....他是穆白行?”   齐宁听西门战樱叫的吓人,心想穆白行难道是了不得的人物,你叫这么大声?这穆白行也不过有一身横练功夫,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知道他名姓,也不用如此吃惊吧。   曹威见齐宁听到这两个名字面不改色,反倒有些惊讶。   齐宁马上就反应过来,知道西门战樱竟然如此吃惊,定有蹊跷,故意装作一切了然于心的样子,问道:“好姑娘,你认识这两人?”   西门战樱冷冷瞧了那高个乞丐一眼,道:“老师傅,我不认识他们,但对他们的名字早有耳闻。这两人都是臭名远扬,江湖上不知他们恶名的也不多。”顿了一下,才道:“穆白行是岭南白堡门下,据我所知,此人少年时候流落街头,是白堡堡主将他收归门下。”   “哦?”齐宁带着笑。   西门战樱继续道:“白堡的绝学是铁皮功,七八年前,白堡大小姐成亲,成亲之夜,白堡被一场大火焚烧,全家老少三十四口,全都葬生火海,唯独跑了一名弟子,那人就是穆白行。”   穆白行脸上肌肉抽动,眼漏凶光。   “好姑娘,白堡既然是武林门派,自然也都有武功好手。”齐宁问道:“为何这么多人都死在火海里,难道他们连一场火灾也挡不住?”   “老师傅,那天酒宴过后,客人们都散去,白堡在武林中也不算大门派,而且白堡堡主素来行事低调,所以当时的客人也不多,都是就近的亲戚朋友。”西门战樱解释道:“事后调查,那天晚上的酒中被下了药,饮酒三个时辰之后,就会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少说也要三五个时辰才能醒来。”   齐宁颔首道:“所以等到白堡的人都昏睡过去,有人蓄意放火,将他们俱都烧死。”   西门战樱盯着脸色难看的穆白行冷笑道:“不错,有人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白堡那次刚好有两名弟子在外办事,没能赶上酒宴,所以幸免于难,此事发生之后,他们立刻进京找到了神侯府,状告此事。”   “他们状告何人?”   “穆白行!”西门战樱冷声道:“神侯府的卷宗之中有这件案子的存档,里面记载的很清楚。穆白行入门虽早,但性情乖戾,瑕疵必报,并不为白堡堡主所喜。穆白行垂涎白堡大小姐,一心想当白堡姑爷,继而继承白堡基业,但却因为白堡小姐另嫁他人,美梦破灭。”   齐宁叹了口气,盯着穆白行,问道:“那把火是你所放?”   “刚才我还在猜想,他能抗刀枪,到底是哪家路数的外门功夫。”西门战樱冷哼一声:“现在知道,那是白堡的铁皮功了。当年案发之后,所有迹象都指名是穆白行所为,但此人自那之后,销声匿迹,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也成了一桩悬案,没想到他竟然改头换面,成了丐帮的人。”   齐宁又叹了一声:“这位穆铁皮与曹舵主臭味相投,入了丐帮,成了曹舵主的心腹,有丐帮掩护,自然难以查到他下落。”   “今日他使出铁皮功,那就是证据确凿了。”西门战樱道:“铁皮功只有白堡堡主才能习练,当年白堡大火,都以为白堡的铁皮功也随着一场大火断送,现在看来,此人不但烧死了恩师,而且还盗走了白堡绝学。”   “只是这穆铁皮虽然练了铁皮功,但武功也是在很普通。”齐宁笑道:“是铁皮功太弱,还是这位欺师灭祖的穆铁皮能耐太差?”   西门战樱道:“白堡能在岭南有名有号,铁皮功应该不至于太弱。”   齐宁微微点头,道:“不错,如果如此不堪一击,白堡能闯出名号也是在匪夷所思。看来是这位穆白行穆大侠得了秘籍之后,又不敢显露在外,以免暴露身份,只能偷偷习练。既然是白堡绝学,如果无人指点,学起来的进度应该不会太快,而且也达不到太高的境界,所以.......!”耸耸肩,笑道:“所以穆大侠今天就丢人现眼了。”   穆白行脸上现出狰狞之色,道:“落到你们手里,老子也没话可说。不错,当年那把火就是老子放的,那老东西瞎了眼,竟然想将白堡交给别人,那贱货对我爱理不理,自然都该死。”   齐宁也不理他,看向那矮个乞丐,问道:“这仇玖仇大侠又有什么辉煌历史?”   仇玖手脉被断,痛苦不堪,趁这会儿功夫,自己倒是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巾,缠住了伤口,听到齐宁询问,忍着疼痛,勉强笑道:“在下.....在下并无欺师灭祖,也没有杀人放火.......!”   穆白行听仇玖这般说,脸色一冷,冷笑道:“仇大侠却是没有欺师灭祖,你自己本就是采花的祖师爷。”   齐宁立时就明白了仇玖的勾当,笑道:“如此说来,仇大侠是花中高手?”   西门战樱盯着仇玖,脸上满是鄙夷之色。   仇玖干笑一声,道:“在下......在下对女人有些喜好,所以.....所以也偶尔为之。”看了曹威一眼,道:“在下是在窑子里碰上曹舵主,他.....他知道我本事后,让我跟他入了丐帮,我.....我虽然喜好女色,但做事还有底线,并不杀人。可是曹威但凡看上的女人,不但一定要弄到手,而且有些贞烈的女子都会被他事后处理干净......,我自从跟他之后,在他手里被杀死的女人,也有十一二个了,被他.....被他强暴更是记不得了。”   西门战樱咬牙切齿,曹威也很清楚,眼下大势已去,自己既然说出了这两个家伙的来历,这两人对自己也不会客气包庇。   齐宁这才看向曹威,微笑道:“曹舵主,你手下两名亲随,一个欺师灭祖的畜生,一个采花大盗,他们入丐帮跟在你身边,你师傅可知晓?”   曹威犹豫一下,见得齐宁眼带杀意,忙道:“师傅.....师傅并不知道。”   “那你为非作歹,他是否知道?”   “应该......应该知道一些。”曹威被齐宁犀利的眼神盯住,一时间不敢与齐宁直视:“不过.....不过他只是训诫了几句,让我收敛一些,并没有.....并没有严加管束,否则.....否则我也不会越陷越深。”   “好借口。”齐宁嘿嘿一笑,才道:“你师傅如果知道现在的情况,他一定会不顾一切杀了你。你该知道,白虎这次一心想要当上帮主,可是......他的徒弟不但结交江湖败类,让他们跟在自己身边狼狈为奸,而且今晚你曹舵主竟然还与神侯府的人动手,甚至居心不轨,你说这样子一弄,你师傅还有脸去争帮主吗?”   曹威身体一震,看着齐宁,见到齐宁似笑非笑样子,心中更是一沉,只觉得这乞丐今夜突然出现,未必只是要对付自己这么简单。 第六八二章 观星台   古隆中位于襄阳以西的西山环拱之中,隆中者,空中也,行其上空空然有声,古隆中因此而得名。   古隆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隆山耸翠,东山亘绵,旗山旋峙。   襄阳是在南方七宿所辖之地,所以朱雀长老算是这次青木大会的东家。   八月十五,本来聚集在襄阳的江湖各路人马,都是向古隆中涌过去,不过除了丐帮弟子之外,其他各门派的人物如果没有请柬,倒是无法进入西山古隆中,这毕竟是丐帮头等大会,而且今年青木大会与从前又是大不相同。   受到邀请的人其实并不多,不过三四十人而已,但从各地前来的丐帮弟子却是众多,二十八宿舵主自不必说,每人都是各自领了一群人前来,所以这次青木大会,也有五六百之众,丐帮的精锐几乎尽皆在此。   齐宁在正午之前,赶到了西山,西山脚下早已经设有了岗哨,毛狐儿是心月狐分舵舵主,亮出令牌,自然是畅通无阻,走到半山腰,早有柳土獐分舵舵主带人前来迎候,身为这次大会的主人,对其他各地而来的帮中兄弟倒也是十分客气。   柳土獐舵主叫做乔玄,倒是与毛狐儿十分相熟,见面之后,已经笑道:“毛舵主,三年前你我斗酒,我输你一筹,越好今年再战,你可没忘记吧?”   毛狐儿也是爽朗一笑,道:“一直记着,大会过后,咱们找个地方一较高下。”   乔玄扫了一眼,问道:“你们东方七宿有两位舵主已经到了,不过青龙长老尚未抵达。”   毛狐儿道:“长老身体有恙,此番是来不了了。”   “来不了?”乔玄吃了一惊,压低声音道:“毛舵主,青龙长老可知道此番大会非比寻常,是要商议为向帮主报仇,还要选出新的帮主,如此大会,青龙长老怎能缺席?”   “长老虽然来不了,但派了亢金龙韦舵主替他前来。”毛狐儿看向齐宁,向齐宁介绍道:“韦舵主,这位是柳土獐分舵的乔舵主!”   齐宁拱手笑道:“乔舵主。”   “韦舵主?”乔玄疑惑道:“亢金龙不是公孙剑公孙舵主吗?何时......!”似乎觉得这话当着齐宁面直说有些失礼,勉强一笑。   “公孙舵主为人所害,所以长老令韦舵主接替。”毛狐儿双目之中已有愤色。   乔玄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公孙舵主他.......!”附近有人来来回回,乔玄终是没有大声说出,只是神情凝重,心知在道路上不好多说,毛狐儿却已经问道:“几位长老是否都已经到了?”   “我们朱雀长老几天前就已经到了,白虎长老是前天抵达,不过玄武长老目前还没有显身,但北方各舵的舵主都已经到了。”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玄武长老未能抵达,该不会也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向百影无法出场,眼下丐帮资历最深的便是白虎,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也只剩下北方的玄武长老,此番对付白虎,齐宁是想着以玄武为主力军,自己从旁辅助,若是玄武缺席,事情反倒很难办了。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山道上一群人正过来,当先一人身形清瘦,乔玄瞧见,已经笑道:“翼火蛇分舵的马舵主到了。”冲着那清瘦乞丐叫道:“老马,你就知道偷懒,也不早来几天帮帮忙。”   那马舵主拱手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有些事情耽搁,所以来晚了,回头向你赔罪就是。”   他身后跟着十来人,显然都是他的部属,齐宁扫了一眼,忽地眉头一紧,瞧见马舵主身后一名乞丐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陡然瞧见那人,齐宁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但究竟在哪里见过,却实在没有印象。   毛狐儿也打了招呼,随即向马舵主介绍了齐宁,马舵主也是大为意外:“原来亢金龙分舵换了舵主。”人来人往,也是不好多说,毛狐儿见齐宁盯着那浓眉大眼的乞丐看,有些疑惑,齐宁却已经笑道:“这位兄弟不知是哪位,有些脸熟。”   马舵主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这是翼火蛇分舵会泽城分堂的堂主,韦舵主见过方堂主?”   齐宁猛地意识到什么,心下冷笑,也难怪自己对此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倒不是自己认识此人,而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小貂儿认识此人,所以在记忆中还存有一丝印迹。   齐宁是从会泽城走出来,而他记得很是清楚,会泽城的乞丐之首,叫做方老大,此人暗地里帮着会泽城捕头萧易水拐卖人口,曾是萧易水手底下的走狗,却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上了他。   “原来是方堂主。”齐宁笑道:“只是有些眼熟,或许是记差了。”   方老大不过是丐帮区区堂主,地位算不得高,这时候听齐宁和颜悦色提到自己,倒有些受宠若惊,忙拱手道:“小的方煌,见过韦舵主。”   齐宁含笑点头,心中却是冷笑,暗想这叫做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这次来到襄阳,别的事情就算办不成,也要解决了这个家伙。   乔玄还要迎客,所以一行人只能自己前往会场,好在古隆中召开青木大会并非第一次,毛狐儿等人对这边的地形还是十分熟悉。   会场设在了观星台,在半山腰处,一路之上,只见到山道打扫的十分干净,沿途还设有茶水摊,若是口渴,随时可以在路边饮茶,准备的也算周到。   古隆中沿途的景点颇多,一路上经过古柏亭、六角井、半月溪、老龙洞等多处景观,忽听得水声淙淙,前面却是一条涓涓山溪,上面驾着一座拱桥,毛狐儿向齐宁道:“韦舵主,过了小虹桥,前面就是观星台,大会就在那边召开。”   一行人过了桥,往前走了一阵,就听到人声鼎沸,齐宁便瞧见前方陡然间开阔起来,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参加大会的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到来。   观星台,顾名思义,乃是一座高台,平地起两米多高,乃是大麻石所建,极为平整,其时云开日朗,光芒万丈,观星台四周的状况看的十分清楚,数百人环绕在观星台四周,大部分都是盘坐在地,观星台一圈,倒是设有数十掌座椅,不少座椅上都已经坐了人。   靠近观星台,看得更是清楚,除了丐帮弟子,倒也确实有不少其他门派之人,只从衣饰上便能看出来。   忽从边上走出几个人来,齐宁瞧了一眼,却正是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等人。   齐宁对丐帮分舵最为熟悉的就是鬼金羊,鬼金羊分舵设在建邺京城,京城疫毒发生之时,鬼金羊分舵与齐宁全力配合,双方已经有了交情,白圣浩性情直率,齐宁对此人倒是十分欣赏。   白圣浩身后,跟着数名鬼金羊分舵弟子,上官凌风和刘轻舟也在其中,刘轻舟在京城疫毒蔓延时期,感染上疫毒,差点死去,幸亏齐宁及时提供了唐诺研制出来的解药,这才死里逃生,是以一直对齐宁十分感激。   看到这几人,齐宁便觉得颇有些几分亲切。   白圣浩显然是看到了毛狐儿,立刻迎上来,拱手道:“毛舵主!”   毛狐儿也是拱手还礼,白圣浩也不废话,直接问道:“青龙长老可曾到来?一直没见到他身影。”   毛狐儿解释了一下,白圣浩脸色顿时有些凝重,道:“青龙长老身体素来强健,为何会身体不适?”   “一言难尽。”毛狐儿瞥了齐宁一眼,并不过多解释。   白圣浩神色颇有些焦虑,拱了拱手,又吩咐孙轻舟带了众人落座,观星台下的座椅,除了安排给请来的一些客人,二十八星宿舵主也都有座位,而且按照方位设座,东方七宿的七名舵主,安排在观星台的东边,齐宁等人过去之后,七张舵主座位的椅子上,已经有四人在座。   这四人都是青龙长老楼文师的部下,见到毛狐儿过来,几人都是起身来,迎过来询问楼文师的下落,毛狐儿只得又解释一番,引了齐宁与四位舵主相见,四位舵主听说亢金龙分舵换了舵主,都是大惊失色。   楼文师并非独断专行之人,一直以来,东方七宿舵主更换,都是要召集各大舵主共同商议,但此番如此重要时候,楼文师因故不能前来,而亢金龙更是莫名其妙地更换舵主,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四位舵主也都不是笨人,虽然毛狐儿没有过多解释,但心里却都明白,这其中只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齐宁和毛狐儿落座之后,东方七宿还有一张椅子空缺,齐宁心中叹息,知道那张椅子的主人今日是绝不可能再出现,楼文师前来襄阳途中,遭遇埋伏,跟随身旁的三位舵主,只有毛狐儿死里逃生,自己顶替了公孙剑的位置,但房日兔舵主郑泉却是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   ps:这几天日夜不歇,终于将国色生枭完本,所以锦衣这边耽搁了几天。国色正式完本,而且影视剧已经立项,接下来就将所有的精力放在锦衣春秋上面,争取写出一部好看的作品献给大家! 第六八三章 证人   参加大会的丐帮帮众以及来客也大都到齐,丐帮邀请的客人,倒也是多有思量,固然在江湖上很有名望,而且为人处世也公正廉明,此外还需要与丐帮颇有些交情,最为紧要的是,这些人固然可以做个见证,但却并不能对丐帮的事务指手画脚。   所以被邀请的数十名江湖人士,有不少宗派的宗主,也有江湖上名望极高的前辈。   大光明寺空藏大师威望自然是极高,但因为大光明寺与丐帮乃是楚国境内实力最强的两大宗门,而大光明寺有属于皇家寺院,虽然也属于江湖门路,但却与朝廷沾着关系,所以虽然江湖上对大光明寺十分敬畏,但往往江湖许多事务,并不让大光明寺涉及其中。   众人正交头接耳,忽见得一道身影出现在观星台上,众人立时将目光都投了过去,却见到那人五十出头年纪,身形微胖,右手持一通体乌黑的精铁杖,杖身凹凸不平,宛若一条蛇盘在其上,而杖头则是一只鸟头,鸟啄如同长刺。   齐宁自然一眼就认出来,那上台之人,正是朱雀长老。   朱雀长老手持朱雀杖,环顾一周,拱手朗声道:“诸位兄弟和丐帮的好朋友,老叫花子这里有礼了。”   观星台甚大,而围在观星台四周有数百之众,他这一说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各人的耳朵里,本来稀稀落落还有些声音,这时候便静了下来。   朱雀长老高声道:“诸位兄弟,诸位朋友,今日大伙儿前来古隆中,自然知道,今日是八月十五,正是我丐帮三年一度青木大会召开的日子。本来主持青木大会的是我丐帮帮主,可是帮主他老人家为人所害,这是咱们丐帮天大灾祸,帮主.....帮主他老人家今日无法和众兄弟相会了。”   向百影为人所害,实际上在江湖上已经有所流传,在场众人有半数其实也是隐有耳闻,但江湖之上各种流言蜚语多如牛毛,难辨真伪,向百影武功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虽然不少人听说过此事,但也只以为是有人造谣生事,并不相信向百影为人所害。   此时朱雀长老亲口说出来,许多人都已经是骤然色变,有人已经哇的哭出声来。   向百影接任丐帮之后,为人公正,处事干练,丐帮也一直处于鼎盛时期,江湖各大宗门,对丐帮也都是敬畏有加,是以丐帮弟子对向百影都是十分的拥护,此时听说向百影被害,不少人心中悲伤不已,情难自禁。   “是谁害了帮主?”有人厉声高叫道:“咱们一定要为帮主报仇雪恨。”   朱雀长老也是一脸悲痛,四周一片悲痛喧闹之声,他抬起双手,示意众人静下来,这才道:“此事白虎长老乃是亲证,让白虎长老将前因后果告知我们,帮主的大仇,自然不能不报。”   这时候便见到一人飞身跃上了观星台,手中也持一根铁杖,身形矮胖,脑袋秃顶,正是白虎长老。   齐宁瞧见白虎,双眸泛寒。   白虎长老登台之后,走到朱雀长老身边,也是环顾一周,这才沉声道:“不错,帮主被人所害,我是见证,帮主临终前,将事情原委都告之了我。”   “白虎长老,江湖流言,帮主是被黑莲教所害,是真是假?”台下有人高声问道。   白虎长老高声道:“这并非留言,而是事实。帮主临终之前,却是亲口说出,是黑莲教主害了他。”   台下顿时一片骚动,有人高声问道:“白虎长老,前番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当时黑莲教已经服软,为何事后还要加害帮主?”   白虎长老道:“千雾岭休战之后,我回成都的途中,路经新平,那天晚上,帮主突然出现,我们欢喜不已,却哪里知道,帮主当时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大限将至。以当时的情况,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已经毙命,但帮主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硬是撑到了新平。”   “后来如何?”   “我们想要为帮主疗伤,帮助却告诉我们说,他被人设计陷害,身受重伤,命不久矣。”白虎长老一脸悲愤之色,声音哽咽:“黑莲教主也不知使了何样的阴毒功夫,当时帮主全身已经发黑,而且皮肤溃烂,就像是中了剧毒一般。”   台下有人怒声道:“黑莲教本就是阴邪败类,那些阴毒功夫自然是不少。”   “帮主临终之前,托付了我几件事儿,究竟何事,我自会和大家说清楚。”白虎长老道:“我当时追问帮主,是在何处被黑莲教主所伤,教主并无多说,只说轻信于人,看错了带人才会招致灾祸。”   “看错了人?”有人问道:“白虎长老,帮主看错了谁?”   白虎长老叹道:“我当时也追问帮主,但帮主伤势极其严重,而且似乎也不愿意透漏是谁,那时候为帮主疗伤才是最为急迫之事,帮主没有回答,我就没有多问。可是.....可是我们能耐有限,实在瞧不出帮主是被何样阴毒功夫所伤,帮主.....帮主当夜就气绝身亡......!”说到这里,已经是嚎啕大哭起来。   台下众丐也都是哭声一片,便是东方七宿那不明真相的几名舵主,也都是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诺大的观星台四周,哭声连连,齐宁瞧在眼中,心中却是感叹,虽然这是白虎一派胡言,但却也能瞧出,向百影在丐帮弟子心中确实是威望极高,众人知他遇害,伤痛欲绝,却并非作伪。   许久之后,白虎长老忽地用那铁杖在观星台上连敲数下,“叮叮叮”作响,四周哭声才渐渐缓下来。   白虎长老抬手抹去眼泪,道:“帮主过世,我等自然是悲痛欲绝。我丐帮数十万帮众,难道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帮主为人所害?”   台下立刻吼声一片:“谁害了帮主,咱们定要与他拼了性命。”   “青木大会,本是我丐帮奖功罚过的盛会,但今次青木大会,咱们只有两件事儿要做。”白虎高声道:“第一件是商议给帮主报仇,第二桩事儿,是要按照帮主遗命,选出新的帮主,带领大伙儿去办第一件事。”顿了顿,才继续道:“商议给帮主报仇,自然是重中之重,咱们报仇之前,也是有两件事儿要做,第一件是要弄明白咱们的仇人都有谁,该如何报这个仇,第二件事儿便是选出帮主。”   “除了黑莲教,帮主临终前说轻信于人,那人又是谁?”台下有人叫道:“长老,这事儿可查清楚?”   白虎点头道:“帮主过世之后,我立刻亲自着手调查此事。帮主是在西川境内被害,那是西方七宿分舵所在地,我又不可妥协的责任,若是不查处所有真凶,我死不瞑目。”   “那人是谁?”   白虎长老道:“我请了几位证人前来作证,这第一位,乃是帮主的结义兄弟,影鹤山庄的陆商鹤陆庄主!”   齐宁心下更是一凛,唇边泛起冷笑。   白虎图谋帮主之位,与陆商鹤狼狈为奸,齐宁早先就猜到陆商鹤很可能会出现在青木大会,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听到陆商鹤名字,四下里又是一阵骚动。   最近一段时日,江湖上发生的最重大事件,无疑就是八帮十六派围攻千雾岭,在此一役,陆商鹤可说是声名鹊起,连立奇功,此前陆商鹤在西川江湖本就是风云人物,如今却已经是名动江湖的人物。   在场众人,大部分都已经听过陆商鹤的名声,但却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陆商鹤与向百影是结义兄弟,此时听得此事,自是吃惊不小。   却见到有一人上了观星台,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自有一股正气凛然之气,许多人瞧见陆商鹤形貌,暗想此人气质非比寻常,难怪与帮主交情甚好。   陆商鹤一声蓝色锦衣,头戴冠帽,腰佩长剑,上台之后,拱手一圈,朗声道:“鄙人陆商鹤!”   “陆庄主,今日是我丐帮大会,要让大伙儿明白帮主被害真相。”白虎长老向陆商鹤道:“你可将你所知俱都说来与大家知道。”   陆商鹤微微点头,这才道:“诸位,陆某在二十多年前,与贵帮帮主结为金兰兄弟,那时候向帮主尚未加入丐帮,我与他意气相投,结义为金兰兄弟,情同骨血。但我向兄弟志向甚高,后来投入了丐帮,与我多年不曾相见。攻打千雾岭之时,我瞧见多年未见的好兄弟,甚是激动,当时便请了向兄弟去我影鹤山庄作客,共叙旧情。”   “不错,这事儿我亲眼所见。”有人在台下道:“帮主当日在千雾岭显身,称呼这位陆庄主为大哥,当时在场有数百人,都听得清楚。”   一时间不少人连声称是,齐宁却是皱起眉头,他自然也记得,那次在千雾岭上,向百影出现,陆商鹤当众告之众人向百影曾是封剑山庄的主人,而且说明与向百影是结义兄弟,而向百影当众称呼陆商鹤为大哥,此事许多人亲眼所见。   “陆庄主,你是说,帮主后来去了影鹤山庄?”朱雀长老上前一步,盯着陆商鹤问道。   陆商鹤点头道:“不错,向兄弟与我多年未见,兄弟相聚,那也是理所当然事情。向兄弟重情重义,我既然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他不但去了影鹤山庄,而且随行还带了另外一名客人。” 第六八四章 欲加之罪   朱雀立刻问道:“另外一名客人?那又是何人?”   陆商鹤正色道:“从千雾岭下山之后,我瞧见了向兄弟,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人,乃是锦衣候齐宁。”   此言一出,在场又是一阵骚动。   千雾岭一役,齐宁在黑石殿出面周旋,当时在场的各宗派有不少人都是亲眼目睹,这时候却见一人起身来,高声道:“诸位,鄙人金剑盟诸葛长亭,在此可以做个证明。”   许多人都瞧过去,但观星台甚高,许多人都被拦住视线,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齐宁却也是听得清楚,便见白虎高声道:“这位是金剑盟诸葛盟主,大家自然也都是听说过。诸葛盟主为人慷慨正义,便是我请来的第二位证人。”   众人瞧见一名锦衣人上了观星台,长须飘飘,齐宁自然认得此人,正是金剑盟主诸葛长亭。   诸葛长亭拱手一圈,才朗声道:“那天从千雾岭下来之后,神侯府聚集八帮十六派宗主召开会议,不过那次向帮主和锦衣候并未参加,召开会议之前,鄙人亲眼看到向帮主和锦衣候在一起,二人也是携手骑马离去,当时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就是神侯府的人也是知道的。”   陆商鹤颔首道:“正是如此。那天我在路上,正遇到了向兄弟和锦衣候在一起。陆某邀请向兄弟去影鹤山庄作客,当时锦衣候在场,我自然也是向锦衣候邀请,锦衣候并无拒绝,随同向兄弟一同去了我的影鹤山庄。”   台下立刻有人厉声道:“帮助他说看错了人,是否就是锦衣候?”   陆商鹤大声道:“我与向兄弟多年不见,自然是把酒言欢,锦衣候在鄙庄也甚是开心。他们在鄙庄待了两天,陆某记得,那天向兄弟突然要离开,说与锦衣候有要事要办,我再三挽留,向兄弟说有急事耽搁不得,所以我就没有太过勉强。”说到这里,长叹一声,道:“若是我知道其后会发生那等事情,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离开。”   朱雀长老盯着陆商鹤问道:“陆庄主,后来发生何事?”   “他们离开之后,次日黄昏,有人前往影鹤山庄报讯,说有要事让我赶去新平一趟。”陆商鹤神情凝重:“来人是丐帮弟子,我询问时何事,那弟子并无细说,只说与向兄弟有干系。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连夜赶到新平,到了丐帮分舵,便......便瞧见已经过世的向兄弟......!”说到最后两句,眼圈已经泛红,声音更是哽咽。   白虎长老这才道:“帮主他老人家与陆庄主是结义兄弟,两人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帮主临终之前,便是想见陆庄主一面。我派人立刻前往,等到陆庄主赶到,帮主.....帮主已经伤重不治。”   台下一时间义愤填膺,有人高声问道:“陆庄主,是否那个锦衣候害死了帮主?”   “帮主临终前说信错了人,定然是指姓齐的。”有人怒声道:“帮主不好明说,担心咱们丐帮与朝廷起了冲突。”   陆商鹤拱手道:“陆某不敢说就是与那锦衣候有干系,陆某只是将那两日所发生的事情据实告知大家,没有证据的事情,陆某不敢添油加醋胡言乱语。”   白虎沉声道:“帮主临终前闪烁其词,没有说出那人名字,自然是有思量,若是普通人,帮主并无理由为他隐瞒。帮主隐瞒那人名姓,只因那人并不好对付,诸位兄弟,帮主是我丐帮的帮主,他被人所害,无论对方是什么来头,咱们也不会善罢甘休。”   朱雀长老却是皱眉道:“白虎长老,你的意思是说,害死帮助的对头,除了黑莲教,锦衣候爷涉及其中?”   “朱雀长老,此事难道还要多说?”白虎恨声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当日帮主从影鹤山庄匆匆离开,自然是因为锦衣候之故,帮主为人侠义心肠,他被那锦衣候所蒙骗,与他交好,谁知道锦衣候与黑莲教设下了陷阱,害死了帮主。”   朱雀长老却是正色道:“白虎长老,恕我直言,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而锦衣候是朝廷四大世袭候之一,涉及此种事情,非比寻常,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决不可轻易下断言。”顿了顿,继续道:“锦衣候是朝廷的侯爵,他为何要害死帮主,其动机何在?”   “朱雀长老,恕陆某直言,当日在千雾岭,锦衣候为何会不惜与八帮十六派比武较量,也要阻止咱们打下黑石殿?”陆商鹤神情凛然:“这锦衣候与黑莲教,到底是何关系?”   他话声刚落,台下却有一个声音立刻高声道:“陆庄主,你这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吧。本来事涉丐帮,咱们是受了丐帮邀请,前来观摩大会,不该多言,但既然牵涉到锦衣候,罗某就不得不说几句了。”   齐宁听那声音颇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却听陆商鹤笑道:“原来是铁骨宗罗宗主,不知陆某说错了什么?”   齐宁这是才明白,原来说话的是铁骨宗罗战。   罗战性情刚烈,为人耿直,攻打千雾岭时候,罗战被黑莲教所擒,后来死里逃生,对齐宁却是感激不已。   罗战沉声道:“你说锦衣候当日阻止打下黑石殿,与黑莲教有瓜葛,罗某自然是不赞同。”冷笑道:“当日攻打千雾岭,八帮十六派之中,有不少人中了黑莲教的诡计,被擒为俘虏,罗某也是俘虏之一。这自然是丢人之事,但今日要把话说清楚,这些脸面自然也是顾不得。罗某记得,我们被擒之后,有不少人根本不在意咱们这些人的死活,要强攻黑石殿,让咱们这些俘虏和黑莲教玉石俱焚。”   四周众人俱都不说话。   罗战继续道:“当日锦衣候潜入黑石殿内,本是想要偷偷救出咱们,但势单力孤,实在是无能为力,是以锦衣候这才与黑莲教达成协议,让黑莲教放了咱们这些人,而八帮十六派撤退下山。不过既是如此,依然有许多人落井下石,想看咱们死在黑石殿,锦衣候这才迫于无奈,出手比武,为的就是让咱们这些人能活下来。”   齐宁见得罗战众目睽睽之下为自己辩解,心下倒是颇为感激,心想这江湖上讲义气的汉子终究还是有的。   陆商鹤却是笑道:“罗宗主所言,自然是大有道理,不过若说锦衣候只是为了救出你们才出手,陆某却是不信的。据陆某所知,事后锦衣候还带着黑莲教毒使秋千易前赴京城,主动帮着黑莲教洗清罪名,可众所周知,京城疫毒的根源就是发自秋千易,这事情又怎可能与黑莲教没有干系?只等到神侯府带着大伙儿去围剿黑莲教,锦衣候从中斡旋,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陆某宁可相信锦衣候的所作所为,是在保护黑莲教。”   朱雀长老立刻皱眉道:“陆庄主,你说锦衣候要保护黑莲教,这话只怕不妥吧。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锦衣候也是朝廷的人,为何要与神侯府唱对台戏?”   陆商鹤朗声道:“咱们江湖上的人,行事光明正大,绝不偷偷摸摸,所以说话也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次向兄弟被害,陆某悲痛欲绝,但凡涉及到此事,陆某也绝不会含糊,凡事都要说清楚讲明白。诸位,当年朝廷攻打西川,征剿蜀王,大伙儿应该都还记得,领兵大将就是锦衣候齐家。”   罗战沉声道:“那又如何?”   “诸位难道不知,当年锦衣候能打到成都,苗人却是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陆商鹤肃然道:“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齐家和苗人便有了交情,据我所知,甚至有苗人专门前往京城拜见过锦衣候。”   罗战道:“陆庄主,你的意思是说,因为锦衣齐家与苗人有交情,而黑莲教又是苗人所建,所以锦衣候故意袒护他们?大笑起来,道:“陆庄主,你应该知道,当年协助锦衣候攻打西川的只是极小一部分的苗人,而苗家号称七十二洞,七十二洞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难不成就因为一小部分苗人帮助过齐家,所以所有的苗人都与齐家有交情?黑莲教地处西陲,在江湖上不显山不显水,也确实是苗人所建,但据我所知,黑莲教其实与苗家七十二洞的关系并不算很亲密,实际上大部分苗人甚至都不知道黑莲教的存在。”   旁边有人道:“这话倒是不假。若说锦衣候是因为与苗人有交情,所以就袒护黑莲教,着实说不过去。”   朱雀长老却已经道:“咱们不必争论锦衣候与苗家是否有交情。咱们现在只要闹清楚,如果说锦衣候联手黑莲教害了帮主,那动机何在?他们为何要这般做?如果说不出所以然来,终究难以让人心服口服。”   陆商鹤道:“若是陆某没有说错,黑莲教害死向兄弟,是有两个原因。”顿了顿,才道:“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他们差点走投无路,最后死里逃生,但黑莲妖人受此挫折,诸位觉得他们会善罢甘休?大家都知道,黑莲教主乃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他的巢穴差点被我们所毁,这口气他能够咽的下去?”   朱雀长老皱眉道:“陆庄主是说,黑莲教主害死帮主,是为了报仇?”   “这是其一,但最为重要的原因,却是另有缘故。”陆商鹤正色道。   -------------------------------------------------------------------------   ps:有文件下达,正在大面积修改前面几部作品的相关章节,这两天更新有点少,对不住,尽快恢复起来。 第六八五章 收权   朱雀长老立刻问道:“还有缘故?”   陆商鹤淡淡道:“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几乎已经要将黑莲教剿灭,虽然功亏一篑,可却也因此让黑莲教见识到了八帮十六派的实力。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八帮十六派再次合力攻打黑莲教,想要将之剿灭,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黑莲教对此自然是心中害怕。”   众人闻言,有个别人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心想前番攻打黑莲教,若不是黑莲教疏于防备,你陆商鹤率领一支奇兵从山脚偷袭上去,否则要想攻到黑石殿,那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上次罢兵息战之后,若是卷土重来,黑莲教势必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想要轻而易举剿灭黑莲教,当真是痴人说梦。   白虎长老颔首道:“不错,黑莲教被咱们打过一次,自然是心中畏惧。”   “八帮十六派,以丐帮为首。”陆商鹤朗声道:“恕我直言,如果不是丐帮,八帮十六派即使联手,也未必能与黑莲教相抗衡。”   在场众人一听,丐帮弟子们心下都是欢喜,只觉得陆商鹤此言还真是有见识,但其他各派众人听见,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齐宁心下却是冷笑,暗想陆商鹤是狡猾多端的人物,说话该当滴水不漏,这话说出来,固然讨好了丐帮,却得罪了其他门派,显然不符合陆商鹤为人,但他既然这样说出来,必有缘故,却也不知道究竟意欲何为。   朱雀长老脸色也微微缓和,道:“丐帮与江湖各门派共进退,不敢自大。”   陆商鹤微微一笑,才继续道:“朱雀长老,丐帮帮主一旦遇害,丐帮势必会陷入动荡,如今天下三分,因为地域的关系,丐帮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稳定下来,却不知我说得是否有几分道理?”   他这话点到即止,但在场众人却也都是听得明白。   天下三分,汉楚齐各占一方,而丐帮的情势,就宛若这天下形势一般。   丐帮帮主就宛若是一国之君,而丐帮四大长老,却正如四方诸侯,每位长老下辖七宿分舵,都有着自己的心腹势力和地盘。   实际上丐帮这些年各大长老的权势与日俱增,天下一统之时,帮主的权威自然是至高无上,对帮中诸事,有着绝对的决策权,几位长老也都只是协助帮主商议和处理帮中大小事务,二十宿分舵舵主也都是各管一摊,但凡触及帮规的舵主堂主,已经发现,帮主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他的生死。   但天下四分五裂之后,三国分据,分布天下的丐帮二十八舵也便生生被切割开来。   丐帮前任帮主便将四大长老分派到四方,各自监管七大分舵,几十年下来,四大长老在各方的实力也就日盛,成为了实际的控制者。   好在帮主威信不减,向百影继位之前,就为丐帮立下了无数的功劳,而且武功了得,足以压伏住四方长老,但比之早先历代帮主,向百影的控制力显然弱了一些,但却还足以镇住丐帮。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向百影离世,丐帮再想选出一名威震丐帮的新任帮主,绝非易事,围绕丐帮帮主之位,也必定产生巨大的矛盾。   陆商鹤所说的,大家心知肚明,向百影离世,那么丐帮的凝聚力便会迅速衰弱,其江湖地位很可能也会迅速下落。   朱雀长老并不说话,白虎长老只是叹了口气,道:“陆庄主所言极是。”   “一旦丐帮陷入混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便会大打折扣。”陆商鹤苦笑道:“若是再想攻打千雾岭,就不是容易的事情了。黑莲教主害死向兄弟,其目的本就是要让丐帮群龙无首,好让他黑莲教摆脱最大的威胁。”   在场众人都觉得陆商鹤此言并非没有道理。   白虎长老却是冷笑一声,道:“黑莲教若是想打这样的主意,那就是失算了。黑莲教主虽然害死了帮主,但却不知道帮主还能坚持到新平,为后事做了安排。”   陆商鹤环绕一周,拱手道:“诸位,向帮主是陆某结义兄弟,丐帮的事情,陆某本来是没有资格过问的,但丐帮是八帮十六派之首,丐帮的荣辱兴衰,与我们八帮十六派休戚相关,所以陆某不得不说一句,今次青木大会,还请丐帮早定帮主之位,稳定人心,尔后能够继续领导群雄,为向帮主报仇血很,也让那些用心险恶之徒早日授首。”   白虎长老立时道:“陆庄主坦诚直言,丐帮上下甚是感激。”抬高声音道:“诸位兄弟,大伙儿也听到了,丐帮要想报仇雪恨,必定要上下同心协力,绝不可分彼此,否则便是一盘散沙。”长叹一声,道:“不瞒众位兄弟,帮主临终之前,最担心的便是我丐帮自行生乱,为此对我再三叮嘱,无论如何,也要让丐帮上下齐心。我丐帮屹立江湖数百年,荣辱兴衰都是有过,如今承蒙江湖同道看得上眼,承认咱们丐帮是江湖第一帮,这是咱们丐帮先辈们辛苦打拼出来,丐帮绝不能在咱们手中散了。”   这一番话倒是让丐帮上下热血沸腾,众人齐声呼道:“咱们丐帮定要同心协力,绝不能让人小瞧了。”   “向帮主在位这些年,咱们丐帮声势浩荡,自然不能让帮主他老人家去的不瞑目。”   白虎长老颔首道:“不错。诸位兄弟,自从天下分成三国之后,咱们丐帮也是被切离开来,虽然依旧同属丐帮,但有时候倒像是四个帮派一般。向帮主临终之前,对此也是心中感慨,只盼有朝一日,丐帮能够令行禁止,不分南北西东。”   丐帮的实际状况,在场众人自然都明白,只是白虎长老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倒让人有些意外,有些人心中便想,事实如此,若是不分南北西东,又能如何?   朱雀长老已经道:“白虎长老,这话倒有些言重了,丐帮本就是丐帮,何来四派之说?咱们都是在帮主的号令之下,帮主之令,谁敢不遵?”   白虎长老颔首道:“这自然是不假,不过众所周知,早些年丐帮各分舵舵主,都是由帮主提拔确立,现如今已经变成四大长老自行提拔,这本就是大大坏了规矩。此前我倒没有想过这些问题,但帮主临终前提到这一点,我便忽然想到,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哦?”朱雀长老皱眉道:“那白虎长老觉得应当如何?”   白虎长老立刻道:“不破不立,我想了许久,觉着丐帮要上下齐心,就该像当初一样,各分舵舵主依然由帮主任命,四大长老依然只能是辅助帮主处理事务,却无权任免舵主。”   许多人心想你白虎本就是四大长老之一,这般说,岂不是要将自己手中的权力交出去。   台下却有人高声道:“白虎长老,您是说咱们丐帮各舵主,自今而后,都由帮主任免?是否西方七宿分舵的舵主,你白虎长老也无权任免?”   白虎高声道:“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丐帮要团结一心,就该心往一处使,而帮主就宛若咱们丐帮的脑袋,二十八舵则是丐帮的手脚,只有帮主亲自任免舵主,才能自如地活动手脚,丐帮才能蒸蒸日上。”   齐宁自始至终都是盯着高台上的白虎,听到这里,唇边泛起冷笑,这时候已经明白,白虎此番不仅仅只是想要夺得帮主之位,而且还要趁此机会夺取丐帮真正的实权,一旦掌控二十八舵主的任免权,自然就等若是控制了整个丐帮,二十八舵主以自己的亲信任职,用不了多久,整个丐帮就完全掌控在手中。   白虎提出这个建议,也就等若是对帮主之位势在必得。   “朱雀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白虎长老盯着朱雀长老问道。   朱雀长老微皱眉头,他心里当然清楚,若是自己当众拒绝,反倒让人觉得自己是贪恋手中的权力一般,可是若真要同意,总觉得这事情颇有些蹊跷,微一沉吟,才道:“能让丐帮上下齐心,这自然是所有兄弟乐见其成。只不过此事还要请青龙和玄武两大长老共同商议。”   白虎长老笑道:“这是丐帮大事,我倒觉得不是三五个人商议就能做出决定,要在场的诸位兄弟共同决定才是。”   “白虎长老所言极是,要让丐帮上下齐心,就该人人心向帮主。”台下不少人已经叫起来。   白虎却已经朗声道:“青龙和玄武两位长老何在?”   台下先是一阵寂静,片刻之后,毛狐儿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微微颔首,这才起身道:“青龙长老身体有恙,今次不能前来参加大会,由亢金龙分舵舵主韦舵主代替青龙长老议事。”   白虎长老长叹一声,道:“诸位兄弟,据我所知,亢金龙分舵舵主应该是公孙剑公孙舵主,但今日却已经变成了韦舵主,此事我到现在才知晓,我是丐帮长老,丐帮分舵更换舵主,我竟是一无所知,如此情势,我丐帮又怎可能上下齐心?”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一脸唏嘘。   -----------------------------------------------------------------------   ps:在这里解释一下,大前天家父心脏突然不舒服,我带父亲去医院看一下,当时只以为随便检查一下,但到了医院,验血心电图等等之后,医生说可能是冠心病,让留在医院住院,要排队等候做造影最后确定病情,而且严重还要做心脏支架,所以当日就开始住院,这几天都在医院,心情烦乱,根本无法写作。然后因为改编电视剧,所以沙漠前面的书还要进行大修改,沙漠也只能抽出极为有限的时间做修改,疲惫不堪,有几天断更。好在今天结果终于出来,不必动手术,只需要药物治疗,稍微放心了一些,今天中午出院,吃完饭就开始码字了。这两天争取多更,耽搁几天,实在对不起大家了! 第六八六章 怀疑   齐宁心下冷笑,这时候却是缓缓站起来,声音微有些嘶哑,道:“白虎长老所言,正是为我丐帮的前程着想,乃是老成谋事之言。不瞒诸位,其实青龙长老也一直以此为憾事,只觉着各分舵主由四大长老各自提拔,这丐帮就等若有了各行其是的味道。”   白虎长老眼睛微亮,笑道:“韦舵主,青龙长老也是这般以为?”   毛狐儿等人却觉得有些意外。   在场许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白虎长老对帮主之位势在必得,而收归舵主任免大权,便是要将丐帮的权力集中到帮主手中,说白了,白虎这是未雨稠缪,想要夺得帮主之位后,能够名正言顺地操控整个丐帮。   今日形势,玄武和青龙都未显身,朱雀无论是资历还是武功,都无法与白虎相提并论,照此形势,白虎夺得帮主之位的可能性大大存在。   如果按照白虎所言,那么一旦此人登上帮主之位,除了西方七宿之外,其他二十一宿也势必会被白虎染指操控,这自然不是其他各宿希望看到的。   只是齐宁既然说出口,毛狐儿等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齐宁点头道:“能够让丐帮齐心协力,自然是大大的好事,白虎长老这是考虑长远,我自然是支持的。”   白虎长老笑道:“青龙长老的眼光,果然了得。”转视朱雀长老问道:“朱雀长老,青龙长老与我有同样的心愿,不知你意下如何?”   朱雀长老微一沉吟,才道:“当初四大长老分赴四方,也是形势所然。二十八分舵分布天南海北,许多分舵之间路途遥远,但凡发生紧急状况,有时候帮主也是无法及时处置,所以才令四大长老在危急时刻,当断则断,说到底,也是为了帮中兄弟们考虑。这位韦舵主所言倒也不差,如今丐帮四方分舵,多少还有些自行其是的味道,既然如此,能够有办法让帮中弟兄同气连枝,自然不是什么坏事。”顿了顿,才道:“不过当今天下形势使然,又加上我丐帮四方分舵各行其是多年,仓促之下要想改变,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   “所以咱们不必操之过急。”白虎长老立刻道:“只要有了方向,咱们再从长计议,慢慢想出对策来。”   朱雀长老若有所思,终是微微点头。   白虎长老笑道:“东方七宿和南方七宿以及西方七宿都同意此事,看来是大势所趋,不知道北方七宿又是如何想法?”皱起眉头,道:“只是玄武长老始终不见踪迹,玄武七宿分舵各舵主也不知玄武长老的踪迹,这......这却是让人担心。”   便见一人站起来,高声道:“白虎长老,属下是虚日鼠分舵的曹阳,十天前见到过玄武长老,长老当时告诉我说,只要众望所归的事情,我们玄武七宿必当全力支持。二十八分舵主的任免交由帮主裁决,这正是众望所归之事,玄武长老必不会反对。”   白虎长老展颜笑道:“玄武长老是这般说的?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曹阳摇头道:“属下倒是不知,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否则如此重要大会,长老绝不会缺席。”   白虎长老颔首道:“玄武长老天纵奇才,今次大会缺席,实在让人遗憾。不过好在玄武七宿分舵的舵主俱都在场,大小事务,也是能够处理的。”   曹阳身形高大,站直身子,拱手道:“白虎长老,属下有一事想要斗胆询问,还望白虎长老能够解答。”   白虎抬手道:“今日是青木大会,正是要将帮中大小事务俱都拿出来商议一番,你有何问题,但说无妨。”   “长老,参加大会之前,我们就听闻帮主被人所害。”曹阳道:“只是江湖上的流言蜚语大都是空穴来风,十有八九是别有居心之人到处散播,我们并不相信。帮主文韬武略,更是当今江湖上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而且素来与人为善,听闻帮主被害,我们都只以为是有人散播流言而已。”   白虎长叹一声,道:“我也希望这只是流言,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帮主过世,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相信。”   曹阳问道:“长老,帮主临走之时,不知有多少人瞧见?”   白虎眉头一紧,却还是一脸哀痛道:“帮主被害,事非寻常,一开始的时候,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抬手指向陆商鹤:“帮主临终前想见陆庄主最后一面,所以我立刻派人前去请来陆庄主,即使如此,却也是晚了一步。”   曹阳道:“如此说来,帮主临走的时候,身边确实没有多少人。”   白虎长老微微颔首。   曹阳又问道:“白虎长老,帮主被害,是否该迅速摆设灵堂?不知帮主他老人家的遗体如今在何处?”   其实曹阳所问,也正是在场众人心中所思,堂堂丐帮帮主被害,江湖上有各种传言,是生是死也有许多人在争论不休,今日白虎既然声称向百影确实被害,自然要说明遗体在何处。   白虎却是镇定自若,道:“非常之事,我只是书信给帮中几位长老,并无对外透露帮主被害之事,江湖上的各种传言,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兹事体大,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今次大会的时候,与几位长老商议,该如何操办帮主后事。”   “如此说来,帮主的遗体尚在?”   白虎摇头道:“我确实想保护帮主遗体,但是帮主临终之前,再三叮嘱,务须在他离世之后,即刻火化他的遗体,所以......!”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耸然变色。   又有一人起身来,高声道:“白虎长老,按照本帮帮规,帮主若是过世,至少要停放七七四十九日,留给大伙儿祭拜的时间,为何此番帮主急着火化?究竟是帮主所嘱咐,还是白虎长老自作主张?”   此人也是玄武七宿的分舵主,言辞便犀利直接得多。   白虎长老却依旧是镇定自若,似乎早有准备,高声道:“不知诸位是否还记得不久前在建邺京城发生的瘟疫?”看向朱雀长老,道:“此事朱雀长老最是清楚,据我所知,鬼金羊分舵便有许多弟兄死于疫毒蔓延之中,而且京城因此而受害的人们不在少数。”   京城疫毒,一度让京城陷入绝境,此后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便是以此为因,此事在场众人又如何不知。   “京城疫毒便是源自于黑莲教。”白虎长老高声道:“帮主临终之前,身上肌肤出现溃烂,惨不忍睹,帮主担心他身上携带了疫毒,会蔓延开去,他老人家是大慈悲心肠,断然下令,一旦他离世之后,立刻将其火化,我心中虽然不忍,但帮主之令,又怎能违抗?”   陆商鹤上前一步,点头道:“诸位,此事陆某可以做个见证。我赶到新平之时,向兄弟已经过世,但遗体却正在溃烂,白虎长老告之向兄弟临终遗言,我知晓向兄弟的良苦用心,亲自陪同白虎长老一起,将向兄弟的遗体火化。”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哽咽,眼睛也已经泛红。   陆商鹤的影鹤山庄本就是八帮十六派之一,他在西川素有大侠之称,急公好义,在西川武林也是无人不知的人物,本来在西川就有极高的威望和地位,千雾岭一役,他更是带领一支奇兵杀上莲花峰巅,扭转了形势,立下了大功,因此救下了不少人的性命,此后在江湖上更是声名卓著。   在许多人眼中,陆商鹤本来就是正义凛然的江湖大侠,并无几人怀疑他的人品,毕竟向百影在江湖上威望极高,不但是丐帮中人,就是江湖各门派对向百影也都是敬畏有加,如此人物的结义兄弟,当然也是一个禀性良善的大好人,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公正无私。   陆商鹤此时为白虎作证,在场大部分人便没有怀疑,许多人心中只是觉得黑莲教实在是太过歹毒,不但害死了向百影,甚至还在向百影身上下了剧毒,令他遗体都要被毁,一个个咬牙切齿。   曹阳却并不死心,依然道:“若是没有亲见帮主尸首,总是让人不敢相信帮主已经被害。帮主神威无敌,就算是黑莲教,又岂能轻易加害于他?”   白虎长老环视一周,才道:“帮主凡事都考虑的十分周到。他老人家临终之前,就想到一旦遗体被火化,难免会被人怀疑此事有假,甚至会让人怀疑这是我白虎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抬头仰望天穹,高声道:“帮主,你老人家虑事周到,什么都想到了,若不是你老人家早有准备,我今日只怕是说不清楚了。”   他左手持着铁杖,往前走出几步,抬起右手,高声道:“诸位弟兄睁大眼睛瞧一瞧,这是什么?”   他两指之间,夹着一物,阳光之下,发出青幽幽的光芒,观星台边上已经有人惊呼道:“指环,那.....那是青木指环!”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白虎高举手臂,青木指环散发着光芒,环绕着观星台走了一圈,让所有人都能瞧见他手持青木指环。   青木指环乃是丐帮的镇帮之宝,见到青木指环便等若是见到帮主,此刻众人看到白虎手中持有青木指环,一些心存疑虑之人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心想帮主既然将青木指环交到白虎手中,那么临终托言自然不假。   ---------------------------------------------------------------------   ps:感谢叫我菜好兄弟的舵主捧场,感谢一代美娇男、mu咕噜、chenxuyan005、完善帐号246、细步纤纤、酱油路人丁、古风琴韵s、风中求静dyd、二向箔6、joelove剑灵、牧笛狼烟、书友34139316、鳳華雪月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 第六八七章 假仁假义   曹阳等人看到青木指环,也都是神色凛然,不敢再多说。   齐宁瞧着白虎手举青木指环绕着观星台走了一圈,眉头皱起,他自然记得,那次白虎和陆商鹤设下圈套害了向百影,趁向百影无法动弹之际,白虎拿走了青木指环,当时形势紧迫,齐宁一心想要救出向百影,却是疏忽了青木指环的存在。   此时白虎拿出青木指环,有此物证,就算有人心中有疑,却也不敢多说。   白虎眼眸深处不无得意,见得四周一片寂静,才高声道:“大伙儿也都瞧见了,这是青木指环,是帮主临终之前,交托到我手中。”   朱雀长老肃然道:“帮主既然将青木指环交托到白虎长老手中,自然是让白虎长老传达临终嘱咐。”   白虎颔首道:“正是。方才我已经说了不少帮主临终的嘱咐,但最为紧要的一点,便是.....后继帮主之选。”长叹一声,道:“不瞒诸位,帮主临终之前提及后继帮主,我斗胆向帮主进言,可以让玄武长老继承帮主之位.......!”   许多人都是心下一凛,曹阳等人脸色本有些难看,听得白虎这样说,脸色顿时微微和缓一些。   “玄武长老在帮中的资历自不必说,只是比我晚入帮六年而已,但他的能耐,却是远在我之上。”白虎正色道:“我一直觉着,若是玄武长老继承帮主之位,必能励精图治,让我丐帮长盛不衰。”   曹阳等人忍不住道:“说得好,白虎长老一心为公,让人钦佩。”   白虎微微一笑,道:“可是帮主却并没有答应。帮主说如今天下动荡,我丐帮所求,仅有一个字,那便是一个稳字。”顿了顿,才道:“帮主的意思,却是要让我接任帮主之位,说我老成持重,入帮几十年,对帮中事务最是清楚,虽无过人的能耐,但是足以让丐帮稳定如常。”   许多人顿时显出怪异之色,齐宁心想着白虎的脸皮还真是厚的可以。   “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丐帮帮主的位置,乃是千斤重担,我白虎何德何能,岂能担起如此重任?”白虎肃然道:“所以我再三向帮主进言,另择人选,我是绝不敢对帮主之位有任何想法,可是......!”说到这里,却已经流出泪来:“可是不等帮主再择人选,便......便归天了......!”说完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他一哭起来,又有不少帮众跟着一同大哭,片刻之后,才有人高声道:“帮主既然留下遗命,我等又如何能不遵从?诸位,青木指环就在白虎长老手中,这不会有错,帮主令白虎长老继承帮主之位,定有深意,咱们今日就遵了帮主之令,奉白虎长老为新任帮主。”   一时间不少人纷纷附和,曹阳皱起眉头,犹豫一下,终于道:“且慢。”回身拱手道:“众位兄弟,白虎长老也说了,他并无意继承帮主之位,虽然帮主临终前有意传位白虎长老,却并无做最后的决定.......!”   他还没说完,便有人冷笑道:“曹舵主,帮主既然临终前没有说出别的人选,而且有意让白虎长老继承帮主之位,这自然是最后的遗命,你这样说,难道是要违抗帮主遗命不成?”   又有人嘲讽道:“看来曹舵主是一心想要让玄武长老继承舵主之位,只可惜帮主有遗命,谁也不能违抗。”   台下一时间争吵起来,白虎抬起手,沉声道:“诸位弟兄,大仇未报,岂可在此伤了自家兄弟和气?帮主最担心的便是这样的局面,难道你们要让帮主死不瞑目?”   他这般说,争吵便即歇止下来。   白虎朗声道:“曹舵主所言也不无道理,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能够带着大伙儿为帮主报仇雪恨,我岂会在意帮主之位?今日在座的弟兄不如举荐更合适的人选,青龙长老和玄武长老今次连青木大会都无法参加,我心中颇有些失望,大家以为朱雀长老如何?只要大伙儿同意,咱们拥立朱雀长老为帮主。”   朱雀长老脸色微变,勉强笑道:“不敢,我武功不及玄武长老,智谋比不上白虎长老,绝无觊觎帮主之心。”   台下有人道:“白虎长老入帮年头最久,资历最深。想当年如果没有向帮主的天纵英才,白虎长老已经是咱们的帮主,如今向帮主被害,丐帮上下数十万之中,绝无一人比白虎长老更为合适担当帮主重任。”   “不错,帮主将青木指环交给白虎长老,已经做了决定,谁若是心中不服,那便是心中有鬼。”有人高声附和道:“帮主是在西川被害,而白虎长老对西川了若指掌,由白虎长老继任帮主之位,自然能让咱们早日得报大仇。”   白虎抬手道:“诸位,咱们丐帮选帮主,不但要有资历,而且还要武功好,否则堂堂丐帮帮主武功平平,总是要让江湖同道笑话。选帮主,未必只能从长老中选取,二十八宿舵主之中,若有武功高绝能力超凡之辈,咱们也大可以选他为帮主。”高声道:“若是有哪位舵主自以为能力出众,亦可以毛遂自荐,这是为我丐帮前程,不必顾忌。”   不少人听白虎这样说,暗想白虎长老还真是一心为了丐帮。   齐宁看着白虎在台上表演,心下冷笑,暗想这白虎故作姿态,无非是让众人以为他真的对帮主之位没有太大野心,二十宿舵主未必没有武功高强之辈,但威望欠缺,想要威望资历以及武功俱都出众胜过白虎,实在是难以找到。   齐宁暗想今日自己倒不必早早发难,今次青木大会,自己的目的便是要阻止白虎登上帮主之位,若是有其他人向白虎发难,自己大可以躲在一边看热闹,只要帮主之位到不了白虎手中便大功告成。   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二十八宿舵主除了少数人没能抵达,大都在场,有人却也是蠢蠢欲动,但谁都知道,这时候站出来,且不说未必是白虎的对手,就算真的胜过白虎,日后也会让人以为自己权欲熏心,主动去争夺帮主之位,有了这般顾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白虎环顾一周,才叹道:“既然大伙儿都不愿意站出来,我也不强求。帮主临终遗命,我不得不遵从。并非我贪图帮主之位,只是眼下要选出帮主为向帮主报仇雪恨,此事不能耽搁,我便倚老卖老,若是大伙儿没有异议,老叫花子暂且负起担子,不过今日我先说好,如果帮主大仇得报之后,大伙儿觉得我并不适合担起这付担子,咱们便需要重新选出帮主来,诸位意下如何?”   丐帮众弟子窃窃私语,今日到场之人,若论资历,便算是朱雀长老,那也是无法与白虎相比,按资排辈,白虎是当仁不让的帮主之选,此外白虎手握青木指环,更有帮主遗命,许多人心中寻思,眼下还真是无人能与白虎争夺位置。   齐宁暗想玄武长老本是最有机会与白虎一争长短,可是到了此刻,此人依然不见踪迹,难不成果真如同青龙长老楼文师一般,玄武也是被人在半道上拦截,生死未卜。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随即看向观星台,见到朱雀长老也不再说话,似乎是大局已定,心知这时候自己再不说话,白虎继任帮主只怕是难以避免,站起身来,高声道:“白虎长老,恕我直言,这帮主之位,你做不得。”   四下里本来一片寂静,齐宁突然说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不少人都吃了一惊,白虎眉头一紧,但瞬间舒展开来,走到台边,看向齐宁,笑道:“韦舵主,莫非你有更适合的人选?”   齐宁摇头道:“有没有更适合的人选,我并不知道,但我只知道,白虎长老实在不适合。”   立时有人高声斥道:“白虎长老继任帮主,那是向帮主的遗命,而且无论资历武功,都是咱们中的翘楚,有何不适合?难道你韦舵主要出来争夺帮主之位?”   齐宁笑道:“白虎长老也说过,只要觉得才干出众,毛遂自荐也无不可。不过我眼下倒并无-毛遂自荐之心。”盯着白虎,问道:“白虎长老,敢问觜火猴分舵舵主曹威可是你的徒弟?”   觜火猴曹威拜在白虎门下,是白虎的亲传弟子,此事丐帮中许多人都是知道,白虎颔首道:“不错。”   “敢问曹舵主现在在哪里?”齐宁问道。   台下一阵骚动后,才有人道:“曹舵主身体不适,今日并无前来参会。”   “身体不适?”齐宁笑道:“却不知曹舵主身体哪处不适,如今又在哪里养病?”   白虎皱眉道:“曹威在与不在,于今日新立帮主又有何干系?”   齐宁淡淡道:“丐帮立帮数百年,担任丐帮帮主,不但要资历和武功,总也少不了人品。若是一些鸡鸣狗盗荒淫无耻之辈当上了帮主,岂不是要让丐帮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此言一出,白虎骤然变色,台下不少人都是赫然站起,已经有人厉声道:“姓韦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谁是鸡鸣狗盗?” 第六八八章 花王蜂   齐宁笑道:“诸位也不必着急,我既然这样说,总不会有错。”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在此时,却见到两道身影从不远处的拱桥飞奔而来,柳土獐分舵舵主乔玄负责维持秩序,所以并无入座,瞧见有人飞奔而来,迅速迎了上去。   那两人靠近乔玄,与乔玄说了几句,乔玄立刻转身奔向观星台,飞身跃到台上,凑近到朱雀长老耳边低语几句,朱雀长老微微点头,附耳几句,乔玄拱手退下,朱雀长老这才凑近白虎长老低语几句,白虎长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何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没过多久,便见到一群人出现在拱桥对面,乔玄亲自过桥去,与那群人说了几句,随即领着那群人过桥往这边来,不少人都是向那边张望,瞧见来人衣饰,不少人便即皱起眉头来。   齐宁瞧见来人,唇边却泛起笑意,喃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到好处。”   那群人有七八个,清一色都是身披大氅,头戴斗笠,腰间配着弯刀,步伐矫健,行走之时,整齐划一。   在场众人几乎都已经认出来,来者正是神侯府的打扮。   神侯府虽然一直处理江湖事务,但各门各派若是没有触犯王法,内部事务,神侯府却是不能轻易插手,所以各门派举行各类仪式大典,神侯府从来都不是在邀请之列,虽然神侯府也必定会派人在附近活动,但却不会轻易冒犯。   今日丐帮青木大会,神侯府自然也不会在邀请之列,此时神侯府陡然一群人闯进古隆中,这让不少丐帮弟子颇有些反感,已经有人冷笑道:“这是咱们丐帮的事,神侯府的人跑来做什么?”   白虎长老脸色难看,朱雀长老也是神色凝重,只见到神侯府众人径自走到观星台下,领头的身形矮胖,眯着小眼睛,一脸和气,正是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   这时候又有人瞧见,跟在最后面的几名神侯府吏员,都是拎着大麻袋子,麻袋鼓囊囊的,里面也不只是装了什么东西。   朱雀长老上前几步,走到观星台边,拱手道:“曲校尉!”   四大长老之中,朱雀长老坐镇京城,与神侯府的人接触最多,他与曲小苍也都是老熟人,这时候看到曲小苍突然出现,也是奇怪。   曲小苍也是拱手笑道:“朱雀长老,今日前来,颇有失礼,还请丐帮的弟兄们见谅。”   有人心下冷笑,暗想既然知道失礼,还跑过来做什么?但这话自然无人敢说出口。   朱雀长老道:“曲校尉,我丐帮正在举行青木大会,不知神侯府前来,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曲小苍笑眯眯道:“只是昨天晚上在襄阳城发生一件大事,事关你们丐帮,我们神侯府考虑一番,时逢丐帮召开青木大会,我们觉着还是向你们丐帮知会一声才好。”   “大事?”朱雀皱眉道:“不知曲校尉所说的大事是什么意思?”   曲小苍也不废话,抬手轻挥两下,后面立刻上来几名神侯府吏员,手里都提着麻袋子,走上前去,解开麻袋口,随即从每只麻袋中都滚出一个人来,手脚都被绑了,蜷缩成一团,头上却还戴着头套。   三人都是一动不动,朱雀和白虎对视一眼,白虎上前几步,沉声道:“曲校尉,这是什么意思?”   曲小苍径自上前,到得一人边上,蹲下去,摘开了那人的头套,那人双目闭着,竟似乎还在沉睡中,曲小苍摘下腰间的水袋子,仰首灌了一口,含在口中,随即对着那人脸上喷了下去。   那人身体一阵抽动,长吐一口气,随即大口大口吸气,睁开眼睛来,地上挣扎两下,随即坐起身子,感觉到四周众多眼睛盯在自己身上,先是一怔,很快脸上就显出惊骇之色,此时人群之中却是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不知道此人是否有人识得?”曲小苍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含笑道:“白虎长老,这人你应该认识吧?他是丐帮的一名堂主。”   白虎长老盯着那人看,眉头锁起,人群中有人道:“这是觜火猴下属的林堂主。”   曲小苍笑道:“看来我没有说错,他确实是丐帮的堂主,白虎长老,他姓林吗?”   白虎犹豫一下,才道:“白虎七宿分舵舵主我自然知道,但下面的堂主加起来有六七十人,我却未必每个人都认识。此人倒也眼熟,不过却并无太深印象。”   “白虎长老,恕我直言,你统管丐帮西方七宿分舵,几十位堂主又怎能不好好熟悉?”曲小苍叹了口气,“不过这是你们丐帮内务,我不好多问。我只是想请问,此人加入丐帮,白虎长老可否知晓?”   曲小苍脸上带笑,眯着小眼,但那双细细如同黄豆般的眼睛却是十分犀利。   白虎此时却是颇为矛盾,他自然知道今日神侯府的人突然出现,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曲小苍这一句话问得很随意,但想要回答,却不简单。   自己若说不知道,堂堂白虎长老对于部下一名堂主何时加入也一无所知,自然是统领无方,难免会被人诟病,可若答应对此人十分清楚,很可能会惹下更大的麻烦来。   神侯府用麻袋将此人带过来,显然是有把柄落在了神侯府的手中,众所周知,西门无痕担任神候之后,从来不会错过削弱江湖势力的机会,一旦抓住,必会死死缠住。   白虎心知事情不对劲,却是面不改色,道:“我丐帮欣欣向荣,乃是江湖第一大帮,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加入我丐帮,这位林堂主何时加入我丐帮,我并不知晓,但他成为堂主,自然是在觜火猴分舵立下了功劳,由觜火猴分舵舵主提拔上来。”   “原来如此。”曲小苍笑道:“所以丐帮的堂主,都是由各分舵舵主提拔任用?”   “这是丐帮内务,曲校尉似乎不该过问。”白虎抬手道:“今日我丐帮诸多兄弟在此,如果神侯府过多干预丐帮事务,我只怕大伙儿心中不快。”   曲小苍笑道:“神侯府当然不会干预丐帮的内务,神侯府所做之事,都只会是分内之事。白虎长老,你们这位林堂主,身份特别,你不如问一问他在加入丐帮之前,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虎皱起眉头,却从曲小苍身后上来一人,柳眉凤目,却正是女扮男装的西门战樱,盯着那林堂主,冷声道:“还不从实招来。”   那人脸上抽搐,坐在地上,犹豫一下,终是道:“我......我叫仇玖!”   他话声刚落,人群中便显出惊呼声:“仇玖?他娘的,不是当年那个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吧?”   “不错,这狗东西还给自己取了个绰号叫花王蜂,恬不知耻。”有人忿忿道:“这狗贼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害了多少良家姑娘,却像老鼠一样不见天日,一直寻他不着,原来这狗贼加入了丐帮。”   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成了丐帮堂主,此事当真是出人意料,更是让丐帮脸面大损,在众丐既是义愤填膺,却又感觉脸上无光,那些被邀请前来参加大会的客人,表情各异,有的现出鄙夷之色,更有幸灾乐祸。   朱雀长老脸色却是颇为难看,道:“曲校尉,此人当真是采花大盗仇玖?”   曲小苍道:“朱雀长老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审讯。我们神侯府昨晚连夜审讯,当年仇玖犯下的案子,这位林堂主都能交代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若非亲自作案者,许多细节也不会说的那般清楚。”抬手托着下巴,笑道:“我想这普天之下,也不会有人想要假冒一个臭名远扬的采花大盗吧?”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从人群中快步走出一人,手中竟然握了一把剑,径自走到仇玖边上,怒气冲冲,尚未靠近,一名神侯府吏员抬手拦住,那人却是打量仇玖一番,脸色更是恼怒,眸带杀意,厉声道:“好狗贼,果然是你,六年前那桩血债,今日我可要讨还回来。”   “那是落日山庄的秦庄主。”有识得的立刻叫道。   秦庄主已经拔剑在手,眼中满是杀意,瞧那样子,若非被神侯府吏员拦住,已经冲上去一剑斩了仇玖。   曲小苍瞥了秦庄主一眼,问道:“秦庄主认识仇玖?”   秦庄主厉声道:“我也不怕说出来,六年前,我一位朋友的妻子被此人所辱,她是个禀性贞烈的女人,被辱之后,悬梁自尽,但自尽之前,将仇玖的样貌画了出来,我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提剑指着仇玖,怒声道:“此人外貌虽略有变化,但眉眼和脸型毫无改变,定是狗贼仇玖。我们找了多年,都不曾找到此人下落,想不到他竟然加入了丐帮,受到了丐帮的庇护。”   他并无说出朋友是谁,自然是保护朋友声誉,毕竟秦庄主在江湖上朋友众多,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但看他样子,显然不是在编造杜撰。 第六八九章 要案   曲小苍淡淡道:“秦庄主,仇玖是神侯府一直追拿的要犯,此人恶贯满盈,神侯府自然会严加惩处,你若是在这里杀他报仇,就坏了规矩。”   秦庄主盯着仇玖,目露寒光,终是冷哼一声,道:“神侯府若是秉公处置,那倒罢了,否则我必然亲手斩杀此人。”收起长剑,转身离开。   朱雀长老脸色此刻已经颇是难看,嘴唇微动,没有说什么,只是斜睨了白虎长老一眼。   曲小苍眯眼看着白虎长老,问道:“白虎长老,不知你可曾听闻过岭南白堡的字号?”   “岭南白堡?”白虎长老微一沉吟,想了一下,才点头道:“岭南白堡,有独门绝技铁皮功,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气。不过岭南白堡七年前被一场大火所烧,上下三十四口俱都丧生在大火之中,听说还留有两名门人,不过似乎也没有将白堡的名声继承下来,岭南白堡在七年前,应该就算是从江湖上除名了。”   台下众人也都是议论纷纷。   岭南白堡在江湖上其实地位平平,江湖上像白堡这样的宗门,那也是有两三百个,不算出众,在场有些人略有耳闻,但近半数人却对岭南白堡并不是十分熟悉。   这时候听得白虎长老说来,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宗门销声匿迹。   曲小苍笑道:“白虎长老果然是见多识广,却不知白虎长老可知晓岭南白堡为何会被一把大火所烧?”   白虎长老小心谨慎,微微摇头,道:“虽然听过一些流言蜚语,但事实如何,我却是不知。不过发生此等大案,你们神侯府自然是出马调查,事实究竟如何,神侯府应该早有结果了吧?”   曲小苍只是微微一笑,声音抬高,问道:“诸位可有知道白堡一案的英雄?”   却见台上金剑盟盟主诸葛长亭上前几步,抚须道:“白堡一案,我当年也是有些了解。”   “哦?”曲小苍抬手道:“诸葛门主知道此案,那是再好不过,却不知诸葛门主是否知晓凶手是谁?”   诸葛长亭想了一下,才道:“白堡一案,发生在白堡大小姐成亲之日,当年此案发生后,在岭南也算是轰动一时。许多人一直都很疑惑,就算当日有人饮酒过量醉了过去,也不会全家老少全都喝醉,否则一家老少怎可能全都葬身火海,而没有一人事先察觉发生大火?所以许多人都说,白堡当日发生大火之前,很可能已经被人下了毒,白堡上下人事不知,所以才被大火烧死。”   “诸葛门主所言极是。”曲小苍道:“当年得知此事后,神侯府立刻派人调查,好在当年有人及时从白堡抢救出了几具尸首,我们检查尸首之后,确定这些人确实是被一种迷药多去了知觉。”   诸葛长亭叹道:“如此看来,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据说白堡只有三人死里逃生,两人是奉了白堡堡主之命,去往远途办事,而另一人则是白堡大弟子穆白行,有人作证,成亲当日,穆白行就在白堡之中。”   “后来如何?”   “事后辨认尸首,因为大火烧起来之后,附近立刻有人去往抢救,所以尸首虽然大部分都被烧得惨不忍睹,但整个形体轮廓还能辨识。”诸葛长亭道:“三十多具尸首之中,唯独少了穆白行。”此言一出,台下一阵嘈杂,有人已经高声道:“那件事儿我也听说过,据说白堡的大火,就是穆白行所放,他垂涎白堡大小姐,却没能成为白堡的女婿,也无法继承白堡的堡主之位,所以下此狠手。”   台下立是一片唾骂之声。   曲小苍终于道:“神侯府调查出来的结果,也大致如此,虽然一直无法最终确定,但穆白行的嫌疑最大。这些年来,神侯府也派人搜找穆白行,但此人隐匿极深,一直没有踪迹,直到昨晚......!”使了个眼色,边上立刻有人扯开第二个麻袋,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被五花大绑蜷缩着身体从麻袋中滚出来。   那神侯府吏员打开水袋子,泼在了大汉脸上,大汉很快就醒转过来,也是坐起身子,四下里看了看,明白过来,却是冷笑一声,微仰着脖子。   “诸位,这就是白堡大弟子穆白行。”曲小苍笑道:“不过白堡堡主泉下有知,定然会将这欺师灭祖的逆徒逐出师门,千刀万剐。”   穆白行冷笑道:“老子害怕那老家伙不成?不错,白堡是老子烧的,老子一把火烧死白家那么多人,白凝玉那贱人死前也被老子占了身子,老子该做的都做了,还多活了七年,已经够本了。”   穆白行此时此刻兀自嚣张跋扈,说话更是冷血无情,在场众人听见,都是显出恼怒之色,已经有人厉声喝道:“穆白行,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狗杂碎,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此人丧尽天良,人神共愤,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穆白行仰着脖子,闭着眼睛,唇边带着冷笑,并不说话。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寻他不到,直到昨晚,才确知此人竟然也藏身在丐帮之中。”曲小苍长叹道:“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更是八帮十六派之首,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可算是正道之首。我们神侯府对江湖各门各派素来敬重,对丐帮自然也是十分敬重,从不曾想过丐帮竟然会是这等人的藏身之所,所以一直不曾将搜索目标放到丐帮。”   他声音平缓,听起来和气,但是这番话一说出来,却是让丐帮众人更是脸色大变。   不少人心中暗想,今日神侯府突然跑来,难道是想要插手过问丐帮事务?丐帮有今日江湖地位,固然是因为人多势众,却也是因为向百影文韬武略,神侯府对向百影敬让三分,如今向百影过世,丐帮已经无法找到一个与向百影相提并论的领袖人物,神侯府借机发难,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湖各门派心知肚明,神侯府的存在,本就是为了掣肘甚至是控制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而存在,但凡哪一个门派势力强盛,都是神侯府的眼中钉,一有机会,神侯府定然会借机削弱,而丐帮作为江湖第一大帮,神侯府欲要削弱丐帮的实力,那也是天经地义之事。   此番请来参会的其他帮会之人,心下却是颇为复杂,这些人固然希望看到丐帮的实力被削弱,但却又不希望神侯府真的插手到丐帮的内部事务,若是连天下第一帮的内部事务神侯府都能插手,江湖上其他各门派自不必提。   所以这群人也是做好了准备,如果神侯府只是在这里让丐帮下不来台,自己大可以在旁边看戏,可是神侯府如果真要趁此机会插手丐帮事务,无论如何也要出面支持丐帮了。   朱雀长老自然听出曲小苍言语中的嘲弄,心中有些恼怒,但也不好发作,只能道:“曲校尉,丐帮弟子遍及天下,加起来有数十万之众,一缸米里总有几粒沙子,恕我直言,朝廷官员成千上万,自然也难免良莠不齐,其中有些贪官昏官,那也是常见的事情。”   曲小苍笑道:“朱雀长老所言极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朝廷素来的贪官昏官从重惩处,一旦发现,严惩不贷。只可惜丐帮似乎没有这样的意识,明知道有此等败类混入其中,却让他们逍遥法外,我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朱雀皱眉道:“若非曲校尉今日查出,我们尚不知有此等人在丐帮,否则又岂能坐视不管?”   “朱雀长老或许不知,但白虎长老难道也不知?”曲小苍盯住白虎,小眼睛里的目光犀利。   白虎长老身体一震,却还是冷笑道:“我又如何知晓?”   “这两人都是觜火猴分舵的堂主,是曹威的部下。”曲小苍慢悠悠道:“而且这些年来,这两人一直跟随在曹威身边,曹威是白虎长老的爱徒,关系亲密,难道此前不曾见过这两人?”   白虎长老嘴唇微动,却并无立刻说话,犹豫一下,才淡淡道:“我先前说过,丐帮人多,我见的人也多,未必每个见过的人都记得。”   曲小苍含笑道:“白虎长老既然这样说,我就不得不请出曹舵主了。”   第三只麻袋终于被打开,这一次从里面却是滚出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子,也是被牛筋绳子绑着,全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被冷水一泼,浑身抽搐一下,白虎看得清楚,脸色骤变,失声道:“曹.....曹威!”   “不错。”曲小苍冷冷道:“这位就是白虎长老的得意门生,觜火猴分舵的曹舵主曹威。此人昨夜犯下了一桩大案,本已经是人神共愤,但曹舵主昨晚交代了更多的案件,我们神侯府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楚,我想白虎长老一定想知道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伸手到怀中,取出一叠卷宗,卷在一起,手臂一挥,那卷宗宛若箭矢般射向了白虎。   白虎探手接过,曲小苍淡淡道:“神侯府并无打扰丐帮青木大会的心思,但是此等大案,直接涉及到丐帮,人证物证俱全,如果我们神侯府擅自处置丐帮的舵主,不说清楚,难免会让有些人说三道四,为了公正,我们今日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将此案公之于众。” 第六九零章 人选   白虎打开卷宗,只看了两眼,脸色就是骤变,片刻之后,瞳孔收缩,脸色甚至有些发青。   齐宁在台下此时却是气定神闲。   昨夜他带着西门战樱拿住了曹威,心知此事最好是让神侯府的人亲自出面,如此对白虎的杀伤力更大。   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西门战樱一直都想立下大功,昨夜齐宁将曹威三人交给西门战樱,让西门战樱只说是她自己所破获,不必提自己的存在,西门战樱虽然有些尴尬,但齐宁这般做,也就等若将一件大功劳送到西门战樱手中。   西门战樱自然不想冒功,但她对齐宁易容成的乞丐心中充满了敬畏,齐宁既然让她这般做,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切正如齐宁所料,神侯府抓到曹威这个大把柄,果真利用此人向白虎发难。   白虎有曹威这样的漏洞,而且被齐宁所抓住,齐宁自然是极尽可能加以利用。   他一直都在疑惑,白虎和陆商鹤狼狈为奸,甘冒奇险对向百影下手,这背后当然有极其厉害的靠山,齐宁一度怀疑背后的靠山就是神侯府,但其中有些矛盾之处,却也让他无法确定。   而这一次正是试探出白虎被后靠山的最好机会。   如果神侯府真的是想用白虎替代向百影,借此机会控制住丐帮,那么神侯府就算得到曹威,也必然不会用此把柄对付白虎,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从朝廷的角度出发,神侯府能够利用白虎控制丐帮,自然不是什么坏事,齐宁倒也不必破坏神侯府的计划。   而神侯府利用曹威对白虎发难,那就证明白虎背后的靠山绝不是神侯府,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借助神侯府的力量一同搞掉白虎。   他对此深思熟虑,一切也确实是按照他的设想在进行。   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是证明了白虎和陆商鹤背后另有其人,那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白虎登上帮主之位,眼下有神侯府在前面,自己倒也不必急着出面,若是不必自己出面由神侯府直接将白虎拉下面,那自然是更好的结果。   白虎长老将卷宗扫了几眼,终是丢还给曲小苍,曲小苍探手接过,笑道:“白虎长老,上面有曹威的签字画押,按理来说,我们已经可以将曹威押赴京城,直接关入神侯府大狱。但时逢你们丐帮在此举行大会,若是不知会一声就将丐帮一名舵主和两名堂主带走,难免会引起误会,现在卷宗也已经让你亲自过目,不知你是什么想法?”   白虎长老神色阴冷,盯着台下的曹威,曹威光着身子,阳光和煦,甚至有些炎热,但曹威却是低着头,身体有些发抖。   “帮有帮规。”白虎长老终于道:“曹威触犯帮规,罪不可赦,丐帮自然会从重惩处。”   曲小苍笑道:“曹威犯下的罪责太大,丧尽天良,所以必须带回神侯府严加惩处。还有仇玖和穆白行,都是神侯府一直在追拿的要犯,这次也要一并带回京城发落。”抬手环拱一圈,道:“诸位江湖朋友,还有丐帮的弟兄们,曹威这些年欺男霸女,而且手头上有十几条无辜人命,必然是要处死的,身后府今日前来,也是和大家说清楚了,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丐帮众人窃窃私语,这时候却无人敢对神侯府说什么。   西门战樱此时忍不住道:“丐帮一位舵主,手下两名堂主,一个采花大盗,一个欺师灭祖的奸贼,这样的人都能进入丐帮,白虎长老,我们甚至可以给你定上包庇江湖败类的罪名。你说你对此一无所知,那也是失察之罪。”   白虎脸色铁青,冷声道:“我确实有失察之责,只会向帮中的弟兄们谢罪。”   这时候虚日鼠分舵的曹阳已经起身高声道:“白虎长老,方才韦舵主说的没有错,这丐帮帮主的位置,你白虎长老确实不适合担当。”   本来白虎要担任帮主,北方七宿分舵的众舵主心中便有些不服气,但今日在场的丐帮众人之中,白虎的资历也确实是最高,而且手里还有青木戒指,在场众人,也确实只有他能够顺理成章继任帮主。   但神侯府带来曹威,形势立变,曹阳等人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曹阳说完,便有不少人点头附和,白虎脸色虽然铁青,却还是显得十分镇定,高声道:“谁适合担下帮主的大任,这是我们丐帮的事务,我丐帮能人辈出,自然不会缺少担下大任之人,再加商议,总不会有问题。”看向曲小苍,道:“曲校尉既说神侯府要处置曹威,我目下不会多说什么,你们尽管将他们带走就是。不过等到我丐帮选出了帮主,究竟是我们丐帮自行处置曹威还是由你们神侯府发落,一切自然都有新任帮主裁决,到时候新任帮主自然会与你们交涉。”抬手道:“来人,送神侯府的官爷们离开。”   他这就等若是驱赶神侯府的人,而且故意咬重“官爷”二字,明显是想提醒在场众人神侯府终究是代表朝廷,勾起众人对神侯府的反感。   曲小苍微微一笑,道:“丐帮内务,神侯府绝不会插手。既然白虎长老说要新任帮主到时候与我神侯府交涉,今日青木大会,丐帮新任帮主应该可以选出来,这样的案子,越早解决就越好,我们就在西山脚下等候,只等丐帮新任帮主出现一同处理此事。”拱了拱手,淡淡道:“咱们走!”   神侯府众人也不耽搁,带着曹威三名案犯,离开了观星台。   等得神侯府众人去得远了,白虎才拱手道:“诸位弟兄,是我管教不严,平日帮中事务繁多,竟是没有注意到曹威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忽地撩起衣襟,撕下一块来,沉声道:“自今日起,我与曹威再无瓜葛,也再无师徒情分,以白虎长老身份,逐出曹威,永不得返回丐帮。”   他语气斩钉截铁,齐宁心下好笑,暗想现在才做出此等姿态难道不嫌晚?站起身高声道:“白虎长老,你与曹威断绝师徒关系,这倒无可厚非,此等卑鄙无耻之人,留在丐帮,却是让我丐帮受辱。只是你要逐他出丐帮,未免早了一些。”   白虎一怔,不过齐宁与他为难,显然也在他意料之中,问道:“韦舵主此话怎讲?”   “曹威如果被你现在逐出丐帮,那他犯下的罪责,丐帮又如何惩处?他不是丐帮弟子,咱们又如何惩处他?”齐宁缓缓道:“就算要逐他出丐帮,也是等到选出帮主之后,再行定夺。”   白虎微微颔首道:“韦舵主此言甚是,到时我急切了。”又道:“虽然与此人断绝了师徒关系,但他此前犯下的罪责,毕竟是我监察不周,我自然要按照帮规受惩处。”   一直在台上没有下去的陆商鹤此时忽然道:“白虎长老主动担下责任,让人钦佩。不过恕我直言,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选出帮主,稳定丐帮以及江湖人心,至若施行丐帮帮规,选出帮主之后再处置也还来得及。”   这时候忽听的台下有人道:“诸位兄弟,并非我等不赞同白虎长老继任帮主,只是曹威一事,很快便要传遍江湖,这对白虎长老的声誉大有影响,若是白虎长老再接任帮主,只怕......江湖上会多有闲言闲语。”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之人却是鬼金羊分舵的白圣浩。   不过白圣浩此言,却是说中了许多人的心思,不少人都是点头,白圣浩见得有人点头,底气一震,朗声道:“恕我直言,今日在场两位长老,白虎长老资历高,手里有青木戒指,本该是由他老人家继位。但现在白虎长老既然不适合,依我愚见,朱雀长老当仁不让!”   许多人心中暗想,你是朱雀长老手下人,这时候提出让朱雀长老继任帮主之位,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齐宁心想若是朱雀长老继任帮主之位,那远胜过白虎,立刻道:“白舵主所言极是,朱雀长老宽厚,正是帮主最佳人选。”向毛狐儿瞥了一眼,毛狐儿等人立时领会,起身道:“不错,既然白虎长老不好担下重任,朱雀长老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朱雀长老有些意外,显然没有想到东方七宿众分舵舵主也支持自己,怔了一下,便在此时,却听白虎长老高声道:“诸位,朱雀长老自然是适合,但如果说没有比朱雀长老更适合的人选,我倒不敢苟同。”   白圣浩举荐朱雀长老,得到齐宁等人的支持,信心大振,立刻问道:“白虎长老,今日在场之人,却不知有谁比朱雀长老更适合接任帮主?”   白虎长老淡淡一笑,道:“我说的这个人,武功了得,而且在江湖上名望极高,文武双全,才干出众。最为紧要的是,此人与帮主感情深厚,乃是过命的交情,恕我直言,若当真要选帮主,领袖我丐帮威名不坠,此人比之朱雀长老更为合适。”   众人面面相觑,白圣浩再次问道:“白虎长老说的是谁?”   白虎抬手指向身边的陆商鹤,道:“正是这位陆庄主!”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是一愣,更有人差点失声笑出来,暗想这白虎长老失去登上帮主位置的机会,莫非连这脑子也糊涂了,丐帮选帮主,怎地去要让陆商鹤来继任,这陆商鹤是影鹤山庄庄主,又如何能做得了丐帮帮主? 第六九一章 身份   曹阳率先发难道:“陆庄主自然是名动江湖,可他并非我丐帮中人,又岂能成为我丐帮帮主?白虎长老,这......这岂不是坏了规矩?”他后面这句嘴上客气,心中却想着难道你的脑子进水了吗?   陆商鹤背负双手,气定神闲,并不言语。   齐宁本以为以曹威作为杀手锏,神侯府亲自出面,已经算是将白虎拉下马,此时听白虎突然这般说,心知绝非是这老家伙脑袋糊涂,这其中必有蹊跷,甚至可能是早就设计好的退路。   白虎道:“本来此事不该公之于众,但今日到了这个份上,陆庄主的身份,也该公之于天下了。”顿了一顿,才道:“其实早在八年前,陆庄主就已经加入我丐帮,而且是向帮主亲自将陆庄主引入丐帮之内。”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色变。   “白虎长老,你说的可是真的?”朱雀长老也大是意外:“陆庄主加入过我丐帮?”   白虎颔首道:“正是。八年前,帮主到了西川,那次与陆庄主兄弟相见,不过当时帮主并没有显出身份,我陪同在帮主身边,与陆庄主一起吃过饭。也正是在那一次,陆庄主加入了丐帮。”   曹阳肃然道:“白虎长老,据我所知,陆庄主八年前在西川已经是很有名望的大侠,又怎会轻易加入我丐帮?恕我直言,陆庄主加入丐帮,可还有其他的证人?”   白虎冷笑道:“帮主神龙见首不见尾,莫非你以为说都能与帮主在一起?若非帮主与陆庄主的兄弟情义,又岂能在一起?”转视陆商鹤,道:“陆庄主,事关重大,不如你亲自向大伙儿解释?”   陆商鹤微微颔首,上前两步,拱手道:“诸位兄弟,八年前向兄弟在西川与我相见,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丐帮的帮主,直到在千雾岭,我才知晓他真正的身份。不过那次向兄弟带着白虎长老一起,那是我与白虎长老第一次相见,得知白虎长老的身份,我立时便生出亲切之感。我们在酒席之上,说了不少丐帮之事,白虎长老当时对我的言谈很是奇怪,因为他觉得我对丐帮了解的确实很多。”   白虎长老笑道:“当时我差点以为陆庄主就是丐帮的弟兄,他对我丐帮的帮规以及帮中的一些切口,十分了解。”   陆商鹤也是含笑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向兄弟劝说几句,再加上白虎长老盛意邀请,陆某加入丐帮,成了丐帮的一份子,完成了家父的夙愿。”   齐宁知道白虎和陆商鹤完全是一派胡言,向百影当年离开西川,便再不曾与陆商鹤相见,这家伙硬说八年前见过面,自然是编造出的谎言,这两人毫无廉耻,说谎如同吃饭,脸不红心不跳,更为关键的是这两人在江湖上的地位都是不低,说出来的话,还真不容易让人怀疑,想要证明这两人一派胡言,必须要拿出证据来。   只是要证明这两人说谎,只能让向百影亲自揭穿,可是若向百影能够出现在这里,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麻烦。   “陆庄主,这话我们听不懂。”曹阳皱眉道:“你加入丐帮,是完成令尊夙愿,这又从何说起?”   陆商鹤和颜悦色,微笑道:“方才曹舵主说的不错,陆某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影鹤山庄也是小有名气,列入了八帮十六派之中,按道理来说,确实没有道理加入丐帮。”顿了顿,抬手往天,沉吟片刻,才道:“只是很少有人知道,陆某和丐帮的渊源实在是太深,家父曾经就是丐帮弟子,而且还曾是一位堂主。”   齐宁心下一凛,不少人也都是微微变色。   “家父讳号陆长河,年轻的时候,被人所迫,一无所有,差点饿死在街头。”陆商鹤长叹道:“是丐帮的兄弟救下了家父,家父便投入了丐帮,终其一生,都是丐帮弟子。直到后来有一次与其他帮派发生仇隙,受了重伤,不治过世......!”   朱雀长老吃惊道:“令尊是丐帮弟子?”   不但是朱雀长老,台下众人也都是大吃一惊,齐宁眉头锁起,他心知陆商鹤十有八九是一派胡言,可是陆商鹤竟能编造出此等谎言,也着实让齐宁感到意外。   “正是。”陆商鹤道:“那时候陆某还只有三岁,那次冲突之前,家父担心我们遭受牵连,所以将我们送往崇州,直到事发半年之后,我们才知道家父过世。”说到此处,眼圈微有些泛红。   此时台下已经是议论纷纷。   陆商鹤四十五六岁年纪,照此说来,那也是四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而那时候天下正是大乱之际,虽然楚汉都已经立国,但天下依然动荡不堪,比不得今日对峙局面已经形成,天下大乱,也必然造成江湖一片乱局。   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同样承受着动荡的时局,国与国厮杀,而江湖势力也是你争我斗,一片乱象,在那段混乱时期,丐帮自然少不得与江湖上的各路人马发生冲突,而且时常出现流血事件,也因为如此,莫说丐帮堂主,就算是丐帮舵主,也是经常换人。   若是细细查询,或许能找到陆长河的讯息,但是在那样动荡的时代,要想理清楚陆长河的人际关系,绝非易事。   齐宁心想白虎这帮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白虎对帮主之位势在必得,事先也做了各样的准备,甚至派人去刺杀楼文师,但他们显然也想到各种不利的局面,正如眼下的情势,白虎因为被人抓住把柄,无法服众,所以必须有及时应对的策略,而陆商鹤显然就是应急之人。   陆商鹤声称其父是丐帮堂主,而陆长河正处于天下大乱之际,许多的讯息根本无法查找清楚,正是陆商鹤加以利用的关键。   四十多年前,便是白虎也尚未投入丐帮,在场的丐帮弟子,自然更无一人能知道当年的事情。   “那后来陆庄主就不曾与丐帮联系?”朱雀长老追问道。   陆商鹤叹道:“那时尚幼,家母含辛茹苦抚养陆某,而她老人家也只知道家父是丐帮的堂主,除此之外,家父很少将帮中事务告知于她,所以她对丐帮了解的反是不多。只是家母一直教导,家父是一位英雄,所以陆某自小习武,只盼不让九泉下的父亲蒙羞。”   丐帮弟子却也都知道,丐帮中人自然可以娶妻生子,但是却不得将帮中事务透露给家人知道,所以陆商鹤这般说,众人也都理解。   白虎在旁叹道:“那次我才知道,陆庄主其实是我丐帮遗孤。陆庄主与我丐帮有血脉渊源,所以那夜我和帮主劝说陆庄主加入丐帮,延续陆长河陆老前辈的遗志,陆庄主并没有犹豫,当夜便答应,而且帮主亲自主持了入帮的仪式。”   不少人都是恍然大悟,心想若是如此,陆商鹤加入丐帮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曹阳想了一下,才道:“白虎长老,陆庄主与帮主是结义兄弟,而且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若是加入我丐帮,少说也要给他个舵主的位置,如此才不委屈了陆庄主,可是为何陆庄主加入丐帮之后,不但江湖上没有丝毫的风声,便是我丐帮也无人知道。”   旁边又有一人紧跟着道:“众所周知,江湖宗门,其弟子都是忠于本门。陆庄主如果加入我丐帮,就不该继续留有影鹤山庄,既然保有影鹤山庄,加入我丐帮是不是不合规矩?”   这两点其实也是在场众人心中的疑惑,听得有人问出来,都是点头。   陆商鹤叹了口气,道:“今日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不好说的秘密,今日也只能说出来。实不相瞒,当年加入丐帮之后,我便要解散影鹤山庄,但是向兄弟却另有考虑,让我不要急着解散影鹤山庄,还令我不必急着将加入丐帮的事情告诉外人,甚至不必将我与他是结义兄弟的事情告之外人。那时候我知道向兄弟已经加入丐帮,只以为他是丐帮的舵主,却万没有想到他会是丐帮帮主。”摇摇头,苦笑道:“向兄弟深藏不露,瞒了我多年。”   “陆庄主,你还没有说明帮主为何不让你将加入丐帮之事公之于众。”曹阳立刻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缘故?”   陆商鹤犹豫一下,才道:“这中间的缘由,事关重大,陆某现在并不方便说,但是如果非要追寻缘由,陆某可以找到恰当的时机,向帮中的长老和诸位舵主详细说明。”拱手道:“这是向兄弟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对外透露分毫,请恕陆某不能当众说明。”   许多人心下便想,如果真是向百影不令陆商鹤公开加入丐帮的事情,那么其中必有重大缘故,眼下人多耳杂,不但有丐帮弟子,还有江湖上其他门派的英雄,陆商鹤不在众人面前公开实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虎高声道:“我用我这颗脑袋向诸位兄弟保证,陆庄主确实在八年前便加入丐帮,而且是帮主极为看重之人,若是有半句虚言,任由你们取了我这颗项上人头。”   陆商鹤紧跟着道:“诸位兄弟,今日公布此事,也是因为向兄弟过世,陆某身为丐帮弟子,也要尽一份职责。至若帮主之位,陆某绝无丝毫觊觎之心,若是大家觉得白虎长老并不合适,咱们奉朱雀长老继任帮主并无不可。”他神情慨然,正气凛凛。 第六九二章 雀鹤之争   白虎却是正色道:“今日咱们选帮主,第一要紧的便是由帮主带领咱们为向帮主报仇。此等人选,必定要胆识过人,而且武功高绝,咱们的对手是黑莲教,若是没有过人的武功和胆识,想要为帮主报仇,实在不易。”   向百影的大仇自然是摆在第一位,众丐听白虎这样说,不禁都是微微颔首。   “朱雀长老人品自然是没得说,但这些年朱雀长老主要是在京城一带活动,很少踏足西川,对西川的情势并不了解。”白虎高声道:“而陆庄主自幼生长在西川,对西川的风土人情和地理环境了若指掌,若是由陆庄主领着咱们向黑莲教报仇,必定是事半功倍。”   台下有人忍不住道:“白虎长老,陆庄主的名望和人品咱们自然是无话可说。不过陆庄主虽然加入我丐帮,但这些年与我丐帮并无太深接触,而且帮中的弟兄们对陆庄主了解很浅,陡然让陆庄主继任帮主,只怕人心难服。”   白虎笑道:“这位兄弟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是大家想想,我丐帮自创立至今,多次遭逢危难时候,每当遭遇此等情形,我丐帮从来都是不拘一格,但凡能够领着咱们走出困境的好汉,咱们便跟着他一起走。不说别人,就说当年的钱帮主,当时适逢战乱,胡帮主过世,钱帮主只不过是一个堂主,但是他力挽狂澜,文武双全,大伙儿不拘一格,奉了钱帮主做咱们的头领,后来大家也都知道,钱帮主不单领着咱们丐帮,而且丐帮在他老人家的带领下,更是威震江湖,后来还为咱们带来了向帮主这位大英雄。”   英雄不问出身,而丐帮弟子大多数都是贫寒出身,毕竟不到走投无路,谁也不会想着沦落为乞丐。   听得白虎这样说,众人只觉的颇为顺耳,暗想丐帮本就不是出身高贵,奉选帮主,倒也不必太过拘泥出身。   白虎看到众人表情,心知大部分人对自己这番话心存默许,继续道:“陆庄主是咱们丐帮的兄弟,这并无异议,而且陆庄主与向帮主是结义兄弟,咱们心里想为帮主报仇,陆庄主心里更是比咱们还要急切。”顿了顿,扫了一眼,才继续道:“陆庄主的名声和威望,我也不用多说,大伙心里都明白,影鹤山庄本就是八帮十六派之一,陆庄主统领影鹤山庄多年,自然知道如何统帅大伙儿,若说眼下最为合适的人选,我以为非陆庄主莫属。”   白圣浩等人先前看到白虎无缘帮主之位,心下暗喜,只以为朱雀已经十拿九稳,却想不到横路杀出个陆商鹤来。   陆商鹤乃是影鹤山庄之主,且不说他本就在江湖上很有名望,只说前番在千雾岭立下的功劳,已经深得不少人的敬佩,而且陆商鹤在江湖上的名声也不来,急公好义,慷慨宽厚,更加上他与向百影是结义兄弟,又得白虎力挺,却成了朱雀最大的竞争对手。   白圣浩等人也知道朱雀长老论起资历,在四大长老之中屈居白虎之下,若论才干,却也并不算出众,现在陆商鹤出来争夺帮主之位,那还真是棘手的很。   观星台下,不少人本是支持白虎,但因为曹威之故,白虎已经失去竞争资格,本来支持白虎的众人见得白虎支持陆商鹤,却也在台下附和起来。   有些人却兀自觉得陆商鹤突然成为丐帮弟子,转瞬间便要争夺帮主之位,实在是大为不妥,便即反对起来,亦有些人觉着白虎所言倒是大有道理,以陆商鹤的江湖地位,在场丐帮诸人之中,倒也没有人能与之相比,当真奉他为主,也未必是什么坏事,但心里却又隐隐感觉有些蹊跷,一时间犹豫不定。   只是片刻间,观星台下的众丐便即分成了三派,有的支持陆商鹤继任帮主,有的则是支持白虎,但大部分人却是沉默不语,徘徊不定。   台下一开始只是互相争吵几句,但很快便愈演愈烈,有些脾气暴烈的甚至都要动起手来。   白虎却是低吼一声,中气十足,远远荡开,会场很快便即安静下来,白虎这才沉声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凡事都好商量,切不要因此伤了和气,现在这番场景,向帮主泉下有知,又何等伤心?”   众人都是默然不语,白虎微一沉吟,才道:“眼下有兄弟支持陆庄主,亦有人支持白虎长老,但帮主只能是一位,大伙儿觉得有事没法子能从中选出一位帮主来?”   台下忽然有个声音叫道:“丐帮历代帮主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既然难以选出,不如比武较量,谁的武功更高,谁便是咱们的帮主。”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便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白虎笑道:“比武较量,这个法子倒也不是一个好办法。论及人品和才干,朱雀长老和陆庄主都是人中龙凤,咱们也都无话可说,不过刚才那位兄弟说的极是,咱们丐帮是江湖第一帮,要成为咱们丐帮的帮主,武功自然也是极为重要。”转视朱雀长老,问道:“朱雀长老,以比武分出高下,胜者咱们奉其为帮主,不知你意下如何?”   朱雀长老微皱眉头,他并无与陆商鹤交过手,对陆商鹤武功深浅还着实不知,但心知陆商鹤的影鹤山庄在西川势力极强,陆商鹤也必定不是泛泛之辈,自己还真未必能胜得过此人,但眼下若是退缩,不但会让人觉着自己不敢应战,甚至主动权马上就会落到对方手中,犹豫一下,才道:“诸位,并非我有意帮主之位,不过既然承蒙诸位兄弟看得上,有人希望我领着大伙儿为向帮主报仇,我若是推辞,反倒像是没有这份担当。”微仰头道:“既然要比武较量,我自然是勉强一试,不过话说在前头,这般仓促选出帮主,未必合了大伙儿的心思,今日玄武和青龙两位长老都未能到场,即使选出帮主,也只能是暂代而已。”   齐宁听得朱雀长老这样说,不自禁微点头,心想朱雀长老倒是老成谋事。   白虎长老皱眉道:“暂代?”   “正是。”朱雀长老道:“无论谁当上帮主,若是能领着咱们报了向帮主大仇,大家心中服气,大伙儿自然就会甘心奉他为主。可是若当上帮主,连向帮主之仇也无法报了,这帮主之位,还是另择他人为好。”   陆商鹤不等白虎说话,立刻笑道:“朱雀长老所言极是,如果新任帮主连前任帮主的大仇都无法报了,又怎能窃居帮主之位?”   朱雀长老朗声道:“既然陆庄主也同意,那么就以一年为限,一年之内,新任帮主若是能报了向帮主大仇,大伙儿无话可说,拥其为正式的帮主,否则一年之后,咱们另选帮助。今日即便选出帮主,也不必举行仪式,等到一年之后再行举行。”   陆商鹤点头道:“理当如此。”   朱雀长老这才转身面朝陆商鹤,拱手道:“陆庄主,既然大伙儿都想要咱们比武决出胜负,老叫花就只能向你讨教几招,老叫花子武功粗陋,是要让你见笑了。”   陆商鹤摇头道:“朱雀长老客气了。今日你我比武,也并非为了争夺帮主之位,只是向兄弟为人所害,我与朱雀长老一般,心中悲愤,同仇敌忾,都想着为向兄弟报仇雪恨。能带领大伙儿报的大仇,是我与朱雀长老共同之愿。”   朱雀长老微微颔首,猛地一提朱雀杖,乌光闪耀,沉声道:“请指教!”   陆商鹤却是缓步走到台边,腰间长剑连着剑鞘一同解下,然后缓缓拔出长剑,这才将剑鞘放在观星台边缘,转身走向朱雀长老。   白虎长老等人却是从观星台飞身跃下。   众人见得陆商鹤手中长剑造型古朴,阳光之下,光芒闪动,行家一瞧便知道那把长剑绝非凡品。   朱雀长老也是瞧见陆商鹤手中长剑,道:“好剑!”   陆商鹤微抬剑身,含笑道:“这把剑,名唤承影剑,是当年向兄弟赠送给我的礼物。”   他话一出口,台下便发出一阵惊呼声。   但凡在江湖上行走,十大名剑五大名刀自然都是有所闻,不过这些神兵利器,都是江湖至宝,携有者自然不会轻易亮出,在场众人大都听说过十大名剑的名号,这承影剑在十大名剑中排行第六,乃是难得的神品,知道此剑的大有人在,但是见过此剑的却是凤毛麟角。   谁也想不到今日竟能一睹承影剑的风姿。   更让不少人吃惊的却是这把剑乃向百影所赐,向百影投入丐帮之前,乃是封剑山庄庄主,而知道此事的人自然不多,许多人心想原来承影剑之前是向帮主所有,能将此等神兵赠送给陆商鹤,这两人交情之深,可见一斑。   陆商鹤横剑在胸前,左手捏了一剑诀,脸上带笑,懂剑之人看到这姿势,知道这是一种礼仪,以此表示对对手的敬重,说明双方只是比试切磋,并无仇怨。 第六九三章 惊剑   众人见双方争斗在即,陆商鹤依然不失风度,有人便想陆商鹤在江湖上名声极好,倒也不是偶然。   忽见到陆商鹤右手向外一分,长剑斜指向地,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轻飘飘地向朱雀掠了过去。   朱雀长老早有准备,低喝一声,双手持杖,中宫直进,手中铁杖嗡嗡作响。   两人身形眨眼便即靠近,陆商鹤一剑自下而上撩起,劲风犀利,动作干脆利落,懂剑之人瞧见,心知这看起来十分随意的起手式,在高手对决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若是在第一手便即占得先手,局面上便会占得上风。   朱雀杖却是自下而上,如同泰山压顶,带着浑厚气势,直往那承影剑剑身下压过去。   两人一开招并不攻击对方身体,而是从对方兵器做文章,固然是一种礼仪,向众人表示此番争斗对事不对人,却也是存了试探之心。   丐帮历史久远,放眼江湖,没有几个门派的历史比丐帮更为悠久。   也正因为如此底蕴,丐帮时代积累下来的武学也并非一般门派所能比,成为丐帮的舵主甚至是长老,自然就有资格得到丐帮历代相传的武学,而丐帮一代代的传承,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武学风格。   江湖上诸多门派的武学都十分讲究招式的美感,甚至有不少繁琐的花架子,而丐帮的武功素来简洁实用,却又刚猛犀利。   大光明寺和丐帮同为江湖上并肩的最强两大门派,武学也都是走的刚猛道路,但却又大不相同。   大光明寺乃是佛门圣宗,武功固然充满阳刚之气势,但经过佛学洗礼,每一门武功的路数,都留有三分余地,而丐帮弟子处于最底层,一旦被人欺辱,便是全力相搏,所以刚猛之中,又带着霸道之气。   朱雀长老身为丐帮四大长老之一,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乍一出手,便是劲风激荡,充满了逼人的气势。   两人各似手段斗在一起,陆商鹤剑法气象森严,如同那古朴的承影剑一般,气象森严,一招一式,充满了古韵意味,如同细水长流,而朱雀长老手中的朱雀杖本就是十分霸道的兵器,施展开来,大开大合,隐含风雷之势。   在场武功高明之辈自然也不在少数,抚须观看。   齐宁自然也是看得清楚,他武功今非昔比,已经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台上两人比斗,一招一式,也都是尽数落在了齐宁眼中。   朱雀长老和陆商鹤二人的武功风格,齐宁瞬间就能辨明出来,至少从表面看来,朱雀长老刚猛霸气,而陆商鹤的剑法古朴优雅,此时两人相斗,朱雀长老倒似乎是占了些许上风,招式咄咄逼人,而陆商鹤却似乎是处于守势,那风头似乎被朱雀所压制。   但齐宁却是看得明白,朱雀长老出招之后,即使没有使出全力,却也用了七八分的能耐,而陆商鹤看似处于守势,朱雀长老每一次攻势,陆商鹤都能够轻巧化解,旁人如何看齐宁并不清楚,但在齐宁看来,陆商鹤要应付朱雀长老似乎是游刃有余,朱雀长老的每一招似乎都是在陆商鹤的预料之中。   眼下陆商鹤只是守势,一旦此人发起攻势,朱雀长老武功虽然威猛,却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齐宁只看了片刻,心下冷笑,暗想这比武较量,只怕从一开始就定下了结果。   陆商鹤是个心机极为深沉之人,连向百影都栽在他的布局之下,那么今日要应付青木大会,事先自然与白虎做好了极其周密的计划,也防止在会上出现各种意外,从而早就准备好应对之策。   齐宁心知刚才陆商鹤与朱雀长老相持不下,有人在台下叫喊比武较量,那很有可能就是白虎他们事先做的安排。   陆商鹤身为八帮十六派的一门宗主,比之朱雀的武功,显然要胜出一筹。   一切正如齐宁所料,朱雀长老连续攻出七八十招,陆商鹤将其每一招都能够轻松化解,朱雀并无一招能够对陆商鹤形成威胁。   台下武功低的看不明白个中究竟,只见到朱雀攻势连连,陆商鹤似乎只有招架之功,那些支持朱雀的暗中欢喜。   但是那些高手却是看得明白,晓得陆商鹤虽然处于守势,但却完全将局面控制在手中,能够将丐帮长老一招一式全都轻松化解,这样的功夫,其实并不弱于立时击败朱雀。   齐宁神色凝重,这场比斗从一开始,他就料定朱雀长老凶多吉少,知道陆商鹤的武功定在朱雀之上,但此刻见到陆商鹤竟是能够以退为进,采取守势却依旧掌控局面,心下微凛,暗想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瞧了此人的武功,此人武功当真是颇为了得。   需知朱雀乃丐帮四大长老之一,放眼江湖,那武功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与朱雀长老相斗,却还能够控制局面,陆商鹤确实是深藏不露。   忽听的人群之中一阵惊呼,齐宁却是看得清楚,陆商鹤本来一直处于守势,等得朱雀手中铁杖斜劈向他肩头之时,陆商鹤忽然一个转身,身形如同鬼魅般移到了朱雀侧面,手中长剑带着寒光直刺向朱雀长老肩头。   这是陆商鹤第一次出剑攻击,看似平平,但却极难应付,好在朱雀长老倒也不是普通之辈,手臂右臂往上一体,那铁杖手柄如同毒蛇般向后伸出,随着那手臂提起,铁杖手柄刚巧从侧面挡住了陆商鹤这一剑。   不少人赞叹出声,行家看门道,他们自然看得出来,朱雀长老这一手功夫应对的着实漂亮。   只是赞叹声还微消,陆商鹤长剑一个大弧旋,剑势忽伸忽缩,招式异常诡奇,朱雀长老立时连连后退,而陆商鹤一旦发起攻势,便不留手,剑影风舞,台下许多人都是睁大眼睛,显出惊骇之色,大部分人只看到陆商鹤剑法匹练,根本看不清楚招式,少数隐隐看得明白的更是瞠目结舌,只觉得陆商鹤的剑招当真是诡异异常,根本无从捉摸,那些稀奇古怪的招式,便是诸多剑术名家也不曾见过。   齐宁看在眼里,瞳孔却是逐渐收缩起来,情不自禁喃喃道:“无名剑法.......!”   他声音很轻,左右两边的注意力全都在那观星台上,并无人听到他说话。   齐宁此时心中的惊骇,不下于任何一人,只因为他却是看出,那陆商鹤的诡奇剑招,竟有多处异常熟悉,如同自己所练的无名剑谱极其酷似,甚至有两招几乎是一模一样。   齐宁当初在齐家老宅得到无名剑谱,知晓是无双剑术,但有时间,便会全心练剑,而他一直怀疑那无名剑谱便是剑神北宫连城所留。   不久前在东齐见到北宫连城本人,得知北宫连城尚在人间,齐宁便再无怀疑,虽然没有向北宫连城确认,但知道那套无名剑谱必是北宫连城的东西。   但此刻却惊骇地发现,陆商鹤突然使出来的剑招,竟然与无名剑谱酷似非常。   江湖上练剑之人极多,而且剑法招数也是五花八门,但大部分的武功,都是循序渐进,有迹可循,剑法更是如此。   许多剑招实际上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催动剑招的内力不同,所以力道、招式变化以及出剑速度因为内力不同而有所差别,但万变不离其宗,在真正的剑术高手眼中,剑派虽然众多,但根基实际上并无太巨大的差别。   而无名剑谱却是与任何剑法完全不同,他每一招都是与常人所想背道而驰,不但诡奇,而且充满了奇妙的想象力,创造这套剑法之人,不但要有无与伦比的悟性,而且还要达到剑法的至高境界才能随心所欲地创造出这等不拘一格却又玄妙无比的剑招。   也正因如此,无名剑谱的剑术风格也就异常的显眼。   先前陆商鹤只是采取守势,虽然应付巧妙,但并无展现出过人的剑术,但此刻连续攻出,无名剑谱那种玄奇诡妙的风格立时便显现出来,这样的剑术在其他人眼中只觉得怪异,但看在齐宁眼中,却是熟悉无比。   他从没有想过,除了剑神和自己之外,普天下还能有第三人擅长此等剑招。   便在此时,却见到一道人影飞掠而起,速度奇快,正是陆商鹤,陆商鹤从朱雀长老身边错过,然后轻飘飘落在台上,背对朱雀长老,缓缓转过身来,倒转长剑,负于身后,长身而立,微微点头笑道:“朱雀长老承认了!”   众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听得陆商鹤这般说,竟似乎他已经胜过了朱雀长老。   朱雀长老双手兀自握着铁杖,但却低下头去,瞧见自己心口的衣衫已经裂开,电光火石之间,竟是被剑锋裂成“十”字,一剑画不出十字,也便是说在眨眼之间,自己心口处已经中了陆商鹤两剑。   陆商鹤能够在他心口衣襟划出两剑,若想刺入他心脏,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胜败也就不言而喻。   许多人都是变了颜色,朱雀长老怔了片刻,终是长叹一声,苦笑道:“陆庄主剑法了得,我不是对手,多谢陆庄主手下留情!”   陆商鹤却是笑道:“咱们都是丐帮的人,正该同仇敌忾,陆某又岂敢伤了朱雀长老分毫。”他这话看似顾念同门之情,但其中却也是表明,我只是不想伤你,若要伤你,并非难事。   齐宁此时眉头紧锁,心中却是一直在问:“陆商鹤为何懂得无名剑法?” 第六九四章 突显   齐宁心中疑惑,白虎却已经高声道:“诸位兄弟,胜负已分,大伙儿也都是见证,咱们有言在先,都要奉陆庄主......不,咱们要奉陆帮主为咱们丐帮之主了。”   台下却并无欢声一片,先前比武较量,虽然是要从朱雀长老和陆商鹤之中决出一人继任帮主,但中间许多人都是存了瞧热闹之心,此时胜负已分,众人也没有料到陆商鹤竟是如此轻松便即击败了朱雀长老,不少人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此刻众人心中繁杂不已,有人心中兀自觉得陆商鹤今日突然成了丐帮的人,又转眼间要继任帮主之位,实在是有些突兀,亦有人心想朱雀长老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却被陆商鹤轻易击败,这陆商鹤的武功着实高明,由他领着丐帮向黑莲教寻仇,即使黑莲教有大宗师的存在,丐帮也未必落了下风。   其他各派请来观会的客人心中也都是各有思绪,有人便想原来陆商鹤竟然早就加入了丐帮,那他为何始终不曾暴露身份,在江湖上一直以影鹤山庄庄主的身份示人,如果这当真是向百影指使,这丐帮背地里又搞什么鬼?   又有人想这陆商鹤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声望,但也不曾听说此人武功如此了得,想不到竟是深藏不露,此人与向百影是结义兄弟,如今领导丐帮,以其才干,丐帮只怕也无法衰落下去,其他帮派想要盖过丐帮只怕也没什么希望。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陆商鹤却已经收剑拱手道:“诸位丐帮的兄弟和江湖朋友,陆某无才无德,今日继任丐帮帮主,纯属诸位瞧得上。陆某心中只有一事,便是带着大伙儿报了向兄弟的大仇,大仇得报之后,陆某不敢久居此位,到时候还请诸位另择贤明。”   白虎笑道:“陆帮主武功了得,人品出众,才干非常,如今我丐帮处于非常之时,正需要陆帮主此等大英雄力挽狂澜。若是报了帮主大仇,大伙儿更是心甘情愿听命于陆帮主。”   他话声刚落,忽听一阵怪笑响起,这笑声十分突兀,来的也异常突然,与此时的气氛大不协调。   会场甚大,倒有不少人听到这一声怪笑,四处寻找,黑压压一片人,倒也不知道这笑声从何而来。   “咱们奉了陆帮主为帮主,虽然今日不便举行仪式,但有了新帮主,大伙儿也该参拜才是。”白虎稳了稳神色,转身便要向陆商鹤下跪行礼,齐宁看得清楚,心知这陆商鹤与白虎沆瀣一气,陆商鹤当上帮主与白虎并无区别,便要出声,却不料有个声音率先道:“陆庄主想要做帮主,是否还要等一等。”   这一次众人却是听得明白,循声瞧去,只见到一道身影正从人群之中缓缓走出来,那人蓬头垢面,衣衫偻烂,与大部分丐帮弟子并无什么区别,一时间也瞧不出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虎皱起眉头,却见那人看似走的很慢,却偏偏片刻间就已经到得观星台下,白虎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手里拎着一只皮带子,腰间竟然十分随意地插着一把铁剑,也不回答白虎,腾身而起,竟是如同鹰隼般轻飘飘地落到了头上,台下已经有人叫道:“好大胆子,是哪个分舵的这般没有规矩,竟敢扰乱青木大会?”   那人抬起头,蓬头垢面,白虎盯着那人看了两眼,脸色骤变,失声道:“是......是你?”   那人这才转身面向台下,仰起头来,却见到台下抢上去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曹阳,惊喜道:“长老,你......你可来了!”   齐宁听得清楚,心下一怔,身边毛狐儿也等人也已经站起来,只听毛狐儿道:“是.....是玄武长老!”   齐宁万没有想到玄武长老竟然早就混在了人群之中,却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而且直到此时此刻才现身出来。   陆商鹤微皱眉头,却见那蓬头垢面的玄武长老一言不发,解开系着皮袋子的绳子,然后倒提袋底,只见到从那皮袋之中倒出十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来,落到台上,有几个咕噜噜地转动,白虎瞧了一眼,禁不住后退一步,却见到从皮袋子里竟是倒出十几颗人头来。   玄武长老冷笑一声,抬脚连踢数下,几颗人头如同皮球般飞出,台下众人看得明白,都是惊呼出声来。   “玄武长老,这.....这些人头.....?”朱雀在一旁瞧见,也是脸色大变。   玄武长老道:“二十天前,我便从洛阳出发,往南向襄阳赶过来,可是这一路之上,连遭两拨人的阻拦,差点死在了半道上。”他忽地扯开胸口衣襟,阳光之下,靠近观星台的众人看得清楚,在玄武长老胸口,竟是有几处狰狞伤痕,一看就是新伤,尚未愈合。   白虎皱眉道:“玄武长老,你是说有人在途中行刺?”   玄武长老淡淡道:“途中所遭遇的刺客,无一人漏网,全都在此,这里共有十四颗人头,第一批六颗人头,第二批八颗人头,跟随我前来襄阳的五位兄弟,全都在途中被害,若不是上天眷顾,我这颗人头现在只怕也已经腐烂。”   此番丐帮四大长老有两位长老没有在大会召开之时及时出现,许多人心中都只觉得事有蹊跷,毕竟青木大会乃是丐帮三年一度的盛会,帮中长老历来不可缺席,这一次不但有长老缺席,而且一次就是两个人,不由得众人不让众人心中奇怪。   但大部分人根本没有想到竟会有人行刺丐帮长老。   丐帮是天下第一帮,这并非浪得虚名,到了如今的地步,莫说是江湖势力,便算是朝廷也要给丐帮几分薄面。   各大宗门心里都很清楚,若是招惹上丐帮,定会惹上极大的麻烦,丐帮在江湖立足,并不轻易招惹是非,但是若有人招惹上丐帮,丐帮也从不会含糊,莫说是丐帮长老,就算是丐帮普通的弟子,若是受了欺辱,丐帮也必会全力维护。   如今竟然有人敢向丐帮长老出手行刺,这可是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事情,众丐吃惊之余,更是愤怒,已经有一群丐帮弟子起身来,纷纷道:“是谁敢对玄武长老下手?咱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玄武长老高声道:“这两路行刺的刺客,我仔细检查过,应该不属于同一路人马,也便是说,想将我在半道击杀的人不止一个。”他蓬头垢面,一时间还真无法看出他的岁数,但他站立之时如同拔地之松,说话之时,每一个字都是极其有力,从言谈便可看出是一个极其干练之人。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   “玄武长老,这些刺客既然被你所杀,你自然已经清楚他们的身份。”朱雀长老神情凝重:“可知道他们的来路?”   玄武长老淡淡一笑,道:“这些人武功都是不弱,以他们的武功,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能认清楚路数。但事实上这些人的武功路数我非但认不出来,而且他们的长相我也一个都不认识。”冷笑一声,道:“既然有人想要行刺于我,自然也想过若是他们失手,我必要从他们口中追查出幕后凶手,所以幕后之人自然事先也有了准备。”   “有了准备?”   “这帮人之中,有半数是自尽而死。”玄武长老缓缓道:“他们刺杀失手,自知难逃,立刻自尽,不留下任何线索,乃是挑选出来的死士。”   朱雀长老皱眉道:“莫非半点线索也没有?”   “这些死士的武功都是不弱,显然是久经训练。”玄武长老道:“以他们的身手,要在江湖上闯些名号出来并不困难,但却为人驱使,而且并不畏死,这背后之人,却也算是神通广大。”顿了一顿,放声笑道:“不过有些人只怕也没有想过我还能活着来到襄阳。”   白虎长老道:“玄武长老安然无恙,也算是大幸。咱们丐帮已经有了新帮主,有人欲图行刺玄武长老,陆帮主定然会派人全力查出幕后凶手,此事咱们丐帮必不会善罢甘休。”   “陆帮主?”玄武长老斜睨了陆商鹤一眼,笑道:“方才我也听了一些,陆庄主是向帮主的结义兄弟,早些年就已经加入我丐帮,如今想要领着丐帮为向帮主报仇,若真的如此,自然是我丐帮幸事。”   陆商鹤拱手笑道:“玄武长老被人在半道行刺,这件事情我必然会竭力追查,总要找出凶手的。”   玄武长老抬起手,止住陆商鹤话头,直接道:“陆庄主,恕我冒昧,有两句话我想请问。”   “玄武长老但讲无妨!”   玄武长老转身面朝陆商鹤,目光凌厉,问道:“陆庄主可知道,我丐帮有两门镇帮绝学,历代帮主都传承下来,一门换做逆筋经,一门则是醉梦九式,江湖上也有不少朋友都知道这两门功夫,陆庄主自然不会耳生。”   陆商鹤兀自是淡定自若,颔首道:“略有耳闻。”   “那么陆庄主当然也知道,如果没有这两门功夫在身,即使有青木指环在手,也算不得我丐帮帮主。”玄武长老道:“向帮主临终之前,白虎长老就在帮主身边,帮主既然交代后事,就绝不可能忘记将这两门武功传承下来?”猛地扭头,看向白虎,问道:“白虎长老,那两门神功如今何在?” 第六九五章 以剑会剑   白虎与陆商鹤对视一眼,淡淡道:“玄武长老既然知道这两门神功乃是帮主所有,你不是帮主,又有何资格询问这两门神功的下落?”   “白虎长老不必误会。”玄武道:“白虎长老先前说过,帮主临终之前,想要将帮主之位传给你,既然连青木指环都在白虎长老手中,帮主当然不会忘记丐帮的两大镇帮绝学,那自然也是传到了白虎长老手中。眼下既然陆庄主成了丐帮帮主,那两门神功自然要传给陆帮主,不可留在白虎长老手中。”   台下已经有人叫道:“玄武长老所言极是,那两门神功是我丐帮帮主历代相传,既然向帮主临终有嘱咐,自然会提及这两门神功。”   “白虎长老只是丐帮长老,那两门神功自然要交给帮主。”   白虎长老眼角微跳,却是道:“诸位兄弟,此事我也要向你们做个交代。帮主赶到新平,已经是性命垂危,当时帮主只将青木指环交到我手中,至若那两门神功......!”顿了顿,见得玄武长老双目犀利逼视自己,叹了口气,才道:“那两门神功,帮主并未提及。”   台下顿时一阵骚动。   玄武却是笑道:“白虎长老,你是想告诉大家,帮主临终前记得青木指环,却忘记了丐帮两大绝学?”   白虎针锋相对:“我只是将帮助临终前所言告知大家,帮主没有说过的话和没有交代过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如此说来,向帮主临终之前,想到丐帮的继任帮主之事,却忘记我丐帮历代相传的两大绝学,从而让这两门功夫就此断绝?”玄武长叹一声,高声道:“诸位兄弟,帮主为人处世,大家心里清楚,那是思虑周全,怎地却会犯下如此疏漏?”   众丐交头接耳,其实之前在场一些老成持重的弟子便想到这个问题,但却不敢问出来,此时听得玄武询问,便觉得大有道理。   陆商鹤却是十分淡定,叹道:“丐帮两大绝学,乃是无上的神功,任何人都非一朝一夕便能学会。向兄弟为人处世洒脱不羁,想必也不会将两大神功秘籍随身携带。”顿了顿,才继续道:“玄武长老所言不差,两大神功只能是在丐帮帮主之中传承,不可轻易传授他人,当时向兄弟虽然有意传位于白虎长老,但白虎长老再三推辞,毕竟没有确定下来,既然如此,向兄弟自然不会将两大神功轻易传授。”   “陆庄主所言有理。”玄武点头道:“也便是说,向帮主临终前没有确定帮主人选,所以任由丐帮绝学失传?”   “或许向兄弟想过将两大神功传下来,但当时他剧毒攻心,只怕是有心而无力。”陆商鹤苦笑道:“向兄弟也许知道根本没有时间将神功传授下来,所以就干脆没有提起这事,这也并非不可理解。”   “有理!”玄武发出怪笑:“若是向帮主将青木指环和两大神功都传给陆庄主,让陆庄主继任帮主之位,我玄武第一个拥护陆庄主,但是眼下却恕我不能接受。”   白虎长老变色道:“玄武,你是什么意思?方才大伙儿都说的清楚,陆庄主和朱雀长老比武较量,胜者便为我丐帮之主,难道你想反叛不成?”   “刚才你们说陆庄主早年已经加入丐帮,而且只有你白虎长老和向帮主可以证明。”玄武并不退让,冷笑道:“向帮主遇害,普天之下,就只有你白虎长老可以证明了。”   “不错。”白虎长老亦是冷声道:“莫非玄武长老觉得不妥?”   “恕我直言,确实不妥。”玄武针锋相对:“除了白虎长老一张嘴,并无其他任何证据证明陆庄主加入过丐帮。”   齐宁看在眼中,心想玄武倒是直接干脆。   白虎怒极反笑,道:“你信不过我白虎,难道陆庄主还能说假话?他在江湖上何等身份,所言岂能有假?”   玄武道:“我只是对事不对人,事关丐帮的兴衰成亡,任何事情,都要有证据在手,空口无凭。”   白虎拿出青木指环,厉声道:“青木指环在此,难道有假?玄武,说到底,无非是你想当这个帮主而已。”   “当不当这个帮主,倒不是最紧要,最紧要的是新任帮主必定要全心全意想着丐帮。”玄武上前一步,沉声道:“眼下我丐帮分为四方,要做帮主,当然要四方二十八宿分舵尽皆心服口服。你白虎长老支持陆庄主继任帮主,西方七宿自然是甘愿奉他为主,朱雀长老既然败在陆庄主手下,自然也无话可说,不过这也只是南方和西方十四分舵赞同而已。”   白虎冷声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与陆帮主比武较量?”   “你可以唤他陆帮主,只是恕我北方七舵尚不能心服。”玄武缓缓道:“既然是要做丐帮四方的帮主,总也要给北方和东方十四分舵一些机会,否则就这般三言两语决定帮主之选,未免太过草率。”   陆商鹤笑道:“玄武长老所言极是。既然是要担当丐帮帮主的大任,自然要帮中的兄弟们俱都拥护。”背负双手,含笑看着玄武,问道:“今日总要选出一位帮主,却不知玄武长老有何见解?”   玄武道:“既然方才大伙儿约定,武功高强者继任帮主,陆庄主与朱雀长老也打过一场,这一场自然不能白费。”盯着陆商鹤眼睛,道:“我倒是斗胆向陆庄主请教几招,若是陆庄主能胜过了我,我自然无话可说。”   白虎不等陆商鹤说话,已经道:“说来说去,玄武长老还是要争夺帮主之位。”   “白虎长老,玄武长老所言不差。”陆商鹤正色道:“既然是要上下一心,若是从一开始大家就貌合神离,反倒对丐帮大大不利。玄武长老率性直言,反倒是一心为了丐帮,玄武长老本也是帮主的合适人选,若是由玄武长老继任帮主,也不失为一个极佳的选择。”拱手环顾一圈,朗声道:“诸位,陆某先前就说过,无心帮主之位,只要我丐帮上下齐心,定能所向披靡。今日陆某就冒昧提个建议,既然是四方二十八舵共选帮主,那么每一方都可以提出一位帮主人选,如此才算公平公正。”   台下有人叫道:“陆庄主仁义无双,果然是大侠气概。”   “咱们今日先说好了,每一方都可以派出一位人选来,咱们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切磋几招。”陆商鹤高声道:“谁若是胜出了,大伙儿都心甘情愿奉他为帮主,先说清楚这些,若是最后选出了帮主,还有人要生事,那便是想要挑起丐帮内乱,咱们都容不下他。”   “说得好。”白虎将白虎杖往地上一磕,“朱雀长老已经败在陆庄主之手,自然不能再提人选,我西方七宿甘愿奉陆庄主为帮主,眼下只有北方和东方,玄武长老便代表了北方......!”转视齐宁那边,问道:“却不知东方七宿是否有人选?”   齐宁向毛狐儿使了个眼色,毛狐儿起身道:“容我们稍作商议。”   白虎点头道:“来得及,来得及。”这才向玄武道:“玄武长老,你与陆庄主切磋比试,你若胜了,我西方七宿也将甘愿奉你为丐帮之主,若是你败了.......!”   “谁若是最后胜出,我北方七舵自然奉他为主。”玄武沉声道:“帮中弟兄和江湖上诸多朋友都在这里做见证,谁也不能赖过的。”   白虎笑道:“如此就好。”与陆商鹤对视一眼,才道:“玄武长老的擒蛇功也是我丐帮一绝,今日倒是要见识见识玄武长老的擒蛇功了。”   玄武却是摇头道:“既然朱雀长老与陆庄主比剑决胜负,玄武不才,也想向陆庄主讨教几招剑术,以剑会剑!”   此言一出,台下不少人都是微微变色。   今日能够参加青木大会的丐帮弟子,都是丐帮的舵主堂主,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玄武在四大长老之中,武功或可排行居首,十六式擒蛇功那也是名动江湖的顶尖武学,玄武能够在江湖上名声赫赫,与那一套擒蛇功不无关系。   许多人眼见得玄武要与陆商鹤过招,心里还想玄武凭借一套擒蛇功,或许真的能够与陆商鹤一较高下,却万没有想到这位长老竟然撇去擒蛇功,要与陆商鹤比剑。   江湖上有一句俗语,叫做穷练刀富练剑,意思是说练剑之人,家境都是不错,百日练刀,千日练枪,万日练剑,但凡要在剑术上有所成就,前期投资着实不少,便是一把剑的价格也比之刀要昂贵许多,所以穷苦人家很少有练剑出身。   丐帮是众所周知穷苦之人,丐帮弟子的兵器五花八门,却很少有剑客,而自古至今,也并无丐帮弟子凭借剑术在江湖上扬名立万。   可以说剑术恰恰是丐帮的短板。   先前朱雀长老与陆商鹤较量,也只是以自己擅长的铁杖与之相斗,而江湖上也从无听说玄武长老擅长剑术,此时听他要以剑会剑,着实让人吃惊。   陆商鹤方才的剑术,众人看在眼里,大部分人都没有看明白,有些看清楚招式的兀自难解剑招之诡奇,但所有人都知道,能够以剑术轻而易举击败朱雀长老,陆商鹤的剑术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境界。   玄武长老要以剑会剑,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第六九六章 飞天一剑   齐宁当然不知道玄武的剑法如何,但是从边上诸人的表情亦可以判断出玄武在剑法之上应该并无独到之处。   但是他知道陆商鹤剑法的厉害。   他甚至可以判断,比及自己习练的无名剑法,陆商鹤在这套诡异剑法上的造诣更胜,即使自己现在出手,以无名剑法与之相斗,那也是胜负难料。   只有练过无名剑法,才知道这套剑法的玄奇厉害,今日在场的剑术高手也不在少数,金剑盟盟主诸葛长亭便算得上是一位剑术高手,但齐宁相信,即使是诸葛长亭这样的剑术高手,在陆商鹤这套剑法之下未必能够支持十招。   玄武主动向陆商鹤挑战剑术,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毕竟如果玄武想要与陆商鹤比画拳脚功夫,有无数条理由可以借用,而且取胜的机会或许还会高一些,但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齐宁是第一次见到玄武,但在此之前,已经数次听人提及过这位丐帮长老,无论是向百影还是楼文师,对玄武都颇有赞誉,至少他们给齐宁留下一个印象,玄武长老在四大长老无论是武功还是为人处世都是胜出一筹。   他既然提出以剑会剑,当然不会是毫无缘由,也必然有着一搏的底气。   玄武要以剑会剑,不但是台下众人吃惊,便是陆商鹤也有些意外,但眉角瞬间一挑,笑道:“玄武长老既然想要切磋剑术,陆某自当从命。”瞥了玄武腰间那把不起眼的铁剑一眼,含笑道:“这便是玄武长老的佩剑吗?”   玄武笑道:“这把铁剑自然及不上陆庄主的承影剑,承影剑乃十大名剑之一,慕名已久,今日若是败在承影剑下,也快慰平生。”   陆商鹤笑道:“若是玄武长老觉得承影剑不合适,陆某可以另择其他宝剑。”   “不必了。”玄武话声刚落,剑影一动,已经从腰间取剑在手,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把铁剑平平无奇,与承影剑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若单以兵器而论,陆商鹤已经胜了三分。   陆商鹤唇边泛起一丝轻笑,拔剑在手,依然是长剑斜指,左手捏着剑诀,以显对对手的尊敬。   玄武抬起手臂,长剑指天,突然间在空中一颤,发出嗡嗡之声。   陆商鹤眼角微跳,玄武却并不客气,身形如魅,竟然欺身到得陆商鹤身前,刷刷两剑,已经朝着陆商鹤刺了过去。   陆商鹤低喝一声,剑发清音,光环乱转,只是瞬间,两人的长剑便交织成一片剑光。   人群之中微有几声轻呼,自然是有人看出来,这两人甫一交手,便已经亮出了厉害的招数。   素来高手相争,都不会一上手便使出看家本领,都有互相试探的过程,毕竟对于棋逢敌手的高手来说,贪急猛进,稍有破绽,便可能为对方所趁,所以一般都会先采取守势,摸摸对方的底牌。   但玄武上来之后,竟毫无试探,出剑便犀利迅疾,即使不懂剑术的看到玄武的气势,也知道此人的剑术上还真是大有造诣。   毛狐儿就坐在齐宁边上,看到台上比剑,禁不住“咦”了一声,齐宁微侧身靠近过去,低声问道:“毛舵主,玄武长老的剑法如此了得?”   毛狐儿低声道:“玄武长老的看家本领是擒蛇功,楼长老以前也说过,玄武长老的擒蛇功变幻莫测,那是极厉害的武功,只是却从无听说过玄武长老擅长剑术。”左右瞧了瞧,也侧身与齐宁贴近,压低声音道:“丐帮中人素来瞧不上使剑,楼长老便说过剑客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真正达到化境,不剑之剑,一种便是那些有名无实的剑客,只不过是一些花架子而已。”   齐宁心想楼文师这话未免以面概全,不过丐帮瞧不上用剑,应该并非虚言。   玄武剑出如电,每一剑都是犀利无比,陆商鹤依旧是剑法诡奇,但一时间却并无占了上风。   齐宁目不转睛,此时愈发看得明白,先前陆商鹤不过几招便即胜了朱雀长老,此刻与玄武缠斗起来,剑招便多了许多,齐宁是越看越熟悉,片刻间,便发现陆商鹤的剑招至少有半数与无名剑谱相契合。   齐宁本就心中疑惑,此时更是诧异无比。   齐家老宅发现的无名剑谱,乃是有人信手勾画在纸上,并未成册,也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简谱,倒像是有人闲来无事作画一般。   齐宁后来得知北宫连城的存在,坚信那是北宫连城所画,自己得到的无名剑谱,出自北宫之手。   但今日看到陆商鹤竟然也会使那套剑法,只觉得匪夷所思。   齐宁很难相信北宫会将这套剑法传授给陆商鹤,若果真如此,那么陆商鹤与北宫的交情必然不浅。   可是陆商鹤此等两面三刀之人,又怎能攀得上北宫这位大宗师?但如果两人没有交情,陆商鹤又从何处得到这套剑法?若说陆商鹤背后有北宫做靠山,那自然是无所畏惧,就算是向百影,陆商鹤也不会畏惧。   可是北宫岂会支持陆商鹤对付丐帮帮主?   齐宁只觉得脑中一片混沌,愈想愈觉得此事蹊跷无比,一时间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他目不转睛,这时候却又发现,非但陆商鹤的剑法诡奇,玄武长老的剑法竟也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玄武的剑招确实比不得陆商鹤剑招诡奇,但其发挥出的威力,却并不弱于陆商鹤,无论是攻是守,每一剑都是恰到好处,若是换作别人,只怕早就已经败在陆商鹤剑下,但玄武却根本不显败像。   玄武剑法变化,甚至比陆商鹤的剑法还要快奇,有时候明明一招是守势,但施展出来,只略作小小变化,就变成极为厉害的杀招,而明明是一记厉害的杀招,却也能在电光火石间变成妙到毫巅的防守,进攻和防守似乎已经是融为一体,行云流水。   毫无疑问,玄武已经达到了一流剑客的境界。   陆商鹤剑术惊人已经让齐宁大为吃惊,而玄武竟也有如此高明的剑术,更是让齐宁诧异,他忽然隐隐感觉到,今次丐帮青木大会争夺帮主之位,只怕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你来我往竟是五六十回合,众人只看到两道身影在观星台上纵横交错,宛若两道魅影飘忽,大部分人甚至看不清楚究竟是谁占了上风。   “真是奇怪。”毛狐儿忽然凑近齐宁耳边:“玄武长老这剑术当真了得,他何时练过剑术?那陆商鹤剑法高绝,玄武长老能与他旗鼓相当,如此了得剑术,少说也要练上十几二十年,为何帮中竟无人知晓?玄武长老是和谁学了剑术?”   齐宁这时候也正有此疑问。   丐帮既然极少有剑客出现,而且历来也不曾有高明的剑术在江湖上扬名,那便是说玄武长老的剑术并非出自丐帮。   丐帮与其他帮会略有不同,其他帮派对于本门武学规矩甚严,若是入了门,学了本门功夫,那么没有本门允许,轻易不得习练其他派别武功,否则便是背叛师门。   丐帮帮众人多势众,却也是鱼龙混杂,除了极少数人能够承袭丐帮武学,大部分人的武功路数都是来源复杂,其中不乏许多是带艺投入丐帮。   玄武长老擅长剑术,倒也不会为丐帮所诟病,但一个在剑术上从无名气之人,陡然使出如此厉害的剑术,总是让人感到诧异,其剑法来源,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好奇,不过毛狐儿说要学成剑术需要十几二十年,齐宁倒是不敢苟同,他得到无名剑谱,在极短时间之内已经熟练得很,不下于一些剑术高手。   想到此处,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道玄武长老也与自己一般,是得到一套厉害剑谱,短时间内苦练而成?若果真如此,他的剑谱又从而来?为何他有一身厉害的拳脚功夫,却非要与陆商鹤比剑?   齐宁心中疑窦重重,忽听得四下里惊呼声起,急忙看向台上,却赫然见到一道身影一飞冲天,等看清楚时,在这电光火石间,那身影又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向下刺来,人和剑似乎融为一体,带着刺破大地的气势凌厉而下。   这一招齐宁却是从未见过,无名剑谱之中并无画出,惊呼声中,只听得“呛”的一声响,随即看到玄武长老连退数步,陆商鹤却已经飘开,风度翩翩落在台上,单手拿剑背负身后,面带微笑看着玄武长老。   众人这才看清楚,玄武长老手中铁剑竟然已经断成两截子,只剩下半把断剑在手中。   一阵风起,玄武长老乱发亦被吹起,他抬起手臂,看着手中短剑,呆站半晌,这时候白虎长老已经高声道:“玄武长老,你铁剑已断,谁输谁赢,大伙儿可都看见了。”   玄武长老并不理会白虎,盯住陆商鹤问道:“你.....你那是什么剑法?”   陆商鹤含笑道:“平平无奇,羞于启口。”   齐宁却也是震惊不已,他见到这两人的剑法似乎旗鼓相当,本以为一时半刻绝无可能分出胜负,孰知陆商鹤突然使出飞天一剑,怪异非常,在瞬间便即击败了玄武。   玄武长老抬头仰视苍穹,随即将手中铁剑丢开,摇摇头,道:“陆庄主剑术超绝,你赢了!” 第六九七章 登台   白虎听得玄武认输,眉头舒展,在台下已经笑道:“玄武长老剑术了得,咱们这些老兄弟都不知道你有如此剑术,也只有陆庄主略胜一筹,咱们这些人万万不是对手。”   他听似是在夸赞玄武,但却还是在抬高陆商鹤。   玄武双眉紧锁,神情黯然,眼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却并无多言,从观星台上跃下来。   白虎抬手道:“大家都瞧见了,胜负已分,陆庄主连胜朱雀和玄武两大长老,武功超群,继任咱们丐帮帮主,那是......!”   他尚未说完,边上朱雀长老已经道:“白虎长老,不要着急,咱们方才都说好了,四方分舵都有资格提名人选,如今还有东方七宿分舵尚无挑选出人来,咱们总要等陆庄主胜过了东方分舵的人才好决定。”   白虎长老立刻笑道:“正是,正是。”脸上却显得颇为轻松。   这时候台下有人笑道:“东方分舵不知道是哪位高手出阵?”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丝嘲讽。   其实在场众人都知道大局已定,今日这丐帮帮主的位置,非陆商鹤莫属。   陆商鹤连胜两场,特别是与玄武长老一战,当真是技惊四座,且不是丐帮,就算放眼江湖,在剑法上超过陆商鹤的只怕也为数不多。   江湖传言,玄武长老的武功在丐帮除了向百影之外,已经是数一数二,陆商鹤当上帮主最后一块硬骨头已经被啃下,几乎没有人觉得丐帮还能有人阻止陆商鹤登上帮主之位的脚步。   如果说东方七宿的青龙长老在场,或许还能有两三分机会,但青龙长老未到,东方七宿只有几位舵主在场,有人心想陆商鹤已经展现身手,东方七宿那几位舵主只怕连上台的胆量都没有。   陆商鹤却是走到台边,面朝东方七宿众舵主,拱手笑道:“不知东方七宿哪位兄弟上来赐教一二?”他面带微笑,踌躇满志。   几位舵主已经凑在一起说了一番,听得陆商鹤动问,却见到毛狐儿起身来拱手道:“陆庄主,你剑术高明,连玄武长老都败在你剑下,我们这几个绝无胜你的道理......!”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听到这话之人心下顿时便想,东方七宿舵主果真是没有胆量上台比试,看来是要不战而降了,却不料毛狐儿继续道:“但我们若是就此退缩,反倒要让人笑话,说我们东方七宿无人了,就算明知不敌,总也要上去比划两下,以后也好向青龙长老和东方七宿的弟兄们交代。”   陆商鹤含笑道:“切磋而已,不要太较真。”抬手道:“请!”   毛狐儿摇头笑道:“岂敢岂敢,我那三脚猫的功夫,又怎敢在陆庄主面前班门弄斧。”抬手道:“咱们这几个,也只有韦舵主武功勉强说得过去,所以想推举韦舵主与陆庄主比试几招。”   他说话间,齐宁已经站起身来。   陆商鹤看了齐宁一眼,先前便是齐宁向陆商鹤发难,而且在神侯府还没有到来之前,此人就似乎已经知道曹威被神侯府所抓,陆商鹤隐隐觉得蹊跷,但面色不改,含香向齐宁点了点头。   齐宁刚才还以为玄武当真有机会击败陆商鹤,若果真如此,自己倒也不必多管闲事,但眼下陆商鹤又将玄武败于剑下,自己若是再不出手,以毛狐儿等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陆商鹤对手,那么丐帮帮主的位置,便要落于陆商鹤之手。   陆商鹤与白虎沆瀣一气,乃是一丘之貉,这帮主之位落入陆商鹤手中,在齐宁看来,与落入白虎手中并无要大区别,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陆商鹤拿走这个位置。   丐帮帮主的位置,齐宁当然没有什么兴趣,他现在做侯爷享受荣华,还真没有理由去做一群叫花子的首领,不过眼下也先不管帮主不帮主,先阻止陆商鹤再说。   陆商鹤的剑法齐宁看在眼中,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以无名剑法与之相斗,胜率也不会太高,一旦自己真的败在对方之手,众目睽睽之下有言在先,再想阻止陆商鹤将会异常艰难。   他已经不得不出手。   众丐见到齐宁走到观星台边,看他其貌不扬,平平无常,在场自然无人识得,许多人心想青龙长老提拔这样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能耐,但几乎所有人都相信,此人上台去挑战陆商鹤,只不过是走走过场。   却见到齐宁脚下一蹬,整个人已经跃上观星台,刚刚落地,似乎是落地不稳,脚下一崴,踉跄两下,一时间竟然是没有站稳,许多人瞧见顿时都哄然笑起来,不少人更是吹着口哨嘲讽起来。   毛狐儿等人却也颇有些尴尬。   虽说毛狐儿知道齐宁真实身份,而齐宁又是楼文师亲自委托,毛狐儿不敢对齐宁失了尊敬,但对于齐宁的武功,毛狐儿还是颇有些疑虑,暗想这小侯爷年纪轻轻,修为再高,也不可能与陆商鹤这等老江湖相提并论。   毛狐儿等人自知不是陆商鹤敌手,但东方七舵总不能知难而退,让在场众人笑话,既然齐宁愿意挺身而出,自然也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几人却也知道,齐宁上台,无非也只是走过场而已。   毛狐儿自然看出陆商鹤与白虎交情不浅,这陆商鹤若是得了帮主之位,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但眼下却是在没有什么办法阻止。   众人哄笑声中,陆商鹤眼角却是微微一跳,他始终都是盯着齐宁,自然也看出来,对方登台之后,明显是装模作样故意崴了脚,台下众人看不出来,陆商鹤却是看的清楚,见对对方故意引起众人哄笑,反倒觉得不简单。   但他心下却又想,丐帮的高手自己都是一清二楚,除了向百影和四大长老,并无真正的顶尖高手,那玄武长老上台来也是气势凛人,但终究还是败在自己手里,眼前这人只是区区一个舵主,又能厉害到哪里去?眉头微微舒展,浅浅笑道:“韦舵主不知用什么剑?”   “用剑?”齐宁故意一怔,摇摇头道:“我......我不会用剑!”   台下众人一怔,随即又是哄笑起来,有人高声叫道:“你不会用剑跑上去作做什么?来来来,下台来我教你几招,免得连剑都握不住。”   “难道东方七舵竟然没有会剑之人,要派你上场?”一个尖细声音嘲讽道:“既然如此,我劝你还是跪地求饶,免得陆庄主一时收不住手伤了你。”   齐宁自然知晓这帮人都是白虎那边的人,呵呵一笑,高声道:“我真的不会用剑,可是据我所知,咱们丐帮用剑的兄弟本就不多,难道非要会剑法才能上台比武?既然如此,江湖上诸多剑派,让他们加入丐帮,咱们丐帮尽管将帮主、舵主和堂主这些位置都让给各大剑派的人岂不更好?”   这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笑得最响亮的顿时语塞,台下有不服陆商鹤的帮众不失时机道:“韦舵主说的不错,咱们丐帮的舵主什么时候规定非要会用剑?从丐帮立帮至今,也没听说咱们丐帮有什么威震天下的剑术传下来,否则咱们早就改名丐剑帮或者剑丐帮了。”   一时间又有不少人附和起来。   陆商鹤却是面色不变,含笑道:“如此说来,韦舵主今日并不要比剑术?”   齐宁摇头道:“大伙儿也说了,咱们丐帮本就不以剑术擅长。游走四方,倒是手里经常拎着一根木棒子,免得被人欺负......!”   “哦?”陆商鹤笑道:“看来韦舵主是要与我比试棒法?”   齐宁还是摇头:“我既不会剑法,也不会棒法,陆庄主也看到了,我身既没带剑,也没有带木棒,十八般兵器,我是一样也不会。”   陆商鹤的耐心倒是很好,依然保持笑容道:“那你会什么?”   “陆庄主不要心急嘛。”齐宁笑道:“这帮主的位置总归是你的,你又何必急不可耐?咱们先说几句话岂不更好?”   他此言一出,陆商鹤眼角微跳,台下有人便想这韦舵主看来真是没长脑子,竟敢对陆商鹤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照现在的形势,陆商鹤登上帮主位置只是时间问题,你这般得罪了他,到时候他要是做了帮主,岂有你的好果子吃?   “韦舵主想说什么?”   齐宁微仰头,问道:“陆庄主,据我所知,你与向帮主二十多年前就结为义兄弟,那时候你们意气相投,向帮主是性情中人,你既然得到他的信任,他便对你掏心窝子。”顿了顿,才继续道:“他是封剑山庄少庄主,出身名门世家,锦衣玉食,更有你这样志趣相投的义兄弟,却不知道当年他为何会离开西川,丢下良好的家世,要投入我丐帮?”   陆商鹤皱起眉头,白虎在台下听见,已经沉声喝道:“韦舵主,这是帮主的隐秘之事,你又如何敢在这里询问?这岂不是对向帮主不敬?”   齐宁摇头道:“陆庄主是向帮主的结义兄弟,若是陆庄主与向帮主兄弟情深,真心实意想要带着咱们为向帮主报仇,我又何必与陆庄主动手?直接奉了他为帮主又有何妨?不过陆庄主与向帮主是否真的兄弟情深,总要问清楚的。”   陆商鹤脸色微黑,皱眉道:“韦舵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怀疑我与向兄弟的情分?” 第六九八章 对决   齐宁笑道:“岂敢岂敢,陆庄主,向帮主将封剑山庄交给了你,连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剑都送给了你,他对你的情意,那石壁骨肉兄弟还要深。若是有人这样待我,莫说要为他报仇,就算是把自己性命交出去,那也是没有二话。”   陆商鹤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齐宁。   台下却已经有人叫道:“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还不赶快动手。咱们早选了帮主,还要商量大事,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齐宁理也不理,盯着陆商鹤,叹道:“陆庄主,我一直在想,如果向帮主今日突然出现,看到你为了他在这里比武较量,心中一定很欣慰。”   陆商鹤眼角更是抽动,道:“若是向兄弟能活着,我可以用我的性命去换。”   齐宁笑道:“据我所知,陆庄主的封剑山庄是向帮主的,这承影剑也是向帮主的,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向帮主极为珍贵的东西,如今也在陆庄主手中,如果要陆帮主用手里所有的一切去换取向帮主的性命,不知道陆庄主会不会割爱?”   他声音不低,台下众人却觉得齐宁这些话越说越有些莫名其妙,白虎站在台下,脸色却已经颇为难看,而陆商鹤虽然极力表现镇定,但手指却还是在微微弹动,眼中滑过让人难以察觉的厉色。   “陆帮主为何不说话,难道不舍得?”齐宁笑道。   陆商鹤此时恨不得立时便割了齐宁的舌头,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克制自己的情绪,依然显得颇有风度道:“既然都是向兄弟所赠,若是这些能够换回向兄弟性命,自然是毫无所惜。”   齐宁哈哈笑道:“如此就好,只要有陆庄主这句话,向帮主就死不了。”   陆商鹤闻言不禁一怔,竟是感觉自己的身后似乎有眼睛正盯着,有些发毛,不自禁四下里瞧了瞧,台下众丐却都已经议论纷纷,白虎高声喝道:“韦舵主,向帮主已经被害,你在这里颠三倒四说什么疯话?莫非是明知不敌,在这里胡搅蛮缠?”   齐宁瞥了白虎一眼,冷笑一声,这才道:“陆庄主,我不会剑术,也不会别的功夫,只会一点丐帮的武功,虽然明知不敌,却还是要向陆庄主请教一番。”   陆商鹤却是将已经收入剑鞘的承影剑小心翼翼放到台边,这才走到齐宁面前,道:“请赐教!”   齐宁却是站立当地,并不动弹。   陆商鹤微皱眉头,但心里知道,只要击败眼前这名舵主,丐帮帮主之位唾手可得,便再无人能够争夺,未免夜长梦多,也不废话,沉声道:“赐教了。”身形向前,挥掌击了过去,掌风隐含噗噗的轻微响声,姿势手法,看上去倒也平平无奇。   但台下懂得功夫之人立时便看出来,这陆商鹤掌法看似平淡,却十分纯正,有极深的火候造诣。   齐宁眼见对方掌到,斜身略避,双掌推出,招式也看似平平,但所含力道却甚是雄浑。   陆商鹤身形流转,似乎已经料到齐宁闪避的方位,另一手却是成拳,带着呼呼劲风只打过去,眼见得一拳便要打在齐宁身上,台下眼尖的心道看来这韦舵主却是连陆商鹤一招也接不住,刚一上手便要败在陆商鹤手下。   陆商鹤眼角微显喜色,虽然他料到齐宁的武功及不上自己,却也想不到如此轻易便能取胜,拳头已经触碰到齐宁肩头,陆商鹤正想着是否要留三分力,免得在众人面前打伤齐宁,招一些人反感,孰知眼前一晃,齐宁竟然是向后蹭蹭两步,踉踉跄跄退去,那身体眼见便要成站立不稳向后跌倒,好再平衡还不错,勉强站住。   但他这往后踉跄两步,却堪堪躲过了陆商鹤那一拳,陆商鹤怔了一下,心知这绝非巧合,而台下众人瞧见,不少人又是哄笑起来,只觉得齐宁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   陆商鹤要保持风度,并无立刻欺身攻上,而齐宁反倒是不知死活样子,竟是向陆商鹤冲上来,双掌自左向右划下,招式颇有些古怪,陆商鹤立时出掌挡过,身随掌起,抬腿向齐宁踢了过去。   齐宁身形闪动,陆商鹤脚法极快,一推跟着一腿,如影随形般,刹那间已经是踢出五六腿,齐宁却是连连闪躲,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台下众人倒是看得十分轻松,混不似方才玄武长老和陆商鹤比剑之时那般紧张,方才两名剑术高手比剑,旗鼓相当,而且出剑快若闪电,自有一股让人目不转睛屏主呼吸的紧张气氛,但现在这场比斗,在众人眼中差距太大,甚至有人觉得就如同一个大汉与一个孩童比试,结局已定。   陆商鹤攻出十余招,齐宁左闪右躲,更显狼狈不堪,陆商鹤自思要胜过齐宁并非难事,有心在众人面前炫耀一下自己的拳脚功夫,又过十几招下来,连变了数种招法,而且动作潇洒流畅,不但找找犀利,而且颇具美感。   台下一开始甚至还有一些嘈杂之声,但片刻之后,声音却渐渐小下来,没过多久,竟再无杂音。   陆商鹤此时却已经感觉情势有些不对,从头至尾,齐宁显得迫有些狼狈,在自己连番的攻击下,似乎随时都要倒下,但已近三十余招,自己虽然攻势凌厉,却并无碰上齐宁一襟片缕。   观星台下众人自然不乏高手,当然也看出了些门道,玄武落败之后,下了观星台,就在曹阳边上坐着,这时候看到台上的局面,眼眸中也隐隐显出一丝诧异之色,自然是没有料想到齐宁能在陆商鹤手底下坚持三十余招却没有被陆商鹤触碰分毫。   玄武自然看得出来,陆商鹤的拳脚功夫着实不弱,就算自己真的以擒蛇功与之相斗,十有八九也要落败。   行家看门道,玄武习练拳脚功夫几十年,当然看出陆商鹤在拳脚功夫上的底蕴十分深厚,反观齐宁只是一味闪躲,两人的武功境界相差不知有多远,可是这时候他却看得出来,齐宁每一次闪躲,看似狼狈,但时机和位置却都是妙到毫巅,先前十几招还没有看出味儿来,等到二十招的时候,玄武便已经看出,台上那位韦舵主的身法走位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齐宁此时闪躲的身法,当然是逍遥行。   逍遥行不但步伐诡奇,而且顾名思义,步伐走起来力求潇洒飘逸,似乎创下这套步法的那位高人对于风度十分在意,只不过齐宁现在的身法毫无飘逸可言。   这自然是他故意为之。   齐宁如今学的武功不在少数,但是对逍遥行一直是情有独钟,而他的性情似乎与这套步法十分契合,对此很有悟性,自从被向百影点拨过一次之后,对逍遥行的理解便豁然开朗起来。   最初走起逍遥行,颇为拘泥古板,按照逍遥行的既定套路走动,但如今却已经领悟,逍遥行本就不是一门胶柱鼓瑟的功夫,求的是灵性而动,其实每一步走出来,其后都有数招变化,只要掌握到逍遥行的变化精髓,完全可以随性所欲。   齐宁如今走起逍遥行,便是听声辩位,只要对方出招,必然会带有劲风,根据劲风袭来的方位,齐宁能够在瞬间就能反应出接下来的一步该往何处走,所以对方明明便要打中,却偏偏在最后一刻便被闪躲过去。   齐宁知道只有自己装作狼狈不堪,才能让陆商鹤稍稍放松一些警惕,他故意表现的根本无力反抗,但实际上一直在试探陆商鹤武功的深浅。   他与陆商鹤比斗,并无必胜的把握,陆商鹤懂得无名剑法,让齐宁吃惊不下,心知对此人不能稍有丝毫的轻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自己出手之前,还是要瞧瞧陆商鹤的功夫底细如何,而陆商鹤虽然对齐宁没有太过掉以轻心,但显然骨子里还是有几分轻视,一开始只以为齐宁当真技不如己,等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近三十招。   陆商鹤一心想要拿到帮主之位,他知道与丐帮一名舵主相斗,只能是速战速决,这才能让丐帮众人心生敬服,若是拖得越久,对自己的威信便是一种消耗,陡然间出手加快,出招的动作变得更为古怪。   玄武虽然看出齐宁闪躲的步伐高明,但神情却还是颇为凝重,毕竟齐宁闪躲的功夫再高明,也只能是处于守势,毫无还手之力,如此下去,时间一长,体力消耗过后,总能被陆商鹤找到机会。   陆商鹤突然变招,玄武眉头更是锁紧,心知齐宁的处境更为凶险,忽地瞧见齐宁侧身到陆商鹤身侧,猛地一拳打出,向陆商鹤肩头打过去。   陆商鹤见得齐宁出招,心下暗喜,掌势一沉,左手猛地探出,电光火石间,已经抓住了齐宁的拳头,他正要吐力,悄无声息之下捏碎齐宁几根手骨,却不料齐宁手腕了个小圈,翻将过来,竟是反过来扣住了陆商鹤的手腕。   陆商鹤一抓得手,正自欣喜,万料不到对方手腕竟然有如此灵巧变化,心中一凛,但他毕竟不是泛泛之辈,齐宁扣他手腕一瞬间,他右手已至,搭上了齐宁手腕处,而齐宁另一只手也鬼魅般扣过来,两人四手交缠,如同灵蛇般互相缠绕变动,一时间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 第六九九章 魂飞魄散   齐宁与陆商鹤四手交缠,你来我往,变化多端,此时双方时不时地扣住对方手腕,但却又都以极为灵巧的手法摆脱。   陆商鹤自然不知道齐宁的六合神功可以吸人内力,否则绝不至于敢去扣住齐宁手脉,但齐宁却也并无想过以六合神功去吸取陆商鹤的内力。   六合神功源自五毒宫,齐宁也搞不通如此玄妙的神功为何会被五毒宫所有,但五毒宫在江湖上显然不会有太好的名声,观星台下人满为患,来自江湖各地,齐宁只担心一旦使出五毒宫,会为人看破,惹来更大的麻烦。   台下此刻已经是鸦雀无声,谁也没有想到,齐宁不但顶住了陆商鹤连番攻势,现在竟然能与陆商鹤互有攻守。   毛狐儿等人也是大为吃惊,只见到台上两道身影越来越快,一开始只是四手交缠,很快便是腿脚并用,而且两人的招式都很是古怪。   陆商鹤的实战经验显然在齐宁之上,攻多守少,但两人互相攻守三四十招,齐宁似乎已经掌握了套路,两人招式眼花缭乱,几乎是平分秋色。   白虎脸色此刻却已经难看起来,紧握手中白虎杖,眼中更是显出厉色,但众目睽睽之下,此刻却也做不得任何手脚。   两人你来我往,玄武却忽然脸色一紧,眼眸中显出惊骇之色,一直在观星台附近的朱雀长老竟是不自禁“咦”了一声,脸上也是显出吃惊之色。   陆商鹤双掌拍出,又快又急,却见到齐宁双臂一左一右分开,各划了半个圈,却又自下而上错开,托住了陆商鹤手臂,陆商鹤立时下压,齐宁手腕却甚是灵活,如同蛇一般一个缠绕,两手成掌个,却霍然已经在陆商鹤胸前,直往陆商鹤胸口拍过去。   瞧见这怪异的一招,玄武竟是赫然起身,朱雀竟也是情不自禁向上走出了一步。   陆商鹤此时已经明白,眼前这韦舵主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先前一切只是故意示弱而已,眼下此人的功夫当真是精妙绝伦,他前所未见,心中吃惊,又瞧见齐宁右掌斜拍过来,竟是不自禁被逼退了一步。   陆商鹤禁不住道:“好功夫!”   齐宁这时候已经是越打越上手,冷笑道:“丐帮的珍宝绝学,岂能不好?陆庄主,再看这一招。”身体半曲,两手掌面朝下,如同切菜般横里往陆商鹤切过去,陆商鹤探手来抓,齐宁上手却瞬间一上一下分开,左掌切陆商鹤腹间,右掌却是直往陆商鹤咽喉切过去。   这古怪的招式,陆商鹤一时间竟然没有想到应对的方法,不自禁又向后退出两步,他心下惊骇无比,齐宁却已经如影随形欺身上来,低声道:“你没有见过醉梦九式,我现在便给你瞧瞧。”   台下朱雀此时已经失声道:“那.....那是醉梦九式的招式,怎么......怎么可能?”他就站在观星台边,吃惊之下,声音不小,许多人都是瞧过来,诧异地瞧着朱雀长老。   醉梦九式乃是丐帮的两大绝学之一,虽然瞧过这套功夫的人不多,但在场诸人大都是听过这两门神功,听朱雀失声叫出“醉梦九式”,许多人有些惊诧,随即看向台上,暗想难道陆商鹤现在的功夫便是醉梦九式?   众人先入为主,都知道陆商鹤是向百影的义兄弟,而此人又是最有可能成为帮主之人,朱雀长老喊出醉梦九式,自然只可能是陆商鹤所有,至若台上的韦舵主,连丐帮长老都不是,当然不可能有资格获得醉梦九式。   陆商鹤听齐宁说到“醉梦九式”,已经有些吃惊,听到台下朱雀长老的声音,更是毛骨悚然。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功夫绝非醉梦九式,那朱雀长老喊出“醉梦九式”,只能是齐宁眼下使出的功夫。   醉梦九式乃是丐帮绝学,只有丐帮历代帮主才有资格习得,每一任帮主若是认定了继承人,与四大长老商议之后做出决定,便会将丐帮绝学传承下去,除了丐帮帮主,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个人能得到醉梦九式。   眼前这人武功显然不弱,竟然会使醉梦九式,这让陆商鹤心中如何不惊。   齐宁得到向百影的传授,学会了醉梦九式其中五式,但时日不长,而且最近一直奔波,还真没有太多时间好好习练,虽然醉梦九式的招式心法他已经是了然如胸,但施展出来,总还是有些生疏,并不能融会贯通。   否则若是换作向百影,陆商鹤此刻早已经败下阵去。   既是如此,齐宁却也依然能够与陆商鹤斗得不相上下,而且齐宁本就是在武学之上有着极高的悟性和天赋,略微适应之后,此时已经是放开手脚,而陆商鹤勉强与醉梦九式打了个不相上下,这时候得知这古怪功夫就是醉梦九式,心中已经是惶恐不已。   高手对决,本就要讲究心境,齐宁此刻越战越勇,而陆商鹤已经乱了心神,几次差点都被齐宁击中。   齐宁自然知道陆商鹤一旦心慌意乱,手脚上的功夫必然大打折扣,更是刺激道:“你当向帮主真的死了吗?向帮主可一直都在看着你,今日这古隆中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他打斗之间,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恰好都能让陆商鹤听到。   陆商鹤更是心惊胆战,他设下陷阱害了向百影,却未能取了向百影性命,其实日夜都是心神不宁,只盼向百影受重伤离世,这时候醉梦九式就在眼前,齐宁声称向百影就在附近看着他,他背心立时冒出冷汗来。   如果向百影这时候突然现身,自己只怕真的无法活着离开古隆中。   正自惊恐,齐宁一掌已经向他面门拍过来,陆商鹤立刻抬手抵挡,却不料齐宁底下却是一腿递过来,“砰”的一声,正踢在陆商鹤小腹处,齐宁对他出脚,自然是毫不客气,这一脚力道十足,陆商鹤只觉得小腹一阵剧疼,整个人已经蹭蹭蹭向后连退五六步。   齐宁体内的内力雄浑,便是陆商鹤也是挨不住这一下,这觉得五脏六腑翻滚,那阵剧痛从小腹直往上蔓延,随即感觉喉间一股鲜血冲到口中,“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齐宁这一脚固然出其不意,但如果陆商鹤气定神闲,绝不可能被齐宁这一脚踢中,甚至今日比斗,也未必会处于下风,但他做贼心虚,心中有鬼,只担心向百影果真就在观星台下,方才玄武便是突然冒出来,那向百影完全有可能也突然冒出头来,也正是精神无法集中,被齐宁一脚踢中。   台下已经是惊呼声一片,几乎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一场本来毫无悬念的比斗,谁能料到陆商鹤竟然会被踢的口吐鲜血,只觉得匪夷所思。   陆商鹤连败丐帮两位长老,足以证明他的武功确实是出类拔萃,但此刻却被丐帮一名舵主打的吐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会是如此景象。   死一般寂静之中,齐宁却并未停手,陆商鹤一口血喷出,齐宁已经是欺身上前来,连续出招,一招比一招快,陆商鹤一时间竟然没有招架之功,“砰砰砰”又是被齐宁连拍三掌,陆商鹤身体已经是飞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摔落在观星台上。   白虎“啊”地惊叫一声,上前一步,却还是停住了脚步,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齐宁走到陆商鹤边上,距离两步之遥,见得陆商鹤脸色惨白,一只手捂着胸口,嘴角鲜血外溢,嘿嘿一笑,蹲下去道:“我说过,古隆中是你的葬身之地。向帮主想瞧瞧你到底要搞什么鬼,一直没有现身,让我出来教训教训你,你口口声声说是向帮主的结义兄弟,他对你一片赤诚,你又是如何待他?”   陆商鹤忍着疼痛,咬牙道:“你说......你说他就在这里,你让他.....让他出来。”   陆商鹤虽然败在齐宁手底下,但毕竟不是泛泛之辈,心知这时候若是承认向百影被自己所害,台下近千人只怕转眼间便要用上台来,瞬间将自己砍成肉泥,他打定主意,见不到向百影,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劣行,若向百影真的出来,自己再向向百影求饶。   他对向百影的伤势颇为了解,知道向百影伤入膏肓,而且白虎对他说过,一旦使用逆筋经,逆转经脉,几乎等同于自杀,莫说要迅速恢复,就算能不能活下去都不一定,也正因为白虎信誓旦旦,两人一直都以为向百影十有八九伤重而死。   为了提防向百影活着,两人更是放出谣言,声称黑莲教有人易容改扮成向百影模样,那是希望江湖各路人马即使瞧见向百影,也将其当成黑莲教的人诛杀。   也正因为做了各种安排,他才敢与白虎在这青木大会上争夺帮主之位,方才听得齐宁声称向百影就在这里,魂飞魄散,但这时候却是静下来,暗想向百影就算活了下来,以他的伤势,没有个一年半载绝不能恢复,更不可能长途跋涉,从西川跑到襄阳来。   他狡猾多端,自然不会被齐宁两句话就诳住,只是这时候早已经没有争夺帮主之心,只盼能活着从古隆中离开。 第七百章 强词夺理   忽见得几道身影嗖嗖嗖地飞跃上台,正是丐帮三大长老,白虎率先喝道:“姓韦的,上台比武,点到为止,你竟敢出手伤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齐宁站起身来,瞥了白虎一眼,冷笑道:“拳脚无眼,先前也没人说不能伤人。”   “大胆。”白虎脸色铁青:“你竟敢这般与我说话?你们楼长老在我面前,也不敢如此无礼。”   玄武抬手道:“白虎长老,胜负已分,韦舵主胜过了陆庄主,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盯着齐宁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功夫?”   白虎不等齐宁说话,立刻道:“他招式怪异,定然是歪门邪道的功夫,我堂堂丐帮,可容不得奸邪之人。”   “丐帮的绝学,被你说成歪门邪道,若是被向帮主和丐帮的列祖列宗知道,定要打你耳刮子。”齐宁整了一下衣衫,才向朱雀长老笑道:“朱雀长老,方才你似乎认出了我的武功。”   朱雀长老依然是一脸疑惑之色,道:“韦舵主,事关重大,我们问一句,你便要老老实实答一句,不可隐瞒。若是并无差池,有言在先,咱们便奉了你为丐帮帮主。”   “朱雀长老想问什么?”   朱雀看了玄武一眼,才道:“玄武长老,方才韦舵主的招式,你也看到了,可看出什么?”   玄武微微点头,道:“并无差错,定是醉梦九式了。”眼中寒芒乍现,冷声道:“韦舵主,你是从何得到醉梦九式?”   齐宁笑道:“几位长老既然知道是醉梦九式,那就好办了。从何得来,几位又何必多问,普天之下,除了向帮主,还能有谁懂得醉梦九式?”   玄武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犀利异常:“向帮主?你是说,醉梦九式是向帮主传授?那他何时传授?”   “玄武长老,你们几位长老自然都知道向帮主的为人,我只敢问一句,这天底下,能否有人逼迫向帮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齐宁看着玄武眼睛问道。   玄武与朱雀又是对视一眼,都是微微摇头。   他们自然知道向百影的性子,向百影豪迈不羁之中却又带着沉稳,又或者说,向百影个人比较豪迈,但是一旦遇事,却素来沉稳,精明异常,否则也不可能统帅拥有数十万帮众的丐帮。   向百影铁骨铮铮,身为堂堂丐帮帮主,就算是朝廷也要给几分面子,这天底下,却又有什么人能够强迫他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醉梦九式是丐帮的镇帮绝学,绝不可被不相干的人所得,这一点向帮主比谁都清楚。”齐宁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向帮主自愿,谁又能逼迫他传授醉梦九式?几位长老,不知还有什么证据比醉梦九式更为有力?”   朱雀微一沉吟,忽地一手拄着朱雀杖,单膝已经跪下去,恭敬道:“丐帮南方七宿长老朱雀,参见帮主!”   醉梦九式所见之人不多,但丐帮四大长老自然都是见过醉梦九式的一些招式,齐宁与陆商鹤比斗之间,明显就是醉梦九式的招式,这一点几人绝不可能看错。   齐宁两句话一说,朱雀立时便明白,既然向百影将醉梦九式都传给了韦舵主,那么继任帮主的人选自然是早就决定,向百影挑选的人,自然不会有错。   齐宁见朱雀下跪,急忙伸手要扶起,道:“且慢,不要......不要急!”心中却想自己先前只有亮出这套功夫,才能让丐帮中人确信自己是向百影委托,如此方能阻止白虎和陆商鹤的阴谋,但就此要坐上丐帮帮主的位置,齐宁还真是没有这个打算。   玄武见朱雀跪下,也不多言,单膝跪下,道:“韦舵主既然是向帮主亲自挑选出来,自然有过人之处,我们谨遵向帮主遗命,遵奉韦舵主为我丐帮帮主。”   台下众丐看到两位长老都跪伏在齐宁脚下,想到之前有言在先,如今胜负已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少人都是在观星台下跪倒。   齐宁却是一手执着一名长老手臂,道:“两位长老快快请起,我......我并无继任帮主之心,这.......!”   朱雀却是正色道:“韦......韦帮主,丐帮自有丐帮的帮规,既然向帮主将醉梦九式传授给你,便认定你是继任帮主,无论韦帮主有没有这份心,此事断不容更改。”   白虎却是冷声道:“且慢!”   齐宁淡淡一笑,心知白虎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罢休,看向白虎,含笑问道:“白虎长老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白虎淡淡道,脸上自然毫无一丝尊敬:“你说向帮主传授你武功,是在何时?向帮主是在攻打千雾岭之后数日便即被人所害,你是在千雾岭之役前见到向帮主,还是在此之后?”   齐宁笑道:“这又有何关系?”   “若是在在那之前,向帮主便将醉梦九式传授给你,绝不会不透露丝毫讯息。”白虎沉声道:“朱雀玄武二位长老,你们自然知道,我丐帮帮主若是选定了继任帮主,虽然不会对外宣扬,但历来却会与几位长老事先透露一些,甚至会与长老商议。如果向帮主在千雾岭一役之前便即确定韦舵主为继任帮主,那么向帮主身在西川,当时定会向我知会一声。”   齐宁淡淡笑道:“或许向帮主另有考虑,并不想早早告诉白虎长老。”   “如此说来,向帮主是在那之前传授你武功?”白虎冷笑道:“若果真如此,这事情就蹊跷了。”   “蹊跷?”齐宁含笑道:“我并未说是在那之前,不过倒想知道白虎长老所说的蹊跷是什么意思。”   白虎长老冷哼一声,道:“向帮主提拔韦舵主,恕我直言,以前我还真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号,不知道丐帮有你这样一号人物。千雾岭一役,正是建立功勋的时候,据我所知,你韦舵主并无立下大功,如此良机,帮主既然要提拔你,又如何不将你带去西川?我丐帮历代帮主上位之前,都是立下了诸多功劳,便是向帮主当年上位,那也是钱帮主多次给他机会立下功劳。”   齐宁点头道:“白虎长老所言极是,如果换做是我,也会抓住这次机会。抬手挠了挠头,笑道:“只是向帮主传我武功,是在千雾岭一役之后。”   白虎长老眉头顿时舒展,眼中显出喜色,立时道:“向帮主下山之后,便被陆庄主邀请前往影鹤山庄,此后被黑莲教所骗,前往赴约,遭到黑莲教主毒手,随后撑到了新平......!”他死死盯着齐宁:“韦舵主,我倒想知道,这短短时间,你是什么时候遇上帮主?醉梦九式乃是我丐帮镇帮绝学,那可不是三两日便能学得,向帮主又何来这么多时间传授你武功?”   他似乎是抓到了要害,眼眸深处带着欣喜之色,便是朱雀和玄武也显出狐疑之色。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白虎长老这样说,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怀疑你的武功并非向帮主传授。”白虎立刻道:“你这武功,另有来路。”   “另有来路?”齐宁哈哈一笑,道:“不知白虎长老觉得我还有什么来路?”   白虎冷笑道:“这就要你自己说清楚了。或许向帮主的武功秘籍遗落在外,被你拾得,这也是大有可能。”   朱雀忍不住道:“白虎长老,话不能这样说,向帮主是何等谨慎之人,他的逆筋经和醉梦九式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地步,又怎会随身携带秘籍?就算携带在身,如此重要物事,又怎可能遗落?”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马有失蹄,向帮主也并非神仙,若是稍有疏忽,那也是说不准。”白虎并不退让:“韦舵主,你得了醉梦九式,便即招摇撞骗,冒充是帮主提拔,是也不是?”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白虎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家伙显然是无法达到目的,便费尽心思想要坏事。   玄武皱眉道:“白虎长老,你应该知道,就算招式摹画在册,但心法却绝不可能写下来,这是帮规。若是韦......韦帮主如你所说,拾得秘籍,也只能学会招式,却不懂心法,没有心法,醉梦九式便再厉害,那也是施展不得。”向边上瞥了一眼,见到陆商鹤已经强撑着站起来,拭去了嘴角血迹,淡淡道:“韦舵主能够取胜,莫非只凭几招空架子便能成?”   白虎眼角抽动,嘴唇微动,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齐宁摇了摇头,道:“白虎长老,事到如今,你还在强词夺理?也罢,我不与你争辩,是非曲直,其实只要有一个人出来作证,便一清二楚了。”   “作证?”白虎长老心下一凛:“何人?”   齐宁却是扭头看向陆商鹤,见得陆商鹤脸色难看,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能够将个中是非曲直说得明白,自然是向帮主,有向帮主为证,想必就不会出现争执了。”   齐宁话声刚落,台上几人都是微微变色,白虎和陆商鹤眼中满是惊骇之色,而玄武却是震惊,朱雀却是惊讶问道:“韦帮主,你......你说向帮主作证?可是.....向帮主不是已经遇害了吗,他又如何能作证?”   齐宁微微一笑,道:“私人做不了证,要做证当然是活人。向帮主既然要做证,当然没有死!” 第七零一章 负隅顽抗   齐宁这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白虎知道大事不妙,却是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向帮主已经遇害,是我和陆庄主亲眼所见,难道有假?”有些慌乱道:“是了,黑莲教妖孽易容成帮主模样,这.....这姓韦的定然是黑莲教党羽。”   向百影生死未卜,虽然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小,但白虎心里却也一直很是忐忑。   这时候听得齐宁声称向百影还活着,心神已乱。   “白虎长老,如果韦帮主是黑莲教党羽,那么青龙长老是否也是黑莲教的人?”玄武冷笑一声道:“韦舵主是青龙长老派来的人,难道他会派一个黑莲教的人前来参加青木大会?”   朱雀长老也是道:“不错。白虎长老,你可见过黑莲教的人易容成帮主?又是在何处所见?他们又为何要易容成向帮主?这是否江湖流言?”   齐宁笑道:“几位长老不必争执,向帮主确实活的好好的,只不过身体有些不方便,目前还在修养,所以无法上山参加青木大会。不过他就在襄阳这边,我也安排人照顾,既然白虎长老不信,我无论说什么也没有用,几位长老和诸位舵主一同去见向帮主就好。”   朱雀长老面露喜色:“韦帮主,向帮主在襄阳?他.....他真的还活着?那可是太好了。”   “不对!”玄武皱眉道:“白虎长老,你不是说向帮主已经被害,而且是你和陆庄主亲眼所见?为何向帮主还活着?”   白虎脸色铁青,道:“他.....他在胡说八道,千万别信他。”   “韦帮主说得对,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朱雀长老神情肃然:“白虎长老和路庄主说向帮主已经遇害,而韦帮主却说向帮主还活着,眼见为实,咱们也不必在这里争执,现在就带着诸位舵主一同去参见帮主。”   白虎竟是不自禁后退两步,冷笑道:“这是一个陷阱,我才不同你们去。”   便在此时,却听玄武沉声道:“陆庄主且慢!”   几人瞧过去,却见到陆商鹤已经走到观星台边,正要下去,听得玄武叫声,转过身来,问道:“玄武长老有何指教?”   “陆庄主,你这是要去哪里?”   陆商鹤叹道:“我技不如人,败在韦舵主的手下,心服口服,胜负已分,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陆庄主,你先前当众作证,向帮主已经被害,既然是证人,当然要随我们一同去见帮主。”玄武神色凛然:“这是丐帮天大的事情,现在两边说法不同,总要有个真相,事关向帮主生死,谁在造谣,我们自然要查清楚。”   陆商鹤摇头道:“韦舵主武功了得,陆某已经受了内伤,只能先去疗伤,回头再去看向兄弟。”   齐宁声称向百影就在襄阳附近,而且还说向百影身体不适,陆商鹤和白虎只觉得不会有假,心中已经是惊骇到了极点,万想不到向白影不但活着,而且还能带伤不顾路途遥远前来襄阳。   两人都知道,如果真要去见向百影,绝无活命之理,一旦事实真相被揭穿,就算向百影放过,丐帮这些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玄武冷笑一声,道:“陆庄主,你与向帮主兄弟情深,如今向帮主活着,你却似乎并不如何激动,连去见向帮主也不想了吗?”   陆商鹤立刻道:“我自然是高兴,但.......!”抬手捂着胸口,苦笑道:“陆某伤势太重,实在难以成行,只能等上一两天。”身体微微摇晃,看样子果真是被伤的很重。   “陆商鹤。”玄武声音一冷:“你八年前加入了丐帮,就是丐帮弟子,我现在以长老的身份命令你随同我们一同前往。”   陆商鹤脸色微变,白虎却立刻道:“玄武长老,姓韦的满口胡言,你当真相信他的话?恕我不能轻信谣言。”冷哼一声,转身欲走,玄武身形一晃,拦住去路,沉声道:“你要去哪里?”   几人在台上说话,声音都不算很大,靠近台边少数人听得明白,但后排众人却并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何事,一时间交头接耳。   白虎握紧白虎杖,怒声道:“你敢拦我去路?我要往哪里去,你有何资格询问?”   玄武却是厉声道:“来人!”   曹阳等一干人立时上前,玄武冷声道:“保护陆庄主和白虎长老。”   曹阳等人二话不说,十几道身影纷纷跃上了观星台,半数人过去围住陆商鹤,其他人则是围住了白虎。   西方七宿众舵主见状,也都上前来,便要上到观星台,玄武目光如刀,瞧了过去,那几人只觉身上一寒,一时间倒不敢上去。   白虎脸色难看至极,怒道:“你们要做什么?以下犯上,难道不知帮规吗?”   玄武冷声道:“胜负已分,大伙儿都说好了,胜者便是我丐帮之主。确定向帮主生死之前,韦帮主便是咱们的帮主,如今韦帮主就在这里,你在此大呼小叫,又成何体统?”   齐宁叹了口气,道:“白虎长老,陆庄主,只不过是去见见向帮主,你们为何如此惧怕?你们一直说向帮主被害,却不知道为何要这般诋毁他?你们若是心中坦然,又何必惧怕?”面色一冷,冷笑道:“白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串通奸邪,吃里扒外,向帮主让我问你,你可知罪?”   白虎只觉身上发软,后退两步,但众人却见他团团围住,齐宁上前一步,毕竟白虎,厉声道:“现在便与我去见向帮主!”   白虎只觉腿下发软,却还是强装镇定,厉声道:“原来你们是串通在一起,就是为了谋取帮主之位。”抬起手,手中拿着青木令牌,“我有青木令牌在手,难道所言还能有假?向帮主已经去世,你们故意找了一个人冒充帮主,莫以为我不知道。”   众人只是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白虎握着青木令的手微微发颤,心中直发虚,瞥见台下众人,提高声音道:“丐帮的兄弟们,还有其他各大宗派的朋友,我丐帮不幸,向帮主过世,这帮人便无法无天,今日是联起手来发起叛变,咱们万不能让他们得逞,来人啊,将这帮叛徒拿下。”   今次青木大会,白虎做了诸般准备,带来西方七宿诸多精英高手,人数不少,这帮人也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但长老有令,也都不含糊,有几人已经蹭蹭蹭地跃上了观星台。   玄武长老瞥了一眼,冷笑道:“你们要背叛丐帮吗?”   白虎冷笑道:“是你们这伙人串通一气,想要谋夺丐帮,我既然受向帮主之托,便是拼了性命,也不能让你们胡作非为。”高举手中青木令,高声道:“大家都看到了,青木令在我手里,见青木令如同见到帮主,若有违背,等同叛变。”   这时候观星台四周都有大批人挤上前来,前来参会的其他各派人士见此情景,却是幸灾乐祸,心想看来丐帮是要生出内乱了。   丐帮多少年来一直是江湖第一大帮派,若是此番内部生变,必然会实力大减,第一大帮的地位摇摇欲坠,亦是给其他帮派机会。   只不过这帮人也担心一旦丐帮内部打起来,可别殃及池鱼,是以丐帮众弟子往观星台涌过去,其他各派人士凡是向后退。   齐宁看在眼里,心想这天下三分,丐帮却也是势力割据,如果没有一个文武双全的人物镇住丐帮,只怕几位长老早就将丐帮分裂,也难怪之前白虎长老一上台就约定新任帮主有任命舵主之权,否则白虎即使上台,只怕也未必能够管束整个丐帮。   陆商鹤心知白虎这是要鱼死网破,做最后挣扎,此时也并无其他路可走,立刻高声道:“诸位,向帮主确实已经遇害,这位韦舵主却声称向帮主还活着,其中必定有诈。白虎长老有青木令在手,铁证如山,莫非大家还信不过白虎长老?”   “比起醉梦九式,青木令似乎更容易得到。”玄武冷冷道。   陆商鹤笑道:“在这里又有几人见过醉梦九式?只有你们几位说这他的武功是醉梦九式,其他人又如何得知?”单手背负身后道:“也许这位韦舵主所用的根本就不是醉梦九式。”   “不错。”白虎立刻道:“我见过向帮主使出醉梦九式,根本不是方才的招式,这只是你们合谋骗局。”   朱雀长老皱眉道:“白虎长老,韦帮主说了,谁是谁非,只要大家去确定向帮主是否还活着便一清二楚。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就算有人假冒向帮主,难道咱们这么多双眼睛还分辨不出真假?”   “既然是你们联手设下的阴谋,我又如何能上你们的当?”白虎冷冷一笑:“向帮主死而复活,只是你们耍的阴谋而已。”   他话声刚落,却见得眼前一晃,一道身影欺身而来,速度快极,白虎大吃一惊,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手,待要提起白虎杖抵挡,却是来不及,那人探手已经掐住他脖子。   白虎魂飞魄散,这时候已经看清楚出手的正是那位韦舵主,感觉对方手上十分有力,心知对方只要内力一吐,自己的喉骨便要被掐断,一时不敢动弹,脸色惨白。   见得此景,众人都是大吃一惊,西方七宿之中已经有人叫喊道:“快放了长老!”   齐宁目光如刀,冷声道:“我现在是丐帮帮主,谁想要犯上作乱,现在就上来。”盯住白虎长老眼睛,冷笑一声,道:“阴谋败露,你要垂死挣扎我能理解,只可惜我没有心情陪你玩这些把戏,你若是还要颠倒是非,我亲自押你去见向帮主。” 第七零二章 血溅观星台   白虎瞳孔收缩,朱雀长老已经道:“韦帮主,咱们现在就去见向帮主。”   齐宁点点头,手却不松,盯着白虎道:“你所作所为,天怒人怨,我现在便杀了你,然后带着你的人头去见向帮主,事情水落石出之后,也不会有一个人说不字。”   白虎见得齐宁眼眸冷厉,心知他这话倒未必是开玩笑,心下更是悚然。   齐宁见他眼中已经显出惊惧之色,叹了口气,道:“向帮主太过仁慈,临来时候,他交代我说,你毕竟是丐帮的老人,加入丐帮几十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到这里,松开了手。   白虎面带惊色,一阵咳嗽,向后退了一步,齐宁才道:“向帮主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不要?”   白虎脱口道:“什么.....什么机会?”他话一出口,陆商鹤立时皱起眉头,心知白虎这句话大有问题,但白虎慌乱之下,一时间并无察觉。   玄武等人脸色立时冷沉下来。   白虎下意识地询问有什么机会,那就隐然是承认犯下了大罪,想要得到这个机会活命。   齐宁面不改色,单手背负身后道:“向帮主知道那些事情绝非你所能谋划,他告诉我说,你若能够据实交代,便只会将你逐出丐帮,由你自生自灭,丐帮弟子从今以后也绝不会寻你麻烦。”   白虎只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听说只是逐出丐帮,那可是求不得,但心下狐疑,暗想自己谋害向百影,按照丐帮帮规,那是要遭受痛苦极刑,向百影岂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但又想到自己在丐帮几十年,平日里向百影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尊重,而且他知道向百影为人宽厚,未必不会放过自己一遭。   更何况这姓韦的应该不至于敢在众人面前说谎,念及至此,全身便是一软,既然有存活希望,最后一丝底气顿时烟消云散,竟是瘫坐在地,失声道:“那.....那都......那都不是我的主意,我是.....我是被人陷害的!”   陆商鹤见白虎瘫坐,心知不妙,厉声道:“白虎长老,咱们就去见见向兄弟,瞧瞧他是否真的还活着,我倒不信天底下还有如此荒谬之事。”   白虎内心却已经崩溃,一想到要见向百影,早已经是魂不附体,根本不理会陆商鹤,颤声道:“都是......都是姓陆的一手谋划,我......!”   “他谋划什么?”齐宁逼视白虎:“他让你做什么?”   “向帮主被害,都是......!”   他还没说完,却听得一阵狂笑声响起,正是陆商鹤发出来。   众人瞧向他,陆商鹤却已经背负双手,冷声道:“烂泥扶不上墙,白虎,你这无能鼠辈,我真是看错了人。”竟是向这边走过来,众丐紧紧盯住他,陆商鹤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们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过......我如果全部说出来,你们必须保证放我离开。”   玄武冷笑道:“那就要看你说的是什么。”   陆商鹤苦笑摇头,走到白虎边上,叹道:“不错,事情都是我谋划,白虎只是听我吩咐,他.......!”抬手指向白虎,冷笑道:“他实在该死!”这最后一个字吐出,陆商鹤身形已经如同闪电般扑向白虎,速度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   “不好!”齐宁低喝一声,欺身上前,只是陆商鹤的武功实在了得,更加上谁也没有料到他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其他几人尚未作出反应,白虎更是没回过神,陆商鹤左手两指已经如同匕首般,刺入到白虎喉间。   陆商鹤两指刺入白虎喉间一瞬,齐宁已经赶到,一拳打在了陆商鹤肩头,骨骼碎裂之声响起,陆商鹤整个人如同纸鸢般飞了出去,随即重重落在观星台边缘,挣扎了两下,勉强坐起来,喷出一口鲜血,抬手擦拭,瞧向白虎。   玄武兔起鹘落,已经落在陆商鹤边上,抬起手来,置于陆商鹤头顶,一旦此人稍有异动,立刻一掌拍下。   众人这时候看到,白虎喉头竟然是两处指孔,鲜血从里面喷出来,指孔极深,亦可见陆商鹤出手之狠辣。   白虎喉咙里发出“格格”声音,抬手虚空抓了几下,终是向前栽倒,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动弹。   观星台上下众人都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此番青木大会之前,江湖上到处流传,白虎长老这一次十有八九能坐上丐帮帮主的位置,可是谁能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丐帮长老竟然血溅观星台,最令人吃惊的却是出手杀人的竟是陆商鹤。   众人都能看出来,白虎因为曹威之故,无望帮主之位,便竭力想要将陆商鹤捧上去,由此可见这两人的交情。   而陆商鹤杀起人来,竟然是干脆利落,狠辣至极。   见到白虎不再动弹,陆商鹤眉宇却是舒展开,忽然放声笑起来,玄武只恨不得一掌拍下去,却是厉声喝问道:“你笑什么?”   陆商鹤瞥了玄武一眼,并不说话。   齐宁瞧着白虎尸首,微皱眉头,他自然看出,白虎喉间不但被陆商鹤两指洞穿,而且喉骨亦是被陆商鹤掐断,这陆商鹤指上的功夫当真是骇人,就算立刻抢救,也无法救活白虎性命。   西方七宿众丐见得白虎被杀,怔了小片刻,随即都是义愤填膺,一群人抢上来,厉声道:“姓陆的杀人行凶,咱们将他碎尸万段。”   朱雀长老厉声喝道:“谁敢胡来?帮有帮规,韦舵主在此,如何处置,也容不得你门胡来。”   齐宁却已经走到陆商鹤身前,凝视陆商鹤眼睛,却发现陆商鹤此时反倒没有畏惧之色,心想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但却还是有几分胆色。   “韦舵主,陆某可要恭喜你了。”陆商鹤此时倒显得淡定:“你三言两语,就让白虎那窝囊废魂不附体,向百影根本不在襄阳,是也不是?”   齐宁淡淡道:“在与不在,眼下有什么干系?你和白虎串通谋害向帮主,早就该想到这笔债是要还的,天网恢恢,你们已经自曝罪行,也用不着向帮主亲自来处置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商鹤也是盯着齐宁眼睛:“你为何会知道这些?”   齐宁摇头道:“现在不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谋害向帮主?”   陆商鹤唇边露出笑意,道:“我陆商鹤做事,何需别人指使?”   “你没有那个胆子。”齐宁冷冷道:“你陆商鹤虽然胆子不小,但是如果没有靠山,又岂敢对丐帮帮主下毒手?”   陆商鹤微仰头,笑道:“你也不必问了,我为何要杀白虎,你们心知肚明。他确实知道不少事情,可是死人不会说话,现在他已经死了,无论你们想知道什么,都不会有结果。”   齐宁当然知道陆商鹤是杀人灭口,方才他显然感觉到白虎很可能吐露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找寻机会杀人灭口,他既然杀死白虎,也就证明他自己下定决心,绝不开口招供。   玄武却是皱着眉头,向齐宁问道:“韦帮主,向帮主是否当真在襄阳?他......他是否真的还活着?”   玄武亦是极为精明之辈,这时候也明白过来,齐宁声称向百影就在襄阳附近,很有可能是使诈,以此让白虎自露马脚,而事实上也确实成功。   “向帮主之事,回头自会与你们细说。”齐宁心知这时候人多眼杂,还是不提向百影生死为妙,四下里扫了一眼,玄武心领神会,沉声道:“来人,将陆商鹤捆起来,暂且关押。”忽地一掌拍下,掌缘切在了陆商鹤后脑勺。   陆商鹤立时便晕厥过去,曹阳等人找了绳索,过来将陆商鹤捆了个结实。   玄武知道事关重大,白虎既死,口供只能从陆商鹤口中审讯出来,事涉丐帮,眼下还有其他宗派人士就在观星台附近,当着这些人的面审讯陆商鹤,总是不妥。   朱雀凑近到齐宁身边,附耳低声道:“韦帮主,白虎虽然身亡,但西方七宿有不少人还在这边,属下担心他们会生出事端来。”   齐宁轻声道:“丐帮参会的舵主全都留在古隆中,其他人立刻下山,就在山下等候。”顿了一下,低声道:“对了,你们朱雀翼火蛇分舵下面有个叫做方煌的堂主,是会泽城的头领,你将他也一并留下来。”   朱雀明白齐宁意思,只要留下诸位舵主,就算有人蠢蠢欲动,但群龙无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齐宁却特意让留下方煌,这却让朱雀很是惊讶,暗想这位韦帮主又如何识得方煌,而且还要特地将他留下来做什么?   但齐宁眼下是帮主,既然有吩咐,他也不多问,走到台边,拱手高声道:“诸位丐帮的兄弟还有江湖上的朋友,本帮不幸,发生如此祸事,青木大会暂且到这里。丐帮诸位舵主留下来商议要事,其他弟兄暂且下山等候,不得远离,随时听从吩咐。” 第七零三章 古柏亭   白虎既死,西方七宿群龙无首,虽然不少人心中恼怒,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前来参会的各舵舵主俱都留下来,而其他人则是按照朱雀吩咐,下了山去。   前来观会的各路人士,心知丐帮长老血溅观星台,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丐帮自然也不会让外人掺和其中,各自道别离去,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本来人头攒动的观星台下,已经是所剩无几。   齐宁先从白虎身上拿了青木令收好,寻思着以后再交给向百影,这才吩咐人将白虎尸首抬下去安置,又让人将陆商鹤关押起来,虽说此人受伤,但武功委实高明,玄武出手点了陆商鹤身上几处穴道,令他十二个时辰内不得动弹,又派了曹阳领着挑选出来的八名丐帮好手看押。   等到一切办妥,却已经是到了傍晚时分。   齐宁先令诸舵主等候,自己则是与两位长老到了古柏亭,进到亭内,齐宁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向帮主并不在襄阳,不过他现在确实是有伤在身,暂时闭关修养。”   朱雀松了口气,道:“向帮主无事就好。”   “韦.......韦帮主,却不知向帮主如今身在何处?我们是否能前往拜见?”玄武犹豫一下,还是问道。   齐宁摇头道:“向帮主有吩咐,他出关之前,不会让任何人知道他身处之地。”   朱雀和玄武对视一眼,玄武才问道:“韦帮主,属下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玄武长老但说无妨。”   “你说向帮主出关之前,和你说过不向任何人透露行踪,如此说来,向帮主受伤之时,你亦在身边。”玄武语气不是恭敬,但问话却很直接:“韦帮主此前是东方七宿的舵主,向帮主是在西川被害,这......?”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本该在东边待着,怎地却莫名其妙地去了西川。   齐宁微微一笑,道:“两位长老,有些事情说来话长,也没有到说出来的时候。不过你们迟早会明白其中一切。我请二位前来商议,并非为了其他事情,而是这丐帮帮主的问题。”顿了一下,才道:“向帮主还活着,所以也就不必有人继任帮主,但白虎勾结陆商鹤谋害向帮主,更是想着在青木大会夺得帮主之位,此事背后只怕大不简单。”   朱雀皱眉道:“如此说来,向帮主被黑莲教所害,都是他们编造出的谎言?”   “黑莲教自顾不暇,又岂会招惹丐帮?”齐宁笑道:“黑莲教主是大宗师,他若真想与向帮主一战,又岂会不顾身份设下圈套陷阱,甚至还要用下毒这样卑劣的手段?”   玄武微微颔首,冷笑道:“我早知这其中必有蹊跷,堂堂大宗师,若是行此卑劣行径,岂非是自堕身份?”   “一切都是白虎和陆商鹤设计陷害。”齐宁叹道:“向帮主重情重义,如果不是因为与陆商鹤有结义之情,向帮主又怎会中他圈套?不过个中详情,我不便多言,他日如果向帮主愿意告诉你们,你们自然也会知道。”   玄武点点头,随即皱眉道:“韦帮主,陆商鹤只不过是八帮十六派中的一位宗主,势力范围只在西川一带,以他的实力,定然不敢轻易招惹丐帮。你先前说的不错,他背后必定还有靠山。”   “白虎性情圆滑,能让他敢于背叛丐帮,必然是给了他难以拒绝的诱惑。”朱雀若有所思道:“他在没有确定向帮主生死之前,就敢与陆商鹤计划在青木大会夺权,这又是谁给他如此大的胆量?”   玄武道:“白虎虽然死了,好在陆商鹤还在我们手里,咱们想办法从他口中审问出来便是。”   朱雀微微摇头:“陆商鹤敢当众杀死白虎,便可证明当时他已经想好,不在乎一切后果。谁能让陆商鹤如此不顾一切?”又道:“而且他既然不顾及所有后果杀死白虎,也便证明想从他口中问出幕后真凶,并不是容易事情。”   玄武冷笑道:“只要他活着,我倒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玄武长老,这事没那么简单。”朱雀正色道:“审讯陆商鹤不难,我们现在就可以将之提过来审讯,但你可想过还有一件为难事。”   玄武似乎明白什么,脸色也凝重起来,轻声道:“朱雀长老是说神侯府?”   朱雀微微颔首:“陆商鹤可是八帮十六派之中的一位宗主,便是江湖上普通帮会出现仇隙,事涉仇杀,神侯府也会插手一杠子,如今是影鹤山庄庄主谋害丐帮帮主,又杀了丐帮长老,你觉得神侯府会不闻不问?”抬手向下山的方向一指:“曲小苍现在就带人在山下,不会置之不问。”   玄武眉头微紧,若有所思。   齐宁终于问道:“两位长老,如果神侯府要过问此事,甚至要带走陆商鹤,不知二位有何看法?”   两名长老对视一眼,都是没有立刻说话。   “玄武长老,你有什么看法?”齐宁道:“曲小苍知道此事之后,定会找上门来,此前我也没有遇上这些大事,还要请你们商榷。”   玄武长老神情肃然道:“按照当年与神侯府的约定,帮派之间如果出现仇隙纠纷,神侯府有权过问其中,但如果是各大帮派内部的事务,只要不扰乱江湖,亦是可以清理门户。”顿了顿,才道:“陆商鹤众目睽睽之下声称自己早已经加入丐帮,那就算是丐帮的人,他谋害帮主,杀死白虎,这都是丐帮内事,神侯府无权过问。”   “朱雀长老也是这个意见?”齐宁看向朱雀。   朱雀却是犹疑道:“韦帮主,玄武长老说的有道理,如果陆商鹤当真加入了丐帮,那么今日发生的一切,就只能是丐帮内事,神侯府若想插手,便违了规矩。只不过,我担心神侯府不承认陆商鹤的丐帮身份。”   齐宁微点头道:“我也正是担心这一点。”   今日曲小苍带人来到古隆中,阻挡了白虎上位的机会,齐宁也由此试探出白虎和陆商鹤背后的靠山应该不会是神侯府。   齐宁此番前来参加青木大会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阻止白虎和陆商鹤的阴谋,而他这样做的原因,其一自然是为了向百影,其二却也是为朝廷考虑。   无论白虎背后是楚国的敌对势力还是欲图对朝廷不利的之人,一旦他们得逞,都会给朝廷带来极大的威胁,毕竟丐帮有数十万之众,一旦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既然目的达成,而且试探出白虎与神侯府并无关系,那么将陆商鹤交到神侯府,由神侯府的人审讯陆商鹤查出幕后真凶,这倒也很合齐宁的心思,但他自然不能当着两大长老的面将这个心思表露出来。   他心知此事过后,难保这两位长老日后会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如果神侯府找上来,自己答应将陆商鹤交出去,到时候丐帮反倒会对朝廷甚至是自己生出怨念,只以为是朝廷在玩弄丐帮,所以齐宁打定主意,神侯府要真是要人,自己不去表态,只让这两位长老决定。   正自寻思,忽听玄武沉声道:“来得好快!”齐宁不禁顺他目光看过去,只见到青石小径上,两人正往这边走过来,一前一后,都是神侯府吏员装扮,前面一人正是曲小苍,身后那人却是西门战樱。   神侯府的人走起路来都是干净利落,如同带风,转眼间到了亭外,曲小苍已经拱手笑道:“恭喜恭喜,听闻丐帮已经选出了新任帮主,曲某前来道贺!”   西门战樱这时候已经瞧见齐宁,“咦”了一声,脸上显出欢喜之色,不禁道:“老师傅,是你?”   她这一声“老师傅”却是让其他几人都是一怔,曲小苍扭头过去,问道:“小师妹,你认识韦舵主?”   他这一问,齐宁便知道西门战樱果真遵照自己的吩咐,回去之后并未提到自己,只怕西门战樱说穿,也是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曲校尉,让你久等了,正要派人请你前来商议。”看向西门战樱,笑道:“昨天在襄阳城,碰到这位姑娘施舍,她心底善良,真是个好姑娘。”眨了眨眼睛。   西门战樱脸颊微红,但她也算聪明,微点着头,道:“是......是昨天碰见的。”她这倒是实话,但其它却不多言。   曲小苍何其精明,知道其中有疑,也不多问,眯眼笑着,齐宁抬手道:“曲校尉请进!”将曲小苍和西门战樱应到亭内。   古柏亭造型别致,里面设有石桌石椅,古朴悠然,亭外几颗劲松更是点缀出浓浓的古意韵味。   曲小苍落座之后,西门战樱只是站在他身后,而玄武和朱雀则是一左一右站在齐宁身后。   “韦帮主,我们刚在山下听他们议论,好像大会上出了点事情。”曲小苍微笑道:“敢问是什么事情,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曲校尉客气了。”齐宁笑道:“江湖帮派,偶尔有些争执也是常有的事情。白虎和陆商鹤合谋杀害向帮主,他们露出马脚,又互相残杀,事情正在处理之中。”   曲小苍微微颔首:“原来山下的传言是真的。韦帮主,你自然知道,陆商鹤是影鹤山庄庄主,他杀了丐帮长老,这可不是小事。”   此言一出,玄武和朱雀对视一眼,玄武神色冷淡,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七零四章 无影无踪   齐宁也不含糊,笑道:“事情确实不小,不过曲校尉可听说,陆商鹤是丐帮弟子?”   “丐帮弟子?”曲小苍抬手摸着下巴笑道:“韦帮主说笑了,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陆商鹤是影鹤山庄的庄主?那可是八帮十六派之一,在江湖上地位不弱,堂堂庄主,却成为丐帮弟子,岂不是说笑?”   齐宁叹道:“青木大会之上,他当着众目睽睽,亲口承认。”   “据我所知,陆商鹤杀死白虎,是因为要杀人灭口。”曲小苍微笑道:“韦帮主刚也说了,这两人是联手害了向帮主,但他们在青木大会上,振振有词,白虎更说向帮主对他有临终嘱咐,这前后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两人都是信口开河,编造谎言。至于陆商鹤自称是丐帮弟子,当然也是编造的谎言,目的是想争夺丐帮帮主的位置。”   其实玄武和朱雀早就想到这是个巨大的破绽,陆商鹤和白虎的所作所为,已经令人不齿,他们所说的话,自然不会再有信誉。   玄武背负双手身后,问道:“曲校尉,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是一起江湖谋杀,陆商鹤杀了白虎长老,这事儿我们神侯府总不能置若罔闻?”曲小苍直接道:“曲某上山,一来是向韦帮主道贺,二来是要带走陆商鹤,押赴进京,仔细审讯,到时候当然也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玄武皱眉道:“陆商鹤为何谋害向帮主,这是否还有其他的党羽,我们尚未查清楚,神侯府是否要人要的太早了?”   曲小苍眼角上台,问道:“发生命案,神侯府第一时间赶来查案,这是我们分内之事,素来只有嫌办案过慢,却并无听说有人嫌办案太早。”又道:“是了,还有曹威和觜火猴分舵的那两名堂主,其中也涉及到江湖上多起凶案,所以也要一并带回去。”看着齐宁,含笑道:“韦帮主应该并无异议吧?”   齐宁道:“曹威那三人你们可以带走,不过陆商鹤还是缓一缓。这毕竟直接牵涉到向帮主,我丐帮必须先行审讯。”   曲小苍摇头笑道:“这不合规矩,韦帮主,莫非你信不过我们神侯府办案的手段?如此大案,若是神侯府不立刻侦办,只怕以后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威信了。”   玄武淡淡道:“曲校尉,如果谋害丐帮帮主的凶手如此轻易就交出去,丐帮又如何在江湖立足?陆商鹤声称加入过丐帮,他的人品也确实不足相信,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他说的一定是假的,只要他说的不是假话,就是丐帮弟子,那么所发生的一切,也只能是丐帮内事。”   “我们只认他是影鹤山庄庄主。”曲小苍依然带笑,但声音却是颇为冷漠:“现在随便拉过一个人,告诉我说他是丐帮弟子,我们也不能立刻证明他不是丐帮弟子,阁下这岂不是让我们为难?”   齐宁故意不说话,朱雀犹豫一下,终是道:“帮主,曲校尉,你们看这样成不成。我们连夜审讯陆商鹤,能审出多少是多少,明天早上,再将陆商鹤交给神侯府,不过这次事情非同小可,所以但凡审出任何口供,神侯府都要立刻告之我们,不知是否可行?”   丐帮虽然势大,但如今毕竟整个江湖都是在神侯府的监督之下,神侯府背后便是楚国强大的军团,任何一个江湖门派都不敢与神侯府撕破脸皮,朱雀长老这也算是最为折中的法子。   玄武心里也知道神侯府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有退让,多争也是无益。   “韦帮主也是这个意思?”曲小苍含笑看着齐宁。   齐宁心想自己正愁这两位长老不会拿出主意来,既然朱雀拿出了主意,那便正中下怀,立刻道:“朱雀长老所言,确实是最好的法子。”   “既然如此,我们可以等上一晚。”曲小苍微笑道:“明日一早,陆商鹤交由我们神侯府带回京城。”看向朱雀道:“朱雀长老一直在京城,如果我们真的审出口供,也会立刻告之朱雀长老,不过......!”顿了一顿,才道:“不过我觉得事不宜迟,为防有变,应当立刻审讯陆商鹤,咱们现在就过去,丐帮和神侯府联手审案!”   朱雀长老道:“神侯府对审讯素有心得,若是一同审案,倒也不是坏事,帮主,你意下如何?”   齐宁起身笑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过去,有神侯府曲校尉相助,只怕今天就能审出口供来。”   几人也不耽搁,立刻出发,陆商鹤方才被曹阳领人关押到了老龙洞那边,距离不算太远。   齐宁和曲小苍走在前面,其他三人紧随其后,西门战樱盯着齐宁背脊,心中倒是颇为感激,昨夜不但救了她性命,而且给她送了一份大功劳,回去之后,神侯府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让西门战樱颇为满足。   她有心想要感谢,但这时候却根本找不到机会。   老龙洞在山中,边上是一出湖泊,唤作龙潭湖,湖水极其清澈,如同一面镜子一般,将周围的景色倒映在湖面上,山水一色,一条曲折的羊肠小径直通到老龙洞入口处,这算是西山上十分偏僻之处,也是关押犯人的极佳处所。   靠近老龙洞,朱雀对这里的环境倒是熟悉,走在前面带路,顺着小径往洞口过去,几人都跟随在后。   忽听得一声惊呼,齐宁正在俯瞰龙潭湖,听得惊呼声,急忙瞧过去,只见到走在最前面的朱雀长老往前抢出几步,齐宁等人立时意识到不对劲,都是飞身上前,却瞧见小径转角处,地上斜躺着一人。   齐宁心知不妙,朱雀长老却已经蹲下去伸手探他鼻息,随即回过头,失声道:“他.....他死了!”   派来看押陆商鹤的都是玄武长老的属下,除了舵主曹阳,另外还选了数名帮中好手,听得朱雀长老之言,玄武变了颜色,也已经抢上前去,伸手探了一下鼻息,脸色凝重,意识到什么,加快步子向老龙洞那边跑过去。   老龙洞距离不过几十步之遥,几人加快步子,很快便瞧见前面有一处洞口,洞口不小,尚未靠近,就见到洞口处一左一右各自躺着一人,玄武身形敏捷,检查一番,立刻冲进了老龙洞。   朱雀长老紧跟其后,再次伸手去探鼻息,随即回过头,脸上满是骇然之色:“帮主,他们.....他们也都死了!”   齐宁和曲小苍都是神色凝重,知道出了大事,齐宁迅速往老龙洞进去,曲小苍却并无第一时间跟上,而是过去蹲下检查尸首。   刚进到洞内,里面就是一阵寒气迎面而来,夕阳西下,余晖照进洞口处,只见到横七竖八地躺了五六具尸首,玄武身形如魅,在洞内飘忽来去,齐宁知道他在找寻陆商鹤,也是扫了一眼,发现边上有一根石柱,石柱下却是散落着绳索,正是之前用来绑缚陆商鹤的绳索。   齐宁心下一沉,眼前的情形,明显是有人将陆商鹤救走。   他此时也看到了曹阳斜躺在石柱边上,缓步走过去,蹲下去瞧了瞧,只见到曹阳眼睛竟然还睁着,瞳孔早已经涣散,灰暗无比,但脸上却兀自留着惊惧之色,显然是在临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能让混迹江湖多年的丐帮舵主曹阳临死前如此惊惧,齐宁一时间想不透曹阳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让齐宁感到奇怪的是,乍一看去,曹阳身上竟然没有丝毫的伤痕甚至是血迹,他腰间佩着刀,腰刀此刻依然在腰间,两手左右分开,看他姿势,临死前甚至连去拿刀的动作都没能做出来。   朱雀进到洞内后,也是立刻检查尸首,众人都是一语不发,很快就见玄武走过来,眸光如冰,声音冷然:“帮主,陆商鹤不见了。”   在洞外看到第一具尸首的时候,齐宁便隐隐猜到这个结果,此时听得玄武确认,眉头不由锁得更紧。   这时候却见到曲小苍已经进到洞中,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手中却是拿着一根小木尺,也不知从何而来,一言不发,竟是走到一具尸首边上,一手抬起那尸首一只脚,另一只手拿着木尺测量那尸首的脚下。   齐宁和两位长老都很是惊奇,却见到曲小苍一个不拉,将洞内五具尸首的脚底板全都测量一遍,这才走到齐宁身边,道:“韦帮主,麻烦你抬脚,有劳有劳!”他说得客气,但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齐宁心下纳闷,抬起一只脚,曲小苍拿木尺测量了一下,也不多言,随即又过去让两位长老也抬脚,几人都不知道曲小苍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他神情严肃,而且只是抬脚之事,也都依了他。   曲小苍测量之后,也不多言,出了老龙洞,朱雀长老等他出去,不禁凑到齐宁身边,压低声音道:“帮主,他在做什么?”   齐宁心下隐隐猜到什么,却只是摇摇头,轻声道:“待会儿自知。”又瞥了曹阳尸首一眼,心下凛然,暗想丐帮弟子云集西山,西山眼下可说完全控制在丐帮手中,却又是谁会跑到老龙洞来,将陆商鹤救走。   “帮主,是否立刻召集人手守住西山周围。”玄武神色凝重:“陆商鹤应该还没走远。”   “先不要动。”齐宁摇头道:“现在下山召集人手,等到再将西山围住,陆商鹤早就不知去向,而且几百号人手,也根本不可能将西山围得密不透风。”他微一沉吟,这才走出老龙洞,却见到夕阳余晖下,曲小苍竟是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地面。 第七零五章 第十五个人   西门战樱此刻却是蹲在洞口的一具尸首边上,手里捏着一根银针,正先后刺入那尸首的喉间和手脉之处,齐宁一看就明白,西门战樱这是在用银针检查尸首是否有毒。   跪伏在地的曲小苍一言不发,只是极为细致地检查地面,移动了七八步的距离,好一阵子之后,这才起身来,走向洞口,西门战樱此刻也已经起身来,上前在曲小苍耳边低语几句,曲小苍神色凝重,他素来和颜悦色,脸上一直带笑,但此刻脸上却已经没了笑意,那双宛若一条缝隙的小眼睛闪着异色,几人一时也猜不透他心思。   曲小苍又往附近查看了一下环境,终是走到齐宁面前,叹道:“陆商鹤被带走了?”   齐宁点点头,问道:“曲校尉可查出什么线索?”这曲小苍里里外外捣鼓半天,齐宁自然知道他是在搜集线索。   曲小苍微一沉吟,终于道:“外面这几具尸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新伤,更无致命之伤,而且经过检查,他们体内也没有任何毒素。”   朱雀骇然道:“没有伤痕?也不是中毒,那......他们因何而死?”   “这就需要解剖尸首之后仔细检查才知道了。”曲小苍道:“不过这要将尸首送到京城,仔细检查或许能够找到一丝线索。”   玄武方才也检查过尸首,确实如同曲小苍所言,在尸首上并无找到致命伤,心中也是惊奇,这几人既然没有致命伤,又为何会全部身死。   “看来有陆商鹤的同党早就混进了古隆中,趁机救走了他。”西门战樱在旁蹙眉道:“二师兄,咱们是否立刻派人去影鹤山庄抓人,即使他不敢回去,也能抓他一些门人审讯。”   “他自然是不可能回去,此人行事诡秘,就算抓到他门人也未必能查到什么线索。”曲小苍微微摇头:“我现在只是奇怪,他到底是不是被人所救走。”   齐宁狐疑道:“曲校尉,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小苍道:“你们让人将陆商鹤关押在此,派了八个人在此看守,加上陆商鹤,也就是九个人。除他们之外,我们一行五人赶过来,前后就是十四个人来到老龙洞。”他指着地面:“我方才仔细检查过地面,总共有十四人的新脚印,而且测量过脚印大小,十三个人的脚印恰好与我们附和,剩下一双脚印,应该就是陆商鹤的。”   玄武和朱雀对视一眼,心想方才曲小苍折腾小半天,原来是要核对脚印,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核对出十几双脚印,神侯府的人到也确实了得。   齐宁摇头道:“不对,至少有十五人的脚印。陆商鹤是被人所救,你看看着四周的环境,只有咱们进来的一条必经之道,绝无可能从其他地方进入老龙洞,所以那救走陆商鹤之人的脚印应该也会留下。”   “这也是我所想。”曲小苍道:“尸首没有任何伤势,八个人莫名其妙全都殒命于此,这自然是古怪至极。而且你们瞧这八具尸首临死前的姿势和神态,除了一人眼中显出惊惧之色,其他七具尸首都略微有些痛苦颜色,却并无恐惧或者吃惊的神态........!”   “只有曹阳一人表情与其他人不同。”齐宁微点头道:“陆商鹤受伤很重,而且被捆绑起来,曹阳等人也不是泛泛之辈,重伤之下,陆商鹤绝无可能独自一人杀害这八人,而且能够从容而退,所以必定有人相救。”微一沉吟,才道:“是否说明只有曹阳一人看到了那凶手?”   “可以这样解释。”曲小苍道:“但却不能肯定。韦帮主,两位长老,你们刚才看到尸首的时候,可发现一个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   曲小苍道:“除了韦帮主所说的曹阳,其他七人临死的时候,都是右手按在心口,似乎是心脏位置出现问题,所以我立刻想到很可能是毒液攻心,但检查过尸首,他们都没有中毒......!”若有所思道:“如果他们脸上显出惊惧之色,我或能判断他们是受惊吓而死,但事实上并不是如此,所以实在让人疑惑。”   “曹阳和这几位兄弟都是身经百战,岂会被惊吓而死?”玄武淡淡道:“定是对手用邪门功夫伤了他们。”   曲小苍道:“言之有理。韦帮主说至少应该有十五个人的脚印,那真凶便是武功再高,也不可能不留下脚印,所以我仔细检查.......!”他微顿了一下,才道:“但确确实实只有十四个人的脚印。”   西门战樱花容微微变色,忍不住问道:“二师兄,那......那凶手的脚印难道没有?凶手总不能从天上飞来。”   “也许真的是飞来。”曲小苍叹了口气:“但是据我所知,来去无踪,连一丝脚印都不能留下,此等武功,就算是当今顶尖高手也无法做到。”   包括齐宁在内,几人的眼眸都显出一丝惊讶之色。   杀人无形,救人无踪,难道是鬼魅不成?   “朱雀长老,老龙洞的出口是否仅有这一处?”齐宁转身看向朱雀。   朱雀点头道:“只有这一处,老龙洞并非人力所开凿,乃是天然而成,之前我进去过两次,确定并无其他出口。”   “如果是这样,陆商鹤离开之时,也只能从这洞口出去。”齐宁看向曲小苍,问道:“曲校尉自然检查到陆商鹤离开的脚印。”   曲小苍走到洞开边上,蹲下去,指着一处道:“如果第十四个人的脚印就是陆商鹤,那么他出来之后,在这个地方便即消失,再无向前走出一步。”   齐宁移动到陆商鹤消失的地方,四下里瞧了瞧,一边是山壁,另一边是龙潭湖,随即抬头,老龙洞上方也是陡峭的石壁,高十数丈,人力根本不可能攀登上去。   “会不会是跳到湖里?”西门战樱忽然想到什么:“二师兄,凶手有没有可能是从湖里上来,所以发现不了足迹?”   曲小苍摇头道:“凶手如果是从湖里潜过来,上岸必带水迹,我检查土壤,并无丝毫潮湿迹象,而且就算他是从湖里上来,上岸之后,也该有足迹。至若离开之时,陆商鹤是从湖中逃离,可能性也不大。”指着龙潭湖,“从此处跳到龙潭湖,也有一些距离,从如此距离跳进湖中,先不说会有响动,至少会溅水在岸上,但岸边也没有溅过水的痕迹。”   齐宁只觉得其中愈发蹊跷,抬头仰望洞口上方陡峭的山壁,沉吟片刻,才道:“不是从小路过来,也不是从湖里离开,那就只能是从上面下来。”   曲小苍也是仰起头,叹道:“如果能有如此手段,那么救走陆商鹤的人武功实在是骇人听闻,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大宗师才能做到。”   “大宗师”三字一出,几人都是微微变色,齐宁更是心下一凛。   曲小苍继续道:“如果真是大宗师,那这一切倒是能够解释了。大宗师武功出神入化,来去不留半丝踪迹,那自然是能够做到,这八位丐帮兄弟在瞬间被人所杀,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也只有大宗师可以做到。”眉眼一紧,道:“可是五大宗师之中,谁有可能前来古隆中,救走区区陆商鹤?”   齐宁忽然想到陆商鹤的无名剑法,那套剑法与剑神北宫所画出来的剑谱极其相似,如果说五大宗师之中有人与陆商鹤存在瓜葛,那最大的嫌疑就是北宫连城。   可是北宫连城超然世外,又怎会屈身来救陆商鹤?而且以他的武功,即使不杀这几名丐帮弟子,也应该能够将陆商鹤带走,却为何非要下此狠手?   难道陆商鹤背后的指使人,竟然是北宫连城?   齐宁自己都被这样的可能惊到,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   但他细细寻思,又觉得此事实在是不大可能。   白虎和陆商鹤如果是受北宫连城指使,谋害向百影,那北宫要害死向百影的缘由何在?北宫连城武功超然,若是他想杀死向百影,绝非困难之事,又何必借用他人之手,甚至还精心谋划,这于理不通。   “韦帮主,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曲小苍想了一想,才道:“我们必须立刻赶回京城,将此事呈禀上去,而且一定会全力调查此事。”   齐宁心知发生这般事情,神侯府若是不管反倒奇怪,点点头道:“陆商鹤是丐帮大敌,丐帮也会四出搜找陆商鹤下落,曲校尉,无论是谁先找到陆商鹤,互相知会一声,丐帮也会与神侯府配合,找到幕后真凶。”   曲小苍拱手道:“如此便有劳了。”又向玄武二人拱拱手,这才道:“小师妹,咱们走。”   西门战樱瞧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正微笑看着自己,忙向齐宁行了一礼,这才转身随着曲小苍离去。   等他二人走后,玄武才道:“韦帮主,你真觉得救走陆商鹤的会是大宗师?”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大宗师救走陆商鹤。”齐宁摇摇头:“没有证据,咱们不好胡乱猜测。也许凶手还有我们想不到的其他办法,但这件事情,丐帮和神侯府自当要联手调查,凶手又杀死了咱们数位弟兄,咱们自然不能善罢甘休。” 第七零六章 旧账新算   两位长老深知现场根本找不到更有用的线索,虽然悲愤于八名丐帮弟子被害,特别是舵主曹阳也身死此处,但眼下情势,也只能从长计议。   一日之内,不但死了一名长老,还死了一名舵主和数名精锐弟子,说到底也都是因为陆商鹤而起,陆商鹤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丐帮的头号大敌。   觜火猴分舵主曹威祸害良家妇女,更是将两名臭名昭著的江湖匪类收在身边,青木大会过后,此时势必会传扬到江湖上,对丐帮得名于有着极大的损害,曹威之事,甚至比白虎之死还要严重。   这一次丐帮无论是实力还是名誉都受到了损害,朱雀玄武二人脸上也难见笑容。   青木大会上,众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陆商鹤被丐帮所抓,囚禁了起来,如果此时将老龙洞这边的事儿传扬出去,让江湖同道知晓陆商鹤竟然被人从丐帮手中救走,对丐帮来说自然又是极为耻辱的事情,是以两位长老和齐宁商议之后,决定暂且将此事隐瞒下来,朱雀找了亲信之人,偷偷来到老龙洞将曹阳一干人的尸首收拾妥当,下令不得对外泄露半句。   按照玄武的建议,等过上十来日,再找个能够维护丐帮体面的借口,告之陆商鹤逃脱,然后再下令丐帮弟子四出找寻陆商鹤的下落。   其实几人心里也很清楚,陆商鹤既然死里逃生,知道得罪的是天下第一大帮,定然是掘地三尺躲进去,短时间内绝不敢再露面,想要找到陆商鹤,绝非易事。   等到老龙洞这边的事情暂作处理之后,齐宁这才让该帮诸舵主到古柏亭相见。   该帮主舵主被留在古隆中之后,一直等着新任帮主召见,这一等却是等了近三个时辰,见到帮主的时候,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山风习习,朱雀也令人在古柏亭内外挂起了灯笼,这些事先都有准备,所以并不仓促。   丐帮二十八宿舵主,除了极少数舵主没能及时赶来参会,大都已经赶到,众人等候之际,反倒是并无太多交流。   如果换作从前,少不得三五一群叙叙旧,但今次青木大会祸事连连,众人心情也都是极为黯然。   唯有会泽城堂主方煌心中奇怪,留在山上的都是舵主,唯有他一个堂主被留了下来,他心里很是好奇,但想到新任帮主如此青睐,是否要提拔自己上去,越想越有可能,心里倒是十分兴奋。   众人聚在古柏亭外,齐宁正从亭子里出来,两大长老一左一右跟随,众舵主见到齐宁,纷纷跪倒,齐声道:“属下参见帮主!”西方七宿几位舵主虽然心中不甘,但大势所趋,也无可奈何,只能跪下参拜。   齐宁抬手叫众人起身,这才道:“诸位舵主,我方才与两位长老商量过,现在将事实告之大家,向帮主并无遇害,白虎和陆商鹤传统勾结谋害向帮主,今日是咎由自取,所以我这个帮主,也只是暂代几日,四方分舵事务依然由四大长老暂且处理。”顿了一顿,间的众人都是讶然之色,才继续道:“白虎罪有应得,但白虎长老的位置却是空缺出来......,奎木狼分舵的陈舵主是否到来?”   人群中上前一人,拱手道:“属下陈鑫!”这人五十出头年纪,看上去倒也老成持重。   “陈舵主,西方七宿群龙无首,自然是不成。”齐宁含笑道:“朱雀和玄武两位长老联名举荐你,说你们奎木狼分舵谨守帮规,你陈舵主也是个能干事的人,加入丐帮也是多年,所以西方七宿暂且归属你来统领。”   那陈舵主一怔,齐宁继续道:“向帮主如今正在闭关修炼,所以我不能下令由你继任白虎长老之位,这只能等到向帮主出关再行定夺。当然,如果在向帮主出关之前,你能够管理有方,帮规严明,我们自然还是会向向帮主举荐你。”   陈舵主这才回过神来,急道:“韦帮主,属下.......!”   “已经决定,就不必多言。”齐宁干脆里落道:“虽然我只是代任帮主,但是在向帮主出关之前,丐帮的事务,还是能够过问一番的。”微微一笑,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帮,有数十万帮众,藏龙卧虎,但也难免良莠不齐。今次出了白虎和曹威那些害群之马,让我们丐帮颜面受损.......!”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众人也都是脸上没有光彩。   “翼火蛇分舵的马舵主可在?”齐宁忽然问道。   人群又出来一人,拱手道:“见过帮主。”齐宁瞧了一眼,先前上山的时候,在半道上却是见过此人,脸色却是冷下来,沉声喝道:“马舵主,你可知罪!”   那马舵主吃了一惊,一时有些茫然:“帮主,属下......属下不知犯有何罪,还.....还请帮主明示!”   朱雀也是有些奇怪,在旁道:“帮主,马舵主为人忠厚,谨小慎微,并无犯有什么过错。”   齐宁叹了口气,道:“朱雀长老,几十万帮众,要管理起来,并不容易,如果不能奖罚分明,任由那些作恶多端之徒打着我丐帮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这丐帮迟早是要会在他们的手里。马舵主为人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如果他手底下的人犯有大罪,他至少也该有时差之罪吧?”   朱雀一愣,马舵主也有些疑惑道:“帮主,却不知.....却不知是哪位兄弟触犯了帮规?”   “已经不只是触犯帮规那么简单。”齐宁神情肃然:“而且触及到了国法。”转视方煌,脸色和缓下来,含笑问道:“方堂主,你当堂主多少年了?”   方煌拱手道:“属下加入丐帮已经九年,三年前承蒙马舵主器重,成了翼火蛇分舵下属的一名堂主。”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那你前任堂主是提升了还是调到别处?”   方煌忙道:“前任鲁堂主三年前因病过世。”   “因病过世?”齐宁故作疑惑:“却不知生了什么病?他平日身体可好?”   马舵主在旁道:“回禀帮主,马堂主身体强壮,三年前得了一场急病,也许是操劳过度,所以......!”   齐宁抬起手,示意马舵主不要多言,继续问道:“鲁堂主离世的时候,身边有多少人?”   “这......!”方煌犹豫一下,才道:“当时会泽城有许多逃难过来的百姓,而且还有疫病在城中蔓延,鲁堂主可能是被感染了疫病。属下担心鲁堂主如果染上疫病会传染开去,所以.....所以并无让其他兄弟靠近,只是自己在身边照顾。”   “哦?”齐宁含笑道:“方堂主不担心被疫病感染?”   方煌立刻道:“属下当年差点饿死,是被鲁堂主所救,后来引进丐帮,他待我如亲生兄弟,我这条性命本就是他的,就算被感染,与他死在一起也是不悔。”   这番话说的铿锵激扬,众舵主心想看来这方堂主还真算得上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齐宁拍手笑道:“说得好,方堂主果然是江湖人,有恩必报。”缓步前行,走到方煌边上,身体平齐,才问道:“方堂主可认识萧易水?”   方煌脸色微变,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还是道:“萧.....萧易水?属下.....属下认识,他是会泽城的捕.....捕头,但是.....但是在不到半年前就.....就死了。”   众舵主顿时更为奇怪,心想方煌是会泽城丐帮堂主,认识城里的捕头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丐帮从来没有少与官府接触过,但这韦帮主却又如何知道萧易水,而且突然询问方煌是否认识萧易水,却又有什么缘故?   “那就不会有错了!”齐宁微微一笑,忽地脸色一沉,厉声道:“来人,将方煌给我绑起来。”   他说变就变,在场众人都是一怔,方煌更是脸色大变,失声道:“帮主,属下.....属下触犯了哪条帮规,为何.....为何要绑我?”   齐宁扫了众舵主一眼,问道:“是否我说话不管用?”   众舵主回过神来,虽然心下疑惑,但齐宁有令,不好违抗,最靠近的两名舵主立刻上前来,押住了方煌,一时间不好找到绳子,几名舵主解下了粗布腰带当做绳子,见到齐宁指了指亭便的一棵大树,便将方煌扯过去绑在了树上。   方煌不敢反抗,只喊冤枉,那马舵主此时也有些着急,向齐宁拱手道:“帮主,属下不知方堂主到底触犯了哪条帮规,为何要将他捆绑起来?”   “不用心急,我总会让你明白。”齐宁淡淡道,也不看马舵主一眼,走到方煌面前,冷冷道:“你认识萧易水,自然也该知道,萧易水在会泽县城有个姘头,是一个姓花的县丞的遗孀,方堂主,千万不要否认,你现在如果据实回答,我还能考虑从轻发落,可是你嘴里若是吐出一句假话,我保证叫你出不了古隆中。”   方煌此时瞳孔收缩,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我既然绑你,当然有证据在手中。”齐宁淡淡道:“千万不要逼我拿出证据,等我拿出证据的时候,就是你人头落地的时候,你若不信,尽管试一试。” 第七零七章 口供   方煌此刻已经是面如死灰,齐宁说出萧易水的名字,便让他心中骇然,等到说出花夫人,甚至莲花夫人的背景也如此清楚,方煌便已经是万念俱灰。   能够知道这两个人,方煌觉得齐宁手中一定抓住切实的证据。   “方堂主,我们先说第一件事。”齐宁背负双手,盯着方煌眼睛:“你告诉我,鲁堂主是怎么死的?”   方煌身体一震,张了张嘴,齐宁已经笑道:“再提醒你一句,只要有一个字的谎话,我立刻取你脑袋。”   齐宁虽然在笑,但方煌分明看到他双眼如同刀子般锋利,低着头,不敢看齐宁,声音发软:“那.....那都是萧易水谋害,鲁堂主不与他合作,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所以他找上我,要我.....要我帮忙除掉鲁堂主。”   边上众人一听,都是变色。   “如此说来,是萧易水谋害了鲁堂主?”齐宁脸色微冷。   方煌感觉齐宁语气不对,忙道:“是.....是萧易水给了我毒药,那毒药难以查处,我....我与鲁堂主喝酒的时候,放进......放进他酒中,他中毒之后,只过两天,便.......!”额头上冷汗直冒,浑身战栗。   马舵主大惊失色,脸上显出恼怒之色,厉声道:“方煌,你.....你竟然害死自己兄弟.....!”便要冲上去,齐宁抬起手,冷声道:“你不用着急。”又道:“鲁堂主中毒之后,你守在他边上,自然是担心被别人看出中毒的迹象,是也不是?”   方煌心知难逃一死,颤声道:“帮主,萧易水.....萧易水是官府的人,我若是.....我若是不听从他的话,他便要.....便要......!”却没有能说下去,额头上冷汗直往下流。   “你有把柄抓在他手中,所以只能唯命是从。”齐宁道:“你若不听话,他就将把柄公之于众,到时候鲁堂主就会按帮规行事,是这个道理吧?”   方煌低着头,道:“是.....可是一切都是他安排,他......!”   “你自然做了触犯帮规之事,然后被他抓住。”齐宁冷冷道:“无论是否他设下的圈套,终归是你自己没有守住帮规。你为求自保,就和他狼狈为奸,用毒药谋害了鲁堂主,更对外面说鲁堂主是因急病而死。”   此时不少人都是面露愤怒之色。   朱雀脸色难看,翼火蛇是属于他底下的分舵哦,这方煌也归属于他管辖,他万没有想到这方煌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暗害自己弟兄,厉声道:“方煌,你知道帮规,谋害自己帮中兄弟,是什么后果,你该知道。”   齐宁抬手道:“朱雀长老先不用急,等他将所有事情招供完了,看他的态度,咱们再行定罪。”盯着方煌,问道:“刚才你说鲁堂主不与萧易水合作,萧易水这才生出谋害之心,那你告诉我,萧易水要让鲁堂主合作什么?”   方煌更是不敢看齐宁,道:“鲁堂主.....鲁堂主在会泽城威望很高,有时候丐帮与官府起了争执,鲁堂主也不给萧易水面子,所以......!”他还没说完,却见得寒光一闪,方煌“啊”的一声惨叫,众人都是一惊,却见得齐宁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正是寒刃,此刻竟已经没入了方煌的肩胛骨。   鲜血从肩胛骨流出,瞬间染红衣衫,方煌龇牙裂齿,痛苦不堪,齐宁冷冷道:“我提醒过你,只要有一句谎话,我决不饶你,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萧易水到底要鲁堂主合作什么?”   方煌忍着疼痛道:“我都说,是.....是那些难民,萧易水......萧易水让丐帮拐骗那些流落到会泽城的难民,从中骗出尚未长成的女童,然后.....然后将这些女童都交给萧易水,萧易水......萧易水让花夫人训练这些女童,等她们能歌善舞,便.....便卖了出去......!”   众舵主显然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的内幕,惊骇之下,随即都显出愤怒之色。   “鲁堂主被害,你方煌就取代了鲁堂主的位置。”齐宁道:“你自然是老老实实地与萧易水合作了?”   方煌道:“我.....我无路可走,只能.....只能听他吩咐。”   那马舵主握拳道:“方煌,你当真暗地里和姓萧的勾结,贩卖女童?”   方煌低着头,不敢说话,马舵主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方煌腹间,方煌又是一声惨叫,马舵主又是一拳打过去,却被齐宁探手抓住他手腕,淡淡道:“马舵主,据我所知,方煌与萧易水在会泽城狼狈为奸,三年之中,祸害无数百姓,我很想问你,这三年之中,你是否一点消息也不曾听闻?”   马舵主脸色发白,道:“帮主,这.....这都是我失察之罪,是我管教无方,还请帮主责罚。”   “如何责罚,那是朱雀长老的事情。”齐宁道:“为人老实也不算错,但你是一方舵主,如果连手下人在干些什么勾当都不清楚,我看你这舵主也是做到头了。”转身看向朱雀长老道:“朱雀长老,这是你南方七宿的事情,如何处置,还有你来决定。”   朱雀长老脸上无光,自然十分难看,拱手道:“帮主,属下一定会从严惩处。”   齐宁这才扫了众舵主一眼,道:“丐帮是天下第一帮,既然处在这个位置,也就该担起身在此位的责任。若是连丐帮也帮规松弛,为非作歹,那么所谓的公道人心又在何处?要树立威信,可能要几代人的努力,可是要毁掉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名望,可能是要一件事情便可以。诸位舵主,你们自己半夜也好好想一想,是否平日有什么疏忽之处?如果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坐在舵主的位置上,我劝你们还是及早退让,免得到时候被查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齐宁这番话说完,众舵主神色各异,有不少人都显得颇是尴尬。   “好了,天已经黑了,大伙儿从正午到现在,都是米水未进。”齐宁脸色微微和缓:“先下去歇着吧,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同心同德,谨守帮规,总不能让人挑出丐帮的不是来。”   众舵主这才纷纷告退,等众人离开,齐宁这才走到方煌面前,问道:“据我所知,那些女童都是被送到京城,是也不是?”   方煌道:“是,不过.....不过这些事儿,萧易水很少和我说起,我也不敢向他多问。”   “那你自然知道,是何人将那些女童运送到京城。”齐宁道:“送到京城,又交给什么人?”   方煌忙道:“小的知道萧易水在京城有靠山,但究竟是谁,那.....那是真的不知道。不过.....不过小的倒是知道,帮忙将那些女童送到京城的是镖局,每隔上几个月,萧易水就会派人将一批女童送出县城,城外有镖队接应,然后镖队将他们带回京城,镖队一路上都打点好,从淮河到京城,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人阻拦,神不知鬼不觉就将人带回去。”   “是哪个镖局?”齐宁对此早已经很清楚,他心里也很清楚,方煌只是会泽城一个丐帮堂主,真正知道的事情不会太多,自己也只能尽可能从他口中问出多一些消息。   运送小蝶的镖队在半道上被劫,下落不明,但萧易水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到如今齐宁还没有完全确定。   齐宁知道那背后有一张网,涉及到的人不会在少数。   “旭日镖局。”方煌倒也痛快,他知道大难临头,只希望自己的表现能让丐帮留他一条性命,虽然希望渺茫,却也只能尽力争取:“京城有三大镖局,长平、四海和旭日镖局,旭日镖局常年都是走北边的线,他们的总镖头姓丁,叫做丁易图。”   齐宁对这些都已经知晓,边上朱雀长老却是耸然变色,皱眉道:“丁易图?”   “朱雀长老身在京城,应该知道这个人吧?”齐宁看了朱雀长老一眼。   朱雀点头道:“回禀帮主,属下确实与丁易图颇为相熟。丁易图当年在是秦淮军团的部将,是锦衣候的部下,后来此人触犯了军规,更是被削夺了武职,逐出了军队。锦衣候军纪严明,从来不徇私,只要有人触犯军规,无论是什么来头,锦衣候都不会客气的。”   齐宁点点头,朱雀继续道:“丁易图被逐出军伍后,竟然找了一群人开起了镖局,那些人不少都是从行伍出来,虽然离开了军队,但毕竟有过经历,而且在军队中还有些人脉,所以一般人都不敢得罪他们。”   “他们与军队还有联系?”齐宁问道。   朱雀压低声音道:“不瞒帮主,丁易图交友广阔,黑白两道都有朋友,属下和他也有些交情。”顿了一顿,才轻声道:“两年前和他有一次一起喝酒,当时多喝了一些,他口无遮拦,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属下还记得,他说虽然被逐出了军队,反倒比在军队里快活得多,还说军队里有的是他朋友,还有人靠他养活......!”   齐宁眉头一紧:“靠他养活?这话什么意思?”   “可能他自己也觉得说了不该说的。”朱雀道:“所以立刻打住,但他意思,应该是说军队里有人拿他银子。” 第七零八章 余波   齐宁心下吃惊,没想到竟有如此收获,立刻问道:“镖局与军队有勾连?那丁易图可说是哪支兵马的将官拿了他银子?”   他当然懂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特别是丁易图这类人,要从自己口袋掏银子出去,当然不会没有目的。   朱雀摇摇头,道:“他没有说,不过他是从秦淮军团走出来,人脉都在秦淮军团,若是真的和军伍里的人有牵扯,应该就是秦淮军团。”又道:“旭日镖局一直走北面的路线,从京城直到淮河一带都是他们的势力范围,秦淮军团就驻扎在淮河一带,镖局要和秦淮军团接触,并不困难。”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秦淮军团内部竟然会有人与丁易图勾连?   秦淮军团的统兵大将虽然两代都是出自锦衣齐家,但十万之众,也绝不可能事事兼顾,若说有人背地里暗中与丁易图交往,领兵大将也未必知晓。   他忽然想到当初在秦淮河上,丁易图曾经与淮南王世子待在一起,双方应该有些交情,难不成丁易图和萧易水等人背后的靠山会是淮南王世子?   他其实早有这样的怀疑,但却没有任何证据。   他对淮南王世子所知并不多,虽然见过一面,但也只知道淮南王世子身材矮小,宛若侏儒,而且患了一种怪病,据说会时常精神恍惚,除此之外,对这位太祖皇帝的直系子孙,齐宁所知实在有限。   “朱雀长老,你坐镇京城,对旭日镖局颇为了解。”齐宁微一沉吟,才道:“旭日镖局丁易图私底下利用镖队贩卖女童,实在是丧尽天良,咱们不知道倒也罢了,既然知道,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朱雀立刻道:“若非今日这方煌招供,属下也不知道丁易图居然是如此卑鄙阴险。帮主,你便是不说,属下也要调查其中的真相。”   齐宁微微颔首,笑道:“如此甚好。你回京之后,不要惊动旭日镖局,暗中调查他们背后究竟干些什么丧尽天良的勾当,还有那些被他们带到京城的女童,看看都是送到哪里,若是有可能,查出他背后的靠山就更好。”   “丁易图在天子脚下干出这样的勾当,背后如果没有靠山,绝不会有如此大胆。”朱雀轻声道:“属下会暗中派人调查。”   “如果真的查出来,也不必打草惊蛇。”齐宁犹豫一下,才问道:“朱雀长老,你可认识锦衣候?”   “锦衣候齐家自然是无人不知,不知道帮主说的锦衣候,是指已经过世的齐景,还是不久前承袭爵位的锦衣小侯爷?”朱雀问道。   齐宁道:“便是那位小侯爷了。”   朱雀笑道:“不瞒帮主,属下和那位小侯爷也是打过交道。”   “哦?”齐宁故意问道:“他为人如何?”   朱雀虽然不知道“韦帮主”为何会突然提及锦衣小侯爷,却还是道:“帮主,要说那位小侯爷,实在是性情中人。早先白虎放出流言,说向帮主是那位小侯爷勾结黑莲教所害,属下就一直不相信。属下和小侯爷打过交道,他虽然谈不上是良善之人,但绝非奸恶之辈,为人也十分讲义气。”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帮主或许知道,前不久京城发生疫毒事件,疫毒是从我丐帮开始,随即蔓延向整个京城,不少弟兄死于疫毒,而且京城许多无辜百姓也是深受其害,如果不是那位小侯爷,还会死更多人。”   齐宁微微点头道:“略有耳闻。”   “救治疫毒的解药,便是那位小侯爷弄出来。”朱雀感慨道:“解药出来之后,那位小侯爷不收取分文,让人给咱们送了解药,救了咱们许多兄弟,向帮主知道此事之后,对他也是大为赞许。而且他虽然出身世家豪族,但却没有丝毫架子,待人和气,是很少见的世家公子。”   齐宁含笑道:“向帮主确实夸赞那位小侯爷为人正派,是可交之人。”   听得齐宁赞许,朱雀更是欢喜道:“帮主,你询问锦衣候,可是有什么事情让他帮忙?他很讲义气,属下与他交情不错,若真有事情请他帮忙,我想他应该会帮忙。”   齐宁点头道:“如此甚好。朱雀长老,我的意思是,那丁易图有军队的背景,勾结的也定然是朝廷中人,就算我们真的查出丁易图那帮人的罪证,我们也不好直接去插手此事。锦衣小侯爷是朝廷的人,如果你查出证据,是否......?”   朱雀明白过来,问道:“帮主,你是说如果找到什么罪证,可以去找小侯爷帮忙?”   “既然那位小侯爷为人正派,我想丁易图那帮人的所作所为,小侯爷也必定不能容忍。”齐宁道:“找到罪证或者查到丁易图背后靠山究竟是谁,你可以暗中向小侯爷通个气,连向帮主对他都赞赏有加,暗中协助这位小侯爷,应该不会有错。”   朱雀本就对齐宁很有好感,这时候听得新任帮主如此吩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立刻道:“帮主英明,属下明白了。锦衣齐家本就是楚国军方的柱梁,那丁易图当年在齐家脚下当差,此人若真是奸恶无良,让锦衣齐家的人去收拾,那是再好不过。”   齐宁道:“还有一桩事,朱雀长老还有费心思。”微微一顿,才问道:“两位长老,以你们之见,挑起京城疫毒事件的幕后真凶,真的是黑莲教?”   朱雀和玄武对视一眼,都有些犹疑,玄武率先道:“帮主,属下一直在北方,对此事所知不多,倒是无法确定。不过属下也听说黑莲教一直地处西陲,势力几乎不出西川,如果无法找到黑莲教在京城下毒的动机,那就很难肯定真的是黑莲教所为。”   “玄武长老所言极是。”朱雀道:“属下一开始觉得定是黑莲教无疑,毕竟神侯府那边也抓到了证据,不过......属下到现在也难以明白,黑莲教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是傻子,不会想不到如果在京城闹出事情来,无论是朝廷还是八帮十六派都放他们不过。这是自找麻烦的事情,黑莲教若真是这样做,实在是愚不可及。”   齐宁道:“我听说一些传言,据说这是有人故意陷害黑莲教,就是要挑起八帮十六派与黑莲教的对立甚至厮杀,后来的情势发展,这传言似乎也并不假。”   “不错。”朱雀立刻道:“八帮十六派攻打千雾岭,固然让黑莲教损失惨重,但八帮十六派也损耗极重,许多帮派因此而实力大减。”   玄武冷笑道:“帮主,恕我直言,这件事情背后,那神侯府未必脱得了干系。楚国境内的宗派,比之北汉境内也多许多,西门无痕当年和八帮十六派达成协议,稳定江湖,但这些年下来,许多门派实力日增,那西门无痕一年比一年老迈,一旦他有朝一日死了,只怕无人再能镇得住八帮十六派。”   “玄武长老怀疑京城疫毒与神侯府有关?”   玄武道:“属下不敢肯定,但应该有些牵连,千雾岭之战,至少对神侯府是大大有利,八帮十六派和黑莲教反倒没有一个逃得了好,既然此事对神侯府最为有利,那西门无痕就免不了嫌疑。”   齐宁微点头,向朱雀道:“朱雀长老,事后你可派人仔细调查?”   “有。”朱雀立刻道:“但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帮主,如果真的是有人栽赃黑莲教,此事定然是谋划已久,他们行事周密,绝不会轻易留下线索来。”   齐宁道:“还要尽力却追查,丐帮上百号兄弟被疫毒所害,若不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这笔血仇就无法得报,九泉之下的兄弟们也将死不瞑目。”   朱雀拱手称是,齐宁这才道:“玄武长老,朱雀长老,明日一早,你们各自回去,各分舵的舵主也都尽快返回,你告诉他们,都要从严约束部下,但凡有触犯帮规者,严惩不贷。向帮主闭关不会太久,他出关之前,大伙儿要竭力稳住丐帮,莫让别有居心之人趁虚而入。”   两人齐齐称是,齐宁这才将方煌交给朱雀惩处,方煌触犯的帮规极其严重,按照丐帮的帮规,那是必死无疑,齐宁道也没有兴趣观刑。   他此番前来襄阳参加青木大会的目的已经达到,倒也没有兴趣继续留在这边,东齐那边已经送了公主去往建邺京城,齐宁心知东齐送亲使团无非歇息几日,很可能小皇帝便要举行大婚,自己倒也不好错过小皇帝的大婚之礼。   当夜齐宁又单独找到了毛狐儿,让他回去之后,将青木大会发生的事情详细禀明楼文师,至若此后丐帮如何搜找陆商鹤的下落,那是丐帮自己的事儿,齐宁暂时倒没有精力想太多,他知道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查出救走陆商鹤的高手到底是何人,但这一次却也是将陆商鹤逼得只能如同耗子般躲躲藏藏,不敢再见天日。   次日一早,两位长老和各分舵舵主各自下山,齐宁虽然知道朱雀长老也是要回建邺京城,但自己易容改变,不好同行,带了毛狐儿离开了古隆中,过了襄阳,这才和毛狐儿道别,毛狐儿径自往东齐去,齐宁则是骑马往建邺京而去。 第七零九章 巧遇   齐宁一路上马不停蹄,到黄昏时分,乌云密布,片刻间竟然落下豆大的雨点。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好在行出一段路,道路边上便出现了茶棚,这类茶棚齐宁倒是见得多,一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段,往往都会有茶棚经营,以提供旅人食宿之用。   齐宁栓了马,进到茶棚内,天色已经黑下来,里面点着灯,倒没什么客人,一名胖胖的男子正靠坐在一张椅子上打着酣睡,边上一名伙计百无聊懒地趴在桌子上把玩茶杯,听到动静,那伙计抬头看到门帘被掀开,急忙起身迎上来:“客官要吃东西?”瞧见齐宁一身打扮,脸色便又冷淡下去。   齐宁一身丐帮弟子的打扮,衣衫褴褛,又被大雨一淋,还真显得颇为狼狈,他知道那伙计心思,自然不以为意,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笑道:“小兄弟,帮忙弄些热乎的填肚子,要是有酒,也来一些。”   伙计并没有动弹,胖男子也被惊醒,睁眼瞧见齐宁,慢腾腾地起身来,道:“吃的有,酒也有,只要银子够,要多少有多少。”   齐宁也不废话,他身上别的没有,银子倒是带够,从怀里掏了钱袋子,顺手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子上,那胖男子瞧见,脸上立刻堆笑哦,扭头看向那伙计,骂道:“还不快去给大爷准备吃的,愣在那里做什么?对了,先去打盆热水给大爷洗洗。”   伙计急忙答应,胖男子顺手拿过银子,堆笑道:“大爷稍后,吃的喝的马上送上来,这外面大雨倾盆,一时半会只怕停不了,大爷要不要在这里住一宿?后面有客房,虽然简陋,但遮风挡雨绝无问题。”   齐宁问道:“这里东南方向,最近的城有多远?”   “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地。”胖男子道:“天已经黑了,大爷要赶过去?”   齐宁心想四五十里地说近也不算近,关键是外面大雨越来越大,冒雨过去反倒不妥,这茶棚虽然简陋,但歇息一晚上养精蓄锐倒也不错,以他的武功,自然不会担心有人会对他图谋不轨,想了一下,道:“外面还有一匹马,你这里有马料没有?”   “大爷放心,马料管足,我马上过去喂料。”那胖男子这时候也知道,此人虽然衣着褴褛,但却并非过路的乞丐,表现得十分热情。   “有劳了,那就准备一间房,我在这里凑合一晚上。”齐宁笑道:“有干净的衣衫,拿来一件换换,不少你们银子。”   胖男子二话不说,立马去取了一件干净的粗布衣衫,那伙计端来热水,齐宁洗了把脸,换上衣衫,很快伙计就端了酒菜上来,路边的茶棚,自然也不会有多丰盛的酒菜,但有酒有肉,也算不差。   齐宁腹中倒真有些饥饿,一边饮酒一边吃饭,一碗饭下肚,还没添上第二碗,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回头瞧过去,只见门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进来,伙计立马迎上去,问道:“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   那人扫了屋内一眼,沉声道:“先弄吃的,越快越好。”说话间,后面紧跟着一人进来。   齐宁此时却是瞳孔微微收缩,他知道这世间巧合的事情经常发生,但却没有想到,一些匪夷所思的巧合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从门外进来的两人,他一眼便即认出,先进来的高大男子竟赫然是九天楼五行神君之一的火神君,随后跟进来的正是北汉皇子北堂风。   那夜在襄阳之时,北堂风一行人被丐帮曹威一伙人围困,其后更有刺客欲置北堂风于死地,危难时刻,火神君带着北堂风闯出重围,而北汉煜王爷落入神侯府之手,成为楚国的阶下之囚。   襄阳当地官府和神侯府合力搜捕北堂风下落,显然并没有找到,齐宁倒也想过,一旦北堂风逃脱襄阳,必定要往襄阳去找寻他的舅父屈元古,利用咸阳兵马争夺北汉皇帝大位,若当真如此发展,北汉陷入内乱,对楚国倒是大有益处。   可是齐宁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欲要前往咸阳,自然是要往襄阳西北方向而去,而眼下齐宁所行道路,则是向东南方向往建邺去,两个方向恰好是截然相反。   他一时没闹清楚这两人怎会出现在这里,只觉得世间之事,无奇不有,这样匪夷所思的巧遇竟然也会被自己碰上。   北堂风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颇有些颓丧,萎靡不振的模样,穿一身粗布衣衫,不修边幅,早已没有当初的光彩照人,也不知道是连日逃难奔波以至于此,还是有意要掩饰,进屋之后,北堂风却是一脸谨慎,扫了一圈,目光盯在齐宁身上。   以齐宁的武功,真要动起手来,对火神君自然是有极大的胜算,想要将这二人抓起来带回京城,那也不算难事,但齐宁却并无意这样做,一旦真的将北堂风抓起来,那么北汉一场内乱就会消失,这对楚国反倒不利。   齐宁不动声色,也不去看他们,只是低头吃饭,北堂风看齐宁衣着普通,一副狼吞虎噎模样,这才微微宽心。   胖男子已经笑道:“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晚上是否在这里住店?”   “先弄吃的,其他废话少说。”火神君看到北堂风已经在角落处的一张桌边坐下,这才走过去坐下,向胖男子吩咐道:“打十斤酒上来。”   胖男子咋舌道:“十斤酒?客官,两位吃的完吗?”   “少废话。”火神君粗声道:“大爷要酒,你尽管上来就是。”   胖男子赔笑道:“是是是。”犹豫一下,才笑道:“大爷,我们茶棚有规矩,要吃酒先付酒钱,您看?”   火神君睁大眼睛,伸手入怀,掏了几下,空手出来,看向北堂风,北堂风却是摇摇头,有些尴尬。   他显然是有意要隐瞒自己富贵身份,所以身上的贵重物品一件也没有佩戴。   “先拿酒来,反正不会少你酒钱。”火神君看向胖男子:“到时候加倍偿还就是。”   那胖男子常年做生意,察言观色的能耐自然是非同小可,这时候已经瞧明白,嘿嘿一笑,道:“到时候又是什么时候?”   北堂风脸色一沉,忍不住骂道:“狗奴才,这么多废话,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还能少你银子?”   “拿银子就是大爷,我这狗奴才做的是小买卖,谢绝白吃白喝。”胖男子也没有好脸色,回头冲着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心领神会,瞧瞧退了下去,齐宁看在眼里,却当做没看见,只管自己吃喝。   北堂风这几日狼狈逃窜,吃尽苦头,心里憋着一肚子火,这时候瞧见一个开茶棚的小角色也敢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中恼怒至极,一拍桌子,赫然起身来,正要叱骂,火神君却是伸手抓住北堂风手腕,北堂风知道火神君意思,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火神君这才松手看向胖男子,道:“掌柜的,我们只要吃口热饭,既然答应加倍偿还,这笔账就不会赖,你放心就好。”他语气沉稳,显然是压住怒气。   齐宁心中明白,这两个人一路逃亡,为了掩饰行踪,那是能忍则忍,不敢轻易惹是生非。   “没有银子,就别在这里废话。”胖男子抬手道:“立刻滚出去。”   火神君脸色一沉,冷笑道:“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若是识趣,赶紧准备酒菜送上来,或许还能活命。”   胖男子见这高大男子脸上现出凶恶之色,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开门做生意,什么人没见过,比你张狂的我见得多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刚才那伙计手里已经拎着一把刀冲出来,叫道:“掌柜的,他们要在这里惹事,一刀劈了他们。”上前来,站在胖男子身边,握着大刀,倒也是气势汹汹。   齐宁看着好笑,心想便是再来十个人,手里都拿着刀,在火神君面前那也算不得什么。   火神君忽地笑起来,声若洪钟,胖男子和伙计都不禁吓得向后退,火神君缓缓站起来,目漏凶光,空中响起一声惊雷,声震四野,火神君冷冷道:“看来你们真是不想活了。”缓缓抬起手,齐宁眼角余光瞧见,微皱眉头,心想这掌柜虽然势利眼,但罪不至死,自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火神君在此杀人行凶。   他悄无声息伸手入怀,摸住寒刃,便在此时,却听到一阵寒风袭来,几人瞧向帘门,却见门帘被掀开,又一道身影缓步走了进来,瞧见屋内景象,那人也不理会,径自走到一张桌边坐了下去,抬手将一把套着剑鞘的长剑轻放在桌子上,神情淡定,瞥了胖男子一眼,道:“准备酒菜送上来!”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又瞧了火神君一眼,道:“剩下的银子,算是他们的饭钱。”   齐宁瞥了那人一眼,心中不由苦笑,暗想自己出门应该多看黄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巧遇。 第七一零章 密忍再现   持剑入店之人,却赫然是已经被东海白云岛主逐出师门的白羽鹤。   齐宁在鬼竹林与赤丹媚假戏真做,成亲之夜,白羽鹤更是亲自下厨做了婚宴,随即便一去无踪,齐宁也曾好奇白羽鹤被逐出师门之后,将会去往何方。   在这里碰到北堂风已经十分稀奇,却不想白羽鹤竟然也会出现在此。   齐宁这时候早已经放下筷子,方才那伙计提刀出来,齐宁便故作畏惧往边上缩了缩。   有钱能使鬼推磨,胖掌柜赶人出去,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银钱,见到白羽鹤丢出的银两,足够摆上几桌,立刻堆笑,向那伙计挥挥手,语气热情起来:“快去准备酒菜,莫怠慢了诸位大爷。”   那伙计十分听话,立刻提到跑下去。   火神君见得白羽鹤为自己付银子,略带惊讶之色,但还是冲着白羽鹤拱手道:“阁下慷慨,多谢出手相助,只不过......却不知阁下如何知道我们没有银子?”   白羽鹤端坐如钟,他衣着不似从前那般纯白,换了一身淡青色的长衫,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淡淡道:“在这种地方与店家起争执,只能是没有付饭钱,出门在外,谁都有难处。”却是不再多言。   北堂风也是拱手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今日欠你银子,改日自当加倍奉还。”   白羽鹤摇头道:“我不必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吃过饭后,大家也许永不会再见,所以谈不上什么加倍奉还。”   火神君笑道:“阁下义薄云天,若有机会,自当报答。”也不多言,向北堂风使了个眼色,两人都是坐下,火神君却又是瞥了白羽鹤一眼,目光之中,带着警觉之色,随即看向齐宁这边,见到齐宁看上去颇为畏惧地缩向一旁,便也不以为意。   酒菜很快就上来,白羽鹤坐姿端正,便是吃饭也是十分的讲究仪表,慢嚼细咽,看上去很有修养。   忽然之间,却见到白羽鹤慢慢放下筷子,摆在桌上,这才微微抬头,冷冷道:“外面风大雨大,躲在外面淋雨吗?”   他此言一出,火神君身体一震,立刻抬头,便在此时,却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只是瞬间,屋内点的两盏灯火立刻被打灭,茶棚之内立时变的一片漆黑。   齐宁眉头皱紧,手握寒刃,他目力惊人,虽然棚内一片漆黑,却也依然看到白羽鹤端坐不动,而火神君却已经站起身,护在了北堂风身边。   猛地一阵寒风从外面袭入,那道门帘子如同一朵云彩般飘然而出,显然是被人拉扯出去,外面的风雨立时便侵袭进来。   齐宁这时候已经听到屋顶上传来声响,故意装作惊恐叫了一声,躲到屋角去。   忽听得一阵怪笑响起,尖细异常,笑声之中,齐宁便瞥见从门外掠进来点点黑影,吱吱直叫,形似鸟雀,但声音古怪,齐宁心下一凛,明白什么,那鸟雀般的黑影有数十只之多,扑棱棱飞进茶棚,直往白羽鹤和北堂风那边去。   “是蝙蝠!”火神君大叫一声,挥舞双臂,劲风呼呼,蝙蝠被劲风所阻,一时间却是靠近不得。   齐宁这时候已经确定,从门外掠入进来的正是血蝙蝠。   当初他进京之时,在半道上巧遇小皇帝,也是在一家路边酒铺,那一次小皇帝也正是遭受到一群刺客的追杀,齐宁记得十分清楚,那群刺客来自东瀛,是被东瀛驱逐出的飞蝉密忍,善于操控带毒的血蝙蝠。   今日这血蝙蝠突然出现,齐宁立时便知道是飞蝉密忍搞鬼。   他心下凛然,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这飞蝉密忍究竟是冲着白羽鹤还是冲着北堂风而来。   飞蝉密忍被驱逐出东瀛之后,流落在东海诸岛,似乎成为了受人雇佣的刺客。   当初飞蝉密忍刺杀隆泰小皇帝,至今齐宁也不知道背后究竟是谁在指使,今日这群密忍再次出现,更是让齐宁吃惊。   齐宁心知这血蝙蝠的血液带有剧毒,他当初亲眼见到,一旦皮肉沾上蝙蝠血,瞬间便会致命,此时躲在角落处,好在那些血蝙蝠的目标并非自己,几十只血蝙蝠直往白羽鹤和北堂风几人攻过去,并无一只向自己扑来。   忽见的寒闪动,“唧唧唧”声响成一片,却是白羽鹤出剑如电,眨眼间便将扑向他的十余只血蝙蝠清除,白羽鹤显然也知道血蝙蝠带有剧毒,虽然出剑斩杀,却并无让蝙蝠血沾上。   火神君身材高大,双臂挥动,连连出掌,每一掌击出,那犀利劲风便将几只血蝙蝠震到墙壁,瞬间四分五裂。   北堂风却是魂不附体,缩在火神君身后。   血蝙蝠虽然毒性厉害,但袭击白羽鹤和火神君这等高手,终是力不能逮,只是顷刻间,便有二十多只血蝙蝠被清除,外面又传来尖细声音,剩下的血蝙蝠便即纷纷回头,振翅而逃。   一阵死寂过后,听得一个尖细声音道:“阁下的剑法当真了得,我们不想与你为敌,你速速离开。”   齐宁一听这话,便知道对方乃是冲着北堂风而来。   白羽鹤声音冷淡:“既然不想与我为敌,为何要以血蝙蝠袭击我?”   “只不过是小小误会。”那声音道。   白羽鹤冷笑道:“一句误会便可以解释?”   “否则又要如何?”那声音道:“阁下总不想卷入这样的是非之中,你既然不是他们的同伙,我们不与你为难。”   “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白羽鹤缓缓道:“一群丧家之犬,竟敢在这里兴风作浪,飞蝉丹夫胆子倒是不小。”   外面那声音顿时静下来,齐宁心想白羽鹤提到“飞蝉丹夫”这个名字,看来对飞蝉密忍颇为熟悉,又想白羽鹤本就是常年居住在东海之上,而飞蝉密忍也是在东海诸岛流落,他知晓飞蝉密忍一些密事,倒也是情理之中。   片刻之后,才听得外面那声音道:“阁下到底是谁?”   “若是现在飞蝉丹夫进来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我可以饶你们不死。”白羽鹤冷冷道:“否则今晚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外面那声音发出桀桀笑声,道:“阁下的口气未免太大。”沉默片刻,终于道:“阁下剑法了得,中原武林有此等剑法的人并不多,而且......你竟然知道飞蝉丹夫这个名字,再加上你的年纪,难道........!”语气陡然显出一丝惊惧,失声道:“难道你与东海白云岛有什么关联?”   火神君一直都是握拳戒备,听得此言,身体一震。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算少。”白羽鹤淡淡道。   那声音立刻道:“据我所知,东海白云岛有一位剑法高明的剑客,叫做白羽鹤,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弟子,难道......?”   齐宁听得那飞蝉密忍竟然道破了白羽鹤的来历,心想看来这帮倭人还真是了解不少,白云岛主身在东海之上,可说是东海霸主,流落东海诸岛混饭吃的飞蝉密忍对白云岛有所了解,也是理所当然。   白羽鹤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飞蝉密忍沉默片刻,才道:“白羽鹤,我们飞蝉密忍与东海白云岛并无仇隙,这次冒犯,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宽恕。”   “我说过,飞蝉丹夫若是不能亲自请罪,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飞蝉密忍道:“我们虽然敬重东海白云岛,但阁下实在为难,我们也不惧怕。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收了银子,今日定要完成任务,取了那两人的首级。”   北堂风忍不住大声问道:“是谁让你们行刺?”   飞蝉密忍并不理会,只是道:“白羽鹤,我们不想与你为敌,但如果你非要插手其中,也莫怪我们得罪。你可知道这两人是谁?”   白羽鹤淡淡道:“我不想知道。”   “如果你知道,就不会卷入其中。”飞蝉密忍道:“他们是北汉人,其中一位是北汉的皇子,这是北汉人的事情,你想卷入其中吗?”   火神君眉头锁紧,看向白羽鹤,道:“这位兄台,你不必留在这里被我们所牵累,请速速离去,若是能活下来,改日自当报答。”   白羽鹤也不看他,道:“我留不留下来,也不用你来提醒,就算留下来,也与你们并无干系。”   说话间,却见到几道身影嗖嗖嗖从门外掠入进来,齐宁在屋角看到,共有六人从门外闪入,都是黑色劲衣,脸上戴着面具,双手却是戴着兽皮手套,与当初所见的飞蝉密忍打扮一般无二。   几名飞蝉密忍进屋之后,一字排开,二话不说,抬起左手平开掌面,右手却如同搓澡般在左手上面快速抚动,便见得寒星如芒,每一轮都是六道寒星爆射向火神君,只瞬间,其后数轮寒星如影随形,络绎不绝。   北堂风惊呼一声,火神君却是厉吼一声,顺手抄起了一条长凳,双手旋动,那长凳便如同风车般呼呼旋转起来,只听得“噗噗噗”之声连续不绝,飞蝉密忍打出的暗器,尽数都打在了长凳之上。 第七一一章 笼络   火神君挡住对方暗器,爆喝一声,手中的长凳已经向飞蝉密忍砸了过去。   一名忍者已经拔刀在手,速度快极,眼见得那长凳飞袭而来,那忍者双手握刀,狠劈下去,顿时便将那长凳劈开两半,也便在此时,火神君却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眼前,那飞蝉密忍吃了一惊,火神君早已经探手出来,电光火石间,已经抓住了忍者脖子,手上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响,竟是生生捏断了那忍者的脖子。   顷刻间,左右两名忍者夹击过来,都是手举弯刀,临空劈下来。   火神君身法了得,足下一挪,身子微矮,向左边猛-撞过去,他身材高大,整个人就如同铁塔,这一撞过去,速度宛若闪电,而他身体就如同一件厚重的兵器,那忍者刀还没落下,已经被火神君铁塔般的身体狠狠撞上,整个人已经直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面上。   这茶棚本就简陋,被这忍者撞上去,“轰隆”一声,立时被撞开一个窟窿。   齐宁远远瞧着,心想只瞧这几下,足以看出火神君的外门功夫当真了得。   火神君瞬间便除掉两名忍者,剩下四名忍者知晓火神君身手了得,脚下飞快,瞬间变分成四角将火神君围在当中,足下不停,绕着火神君转圈子。   便在此时,却又听到屋顶传来“噗噗”两声,屋顶塌陷窟窿出来,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人未落地,刀光闪动,正好在北堂风头顶处,两把刀都是照着北堂风砍下来。   北堂风抬头看着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时间呆若木鸡,根本不知道闪躲。   火神君脸色大变,怒吼一声,便向北堂风飞扑过去,围住他的忍者立时出刀,封住他去路。   眼见得刀锋便要落在北堂风脑袋上,却见得剑光忽起,随即听到两声惨叫,那从屋顶落下的两人却是分落在地,抽搐几下,便即不动。   齐宁看得分明,千钧一发之际,正是白羽鹤突然出手。   白羽鹤剑法已经达到极高境界,要解决两名忍者,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火神君见得白羽鹤出手相助,救下了北堂风,顿时精神一震,低喝一声,闪过忍者快刀,侧身绕到一名忍者侧面,铁拳打出,正打在那忍者的脖子上,又是咔嚓一声响,那忍者脖子被火神君一拳打断。   剩下几名忍者齐齐来攻,却见得剑光匹练,连声惨叫过后,剩下的三名忍者定住不动,随即同时向前扑倒在地,而白羽鹤却已经收剑回鞘,气定神闲。   火神君看向白羽鹤,微微点头,白羽鹤也不多言,回到桌边,坐了下去。   屋内一时间死一般寂静,只听外面传来那尖细声音道:“东海弟子,果然了得,改日再请赐教!”前面两句还听得清晰,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袅袅,已经是去得远了。   飞蝉密忍显然是知道白羽鹤厉害,继续刺杀,无非是多增加几具尸首而已。   火神君快步走到北堂风面前,道:“殿下,您没事吧?”   北堂风脸色苍白,瞧着满地尸首,心有余悸,摇摇头,道:“我.....我没事.....!”或许是太过紧张,所以口干舌燥,伸手去拿桌上的茶壶,白羽鹤却已经道:“若是不想死,还是不要碰茶水为好,这些东瀛忍者擅长下毒,也许茶水之中已经有毒。”   火神君忙道:“多谢提醒。”沉声道:“店家,赶快点灯!”   胖掌柜和那伙计一直躲在后面,瑟瑟发抖,这时候才知道来吃饭的都是狠人,火神君一声吩咐,这两人哪敢违抗,伙计哆哆嗦嗦点上了灯火,瞧见屋内都是尸首,更是心惊胆战。   火神君扫了一眼,见到齐宁蜷缩在屋角,颇为不屑,上前向白羽鹤拱手道:“阁下当真是名动天下的白羽鹤白大剑客?”   白羽鹤微抬眼睛,反问道:“你们是北汉人?”   火神君再不隐瞒,道:“实不相瞒,鄙人九天楼火神君。”   “九天楼高手如云,五行神君名动天下。”白羽鹤缓缓道:“看来传言不虚,火神君的武功倒也不弱。”   “岂敢岂敢,在白大剑客面前是丢人现眼。”火神君言辞十分客气:“东海白云岛主乃是五大宗师之一,白大剑客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剑术当真是神乎其技,令人叹为观止。”   白羽鹤摇头道:“东海白云岛与我再无关系。”   火神君一怔,白羽鹤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已经脱离师门,以后便不是白云岛的人。”   火神君吃了一惊,却不敢多问,白羽鹤瞧了北堂风一眼,问道:“那位可是北汉的风皇子?”   “正是!”北堂风上前来,拱手道:“多谢白大侠出手相救,本皇......我日后必有重报。”   白羽鹤淡淡道:“我听说出使东齐的北汉使臣突然失踪,下落不明,原来是到了这里。听说北汉国内出现变故,北汉皇帝突然薨逝,两位难道不知?”   火神君叹了口气,道:“不瞒白大侠,我们接到了消息,所以才不辞而别,只是一路上......!”并无说下去。   白羽鹤微微颔首,道:“皇帝薨逝,皇子争位,近水楼台先得月,想必是国内有其他皇子想要夺取皇位,又担心风皇子顺利回国,所以才会派出刺客行刺。”瞥了地上几具尸首一眼,道:“这些东瀛忍者,莫非是北汉的皇子们所收买?”   北堂风冷笑道:“除了他们,还能有谁?白大侠说的不错,父皇一直属意于我,北汉皇位,也本该属于我,只是这一次父皇驾崩,我未能在洛阳侍奉,出门在外,其他人就心存异念,想要抢走本该属于我的皇位。”抬脚在一具尸首上踢了一脚,道:“他们派出几路刺客,就是要取我性命。”   白羽鹤面无表情道:“据我所知,北汉并无立太子,只要没有遗诏,谁想坐上皇位,只能靠实力。”冷笑一声,道:“弱肉强食,胜者王侯败者寇,风皇子出身皇族,饱读诗书,莫非连这简单的道理也不明白?”   白羽鹤在齐宁的印象中,属于沉默寡言之人,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很少听他发表见解,想不到今日对此倒是大有见识。   北堂风顿时有些语塞,甚至有些不快,但在白羽鹤面前,自然不敢发作。   “虽说争夺皇位不择手段,但是使出行刺这种低劣手段,看来你的对手实在不怎么样。”白羽鹤手握宝剑,缓缓道:“火神君,你是九天楼的人,皇子争位,莫非你也要卷入其中?听说九天楼是由牧云候统管,但牧云候极少插足九天楼的事情,九天楼一直由金神君统领......!”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保护风皇子,是否代表九天楼也在支持风皇子?”   火神君正色道:“我出使之时,接到先皇旨意,定要保护风皇子周全,先皇旨意在身,自当竭尽所能,至若其他人如何想,并非我所思。”   白羽鹤难得露出一丝微笑,道:“倒也是忠义之人。”看向风皇子,问道:“这条道路通往楚国京城,距离洛阳越来越远,你们要一直走下去?”   “白大侠,我不瞒你,我们是想去往咸阳。”北堂风苦笑道:“但是在襄阳惊动了神侯府的人,如今不但是汉国派来的刺客在追杀我们,神侯府的人也在追寻。他们一定以为我们是要往北边去,沿途必定会设下埋伏,我们却反其道而行之,往南方走,暂避一时。”   白羽鹤摇头道:“看来你们的盘算已经出现差错了。”抬手指着地上的尸首道:“这些刺客追到这里,自然已经洞悉了你们的行踪,你们继续往南走,反倒会愈加凶险,如果换做是我,干脆继续向北,好歹也要搏上一搏。”   北堂风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叹道:“只是我身边只有火神君一人护卫,他武功虽高,但终究只有一人,若是往北去,很是凶险。”   白羽鹤“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火神君却忽然问道:“白大侠,你从东海白云岛脱身,不知.....不知以后要往哪里去?”   白羽鹤淡淡道:“天下之大,自然不会少了我容身之地。”   “白大侠所言极是。”火神君道:“只是白大侠武功高绝,若是就此隐匿起来,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再难得见,未免太过可惜。”   白羽鹤眉角微抬,道:“你想说什么?”   “白大侠,恕我冒昧,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白大侠能否答应?”火神君犹豫一下,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白大侠,风皇子如今身处险境,但是若能安然抵达咸阳,势必能够夺回皇位,到时候整个大汉都在殿下掌中,却不知......!”还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不知白大侠能否帮忙护送殿下前往咸阳?”   白羽鹤淡淡笑道:“你要我侍奉你的殿下?”   北堂风似乎也想不到火神君有此提议,此时却是兴奋起来,他身边只有火神君一人,总是忐忑不安,白羽鹤剑术惊人,而且出自大宗师门下,如果此等人物能随在自己身边护卫,那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立刻道:“白大侠,你已经离开白云岛,目前还无着落,若是....若是能够护送我前往咸阳,我必定不会亏待!”   齐宁在屋角听见,心下却是一凛,暗想白羽鹤难道还真要投奔北汉不成? 第七一二章 恶作剧   白羽鹤脸色冷淡,沉默片刻,终于问道:“天下十大名剑,火神君,你应该知道十大名剑之首是哪把剑。”   火神君立刻道:“十大名剑,天诛居首!”   “不错。”白羽鹤道:“天诛剑在十大名剑位居首位,那你们可知道天诛剑又在谁的手中?”   火神君露出一丝笑意,道:“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世人并不知道那人的真实名姓,江湖上都称他为天诛客。”   “天诛客据说身在北汉。”白羽鹤微一沉吟,才道:“有传言说,他就在西北之地,咸阳地处西北,天诛客有没有可能也在咸阳一带?”   火神君立刻道:“白大侠,我也听说天诛客确实是在西北一带出没,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倒是无法确定,但想要找到天诛客,其实并不难。目下镇守咸阳的是屈元古老将军,他镇守西北十几年,对西北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到了咸阳,让屈老将军帮忙找寻天诛客的下落,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北堂风便是再糊涂,也明白了白羽鹤意思,急道:“白大侠,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到了西北,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帮你找到天诛客。”   “除了剑神北宫连城,传说当今之世第一剑客便是天诛客。”白羽鹤缓缓道:“此人剑法到底高明到何样境界,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火神君笑道:“白大侠剑术通神,未必在天诛客之下,若是找到天诛客,倒不妨切磋一二。”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白羽鹤道:“你们既然是要往咸阳去,我倒可以和你们同行,若是真能帮我找到天诛客,也算是我欠你们一份人情。”   北堂风立时欢欣无比,拍手道:“白大侠义薄云天,我可以向你立誓,若是不能帮你找到天诛客,我便不得好死。”   白羽鹤何等身手,若是此人当真愿意随同自己前往咸阳,那么定能安全抵达,北堂风只怕白羽鹤反悔,也不顾其他,立刻立下了重誓。   齐宁心想白羽鹤乃是当今天下罕见的剑客,他要找寻天下第一剑客切磋剑术,倒也是能够让人理解,像这样的人,总是力求突破自己,达到更高的境界。   “殿下,东瀛忍者既然找到了这里,那么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火神君立刻道:“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速速离开。”   北堂风忙看向白羽鹤,问道:“白大侠,你以为如何?”   白羽鹤想了一下,才道:“我并无去过西北,该走什么道路,你们做主就好,我只跟随你们同往便是。”   “如此甚好。”北堂风长出一口气,忽地看向齐宁这边,向火神君使了个眼色,火神君微微颔首,便要往齐宁过来,齐宁心下一凛,白羽鹤却已经道:“要杀人灭口?”   北堂风道:“白大侠,事关重大,这酒铺里的人都知道了咱们的行迹,若是神侯府的人追寻过来,他们必会出卖我们的下落,杀之灭口,才能以保万全。”   白羽鹤摇头道:“君子不杀无辜之人。你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他们说与不说,并无干系。它们并无犯什么过错,又何必滥杀无辜?”   白羽鹤既然这样说,北堂风自然不好反对,拱手道:“白大侠,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离开,你看如何?”   白羽鹤也不废话,提剑在手,转身便向门外走去,北堂风和火神君对视一眼,也不啰嗦,立时跟了出门。   齐宁很快就听到外面风雨声中带着马蹄声,蹄声渐远,知道北堂风已经离开,这才起身来,扫了一眼,屋内一片狼藉,空气中兀自漂浮着血腥味道。   白羽鹤最终能跟随北堂风前往咸阳,还真是让齐宁料想不到。   不过这样的结局,倒也并不让齐宁太过失望。   如果北堂风当真能够顺利抵达咸阳,说服屈元古出兵洛阳,挑起北汉内战,这对楚国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风雨未歇,齐宁看到满地尸首,心想这里还真是是非之地,也不耽搁,径自出门,冒雨骑马离去。   途中不止一日,越是靠近建邺京城,齐宁归家之心便越是迫切。   他明白自己这种感受从何而来,说到底,能让他有如此归家急切之心,无非是因为顾清菡的缘故。   他虽然冒充锦衣世子成了齐家的人,但内心深处对于锦衣齐家实际上没有太深的归属感,也正是因为顾清菡的缘故,才让他渐渐感觉锦衣侯府便是他的归宿。   对顾清菡的感受,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说不太清楚。   凭心而论,自己对顾清菡有着男女之爱,那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某种角度来说,齐宁内心也是将顾清菡当成了不可或缺的家人。   渐近建邺城,脑中顾清菡的影像便愈加清晰,依然是婀娜多姿,丰韵娉婷。   入京之后,城内依然是车水马龙,齐宁骑马径自到了琵琶街,到得锦衣候府门前,翻身下马,想到马上便能见到顾清菡,心中竟是生出一丝兴奋,还没靠近大门,门前一名守卫已经呵斥道:“大胆,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擅闯侯府!”一只手已经按在佩刀刀柄上。   齐宁一怔,瞬间便回过神来。   他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依然是在茶铺换上的那身粗布衣衫,虽然比乞丐破衣烂衫要好上一些,但终是登不上台面,连日下来,更是颇为邋遢,这倒也罢了,他在钟琊的妙手之下,被易容成一个完全陌生之人,就是自己照镜子也认不得自己,就更不必说侯府的侍卫了。   见得那侍卫横身拦住,齐宁脑子一转,笑了一笑,拱手道:“这位兄弟,在下是奉锦衣候之令,前来报讯的。”   “侯爷?”那侍卫上下打量一番,狐疑道:“你是侯爷派来的?”   齐宁道:“正是。在下是丐帮弟子,有急事要向.....要向三夫人禀报,还请兄弟代为通传。”   侍卫兀自不相信道:“三夫人岂是想见就见的?你说你是侯爷派来的,可有什么证明?”   齐宁眼珠子一转,凑近一些,那侍卫立刻警觉道:“做什么?”见到齐宁取了一只香帕在手递过来,有些奇怪,齐宁已经压低声音道:“你将这个交给三夫人,见与不见,三夫人自有主义,不过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到此物,侯爷派我前来,有机密要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纰漏,所有后果由你承担。”   侍卫见齐宁一脸严肃,还真有些紧张起来,左右瞧了瞧,拿过香帕,揣进怀中,这才低声道:“你等一下,在这里不要走。”转身进了府里去。   齐宁心下好笑,没过多久,就见那侍卫几乎是飞跑而来,到得门前,拽住齐宁手臂,道:“快.....快跟我去见三夫人,三夫人.....三夫人在等着你。”   齐宁跟了侍卫进府,却并不是往侯府大堂去,而是转到了一处小厅,到得厅门前,侍卫已经道:“三夫人,丐帮那人已经带来了。”话声刚落,厅门嘎吱一声打开,齐宁站在那侍卫身后,便即看到了思念多时的顾清菡。   建邺京城的天气已经开始颇为炎热,所以顾清菡的衣衫也算单薄,穿一身水袖绣花紫色群,披一件浅黄色的褂子,将她柔腴婀娜的身段勾勒的曲线起伏,圆润玲珑,一如既往发髻整整齐齐,俏美的面庞白皙娇嫩,柳眉微蹙,朦胧的美眸之中带着一丝焦急,瞧见齐宁,自然不会识得,向那侍卫道:“你先退下!”   侍卫躬身退下,顾清菡这才向齐宁勉强笑道:“不知如何称呼?”语气倒是颇为客气。   齐宁拱手道:“在下姓韦,敢问您可是锦衣侯府三夫人?”   顾清菡微点螓首,左右瞧了瞧,这才道:“你先进来。”转身往屋里,她背影靓丽,曲线优美,腰肢摆动,齐宁跟在身后进去,顾清菡却没有关门,回身过来,手里拿着那只香帕,问道:“这.....这是侯爷交给你的?”   这香帕正是当初顾清菡私下里偷偷给齐宁的物事,担心被人发现,曾经再三嘱咐齐宁不要被人看见,此事只有两人知晓,如今这香帕出现,顾清菡自然相信眼前这人正是齐宁派回来,否则如此物事,不可能落入此人之手。   齐宁点头道:“是,这是.....这是侯爷离开的时候,交托我一定要亲手交到三夫人手里,他说这是他一生中最宝贵的物事,便是他的性命也及不上它。”   顾清菡花容微微变色,问道:“离开?你.....你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齐宁叹了口气,道:“三夫人,侯爷被奸人.....奸人设计坑害,已经.......!”却并无说下去。   顾清菡脸色瞬间苍白,绵软腴躯微微荒了一下,颤声道:“你快说,他.....他到底怎么了?奸人所害?是谁害他,他现在在哪里?”   “三夫人,侯爷身受重伤,交托我前来京城报讯。”齐宁道:“他说他唯一记挂的便是你,让你.....让你不要伤心,更不要以他为念......!”还没说完,顾清菡便觉得天旋地转,脚下一软,身体摇晃,便要摔倒在地。 第七一三章 破绽   齐宁见状,身形一闪,早已经上前握住顾清菡玉臂,顾清菡被她握住手臂,身形才勉强稳住,抬起另一手轻轻推开,泪水已经夺眶而出,神情凄然,缓缓坐了下去,一时间也不说话,呆呆瞧着手里的香帕,晶莹的泪珠儿顺着雪嫩的脸颊止不住地往下流。   齐宁见她本来有些艳红的脸庞瞬间便没了血色,又见她伤心欲绝样子,心下一颤,只觉得自己这恶作剧实在有些过分,心中爱怜之心大起,便想着说出实情,却见顾清菡微抬头,凄然问道:“他现在在哪里?是否正送往京城来?”   “这个......!”齐宁犹豫一下,心想这时候要是告之顾清菡真相,自己的下场一定很惨,有些后悔这般试探顾清菡反应,只能硬着牙道:“快了,很快.....很快就回来。”   顾清菡凄苦一笑,道:“他......他可有说些其他什么?”   “没有。”齐宁硬着脖子道:“就是.....就是一直念叨着三夫人,好像......好像最后的时候,脑中便只有您,应该是一直担心牵挂。”   顾清菡腴躯颤动,喃喃道:“我.....我又何尝不是日夜牵挂着他......!”虽说是大悲之下,情不自禁说出口,但她毕竟是经过大事的人,心知这话不好在一个外人面前说,随即秀眉蹙紧,问道:“是谁,是谁害了他?”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三夫人,这事儿丐帮自会找凶手报仇,三夫人不用牵挂。”   “告诉我凶手是谁。”顾清菡怒道:“这事不必你们插手,他害死了宁儿,我.....我自己要为他报仇,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都要让凶手不得好死。”说到这里,已经是紧咬银牙,目光坚定。   齐宁心下感动,暗想自己若真是被人所害,别人自己不敢保证,但顾清菡定会竭力为自己报仇。   顾清菡样貌艳美,既有大户人家的端庄,却又有着天生的妩媚女人味,这时候大悲大怒之下,更是一番风韵。   “三夫人重情重义,对小侯爷如此在意,小侯爷知道,也会心安了。”齐宁叹了口气:“三夫人,小侯爷在外奔波,一心牵挂您,就只怕你心里没有想着他,若是知道你也对他日思夜想,定会欢喜。”   顾清菡虽然悲伤欲绝,但思维倒还清晰,听对方这话说的古怪,蹙眉道:“你说什么?”   齐宁笑道:“我是说三夫人对小侯爷的一番心意,小侯爷定会知晓,而且还会欢喜。”   顾清菡只觉得此人说话有些不成体统,脸颊微晕,却颇有些愠怒,换做是别人这般说,她定然已经发怒,但想到他是前来报讯,安娜自己脾气,道:“多谢你前来报讯,你先下去吧,回头去领赏钱。”   “三夫人这就赶我走啊?”齐宁笑道:“我觉得与三夫人十分投机,咱们再多聊会儿。”   这话已经十分放肆,甚至很为轻浮,顾清菡察觉其中有异,赫然起身,冷视齐宁,问道:“你是丐帮弟子?”   “正是。”   “这里是锦衣侯府,我多谢你前来报讯,但锦衣侯府有锦衣侯府的规矩。”顾清菡抬手道:“你请吧。”她对眼前这人生出一丝厌恶,而且心中悲戚,也并无心思和他多说。   齐宁却并未离开,压低声音道:“三夫人,其实还有一件要紧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要紧的事情?”顾清菡有这时候只想一个人痛哭一场,有气无力道:“什么事情,你快说。”   齐宁凑近一些,低声道:“小侯爷其实有一件事情想问三夫人,只是这句话有些唐突,我本不该说的,但是......!”   “到底是什么事情?”顾清菡见此人举止古怪,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一不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   齐宁轻声道:“侯爷其实想让我问一问三夫人,如果......如果他没有离开,一心想要娶了三夫人,不知三夫人会不会答应?”   顾清菡娇躯一颤,后退两步,低声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他怎可能会对你说这样的话。”   “确实问了。”齐宁道:“小侯爷心中最大的牵挂便是这个问题,如果没有答案,小侯爷便是死,那也死不瞑目啊。”   顾清菡本就是个精明的女人,齐宁对她的感情,她自然是一清二楚,女人对这种事情最是敏感,哪怕男人闪闪烁烁,稍微精明一点的女人也能察觉出端倪来,更何况之前齐宁对她表现感情的方式已经是十分直接。   可是她更明白,齐宁便是再糊涂,也不可能将两人的事儿说与第三人知道,更不可能托付一个人向自己询问这般问题。   她只觉得这乞丐来历蹊跷,但香帕不假,这香帕是自己送给齐宁,齐宁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她蹙眉沉吟,盯着齐宁眼睛,沉默片刻,终是幽幽叹道:“他想要知道答案,我告诉他就是,可是.....可是他已经不在了,我又如何告诉他?”   齐宁道:“三夫人告诉我就好,最后在候爷身边的就是我,我知道了,侯爷就算知道了。”   顾清菡轻叹道:“那你听好了,那个小王八蛋无法无天,不是个好东西,他若是被人害了,那也是罪有应得,像他那样的混蛋,本就该要人好好收拾。”说话之间,本来悲伤欲绝的眉宇之间,却是微微舒展开。   齐宁愣了一下,顾清菡继续道:“他色胆包天,竟敢......!”咬着红唇,本就美艳的面庞此事娇艳欲滴:“竟敢打我的主意,他不在这里还好,若真在这里,我.....我现在就找东西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   齐宁禁不住挠挠头,道:“三夫人......三夫人对小侯爷是这样想?可是.......我觉得小侯爷无论相貌还是人品,那都是万里挑一,他.......!”   顾清菡抬手指了指屋门,道:“去将门关上!”   齐宁一愣,犹豫一下,却还是走过去关上门,这才转身回来,顾清菡却已经站起身,打量着齐宁,美眸流转,看的齐宁有些发毛,随即顾清菡缓步走到齐宁身后,齐宁竟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脱了衣裳!”顾清菡忽然吩咐道。   齐宁吃了一惊,暗想顾清菡这又是搞什么鬼,勉强笑道:“三夫人,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清菡语气却是云淡风轻,“我瞧你长得不错,看上你了,想瞧你身体强壮不强壮,怎么,不愿意脱?”   齐宁头皮发麻,暗想顾清菡性情保守,对男人可是丝毫不假辞色,这时候竟然让一个第一次相见的男人脱了衣裳,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而且与顾清菡的性子完全不符。   他心知其中有古怪,却听顾清菡声音已经不耐烦道:“没听到我的话?你脱不脱衣衫?”   “三夫人,这.....这不大好吧。”齐宁苦笑道:“咱们是第一次见面,这样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你今天若是不脱,就别想走出这个门。”顾清菡冷冷道:“我锦衣侯府有的是人,你若不愿意,我可以让人进来帮你。”   齐宁叹道:“三夫人,我.....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就算要我脱衣服,总也要过一阵时间,你我多相处一番,这.....这实在太突然,我接受不了。”   “油嘴滑舌。”顾清菡冷哼一声,道:“你还不是随便的人?”齐宁正要转身,却感觉耳朵已经被扭住,顾清菡已经冷声问道:“老实交代,你装神弄鬼,到底要做什么?非要吓死我不成?”   顾清菡力气不大,但扭起耳朵来也是不轻,齐宁咧咧嘴,道:“三夫人,这装神弄鬼又如何说起......哎哟,先放手,别扭坏我耳朵。”   顾清菡却是根本不理会,一只手扭着他耳朵,另一只手拉扯齐宁衣衫,动作利索,幸亏并无其他人,否则被人看见,还以为三夫人饥渴难耐,齐宁扭着身体,羞涩道:“三夫人,别这样,可别被人看见。”   顾清菡只是冷笑,齐宁衣服本就粗陋,扯了几下,肩头便漏出来,随即顾清菡扯着衣衫向后狠狠一拉,外衫连着里面的衣衫一起被扯下去大半截子,顾清菡朝着齐宁肩头看了一眼,随即银牙咬起来,骂道:“小混蛋,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装神弄鬼吓唬我,今天说什么也要让你长长记性。”扭着齐宁耳朵不放,更是加重了气力。   齐宁咧着嘴,这时候却已经明白,自己本是想恶作剧试试顾清菡,谁知道已经露出破绽,被顾清菡看穿。   他心下有些诧异,钟琊的易容术精妙绝伦,连自己看外形都认不出自己,顾清菡又是从何看出破绽。   既然已经被看穿,再装下去也就没意思,齐宁苦着脸,乞求道:“三娘,是我,哎哟,耳朵都要被你揪下去了,快松手,就饶我这一遭......!”   顾清菡看他吃疼,心里也有些不忍,冷哼一声,松了手,齐宁抬手摸摸耳朵,这才转身看着娇花般的顾清菡,眼中带笑,轻声道:“三娘,你下手可真不轻,再加点气力,耳朵可就没了。”   顾清菡却是咬着银牙,瞪着齐宁,忽然眼圈一红,转身走到椅边坐下,扭过头去,不看齐宁,眼圈却已经泛红。   ---------------------------------------------------------------------------------------------------   ps:净网活动在进行,沙漠一直在修改前面的文章,总共写了一千五百万字,一句一句地查看检查修改,工作量极大,这几天每天只有三个小时的睡眠,已经修改到尾声,马上就好了。大家应该都了解这次网文整顿,前所未有的严厉,也请大家多多体谅,时局如此,等我把这一轮修改完毕,定会全力更新! 第七一四章 醋意   齐宁见状,知道事情不妙,心想自己今日还真是自作聪明,微微凑近,轻声道:“三娘,你生气了?”   顾清菡也不看他,冷冷道:“我生不生气与你何干?你又当真在乎我生不生气?”   “三娘,是我错了。”齐宁赔礼道:“谁说我不在乎你的感受?普天之下,我最在乎的人便是你了。”   顾清菡扭头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是越来越没长进了,你作弄三娘,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怎能用自己的生死来开玩笑?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惊怕?”   齐宁抬手竖起,道:“我发誓,以后绝不这样作弄三娘,若是违背,必定......!”他没说完,顾清菡已经打住道:“不要胡乱发誓。”这才看向齐宁眼睛,幽幽叹道:“你安然无事,那比什么都好了。”   齐宁心中一暖,顾清菡却是打量齐宁两眼,蹙眉道:“你怎地变成这个样子?连声音也与以前不同,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齐宁却是往边上椅子一屁股坐下,摊开四肢,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看向顾清菡,疑惑道:“三娘,我倒很奇怪,我都变成这幅模样,你怎么认出来?”   “你当三娘是傻子吗?”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风情万种:“你形貌虽然变了,但眼睛却与从前一眼。样貌可以骗人,眼睛却糊弄不了,我一开始就有些奇怪,但不敢肯定,可是后来你举止古怪,我便猜到几分。”   齐宁这才释然,心想原来顾清菡竟是从眼睛看出了破绽。   钟琊易容之时,倒也说过,这易容术虽然可以让人改变形貌,但却不可能真的完全创造出一个新的人来,特别是身边亲近之人,就算易容改扮,时间一长,也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只是想不到顾清菡的目光竟然是如此敏锐。   由此却也可见,顾清菡对自己也确实是异常的在意,只怕普天之下,也只有顾清菡才能发现破绽来。   一想到这里,齐宁暗自庆幸,心想幸好当初那位锦衣世子是个傻子,否则自己假冒锦衣世子,恐怕也要被顾清菡看出端倪来。   “三娘扯我衣裳,自然是要看我肩头的胎印,我还以为......!”齐宁干干一笑,顾清菡柳眉微竖,咬着银牙道:“以为什么?以为三娘不守妇道,勾搭一个初次相见的男人不成?”   “不是不是。”齐宁忙道,身体微微凑近,低声道:“三娘是普天下最好的女人,当然不会那样.......!”这时候距离顾清菡咫尺之遥,只见到顾清菡俏美的脸上恼中带俏,说不出的美艳,心下一跳,轻声道:“多日不见,三娘......三娘又美了几分。”   顾清菡狠狠瞪了齐宁一眼,轻斥道:“不要胡说八道。”但是齐宁安然无恙回来,虽然面上做出一副恼怒之色,但心里却还是十分欢喜。   “三娘,把香帕还给我吧。”齐宁见顾清菡手中兀自捏着那方锦帕,伸手过去。   顾清菡立时将手后缩,似笑非笑,冷哼一声,道:“你倒是作的美梦。本来就是被你骗去,你用它糊弄我,如今回到我手里,你还想拿回去?真是痴心妄想。”   齐宁苦着脸道:“怎么能说是骗来的,我记得是三娘主动送给我的,而且......!”   “住口。”顾清菡脸颊微红,艳若桃花,“反正不会再给你,你就死了这个心。”白了齐宁一眼,没好气道:“反正从今以后,你从我这儿休想得到一点东西。”   齐宁苦着脸,猛地探手而出,速度宛若闪电,两指探出,已经夹住顾清菡手内的香帕,没等顾清菡反应过来,已经从顾清菡手中抽走。   齐宁武功已经达到一流高手的境界,顾清菡又如何能反应,只等到香帕落入齐宁之手,顾清菡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恼,伸手出来,愠怒道:“还给我!”   “不还!”齐宁却是将香帕揣入怀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这香帕在我心里就是三娘,有它在身上,就等若是三娘一直在身边,打死我也要留在身上。”   “你这个无赖。”顾清菡咬着红唇,有些恼怒,没好气道:“你要留着就留着,反正它与我无关了。”似笑非笑道:“对了,你既然回来,也不着急去看看你让人带回来的女人,可别让人等急了。”   “女人?”齐宁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知道顾清菡说的自然是秀娘。   齐宁在东齐临别之际,令狐煦送了一名美人,齐宁不好太过拒绝,后来让人带回到京城安顿,这事儿他自己都差点忘记,若非顾清菡忽然提起,都想不起来有这档子事。   顾清菡道:“已经被安顿到院子里,也派了人服侍,等着你回来处理。”   “不过是东齐国相送的一名侍女。”齐宁解释道:“我要是拒绝,担心破坏两国关系,所以只能带回来。三娘,既然是送的侍女,如何安置,自然都由你做决定,反正府上侍女多得很,多她一个也不多,让她干些杂事就成。”   “说得轻松,那可是东齐国相送的人。”顾清菡道:“咱们若是太过怠慢,到时候被东齐国相知道,还以为你是冲着他。”轻轻一笑,道:“我瞧那姑娘相貌不差,就连在你身边服侍也无妨。”   “我可不要。”齐宁被顾清菡似笑非笑的表情搞得有些发毛:“三娘,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看上她的美色吧?”   顾清菡却是一副淡定神态,道:“是不是看上她美色,与我有何关系?反正许多人都知道,你锦衣候从东齐带回一名美女,你就算没什么想法,外面的人可不这么想。”   齐宁见顾清菡表情古怪,忍不住往前凑凑,压低声音问道:“三娘,是不是.....是不是我从东齐带了个女人回来,你.....心里吃醋?”   顾清菡一怔,随即又羞又恼,脸颊如血,恼道:“你还真是自作聪明,我管你带谁回来,这锦衣侯府本就是你的,无论谁进门,与我何干?我.....我犯得上吃醋?”越想越恼,起身道:“你不在侯府,我倒安宁些,你一回来,就让人生气,我眼不见为净,少看到你才好。”便要离开,齐宁却已经起身拦住,笑道:“三娘,只是和你开玩笑,你别生气。这次出使东齐,凶险得很,差点回不来,所以......!”   顾清菡听他这般说,脸色和缓一些,毕竟齐宁外出许久,刚刚回府,自己也不好太冷淡,问道:“李堂回来禀报,说你过了淮河,就突然离开,奉皇上密旨去办事,事情已经办完了?”   齐宁点点头,道:“三娘不说我还忘记了。”向门外瞅了一眼,见天色还没暗下去,道:“我的赶紧进宫一趟,有些事情还要向皇上禀报。”   顾清菡忙道:“你路上可吃东西了?我现在就去准备,你吃点东西再进宫,不要急在一时。”   一路上马不停蹄,还真没吃什么东西,顾清菡不说还好,这一说,齐宁还真觉得有些饥饿,道:“那也好。”   顾清菡这才笑道:“那你先回屋去,我让人给你准备,瞧你现在这样子,谁能知道你是咱们的侯爷,你也不能这幅样子进宫,先洗个澡,吃完饭再过去。”也不多言,转身要走,齐宁轻声道:“三娘,你等一下。”   顾清菡回身问道:“怎么了?”   齐宁靠近一些,才压低声音道:“那个秀娘,是东齐国相赠送,令狐煦老谋深算,他送来的人,只怕不简单。”   顾清菡见他神情严肃,低声问道:“你是说,那绣娘会是东齐派来的奸细?”   “是否奸细,也不能确定。”齐宁轻声道:“不过对她要好生提防,我正在想着该如何安置她。”顿了顿,才轻声道:“上次淮南王让人在朝上参劾司马常慎,却反挨了一刀,那定然是淮南王身边有司马家安排的奸细,所以我一直担心,咱们锦衣侯府也有奸细混在其中。”   顾清菡微点螓首道:“你这样小心,总是好的。其实你上次和我提过,我这些时日也暗中观察,但府里两百多号人,而且如果真的是奸细,也一定隐藏得很好,一时半会也看不出破绽。”秀眉微蹙,轻声道:“宁儿,你怀疑那个秀娘是奸细,为何不找个理由将她送出侯府?”   “她身上还有价值。”齐宁道:“如果她果真是奸细,那反倒还有利用的价值。”微一沉吟,才笑道:“让我好好想想,三娘,你可记着,我可不会对别的女人胡乱生出心思,你以后这样说我,我可是要伤心的。”   “不对别人乱生心思,就对我......!”顾清菡脱口而出,说到一半,立时便反应过来,脸上一红,齐宁却已经睁着眼睛,问道:“三娘,后半句是什么?”   “没什么。”顾清菡已经转身:“我去给你安排饭食,你赶紧回屋洗澡换衣衫去。”扭着腰肢,快步离去。 第七一五章 激发   齐宁嘿嘿一笑,不过也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自然不能入宫,当下往自己院子去,刚出侧院,却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呼声,又听到丫鬟的尖叫,心知有事,急忙循声跑过去。   穿过一道拱门,却见到院内有十几号人,鸡飞狗跳,一名年轻家仆哭叫道:“你们拦着他,快拦着他,要出人命了。”在人群中东躲西藏,想要找人做掩护。   众人却似乎不敢沾上那家仆,一旦那家仆靠近,立刻就如同遇见鬼一般,急忙跑开。   齐宁又瞧见在那家仆后面,一道身影速度极快,正如影随形追赶,打量一眼,却发现正是那黑氅大汉。   黑氅大汉自从跟随齐宁入京之后,一直都待在侯府,大伙儿也都隐隐听说这黑氅大汉救过三夫人,而且三夫人亲自吩咐任何人不可与他为难,所以府中上下对他倒是不敢招惹,而黑氅大汉在这府中却也是自由自在,除了一些特别之处,例如账房以及女眷住处,他想去其他地方,倒也没人阻拦。   府中上上下下两三百号人,多出这样一个人来,平日里还真没有谁注意。   已经是七月头上,京城的天气已经颇为炎热,大都是单褂在身,这黑氅大汉却是特立独行,依然是外面披着那黑色的大氅,蓬头垢面,右半边脸上的肉疙瘩,让他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怖。   齐宁知道这黑氅大汉虽然头脑不清,但是速度却极快,一旦跑起来,速度不下于快马,若是真要抓住那家仆,只怕早就做到,但此刻那黑氅大汉却似乎是在玩游戏一般,始终跟在家仆身后,只有一步之遥,保持着距离。   那家仆被黑氅大汉追赶,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拼了命的在人群中找寻掩护。   齐宁皱起眉头,只听到那黑氅大汉口中嚯嚯有声,宛若野兽一般。   他正要上前制止,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做什么?还不停手?当这里是菜市场吗?”话声之中,便见到侯府大总管韩寿已经匆匆过来,众人见到韩寿过来,更是散开。   也便在此时,那黑氅大汉脚下一用力,身体如同猎豹一般,已经从后扑倒那家仆,那家仆怪叫一声,已经被黑氅大汉扑倒在地。   黑氅大汉坐在那家仆身上,抬起拳头来,照着那家仆便要打下去,齐宁眉头一紧,他虽然不在意黑氅大汉在侯府游荡,却不能纵容他在侯府出手伤人,这种事儿一旦开头,日后便会让侯府上下人心惶惶,正要呵斥,却见旁边一道影子抢出,一脚踹在那黑氅大汉身上,那黑氅大汉显然也没有提防,竟是被生生地踹翻在地。   那家仆连滚带爬跑到一旁,齐宁这时候也看清楚,这突然出脚的正是齐峰。   齐峰出脚很有分寸,一脚踹出,即将那黑氅大汉踹开,却又不伤他,那黑氅大汉被踢翻在地,迅速爬起来,盯住齐峰,脸上显出愤怒之色,握起两只拳头。   黑氅大汉在府内闹事,显然是有人通知了齐峰。   锦衣侯府的护卫队长本来是段沧海,不过齐宁受命重建黑鳞营,段沧海和赵无伤则是被齐宁派到黑鳞营大营训练兵马,而齐峰和李堂等人也就理所当然地担负起护卫侯府的重任。   齐峰不知齐宁已经回府,听说府里有人打架斗殴,那还了得,立刻带人前来阻止,赶到之时,看到黑氅大汉便要下手,自然由不得他在侯府伤人,匆忙之下,只能是一脚将他踹开。   黑氅大汉怒视齐峰,低叫一声,竟是向齐峰扑过来。   其实黑氅大汉虽然行为怪异,但此前却从未在侯府生事,更不曾与人动手,众人见他突然间竟然向侯府侍卫出手,都是有些吃惊,韩寿老成持重,他知道小侯爷和三夫人对这黑氅大汉颇为关乎,叫了一声:“齐峰,可别伤了他。”   齐峰见到那黑氅大汉扑过来,倒有些好笑,他当年是从疆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而且一身功夫也算不弱,区区一个怪汉自然没有放在心上,眼见得那黑氅大汉扑倒,身形一闪,轻松躲开。   那黑氅大汉并不甘休,怪叫一声,回转身再次向齐峰扑过去。   齐峰虽然武功不差,但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在侯府众人面前展现,今日这黑氅大汉竟然在老虎嘴边拔毛,齐峰有意要显摆一下自己的身手,竟是背负双手,看起来闲庭信步般再次躲过。   黑氅大汉两次扑空,显然被激怒,再次向齐峰扑过去,连续四五次都被齐峰躲过,可是齐宁在不远处却分明看见,这黑氅大汉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身形也是越来越敏捷,等到第六次扑上去,齐峰刚闪过还没站稳,黑氅大汉已经扑到他面前。   李堂在边上叫道:“小心!”他自然也看出来,这黑氅大汉一开始身法倒还有些僵硬,可是气急败坏扑出五六次之后,那身形竟然变得异常敏捷,闪转之间可说是电光火石,李堂眼中显出讶然之色,心知就算是自己,也未必能比这黑氅大汉还要灵活。   那黑氅大汉扑面而来,齐峰已经感受到压力,这一次竟是没能闪开,只见到那大汉抡起一拳照着自己胸口打过来,眉头一紧,探手过去,抓住了那黑氅大汉的手腕子,正想将他掼倒,让这家伙知道厉害,孰知他刚刚扣住那大汉手腕,那大汉另一只手竟是鬼魅般出现,反过来也扣住了他的手腕子。   手腕被扣,齐峰心下一凛,心知若是被厉害的高手扣住手腕,那可就是凶险至极,好在这只是一名脑袋不好使的怪汉,手腕子如同蛇一般一扭,轻易便挣脱开,可就是在这一瞬间,那黑氅大汉竟然如法炮制,也是手腕子一扭,挣脱开去,竟似乎是模仿齐峰,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   齐峰大吃一惊,那大汉手腕挣脱,拳头再次打过来。   齐宁在不远处看见,也是大为诧异,不自禁向前走出几步,也不急着喝止,倒想瞧瞧这黑氅大汉的能耐。   齐峰感觉大汉那拳头打来呼呼有风,但显然只是个人的力气,并非内力,心下微宽,抬手格挡,另一手则是照着那大汉脖子抓过去。   他左手挡开对方右拳,右手已经距离大汉脖子咫尺之遥,眼见得便要抓住,却猛地感觉眼前影子一晃,随即便觉得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掐住,却是那大汉依然如法炮制,左手也是学着齐峰模样,照着齐峰脖子抓过来。   让人吃惊的是,齐峰率先出手去抓脖子,那黑氅大汉却是后发先至,齐峰手还没碰到,黑氅大汉竟是率先掐住了齐峰脖子。   那黑氅大汉显然不知轻重,抓住齐峰脖子,立时用劲,虽然黑氅大汉并无内力迹象,但蛮力极强,齐峰只觉得一阵憋气,呼吸不得,心下惊骇,李堂见状,也是大惊失色,便要抢上前来。   齐峰虽然被黑氅大汉掐住脖子,但毕竟久经沙场,实战经验极强,险境之际,并无惊乱,已经抬起一条腿,向着那黑氅大汉腹间踹过去,这一次那黑氅大汉依然是有样学样,齐峰抬腿,黑氅大汉也是抬起腿,照着齐峰腹间踢过来。   “砰!”   黑氅大汉一脚正踹在齐峰腹间,同时松了手,齐峰整个人竟是生生被踹飞出去,尔后重重落在地上。   齐峰只觉得腹间一阵疼痛,好在他身体结实,再加上那黑氅大汉只有蛮力,对他伤害并不大,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这样一个邋遢的怪汉踢飞,齐峰一时间惊骇莫名,面子上也是有些过不去,忍着腹间疼痛,迅速起身,便要再次冲上前去。   齐宁这时候已经看的明白,这黑氅大汉完全是依靠自己的蛮力去打,但让人骇然的是他的速度以及反应能力,他竟似乎看过一遍的招式,能够立马记住,甚至是在几乎瞬间就能打出去。   齐宁自思虽说自己在武学之上也有天赋,但却也绝对不可能做到见过的招式能在眨眼间便打出去,而且几乎一模一样。   之前齐宁只知道这黑氅大汉的速度惊人,有着出众的速度天赋,这时候却忽然明白,速度也许只是这黑氅大汉能耐的一部分,这黑氅大汉身体之内还蕴藏着无与伦比的惊人天赋,此前不显山不漏水,但今日却是被齐峰一激,激出了他的能耐来。   眼见得齐峰还要冲上去,齐宁现在倒不担心黑氅大汉会被齐峰伤着,反倒是担心这黑氅大汉没轻没重,待会儿一个不慎,却要将齐峰伤了,齐峰在西川时候受过伤,虽然伤势已好,但总不能让他旧伤刚好再添新伤,沉声喝道:“齐峰住手!”   这一声十分突兀,但在场诸人却都听见,齐峰足下一顿,循声看过来,见到易容过后的齐宁,自然认不得,皱眉道:“你是谁?”   那黑氅大汉听到声音,也是回过头来,瞧见齐宁,竟是丢下齐峰不管,跑到齐宁身边,挺着鼻子嗅了嗅,随即盯着齐宁眼睛看,忽然间咧嘴一笑,绕着齐宁转起圈子,竟是显得颇为兴奋。 第七一六章 丑汉柔情   黑氅大汉绕着齐宁转圈,这让齐宁颇有些诧异。   从黑氅大汉的反应可以看出来,他竟似乎认出了齐宁一般,但齐宁这身装扮,除了顾清菡之外,齐峰等人也不曾认出,这黑氅大汉怎会有如此眼力?   齐峰被黑氅大汉当众打飞,颜面尽失,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心里有些窝火,却听到韩寿已经向那刚才被黑氅大汉追打的家仆问道:“到底出了何事?他为何要追赶你?”   那家仆一脸茫然道:“大总管,我在这边好好修剪枝叶,好好的没招他没惹他,他突然就冒出来,抬起拳头便要打我,我没有法子,只能躲避。”   大总管也是有些诧异,扭过头来,走到齐宁这边,打量几眼,问道:“你是.....?”   齐宁叹了口气,道:“大总管也认不出我?”抬手向那边召唤道:“李堂,你给我滚过来。”   钟琊不但给他易容改装,而且服用药物改变了声线,连说话的声音也与从前不同,韩寿一脸茫然。   李堂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齐宁这边,直到那黑氅大汉跑到齐宁身边,李堂才瞧过来,见到齐宁,也是略微显出诧异之色,这时候听齐宁招手叫他,隐隐猜到什么,脸上现出惊喜之色,急忙跑过来。   那夜钟琊为齐宁易容改扮,李堂虽然知道此事,但齐宁易容过后的面貌,李堂却是没能看见。   齐宁做事谨慎,更何况是青木大会此等大事,他倒也不是不信任李堂,只是易容过后的面貌,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易容过后,便即离开,也并无告之李堂。   他声音虽然变了,但方才叫喊李堂的语气却是像极了齐宁,李堂既知齐宁是易过容貌的,便猜到几分,跑上前来,一时也不敢确定,打量齐宁,齐宁看他转着眼睛,没好气道:“瞎看什么?还认不出我是谁?那位钟大师的本事看来果然了得。”   李堂一听这话,顿时就明白过来,喜道:“侯爷,您.....您可回来了!”   李堂忽然称呼眼前这陌生人为“小侯爷”,众人都是一愣,齐峰也是走过来,狐疑道:“李堂,你说......你说他是小侯爷?”   “大胆。”齐宁骂道:“在本侯面前你啊他的,你好大的胆子。”   李堂急向齐峰解释道:“这是侯爷,侯爷易容改扮,所以......所以是这个样子。”   齐峰这才释然,堆起笑脸道:“侯爷,您看回来了,我天天念着你呢。”   其他人都是诧异,但李堂既说是小侯爷,应该不会有错,齐宁搓了搓脸,道:“这容貌暂时还恢复不了,需要药水洗脸。”看向那黑氅大汉,见黑氅大汉正怒视齐峰,一副随时都要冲上去的架势。   齐峰知道这黑氅大汉是不可貌相,还真担心这家伙突然扑过来,往边上移了移,齐宁这才向那黑氅大汉柔声道:“为何要在府里动手伤人?”   那黑氅大汉眨了眨眼睛,忽然转身,跑到一名丫鬟边上,他动作极快,那丫鬟还没回过神来,黑氅大汉一只大手却是往那丫鬟的屁股上拍了过去,“啪”的一声,手掌正打在那屁股上,那丫鬟惊叫一声,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立刻跳开。   其他人都是皱起眉头,有人心想这怪汉真是无法无天,和齐峰都受到也罢了,现在既然当这小侯爷的面去拍丫鬟屁股耍流氓,实在是太过分。   黑氅大汉拍了那丫鬟屁股,这才跑回齐宁身边,抬手指向刚被他追打的那名家仆。   这怪汉虽然一句话不说,齐宁却已经看明白,皱眉道:“丑汉,你是说他拍了别人屁股?”   “素.......素兰.......素......素兰.......!”黑氅大汉口中含糊不清道,他一个月也未必能说上几句话,长期如此,语言功能显然是出现了极为严重的障碍,有时候说话也是不甚清晰,而且只能发出短句。   齐宁已经明白过来,挥手道:“闲杂人等都退下。”指着那家仆道:“你留下来。”   侯爷有吩咐,众人不敢违抗,纷纷退下,院子很快就只剩下寥寥数人,齐宁这才看着那家仆问道:“你是不是对素兰动手动脚?”   那家仆脸色微变,刷的一下子有些发白,韩寿在旁催道:“沈三,侯爷问话,还不老实答话,若是有一句谎言,乱棍打死。”   达官贵人的家奴分为两种,一种是帮工,每个月领月钱,但生死却并不在主家控制中,像齐峰这些侍卫,就是领月钱的家奴,而另一种则是完完全全卖身于贵族,生死也都掌控在主家之手,就算被主家私刑处死,也不会惹来任何官司。   这沈三正是属于后一种,而达官贵族处死家奴,往往也都是乱棍杖毙,韩寿是侯府大总管,在侯府说话自然是极有力度,那沈三一听韩寿之言,魂飞魄散,已经跪倒在地,颤声道:“回禀侯爷,小的......小的先前遇上素兰,一时鬼迷心窍,从她.....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随手.....随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连连叩头求饶:“小的鬼迷心窍,求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齐宁这才释然,心想果然与自己猜想一般,这黑氅大汉追打沈三,却是因为素兰之故。   这种事儿,若在齐宁那个时代,还真算不得什么,不过放在这个时代,男女有别,却也算是十分严重的事情,齐宁心知定要严惩,向韩寿道:“韩总管,家有家规,该如何处置,你自己待会儿按家法行事。”又低声道:“你们几个都听好了,这事儿到此为止,谁也不得再提一句,更不可让府里其他人知晓。”   众人心知齐宁这是为了维护素兰的清誉,毕竟这事儿在府里传开,素兰日后必会被人私下取笑,当下都拱手遵命。   齐宁示意韩寿先将那沈三带下去领罚,这才看向黑氅大汉,含笑道:“丑汉,你不喜欢别人碰素兰吗?”   齐宁倒是隐隐记得,素兰是侯府一名丫鬟,相貌秀丽,性情温婉,这黑氅大汉似乎对那素兰是言听计从,在别人面前这黑氅大汉颇为凶恶,但是在素兰面前,却十分的温顺。   黑氅大汉道:“素兰....素兰......!”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齐宁轻轻拍了拍黑氅大汉肩头,柔声道:“你放心,以后没有人敢欺负素兰,谁要是欺负素兰,我帮你一起打他。”   黑氅大汉咧嘴一笑,竟是伸出手来,往齐宁脸上摸过来,齐峰和李堂都是皱起眉头,心想你这丑汉脏兮兮的手,怎能在小侯爷脸上乱摸,齐宁本也想躲开,但瞧见黑氅大汉眼神难得的柔和,而且你自己这张脸待会儿还要洗掉,干脆就任他摸了。   黑氅大汉在齐宁脸上轻轻摸了两下,也不多说,转身便跑开,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等他消失之后,齐峰才凑近过来,有些尴尬道:“侯爷,这.....这丑汉的本事倒是不差,他似乎会武功。”   齐宁也是点点头,李堂在旁道:“他会不会武功倒不是最重要的,侯爷,这黑氅大汉说话颠三倒四,行为举止如同孩童一般,可是方才齐峰所使的招式,他瞬间就能模仿过去,而且几乎是同时打出来,这份本事,才让人吃惊。”   “你可有察觉他体内有内力?”齐宁微一沉吟,向齐峰问道。   齐峰摇头道:“古怪的就是这里。按理来说他在武学之上有如此悟性,而且拳脚功夫一看就有些火候,但他偏偏不会内功,但凡习练武功,多多少少有一口内力,可这丑汉刚才出招的时候,使的都是蛮力,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内力。”   李堂低声道:“侯爷,这人来历实在古怪。我总觉得.......!”犹豫一下,并无说下去。   齐宁轻声道:“你想到什么,但说无妨。”   “侯爷,丑汉身上那件大氅,价值不菲,穿在他的身上,也正好合身。”李堂道:“所以我觉得那大氅还真不是他从哪里偷来甚至捡来,很可能那件大氅本就属于他。他言辞颠三倒四,脑子还不大灵光,很可能并非天生如此。”   “哦?”齐宁微带笑容:“此话怎讲?”   “侯爷,丑汉的右脸都是肉疙瘩,我仔细瞧过,那肉疙瘩并非天生,更不是被火灼烫伤。”李堂若有所思道:“我思来想去,造成这幅模样,有两种可能。”   “两种可能?”   “第一,很可能是毒药所致。”李堂道:“江湖上有各种药剂,我们知道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有可能这丑汉右脸沾上了极为厉害的毒药,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齐峰点头道:“有这个可能,那第二种可能是什么?”   “走火入魔。”李堂十分干脆道:“若是修炼武功路数不对,走火入魔,严重的便会魂飞魄散,最起码也会经脉出现问题,劲气涣散,皮肉变形,而且意识全消。”看着齐峰道:“齐峰,段二哥以前和咱们说起过走火入魔之后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   齐峰点头道:“段二哥确实说过,他说走火入魔严重的便会内力尽散,意识全消,甚至疯疯癫癫。”皱起眉头,道:“李堂,你这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侯爷,这丑汉脑子不清楚,脸上有肉疙瘩,而且感觉不到他体内内力,但他速度奇快,方才的身手又证明他确实练过武功,说不定还真是走火入魔才导致他落得现在这副光景。” 第七一七章 幽寒珠   齐宁心知李堂二人的猜测大有道理,暗想难道自己带回来的这名怪汉,曾经莫非还是一位高手不成。   不过这怪汉并无自己的武功路数,和人打斗,只是依葫芦画瓢,模仿对手的招式出招,就算有老江湖在旁边,那也无法看出怪汉的来历。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齐宁几天不曾洗澡,身上还真是有些不舒服,而且一路奔波,倒是想着痛痛快快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衫,如此也能让自己放松一些,吩咐道:“和府里的人都说一声,没事不要招惹丑汉,对了,这丑汉是否对那素兰有意思?”   齐峰笑道:“侯爷,这丑汉脾气有些古怪,要么谁都不理,要么有人去逗他,他就朝人大叫,府里上下,除了侯爷,也只有那叫做素兰的丫鬟能驯服他。不过素兰性子温婉,不骄不躁,平时待他也是不错。”   李堂在旁道:“素兰是服侍太夫人的丫鬟,十分体贴入微,性子又好,服侍的周到,听说太夫人早些年就说过,等到素兰年满十八岁,便找个婆家将她嫁风光嫁出去。”看向齐峰问道:“是了,素兰今年多大了?”   齐峰想了想,道:“还真是快了,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好像到今年年底就满十八了。”   “老夫人现在常年都守在佛堂里,身边也很少要人伺候。”李堂轻声道:“有时候真要人伺候,还是三夫人亲自动手,这一年素兰倒是闲下来许多,瞧这样子,回头太夫人只怕真要让三夫人将素兰安排嫁出去了。”   齐峰在旁笑道:“太夫人对素兰一直十分宠爱,今天那沈三还真是吃了豹子胆,竟敢去招惹素兰,这要是被太夫人知道,那小子只怕还要吃大苦头。”   李堂道:“沈三不就是看着近年素兰在太夫人身边少了,而且太夫人也不管府里的事情,这才色胆包天吗?要是换作从前,你看沈三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不过太夫人疼爱素兰倒是不假,总会给她一个好的归宿。”   齐宁听他二人所言,对素兰倒是了解了几分,不过这时候倒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问道:“东齐送婚使团那边怎样?”   李堂立刻肃然道:“侯爷,淮南王一路带人护送,三天前才安全抵达京城之后,皇上倒是立刻召见了东齐太子,不过到底说些什么,我们自然是不知道。眼下东齐太子极其随侍都是被安排在驿馆,天香公主也是暂时住在驿馆,一切都是由淮南王亲自安排招待。”   齐宁心想自己往襄阳一趟,拐了个弯,耽搁几日,不过自己都是快马快行,使团那边虽然是直接入京,但道上自然不会太快,三天前抵达也算不慢。   他知道此番皇帝大婚的安排,齐峰二人也不会知道太多,自己进宫之后,一切也就了然,不过看天色太晚,心想实在不成,还是明日一大早再过去面圣。   回到自己院子,顾清菡早已经安排人准备了热水,齐宁也不要别人伺候,将人都遣退下去,这才关上门窗,取出了钟琊当初交给自己的药水,要去除易容过后的面孔,必须要用这种特别的药水方能做到。   屋内点上灯,花了半个时辰,齐宁这才将妆容用药水清洗干净,随后又服下了恢复声音的药丸,不过容貌恢复倒是容易,但声音要恢复还要过上个把时辰。   齐宁美美地洗了个澡,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衫,整个人这才感觉一阵轻松,出门吩咐下人过来收拾,就见到齐峰已经过来,等丫鬟将收拾退下后,齐峰这才进屋内,回手关门,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玉盒子来,低声道:“侯爷,幸不辱命,这东西在我身上,我日夜提心吊胆,就怕有个闪失,回头要给它偿命。”   齐宁接过玉盒,打开一看,正是自己在东齐时候,从番僧贡扎西手中得到的白蚌珍珠,这玉盒本就十分的莹润,但是在白蚌珍珠的映衬下,就显得有些暗淡无光,灯火之下,那珍珠色泽如雪,纯净异常,没有一丝瑕疵。   齐宁观赏玉盒,含笑道:“做的不错,回头再赏你。”   齐峰笑眯眯道:“赏不赏倒没事,没有坏了侯爷的事儿,小的就心满意足。”   齐宁哈哈一笑,想到什么,问道:“唐姑娘在府里吗?”   “在。”齐峰道:“这个时辰,唐姑娘已经回府了,这阵子唐姑娘一直在为田家药行的田姑娘治疗眼疾,听说那田姑娘已经能看清楚一些东西了。”   齐宁自然知道此事,心下欣慰,道:“田姑娘岂是凡人,她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自然是有把握的。”心里却寻思着,唐诺在医术之上见多识广,却不知道她是否能够知道这白蚌珍珠的效用。   贡扎西等一干番僧千里迢迢从青藏去到东齐,就是为了带回白蚌珍珠,由此可见这白蚌珍珠的宝贵。   齐宁一直都在好奇这白蚌珍珠到底有何作用,后来经齐峰提醒,意识到这白蚌珍珠很可能是作为灵丹妙药之用,贡扎西等人都是大雪山逐日法王的弟子,能令他们不远千里从青藏到东齐取珍珠,也只有逐日法王有此能耐,那么这白蚌珍珠就应该是取回去交给逐日法王。   珍珠是否是由逐日法王使用,齐宁无法确定,但能够使用这颗珍珠的必然是非比寻常的人物,即使不是逐日法王,至少也该是古象王国的王室中人。   这种珍珠极其罕见,齐宁心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它药效到底如何,恰恰唐诺医术精湛,或能知晓一二。   齐宁属于心中有疑团,就必须解开的性子,逐日法王要此珍珠意欲何为,他自然是极想知道,如果能够知晓这珍珠最大的作用,或许就能够知晓逐日法王的目的,当下也不急着用饭,径自往唐诺院里去。   天色已经暗下来,到得唐诺院子,一如既往幽静,齐宁到得门前敲了敲门,轻声道:“唐姑娘!”   很快就听到脚步声,随即屋门被打开,清秀如水的唐诺见到齐宁,漏出一丝浅笑,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齐宁感觉唐诺说话从来都是自然恬静,她平日虽然不苟言笑,但和人交往,也从不会给人冷冰冰的感觉,显得十分随和,含笑道:“这阵子过的可好?听说田姑娘那边有了进展。”   唐诺侧过身,让了齐宁进屋,也不关门,向里屋走去,边走边道:“她的眼疾时日太久,没有办法立刻治愈,而且也不能太操之过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还要三四个月时间才能恢复。”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齐宁跟着唐诺进屋,见到桌上摆放着几味药材,唐诺已经解释道:“这是给田姑娘配的药材,她眼疾不比寻常,每次所用的药材都不相同,要根据她的状况施药,若是有差错,会适得其反。”   齐宁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唐姑娘你救了许多人,只怕已经造了万级浮屠。”   唐诺浅浅一笑,问道:“侯爷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我?”   “唐姑娘,没事就不能过来和你坐坐说说话?”齐宁笑道。   唐诺道:“侯爷公务繁忙,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侯爷就算想找人说话,应该也不喜欢和我这样的人说话。”   “那你就错了。”齐宁笑道:“和唐姑娘说话,能让人轻松愉快,唐姑娘要是愿意,我坐在这里一夜陪着唐姑娘说话也是愿意的。”   唐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齐宁这才从怀中取出玉盒,轻声道:“唐姑娘,你火眼金睛,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是过来看看你这阵子过得怎样,你平时也不必太过操劳。另外我这里有一件东西,听说可能是一种药材,我也不懂,所以向你请教一番。”   唐诺听到“药材”二字,眼中便显出光彩,见齐宁将玉盒递过来,伸手接过,转身放在桌上,这才小心翼翼打開。   齐宁也起身来,背负双手站在唐诺边上,唐诺打开玉盒,一股冰冷的寒气从盒内散发出来,瞧见里面的珍珠,俏脸显出一丝惊讶之色,从身上取出一方乳白色的丝帕,轻轻包住那珍珠,拿在手中,细细看了看,漂亮的眼睛里更是显出骇然之色,失声道:“侯爷,你.....你这是从何得来?”   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淡定自若,情绪难见起伏,齐宁也很少看到她会显出如此惊讶之色。   齐宁看她反应,便知道她对这白蚌珍珠定是有所了解,否则不会有如此反应,心下欢喜,问道:“唐姑娘,你知道这珍珠?”   唐诺微点螓首,道:“这是幽寒珠,极其罕见,只有在深海之中的才能觅得。”想到什么,蹙眉道:“侯爷,这幽寒珠是否是从白色的海蚌之中取出?”   “正是。”齐宁听她这样说,便知道没有差错:“唐姑娘,这事儿可莫告诉别人,事关重大。”   唐诺却是急道:“那你告诉我,你取珠多久了?” 第七一八章 寒药三宝   齐宁见唐诺眉宇有一丝焦急之色,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想了一想,才道:“不过半个月。”   唐诺蹙眉道:“不过半个月又是多少天?可有十四日?”   “十四日?”齐宁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才道:“今天正好是十三天,到明天晚上就是十四天了。”   唐诺微松口气,道:“幸好你今晚拿过来,否则可要出大事了。”   齐宁有些不解道:“唐姑娘,不过是一颗珍珠,有那么吓人?”   唐诺道:“侯爷,你真是不知这珍珠的宝贵。《佰草集》之中,对此珠有关介绍,《佰草集》总共十六篇,寒篇居首,这幽寒珠在寒药之中,位居第三。天下药材种类不计其数,寒药种类也不下三四百种,这幽寒珠的要紧,你现在可明白?”   齐宁对医药一窍不通,有些茫然。   唐诺见齐宁茫然样子,知道是对牛弹琴,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解释道:“能够被列入佰草集的药材,那都是一等一的药材,寒药在佰草集中列有八十八种,幽寒珠排第三,现在可明白?而且每一篇排名前三的药材,几乎可以说是传说中的药材,许多杏林中人毕生想要见一次,那也是求之不得。”   齐宁隐隐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如此重要,唐姑娘,你要是喜欢,送给你也成,反正我留在手里也没有用。”   唐诺美丽的眼睛微微睁大,惊讶道:“你要送给我?你.....你说这幽寒珠在你手里没有用?”   齐宁耸耸肩,道:“用处倒也有些用处,现在天气炎热,如果将它放在屋里,可以驱热。”不说还好,一说出来,还真感觉这幽寒珠拿出来之后,唐诺这屋里果然是凉爽一片,让人浑身上下颇为舒适。   唐诺轻轻将幽寒珠放回玉盒,这才道:“这件东西太贵重,你就算送给我,我也不能接受,而且还有一天的时间,它便毫无用处了。”   “毫无用处?”   唐诺在椅子上坐下,才道:“你可知道储藏此珠的海蚌唤做什么?”心知齐宁绝不会知道,直接道:“那唤作龙母蚌!”   “龙母蚌?”齐宁也拉过椅子坐下,稀奇道:“这名字倒是气派!”   “传说龙王掌管四海,九州海域,都归属于龙王所有。”唐诺声音柔和,解释道:“既然有龙王,自然有龙母,传说龙王娶亲的时候,会将幽寒珠作为宝物送给龙母,拥有了幽寒珠,才能够确立龙母的地位。龙母蚌的作用,便是帮助龙母收藏幽寒珠。”   齐宁觉得实在有些玄乎,笑道:“这样说来,这颗珠子海龙王的老婆也用过?”   唐诺道:“传说自然不能当真,但由此亦可见幽寒珠的重要。幽寒珠储藏在龙母蚌之内,即使离开海水,只需要每三天将它浸泡在盐水之中一个时辰,龙母蚌可以存活三个月之久,换做普通的河蚌海蚌,三天也是撑不住的。”   齐宁一怔,这时候忽然间明白,为何自己得到那白色龙母蚌的时候,那白蚌还活生生的,却原来这龙母蚌生命力极强,心想也难怪贡扎西等人自信能够将龙母蚌带回青藏,只要照料妥当,贡扎西当人脚速快一些,三个月时间还真足够他们赶回青藏。   想到这里,便有些尴尬,心想自己如果不从龙母蚌里面将幽寒珠取出来,那龙母蚌如今还活着,自己不懂其中蹊跷,却是害死了龙母蚌。   “从龙母蚌取出幽寒珠,龙母蚌没有了这珠子,很快就会死去。”唐诺道:“这珠子如果在龙母蚌内,也能保存三个月,一旦离开龙母蚌,就只有双七之寿,也就是只有十四天,十四天一过,药效全消,便只是一颗普通的珍珠了。”   齐宁最感兴趣的便是这幽寒珠到底有什么药效,问道:“唐姑娘,这幽寒珠如此神奇,到底有什么用途?”   唐诺浅笑道:“幽寒珠,顾名思义,它最大的用途,自然是驱热。若是患有寒热重症,据书上记载,只需要毫末幽寒珠的粉末,便可药到病除。”   齐宁虽然不通医术,但也知晓,寒热重症在自己那个时代倒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一旦患有寒热重症,死亡率极高,能够治愈寒热重症,已经十分了得,但既然是如此宝贵珍珠,只能治愈寒热重症也未免让人失望。   唐诺察言观色,岂能看不出齐宁心思,轻声道:“这只是它最普通的用途,若是江湖中人得到幽寒珠,作用便更大。幽寒珠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在深海生成,也算是得了天地造化,普通人若是能够服用幽寒珠,百毒不侵,只因为这幽寒珠乃极寒的性子,融入体内,毒药根本无法侵入体内。”   齐宁眉头舒展开来,笑道:“有这般神奇功效,就已经十分了得了。”   “江湖上常有传言,说有什么药材可以百毒不侵,这只是诓人的话,天下间药理最是复杂,成百上千种药材,配搭不同,药效也不同,没有什么宝物可以百毒不侵。”唐诺肃然道:“但是幽寒珠并非克制其他药物的药性,而是阻止药物进入人体之内,说它百毒不侵,倒是不虚。”   “那可还有其他用途?”齐宁问道。   唐诺颔首道:“其实它的用途极多,我一时也说不上来太多。这幽寒珠只是在佰草集有所记载,我并无见过,所以是否还有其他药效,也难知晓。不过师傅当年倒是说过,寒药三宝,都是传说之物,但幽寒珠存之于世的可能性最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是了,这幽寒珠本身就是一位珍贵药材,若是服用,可以修复经脉,若是习武之人走火入魔,经脉废断,又或者手脚残废不能动弹,这幽寒珠据说都能治愈。”   齐宁心下一凛,他一直想知道贡扎西为何要带回幽寒珠,这时候听唐诺解释,心下立时便想到,难道大雪山逐日法王练功走火入魔,所以才派了贡扎西往东齐找寻幽寒珠?不过想到逐日法王乃是大宗师,此等人物,对于武学奥义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又怎会走火入魔?不过这等人物若当真走火入魔,那就非同小可了。   他忽然想到,先前还在说府里那黑氅大汉可能是走火入魔,如果当真如此,这幽寒珠岂不是可以治愈黑氅大汉?   不过黑氅大汉是否真的走火入魔,也只是猜测,万一并非如此,此等宝物就白白浪费,更何况这黑氅大汉来历不明,眼下对自己倒是十分听话,而且十分和善,谁知道从前又是何样人物,万一是个大奸大恶的魔头,用幽寒珠将他治愈,岂不是为祸天下。   “唐姑娘,你说的寒药三宝,又都是些什么宝物?”齐宁身体往前凑了凑,唐诺终年与药材为伍,所以身上也会带有一些药材味道,只是她身上的体香与那药香味道融合在一起,还真是沁人心脾,闻在鼻中十分的舒适。   唐诺笑道:“你也想学医吗?”   “那倒不是。”齐宁哈哈一笑,道:“就我这脑子,这一生学医无望。只不过这寒药三宝听起来十分的厉害,所以想长长见识。”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幽寒珠自然是三宝之一,排行第二的是镇魂玉。”   “镇魂玉?”齐宁诧异道:“是玉器吗?玉器也是药材?”   唐诺浅笑道:“并非所有的玉器都是药材,但有些奇玉确实可以用做药材。传说一个人频临死亡,无人可医治,那么镇魂玉便可以守住人体的魂魄,让他不至于死去,给人时间找寻医治方法,也可以说是在延续人的寿命。”   齐宁心想这样的宝物,确实比幽寒珠又高了一层。   “寒药排行第一的,书上记载是玄武丹。”唐诺道:“古老相传,天地间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这玄武丹便是玄武口中神丹。”   齐宁笑道:“丐帮的四大长老,也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唐姑娘,这越说可就越神奇了,这四神兽只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世间怎可能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那玄武丹在玄武口中,凡人又怎可能从神兽口中取得神丹?”   唐诺道:“这也只是传说而已,师傅说玄武丹可能是以讹传讹,世间并不存在,其实我也不大明白,应该是当年编著佰草集的前辈听说过玄武丹的存在,所以才记载在书里,他自己也未必见过。”   “那镇魂玉或许还真的可能存在,玄武丹肯定是传说故事了。”齐宁道:“是了,那玄武丹是不是能起死回生,长生不老?”说这句话时,已经是有些戏虐。   唐诺一怔,看出齐宁是玩笑话,却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玄武丹可以起死回生,不过长生不老倒不会。书里对它的记载也很简单,只说玄武出海,口衔神丹,死者还魂,逆天改命。书里的药材都有图画,那玄武丹却只有这一行文字记载,连配图也没有。”   齐宁搞清楚幽寒珠的用途,已经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道:“连图也没有,自然是没有见过的。”瞧着玉盒里的幽寒珠,皱眉道:“唐姑娘,还有一天这幽寒珠就失去药效,现在该怎么办?” 第七一九章 化珠   唐诺想了想,才道:“你可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洗血一事?”   “洗血?”齐宁想了想,印象不深,但依稀记得唐诺似乎确实提过,唐诺笑道:“那次你中了蛇毒......!”   她这一提醒,齐宁立刻想起来,道:“记得记得,唐姑娘,你好像说过,可以用药材帮人洗血,洗血过后,会有百毒不侵的效果。”   “我当时是说算得上百毒不侵。”唐诺更正道:“却并非绝对。毕竟这世间有些稀奇古怪的毒药,我也不曾见过。”指着幽寒珠道:“不过若是以幽寒珠帮你洗血,那就胜过任何的珍稀药材了。若是要用药材洗血,至少要备上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药材,眼下我手头还没有那么多药材,有几味药材即使在京城,也未必能够找到。”   “唐姑娘,你是准备用这幽寒珠帮我洗血?”   “幽寒珠是药中至宝,就这一颗珍珠,抵得上无数珍稀药材。”唐诺道:“侯爷,要不要用这幽寒珠洗血,全凭你自己的意思。若是洗血,这幽寒珠便可完全被你所吸纳,你的血液不但有抗毒之用,甚至......从此以后,你的血液便有解毒之效。”   “唐姑娘,我听得不是很明白。”齐宁道:“你说的解毒之效是什么意思?”   唐诺道:“你如果服用幽寒珠,自然也是抗毒之体,如果不出意外,毒药根本无法侵袭你身体。不过洗血之后,幽寒珠的药性便会融入你血液之中,进入体内的经脉之内,所以无论你以后习练什么武功,哪怕运功出现差错,也不会出现走火入魔的状况,而且你每一滴血液,都含有幽寒珠的药效,若是别人出现走火入魔的状况,又或者身中剧毒,你体内血液都可帮他解除。”   齐宁惊讶道:“还有如此厉害的效用?”心想看来自己得到这颗幽寒珠,还真是大赚特赚,但还是有些担心,问道:“唐姑娘,这洗血是不是会有什么副作用?”   “副作用?”   “就是会不会有后患?”齐宁换了个词。   唐诺道:“洗血是《佰草集》里记载的医术,师傅便洗过血,并无出现任何后患,师傅也一直想帮我洗血,但书中记载纯阳之体方能洗血,我是女子,师傅担心会出现问题,所以不曾为我洗血。”   齐宁心想连不死圣手黎西公都洗过血,应该就不会有太大问题,笑道:“洗血过后,那九溪毒王就不能奈我何了。”   唐诺道:“不过洗血之时,颇有些痛苦,你是否能够忍受?这幽寒珠极其难得,所以我才想着你是否愿意洗血,若是你觉得不妥,大可以将其服用,也是有极好的效用。”   “既然是珍宝,若是不善加利用,那岂不是暴敛天物?”齐宁想了一下,问道:“唐姑娘,若要洗血,需要准备多久?”   唐诺道:“幽寒珠还有一天便会失去效用,所以要洗血,自然是越快越好。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开始准备,大概一个时辰便可准备好,然后你需要在药水之中浸泡一个时辰,过后我才能开始为你洗血,到天亮之前,应该就能完成。”   齐宁虽然心中还有一丝忐忑,但却也明白,能够得到幽寒珠,已经是极其难得,恰好又碰上唐诺这位杏林高手,这两者恰好都在自己身边,否则就算想要用幽寒珠洗血,那也是没有机会,既然碰上如此千载难逢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他微一沉吟,终于点头道:“唐姑娘,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劳了。”   唐诺道:“侯爷想让人准备热水,越烫越好,我现在就开始浸泡药材,对了,洗血的时候,万不能让别人进来打扰,需要派人在院外守护,以免有人擅自进来。”   齐宁答应一声,唐诺便开始准备洗血的工具,齐宁令人赶紧送热水过来,又找来齐峰,令他带两个人就守在唐诺院外,不许任何人进院。   唐诺在屋内准备了一只大浴桶,让人往里面添加了滚烫的热水,等丫鬟们退下之后,这才开始往水中配药,齐宁见到唐诺往里面配了十几种药材,而且每一种药材放下去之前,唐诺都会用小称称量一下,显得十分小心。   药材配入进去,那热气飘散,便散发出浓浓的药材味道,唐诺试了试水温,才道:“可以进去了,一个时辰之后方能出来。”又取了两颗药丸,“侯爷,先将这两颗药丸服下,可以调理气血。”   齐宁也不客气,接过药丸,丢进嘴里,吞了下去,唐诺见齐宁如此痛快,怔了一下,忽然问道:“侯爷,你难道不担心?”   “担心什么?”   “你不担心我会加害你?”唐诺清澈的眼眸如同一汪泉水,“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黑莲教有瓜葛,黑莲教从不曾臣服于朝廷,你不担心黑莲教的人会害你?”   齐宁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唐姑娘,你觉得如果我认为你会加害于我,还会让你留在锦衣侯府?你和黑莲教有瓜葛,这并没有错,黑莲教与朝廷不对付,这也没有错,可这并不能证明黑莲教的人就是无恶不作。”摸了摸下巴,笑道:“不瞒你说,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互相算计,有时候反倒比不上黑莲教的人性情率直。就说那九溪毒王,其实在我看来,也算不上大奸大恶之徒。”   唐诺浅笑道:“你真这样认为?”   “不死圣手黎老前辈悬壶济世,唐姑娘你在京城也是为人诊治,就你们师徒的所作所为,已经是功德无量,又何来奸恶之说?”齐宁正色道:“一个人的性情,有时候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来,唐姑娘眼神清澈,我从你眼睛里只看到了善良,从无险恶。”   唐诺一愣,也不多言,道:“侯爷向进水里去吧,我还要化珠!”   “化珠?”   “洗血之时,自然要将幽寒珠以药物融入血内,这一颗珠子又如何能做到?”唐诺微笑道:“需要将幽寒珠化开方可,这需要一些时间。你尽管在这边就好。”也不多言,转身去了。   齐峰带着两个人守在院外,小侯爷既然有吩咐,虽然是在侯府里,几人也是不敢怠慢。   忽瞧见一道身影正往这边过来,齐峰立刻道:“是谁?”等那人靠近,神色一脸,忙拱手道:“三夫人!”来者正是顾清菡。   顾清菡见院门关闭,蹙眉道:“侯爷在院子里?”   齐峰点头道:“是,进去不大一会儿。”   “刚才丫鬟们提了几桶热水过来,又是怎么回事?”顾清菡奇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齐峰眼神略显暧昧,道:“三夫人,院子里只有侯爷和唐姑娘,刚才热水送进去,都是倒进了一只大浴桶里,侯爷应该在里面洗澡。”   “洗澡?”顾清菡咬着嘴唇:“他.....他在唐姑娘屋里洗澡?”   齐峰当然不知道齐宁和顾清菡私底下的事儿,其实世家子弟到了齐宁这个年纪,身边有好些女人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他也不说话,只是干笑两声。   顾清菡忍不住道:“这个小混蛋,连饭都没吃,就想着......!”忽地意识到这种话不该说出口,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停下步子回过头,齐峰忙道:“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顾清菡咬着红唇,没好气地瞪了齐峰一眼,道:“你们可守好了,莫让人进去坏了你们家侯爷好事。”   齐峰瞧着顾清菡离开,有些奇怪道:“三夫人怎么了?似乎不大高兴?”   边上一人道:“峰哥,估摸着三夫人是瞧不上唐姑娘的身份,咱们家小侯爷毕竟是侯爵,唐姑娘的出身,那.....那还是配不上咱们小侯爷。”   “这话要是被侯爷听到,看不撕烂你的嘴。”齐峰瞪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道:“侯爷不是普通人,待人随和,和人交往,也不看人出身。”微微一笑,道:“不过唐姑娘相貌不差,身段儿又好,性子也好,要真是成了侯爵夫人,那也不错。”   几人低声私语,忽地又听到脚步声传过来,齐峰抬头望过去,只见一个厚重的身影正往这边过来,显然不是顾清菡,往前迎出两步,却见到来人身着甲胄,虎步龙行,呼呼带风,瞧了一眼,有些惊讶道:“段二哥!”   这突然跑过来的大汉,竟赫然是段沧海。   段沧海脸色黑成一片,神情凝重异常,见到齐峰,也不啰嗦,问道:“侯爷在这边吗?”   “今儿个刚回来。”齐峰笑道:“段二哥,你回来的还真是巧,要是昨天回来,还见不着侯爷。”   “快,我要见侯爷!”段沧海心急如焚道。   齐峰立刻道:“段二哥,现在不成,侯爷说了,最快也要等到天亮才能见客......,唔,你不是客人,不过侯爷在院里子正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侯爷也下令不许打扰。”指了指自己脑袋:“侯爷说了,要是有一人进去,我这脑袋就得搬家!”   “什么重要的事情?”段沧海见院门关闭,皱眉道:“军营那边出了大事,要立刻禀报侯爷,耽搁不得!” 第七二零章 祸事   齐峰好奇道:“军营出了事情?段二哥,那边不是一直有你和老赵吗?能出什么大事?”   “我没有功夫和你解释。”段沧海焦急道:“齐峰,你赶紧去禀报侯爷,就说我有急事求见,十万火急,不容耽搁。”   齐峰叹了口气,道:“段二哥,你知道这是谁的院子,里面是住着唐姑娘,刚才侯爷还吩咐人往里面送洗澡水,满满一只大桶,装两三个人都不成问题,你说这种时候,咱们能进去吗?”   段沧海怔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是说,侯爷和唐姑娘在里面......?”没敢说下去。   齐峰嘿嘿一笑,道:“咱们侯府现在最缺什么?缺个小小侯爷,要是小侯爷弄出个小小侯爷来,那就是咱们侯府最大的事情。段二哥,你说,是军营那边事情重要,还是齐家有后最重要?”   段沧海忍不住挠了挠头,道:“军营那边事情虽然刻不容缓,但......但说起来,当然是齐家有后最重要。”   “那不就是了。”齐峰耸耸肩,“小侯爷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咱们就在这里等着就是,等小侯爷办完了事,咱们再向他禀报,那也来得及。”   段沧海神情凝重,犹豫一下,终是在院门外一屁股坐下,道:“我就在这里等着。”   齐峰在他边上坐下,问道:“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素来遇事不惊,今天感觉有些不对劲。”   段沧海握起拳头,苦笑道:“我是来向侯爷请罪的,侯爷将黑鳞营交给我,可是.......!”一脸懊恼。   “你说话别卖关子。”齐峰看到段沧海表情,隐隐感觉事情不妙,“是不是有人坏了军纪?”   齐峰毕竟也是行伍出身,知道军队最大的事情,无非就是兵变和违军纪,京畿重地,兵变应该是不可能,否则段沧海也不会亲自回来禀报,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军中有人违纪,但事情不小,所以段沧海才亲自回来请示。   段沧海点点头,道:“不错,可是这次犯下的军纪非同小可.......!”顿了一顿,才道:“有三名兵士偷出军营,出了人命。”   “出了人命?”齐峰也是吃了一惊:“被人杀了?”   段沧海冷笑道:“若是被人所杀,那倒是好事,是他们害了别人性命。”握拳道:“那三个家伙半夜偷出军营,本是想到附近找寻吃的,谁知道......!”苦笑道:“谁知道遇上了一辆马车,那三个家伙胆大包天,竟然......竟然劫了马车。”   “抢劫马车?”齐峰皱眉道:“是谁家的马车,为何三更半夜从军营附近经过?”   段沧海道:“是太长寺少卿孟大人的家眷。”   齐峰摆手道:“二哥,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是谁家的家眷?太长寺少卿孟大人的家眷?孟广仁?”   “不错。”   齐峰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孟广仁是太常寺少卿,也算是高官了,他的家眷回去,总该有护卫保护,三名违纪兵士怎敢动他们家的马车?”   “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我现在也不完全清楚,只知道有两名孟广仁的家奴被杀。”段沧海道:“眼下那三人已经被带到了京都府,关押下狱。”   齐峰更是诧异道:“京都府?莫铁断?二哥,莫铁断的京都府怎么也卷入进去?他们京都府凭什么抓黑鳞营的人?”   “京都府负责京城和京畿附近的要案。”段沧海道:“那三名兵士杀人行凶,京都府自然也是有权过问的。”   齐峰神色冷峻,他当然知道此事的要紧,三名黑鳞营兵士杀害太常寺少卿的家奴,这已经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如今莫铁断也卷入进来,事情可就更加麻烦,问道:“那三人是被孟家的侍卫抓住,送到京都府?”   段沧海摇头道:“不是,是京都府的人在现场抓了个现行。”   齐峰只觉得头大如斗,苦笑道:“二哥,京都府的人又如何三更半夜跑到了兵营附近?”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段沧海道:“京都府抓走那三人,派人通知了我,我和老赵商量,此事事关重大,只能先回来看看侯爷是否已经回京,幸好侯爷今天已经回来了。”   齐峰压低声音道:“二哥,说句不该说的话,黑鳞营的兵士,许多都是新招募过来,当初挑选的都是悍勇不畏死之徒,这些人上了战场,那固然是精兵猛士,可是这要闹起事来,可也不是小事。你们怎地不防备他们偷出军营?”   段沧海怒目圆睁,道:“这个道理我岂能不知。第一次操演之时,我便将军规帖在了大营里,就怕中间许多人不识字,所以让人一条一条地宣读,而且每次操练之前,都会从中挑选几人出来将军规当众背诵出来,若是错了一条,便是一军棍。军营四周,日夜都有人守卫,就是担心有些胆大包天之徒偷出军营,祸害附近的百姓。”   “既然如此,还能被他们偷跑出去?”齐峰皱眉道:“小侯爷好不容易争到黑鳞营重建的机会,一切也都刚刚开始,小侯爷再三交代,这时候要忍辱负重,就算有人瞧咱们不顺眼,明里暗里整治黑鳞营,咱们也要打碎牙往肚里咽,坚持等到训练出一支精锐兵马来。”苦笑道:“这下子倒好,黑鳞营的兵士杀了太常寺少卿的家仆,而且还落到莫铁断手里,且不说孟广仁不会善罢甘休,那些视黑鳞营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也一定会借这次机会发难小侯爷......!”越想越觉得事情眼中,神情也是极其冷峻。   段沧海忽地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抽了一嘴巴子,齐峰急道:“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都他娘的怪我。”段沧海懊恼道:“小侯爷对我信任有加,这才将黑鳞营交给我,可是......可是我还没能给他训练出一支精锐兵马来,反倒是创下如此大祸,我.....我哪里还有脸见小侯爷。”   他越说越自责,抬手又要抽自己嘴巴子,齐峰伸手住抓他手腕,道:“二哥,你现在打自己有用?事儿既然发生,已经不是自责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解决此事。”苦笑道:“若是处理不慎,我只怕......有人要借此机会解散黑鳞营。”   段沧海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他知道如今朝堂局势恶劣,当初这黑鳞营统领的位置,也是齐宁好不容易争夺回来,许多双眼睛也都死死盯着黑鳞营,不犯错还好,一旦犯错,必然会有人趁势发难。   段沧海心中自责,齐峰想到黑鳞营遭逢大难,也是脸色难看。   夏夜习习,段沧海一声甲胄在身,额头上却已经流出汗水来,但只是呆呆出神,一时间也没有闲心却擦拭汗水。   “二哥,侯爷一时半会应该是出不来。”齐峰能够理解段沧海此时的心情,劝慰道:“你疲惫的很,还是先去歇一歇,等侯爷出来,我立刻去找你。”   段沧海叹道:“这种时候,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那也没法子。”齐峰道:“接下来要处理此事,不会简单,必然要耗费精力,你若是不好好养精蓄锐,如何帮着侯爷处理此事?不管怎么说,黑鳞营那边还少不了你,你要是为侯爷着想,就该先去歇一歇。”   段沧海心知齐峰言之有理,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就在这边靠一会儿。”挪到墙根下面,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一开始始终无法睡着,但或许是太过疲累,片刻之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又过片刻,竟是打起了呼噜。   齐峰看在眼里,心知段沧海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操劳。   这些黑鳞营的残部心中的夙愿,就是希望黑鳞营有朝一日能够重振雄风,得到齐宁吩咐,段沧海开始训练黑鳞营之后,可说是殚精竭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训练兵马,本就是极其苦累之事,段沧海更是争分夺秒,只盼早日交给齐宁一支精锐兵马,那自然是加倍辛劳。   月光幽幽,整个锦衣侯府已经是一片静宜,段沧海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地感觉耳边有人轻唤,立时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黎明曙光已显,心叫自己怎地睡得如此沉,竟然一觉睡到天亮,急忙起身,瞧见是齐峰在身边轻唤,整了整衣甲,问道:“小侯爷可出来了?”   齐峰冲着不远处指了指,只见到一棵大树下,一道身影正背负双手站立其下,背对这边,段沧海一眼就认出是齐宁,齐峰压低声音道:“侯爷出来时,看你睡的很沉,不让我叫醒你,军营那边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小侯爷。”   段沧海快步上前,齐宁却已经转过身来,面带微笑,气色倒是很好,那眼眸似乎比从前更为清澈。   段沧海看到齐宁,心中自责再起,便要跪倒在地,齐宁伸手拉住他胳膊,淡淡笑道:“不就是三个兵士杀了人吗?你不必自责,这与你无关,不过是有人精心要算计黑鳞营,是冲着我来,你放心,有我在,天塌不下来,谁要和我过不去,我让他不得安生!” 第七二一章 登门   齐宁说得轻描淡写,但段沧海听到这句话,一瞬间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有了气力,眼前这位侯爷看起来很年轻,但不知为何,从他口里说出来的话,竟是让人感到精神振奋,而且心里踏实。   “太常寺少卿孟广仁的家眷半夜突然出京经过军营附近,三名兵士也恰好撞上,京都府的人却又刚巧碰上。”齐宁微笑道:“这事儿岂不是太过凑巧?但凡太过凑巧的事情,总是有些蹊跷在里面的。”   段沧海皱眉道:“侯爷,你是否觉得这其中要有什么阴谋?”   “没有阴谋才见了鬼。”齐宁笑道:“看来有人耐不住,想着对黑鳞营动手了。”   齐峰在旁低声道:“侯爷,孟广仁与我们锦衣侯府并无任何冲突,从前关系倒算不差。京都府尹铁铮素来独来独往,也不与京中官员交往,有人私底下还叫他是独-夫,这两人涉及其中,难道是他们搞鬼?”   “暂时还无法确定到底是谁。”齐宁道:“不过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事情尚不明朗,咱们想要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顿了顿,才道:“太常寺和京都府与咱们锦衣侯府并无什么利益冲突,黑鳞营重建起来,对他们也并无什么伤害,既然要对黑鳞营动手,定然是有利益在其中,咱们只要想着,黑鳞营如果真的被解散,谁最高兴,想着这一点,就大致能猜到方向了。”   段沧海皱眉道:“如果这样说,最想看到咱们黑鳞营被解散的,只有.....淮南王和司马家,难道......?”   齐宁哈哈一笑,瞧了瞧天色,才道:“段二叔,你若歇息好,现在就跟我去一趟孟府,我亲自去见孟广仁,回头再进宫面圣。”   齐峰急道:“侯爷,现在去孟府?可是......黑鳞营兵士刚杀了他的家奴,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去他们那里,会不会......?”   “你是担心孟府会将我们轰出来?”齐宁看上去倒是颇为轻松,笑道:“咱们是登门道歉,孟少卿多少还会给点面子吧,不至于赶我们出来。若是咱们不主动上门,难道还要等着他上门来?”拍了拍段沧海肩膀,含笑道:“咱们总要先搞清楚状况。”   齐峰轻声道:“侯爷,你屈尊前往,是不是不大合适,要不我和段二哥一起去就好。”   齐宁摇摇头,道:“只有我亲自前往,才能表现诚意。齐峰,赶紧去备马。”   齐峰不敢多言,立刻去备马。   齐宁虽然一夜没睡,但此刻精神反倒不算疲惫,昨夜唐诺化珠之后,费了几乎大半夜的功夫,终是成功将幽寒珠融入了齐宁体内。   其中过程,正如唐诺事先提醒,确实很为痛苦,但齐宁本就不在意吃苦,而且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倒也是忍了下来。   幽寒珠乃是极寒之物,徒手而握,甚至就能冻伤手,化珠融入体内,承受的寒苦自然是不言而喻,好在齐宁丹田之内本就有一股寒气,修炼的又是纯阴之气,所以尚能顶住幽寒珠的极寒,若是换作普通人,实难顶受。   唐诺知道幽寒珠的寒性,所以准备之时,调配了压制寒气的药物,也算是帮助齐宁顺利渡过了最艰难时候。   幽寒珠化血之后,齐宁一开始感觉浑身上下发亮,甚至有些瑟瑟发抖,运功调息,等到缓过来,便感觉神清气爽,本来一路奔波的劳累竟似乎消散许多,倒是唐诺一晚上下来,却是十分疲乏。   齐宁知道幽寒珠化血之后,自己也算是有了百毒也不侵之身,而且自己的血液已经成了解毒之宝,心下倒是有一丝欣喜,暗想有了这百毒不侵之身,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以毒药加害,那就难以得逞。   他担心唐诺太过疲惫,让她早点休息,本想着吃点早餐立刻进宫,谁知道出门就碰上了段沧海这档子事。   两人径自出了侯府,也不带一名随从,段沧海知晓孟府所在,在前领路,第一丝阳光洒射大地之时,两人便已经到得孟府,守门的听说是锦衣候亲自前来,急忙进府禀报,没过多久,便见到一名不到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着官袍匆匆出来。   齐宁上前去,知道这就是孟广仁,孟广仁已经拱手道:“下官参见侯爷!”他说的虽然客气,但脸色却着实有一丝难看。   孟广仁的心情,齐宁自然理解,而且孟广仁只是太常寺少卿,与齐宁锦衣候的身份还是相差颇大,齐宁却也拱手道:“孟大人,冒昧登府打扰,还请莫怪。”   “不敢。”孟广仁抬手道:“侯爷请进!”随即在前领路,领着齐宁进了大堂,却是请了齐宁在主座坐下,齐宁想了一下,也没有谦让,下人送上茶点,段沧海也在孟广仁下首坐了,神情凝重。   齐宁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道:“孟大人,我昨日刚回来,已经知道那件事情,所以今日先过来向你赔罪。”   孟广仁倒想不到齐宁亲自上门是为了赔罪,急忙起身,道:“不敢不敢。侯爷,你出使在外,发生此等事情,那几个逆贼罪不可赦,而且......!”瞥了边上段沧海一眼,才道:“恕下官直言,黑鳞营素来军纪森严,此番竟是有兵士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这.....这总是兵营约束不好。”   他这样说,自然是冲着段沧海,段沧海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   齐宁摆手道:“孟大人,你这样说,是给我面子,不过我知道,黑鳞营是我负责,出了事情,我难辞其咎。”   “这......!”孟广仁苦笑道:“侯爷,锦衣老侯爷和大将军都是正直无私之人,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黑鳞营当年也是我大楚一支精锐兵马,在沙场上立功无数。凭心说,前番圣上下旨重建黑鳞营,下官也是心中欢喜,可是.....可是哪料到会发生此等大事。”摇了摇头,道:“如果只是发生一些小冲突,就算误杀了下官几名家奴,下官也绝不敢多说什么,可是.....可是这次内人受到惊吓,眼下还躺在榻上,这......侯爷,下官直言,这事儿总是要从严惩处的。”   “是孟夫人受惊?”齐宁皱眉道:“孟大人,我今日前来,就是担心这件事情影引起你我两家的误会,所以想要了解一些情况。我先放下一句话,这事儿既然是黑鳞营闯下,那么无论如何,我都要给你们孟家一个交代,不会让你孟大人受委屈。”   孟广仁眼中显出一丝感激之色,道:“侯爷,有您这句话,下官便没什么怨言,只要侯爷秉公处置,下官绝不会有多余话。”   齐宁心想看来这孟广仁倒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不过自己堂堂锦衣候,亲自登门致歉,而且承诺给他一个交代,也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段沧海来路上还真担心双方尴尬,这时候微宽下心,道:“孟大人,无论怎么说,黑鳞营兵士杀害贵府家奴,这是黑鳞营的过错。侯爷说要给您一个交代,绝不会有差错。这次是我管束不力,实在是对不住。”   孟广仁神色微微和缓,道:“林子大了,总会是什么鸟都有,黑鳞营刚刚重建,有人胆大包天触犯军规,这也是难免的事情。”   “多谢孟大人体谅。”齐宁道:“孟大人,不知是否方便将具体事情告之?听说孟夫人是半夜时分经过军营附近?”   孟广仁点头道:“侯爷,下官的岳父病情严重,老家那头派人送来信,看样子也是坚持不了多久。东齐使团来京,皇上大婚在即,太常寺协助礼部在筹备大婚事宜,下官实在是走不开身,得到消息之后,内人心急如焚,只好连夜动身赶回老家,我们老家在会稽那边,要走近路,就要从黑鳞营兵营附近经过,所以前天晚上恰好经过那里。”   齐宁和段沧海这才释然,孟广仁言辞真切,齐宁一直盯着他眼睛,心知他所言并无虚假,而且这种事情,稍加调查就能一清二楚,孟广仁也绝不敢编造谎言。   孟广仁抬手请齐宁用茶,见齐宁端起茶杯,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道:“内人经过兵营附近一带时候,其实距离兵营还有十多里路途,并不算近,当时恰好......要方便一下,所以一名贴身丫鬟陪着。”   齐宁微微点头,认真倾听,孟广仁苦笑道:“下官就是担心路上有个闪失,所以拍了四名护卫跟随护卫,他们等候之时,听到内人和丫鬟呼叫声,知道出了事情,立刻就冲去保护,然后......!”确实没有说下去。   齐宁道:“孟大人,你放心说,这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涉及到家眷清誉,我们会极力维护。”   孟广仁拱拱手,才道:“他们冲过去之后,就瞧见三名兵士正意图非礼内人和丫鬟,于是二话不说,上前便打了起来,只是我那几名家奴技不如人,当场被杀死了三人,便是在危急时刻,京都府的几名差役刚好经过,立时上去,当场将那三名兵士擒获。”   齐宁点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么个状况,那三名兵士还真是狗胆包天,又想那几名兵士连孟夫人也敢侵犯,瞧这孟广仁都快五十的人,那孟夫人应该和他年纪相差极大,否则那几名兵士还真是饥不择食了。   ------------------------------------------------------------------------------------   ps:人在北京全国宣传干部学院进修,升华一下,改文已经完成,尽快恢复一天两更,对不住了! 第七二二章 对弈   孟广仁苦笑道:“虽然内人安然被护送回了京城,但是受到如此惊吓,回到府中便躺下,直到今日,也不曾起来,水米也不曾进食半滴。”   齐宁道:“孟大人,这事儿确实是黑鳞营对不住你们,侯府那边还有几根老参,回头我立刻派人送来给夫人调理身子。”   孟广仁见得齐宁言辞恳切,立时道:“侯爷,这万万不可。”感慨道:“不瞒侯爷,您能秉公处理此事,下官感激不尽。侯爷继承了老侯爷和大将军的家风,恕下官说句不够资格的话,这实在是让人欣慰。”   “我虽然承袭了侯爵,但年纪尚轻,许多事情考虑不周,经验也不足,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要你们这些老前辈多多指点,也多多谅解。”齐宁含笑道。   孟广仁忙道:“侯爷这是过谦了。这一次东齐之行,侯爷能够顺利将东齐公主带回我大楚,这份能耐和功劳,那是没有人不心里佩服的。”   齐宁微微一笑,这才问道:“孟大人,你派了四名家仆随同护送夫人回家,这四名家仆自然是精心挑选。”   孟广仁道:“不瞒侯爷,这四名家仆,都是练了些功夫,虽然算不得高明,但任何一人拿出去,寻常两三名大汉都不会是对手。”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下官的俸禄不高,要养府中上下不少人,若是添上这四名家仆的月钱,那就十分困难。不过内人的家族算是大户人家,家资殷实,这四名家仆还是内人花银子聘请来看家护院。”   齐宁与段沧海对视一眼,这才问道:“如此说来,这四名家仆武功都还不错,普通人根本近不得身。”   孟广仁点头道:“就算出来十个八个匪类,应该也不会惧怕的。”   齐宁看向段沧海,问道:“段沧海,黑鳞营逃出去的那三名兵士,身手很厉害吗?”   段沧海立刻摇头道:“回禀侯爷,黑鳞营选择兵士十分严格,每一名兵士入营之前,都要多次考验。他们的身体都十分健壮,其中也有会一两手功夫的,但这样的人很少,真要是武功不差,完全有其他的谋生之道,也不必来军营当兵。”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逃出去的三名兵士有名册记录,并无什么武功。”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他们加入军营也有些时候,你日夜苦训,是否能让他们的武功突飞猛进?”   “绝不可能。”段沧海摇头道:“入营之后,先要加强身体训练,然后要掌握如何使用大刀长矛,其后才会慢慢接触骑射功夫,这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到。训练到如今,也只是刚刚让他们如何用刀的方法,还没有开始训练军营之中的刀法,比起普通人,他们或许会强壮许多,但是并不会高出太多。”   齐宁道:“据我所知,军营之中,军营里的兵士训练的都是上阵杀敌的手段,还真没见教授武学。”   段沧海这次却是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军中的路数和江湖上的武功虽然都是制敌的功夫,但却又大大不同。”   齐宁显出疑惑之色,问道:“这就奇怪了,那三名兵士既然只是在军营之中接受短短时日的训练,又如何能够是四名武师的对手?按照孟大人所言,那四名家仆的武功都不在那三名兵士之下,就算那三名兵士以三敌二,也未必能站任何便宜,更何况在人数上也是处于下风。”   段沧海立时道:“侯爷,属下其实也一直在奇怪这件事情。”   孟广仁微微点头道:“侯爷,其实下官对此也很是诧异。京都府派人送了内人回府,告知此事,下官当时根本难以相信。虽然黑鳞营乃是精锐兵马,但区区三名兵士就能杀死下官三名家仆,着实让人想不通。”   齐宁皱眉道:“孟大人,你对现场情况的了解,都是从何而来?”   孟广仁肃然道:“事发之后,京都府派了人护送内人回来,当场抓获的是三名黑鳞营兵士,然后将三名家仆的尸首也送了回来。”   “孟大人是派了四个人,那剩下一名家仆何在?”   “还在京都府。”孟广仁道:“京都府要调查此事,剩下的那名家仆唤作苏飞,如今被京都府当做人证留在了京都府。”   齐宁点头道:“也就是说,你知道的消息,都是京都府告之?”   “正是。”孟广仁道:“下官也派了我府里的管事去往京都府,倒也见到了苏飞,不过苏飞受了伤,京都府的人帮他疗伤,也没能说上话。”   齐宁与段沧海对视一眼,都显出狐疑之色。   孟广仁压低声音道:“侯爷,是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暂时倒也不好说。”齐宁道:“不过若如那三名黑鳞兵士真是凶手,我必然会给孟大人交代。”微微沉吟,起身道:“孟大人,我昨晚刚刚回来,还没有进宫,这还要往宫里去一样,先且告辞。”   孟广仁立刻拱手道:“下官送侯爷。”   齐宁和段沧海从孟府离开后,骑马并头而行,往皇宫方向过去,段沧海见齐宁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道:“侯爷,是否在想着此事中间的蹊跷?”   齐宁微微点头,道:“如果孟广仁所说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孟府也是受害者。三名黑鳞营兵士,如何能够应付四名武师,甚至还击杀对方三人?这大有蹊跷,必须要到京都府问明真相才是。”顿了一下,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接到讯息?”   “前天晚上发生此事,昨天早上晨练之时,发现少了三名兵士,立刻派人找寻,到晌午的时候,京都府的人才跑过去通告。”段沧海道:“得知此事后,我和赵无伤等人商量一番,有人说要往京都府索要人,黑鳞营的兵士就算触犯军规,也该由黑鳞营自己处置。”   齐宁笑道:“这也没错。”   “不过侯爷说凡事都要忍耐,不可轻易招惹是非,所以属下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先回到侯府,若是侯爷刚好在,那自然再好不过,若侯爷尚未回京,我便准备往京都府亲自与铁铮交涉。”段沧海道:“总是要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才好。”   齐宁微笑道:“段二叔办事周全。”微一沉吟,才道:“你现在就可以去京都府试探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先往宫里去,见过皇上之后,会直接去京都府。”   段沧海拱手道:“属下遵命。”拍马而去。   齐宁也不耽搁,径自到了皇城,皇城卫兵自然不会阻拦,他径自入宫,有太监迎着到了御书房,太监禀过之后,隆泰宣见,齐宁这才快步进了御书房内,却瞧见隆泰正坐在一张案边与人对弈。   听到脚步声,隆泰抬起头来,见到齐宁,笑道:“锦衣候,赶紧过来,瞧瞧朕下一步该怎么走。”   齐宁凑上前去,与隆泰对弈那人也回过头来,含笑道:“锦衣候路途劳顿,真是辛苦了。”   齐宁看到那人,怔了一下,却发现那人竟赫然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   “臣参见皇上,拜见世子殿下!”齐宁见得有外人在场,倒也不敢失了礼数。   隆泰招招手,道:“你过来瞧瞧这盘棋,世子棋艺了得,朕倒不容易对付。”   齐宁走过去,看到棋盘上黑白双子纵横,有些尴尬道:“皇上,臣.....臣不懂对弈,这也瞧不出所以然来。”   萧绍宗哈哈一笑,声音清朗,道:“观棋不语真君子,锦衣候,我与皇上对弈,你可不要插言,我和皇上对弈,那是输多赢少,这次好不容易有些希望,可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齐宁笑了一笑,心中疑惑,暗想原来淮南王世子与皇上倒有不错的交情,他二人能坐在御书房对弈,而且言谈也轻松,并不拘谨,若不是关系亲密,绝不会有如此表现,而且齐宁也看得出来,无论是隆泰还是萧绍宗,言谈之时都十分的自然,似乎向来如此。   隆泰也不多言,盯着棋盘,按下了一子,也没看齐宁,只是道:“锦衣候,那边有点心,朕都赏给你,等朕下完这盘棋,待会儿和你说话。”   齐宁拱手称是,扭头看了一眼,见到边上的案几上真有几碟糕点,他昨日回到侯府之后,连晚饭都没吃,一晚上都在唐诺屋里,早上出来,立马就带着段沧海到了孟府,回京之后,还真是水米未进,这时候看到那糕点,还真有些饿了,虽然萧绍宗在场,却也不客气,过去拿了一碟在手中,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凑过来看棋。   两人倒也都是聚精会神,落子也都不算慢,只不过这盘棋已经下到尾声,棋盘上黑白纵横,齐宁虽然并不精于棋道,但也粗略晓得一些,隐隐看出,棋盘上黑白两方似乎是势均力敌,并无哪一方占据太大的上风。   看到这盘棋,齐宁忽然想到当初在京华书会之上,自己破解了三柳先生的七煌局,当时是有人传声指点,时至今日,兀自不知当日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指教。   ------------------------------------------------------------------------   ps:从北京今天刚回家,研修结束,获益良多,相信对自己以后的写作会有很大的帮助。双节到来,肯定有许多兄弟姐妹会出行,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第七二三章 绝症   隆泰与萧绍宗奕子交锋,棋盘斗智,显然也都颇为用心。   齐宁见到隆泰下了一子之后,萧绍宗沉吟半日,只是盯着棋盘,并无落子,心想看来隆泰的棋艺倒也不弱,让萧绍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禁不住看向萧绍宗,却发现萧绍宗脸色有些苍白,更让齐宁吃惊的是,萧绍宗的鼻孔中竟有血液溢出来,只是隆泰和萧绍宗都盯着棋盘,似乎并无发现。   “世子!”齐宁急忙提醒一声,萧绍宗微抬头看向齐宁,隆泰这时候也瞧见萧绍宗鼻下流血,急道:“来人,快宣太医!”   萧绍宗这时候才意识到什么,抬起手,一根手指擦过鼻孔,手指上立刻沾上鲜血,他瞧了一眼,竟是十分从容淡定一笑,从袖中取了一直手帕,擦拭了鼻孔,只是鼻孔中的鲜血兀自向外流淌,一时间根本擦拭不净。   他微仰起头,不令鼻血流的太快,这时候早有太监去寻太医,隆泰已经起身来,皱起眉头。   “皇上不必担心。”萧绍宗用手帕捂住鼻子,轻声道:“已经习惯了,不会有大碍。”   这时候亦有太监端了热水进来,要为萧绍宗清洗血迹,萧绍宗起身来,只走出两步,身形却开始晃动,摇摇欲坠,齐宁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扶住,若是再晚片刻,萧绍宗必定摔倒在地。   萧绍宗脸色此时更显苍白,瞥了齐宁一眼,勉强一笑,隆泰已经吩咐道:“快扶太子到古训堂歇息。”   几人扶着萧绍宗到了御书房边上的古训堂,这里有凉榻,扶了萧绍宗上榻之后,萧绍宗胸前衣襟也已经沾上了鲜血,但他神色却还是十分淡定,道:“有劳了。”却是闭上眼睛,隆泰吩咐道:“来人,先帮世子清洗干净。”   几名太监簇拥上前去,齐宁看着躺在榻上的萧绍宗,神色颇有些复杂,却也并无多留,背负双手,出了古训堂,齐宁跟在后面,隆泰不发一言,径自回到御书房内,站在那盘棋局边上,默不作声。   齐宁站在隆泰身上,一时也不好说话,片刻之后,隆泰才走到椅边坐下,瞅了齐宁一眼,抬手示意齐宁也在边上坐下。   齐宁坐下之后,隆泰才轻叹道:“他身体一天比一天弱,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齐宁心下微惊,问道:“皇上,难道......?”却并无说下去,隆泰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点头,道:“世子身患绝症,时日无多。”   齐宁在大光明寺的时候,就听说萧绍宗患有怪疾,一旦发作起来,便会疯疯癫癫,他一直以为萧绍宗是精神上有问题,类似于间接性精神病,但此时听隆泰告之,才晓得萧绍宗竟然患有绝症,着实有些吃惊。   “皇上,是何绝症,难道无法医治?”齐宁问道。   隆泰微微摇头,道:“他这病症很多年前就已经发作,当时就让太医院医术精湛的太医瞧病,却都无能为力,淮南王也暗地里找寻了一些民间厉害的大夫,都是无济于事,这病症也一年比一年厉害。早些时候,太医院就已经秘密奏报过朕,世子撑不了一年。”   齐宁心想萧绍宗乃是皇亲国戚,以淮南王的身份地位,要为儿子治病,当然是极尽所能找寻到任何可以找到的杏林高手,这么多年下来,萧绍宗依旧无法治愈,那就说明他的绝症确实非同小可。   “皇上似乎和.....似乎和世子的关系很好。”齐宁低声道。   隆泰叹道:“朕出身于皇家,从小就在宫中长大,除了太监就是宫女,没有几个说话的人。后来朕开始读书,父皇特令淮南王世子入宫伴读,世子比朕大一些,而且他天赋异禀,过目不忘,有他在身边伴读,对朕自然是大有好处。”   齐宁了解几分,道:“这样说来,世子与皇上也算是同窗。”   “同窗?”隆泰一愣,随即笑道:“也可以这样说,不过朕心里倒是将他当做老师。他不但陪朕读书,而且在这宫里,也只有他陪着朕玩耍,不将朕当太子,而是当做兄弟玩伴。”笑了一笑,感慨道:“你也不知,小的时候,他有时候惹恼了朕,朕还动手和他打架,朕虽然小他几岁,但他自小体弱,动起手来,朕也不输给他,经常是两个人鼻青脸肿。”   齐宁哈哈一笑,心想少年不知愁滋味,那时候这两个少年感情真挚,也便结下了深厚情谊。   “有时候他被朕打的疼了,十天半个月就不进宫,躲着朕,他不在的时候,朕心里想他,就会让人将他拎到宫里来,一两天也就和好了。”隆泰感慨道:“后来他患了病症,往宫里来的就少了许多,近些年来,一个月也就来宫里一遭。”   齐宁低声道:“皇上,那淮南王......?”   “他与淮南王不同。”隆泰摇头道:“我和他一起长大,他心性淡泊,并无争强好胜之心。而且......!”神色略有一丝黯然:“他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也不会再争什么了。”微微沉吟片刻,才摆手道:“不说这些了。对了,齐宁,这趟差事你办的不错,朕心里欢喜,说吧,你要什么赏赐,这次朕要好好赏你。”   齐宁苦着脸道:“皇上,其实我最近手头上有些紧,你若是.....若是方便,赏个几千两黄金也就是了。”   “和朕不要说金银。”隆泰翻着白眼道:“你堂堂锦衣候,说这些低俗之物,不觉得汗颜?”笑了一笑,神情一敛,才低声道:“你可知道北汉王爷北堂煜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此人乔装打扮混迹在我楚国境内,却露出了行踪,被神侯府的人捕获,带回了京城。”   齐宁嘿嘿一笑,道:“皇上,这是喜事,不过我还有喜事要禀明,皇上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哦?”隆泰身体微凑过来,低声问道:“什么喜事?”   “皇上可晓得北汉已经发生了内乱。”齐宁道:“北堂欢死了,他那几个儿子如今为了继承皇位,正斗得不可开交。”   隆泰哈哈一笑,随即低声道:“朕早些时候已经得到禀报,也正因如此,北堂煜对我们才十分重要。北堂煜是北汉王爷,对北汉的情势最为了解,如果他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便能知道更多北汉的情况。”   “皇上可知道与北堂煜一同随行的还有北汉的北汉的四皇子北堂风!”齐宁肃然道:“此人在襄阳的时候,躲过了追捕。”   隆泰颔首道:“不错,当是北堂风与北堂煜在一起,却突围出去,之后也一直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我找到了他们。”齐宁道:“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北堂风如今正在去往咸阳的路上。”   “咸阳?”隆泰想了一想,明白过来:“咸阳是屈元古在那边在那边镇守,屈元古应该是北堂风的......!”正在寻思,齐宁已经道:“是北堂风的舅父。”   “不错。”隆泰点头道:“如今北汉有实力争夺皇位的,应该只有老四北堂风,老五北堂亮以及老六北堂胜。不过据朕所知,北堂欢在世的时候,北堂风很是得宠,而且咸阳是屈元古镇守,那是北堂风最大的靠山。”瞧着齐宁,疑惑道:“是了,你又如何知道北堂风正往咸阳去?”   齐宁自然不隐瞒,当下便将襄阳发生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唯恐被其他人听见,所以说的时候十分小声。   隆泰听得齐宁乔装打扮化身丐帮舵主参加青木大会,还拿下了丐帮帮主的位置,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等得齐宁说完,隆泰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才猛地一只手拍在齐宁肩头,叫道:“奶奶的,你说的是真的?”   齐宁苦着脸道:“哪里敢骗皇上,皇上,这次我可是受了不少苦,你看是否......!”他还没说完,隆泰已经哈哈笑起来,道:“有趣有趣,齐宁,真是太有趣了,只可惜朕不能和你一起去。对了,当时真没有一个人能认出你来?”   齐宁嘿嘿笑道:“皇上要是不信,等哪天我去找那位易容高手来,给皇上也易容改扮。”   “好。”隆泰哈哈一笑,才道:“你这小子,这回可是立了好几件大功。”随即皱起眉头,道:“你说那个陆商鹤被人所救,不见踪迹,这又是什么人做的?”   “皇上,陆商鹤和白虎要篡夺丐帮帮主的位置,如果没有猜错,定有极大的阴谋。”齐宁正色道:“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可能还要危及到朝廷,策划这些阴谋的,应该就是救走陆商鹤的那人,那人武功极其高明,甚至有可能是大宗师。”   隆泰也是神色凝重,道:“朕上次让秋千易暗中盯住陆商鹤,他应该也没有查出幕后真凶。朕知道这天下间也有五大宗师之说,但向师傅和朕说过,那几个人都是超然世外,不会插手世俗之事......,这又是谁会跑出来兴风作浪?”   齐宁知道隆泰所说的向师傅是宫廷剑客向天悲,轻声道:“皇上,如果当真是大宗师在背后谋划,事情倒是有些棘手。”   “确实有些棘手。”隆泰微点头道:“不过陆商鹤的下落,一定要找到。”又道:“北堂风若是顺利到了咸阳,屈元古定会打出北堂风的旗号起兵,果真如此,对咱们大楚可是大大好事。”起身来,再次走到那盘尚未和萧绍宗下完的棋局边上,喃喃道:“但愿天佑我大楚!”   ---------------------------------------------------------------------------------------------   ps:首先祝大家节日快乐,节假期间,大家放松放松,减轻平时工作或者学习的压力,调整一下身心状态,同时在节假期间一定要注意安全。   此外大家都知道,因为网上戒严,所有网站都大批量的进行改文,沙漠的几本书全都修改,许多敏感的章节都做了修改甚至覆盖。许多兄弟要求要完整未删节版,我考虑再三,准备将之前的许多删节篇幅整理出来,然后打包,到时候会免费赠送给大家,领取的方式依然会在微信公众号公布。   对已经被删节或者修改过章节有怨言的,可以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我整理好后,会在公众号公布领取方式,免费赠送的,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感谢大家支持正版订阅,感谢大家对沙漠的爱护和体谅,再次鞠躬! 第七二四章 赐婚   齐宁心里很清楚,隆泰年纪虽轻,却是一个很有抱负的皇帝,如今楚国朝堂并非铁板一块,而北方还有一个强大的汉国,对隆泰来说,自然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若是北汉当真陷入内乱,也多少能够让隆泰的压力略略松脱一些。   “皇上,北汉一旦陷入内乱,必然是元气大伤,国力衰弱。”齐宁走到隆泰身边道:“汉国国力一旦衰弱,我们若战,也更容易对付,若是不战,也能够得到更多的时间休养生息。”   隆泰微微颔首,回转身来,问道:“东齐太子送亲前来,朕召见过他一次,但并无对他承诺什么。这几天都是淮南王以及礼部的人在招待,淮南王向朕奏禀了东齐太子的意思,东齐是想趁北汉内乱之际,两国联兵,一同攻伐北汉。”   “在齐国的时候,他们已经向我透露了这个意思。”齐宁道:“不知皇上是如何打算?”   “秦淮军团大将军岳环山已经向朝廷奏报过,汉军那边并无异动,依然是戒备森严,汉军大将是员老将,久经沙场,并不容易对付。”隆泰缓缓道:“北堂欢死后,汉军反倒会加倍提防我们楚国与齐国的动静,这次齐国送亲前来,汉国人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不是傻子,齐楚两国联姻,他们不会无动于衷。”   齐宁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他们一定会提防我们两国联手出兵。”   “一旦开战,只能是我楚军与汉军拼杀。”隆泰淡淡笑道:“汉国人很清楚,胜负的关键,就在于是否能顶住我楚军,齐国无关大局,只要他们击败我楚军,齐军也就不攻自退。”他缓步走到一边,坐了下去,道:“当初齐国人一直徘徊左右,并未有半点与我大楚联兵的意思,这一次如此主动,无非是想让我们大楚与汉国再次陷入苦战之中,他们也好渔翁得利。”   “皇上既然看穿齐国人的意图,那是否放过这次机会?”齐宁也在边上坐下。   隆泰摇头笑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算朕想放过,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兵者,国之大器,不可轻动,但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咱们也绝不能含糊。”   齐宁笑道:“皇上定然是心中有数了。”   隆泰道:“齐国人要联兵,咱们为何不答应?不过他们想要利用咱们楚国,那也不容易。朕的意思,齐国人要想打,咱们不会阻拦,只要他们率先出兵,打下马陵山,踏入汉国境内,我们立刻就会渡过淮河,与他们两路进击。”   “皇上是说让他们先打出去?”   “不错。”隆泰道:“他们既然要想借此机会得到好处,就该有所付出,这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有让齐国流血,打到汉国境内退无可退,咱们才会相信他们的诚意,否则我楚国率先出兵,到时候他们坐山观虎斗,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情。”随即神色微显凝重,压低声音声道:“而且与汉国一旦开战,绝非一年半载就能结束,齐宁,眼下朝堂的局面,你也清楚,若是朝内不宁,轻易对外开战,只怕会招来难以想象的后果。”   齐宁神色也严峻起来,轻声道:“皇上是担心淮南王和镇国公相争,会影响战局?”   “一旦开战,我楚国便要倾全力北伐。”隆泰道:“满朝文武,楚国上下,也定然要上下齐心。”轻声道:“当年秦淮大战,父皇在世,你父亲齐景统兵在前线,满朝文武,没有谁敢兴风作浪,即使如此,我们也未能胜过汉国人,而眼下.......!”轻叹一声,道:“若是将士们在前线用命,他们却在后方争权夺利,想要赢得此战,那是痴心妄想。”   齐宁心下暗暗赞叹,这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考虑事情还真是稳重,低声道:“皇上,司马家如今党羽众多,要对付他们,并不容易。”   “朕明白。”隆泰点点头,有些烦闷道:“要对付司马家,只能缓而图之,不能操之过急。”沉吟片刻,才道:“你既然和丐帮说得上话,那就利用丐帮去找寻陆商鹤的下落。这次他们图谋夺得丐帮的阴谋被你破坏,必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定要提防这帮人接下来还有其他的动作。”   齐宁道:“皇上放心,我会尽力去查。”   “对了,还有个好事要告诉你,朕差点忘记。”隆泰本来凝重的神色微微舒缓一些,含笑道:“朕马上就要大婚了,你准备怎么办?”   “皇上是说要我送礼吗?”齐宁苦着脸道。   “少装糊涂。”隆泰道:“朕大婚了,你自然也要准备婚事。朕知道你......!”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凑近齐宁耳边压低声音道:“那位锦衣世子当年是有婚约的,你应该知道吧?”   齐宁有些尴尬,心想你这是提醒我只是个替代品不成?低声道:“齐家和武乡侯苏家有过婚约。”   “不过朕听说苏禎已经取消了这桩婚事。”隆泰微笑道:“这样说来,你现在并无婚约在身。”   齐宁这时候已经想到上次淮南王对自己提及的事情,当时淮南王就说小皇帝准备赐婚,但赐婚的对像是谁,淮南王并无说出来,齐宁心中也一直好奇,这时候听隆泰提及,心知淮南王并无开玩笑,问道:“皇上,为何突然提到这门婚约?”   “朕要给你赐婚。”隆泰也不啰嗦:“朕一个人大婚太过无趣,你陪朕一起。”   齐宁哭笑不得,道:“皇上,结婚这种事儿难道也要陪着?”   “朕说要陪着,就要陪着。”隆泰哈哈一笑,道:“朕给你一次机会,你还要不要苏禎的女儿?你若是喜欢,朕现在就将她赐给你。”   齐宁叹了口气,道:“好马不吃回头草。皇上,苏禎退婚的时候,我可是向他说过,苏家的女儿进不了齐家半步。”   隆泰笑道:“好,给你机会了,你既然不要,就让朕做主,以后可别说是朕逼你。”   “这就是机会?”齐宁睁大眼睛,心下感觉这小皇帝越发的无赖,无奈道:“皇上,你准备给我赐个什么姑娘?”   “你放心,朕既然赐婚,当然不会给你个歪瓜裂枣。”隆泰身体微微前倾,道:“本来朕想将金刀候澹台家的姑娘赐给你,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家有三个姑娘,最大的已经出阁,最小的才九岁,自然都不成,第二个姑娘和你年纪倒是相差不大,不过......她年幼时患过一场大病,两条腿都不能站立,一直坐在轮椅中,朕瞧你应该也不乐意。”   “若是那九岁的澹台小姐愿意嫁,我可以登上十年八年。”齐宁苦笑道:“否则皇上就算砍了我脑袋,我也不能答应。”   “四大侯爵之中,澹台家和苏家都不合适了。”隆泰道:“司马家那位倒还在,朕要赐婚,他们家未必不同意。”   齐宁知道司马家的小姐就是司马菀琼,差点成了皇后,心想这个玩笑开得就有些大了。   且不说齐宁从无见过司马菀琼,不可能对司马菀琼有任何感觉,只说司马菀琼一度与小皇帝青梅竹马,自己就绝不能淌这滩浑水。   小皇帝拒绝立司马菀琼为后,并非个人情感缘故,而是因为担心司马家因此而实力更壮,这才千方百计阻止司马菀琼入宫,这并不表明小皇帝对司马菀琼没有任何感觉。   而且小皇帝铁了心要扳倒司马家,如今就是要拉拢锦衣齐家,莫说让皇帝赐婚司马家和奇齐家结亲,就算齐家和司马家自己走在一起,小皇帝也必然不会舒坦,齐宁心知小皇帝只是在开玩笑,却故作严肃道:“皇上,锦衣齐家誓死效忠您,如果.....如果有朝一日司马家大逆不道,齐家一定会与皇上共同进退,到了那个时候,这司马家的小姐......!”摇了摇头。   小皇帝微微一笑,才低声道:“四大侯爵之中找不到合适的,朕看满朝文武,能配得上锦衣齐家的也没有几个,思来想去,眼下恐怕只有一个人合适。”   “谁?”   小皇帝嘿嘿一笑,才低声道:“神侯府西门无痕有个女儿,听说容貌不差,而且十分英武。”抬手摸着下巴,似笑非笑瞧着齐宁,道:“朕听说秋千易在神侯府劫狱之时,你和她还共患难过,你瞧是否合适?”   齐宁“哦”了一声,还真是有些意外。   不过如果小皇帝乱点鸳鸯谱,胡乱将其他姑娘赐给自己,那还不如让西门战樱进了锦衣侯府。   但齐宁对于赐婚这种事情,内心里便有些排斥。   他对西门战樱固然不讨厌,甚至颇有好感,但婚姻大事,还真是不愿意让别人做主,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小皇帝见齐宁神色严峻,微皱眉头道:“西门无痕虽然不是世袭候,却也是侯爵,将他的女儿赐婚给你,应该也不算辱没吧?”   齐宁叹了口气,道:“皇上念着我的婚事,我自然是心中感激。只不过......皇上旨意一下,便无收回成命的道理,西门姑娘是否愿意,实难知晓。而且我很想知道,皇上为何会想到将西门姑娘赐婚给我?”   小皇帝凝视着齐宁,沉默半晌,终于道:“齐宁,朕说过,没有你帮忙,很多事情朕做不了。朕要你娶西门无痕的女儿,是因为朕必须要让神侯府成为我们的人,要让西门无痕站在朕这一边。”   齐宁皱眉道:“皇上难道担心神侯府?神侯府从来都是隶属于皇上直接统管,皇上难道对他们不放心?”   “除了你和向师傅,朕不会轻信任何人,包括西门无痕。”小皇帝目光锐利:“朕不是父皇,对父皇效忠的人,未必会对朕忠心耿耿,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   ps: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如果大家手里有月票,还请赏一张! 第七二五章 寰宇图   神侯府一直以来都是由皇帝直接统管,神候也从来不受任何衙门的约束,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   不过齐宁听得小皇帝这般说,才意识到如今小皇帝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神侯府。   细细一想,却也释然,神侯府自太宗皇帝开始设立,至今先后两位神候,先皇帝继位之后,西门无痕便成为了神候,一朝天子一朝臣,小皇帝已经继位,但西门无痕却依然在神候的位置之上。   西门无痕效忠于先皇帝,这自然并无异议,但是否对小皇帝忠心耿耿,只怕连小皇帝自己也是不清楚。   最为紧要的是,西门无痕作为先皇帝提拔起来的神候,是先皇帝的亲信,先皇帝自然也有手段控制西门无痕,但小皇帝新君登位,在朝局混乱时刻,想要控制住这位老臣,却并非容易之事。   对小皇帝来说,想要掌控神侯府,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提拔自己亲信以替代西门无痕,但眼下的情势,想要做到这一点,显然并不容易。   若是无法将其调换,那么另一种方法,只能是将其拉拢。   满朝文武自然都知道,小皇帝继位之后,对锦衣齐家异常的器重,而所有人都很清楚,锦衣齐家是完全和小皇帝走在一条路上,皇帝赐婚西门家与齐家结亲,当然就是要将神侯府拉入皇帝一派。   齐宁若有所思,小皇帝拍了拍齐宁肩头,道:“朕确实已经显露过赐婚的意思,但并无对外透露准备将何人赐给你,而且一直也没有颁下旨意,本就是要等你回来商量。”轻叹一声,低声道:“朕明白,一旦颁下赐婚的旨意,想要收回成命,那已经是不成。”   齐宁本来对于婚事被人做主颇为不爽,不过小皇帝有此考虑,倒是让他心里舒服一些。   “朕知道若是由朕做主,你心里也许不痛快。”小皇帝苦笑道:“太后一直逼朕立司马菀琼为后,朕也不舒服,知道那滋味。所以......!”看着齐宁,道:“朕将你当成兄弟,所以是否同意,你自己决定。”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皇上,朝中只要有能拉拢过来的势力,咱们自然不能错过,不过......西门战樱是否同意这门亲事,尚未可知,如果只是为了拉拢神侯府,让西门战樱委屈嫁入齐家,对她也不是很公平。”   小皇帝展颜一笑,道:“你这就多虑了,你锦衣候英俊倜傥,好歹也是帝国侯爵,若是连一个女人都无法征服,又如何帮助朕征服天下?”   “皇上,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齐宁眼睛一翻:“谁说不能征服一个女人?你要是不信,我将京城所有的女人都搞定。”   小皇帝哈哈一笑,这才道:“朕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来告诉朕是否愿意赐婚,要是没有答复,朕就直接宣旨了。”   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道:“臣太医院院使范卓叩见皇上!”   隆泰道:“进来说话。”   范卓进到御书房内,齐宁一眼便认出来,他之前为了田夫人的事儿,去过一遭太医院,倒是见过这位范院使。   范院使进来参拜,齐宁想到这范院使前番对自己态度还算不错,笑道:“皇上,范院使医术精湛,为人宽厚,上次还多亏范院使给我瞧了病。”   范院使听齐宁当着皇帝的面夸赞自己,心下感激,忙拱手谦逊,隆泰已经问道:“世子情况如何?”   范院使左右瞧了瞧,又瞧了齐宁一眼,隆泰道:“锦衣候是朕的近臣,不必忌讳。”   范院使心想外面都说锦衣候与皇帝亲近,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上前一步,轻声道:“皇上,世子这病......!”犹豫一下,隆泰已经皱眉道:“你尽管说来,不必忌讳。”   “是是!”范卓忙道:“世子病入膏肓,经贸紊乱,气虚血亏,若是臣诊断不错,已经是无力回天,最多也就.....一年左右的光景了。”   “是否当真无药可救?”   “臣不敢肯定。”范卓神情肃然:“天下间奇人异士众多,或许有起死回生之法也未可知。臣会招人四处寻访灵丹妙药,悄悄是否能够让世子缓过来。”   他话声刚落,就听身后传来声音道:“范院使,不必烦劳了。”众人立时瞧过去,却见萧绍宗已经走到门前,正往御书房内进来。   隆泰皱眉道:“世子,你......?”   “皇上眷顾之恩,臣感激不尽。”萧绍宗浅笑道:“不过人难升天,我这顽疾能够拖延至今,已经是上天眷顾,还能活上一年半载,也是恩赐。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状况,这么多年来,父王也是找过了无数名医,都是束手无策,能活多久,就看老天爷的恩赐了。”刚刚说完,便是一阵咳嗽。   范院使忙道:“世子,臣现在就去配药,您......!”   “不必辛劳。”萧绍宗笑道:“淮南王府里的药材堆积如山,这些年来,我从无一天间隔吃药,实在是有些厌倦了。”拱手道:“范院使,多劳你烦心,你事务繁忙,不必在这里耽搁了。”   范院使看向隆泰,隆泰神色凝重,微微点头,范院使这才告退。   “世子,你身体不好,回府休息。”隆泰上前劝慰道:“朕会派人继续寻访名医,无论如何也要将你治好。”   萧绍宗浅浅一笑,犹豫一下,才道:“皇上,臣以后进宫可能会越来越少,也无法为你过多排忧解难。您刚刚登基不久,凡事不必操之过急,有锦衣候相助,一切都会好起来。”顿了一顿,才道:“这大楚江山是先辈们用鲜血铸就,萧家的江山,就要担在你一个人的肩上,你多多保重才好。”   他言辞诊治,齐宁看他明知道身患绝症命不久矣,还能保持从容,暗暗钦佩他的心态。   “锦衣候,本来我是希望能和你一起扶助皇上一统四海,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萧绍宗脸色苍白,声音颇有些虚弱,但语气却还是十分的淡定:“不过看来我不能陪伴皇上走太远,皇上对你十分器重,只盼你不要辜负皇上的期盼。”   齐宁拱手,神情肃然。   “皇上,臣先告退。”萧绍宗又是咳嗽一阵,隆泰已经叫道:“范德海!”   内功太监总管范德海匆匆进来,隆泰吩咐道:“你带人送世子回府,路上要多加照顾。”向萧绍宗道:“朕改日去看你。”   萧绍宗行了一礼,也不多言,在范德海的陪伴下,退了出去。   等到萧绍宗离开,隆泰才轻叹一声,齐宁见小皇帝脸色不好看,知道他是担心萧绍宗的病情,劝慰道:“皇上,生死有命,这也是强求不得,你也不必太担心。”   隆泰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才道:“对了,你出使东齐,与北堂煜打过交道,可知道他为人如何?”   “和他接触不多。”齐宁道:“听说他在北汉的地位很高,但是手中并无太多实权。”   隆泰淡淡笑道:“北堂煜酷爱舞文弄墨,文采是有的,父皇曾经提到过此人。北堂欢兄弟三人,北堂欢继承了皇位,他的两个兄弟北堂煜和北堂庆也都是人中龙凤,只是北堂欢为人多疑,登基之后,就一直排斥两个兄弟。长陵侯北堂庆乃有名将之才,当年一直在前线统军,与我大楚针锋相对,北堂欢没能轻易动弹,但北堂煜却一直遭受打压,在北汉虽然地位尊贵,但手中一直没有实权。”   “原来如此。”齐宁对北汉历史有些了解,但这些事情,还是第一次听到。   “北堂煜因为遭受打压,对北堂欢父子自然是有些怨言的。”隆泰含笑道:“这一次捕获北堂煜,对我们是有大大的好处。”   “皇上,北堂煜在北汉既然没有实权,又能知道多少机密要事?”齐宁奇道:“就算他投靠我大楚,又能有什么用处?”   隆泰道:“北堂煜在北汉虽然没有实权,但北堂欢却让他做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顿了顿,才道:“你随朕来。”   他背负双手,绕过一扇木制屏风,齐宁跟了进去,只见到隆泰径直走到一面墙边,盯着墙面,齐宁上前去,这才看清楚,这墙面上竟然挂了一幅地图。   他仔细瞧了瞧,这幅地图描绘的仅有淮河以南地区,包含了云贵川一带,上面标示了山川河流关隘险要,只是云贵地区就十分简略。   “这一幅地图,耗费了无数人的心力。”隆泰缓缓道:“及时到如今,我大楚疆域内的地形在这幅图上也不能完全显现出来,甚至还有一些差错。”转过身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若想北伐成功,除了自身要有实力,你可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皇上是说要知道他们的地形概貌?”   隆泰微微颔首:“不错,寰宇周天,要将万里江山的地形画成地图,是何其的艰难。据朕所知,前朝时候,洛阳皇宫之内倒是有一副寰宇图,但北堂天武率军攻入洛阳之时,宫内有人纵火,寰宇图据说也在烈火之中,虽然及时抢救,但听闻寰宇图已经被烧了一半。”   齐宁倒是明白,要绘制地图,绝非易事,特别是这个时代的条件限制,要制作出一幅地形图,每个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加上大量的人力物力,根本不可能实现,一副天下地理图,可说是无价之宝。   “北堂天武得到残缺的寰宇图,就一直想要修复它。”隆泰缓缓道:“据说到北堂欢手中的时候,寰宇图已经修复大半,他不想给北堂煜实权,所以派了他接手负责寰宇图的修复......!”眼中放光,盯着齐宁,带着一丝兴奋道:“现在你可明白北堂煜的价值?”   -----------------------------------------------------------------------------   ps:国庆本来不想出门,但是堂弟结婚,所以只能回老家,昨天被堵在高速,五个小时的路,搞了九个小时,早上八点出门,晚饭才到家。明天早上八点要出门去迎亲,又是五六个小时的路途,所以这两天肯定很艰难。沙漠保证,等这两天过完,我会加快码字速度,要是做不到,你们抽我。 第七二六章 派系   齐宁这下子终于明白北堂煜的价值所在,更明白为何捕获北堂煜,小皇帝会显得如此兴奋。   如果拥有寰宇图,那么中原大地的概貌就一览无遗,对楚国的益处也就不言而喻。   “北堂煜无权调动一兵一卒,但是他负责的寰宇图,却是无价之宝。”隆泰缓步回到书厅,肃然道:“要修复寰宇图,许多的险关要塞就必须熟悉,而这些北堂煜必然都十分清楚,朕甚至怀疑,北堂煜对北汉人的兵力分布也是一清二楚。”   齐宁跟在边上点头道:“皇上,若是北堂煜能为我们所用,自然是如虎添翼。”微顿了顿,才轻声道:“只是北堂煜是北汉皇族之人,他岂会轻易帮助我们对付自己的本国?”   “这就要看我们有没有这个能耐了。”隆泰道:“北堂煜满腹才华,有着治国理政之才,年轻的时候,才名便已经誉满天下,朕相信那时候的北堂煜,一定也是雄心勃勃,想要一展拳脚,做一番大事出来。”   齐宁笑道:“他出生皇族,有满腹才华,有雄心壮志,那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他多少年来,在北汉始终受到打压。”隆泰似笑非笑:“若是他对北堂欢父子没有一丝怨言,那是谁也不会相信。”凝视齐宁眼睛,道:“只要有一条裂缝,就容易撕开口子。齐宁,你在东齐的时候,与他有过交往,也算是熟人,回头你去试探看看,瞧瞧有没有法子让他助我大楚一臂之力,若是他真的愿意投靠我大楚,朕一定不会亏待他。”   齐宁心知此事极其艰难,但天下间没有绝对不可能之事,事情虽难,总要试一试才知道结果,点头道:“皇上放心,我回去试探一下他的口风。”又问道:“他如今在何处?”   “朕让神侯府的人守住他。”隆泰道:“你拿了朕的手谕,去找神侯府的人,总是能够见到北堂煜。”   齐宁拱手称是,这时候又想到黑鳞营的案子,见小皇帝始终没有提及,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提还是尚不知道此事,正想询问,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禀道:“启禀圣上,镇国公求见!”   齐宁心下一凛,见隆泰看向自己,用手向屏风后面指了指,那是示意自己暂且到屏风后面避一避,点点头绕到屏风后面,随即便听到小皇帝声音道:“宣镇国公觐见!”   齐宁站在屏风后面,透过缝隙向前瞧过去,很快便看到司马岚进到御书房内,小皇帝则是端坐在案后,瞧见司马岚进来,小皇帝站起身,司马岚进屋之后,只是拱手行礼,并无跪下,小皇帝已经问道:“镇国公,你见朕所为何事?”   “皇上,老臣先前召见了礼部的袁老尚书,大婚的诸般事宜,尚有几日方能完全准备妥当。”司马岚声音缓重,慢条斯理道:“东齐太子亲自送亲,远来是客,所以老臣今晚准备在府里设宴,请一请东齐太子,不知皇上觉得是否妥当?”   “国公觉得可以,朕自然不会反对。”小皇帝道:“国公,东齐太子此番亲自送亲前来的意图,你是否已经知道?”   “老臣略有所知。”司马岚道:“听说东齐是想与我大楚联手北伐。”   “他们确实是这个意思,老国公觉得我们该如何答复?”   司马岚道:“皇上,战与不战,都不是一言既定的事情,需要斟酌再三。而且若是两国联军,那更要小心谨慎,东齐人素来是狡诈多端,段家的人也都是两面三刀,对他们倒不能太过信任。我大楚与北汉持续三年的秦淮大战刚刚息兵不久,这几年东齐坐山观虎斗,那时候东齐人可从未想过和我们大楚联兵。”   “此一时彼一时。”小皇帝倒也是镇定自若:“北堂欢已死,北汉内乱,这也算是个大好时机。”   司马岚道:“北堂欢虽死,但是北汉如今乱成什么样子,是否人心涣散,我们尚不能确知。以老臣之见,越是大事,越要缓而行之,不必急切。”顿了一顿,才道:“老臣还在担心,秦淮军团那边,是否准备好北伐之战。”   “哦?”小皇帝奇道:“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有所不知,据老臣所知,其实秦淮大战的时候,秦淮军团就经常出现军纪败坏的情形。”司马岚叹道:“每逢大战,出现些乱象那也是免不了的,齐景齐大将军虽然统兵有方,但十万大军,也不可能事事过问,而且秦淮军团许多将领甚至背着齐景纵容部下在战乱时劫掠百姓,不成体统......!”   “等一等。”小皇帝打住道:“老国公,你说秦淮军团的兵将有劫掠百姓的事情发生?这....这可是真的?”   司马岚道:“回禀皇上,老臣既然这样说,就绝不会有假,若是皇上不相信,老臣可以提供人证物证。”叹了一口气道:“老臣不赞同立刻与东齐联兵北伐的关键,不是北汉人有多强,而是我们大楚是否能在这个时候再打这一仗。”   小皇帝微皱眉头,问道:“老国公是觉得我们无力北伐?”   “三年秦淮大战,几乎将国库掏空。”司马岚肃然道:“皇上也清楚,如今户部里已经没有多少银子,一旦北伐,需要大批的钱粮装备,那并非三五个月便能够完全筹措起来。这钱粮也就罢了,倾全国之力,上下齐心勒紧裤腰带,或许还能勉强支撑下去,但是秦淮军团是否还能三军用命,老臣就不好说了。”   小皇帝冷笑道:“十万大军,吃着军粮,拿着军饷,若是上了战场,为何不能用命?”   齐宁却并无听到司马岚立刻接话,透过缝隙,只瞧见司马岚在犹豫什么,片刻之后,才听司马岚叹了口气道:“皇上没有去往前线,有所不知。秦淮军团十万大军,鱼龙混杂,而且因为出身不同,许多将领各分派系,齐景在世的时候,勉强还能维系平衡,那些将官不敢闹出什么事情来,但是齐景过世,岳环山暂代前线大将军之职,却已经压制不住秦淮军团的局面。”往前上了两步,声音微轻一些,道:“皇上,秦淮军团乱象已生,老臣一直担心会闹出事情来。”   “你是说有人不服岳环山?”   司马岚道:“皇上,齐大将军确实是大公无私。秦淮军团中最大的一支力量,其实是最早追随锦衣老侯爷的一帮乡党子弟,都是出身于荆州江陵一带。锦衣齐家追随了太宗皇帝,南征北战,是太宗皇帝手下头号战将,攻城略地,收编了诸多的降兵降将,这些人追随锦衣老侯爷不算晚,在秦淮军团的地位仅次于江陵党。”   小皇帝微皱眉头,并不说话。   “此后锦衣老侯爷率军攻打西川,从西川降将之中提拔了一批人起来,这些人跟随锦衣老侯爷最晚。”司马岚缓缓道:“老侯爷过世后,齐景继续统帅秦淮军团,他从军中又提拔了一批将领,锦衣老侯爷在世的时候,这群人就随同齐景一同冲锋陷阵,算是齐景的嫡系将领,出身都不高,但却对齐景十分忠诚,岳环山便是其中之一,深得齐景信任,也一直得到齐景的重用。”   小皇帝终于道:“国公的意思是说,这些人之间都有矛盾?”   “最受齐景重用且在秦淮大战之中立下功勋的,大都是齐景提拔起来的这批少壮将领。”司马岚道:“锦衣老侯爷最为器重的江陵派在齐景统兵之时,反倒不似从前那般得到重用,所以心中颇有些怨言,齐景活着的时候,那些老将还勉强能被镇住,但是齐景一死,岳环山暂代大将军,军中那些老将便有不少不服气,难免会勾心斗角。”   小皇帝冷笑道:“莫非他们敢为了自己的私心,坏了我大楚兵马的军纪?”   司马岚叹道:“皇上,秦淮军团的派系之争,并非一朝一夕出现,而是多少年积累下来的矛盾。老臣就是担心这群人互相争斗,迟早会毁了秦淮军团,若是与北汉开战,一旦后院起火,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老臣以为,北伐似然势在必行,但是北伐之前,势必要整顿秦淮军团,否则就是一盘散沙。”   齐宁在屏风后面听得清楚,心中冷笑。   秦淮军团有派系争斗,这未必是假,毕竟司马岚既然拿出来上纲上线,自然是存在这样的状况。   只是这老家伙将这件事情搬出来,绝不会只是为了整顿秦淮军团这么简单,此人想要将手伸入前线大军之中,其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国公觉得该如何整顿才好?”隆泰微一沉吟,才肃然问道。   司马岚道:“老臣也在琢磨着有什么方法整顿秦淮军团,但老臣毕竟不是行伍出身,军中大事,倒也不好擅言。”   “秦淮军团从一开始,就是锦衣齐家在统帅。”小皇帝略一思索,才道:“据朕所知,对锦衣齐家,秦淮军团还是心存敬畏,只不过锦衣老侯爷和齐景都已经过世,要派人整顿秦淮军团,只有派出齐宁才可以。”   小皇帝话声刚落,司马岚已经叹道:“皇上,老臣一开始也是这样想。齐宁虽然年轻,但此番东齐之行,处事周到,颇显才干,老臣还想这齐宁算得上是年少有为,真要派去秦淮军团,或许可以稳住秦淮军团的局面,但是.....!”摇了摇头,道:“老臣刚刚知道一件事情,才发现齐宁或许根本不擅长治军统兵。”   齐宁唇角立时泛起冷笑来,已经猜到司马岚要说什么。 第七二七章 心怀鬼胎   隆泰“哦”了一声,问道:“国公说的是什么事?”   “皇上敕令齐宁重建黑鳞营,这自然是提升士气的好事。”司马岚皱眉道:“可是据老臣所知,今日的黑鳞营,远不能与当年那支纵横沙场的精锐骑兵相提并论。齐宁招募的兵勇,不少都是斗勇逞凶的悍夫,这要是在战场上倒也罢了,可是这些人如果没有严格的军纪,不能遵守军规,那是要闯出大祸事来。”   “是否黑鳞营犯了什么事?”隆泰肃然问道。   司马岚道:“老臣刚刚得知,前天晚上,太常寺少卿孟广仁的家眷要赶回老家,半道之上,却被人劫掠,孟府三名家将被当场斩杀,如果不是京都府的人恰好经过,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事后已经确认,行凶的歹徒,正是黑鳞营的三名兵士,这三人偷出军营,在外逞凶,此事已经在京城传开。”   隆泰眉头更紧,沉声道:“还有这种事情?京都府的铁铮怎么没有来报?”   “因为此事涉及到黑鳞营,在审讯出前因后果之前,铁铮不好贸然上奏。”司马岚道:“昨晚京都府的人向老臣奏报此事,老臣瞧见天色已晚,只怕皇上已经歇息,也就没有进宫。”   隆泰问道:“三名兵士是如何偷出军营?此事铁铮如何处置?”   “无论如何偷出军营,总是黑鳞营治兵不严所导致。”司马岚叹道:“这要是换作当年的黑鳞营,就绝不可能发生如此惨案。”摇了摇头,才道:“齐宁年纪轻轻,毫无军伍历练,让他突然统领黑鳞营,无法约束麾下将士,这才酿成如此惨案,小小的黑鳞营千把人,他都无法带好,让他去整顿秦淮军团十万大军,那断然不成。”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看来这桩案子就是司马岚在背后捣鬼,他真正的目标不是黑鳞营,而是秦淮军团。   司马岚声称齐宁年纪轻轻,没有经验,话中也未必没有影射小皇帝的意思。   “皇上重建黑鳞营,也是为了给于军队荣誉,提升将士们的士气。”司马岚见小皇帝微皱眉头不说话,继续道:“但是黑鳞营犯下这桩案子,街头巷尾开始流传,非但无法提升士气,反倒是伤了民心,有弊而无利。”   隆泰终于道:“黑鳞营兵士犯案,倒也不能将责任都放在齐宁的身上。之前他奉旨去往西川,此后又出使东齐,一直奔波在外,黑鳞营的军伍甚少过问,国公也是知道这些的。”   “皇上,老臣的意思是说,眼下训练黑鳞营的段沧海,是齐宁点将,段沧海约束部下失利,齐宁虽然没有直接的责任,但终究还是用人不贤。”司马岚神情严峻,沉声道:“统兵大将未必需要训练部下的才能,但是用人的才能,那断不可缺。先帝一代圣君,所用之人,都是各尽其能,从无用错人,这正是我大楚日益强盛的根源所在。”   他话中有话,齐宁心下冷笑,隆泰心内自然也是不痛快,道:“那国公觉得该如何处理此事?”   “得知此事之后,老臣也和不少人商议过,他们都觉得黑鳞营刚刚重建,便发生如此大案,日后还不知道要闯出多大的祸事来,不少人甚至觉得就该解散黑鳞营。”司马岚叹了口气,道:“不过老臣以为......!”他还没说完,外面便传来声音:“启禀圣上,淮南王求见!”   司马岚和隆泰都是一怔,齐宁眯起眼睛,隆泰犹豫一下,才道:“宣!”   淮南王进屋之后,司马岚已经率先拱手道:“老臣见过王爷!”   淮南王笑道:“原来老国公也在这里,不知本王突然前来,是否打扰?”向隆泰行过礼,隆泰已经问道:“王叔进宫有何事?朕正与国公商议黑鳞营之事。”   “原来皇上已经知晓。”淮南王叹道:“臣也是刚刚得知,黑鳞营毕竟是刚刚重建,突然发生此事,街头流言蜚语四处蔓延,臣进宫来,是想向皇上奏明,不可让街头巷尾就此事夸大其词,影响民心。”   “这事情刚刚发生,街头巷尾便都知道了?”隆泰问道。   淮南王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防人之口甚于防川,这件案子本该暗中调查,也不知道是谁走漏风声。”   “王爷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司马岚忽然问道。   淮南王道:“本王并不涉足军务,所以不好多言,还是要圣上裁决才好。不过黑鳞营若是不能严加管束,只怕日后还要闯出更大的祸事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当年齐景率领的黑鳞营,在沙场立下汗马功劳,乃是一支骁勇善战之师,如今这黑鳞营内,尚有一小部分当年那支骑兵的残部,这些人立下过功劳,难免会骄横一些,在前线倒也罢了,若是在京畿一带也如此张狂,总是不大妥当。”   齐宁心知无论是司马岚还是淮南王,都是将黑鳞营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发生惨案,这两人当然都不会错过打击黑鳞营的机会,两人同时入宫,竟然连说辞也一样,平日这两人水火不容,明争暗斗,如今面对黑鳞营,倒是站在同一战壕里。   “王爷所言极是。”司马岚不失时机道:“若是任由黑鳞营如此纵容下去,必然会有失民心,甚至影响我大楚军心。”   隆泰此时又何尝不知道这两人居心,问道:“你们觉得该如何约束黑鳞营?”   淮南王和司马岚对视一眼,才道:“皇上,臣以为,朝廷可以再派人监督黑鳞营,有朝廷的人在旁监督,黑鳞营应该有所收敛。”   “国公也是这个意思?”   “王爷所见,最是合适。”司马岚道:“派人监督黑鳞营,严明军纪,到时候若是再有类似事件发生,便可唯他们是问了。”   隆泰道:“朝廷又该派谁前往?你们可有人选?”   司马岚看了淮南王一眼,语气倒也恭谨:“老臣一时还没有想到合适人选,不知王爷可有心仪之人?”   淮南王道:“若真要派人前往黑鳞营,势必要对朝廷忠诚不二,皇上,臣觉得可以从皇家羽林营挑选大将前往。”   “羽林营?”   “正是。”淮南王道:“羽林营统领迟凤典身系保护皇城之职,倒不好调动。”瞧向司马岚,道:“国公,羽林营有一个叫做吴达林的副统领,此人你以为如何?”   “吴达林?”司马岚一怔,显然没有想到淮南王会提出这个人选来。   齐宁在屏风后面听见,也觉得有些诧异。   朝中有不少人都知晓,吴达林最早出身于秦淮军团,是齐景的部下,后来触犯军规,被调往了西川军团,驻守在苦寒之地,此后却是司马岚在背后运作,将吴达林调回京城,任职于玄武营,又是司马岚帮忙调入到了羽林营。   按道理来说,吴达林当然算得上是司马岚的人。   淮南王此时提议让吴达林前往黑鳞营,倒像是帮助司马岚将势力渗入到黑鳞营之中,这自然让齐宁颇感诧异。   吴达林跟随齐宁出使东齐,两人私下里倒是建立了颇为良好的关系,吴达林也表露出对齐景的旧情难忘,不过人心难测,吴达林到底是什么心思,齐宁无法确定,他虽然有心将此人拉拢过来,但知道不可操之过急,需要多加观察才能决定。   “吴达林此番出使东齐,精明干练,领兵有方。”淮南王正色道:“他投身行伍多年,多有历练,若是能够派往黑鳞营协助练兵,不但能够约束黑鳞营,严明军纪,也能够让黑鳞营如虎添翼,对黑鳞营大大有益。”   隆泰若有所思,便在此时,却听得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突然发出,小皇帝眉头一紧,淮南王和司马岚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屏风,淮南王更是厉声道:“是谁在那里?”   却只见到齐宁已经捂着嘴巴从屏风后面出来。   淮南王和司马岚瞧见齐宁从屏风后面走出来,都是一怔,随即气氛便有些尴尬,隆泰瞥了齐宁一眼,心想这种时候你咳嗽什么,但既然人都走出来,再想避开也来不及,好在小皇帝反应机敏,已经道:“锦衣候入宫叙职,身体突然不舒服,朕让他在后面休息片刻。”问道:“锦衣候,你可好些?”   齐宁已经拱手道:“多谢皇上眷顾,臣已经好多了。”装模作样又咳嗽两声,这才上前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国公!”   这两人心知方才所言齐宁必然听见,但都是老狐狸,面不改色,淮南王已经含笑道:“此番出使,锦衣候一路奔劳,难免疲累,该多休息休息。回头本王令人送些补品过去,锦衣候也要养养身子。”   “多谢王爷!”齐宁含笑道:“我刚刚醒来,恰好听见王爷想让羽林营副统领吴达林前往黑鳞营......!”不等淮南王多言,转身向隆泰道:“皇上,黑鳞营有兵士触犯军规,确实是黑鳞营军规不严,臣也请皇上降职,请调吴达林入营黑鳞营,协助黑鳞营练兵,也好监督黑鳞营军纪。”   隆泰本还以为齐宁一定会反对有其他势力渗透进黑鳞营,此时听得齐宁竟然主动要求派人入营监督,一时间也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七二八章 暗藏玄机   淮南王见得齐宁如此痛快,笑道:“锦衣候果然是大公无私,派人协助练兵,这对黑鳞营有百利而无一害。吴达林从军多年,久经历练,他在皇家羽林营也领兵多年,羽林营乃是我大楚最精锐兵马,吴达林将训练羽林营的经验带去黑鳞营,黑鳞营必将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精锐之师。”   齐宁向淮南王拱手含笑道:“王爷为黑鳞营如此考虑,着实让人感动。重建黑鳞营,任重道远,其实我也一直希望多些有经验的大将帮助重建,只是皇家羽林营卫戍皇城,我不好开口向皇上讨要羽林营的人,王爷今日为我向皇上讨了吴副统领,我心下可是欢喜得很。”   淮南王和司马岚都觉得齐宁不可能让其他势力渗透进黑鳞营,一开始觉得他只是在应付,但见他笑得十分从容,那语气还似乎真的带着感激之意,一时间也是摸不透齐宁用心,暗想究竟是齐宁不知其中厉害,还是这年轻人竟然已经不动声色到这种地步。   “老国公,你意下如何?”隆泰瞧了司马岚一眼。   司马岚微一沉吟,瞥了淮南王一眼,才笑道:“既然王爷觉得吴达林十分合适,老臣并无异议。”   隆泰想了想,才道:“既然如此,朕下一道旨意,让吴达林调去黑鳞营便是。”   “皇上,吴副统领调往黑鳞营,臣绝无异议。”齐宁忽然道:“只是黑鳞营此番有人犯下重案,臣身为黑鳞营统领,自当追查到底,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该罚的罚,该杀的杀,绝不姑息,要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   淮南王笑道:“锦衣候,此案京都府已经在调查,铁铮办案,从来都是公正无私,你刚刚回京,一路疲累,还是多休息几天,这等事情,交给京都府就好。”   齐宁摇头道:“承蒙皇上眷顾,重建黑鳞营,臣若是不能亲自调查给皇上一个交代,又如何对得起皇上的期望?”   隆泰道:“你是黑鳞营统领,部下触犯军规,自然要给朕一个交代。齐宁,朕给你两天时间,若是不能妥善处理此事,依然让百姓议论纷纷,朕就要拿你是问。”   “臣遵旨!”   司马岚这时候才道:“王爷,锦衣候,今夜国公府设宴,宴请东齐来使,不知两位能否赏光,前往作陪?”   淮南王笑道:“一直想着和国公好好喝上几杯,既然国公邀请,却之不恭,今晚定会赴宴。”   司马岚看向齐宁,齐宁想了一下,含笑道:“自当前往赴宴!”   司马岚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准备准备。”向隆泰道:“皇上,老臣先行告退!”   司马岚退下后,隆泰才向淮南王道:“王叔,世子他......!”   “臣进宫的时候碰到了绍宗。”淮南王神情已经略有一些黯然,勉强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只盼上天眷顾,让他有生之年,少受些苦楚。”   “朕会派人继续找寻名医为他瞧病。”隆泰道:“王叔也不必太过担心,早会找到医治之法。”   淮南王拱手道:“多谢皇上眷顾。皇上,我先回府看看绍宗的状况,先行告退。”   等到淮南王退下后,隆泰才皱起眉头,向齐宁问道:“黑鳞营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上前问道:“皇上事先是否没有得到消息?”   “朕只听说黑鳞营那边出了差池,到底什么事情,本事等你进宫来询问。”隆泰道:“还没来得及说起,他们就过来了。”   齐宁也不隐瞒,将那夜之事说了一遍,隆泰皱眉道:“你是说三名黑鳞营新兵能够杀死三名护院家将?”   “皇上,此案疑点重重,有几处地方不可解释,所以我定要查清楚来龙去脉。”齐宁道:“恐怕是有人要借此大做文章。”   “文章已经做了。”隆泰道:“他们说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谈及此案,这就是文章,百姓知道黑鳞营的人滥杀无辜,犹如强寇,定会对黑鳞营甚至是你们齐家心生怨念。方才那两人不都跑来,想要找黑鳞营的不是。”疑惑道:“你为何答应让吴达林调往黑鳞营?”   “皇上,今日的局面您也看到了。”齐宁冷笑道:“他们同时入宫,本就是要借着此案向黑鳞营动手,而且这两人语调一致,都是要往黑鳞营掺沙子,如果我们拒绝,这两人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想出其他的法子来对付黑鳞营。”   隆泰微微颔首,道:“他们容不下黑鳞营,朕自然是明白的。不过淮南王举荐吴达林前往黑鳞营,朕倒是意想不到。”   “皇上,听说吴达林当初是司马岚保荐进入羽林营?”   隆泰点头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对司马岚还是十分的器重。”压低声音:“迟凤典担任羽林营统领,是父皇下旨提拔,此人对先皇却是忠心耿耿,而且武艺高强,也是深得父皇信任,只是迟凤典早年曾在金刀候麾下担任过部将,而金刀候......!”顿了一顿,更是低声道:“金刀候曾经上过一道密折,提及太宗皇帝承诺的立储之事,而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司马岚便是其中之一。”   齐宁倒是知道,楚国太祖皇帝临终之前,天下依然是动荡不堪,当时淮南王年纪尚幼,自然无法率领楚国将士征伐天下,所以太祖皇帝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兄弟,也便是太宗皇帝,而太宗皇帝也向太祖皇帝承诺,日后会立淮南王为太子。   但太宗皇帝后来却还是将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违背了当初的诺言,作为太祖皇帝的心腹大将,金刀候上一道密折,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司马岚当时就提醒父皇,金刀候很可能对父皇继承大位不满,心中一直支持淮南王。”隆泰轻声道:“迟凤典虽然忠心耿耿,但他毕竟曾是金刀候的部将,倒也不能不妨,提议父皇更换羽林营统领。父皇用人不疑,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司马岚便劝说就算不更换统领,也可以调来将领跟在迟凤典身边,监督迟凤典的言行,防患于未然。”   齐宁立时明白过来,低声道:“也就是说,当年是司马岚举荐吴达林进入羽林营监视迟凤典?”   隆泰颔首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么多年来,迟凤典尽职尽责,忠心耿耿,吴达林也没能找到迟凤典半点不轨之举。”   “原来如此。”齐宁若有所悟:“皇上,此番淮南王举荐吴达林前往黑鳞营,又是所为何故?”   “朕也在奇怪。”隆泰道:“既然有此机会,淮南王为何不举荐自己人?据朕所知,玄武营之内,也还有淮南王几个人。”   “莫不是淮南王故意让司马岚的人调去黑鳞营,让黑鳞营敌视司马岚?”齐宁道:“眼下无论是谁的人去了黑鳞营,黑鳞营那帮将士心里总不会舒服。”   隆泰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是否觉得黑鳞营这起案子,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搞鬼?”   齐宁点头道:“多处存疑,蹊跷得很,若是没有人在背后谋划,那还真是见了鬼。”   “那你猜想会是谁在背后捣鬼?”   “没有证据,眼下也不能确定是谁。”齐宁皱眉道:“我一开始觉得应该就是司马岚,不过现在倒不能确定了,淮南王同样也有嫌疑。”   隆泰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你现在明白朕的担心了吧?若是轻易北伐,这两人却在朝中互相争斗,朕又如何能让前线将士安心征战?他们若是不得安宁,便不可轻易挥师北伐。”   隆泰说的很委婉,但齐宁心里却很清楚,淮南王和司马岚绝不可能安宁下来,这两人争斗不休,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分出胜负,绝不可能停下来,要让这两人安宁,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让他们销声匿迹。   不过眼下隆泰显然还不具备这样的实力。   “虽然眼下不可北伐,但终有一日,咱们要挥师北上。”隆泰走回御案后,取过纸笔,道:“未雨绸缪,咱们总要早做准备才好。”提笔挥墨,随即递了过来:“这是朕的手谕,你先收着,这几天有时间,你去瞧瞧北汉那位煜王爷,试探一下他的心思。”   齐宁双手接过,收进怀中,道:“皇上放心,我一空下来,便去拜会煜王爷。”   “不管黑鳞营那件案子是谁在背后策划,你尽快处理。”隆泰道:“不要让老百姓因为此事指责黑鳞营的不是。”   齐宁道:“那几名兵士如今都在京都府,我这就去京都府一趟,瞧瞧那位铁铮铁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此事。都说铁铮秉公执法,我看看莫铁断该如何秉公执法。”当下也不耽搁,告退出宫,径自前往京都府。   --------------------------------------------------------------------   PS:从今天起正式恢复更新,一日两更,不定期爆发一下,公众号提到的未删节番外近期会发布! 第七二九章 疑窦重重   京都府衙门前一如既往地肃穆,虽然京都府尹铁铮在高官如云的京城算不得位高权重,但京都府衙门却从来不会被任何人所轻视。   京都府尹的位置从来都是个烫屁股的地方,自大楚帝国在建邺建都之后,京都府便设立起来,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十七八位京都府尹,但是能在这个位置待得长久的却是屈指可数,能在这个位置呆上三年,已经是奇观。   毕竟京都府负责的是京城一带的案件,京城附近的案子倒也罢了,但凡发生在京城里的案子,总是会扯到一些达官贵人,无论如何决断,总会得罪一方,所以就算被朝廷分配到京都府尹的任上,在任官员也会千方百计地想法子调离这座火坑。   直到铁铮被调到此任之上,京都府才成了真正为人瞩目的衙门。   铁铮上任之前,便有刚直之名,在官场上并无多少交往,虽然干了不少实事,但一直都得不到升迁。   水至清则无鱼,铁铮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一直以来却从不掺入浑水之中,特立独行,若非先皇帝偶然发现,铁铮只怕也只能碌碌无为。   铁铮上任之后,雷厉风行,但凡交到京都府的案子,他都寻根问底,一定要查出个水落石出青红皂白,许多人心中暗笑,那些油滑至极的官员在这任上都呆不久,更何况铁铮这与官场格格不入的性情,就算不被罢官免职,最后也肯定要倒大霉。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铁铮断案,不问身份高低,只问是非曲直,为此京中不少官员都被他得罪,甚至在背后想要整治他,但他断下的案子,都会留有卷宗,是非曲折在案卷之中一清二楚,而且保留诸多证据,很那从他的案子中挑出毛病来。   最为紧要的是,如此人物,先皇帝求之不得,极力保护,铁铮在这京都府尹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多年,那些纨绔子弟也正是因为铁铮的存在,生怕有事情犯到铁铮手里,都不敢太过嚣张,京城的治安也是为之一清。   当初齐宁与窦连忠结下官司,闹到京都府来,窦连忠却也是不敢有丝毫的冒犯铁铮,由此可见铁铮在京中的威望,京中百姓对他甚是拥护,那些达官贵人知道此人那对付,不到万不得已,也就不会再来招惹此人。   齐宁前番来到京都府,只是锦衣世子,但这一次前来的身份为之一变,已经是帝国的世袭候,得到禀报,铁铮倒是亲自出门迎候。   齐宁对这类人倒也是心存一丝敬意,两人寒暄几句,先不提案子,径自到了侧厅,却瞧见段沧海正很不耐烦地坐在侧厅之内,手边的茶水也早已经凉了,铁铮率先进厅,段沧海尚未看到齐宁,忍不住冷笑道:“铁大人的公事办完了?这可真是让人好等。”   铁铮只是淡淡一笑,这时候齐宁也已经跟随进厅,段沧海瞧见齐宁,怔了一下,齐宁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瞧眼前的景象,他自然已经看出来,段沧海虽然早早来到京都府,但之前竟然还不曾见到铁铮,铁铮显然是找了个公务繁忙的理由,将段沧海晾在了这里。   段沧海虽然官位及不得铁铮,但毕竟是锦衣齐家的老部下,也是从沙场下来的老将,铁铮敢将他晾在这里半天,亦可见确实是根本不怕得罪任何人。   齐宁使了个眼色,段沧海按捺住心头的怒气,铁铮则是请了齐宁在主座落座,自己在边上作陪,又令人上了茶来,这才遣退下人,更是吩咐不得靠近。   “侯爷大驾光临,自然是为了黑鳞营的案子。”铁铮倒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侯爷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下官若有知道的,自当知无不言。”   齐宁含笑道:“铁大人开门见山,这很好。铁大人也该知道,这次犯案的是黑鳞营的人,本侯忝居黑鳞营统领的位置,手下的兵士犯下如此重案,我不能不过问。”   “理所当然。”铁铮立刻道:“如果侯爷不过来,下官也要登府拜访。”   他皮肤微黑,神情冷峻,就宛若一块僵硬的岩石一般,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似乎都不会让人起疑。   “原来如此。”齐宁含笑道:“铁大人,本侯有一件事情先请教,还请不吝赐教。”   铁铮抬手道:“侯爷请讲!”   “据说事发当晚,兵士行凶,刚巧被京都府的人遇见,这应该没有错吧?”齐宁盯着铁铮眼睛问道。   铁铮点头道:“确实如此。当晚京都府的蔡锋蔡捕头恰好带人路过,碰到了凶案,当场将凶犯抓获。”   “事发的时候,听说是三更半夜?”   “正是。”   “京都府的人三更半夜出现在京城郊外,而且刚好碰上了凶案,不知是凑巧,还是京都府事先知道那里有案子要发生?”齐宁气势逼人。   一旁段沧海也是死死盯着铁铮。   铁铮并没有急着回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一封心前,双手呈给齐宁,齐宁不知铁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信笺,见到信笺外面只写着铁铮亲启四字,却并无留款,皱起眉头,打开来看,扫了几眼,脸色凝重起来,段沧海正自奇怪,齐宁已经将信笺递了过去,段沧海立接过。   铁铮已经道:“侯爷,这是事发当日正午时分,有人丢在京都府衙门前的信笺,究竟是谁丢在那里,竟然无人知道。信笺里说的很清楚,那天夜里,黑鳞营附近会发生凶杀案,而且事涉达官贵族,若是不能及时制止,将会牵累于朝堂。”   齐宁皱眉道:“也就是说,案发之前,已经有人提前告之。”   “正是。”铁铮道:“下官召集了京都府四大捕头,虽然有人怀疑是恶作剧,但下官上任至今,还没有人与下官开过这样的玩笑。”   “信笺上的笔迹,似乎很平常,看不出来源。”   “不错,街边随便找个卖字先生,都能写下这份信笺。”铁铮脸色始终严峻:“对方是有意而为之,就是不想让人通过笔迹找到写下这封信的人。”   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铁大人是说,当晚碰上凶案的京都府衙差,是因为这封信赶到现场?”   “下官思索再三,越发觉得这并非玩笑,所以派出了两路人手,就在黑鳞营附近一带巡弋。”铁铮道:“除了蔡锋,还有展堂展捕头也带了一队人手前往。蔡锋那一路人手在天黑之前便已经赶到黑鳞营附近,不过为了小心起见,他们都是乔装打扮游弋在附近。”   齐宁微微颔首,铁铮继续道:“蔡锋他们化整为零,在那一带搜寻,看看是否有蹊跷之处,直到其中一名差役瞧见了孟夫人的车驾,那差役见他们三更半夜赶路,而且还有家将护卫,立刻找到蔡锋,禀报了此事。”   “后来如何?”   “蔡锋得知此事,虽然不敢确定,但还是立刻召集了手下的人手,追上马车,等他们追上马车的时候,恰好凶案发生,那时候孟府三名家将已经被杀,蔡锋等人上前去将三名凶犯全都抓获。”铁铮神情不变:“蔡锋发现三名凶犯竟然是黑鳞营的士兵,本想带去黑鳞营质问,但后来担心会出现变故,所以先将三名凶犯带回了衙门。”   齐宁锁眉道:“若是这样,那就说明有人早就知道凶案发生,而且故意让京都府的人当场抓获。”   铁铮道:“下官相信事情就是这样。等凶犯抓捕归案后,经过审讯,他们自认正是黑鳞营的兵士,下官担心这几人只是冒认,没有轻信,又派人去黑鳞营通知此事,顺便确定这三人的身份。”   “黑鳞营确实偷走三名士兵。”段沧海道:“这也是我的疏忽。”   铁铮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侯爷,三名士兵是在那日天黑之后才偷出军营,但这封信是在那天正午时分送达,写信之人难道有未卜先知的能耐,预料到那三名兵士会犯案?那天黑鳞营附近除了这起凶案,再无其他案子,所以那封信里所指的凶案,只能是指黑鳞营这桩。”   “我行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未卜先知之术。”齐宁冷笑道:“如果真是这样,就只能有一个解释。”   “侯爷请赐教。”   “那三名兵士偷出兵营,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先有人指使。”齐宁道:“黑鳞营重建,招募了新兵,很可能有居心叵测之辈混入其中,本侯未能提防,这是本侯的疏忽。事发当日,三名凶犯应该是得到了指使,他们甚至事先知晓孟广仁孟大人的家眷会经过黑鳞营附近,所以布下了圈套。”   段沧海在旁问道:“侯爷是说,那三人偷出军营,就是冲着孟府家眷去的?”   齐宁点点头,道:“事发的时候,是孟夫人要方便,似乎是被那三名凶犯恰好撞上。不过现在看来,这并不是巧合,那三人已经准备拦截马车,只不过孟夫人方便,让他们更好动手。”   “可以这样解释。”铁铮颔首道:“但这其中又有一个疑问,如果是有人精心策划,他们又如何知道孟夫人会在那晚赶回老家?凶案落网后,孟府大管家来过京都府一趟,从他口中得知,孟夫人要急着赶回去,是因为那天黄昏时分得到了家书,孟大人的岳父生命垂危,孟大人要筹备圣上大婚,无法抽身,孟夫人也是看到家书之后,这才临时起意,要连夜赶回,事先连孟夫人自己也不知道要连夜回去。”   齐宁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一拍手,道:“我知道了!”   ------------------------------   PS:第二更送上! 第七三零章 石牢   段沧海立刻看向齐宁,齐宁已经道:“铁大人,你说孟府得到家书,是那天的黄昏时分?”   “正是。”铁铮肃然道:“这是孟府大总管亲口所言,绝不会有错。”   “段沧海,我们侯府如果有外来信函,是送信的人直接呈递给本侯?”齐宁看向段沧海问道。   段沧海摇头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以前大将军身在前线,府里三夫人理事,三夫人自然不好见外客,所以若有信笺,都是先禀报府里的总管,然后由总管回禀三夫人。”   “侯爷,通常而言,外来信函都不会直接呈上去,而是由各府里的管事处理。”铁证明白过来,道:“管事会依据来信的急缓,抽时间递上去。”已经起身来,走出大门,沉声道:“来人!”   很快便听到匆匆脚步声,随即便有人道:“大人!”   “立刻让蔡锋带人去孟府,传孟府大总管来京都府一趟,就说本官对案发当晚的一些细节尚不清楚,还要仔细询问。”铁铮沉声道:“吩咐蔡锋客气一些,定要将孟府大总管带过来。”   下人答应一声,立刻退下,铁铮这才回来,落座之后,向齐宁道:“侯爷一语惊醒梦中人,下官驽钝,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今日铁铮的态度,倒是让齐宁很满意,显然铁铮也已经发现此案的蹊跷,正在尽心调查。   齐宁先前还以为铁铮有可能卷入这起圈套之中,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铁大人公务繁忙,若是再等上半天,你只怕就想到这一点了。”齐宁笑道:“孟广仁得到家书是在黄昏时分,但送信的人,却未必是在黄昏时分抵达京城。”   段沧海本来还有一些疑惑,听齐宁这样一说,也明白过来,一拳打在椅把上,幸好力道不算太大,椅子也算结实,这才没有被打坏,他有些尴尬,却还是道:“侯爷,孟府老家来人送信,是孟府大总管先知道,但孟府大总管并没有立刻禀报上去,而是拖到了黄昏时分才递上信函,递上信函之前,他已经看过书信,而且将消息传了出去。”   “应该就是这样了。”齐宁道:“孟府大总管至少是在那天正午之前就将信函的内容传了出去,幕后真凶立刻抓住这个机会,策划了这起凶案,那三名凶犯接到指示,当晚偷出出营,就在半道上拦截,而幕后真凶将信函丢在京都府门前,就是要让京都府当场抓获凶手,坐实黑鳞营翻案的事实。”   铁铮道:“这样一来,凶案的发生,也就解释的通了。”   “侯爷,铁大人,为何非要京都府的人当场抓获?”段沧海皱眉道:“若是那三名凶犯杀人之后,故意留下活口......!”   “道理很简单,对方担心黑鳞营会不认账。”齐宁淡淡笑道:“如果不能当场抓获,黑鳞营矢口否认,对幕后真凶来说就有些麻烦了,既然如此,让凶手被当场抓获,也就无法逃避了。”   段沧海自责道:“侯爷,这都是属下牵累您。属下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人趁募兵的时候,向黑鳞营掺沙子。”   “这个你也不必自责,这天下间本就没有不破之墙,更何况募兵这种事情。”齐宁道:“不过那几名凶犯明知被抓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还敢铤而走险,胆子倒也不小。”   铁铮道:“亡命之徒不在少数。”   “铁大人,幕后真凶既然策划,自然不会亲自出马。”齐宁看向铁铮:“不过从三名凶犯口中,应该能够审出究竟是谁向他们下达指示,不知你们这边是否审出来?”   铁铮犹豫一下,神色更是凝重,忽地起身道:“侯爷,下官斗胆请您随下官去大牢一趟。”   “去大牢?”   铁铮点点头,欲言又止,齐宁见他脸色,心知事情不简单,略一沉吟,起身道:“带路!”   铁铮也不废话,在前领路,齐宁跟在身后,段沧海则是紧随在齐宁身侧,出了侧厅,穿过一道院子,顺着一条石道一直往后走。   这京都府负责京城内外的治安,差役不少,上上下下加起来那也是有五六百之众,虽然大部分分布在京城各处维护治安,但府内却也留有一两百人,衙门内各司都有人忙碌,大大小小的院落也不在少数。   越往后走,所见衙差也就越来越少,终于走到一堵石墙前,石墙乃是用厚厚的巨石垒成,很是结实,一道铁门被四名佩刀的衙差守卫着,铁铮上前去,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打开了铁门,铁铮回头看了齐宁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齐宁心知这石墙后面就是京都府衙的大狱,穿过石墙,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心理作用,还真是有种阴森之感。   石墙后面,有三条道路,左右各有一条,另一条则是向前直行,铁铮拐向左侧,行了一段路,折向里面,每隔几步,便有狱卒守卫,齐宁看在眼里,心想这京都府的大狱比之神侯府似乎更为森严。   又行了片刻,四周也昏暗起来,铁铮终于在一间石门前停下,伸手将石门上一处凸起的地方暗了下去,便听嘎嘎声音响起,石门缓缓打开,这时候边上已经有衙差递过来一盏油灯,铁铮接过,提着油灯进了室内,齐宁和段沧海对视一眼,也紧随而入。   屋内有一股霉腐味道,那股气味钻入鼻中,让人很不舒服。   铁铮顺手将油灯挂在灯架上,齐宁这时候却已经看到,这间石牢并不大,石牢正中间的地面上,摆放着两块木板,木板上面似乎躺了人,但却被有些发黄的粗布盖着。   “铁大人,这是?”齐宁皱起眉头,有些疑惑,不知铁铮为何要带自己进来这种地方。   铁铮却已经走过去,蹲在一块木板边上,伸手掀开了粗布,下面果然是躺着人,却一动不动,齐宁凑近上前,却发现那人脸上皮肤发黑,嘴角尚有没擦拭干净的血迹,不过已经凝结成块,一瞧便知道这人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侯爷,此人叫做田横。”铁铮虽然是对齐宁说话,眼睛却看着段沧海:“他是三名凶犯之一。”   段沧海听到“田横”二字时,脸色已经微变,立刻向齐宁道:“侯爷,田横正是三名偷走的兵士之一。”   齐宁大感意外,脸色凝重:“铁大人,凶犯死了?”   铁铮叹道:“侯爷,这是下官的失职,下官上任至今,从没有犯过如此大错,也从没有一名犯人未经定罪就死在狱中。下官自然会向圣上请罪,不过在此之前,下官必须要调查清楚这起案子的真相。”   “铁大人,田横是死在大狱里?”齐宁也在尸首边上蹲下,仔细打量尸首一番,才道:“他好像是中毒而死!”   “不错。”铁铮道:“毒药也已经查明,乃是剧毒鹤顶红。”   “鹤顶红?”段沧海立刻道:“铁大人,田横入狱,当然不可能自己带着鹤顶红,这鹤顶红是从何而来?”   “三名凶犯被抓之后,下官担心将他们关在一起,会私下串供,所以为了防止他们串联,将他们三人都是单独关押。”铁铮两道浓眉挤在一起:“今天一大早,本要审讯此人,才发现此人已经死在牢房里,仵作验尸之后,确定是中了鹤顶红,见血封喉。”   齐宁神情也冷峻下来:“既然是关押在单独的牢房之内,眼下又是案情未明之时,铁大人当然不会让人轻易接触到这三名凶犯。”   铁铮点头道:“下官吩咐过,没有下官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凶犯,除了一人。”   “何人?”   铁铮抬起手,指向边上另一具尸首:“他,专门给三名凶犯送饭的衙差,叫做宋三泰!”   “送饭的衙差?”齐宁明白过来:“田横是吃了被下毒的饭菜,这才中毒而死。”挪过去掀开粗布,下面果然躺着一名年近五十的男人,脸上也是皮肤发黑,只瞧一眼,便可断定也是中了鹤顶红之毒。   铁铮叹道:“宋三泰是下官上任第二年后,便令他负责重犯的饮食。这里是东牢,有十八间牢房,但凡被关进东牢的都是罪大恶极的重犯,十几年来,宋三泰从无出现过任何差错。此人平素忠厚老实,甚至有些木讷,也没有婚娶,并无家眷在京城,一年到头,几乎都是住在这里面,所以下官对他也算是十分的信任,在牢房附近,专门给他安排了一处房间。”   “铁大人,田横是被宋三泰毒死,这宋三泰怎么也中毒而死?”段沧海皱眉道:“难道他是自尽而亡?”   铁铮道:“发现田横死在狱内,而且被下毒的饭菜就在他尸首边上,下官立刻就知道是宋三泰做的手脚,当即抓捕宋三泰,宋三泰的房间门窗全都上了闩,下官是让人破门而入,进到屋里,宋三泰就趴在桌子上,已经毒发身亡。仵作验尸过后,确定宋三泰和田横的死亡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   齐宁道:“宋三泰先给田横送饭,田横中毒而亡,宋三泰回到自己屋里,也服毒自尽。”手托下巴,目显寒光:“可是一个在大牢里送了十几年牢房的老实人,为何会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也要毒死田横?”   ------------ 第七叁一章 无间道   铁铮目光如刀,道:“下官审讯三名凶犯,虽然他们都不曾交代什么,但以下官多年办案的经验,其他两名凶犯或许真的只是跟随田横行事,真正知道一些内幕的应该只有田横。”   “应该是这样了。”齐宁微微点头:“正因为有人担心田横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才会在狱中被毒杀。如果其他两人知道的也不少,这一次毒死的就不只是田横了,另外两人也定会被毒死。”   “所以那两人没有死,反倒证明他们确实不知道多少。”铁铮道:“至少他们所知道的不会威胁到幕后真凶。”   齐宁缓缓起身,背负双手,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铁大人,对方的心机之深,令人悚然。你可想过,田横在执行任务之前,已经注定要死在牢里?”   “侯爷是说......对方让京都府卷入其中,也正是想到了宋三泰这颗棋子?”铁铮毕竟思维敏捷,齐宁稍微透出一句,他便明白齐宁意思。   齐宁道:“那一封写给京都府的信函,还真是厉害的一招棋。”扫了田横尸身一眼,才道:“那封信先是让京都府的人恰好碰上凶案现场,坐实了黑鳞营的罪责。为了坐实黑鳞营的罪责,他们不得不让三名凶犯落入京都府手里,可是又担心田横透露出对他们不利的供词,所以从计划一开始,他们必然要杀人灭口。”   铁铮叹道:“其实下官也料到会有这个可能,所以对三名凶犯都是严密看押。”   “他们让京都府插手此事,就是算准京都府一定会将这三人关押到重犯大狱。”齐宁目光如炬,思维敏捷:“我们事先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要让三名凶犯被关进重犯大牢。”   段沧海心下森然,在旁道:“关进京都府大狱,正中他们下怀,他们刚好可以在大牢里杀人灭口。”   “在他们眼里,宋三泰比田横要可靠的多。”齐宁叹道:“宋三泰也没有辜负他们期望,帮他们杀人灭口,而且连自己的口也一并灭了。”   铁铮虽然神情冷峻,看上去还显镇定,但在他犀利的眼眸深处,明显带着恼怒之色。   这对他当然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一直信任有加的一名狱卒,竟然是卧底在京都府的奸细,这怎能让他不恼怒,最可怕的是,京都府除了宋三泰,还有多少人埋伏在自己身边上演无间道。   “能够趁着黑鳞营募兵之际,派人混入其中,又能在京都府衙门内渗透奸细。”齐宁轻叹道:“铁大人,看来躲在幕后的实在是一位高人,他的手腕也当真是了得。”   铁铮叹道:“下官现在只担心要洗脱黑鳞营的冤屈并不容易,田横死在狱中,无法从他口中审问出幕后真凶,但谁都知道这几人是黑鳞营的人,谁又能相信他们只是阴谋的一部分而已。”   齐宁呆在这阴暗的牢房之内颇有些不舒服,用手在鼻尖扇了扇,径自走出了牢房,其他几人也跟着出了门,铁铮回手将石牢关上,齐宁这才道:“田横这条线索算是断了,剩下的一条线索,就只能指望那位孟府大总管......!”微眯着眼睛,道:“我现在只担心那位孟府大总管也无法顺利来到京都府了。”   铁铮也意识到什么,对方做事天衣无缝,为了灭口,能在京都府大狱毒杀,那么孟府大总管眼下只怕也是身处险境。   铁铮不由加快步子,三人出了大佬,回到侧厅,落座没多久,就听到脚步匆匆,很快便见一名衙差出现在门外,拱手道:“大人!”   铁铮立刻起身,道:“进来回话。”   那衙差进了屋内,行过礼,才道:“大人,卑职迅速赶到孟府,要请孟府大总管前来回话,可是......孟府里的人说,昨天晚上就不见大总管的踪迹,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见他回府。属下担心大人着急,派了人留在那里,只等大总管回来,立刻带过来。”   铁铮和齐宁对视一眼,心知肚明。   铁铮挥挥手,那衙差退下去之后,铁铮叹道:“侯爷料事如神,孟府大总管凭空消失,要么就是离开京城躲避,要么就是已经被人灭口,只怕再也找不到他了。”   “如此看来,幕后真凶确实是个工于心计的高手。”齐宁道:“他每一步都算好,整个计划不漏破绽,没有留下一丝对他不利的证据。”   段沧海皱眉道:“侯爷,铁大人,你们虽然已经知晓这是有人故意布局,可是若咱们拿不出证据,也不会有人相信咱们的话。田横死在大狱之中,弄不好铁大人反倒要被此事连累。”   尚未定案,也没有经过刑部定刑,一名要犯被毒死在大狱之中,这当然是京都府的失职,铁铮身为京都府尹,自然是难辞其咎。   铁铮摆手道:“既然是京都府犯下的过错,下官自当承担,下官马上就会向圣上请罪。”微锁眉头,身体前倾,道:“侯爷,这件凶案,明里确实是冲着黑鳞营而去,要坐实黑鳞营兵士滥杀无辜的罪责,不过为达到这个目的,对方是不是太过处心积虑了?”   “是否只是冲着黑鳞营,咱们还闹不清楚。”齐宁道:“至少这样一来,我和铁大人都被卷入其中。”   铁铮微点头道:“或许对方本就是想一箭双雕,既然黑鳞营获罪,又故意在京都府大狱杀人,让下官也担上罪责。”   齐宁一开始怀疑的就是淮南王和司马岚二人,只觉得这起凶案幕后策划者,应该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但他手头上并无任何证据证明就是这两人所为。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这一切不是这两人策划,如果出现这样的机会,这两人也绝不会放过打压黑鳞营的机会。   从因果关系来判断,如果这桩凶案是这两人所为,那么他们自然要出手打压黑鳞营,这样的因果逻辑不会有错,可是反过来说,绝不能因为他们打压黑鳞营,就用接过来判断这桩凶案一定是他们所为。   齐宁知道这种事情,绝不能掉以轻心,更不可先入为主。   虽然淮南王和司马岚是朝中最大的两股势力,而且也确实都对黑鳞营视若眼中钉,但敌视黑鳞营的却绝非只有这两股势力,齐宁脑中甚至想到,会不会是有人设下圈套,策划出这起凶案,其目的本就是要让锦衣齐家将目标对准这两股势力。   他心知朝中势力盆根错节,每一件事情都有要小心谨慎,绝不能感情用事,更不能以自己的好恶去轻易对某件事情做出判断,一个不小心,很可能就要中了别有居心之徒的圈套,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自己固然可以怀疑淮南王和司马岚,却绝不能确定就是这两人所为。   铁铮见齐宁沉吟不语,一时也不吭声。   片刻之后,齐宁终于道:“铁大人,你猜想的有道理,也许就是有人设下圈套让我们入彀,而且一箭双雕,冲着你我二人过来。咱们既然知道对方的意图,不管是对是错,总不能让对方得逞。”   铁铮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齐宁已经道:“田横在狱中被害,你可以向圣上请罪,但是此事不宜对外张扬,最好是不要传出京都府外。”   铁铮皱眉道:“狱中有人被害,此事总是瞒不住,而且下官也没有想过瞒下去,至少也要禀明刑部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齐宁正色道:“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铁大人,这件案子不可到此为止,我总怀疑其中很不简单,我只担心一旦此事张扬出去,朝中会有人借题发挥,将你从京都府搞出去。”   铁铮笑道:“侯爷,下官得罪的人不计其数,但从来没有害怕过谁,尽忠职守,无愧于心就好,既然犯有过失,如果朝廷当真要将下官调离京都府,下官也无话可说。”   “可是铁大人应该明白,你一旦被调走,这件案子就不可能查出真相。”齐宁肃然道:“只有留在京都府,这件案子才有可能水落石出。”淡淡一笑,道:“人是在你手里死的,如果你不能查出幕后真凶,只怕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他故意激将,铁铮却是若有所思。   “禀明皇上一人,此事就不算隐瞒,是去是留,遵从皇上旨意就好。”齐宁缓缓道,他心里很清楚,隆泰若是知道此事,必然不会因此将铁铮调走,“至于如何解释田横死在狱中,由我来处理就好。”   “侯爷处理?”铁铮一怔。   齐宁笑道:“铁大人莫忘记,本侯是黑鳞营统领,黑鳞营兵士犯下大罪,本侯是有权作出惩处的。”起身来,道:“不过有一件事情,还要请铁大人帮忙。”   铁铮也起身来,拱手道:“侯爷请吩咐!”   “三名凶犯,死了一人,还有两人在狱中。”齐宁道:“你现在就将那两名凶犯交给我,皇上有旨意,不能因为此事让百姓对黑鳞营指指点点,本侯要遵旨行事了。” 第七三二章 门客   齐宁见到两名凶犯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午时时分。   两名凶犯都是三十岁上下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年岁,被铁链子锁住了手脚,看到齐宁身旁站着的段沧海,两人脸上便即显出惊惧之色。   齐宁放下手中的茶杯,扫了一眼,道:“段副统领你们两个应该是认识的,本侯你们可能是第一次见,自我介绍一下,本侯齐宁,是黑鳞营的统领。”   两名凶犯身体都是一震,段沧海一双眼睛如同刀锋般死死钉在两人身上,两人愈发觉得心惊胆战,瞧段沧海那架势,似乎随时都要冲上来活剥了自己。   “你们虽然犯下了凶案,但毕竟是黑鳞营的人。”齐宁道:“本侯是黑鳞营统领,如果能够回护你们,保住黑鳞营的声誉,当然会尽力而为。现在本侯只问你们一句话,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两名凶犯对视一眼,齐齐扑倒在地,哀求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们.....我们没有杀人,我们是被骗的.....!”   “被骗?”齐宁淡淡道:“你们是想说被田横所骗?”   “侯爷,我们.....我们本是流落江湖的卖艺人,略通拳脚,一年前流落到京城来,本想是在京城讨碗饭吃,但京城里的高人众多,我们的手艺登不了台面,根本活不下去。”一名凶犯解释道:“本来是打算离开京城,到其他地方试试运气,可恰好碰上了田横,他只说在京城混饭吃,要有耐性,时间长了,总能等到机会。”   齐宁和段沧海对视一眼,只听那凶犯继续道:“田横不但劝我们留下来,还请我们吃了饭,临走的时候,还给咱们丢了一些银两,让我们不用抛头露面,说有朝一日,会帮咱们兄弟谋个好差事。”   “后来如何?”段沧海粗声问道。   那凶犯脸色苍白,道:“他出手阔绰,也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他既说能帮我们谋差使,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于是我们就在京城找了个偏僻地方留下来。”顿了顿,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此后每隔一阵子,他都会突然出现,丢给我们一些维持生活的银两,只让我们不要到处走动。”   齐宁想到什么,问道:“你说田横养活你们,除了你们之外,他可还有这般豢养其他人?”   两名凶犯都是一怔,随即摇头道:“侯爷,我们.....我们对田横其他的事情一无所知,有一次我们问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脸色就很难看,告诉我们说不该问的就不必问,我们靠他养活,而且.....而且看他样子也不是普通人,所以自那以后,我们确实不敢多问。”   段沧海低声问道:“侯爷,你怀疑那个田横手底下还有其他人?”   “田横不会无缘无故花银子养人。”齐宁冷笑道:“无非是瞧上了这两人还有些功夫,所以当做门客养起来。他送银子给他们花,不过是要买下他们两条命而已。”   段沧海点点头,心下凛然,暗想田横到底是谁的人,竟然私下里豢养门客?   古来许多达官贵人都有豢养门客的爱好,有些财大气粗贵人,鼎盛时期,门下豢养数千门客也是有的,不过到了大楚立国之时,这些旧习已经大大改善。   这固然是因为楚国的达官贵人已经不可能拥有庞大的财力来豢养如此众多的门客,此外也是因为朝廷担心一旦门客过多,会产生后患,所以楚国也是有禁令,朝中各级官员根据官位可低,可有明文规定的护卫编制,但却禁止豢养门客。   但今日这凶犯的供词,却显示在京城中,有人在私下里豢养门客。   齐宁心知不管田横手下是不是只有这两个人,但策划整个事件的幕后真凶,绝不可能只有这区区几名门客。   “那你们又是如何跑进黑鳞营?”段沧海冷声问道。   那凶犯立刻道:“段副统领,本来我们没有想过从军,可是有一天田横找到我们,告诉我们说黑鳞营正在募兵,他要我们随他一同前去应征。我们不想从军,出言拒绝,田横立刻就翻脸,告诉我们说,他背后有大人物,银子都是大人物给的,我们花了他的银子,性命就归他们所有,若是不听话,我们在京城活不过一天。”   另一名凶犯忙道:“是.....是这样,我们是被逼的,若是....若是不从,就连性命也没有。我们没有法子,才跟他一起应征进了黑鳞营。”   “能够通过黑鳞营的严格选拔,最终入营,你们两个看来也还算有些能耐。”齐宁淡淡笑道:“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入营没有?”   两人同时摇头道:“田横只让我们两个必须应征成功,至若....至若是否还有其他人,我们也不清楚。”   “案发当夜,你们也是听了田横的吩咐跟随偷出军营?”   凶犯脸色苍白,道:“我们知道军规森严,可是却不敢不听田横的话。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田横过来和我们打了招呼,让我们天黑之后和他会合,他早就找好了偷出军营的位置,天黑之后,就带着我们离开了军营,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离开军营之后,只在军营附近转悠,后来......!”却不敢说下去。   段沧海厉声道:“从实招来,若有隐瞒,现在就取了你们脑袋。”   凶犯打了个寒颤,忙道:“后来碰到几个女人在草丛方便,田横就跑上前去.....跑上前去调戏......,我们......我们也只好跟了上去。”   “调戏良家妇女,你们当然不用听招呼。”段沧海冷笑一声。   凶犯低下头,道:“当时我们也都是昏了头,那几个女人看到我们,立刻就叫唤起来,我们有些害怕,然后就看到几名大汉冲过来,我们想让田横赶快跑,可识田横却冲上前去和那几个人厮杀起来,我们没有法子,只能上前帮忙,可是.....可是那时候我们才知道,田横的武功十分了得,出手狠辣,只是片刻间,他.....他竟然连杀了三人,最后一名大汉看到情形,想要逃跑,田横就要追上去,这时候.....这时候又有一群人冲过来,我们一瞧,却原来是.....原来是官府的人......!”   齐宁摸着下巴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从头到尾,你们都是迫于无奈,你们既不知道田横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那晚你们为什么要偷出军营,更不知道京都府的人为何突然出现?”   “侯爷,我们不敢欺瞒您,若有一句谎话,愿受千刀万剐。”两名凶犯立刻立誓道。   齐宁笑道:“你以为你们说实话,就不用千刀万剐?”   两名凶犯骇然变色,齐宁却已经道:“你们坏了黑鳞营的声誉,总不能就这样轻松逃脱惩处。要想活命,总要拿一些有用的东西来交换,你们现在一无所知,对本侯没有任何用处,本侯为何要保你们的性命?”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两名凶犯叩头如蒜,齐宁却是端起茶杯,不为所动,一名凶犯忽地想到什么,跪在地上向前挪动,道:“侯爷,侯爷,有一件事情.....有一件事情不知道是否有用.....!”   他还没有靠近齐宁,段沧海已经上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再靠近一步,一刀砍了你。”   齐宁却放下茶杯,问道:“什么事情?”   那凶犯急道:“侯爷,田横.....田横入营之后,便是我们他也很少接触,平时沉默寡言,可是.....可是我有两次看到他半夜里和一个人偷偷说着什么......!”似乎在绞尽脑汁回想什么。   齐宁双眉一展,身体前倾,问道:“你是说他在军营和人私下里接触?”   “正是。”那人道:“我们兄弟被他逼着投入军营,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在军营里对他十分的注意。”   “他接触的是什么人?”段沧海沉声问道。   凶犯想了一想,道:“我记得那人样子,后来瞧见了那人,偷偷打听,旁人都唤他刘胡子,大名.....大名好像叫刘成!”   “刘成?大胡子?”段沧海若有所思,很快道:“不错,有这号人,那人身强力壮,孔武有力,侯爷,这人属下记得,他从军之前,曾经做过猎户,擅长弓箭,箭术也是不差,属下还想着假以时日,提拔他起来。”   齐宁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那凶犯身边,含笑道:“不错,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这些事情,你是否向京都府招供?”   “没有......!”   “为何不招供?”齐宁问道。   凶犯苦着脸道:“那天晚上京都府的人突然出现,我们知道大事不好,想跑也来不及,被抓之前,田横告诉我们兄弟说,他在朝廷有人,我们就算被抓,只要咬死不说话,就能安然无恙活着出去,要是.....要是胡乱招供,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   齐宁微微颔首,蹲下身子,微笑道:“你们两个还算老实。本侯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想请你们帮忙,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两名凶犯对视一眼,见齐宁语气温和,心下微松,道:“侯爷有什么吩咐,我们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没那么严重。”齐宁微笑道:“不用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只不过让你们借一样东西而已。”   “借东西?”凶犯诧异道:“侯爷.....侯爷要借什么?”   “人头安人心!”齐宁微笑道:“我要借两颗人头,严肃军纪,还请两位不要吝啬!” 第七三三章 眇翁   司马岚虽然晋封为镇国公,但府邸却依然悬挂着忠义候的牌匾,并没有更换。   华灯初上,司马府今夜要宴请东齐太子,而且邀请了不少朝中官员作陪,淮南王和锦衣候齐宁都是受到了邀请。   四大侯爵之中,武乡侯苏禎也应邀前来参会,而金刀澹台家素来行事低调,而且澹台老侯爷年事已高,据说上次参加朝会回去之后,躺在榻上就没怎么起来过,有人私下里议论,照这个形势看,澹台老侯爷应该撑不了多久,今次的夜宴,自然是想来也来不了。   司马府前两列参天的古柏,大门灯火通明,左右高墙均挂了风灯,亮如白昼。   齐宁从京都府带走了两名凶犯,交由段沧海暂时看守,回到府里收拾一番,这才骑马前来司马府赴约。   到得司马府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自报家门之后,有人立刻引着齐宁进了府。   齐宁这是第二次来到司马府,上一次过来是因为疫毒爆发之际,那时候也没有心思看司马府的景色,这时候信步而行,通过一条两旁都是园林小筑的石板道,两边广阔的园林灯火处处,采的时左右对称的格局,使人感觉脚下这条石板道似乎正是府邸的中轴线。   行了一阵,便见到前方不远处灯火辉煌,一座巨大的亭子出现在前方,竟然是架设在一处水池之上,重檐构顶,上覆红瓦,亭顶处再扣一个造型华丽的宝顶,下面是白石台基,靠到近处,便发现栏杆雕纹精美,先不论院内的奇花异草、小桥流水,只是这一座水上亭子,便见造者的品味和匠心。   水上亭人头攒动,颇为热闹,齐宁心知都是司马岚请来赴宴的客人,远远就瞧见苏禎倚着栏杆,正与两名官员谈笑风生。   “锦衣候到!”齐宁顺着一座石桥到得亭边,便已经有人高声喊道。   一时间厅内的躁动顿时静下来,众人都是向齐宁这边瞧过来,齐宁脸上带笑,这种场合当然算不得什么,他缓步进去,左右众人互相瞧了瞧,但也没有失礼,都是向齐宁拱手,齐宁也是拱手还礼。   水上亭内十分空阔,绕着一圈摆有桌案,灯火通明,湖上凉风习习,这倒比在大厅内设宴要舒适得多,看来今夜这宴会,司马岚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齐宁本以为自己来的比较晚,该到的人应该都到了,但扫了一圈,认识的倒也没有几个,只有苏禎还算熟悉一些,神侯府西门无痕固然没有前来,便是淮南王也没有赶到,齐宁正寻思淮南王在宫里已经答应会来赴约,难道是要放司马岚的鸽子?   尚未多想,便听到有人高声道:“王爷到,齐国太子到!”   淮南王虽然实力及不上司马岚,但明面上那是大楚王叔,也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孙,众人不敢怠慢,都是整理衣衫,分列两边,迎候淮南王和东齐太子。   齐宁瞧见司马岚在前领路,其后跟着淮南王和东齐太子段韶,几人看上去气色都是不错,司马岚更是时不时地向左右指指点点,似乎正在向段韶解释什么,淮南王在旁也是含笑抚须,看上去倒是其乐融融。   淮南王身后,却跟着一名锦衣人,个头不是很高,但轮廓分明,目光锐利,一看就不是善茬。   齐宁正奇怪那人会是谁,边上已经有人低声道:“淮南王身后的就是鬼影吧?”齐宁扭头瞧过去,只见两名官员正低声私语,其实这两人已经是贴耳低语,声音极小,一般人根本听不到,但齐宁如今的武功非比寻常,那两人距他几步之遥,他确实听得一清二楚。   那两人并不知被齐宁听见,只听一人兀自低声道:“带了鬼影出来,看来淮南王是担心有人行刺,嘿嘿.....!”声音却戛然而止,却原来司马岚已经领着淮南王和东齐太子进了亭内。   众人当下纷纷行礼,淮南王和东齐太子也拱手还礼。   段韶瞧见齐宁,快步凑上来,展颜笑道:“锦衣候,听说你今晚会来赴宴,我只怕你不能如约前来呢,一路之上,多亏你护送,这才平安顺利。”   齐宁笑道:“殿下客气了。半道上有事耽搁,只能不辞而别,好在有王爷坐镇,一切平安无事。”   淮南王此时也在边上,笑道:“太子,锦衣候这般说,不过是给本王老脸而已。这次东齐之行,从头到尾,都是锦衣候一手打理,本王又何来半点功劳?过了江,他不辞而别,本王一直怀疑他是故意要将这最后一段路的功劳送给本王,哈哈哈.....!”   段韶在旁也是禁不住大笑起来,却是伸手握住齐宁,拍了拍他手背,笑道:“锦衣候,本宫现在是身在异乡,你可要多多关照才是。”   司马岚这时候却是招呼众人坐下来,众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各自落座,东齐太子是客,而且今夜设宴本就是为了他,所以理所当然坐在主座,淮南王和司马岚则是一左一右分坐,齐宁身为四大世袭候之一,则是在淮南王下首坐了,武乡侯苏禎坐在司马岚下手,而司马常慎则是在苏禎下首坐了。   锦衣人“鬼影”并无坐席,而是站在淮南王身后一步之遥,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绕着亭子一圈都是坐席,但中间兀自还空出很大一块地方。   司马岚端杯站起身来,正容道:“诸位,太子鞍马劳顿,从齐国一路护送公主前来我大楚,老夫以为,这第一杯酒,我们应该敬太子!”   众人都端杯起身,向段韶敬酒,段韶哈哈一笑,也是端杯起身,道:“此番我大齐与楚国缔结姻亲,自此之后,贵我两国便是一家人,在座的诸位大人,与本宫也都是自己人,共同进退,这一杯酒是定然要饮的。”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这些场面话说说也就罢了,万不能当真。   在座的楚国官员,互相之间都是猜疑暗斗,更不必说和你齐国称自己人了。   这第一杯酒,众人都是一饮而尽,落座之后,司马岚向段韶笑道:“今夜酒宴,本来是安排了一些歌舞伎表演舞乐,但殿下见多了歌舞乐姬,真要招上来,只怕殿下嘴上不说,心里嫌烦。”   段韶立时摆手笑道:“老国公千万别这么说,国公真要找些美人前来表演歌舞,晚辈还真不会厌烦,美酒佳人,我想在座诸位没有谁会嫌多吧?”   众人闻言,都是哄然笑起来。   司马岚也是笑道:“美人不会少,不过最近老夫认识了一位高人,此人有奇能在身,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如今这位高人尚在府内,恰好今夜为殿下设宴,若是殿下感兴趣,我想请这位高人前来献艺。”   “高人?”段韶奇道:“不知高在何处?”   司马岚笑道:“等他来了,殿下自知。”向司马常慎使了个眼色,司马常慎已经站起身来,抬手拍了拍,众人正自奇怪,忽听得一阵若有似无的咿咿呀呀之声响起,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而来,很快,却见到一名头戴斗笠一身黑衣的男子一边往亭内走来,一边拉着二胡,那咿咿呀呀之声正是二胡发出。   在场的官员之中,倒有不少懂些音律,见他站立之时还能拉出二胡之音,都觉稀奇,只是此人头戴斗笠,斗笠下压,只瞧见他颌下飘动白须,一时间却也看不到他样容如何。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盯在斗笠人身上,那斗笠人走到中央,竟是席地而坐,二胡咿咿呀呀的声音显得颇为凄楚。   齐宁心想司马岚声称这人是个高人,他所谓的高明,应该不是指拉二胡吧?虽说这人拉出来的音律还算过得去,但实在算不得太高明,齐宁甚至想到在西川碰见的二胡老怪空山弦,比起二胡老怪空山弦的手法,眼前这斗笠人拉二胡的本事还差一大截子。   四周众官员也都颇为疑惑,心想这等手艺,街边卖唱都未必会有人听,实在不知道司马岚为何会将这样的人弄到如此高雅的宴席上来。   但这是司马岚请来的人,在场众人又有谁敢谁一个不字,便是连嫌弃的表情大部分人都不敢挂在脸上,一个个瞧着那斗笠人,倒似乎都听的很认真。   等得二胡声停止下来,众人才松了口气。   段韶虽然觉得奇怪,但心里却很清楚,司马岚叫来的这人,绝不可能只是拉上一曲二胡这么简单,司马岚既然对此人十分推崇,那必有其缘故,当下看向司马岚,含笑道:“老国公,这就是您说的高人吧?”   司马岚微微一笑,道:“殿下,此人唤作眇翁,他最大的能耐,并非拉琴,而是视物!”   “视物?”不但段韶很奇怪,在场众官员也都有些茫然。   齐宁坐在淮南王下首,气定神闲,端着酒杯,远远盯着眇翁。   所谓宴无好宴,司马岚今夜设宴,连死对头淮南王都请了过来,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时候见到司马岚招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物上来,愈发觉得事情不简单,心中戒备,隐隐感觉今晚这宴会上总要发生些什么。 第七三四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司马岚含笑解释道:“眇翁这视物的本事,往小了说,可以隔箱鉴物,往大了说,便是通晓阴阳,可为人推算吉凶运数。”   此言一出,在场众官员便有心中暗笑,心想说来说去,这眇翁不过是一位算命先生罢了。   诺大的京城,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问卜算卦的算命先生更是不在少数,几乎每条热闹的街面,都会有一两名算卦先生摆摊为人算命,那些市井小民倒是乐意算上一卦,至若真正的达官贵人,到不屑于去找街头的算卦先生算命。   段韶倒是保持风度,笑道:“隔箱鉴物?国公,莫非是说这位眇翁可以隔着东西瞧出物事来?”   司马岚并不立刻解释,司马常慎却已经起身来,叫道:“来人!”   很快便见到一名小厮怀抱着一只黑木箱子进到亭内,黑木箱子关的十分的严实,走到眇翁身前,将那黑木箱子放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眇翁盘膝而坐,手抱二胡,也不说话。   “殿下,这箱子里的东西,是刚刚让人放进去,眇翁并未瞧见。”司马岚笑道:“便是老夫也不知道这箱子里究竟是何物,我想在座诸位也不可能看到这里面是何物事吧?”这才向那眇翁道:“眇翁,不妨看看里面是什么?”   那黑木箱子距离眇翁两步之遥而已,眇翁依然像石雕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片刻之后,才道:“玉碗一只!”   在场诸人都听得清楚,司马常慎向那小厮点点头,那小厮这才上前去,打开黑木箱子,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事,正是一只碧光莹莹的玉碗。   在场众官员纷纷叫好,但心里却都是不以为然,心想司马岚声称事先眇翁并无见过箱内之物,但又有谁能证明。   似乎早就知道众人心思,司马岚向段韶道:“殿下,只是这样,难以让大家信服。不如殿下出题,来考校一下眇翁?”   段韶笑道:“本宫出题?这......国公的意思是说,让本宫在箱中放一件物事?”   “正是。”司马岚拱手道:“还请殿下出题。”   这时候那小厮已经抱着黑木箱子过来,而眇翁终于转过身子,依然是盘膝而坐,但却是背对着段韶。   段韶想了一下,浅浅一笑,执起筷子,戳在案上一尾鱼的眼珠上,不动声色中,将那尾鱼的眼珠子挑出,夹在筷中,那小厮抱着木箱子凑上,段韶将鱼眼丢进了箱内,众人看在眼里,心想这东齐太子选择的东西还真是奇怪。   小厮抱着木箱子过去,距离眇翁两三步远停下,将木箱子放在地上。   众人都瞧着眇翁,心想这家伙就算再厉害,岂能想到段韶会将鱼眼珠放进箱子。   一阵沉寂之后,眇翁终于道:“所谓鱼目混珠,珍珠终归是珍珠,鱼目也终归是鱼目,鱼目成不了珍珠,珍珠也不屑于鱼目。”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下暗赞,心想这眇翁根本没有回头看一眼,而且也绝不可能有人提醒,东齐太子也是临时起意,他竟然一语道破箱中之物,看来还真是有些门道。   淮南王见状,笑道:“来,本王也出个题。”   众人见淮南王也来了兴趣,来了精神,小厮从箱内将那鱼目取出,这才抱着箱子到得淮南王面前,淮南王将面前的一只玉碟小心翼翼放入箱内,那小厮关上箱子,这才重新放到眇翁身后。   淮南王含笑道:“眇翁,本王放在箱内之物,你若猜出,本王另赏你百金。”   眇翁这次却并无犹豫,道:“有些东西,看起来宝贝,但也仅此而已。春暖花开时节,万物复苏,花开枝头,可是到得秋冬之时,枝头落花,了然苍寞,不复当初之荣光。古来玉器乃是吉祥之物,驱邪避凶,可是这玉器本身,却脆弱不堪,王爷这只玉碟,只需碰上一块顽石,便粉身碎骨,无形之玉,那便什么都不是了。”   齐宁自始至终只是冷眼旁观,并不言语,这眇翁显然是猜到了箱中之物,但这一番话却似乎另有深意。   淮南王眼角微跳,但却还是笑道:“好,果然是开了天眼。”向司马岚道:“国公,本王并无带金在身,在你这里先支百金赏给眇翁,回头派人送来。”   “岂敢岂敢。”司马岚立刻道:“此事王爷交给老臣就好,不必费心。”   东齐太子却是笑道:“老国公,看来这位眇翁果然有些本事,国公府藏龙卧虎,真是让人钦佩。”   “不敢。”司马岚含笑道:“眇翁隔箱视物是小手段,其实老夫最钦佩的是眇翁卜算阴阳的手段。”抚须笑道:“不瞒殿下和诸位,锦衣候出使齐国之时,老夫就曾让眇翁占卜吉凶,眇翁推算出,锦衣候出使齐国,小有波折,但最终能偶逢凶化吉,圆满而归。”   “哦?”段韶笑道:“果然了得。”向眇翁问道:“眇翁,本宫也想请你帮忙算上一卦,本宫此行楚国,是否也能圆满而归?”   眇翁声音并无波动:“吉人自有天相!”   齐宁闻言,心想这眇翁倒也是会说话,这话说出来等若没说。   忽见到那眇翁缓缓站起身来,转身面朝主座,众人正不知他要做什么,却听眇翁向司马岚道:“国公,此地血气太重,在下有些难以忍受,还请国公准许在下先告退。”   此言一出,众人变色。   今夜设宴,不管个人心思如何,但面上却也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这眇翁突然一举“血气太重”,着实让人吃惊,不少人脸色便即难看起来。   司马常慎已经赫然起身,冷笑道:“眇翁,父亲欣赏你,却也不表示你能胡言乱语,这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在此大放厥词。”沉声道:“来人,将他.....!”   他尚未说完,段韶却抬起手来,道:“且慢。”   司马常慎顿时不说话,段韶却是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眇翁道:“眇翁,你说这里血气太重,不知这血气从何而来?”   “在下先前还没有进亭子的时候,就感觉亭子笼罩着一层血雾。”眇翁道:“血雾之中,有冤鬼盘绕,阴魂难散......!”   “一派胡言。”司马常慎忍不住喝道。   司马岚显然也有些动怒,沉声道:“眇翁,今夜是为齐国太子设宴,请你前来,也是为了助兴,你怎可在这里说些荒谬不看之事?你说这里有冤鬼盘绕,又说阴魂难散,难道是说我国公府有冤魂作祟?”   眇翁声音不急不缓,道:“今夜宴会之前,这里风清气凝,乃是最为清平处所,但是就在方才,血雾突然弥漫开来,而且冤鬼环绕,所以在下以为,并非是国公府有冤魂作祟,而是今夜有人带了冤鬼入府。”   眇翁这话一出,在场众人更是脸色难看。   他的意思,显然是说今晚前来赴宴的客人之中有不干净的人存在,这就等若是今晚的客人人人都有嫌疑。   “子不语怪力乱神。”段韶倒是气定神闲,含笑道:“眇翁是否看走眼了?本宫并无瞧见任何血雾,又何来冤魂?”   眇翁道:“殿下清净之身,鬼魅亦不敢在点下面前显形,而殿下亦不会见到鬼蜮幽魂,只有在下这等低贱之人,方能瞧见鬼蜮之物。”   司马常慎忍不住道:“眇翁,什么鬼啊神啊,今夜这样的场合,岂能在此怪力乱神。”往前踏出一步,厉声道:“你技既说这里有冤鬼作祟,那你就要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故意破坏今晚的宴会,就算父亲欣赏你不与你计较,我可容不得你。”   淮南王神情淡定,却是抚须道:“眇翁,你说是不久前才有血雾出现,那便是说我们这些赴宴的客人之中,有人戴着不洁之身进了来,那冤魂作祟,也是我们之中有人惹了过来。老国公方才也说了,你不但可以隔箱视物,而且能够窥视阴阳,那么你就显显本事,看看在场众人之中,到底谁带了冤魂厉鬼进来如何?”   司马岚却已经起身道:“王爷,眇翁信口而言,万不能当真,我看......!”   淮南王抬手止住道:“国公,这位眇翁方才已经显出本事,太子和本王放入箱中之物,他都能够看出来,那就证明眇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既然说在座诸位中有人带了冤魂厉鬼前来,不妨就请他说个明白,否则大家心里着实不安。”   司马岚皱起眉头,犹豫一下,才问道:“眇翁,你说有人带来冤魂厉鬼,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禀国公,有些话在下本不该在此直言。”眇翁叹道:“但今日这里有人有血光之灾,难以避免。”   好好的夜宴,眇翁先说这里血气太重,本就让不少人心中不满,此刻他竟说有人有血光之灾,更是耸人听闻,众人面面相觑,方才还是一片欢快气氛,此刻整个亭中的气氛顿时阴霾下来。   “血光之灾?”淮南王轻抚胡须,凝视眇翁,问道:“血光之灾从何而起?眇翁不如说得清楚一些。” 第七三五章 墨家钜子   眇翁声音低沉,道:“血光之灾,便是说今晚有人会死在这里!”   “大胆!”司马常慎再次一声厉喝,盛怒道:“父亲,此人口不择言,实在是大胆之际,孩儿恳请父亲立刻派人将他拖下去。”   淮南王却是冷声道:“眇翁,你说今晚会有人死在这里,却不知谁会死在这里?”   本来其乐融融的宴席,此时却已经带着肃杀之气。   “忠义候爷既然不让在下多嘴,在下还是不多嘴的好。”眇翁叹道:“该死的自然会死,该活的也自然会活,人难胜天!”   他口中的忠义候爷,自然是不久前刚刚被晋封的司马常慎。   段韶却也是笑道:“忠义候不必动怒,既然这位眇翁有窥视阴阳之能,又说今夜有人会有血光之灾,咱们不妨听听到底是谁会有血光之灾,这眇翁是个能人,说不定还能破解这灾祸。”   他虽然面带微笑,但双眸却已经是冷厉非常。   “装神弄鬼,太子不必理会此人的疯言疯语。”司马常慎向段韶拱手道:“今夜设宴,是要宾主尽欢,不能让这类术士坏了兴致。”   “不会不会。”段韶摆手道:“其实本宫十分好奇,想听听这位眇翁的高见。”向司马岚道:“国公,还望成全。”   司马岚叹了口气,道:“殿下,老夫也不知眇翁会说出如此危言耸听之语,让人大感意外,不过殿下既然有兴趣,倒也可以让他说道说道。”   齐宁淡定自若,看在眼中,心中冷笑。   其实在场众人心里都明白,眇翁不过是一介江湖术士,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种场合信口开河,这眇翁有此胆量,自然是背后有人指使,指使之人,当然就是司马岚父子。   只不过众人一时还闹不明白,这司马岚父子利用眇翁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到底有何目的。   段韶含笑道:“眇翁,国公既然已经发话,就不必有顾忌了。”他倒显得十分镇定,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才问道:“你说你瞧见冤魂厉鬼,从何说起?”   眇翁却是故意侧耳,并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听谁说着什么,四周众官员都是心下好奇,武乡侯苏禎半天没有开口,这时候实在忍不住,问道:“眇翁,你在做什么?”   眇翁却是抬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竟是让众人不要大声,有些官员心下有些着恼,暗想这低贱术士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高官如云的宴席上如此放肆,若非知道眇翁背后有司马岚做靠山,立时便要对他发难。   只是这眇翁故弄玄虚,四周却也是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只见那眇翁微微点头,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别人说话:“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的冤屈,我现在都明白了,你们死不瞑目,过了今晚,自然能安生的。”   苏禎奇道:“眇翁,你在和谁说话?”   “盘绕在这亭子里的冤魂。”眇翁道:“这里一共有三个冤魂,他们争先恐后要诉说冤屈,在下只能听他们说。”   “眇翁,你说有冤魂对你诉说冤屈,不知道都是说些什么?”段暄问道。   眇翁叹道:“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在下大概听出了一些头绪。”喃喃道:“其生也勤,其死也薄,其道大觳。使人忧,使人悲,其行难为也。恐其不可以为圣人之道,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离于天下,其去王也远矣.....!”   齐宁听眇翁神神叨叨说出这番话,只觉得莫名其妙,淮南王却是身体一震,失声道:“这.....这是《庄子.天下》中的文章,眇翁,你与墨家有何干系?”   齐宁顿时一怔,场内诸多官员大都是诗书出身,这眇翁神神叨叨的一番话,不少人已经听出是出自何处,只是齐宁却不明白淮南王会突然提到墨家。   他虽然不及在座诸人是读着经史子集出身,但却也知道墨家乃是诸子百家之一,先秦诸子百家之中,以儒、墨、道、法四大家影响最为深远。   这个时空的历史轨迹与齐宁所熟知的历史轨迹不同,他隐隐记得,在汉朝时期,废黜百家独尊儒术,先秦时期的百家争鸣盛事便不复得见,许多的学派也就自此湮灭在历史之中,而墨家便也是其中之一。   墨家理论体系世俗化,提倡兼爱、非攻、尚贤、尚同、非命、非乐,在墨家思想中唯一带有神秘色彩的便是相信神鬼的存在并以此劝善。   “墨家?”苏禎吃惊道:“王爷,您是说.....这眇翁与墨家有干系?墨家不是早就消失了吗?这世间怎还有墨家存在?”   淮南王只是哼了一声,却并不解释。   段韶却也是微微颔首道:“眇翁这番话,乃是庄子评论墨家的言辞,眇翁忽然提到这篇文章,自然是和墨家有干系的。眇翁,莫非那几名和你说话的冤鬼,与墨家有关?不过武乡侯所言不错,墨家早已经消亡,世间也不复存在墨家,难道和你说话的是几百年前的墨家鬼魂?”   他说得一本正经,但最后这两句话,却让人觉得有一丝调侃意味。   “墨家已逝,墨家尚存!”眇翁缓缓道:“诸位大人,几位冤鬼向在下说了一个故事,却不知诸位愿不愿意听一听?”   段韶含笑道:“本宫最爱听故事,但却从无听过冤鬼诉说的故事,眇翁快快说来。”   在座诸人此时心里明镜儿似地,知道眇翁所说的冤魂厉鬼纯粹是一派胡言,无非是要借鬼神之言在这里挑起事端,但眼下却还不知道今晚到底是冲着谁去,有人心知今晚必定有一场好戏看,但却有心中忐忑,暗想若真有麻烦,千万不要找上自己。   眇翁微一沉吟,才道:“先秦诸子百家,墨家位居其一,禁欲无私,兼爱非攻。墨家门徒信仰坚定,纪律严明,只求世间息战非攻,有一腔热血,却并无任何野心。天下一统,任何朝廷并不害怕贪婪小人,却害怕圣贤君子,墨家无私为公,有着严格的组织,任何一个统一的朝廷,都会惧怕墨家的存在。”   在座诸人都是心中了然。   诸子百家之中,儒、墨、道、法四家影响最大,但时至今日,四大家之中,除了墨家之外,其他三家尚存于世,儒道二家既有遁世之行,却又顺从于世俗朝廷,对朝廷并无威胁,反倒能够有利于安邦定国,自然是能够存续下来,法家更是为朝廷所容,成为组成朝廷的一部分,而墨家的自我意识以及严格的组织,绝不容于任何一个朝廷,其除暴安良的思想,更是成为“以武犯禁”的典范,这也是难以存续的重要原因之一。   “墨家早已经消亡,此说只是墨家不再存于世俗之中。”眇翁缓缓道:“但墨家的传续,却并未断绝,至少今时今日,尚有寥寥之众依然延续下来。”   淮南王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传续下来的墨家门徒,虽然再无涉足世俗,但却依然恪守门规。”眇翁声音似有若无:“历代墨家钜子依然是带领着墨家门徒延续墨门,只不过早已经不复从前的兴盛。”   “十六年前,当时的墨家钜子身患重疾,意图择贤传下钜子令。”眇翁道:“当时钜子有四大门徒,欲将钜子令传于次徒。”   段韶忽然道:“眇翁,传说钜子令是墨家至宝,得钜子令者,不但拥有钜子之位,而且在钜子令中,藏有墨家最精妙的武学,其中有一套剑术,称为墨子剑法,传闻中鬼神莫测,玄妙神奇,只是世间并无人见过。”   “太子殿下果然是好学识。”眇翁波澜不惊,平静道:“墨子剑法确实是墨家一等一的剑术,历代钜子,都能从钜子令中习得墨子剑法,所以钜子传位次徒,不但是将钜子之位传承于他,亦是将墨子剑法传承下去。”   “果然如此。”段韶微微颔首,感慨道:“只可惜从无见过墨子剑法,若是能够得见,此生无憾。”   淮南王却是淡淡道:“眇翁,那位钜子是否顺利传位?”   “自然是没有。”眇翁道:“传位之日尚未到,钜子次徒突然离奇失踪,下落不明,钜子病情严重,无可奈何,便准备将钜子令传给三徒。”   齐宁此时忽然道:“莫非三徒也突然失踪?”   “不错。”眇翁道:“钜子三徒就在传位前夕,也突然失踪,十分离奇。钜子心知事情不对,所以再没有挑选时日,而是找来最小的徒弟,便要将钜子令传下,而钜子令出现的一刹那,钜子首徒突然出现,出其不意地从后偷袭钜子小徒,钜子重病在身,欲保钜子令而不得,钜子首徒欲要刺死钜子,却被奄奄一息的钜子小徒用身体挡住,钜子首徒夺得钜子令,听得有脚步声传来,担心被人抓住,仓皇而逃......!”   段韶皱眉道:“如此说来,那位钜子首徒背叛墨门,利欲熏心,抢夺了钜子令,反出了墨门。”顿了顿,问道:“眇翁,你说今日在这亭中向你诉冤的三个冤魂,莫非就是被钜子首徒害死的墨门三子?”   眇翁微微点头,道:“钜子小徒为钜子挡住一剑,气绝身亡,但却因此让钜子活了下来。钜子气急攻心,血脉倒流,当时便差点死去,但天网恢恢,老天并没有让他死去,而是让他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他当时全身瘫痪,动弹不得,十年下不了床,而且一目已盲,剩下一目,看东西也是模模糊糊,但好歹还保有一丝视力。”   许多人都是皱起眉头,却见到眇翁抬起手,缓缓摘下头上的斗笠,众人这才看清楚,这眇翁满头白发,苍老无比,脸上满是褶皱,右眼只剩眼白,显然已经瞎了,左眼却是眯成一条缝,似乎还能看见东西。   一瞬间,众人明白过来,苏禎失声道:“你......你就是墨家钜子!” 第七三六章 杀人者死   亭中诸人心下骇然,便是齐宁也吃了一惊。   眇翁提及墨家之事的时候,齐宁便隐隐有些预感,直待眇翁亮出身份,他心下依然是震惊不小,心想原来这貌不惊人的老头儿,竟赫然是墨门钜子。   对齐宁而言,墨门钜子是比皇帝还神秘的存在,来到这个世界,即使见到皇帝,也没有见到墨门钜子这般吃惊,墨门一直神秘无比,齐宁总觉得距离自己实在是太过遥远,而且墨门早已经销声匿迹,今日在这宴席之上,竟然能见到当世墨门钜子,又让他如何不惊。   其他人也都是显出震惊之色,有几人甚至觉得匪夷所思,早已消亡的墨门,如今它的钜子竟然就在眼前,此时甚至有人心中怀疑,暗想这江湖术士难道真的是墨门钜子?莫非只是在这里招摇撞骗而已。   段韶却是长身而起,拱手道:“原来先生便是当世墨门钜子,失敬失敬!”   眇翁却是淡定自若,只是微微颔首,倒似乎堂堂东齐太子在他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   淮南王却是镇定自若,拍手笑道:“有趣有趣,老国公,今晚这价节目当真是精彩绝伦,也只有老国公才能想出如此节目。”   司马岚只是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苏禎却是一怔,向淮南王问道:“王爷,难道.....难道这些都是国公安排的节目?”   “墨门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消亡,这几百年来,诸位可曾听说世间还有墨家门徒?”淮南王端起酒杯,含笑道:“老国公只不过是安排这节目让大家一乐,大家可千万不要当真。”仰首饮尽杯中酒,放下酒杯,才道:“眇翁,墨门钜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冒充。”   苏禎一愣,随即笑道:“原来是节目,我还以为真的有墨家钜子出现。”向司马岚道:“老国公,你可真的将大家都唬住了。”   司马岚却是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才道:“冒充?试问天下有谁敢拿墨家开玩笑?”   苏禎锁眉道:“国公,难不成他真是墨家钜子?”   “是否墨家钜子,并不重要。”眇翁淡淡道:“墨门已散,等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世间便再无一个墨家门徒。”   段韶皱眉道:“眇翁为何有此之言?”   眇翁微仰着头,喃喃道:“在下说过,今夜有人有血光之灾,难逃一死,这是天数,人难胜天。”   段韶立刻问道:“眇翁刚才一直说今晚有人身遭血光之灾,却不知到底是谁?”   齐宁在旁忽然笑道:“太子,如果眇翁当真是墨家钜子,那么今夜要遭受血光之灾的,我想应该就是那位墨门逆徒了。”   “墨门逆徒?”段韶微吃一惊,在座诸人一阵骚动,一名官员忍不住问道:“锦衣候,难道.....难道那个无耻小人竟然也在这里?”   齐宁端起酒杯,云淡风轻道:“这个就要问眇翁.....唔,或者说应该问墨家钜子才知道的。”   众人的视线立刻都集中到眇翁身上。   眇翁手握二胡,声音平和:“墨家双士,从谈辩者,为墨辩,从武侠者,为墨侠,但无论墨辩还是墨侠,都要守墨家之法。”他声音变得森然起来:“墨者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阿鸠,我来了,莫非你都不敢出来?”   众人都是奇怪,心想这“阿鸠”又是何方神圣?   亭内一阵沉寂,便在此时,忽见到一道身影从淮南王身后缓缓走出,绕过桌案,一步一步往眇翁走过去。   齐宁皱起眉头,瞧见这突然走出来的人,正是一直紧随在淮南王身边的“鬼影。”   淮南王见鬼影走出去,皱起眉头,沉声道:“鬼影,江湖术士,满口胡言,不必理会。”   鬼影却并无理会,径自走向眇翁,眇翁苍老的脸上波澜不惊,静静地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鬼影。   四周顿时一片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是显出惊讶之色,镇国公司马岚却是气定神闲,端着酒杯,冷眼旁观。   “鬼影?”武乡侯苏禎禁不住道:“难道.....难道他是墨门逆徒?”这话一出口,便感觉得罪了淮南王,立时便显出尴尬之色来。   东齐太子段韶也是大感意外,向淮南王道:“王爷,这位不是王府的侍卫统领吗?他.....他.....?”猜到什么,后面却并无说下去。   齐宁平日里与淮南王交往极少,这时候才知道这鬼影竟然是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   齐宁心中清楚,各家府邸的侍卫统领,那都是家主的心腹之人,而且亦都不是普通之辈,锦衣侯府的侍卫统领曾经便是段沧海,段沧海对锦衣侯府忠心耿耿,乃是锦衣齐家的绝对心腹。   这鬼影既然是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自然是深得淮南王的赏识与信任。   淮南王是大楚帝国的王爷,亦是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孙,此等人物,其护卫自然比其他府邸要严格得多,挑选出来的侍卫统领自然也是千里挑一的顶尖人物。   这时候齐宁终于搞清楚,今夜的宴会,终究是宴无好宴,司马岚邀请淮南王前来参宴,果然是冲着淮南王而去。   司马岚安排墨家钜子今夜出现,当然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事先自然是有着周密安排,由此可见,司马岚早就知道淮南王前来赴宴的时候,必然会带上鬼影,所以安排墨家钜子装神弄鬼半天,就是冲着鬼影过去,而鬼影是淮南王的人,说到底,目标终究还是直指淮南王。   齐宁想到早上的时候,这两人还在隆泰面前合力打压黑鳞营,这到了晚上,便互相算计针锋相对,还真是反复无常。   阿鸠距离眇翁三步之遥,终于停下,两人四目相对。   “十六年来,我无时不在想着今日这一刻。”眇翁缓缓道:“我是最后一位墨家钜子,墨门将逝,身为最后的墨家钜子,只要不死,自然要遵守墨者之法。”盯着阿鸠眼睛,声音虽然平和,但不怒而寒:“杀人者死,伤人者刑!”   阿鸠面无表情,摇摇头道:“井中枯骨,苟延残喘也就罢了,何必将老骨头送在这里?墨门与我有何干系?”   眇翁若有所思,竟是十分认真颔首道:“不错,你心术不正,当年叛逆墨门,早就不配为墨家门徒。你不是墨家门徒,不过你害死了墨家门徒,自然不能善终。”   “今夜确实有人会遭血光之灾。”阿鸠冷声道:“你既然找死,我念在往昔情分,可以送你一程。”   淮南王脸色本来有些难看,但见阿鸠信心十足,脸色微微和缓。   眇翁微微扬起苍老头颅,瞧着悬挂在亭角的一盏灯笼,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不发一语,右手把住二胡琴头,竟是从那二胡之中缓缓抽出一把剑来,喃喃道:“墨家不佩剑,出剑必除暴!”   阿鸠冷哼一声,转过身,向淮南王拱手道:“王爷,请赐剑!”   淮南王微皱眉头,他这时候心亮如镜,明白司马岚今晚设局,是要冲着阿鸠而来,眼下的形势,已经是不可不战。   今夜若是阿鸠败在眇翁手中,淮南王府便是颜面扫地,毕竟阿鸠是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也是自己身边的第一高手,淮南王府第一高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取胜,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便是淮南王府的奇耻大辱。   而司马岚显然是老奸巨猾。   若是眇翁取胜,自然是大大折辱了淮南王府,可是一旦失败,那也只是墨家内斗,与镇国公没有任何干系,司马岚并不会因为眇翁的失利受到丝毫伤害。   他知道这一战胜负对自己极其重要,瞥了司马岚一眼,暗想高手对决,兵器也是至关重要的因素,虽说墨家钜子老态龙钟,从外表来看绝没有取胜阿鸠的道理,但钜子毕竟是钜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小觑,这兵器也不可随便。   今夜在司马家设宴,入府的客人自然都不好佩剑在身,进府之前,都是解下了佩剑,淮南王本想找司马岚借一把剑,却又担心司马岚在兵器上做文章,面上带笑,道:“看来这一战在所难免了。既然如此,那也好,恰好太子在这里,就当做是舞剑助兴,国公,鬼影入府的时候,解了佩剑,你看.....?”   司马岚立刻道:“常慎,你亲自去取鬼影的宝剑来!”   司马常慎拱手称是,匆匆下去,司马岚这才叹道:“原来眇翁竟然是墨家钜子,老夫有眼不识泰山,直到现在才知道,实在是失敬。钜子,今夜寒舍为了款待太子,在这里设宴,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起争端为好,实在要比剑,点到为止极好,慎之慎之。”   有人心中暗骂,心想你这老家伙还真是惺惺作态,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现在却又装模作样要做好人,方才那段往事都已经说出来,眇翁和阿鸠势必是一场生死之战,这是谁也阻拦不住,今夜这一战,若无一人倒下,绝不会甘休,所谓的点到为止,简直是屁话。   司马常慎倒也是速度不慢,片刻之后,已经取来阿鸠的佩剑,阿鸠接过佩剑,看似随意扫了两下,但众人俱知阿鸠是在检查司马家是否在剑上做手脚。   齐宁饮酒吃菜,云淡风轻,对他来说,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都只是淮南王和司马岚斗法,与自己倒没什么干系,他二人斗的越厉害,齐宁心下越欢喜。   阿鸠横握长剑,两眼凝视眇翁,目光如刀。   眇翁虽然身体微微佝偻,但稳立如山,毫无破绽,他已经丢开二胡,手中长剑向前指地,一目已盲,另一只尚可见余光的眼睛却是闭上,万缘俱灭,在他心中,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自己和墨家逆徒阿鸠。   -------------------------------------------------------------------------------------   PS:刚写了个墨家钜子,立马有黑喷高喊抄袭寻秦记,我笑的牙都疼了,你说我抄袭秦时明月也好啊,我要是写个聚义厅,是不是就算抄袭水浒传了啊? 第七三七章 以杀止杀   亭内落针可闻,在座众人屏住了呼吸。   从双方的杀气来看,阿鸠稳居上风,而且阿鸠正值壮年,无论是反应还是体力,显然都不是老态龙钟的眇翁所能比拟。   但墨家钜子这个名号,却也是让在场众人丝毫不敢小觑眇翁。   忽地一声裂帛般的低喝,阿鸠已经是率先冲上,手中那把剑比之普通的剑要厚重许多,似缩似吐,直击向眇翁的面门。   眇翁并没有硬接,却是向后退了两步,但阿鸠的剑势若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眇翁后退两步,手中剑骤然拔地而起,化作点点寒芒,以攻对攻。   东齐太子段韶看的异常仔细,眼也不眨,自然是对这场墨家内斗十分感兴趣。   齐宁在剑道之上已经有了极高的修为,这时候墨门两大高手对决剑术,他也是颇感兴趣,在旁仔细凝看,见到阿鸠的剑势异常凌厉,从第一招起便是步步紧逼,攻势犀利,便是不懂剑术之人看到,也能看出阿鸠是铁了心要取眇翁的性命。   眇翁虽然身体苍老,但反应还真是不慢,阿鸠剑势虽猛,宛若狂风扫落叶,但眇翁却是沉着应对,并没有处于下风。   齐宁内行看门道,等到这两人交手二十多回合,却也看出,比之自己修炼的无名剑法,这两人的剑招浑厚凝重,又简单质朴,但每一招却又暗含杀意,看似平实的剑招之中,透着锋锐之意。   无名剑谱剑招诡奇,出其不意,与这两人的剑法风格完全不同。   之前还有人暗自怀疑这眇翁是否只是鱼目混珠,是司马岚安排冒充墨家钜子,等到双方交手之后,心中便已经肯定,这独目老头儿定是墨家钜子无疑。   淮南王府的侍卫统领岂是善于之辈,放眼京城,那也绝对算得上是顶尖高手,而且所有人都不是瞎子,看得出来这阿鸠从一开始便是使出了全力,如此凌厉的攻势,眇翁却从容不迫,并没有处于下风,以眇翁这身功夫,墨家钜子却是当之无愧。   司马岚淡定自若,似乎只是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斗殴,并不觉得眼前是一场你死我活的生死决斗,淮南王一开始见到阿鸠自信满满,眉宇间倒也是显出轻松之色,但阿鸠与眇翁你来我往二三十回合,眇翁并没有像预料之中的不堪一击,反倒能够从容应对,淮南王的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阿鸠是淮南王府侍卫统领,更是淮南王最为倚重的人才之一,对淮南王来说,阿鸠可说是既称手又锋利的一把利器,那是千里挑一的人才,他实在不希望阿鸠在这场比斗之中有任何差池。   只是片刻间,双方又交手了十来回合,齐宁这时候已经看出来,虽说双方的剑法朴实无华,但招式却十分酷似,心里明白,如果不出意外,眼前这两人所使的俱都是神秘至极的墨子剑法。   墨子剑法乃是墨家无双剑术,墨家消失了几百年,在这几百年内,世人自然不可能看到墨家剑法。   换句话说,这是时隔数百年后,墨子剑法重见天日,齐宁深知机会难得,这时候也不关心谁输谁赢,只盼能够从双方剑法之中看出一些门道来。   不过齐宁心里也很清楚,墨子剑法既然威名赫赫,当然有着极其独到之处,自己眼前所见,不过是墨家剑法的招式而已,换做通晓剑术之人,多少也能够学到几招墨子剑法的招数,但是要参透其中的奥妙,却是比登天还难。   任何一门武功,无论是拳脚还是剑术刀法,其形容易模仿,但包含在其中的奥义,却极难参透,除非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否则只能是看个热闹而已。   齐宁寻思自己修炼无名剑法,也并无人指教,但自己却能够悟出不少无名剑法的奥义,心想自己或许在这剑道之上确实有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天赋,既是如此,自己仔细瞧瞧墨子剑法,说不定也能够参悟一些奥妙。   在众人瞩目之下,双方又是你来我往二十来招,阿鸠的气势也是越来越凌厉,倒是眇翁显然是因为年纪的关系,一开始还能够从容应对,但墨家剑法对于人的体力要求极高,剑法固然高明,但消耗的体力也是不小,劲风呼呼之中,眇翁的气势却是弱了不少,一开始尚能与阿鸠平分秋色,互有攻守,但五十招一过,便开始显出了颓势。   段韶目不转睛,在座诸人也都是目不斜视。   淮南王见到阿鸠又开始占了上风,脸色微微缓和不少,抬手轻抚胡须,又见眇翁连连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心下倒是暗暗欢喜。   众人忽地看到阿鸠剑芒暴涨,长剑如电,这一次却是直取眇翁的左肩。   这一剑无论是速度还是气势,都极其惊人,不少人暗暗吃惊,却不料本来已经显出颓然之势的眇翁骤然闪电侧移,阿鸠登时刺空,而眇翁略一沉腰,手中大剑电疾回旋,不偏不倚重重砍在阿鸠长剑正当间。   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却明白过来,眇翁故作不支,恐怕是故意作伪,他漏出破绽,故意引阿鸠刺他左肩,只怕就是要诱敌而入。   眇翁大剑砍下,选择的位置恰到好处,乃是以最大的气力砍在阿鸠长剑最薄弱之处,这一剑下来,对手几乎都不可能握住手中剑,眇翁这一下明显是要阿鸠长剑脱手,只要阿鸠手中长剑脱落,那么生死便也在眇翁的掌控之中。   齐宁只以为阿鸠突然中了眇翁圈套,必然握剑不住,孰知阿鸠低吼一声,手中剑虽然抖了抖,却并无脱手,反倒是猛地往前一刺,速度快极,眇翁根本闪躲不开,那长剑“噗”的一声,已经是刺入到眇翁的小腹之中。   在场众人都是吃了一惊,淮南王见到阿鸠得手,差点欢声叫起来,虽然极力控制,但脸上却还是难掩喜色。   “墨家非攻,墨子剑法最厉害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阿鸠神色狰狞,盯住眇翁眼睛,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露出破绽,好使出那一招让我脱手长剑,只可惜这一切早就在我预料之中,这些年来,我日夜苦练,就是防备会有今天。”   眇翁被长剑刺入腹中,脸色惨白,却并无惧色,反倒是露出一丝笑容,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墨子剑法虽然藏于钜子令中,但钜子令中的墨子剑法却少了一招,那一招是每一代钜子传承钜子令的时候,亲手传授给下一代钜子。”   阿鸠一怔,眇翁笑道:“最后一招,叫做.....以杀止杀!”却见他右手陡然提起,迅疾无比地向阿鸠刺了过去。   阿鸠大吃一惊,想要抵挡,但自己的长剑刺入在眇翁腹中,而眇翁左手已经抓住了剑身,阿鸠根本无法从眇翁腹中取剑,此刻感到寒风袭来,知道大事不妙,便要脱手放剑闪躲,只是眇翁这最后一招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如同幽灵一般,阿鸠刚刚脱手放剑,还没来得及躲闪,眇翁手中剑已经如同毒蛇般刺入了阿鸠的心口。   这一下变故凸起,谁都以为阿鸠刺中眇翁,胜败已分,却万想不到眇翁最后竟会刺入诡异惊悚的一剑,在场几乎没有人看清楚这一剑是如何刺入,等到看清楚,长剑已经贯穿阿鸠身体,从心口入,从后背处。   亭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淮南王赫然站起身,大惊失色,脸色惨白,身体晃了晃,勉强站住,但瞳孔已经收缩。   阿鸠低下头,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心口,眼中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他脸上猛地显出狰狞之色,用最后的气力抓住自己已经放开的剑柄,低吼一声,用力前送,那长剑立时便贯穿了眇翁身体,随即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眇翁腹间,眇翁手握大剑,蹭蹭蹭后退,两人手中剑同时从对方身体抽出,一时间两道血柱同时喷涌而出。   眇翁后退数步,终是仰倒在地,阿鸠以剑杵地,眼中既显出愤怒怨毒之色,却又满是恐惧,身体摇摇晃晃,向后退了两步,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深吸几口气,却还是向后仰倒。   淮南王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快.....快叫大夫,来人,快叫大夫.....!”   阿鸠乃是他心腹干将,若是今日死在这里,对他无疑是沉重的打击。   司马常慎却已经跳上前去,到得阿鸠身边蹲下,见到阿鸠瞳孔涣散,毫无光彩,身体兀自在抽搐,不由皱起眉头,抬头向淮南王摇了摇头,语气沉重:“王爷,他心脏被刺穿,回天无术了。”   淮南王手足俱凉,陡然间扭头看向司马岚,眼中寒光如刀,司马岚却是缓缓站起身,叹道:“说好点到为止,却......哎,眇翁说今日有血光之灾,人难胜天,看来是天数有定了。”向淮南王道:“王爷,想不到今日好好的筵席,竟成了墨家内斗之所,老臣难辞其咎,还请王爷责罚。”   这时候却瞧见段韶飞步而出,竟是跑到了眇翁身边,凑近眇翁耳边低语,随即脸上满是迫切之色,眇翁奄奄一息,瞧着段韶,忽地发出怪笑,独目望着亭角灯笼,喃喃道:“墨门已逝,世间再无墨家......!”头一歪,就此死去。 第七三八章 图谋   墨家最后一代钜子就此逝去,段韶蹲在眇翁身边,神情凝重,忽地站起身来,快步向司马岚走了过去。   在场诸人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   司马岚向淮南王请罪,淮南王神色冷峻,这时候段韶已经走到司马岚面前,叹道:“想不到墨门一脉,竟然在此断绝。墨家钜子走的固然悲凉,这阿鸠走的也是可惜。”见淮南王神色凝重,劝慰道:“王爷,谁也想不到墨门仇怨会发生在这里,本宫思量,若是国公知晓,也定然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在国公府。”   司马岚苦笑道:“殿下所言极是。老夫若是知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说什么也不会让眇翁跑来献技。不过老夫虽然无心,但事情的起因,终归是老夫疏忽。”转向淮南王道:“王爷,请降罪!”   齐宁在旁冷眼旁观,心中却是颇为疑惑。   司马岚和淮南王的争斗,乡野村夫自然不可能知晓,但贵为东齐太子,段韶定然对此颇为了解。   今日司马岚设下圈套,利用墨家钜子除掉了淮南王身边的心腹干将,互相之间的争斗已经是狰狞可怖,这一点以段韶的智慧,自然是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是楚国内政,按理来说,段韶绝不该参与其中,甚至一个字都不该说,但他此刻却偏偏为淮南王开脱几句,这让淮南王更是无从发力,如此一来,段韶势必得罪了淮南王。   齐宁对此自然是十分诧异,段韶的性情,齐宁自然清楚,此人工于心计,而且果决狠辣,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按照段韶的性情和敏锐,绝不至于会犯下如此过错,他心知凡事既然发生,必有其道理存在,段韶既然为司马岚说话,这其中定然有缘故。   方才段韶不顾众目睽睽,匆匆跑到眇翁身边,贴耳私语,这让齐宁更是心中纳闷,不知道段韶究竟在眇翁耳边说了什么,不过眇翁既死,除了段韶,普天之下只怕再无人知道他方才说些什么。   淮南王瞧见司马岚惺惺作态,这时候将司马岚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他自然是早已经明白,司马岚今夜美其名是为东齐太子设宴,其实是在这司马府布下了圈套,就是要引自己带着鬼影阿鸠前来司马府,踏入司马府的一刹那,鬼影阿鸠就注定无法活着离开司马府。   让淮南王既愤怒又心惊的是司马岚的老奸巨猾,此人竟然料定自己会有防备,必定带着鬼影阿鸠前来,自己竟然完全被他算计在股掌之中。   鬼影阿鸠之死,对自己来说失去的并非只是一个心腹干将,鬼影阿鸠有着统帅之才,为自己招揽江湖高手,而且统御着自己手底下的众多武士,如今他死在这里,就等若是砍了自己一条手臂。   司马岚主动请罪,但淮南王心知自己根本不可能拿这件事情搞倒司马岚。   今夜在场的官员不在少数,所有人都亲眼所见这是墨门内斗,而且谁都知道了鬼影阿鸠乃是墨门逆徒,如果自己因此而找司马岚的麻烦,师出无名,真要闹起来,司马岚也不可能就范,眼下不过是做些脸面上的假工夫而已。   他心中恼恨无比,但却轻叹一声,道:“国公不必自责,段殿下也说了,今夜之事,事先没有谁会猜到,否则本王也相信国公不会因此而搅了大伙儿的兴致。”摇摇头,道:“鬼影跟随本王多年,对本王也算忠心耿耿,国公,还劳烦你派人将他的尸首送去王府。”   司马岚立刻向司马常慎道:“常慎,立刻派人将鬼影的尸首送去王府,定要小心谨慎。他是王爷的心腹干将,若是尸首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这话却又如同针扎淮南王的心头,但他却是一脸肃穆,向淮南王道:“王爷,您不与老臣计较,但老臣心中委实过意不去,老臣即刻让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做好之后,派人将棺材送到府上。”   齐宁在旁不发一言,心想司马岚老谋深算,虽说与淮南王水火不容,但平时见面,双方面子上倒是和和气气,眼下这司马岚看似恭敬,但每一句话却似乎都是在挑衅淮南王,暗想事到如今,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只怕也无法调解这两人的仇怨。   不少官员听司马岚声称要送棺材去往淮南王府,心下也是吃惊,有人心想这镇国公莫非老糊涂了,如此犯忌讳的话,怎能直言而出。   淮南王眼角抽搐,但却还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淡淡道:“国公不必客气,淮南王府一具棺材还是能够做出来。”瞧见司马常慎已经让人进场收拾尸首,嘴角抽动一下,看了司马岚一眼,道:“本王有些倦了,镇国公,先且告辞。”也不等司马岚说话,抬脚便走。   齐宁心知到了这种时候,该上演的戏码已经演完,留下来也没有什么趣味,起身向司马岚笑道:“老国公,吴达林吴副统领奉旨要往黑鳞营上任,晚辈明日也要去黑鳞营事先知会一声,天色不早,也先请告辞了。”   “锦衣候明日还有公务,老夫就不挽留了。”司马岚道:“今日因为墨门之事坏了大家的兴致,改日再设宴请王爷和锦衣候大驾光临。”冲着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淮南王道:“王爷,老臣送你。”   淮南王却是理也不理,径自离开。   齐宁又向众人拱拱手,这才离开。   众官员都是意兴索然,心想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不少人都是告辞,司马岚让司马常慎安排送客,却是请了段韶坐下,感慨道:“方才多谢殿下为老夫解释,王爷痛失爱将,心中难免悲戚,若非殿下美言,王爷只怕还要治老夫的罪。”   “今夜之事,本就与国公无干,我也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当不上国公的谢意。”段韶轻叹道:“不过墨门就此断绝,实在让人唏嘘。是了,老国公,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国公能否答应?”   “殿下请讲!”   “其实我对先秦诸子百家的各种思想很是偏爱,这其中对墨门更是偏爱有加。”段韶道:“本来今日还想散席之后,与这位墨家钜子交个朋友,聊上个三天三夜,可是.....!”摇头苦笑道:“可是还没有真正交上朋友,他就魂归天外,我有满腹之语相对这位钜子说却不可得。”   “原来殿下偏爱墨家。”司马岚也感慨道:“只可惜......!”摇了摇头。   段韶道:“我听说有时候不需对话,亦可神交。国公,我有一个请求,不知能否让我和这位墨家钜子待上一晚,好向他说说心里话。”   “殿下是要.....是要和眇翁的尸首待上一晚?”司马岚诧异道:“这.....这如何使得?”   段韶笑道:“墨家已逝,错过今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墨家的人诉说情怀,而且我对墨家心存仰慕,愿为墨家钜子守这头灵,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国公就当我发酒疯是了。”   司马岚感慨道:“殿下爱才惜才,让人钦佩,只要殿下愿意,老夫又怎会拒绝?只是委屈了殿下。”   段韶和司马岚说话之时,齐宁已经快步走到司马府大门,瞧见淮南王正站在府前的长街上等马车,淮南王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神色微微和缓,道:“锦衣候也要回府吗?”   “发生此等事情,又如何好留下来?”齐宁出了司马府,也上了空荡的长街,走到淮南王身边,拱手道:“王爷节哀。”   淮南王眼中划过怨毒之色,回头看了司马府一眼,微压低声音冷笑道:“锦衣候,咱们这位镇国公的能耐,你今夜可是领教了?以后你可要提防着一点。”   齐宁知道淮南王这般直言,那是将司马岚恨到了骨髓里,轻声道:“王爷不要动怒,东齐太子也说了,国公或许真的不知.....!”   “你以为那个姓段的是什么好货色?”不等齐宁说完,淮南王已经冷冷道:“他不过是讨好司马岚,有所图谋而已。”   “图谋?”   淮南王左右瞧了瞧,四下暂时无人,司马府门前守卫也有段距离,这才低声道:“你没有瞧见墨家钜子临死的时候,段韶急匆匆跑过去问话?”   “问话?”齐宁诧异道:“王爷怎知他是问话?”   淮南王淡淡道:“段韶和墨家钜子素不相识,之前也应该不会有任何交往,墨家钜子垂死之际,段韶能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不过是想从墨家钜子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而已,他自以为隐秘,不会有人知道他问什么,可是本王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齐宁心想这淮南王虽然及不得司马岚老奸巨猾,却也是个心机极深之人,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王爷可知道段韶要问墨家钜子什么话?”   这时候马车尚未到,淮南王背负双手,微一沉吟,才道:“本王应该不会猜错,锦衣候,你可能对墨家知之不多。钜子令中藏有的墨子剑法,那只是习武之人感兴趣,本王就对钜子令毫无兴趣。不过墨家有一件东西,却是朝堂中人梦寐以求的物事,段韶必然是要询问那件物事的下落。” 第七三九章 海底针   齐宁奇道:“王爷说的那件物事,不知是何物?”   淮南王见齐宁一脸谦逊,虚心请教,对自己倒也显得颇为尊重,本来满腔恼怒稍微缓解少许,抬手抚须道:“锦衣候自然知道,这墨家的创始人,叫做墨翟,此人所处的时代,大国吞小国,墨翟和他的门徒常年奔走于各诸侯之间,宣扬大不攻下、强不凌弱、众不暴寡的的兼爱非攻思想,而且墨翟将自己的门徒组织成了具有战斗力的军事团体。”   齐宁一副虚心模样,看着淮南王眼睛,谦逊受教。   “诸侯征战,自然不会因为墨家的几句话,便会停止。”淮南王缓缓道:“墨家为此扶弱敌强,那时候墨家门徒经常会在大国侵攻小国的时候,出现在小国城头,帮助小国抵御强敌。”   齐宁微点头道:“我也听说,为了急人之难,墨家子弟一向不惜摩顶放踵,刀斧加身,可说是侠义之源。”   “墨家既然出手,自然有其手段。”淮南王道:“传闻有一次木匠的鼻祖公输班帮助楚国攻打宋国,建造了诸多极其厉害的攻城武器,而墨翟知道此事之后,裂裳裹足赶到了楚国,在楚王面前,与公输班展开了攻防大战,公输班一共使用了九种机械攻城,都被墨翟的防御器械全部化解,公输班的攻城器械用尽,而墨翟的防御器械却还有余,正因如此,楚国攻宋便即作罢。”   齐宁听到这里,隐隐明白什么,淮南王看齐宁神情,也看出齐宁猜到什么,淡淡笑道:“墨翟也做过木匠,而且天赋惊人,他所著的《墨子》自《备城门》之后的十一篇,都是小国防守的策略,与《孙子兵法》地位相当。只不过世人多知《孙子兵法》,也就是因为《孙子兵法》流传于世,知者不少,而《墨子》一书,却一直在墨家手中,难窥其貌。”   “王爷,如此说来,段韶是想询问墨家钜子那部书的下落?”齐宁心中豁然开朗。   淮南王冷笑道:“东齐弹丸之国,自然是始终想着自保。眼下我们大楚与他东齐结亲,不过是权宜之计,等有朝一日解决了北汉,势必要将东齐吃进肚中,段韶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未雨绸缪,想得到《墨子》,也好早作准备。”   齐宁点了点头,心想淮南王这番话倒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东齐国小,而墨家手中的《墨子》,正是以小敌大的宝典,今日段韶好不容易看到墨家钜子,以他的学识,当然就想到了《墨子》这部书,眼见得墨家钜子垂死之际,实在不想错过机会,这才上去低声询问。   段韶或许以为自己所言不会被人知晓,但淮南王却是心知肚明。   段韶显然是觉得墨家钜子垂死之时,很可能不希望《墨子》这部宝典就此湮灭世间,所以趁机询问《墨子》下落,但从当时段韶的表情来看,显然并无所获。   这时候其他告辞的官员已经从府内过来,而淮南王的马车也已经过来,有王府下人刚才看到齐宁出府,也将齐宁的马匹牵了过来,淮南王也不多言,径自上车离去,齐宁看到后面过来的官员交头接耳,也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也不多言,翻身上马径自离开。   回到锦衣侯府,见到顾清菡正在正厅门口向侯府总管韩寿交代什么,瞧见齐宁回来,韩寿急忙行礼,顾清菡则向韩寿道:“就按我说的去办就好。”   韩寿退下后,齐宁这才走过去笑道:“三娘让韩总管干什么呢?”   “怎么?不放心?”顾清菡瞥了齐宁一眼,不苟言笑,道:“你要是不放心,我这两天将府里的事情都交付给你,免得你担心。”   齐宁有些奇怪,心想顾清菡怎地像吃了火药一样,变得这般冷冰冰。   其实有时候齐宁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看明白顾清菡心思,但有时候却又觉得顾清菡实在是捉摸不透,时冷时热,还真是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女人心海底针,到头来还是难以捉摸,却还是赔笑道:“三娘怎地忽然生气了?莫非我又做了什么让三娘不高兴的事儿?”   “哪敢啊,你是锦衣候,是这座府邸的主人,你做了什么,谁又敢不高兴?”顾清菡不冷不热道:“我还有事,你晚饭是在司马府吃的,所以府里也就不用给你备什么。”转身扭动腰肢便走。   她葫芦般的腰身儿妖娆曼妙,腰肢扭动起來,更是风情万种,齐宁有些诧异,见到顾清菡头也不回走出一段路,犹豫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脚步极轻,如同幽灵般跟在身后,顾清菡不回头,自然也不知道齐宁已经跟了上来。   锦衣侯府花团锦簇,小桥流水,顾清菡走入侯府的一条林荫小道上,四下里颇为昏暗,齐宁看她自始至终不回头,心中有些着恼,暗想顾清菡脾气还真是不小,说理就不理,四下环顾,瞧见无人,加快步子追上去。   顾清菡这时候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齐宁追上来,一咬牙,更是加快步子,那水蛇般的腰肢左扭右摆,齐宁轻叫道:“三娘,你等一下!”足下一用力,身轻如燕,已经是距离顾清菡咫尺之遥。   顾清菡听到身后风声,急忙回身,却瞧见齐宁近在眼前,昏暗之中,依稀瞅见他脸庞,两人身体这一刻靠的极近,顾清菡“哎呀”轻叫一声,不自禁往后退了几步,却觉得后背一紧,却是被一棵树挡住退路,琵琶般的柔美玉背靠在了树干上。   齐宁逼近上前,顾清菡心下一惊,全身紧绷,抬臂横在胸前,显出慌乱:“你.....你要做什么?”   齐宁却是伸手过去,抓住她手腕子,顾清菡花容失色,想要挣脱,齐宁却是用力一带,已经将顾清菡抱入怀中,顾清菡虽然知道齐宁胆子大,却也没有想到竟然大到如此地步,这时候最担心的是被人看见,手臂往前撑,想要推开齐宁,但齐宁的力气岂是顾清菡一个柔弱少妇所能相比,难以撼动。   顾清菡心下又羞又恼,便要斥责,齐宁却二话不说,凑上前来,已经吻在顾清菡粉润的唇上。   顾清菡全身如同电击,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齐宁却只感觉顾清菡的粉唇香软温暖,一手抓着她一只手腕子,另一只手抱紧她方才扭得如同柳枝般的蜂腰,怀中一片绵软。   也只是一瞬间,顾清菡回过神来,猛地摇动螓首,拉了开去,柳眉竖起,恼怒不已,低声斥道:“你疯了?你.....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快些放手。”她虽然心下恼怒异常,却又担心声音大了被人听见,极力压住声音。   齐宁虽然只是短暂一下吻在顾清菡唇上,但口有余香,心神荡漾,但却一脸严肃道:“要我放手也可以,那你先告诉我,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你要我怎样对你?”顾清菡心中恼怒,冷笑道:“要对你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还是要我对你倚门卖笑?”   齐宁皱眉道:“三娘,你说话别呛人,我回来之后,咱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你对我也是不冷不热。我要是哪里错了,你直接说出来,这样子不言不语,只是在生闷气,又算哪门子事?”   齐宁咄咄逼人,顾清菡虽然之前已经感受到齐宁已经长大,但此时却真正感受到眼前的是一个男人,被齐宁握着手,虽然俏脸上还是倔强的恼色,但心中却是惊骇万分,固然是因为齐宁突然在此抱住她,让她猝不及备,但最紧要的还真是怕被人看见。   这锦衣侯府虽大,但人也不少,虽然这里颇为僻静,但谁敢保证不会被第三双眼睛看到。   若是眼下这一幕被府中任何人瞧见,甚至张扬出去,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你先放开。”顾清菡尽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语气也软了两分:“你要说话,我和你好好说,不要.....不要动手动脚。”   齐宁却是摇头道:“我一放手,你又掉头就走,便不理睬我。三娘,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也很不适应。”他眼力极好,此时紧盯着顾清菡那双如同布满雾气的迷人眼眸,轻声道:“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也许因此吓到了你,甚至让你害怕,但无论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都应该互相沟通,尽力解决这些麻烦。我是要你跟在我身边一辈子,这些麻烦不解决,日后怎么相处?”   “没有人要和你一辈子,而且.....而且有些麻烦本就是无法解决。”顾清菡虽然还极力想要做出长辈的严肃,但声音却是发颤:“你做的事情太荒唐,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咱们俩不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你一直当我在玩笑话,那我今天.....今天最后和你说一次,以后我是我,你是你,你是锦衣候,我是齐家三夫人,咱们之间保持距离就好。”   “保持距离?”齐宁没好气道:“什么距离?”   “反正今天下午我去见了太夫人。”顾清菡咬着红唇,犹豫一下,才低声道:“我告诉她说,你现在已经大了,我不方便照顾,以后你有什么事情,让韩总管帮你处理就是。太夫人若是留我在府里,我便照顾她老人家,若是不留,我......我就要走了!” 第七四零章 女人心   齐宁心下一惊,声音微冷:“你要走?”   “这样对大家都好。”顾清菡轻叹道:“我也想过很久,这样子下去,迟早.....迟早都会闹出事情来,到时候毁了锦衣侯府的名誉,我对不起齐家的人。”   “你走不了。”齐宁道:“我说你不能走,你就走不了。”   顾清菡淡淡道:“这也由不得你做主,只要老夫人一句话,我想走就走。本来我还在犹豫,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便再不必多想。”   “我这样子,只是要问明白你对我为什么冷淡。”齐宁道:“三娘,你要走,又要去哪里?”   顾清菡扭了扭手臂,依旧被齐宁抓住,干脆由他,冷哼一声,道:“你还担心我没地方去?我真要出门改嫁,总不至于找不到人家吧?”   她这话倒是不假。   齐家三爷已经过世多年,顾清菡还不到三十岁,如果能让太夫人松口,要离开侯府改嫁,这也并非稀罕事情,以顾清菡的样貌和风韵,再加上也是地方士绅家族出身,要再嫁一户有脸面的人家,其实还真不是难事。   齐宁心下着恼,抓她的手微紧了紧,带着恼意道:“我相信你能找到人家,可是谁敢娶你?三娘,我就直话说吧,我既然喜欢上你,此生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谁要是对你动了心思,那便是和我为敌,谁要是与我为敌,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你是锦衣候,便可以仗势欺人吗?”顾清菡听齐宁语气冰冷,也是气恼,“我要嫁谁就嫁谁,你管得了?”   “谁敢娶你,我便让他家破人亡,你信不信?”齐宁森然道。   顾清菡咬牙道:“你.....你真是疯了。”   “你应该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做的出来。”齐宁道:“我既然认定了你,那便谁也不得冒犯你分毫。”   “好,你喜欢我,就算我喜欢你,就算咱们两情相悦,那又能如何?”顾清菡气苦道:“难道咱们还能正大光明地走到一起?这天下间,我可以和任何一个男人在一起,却偏偏不能和你在一起,这就是事实,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改变不了。”   “谁说不能走在一起?”齐宁沉声道:“只要你愿意,就能在一起。”   顾清菡酥胸起伏,低声道:“你明白原因。我和你什么关系?咱们在一起,天下人都会耻笑,你明不明白?”眼角却是流出一丝泪水,颤声道:“宁儿,到此为止吧,你说为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是这一件事你却偏偏不能做。”   “三娘觉得我不敢娶你吗?”齐宁甚至考虑是不是要将自己假冒锦衣世子的事情说出来,目光如电:“只要三娘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和太夫人说,她要是不同意,我立刻离开锦衣侯府,这烂摊子我还真不想管了。”   “你......!”顾清菡知道齐宁年轻气盛,有些不敢想象的事情这家伙说不定还真敢做出来,泛起一种无力感,道:“好,你什么都敢,我不敢成了吧。我不要你坏了我的名声,你不在乎,我自己在乎,反正你不是和唐姑娘已经好上了吗,又何必跑来招惹我。”   齐宁一怔,一瞬之间,陡然明白什么,内心有些释然,怪不得今天回来顾清菡如此反常,低声道:“三娘,你误会了。”   “误会?”顾清菡趁机抽出手,但齐宁就在身前,一时躲不开,只能靠在树上,没好气道:“误会什么?”   “三娘觉得我和唐姑娘有关系?”齐宁摇头道:“我明白了,昨晚在唐姑娘屋里一直没出来,三娘是觉得我在那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顾清菡方才脱口而出,这时候反应过来,脸颊微红,心想自己情急之下,还真是口不择言,自己那般说,倒似乎是在吃醋一般,咬着红唇,瞪了齐宁一眼,才道:“你在她屋里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干系?”   齐宁叹道:“我在东齐得了一件宝贝,唐姑娘说那是极其罕见的药材,我担心以后会有人对我下毒,所以让她帮我换血,一晚上都是在她屋里将药材融进血液里。”   顾清菡一愣,道:“帮你换血?”   “三娘可还记得不久前我被一条毒蛇所咬,差点毒发身亡。”齐宁叹道:“那次唐姑娘就准备帮我换血。”   顾清菡倒是想起来,微点螓首,道:“是有这么回事,这样说来,你以后是否就不怕被人下毒?”   “这事儿只有我和唐姑娘知道。”齐宁轻笑道:“三娘是第三个知道的,但千万不要对外说,万一都知道了,以后就没人用这法子害我了。”   不知为何,听到齐宁这般解释,顾清菡只觉得心情瞬间似乎舒畅不少,却还是啐了一口,道:“你还想让人害你吗?不用你提醒,我也不会对外说,难不成你以为我多嘴多舌?”   齐宁笑道:“自然不是。三娘,你以后可别瞎想,我是准备对你说,只是今天一天都是事情,还没来得及。”他刚说完,猛然间一把抱住顾清菡,身形一转,速度极快,顾清菡花容失色,还没叫出声来,就被齐宁捂住嘴唇,她心下大惊,只以为齐宁又要对自己胡来,却听齐宁已经贴在她耳边道:“三娘别动,有人!”   顾清菡一呆,这时候两人身体相贴,顾清菡固然感受到齐宁身体的结实,而齐宁也同样感受到顾清菡身体的绵软。   绵软的腴躯幽香逼人,钻入齐宁鼻中,沁人心脾,让人心摇意动,顾清菡感受到齐宁紧紧抱着自己,脸红心跳,这时候已经听到脚步声传过来,躲在树后不敢动弹。   齐宁在昏暗之中瞧着顾清菡娇美容颜,也不移目,顾清菡目光与他接触,心下一跳,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瞧,又不好出声斥责,狠狠瞪了一眼,齐宁却是似笑非笑,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顾清菡贝齿咬着红唇,想要做出恼怒之色,但是被他这般看着,却是感觉心下慌乱,反倒是自己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侯府两名丫鬟从大树边上走过,自然不可能察觉到树后有人,等两人走的远了,顾清菡才松了口气,这时候见齐宁兀自看着自己,低声斥道:“看什么看?再看.....再看就.....!”她自幼出身大户人家,性情温和,自有教养,却是说不出狠话来。   齐宁却是轻声道:“三娘长得好看,所以要看。”   顾清菡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无可奈何,她虽然知道和齐宁这般乃是犯了大忌,可是面对齐宁越来越强的进逼性,却又不知该如何真正应对,只能冷着脸,伸手将齐宁推开,转变话题道:“听说黑鳞营那边出了事情?你今天进宫,可向皇上说明白?”   齐宁知道她是故意转变话题,道:“已经向皇上禀明了,明天一早去黑鳞营处理一下。”这些波谲云诡的事情,齐宁不想过多向顾清菡说明,免得这少妇在家里为自己担心,虽然顾清菡又是后对他冷冰冰,但齐宁心里很清楚,如果说在这个世界有一个人始终关心自己,那只能是顾清菡。   顾清菡衣衫有些凌乱,随手整理一下,这才从大树后面走出来,顺着小径往前走,齐宁跟在她身后,看她腰肢扭动,风韵动人,只觉得心中荡漾,却听顾清菡道:“明日既然有公务,那你赶紧去歇息,免得明天没精神。”   “好。”齐宁答应一声,却紧跟着问道:“三娘,你刚才是说笑的吧?”   顾清菡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蹙眉问道:“什么说笑?”   “你说你和太夫人说了,想要离开侯府。”齐宁盯着顾清菡眼睛:“是不是在诓我?”   “当然不是。”顾清菡俏脸满是严肃之色:“我说的是真的,不是和你说笑。宁儿,你现在越发的没有规矩,这是在逼我离开,我和你说了好多次,有些.....有些事情不能过界,可你总是不听,既然如此,还不如在.....在你犯大错之前,我早些离开,这也是为了你好。”   齐宁凝视顾清菡眼睛,正色道:“三娘,我刚才也没有说笑,我说过你只属于我,那就只能属于我,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我可不管是谁,真要是惹了我,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顾清菡恨恨道。   齐宁摇头道:“我这辈子只会对你好,自然不会对你有什么威胁,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三娘,我知道你心里为难,不过今晚倒是让我明白一件事情,让我心里有了底。”   “明白一件事情?”顾清菡奇道:“什么事情?”   “我明白你很在意我,你在吃唐姑娘的醋。”齐宁露出一丝笑容:“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只知道你心里也有我,既然如此,我不着急,我慢慢等,总会让你接受我。”竟是十分绅士地躬了躬身,笑道:“晚安!”   “你.....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吃醋。”顾清菡羞恼无比:“你把话说清楚。”   齐宁却已经转过身,单手背负身后,慢悠悠地离开,顾清菡追了两步,停下步子,一跺脚,咬牙切齿,瞧着齐宁走远,才恨恨道:“等吧等吧,等到你牙齿都掉光,也别想.....!”脸颊一红,扭过了身子。 第七四一章 大营   次日一大早,齐宁便带人直往黑鳞大营而去。   段沧海昨日已经率先回营,所以今日是齐峰带着几个人随行护卫,骏马如飞,扬起灰尘,人数不多,倒也是气势汹汹。   黑鳞营重建,营地却是设在曾经黑鳞营的旧址,位于建邺城南不过几十里地,营地附近有一处湖泊,因为湖泊四周一到春夏时节,便会长满鸡冠花,所以这处湖泊被称为鸡冠湖,这处湖泊一年四季湖水清澈,倒是解决了营地饮水的问题。   黑鳞营本来已经荒废了许多年,但段沧海负责重建黑鳞营之前,齐宁已经与其他部衙有过交涉,黑鳞营也重新修葺了一番。   虽说修葺的十分粗糙,但好在配置齐全,无论是厨房、马厩、兵器库、宿舍、药方还是操演场,都算完整,占地面积不小,特别是练兵的操演场,虽然编制只有千人,但容纳两三千人却不在话下。   营地一圈都是木珊栏围住,有兵士守卫,辕门处竖着两面旗子,一面飘着“楚”字旗,另一面则是勾勒着黑色鳞甲的黑鳞旗。   齐宁抵达之时,段沧海已经带着黑鳞营的一众将官都在辕门等候。   段沧海见到齐宁勒住马,亲自上前牵住了马缰绳,齐宁翻身下马来,众将官都是纷纷上前,单膝跪下行礼,齐宁扫了一眼,这十多名将官,大都眼熟,黑鳞营重建之前,段沧海将黑鳞营一些残部旧将召了回来,这些人自然就成了这支新建黑鳞营的主心骨。   齐宁挥手笑道:“都别客气了,起来说话。”   众人之前与齐宁接触过,知道这位小侯爷虽然地位尊贵,但却并无架子,为人随和,俱都起身来。   齐峰几人也下了马来,自有兵士将众人的马匹牵了下去,齐峰也是黑鳞营旧部,与在场诸人俱都熟悉,这些都是劫后余生的沙场兄弟,感情自然非同一般,齐峰上前与众人一一拥抱,在众人簇拥下,这才进了大营,直接往大帐过去。   因为是按照沙场的习惯来练兵,所以营地里的建筑其实都是以行军帐篷搭起来,除了兵器库之外,其他绕着营地一圈搭建帐篷,而士兵宿舍,也都是每天日落之后,统一搭建,次日一早便会收起来堆放在一起。   也正因如此,白天营地里的帐篷并不多,段沧海所在的统帅大帐,那自然是十分显眼。   黑鳞营兵士却也都是在训练之中,段沧海等人簇拥着齐宁进了帐篷之后,段沧海请齐宁在主座去坐,齐宁摇头笑道:“这个位置,我暂且不坐,哪天你帮我将这支黑鳞营训练成无坚不摧的精兵,我再来这位置享受享受。”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齐宁站着,众将自然不坐,齐宁扫了一眼,才向段沧海问道:“将士们的伙食和军饷是否都如期送过来?”   段沧海道:“回禀侯爷,军饷倒是没缺,伙食也还算过得去,总能让大伙儿吃饱。不过兵器方面,到现在还有些欠缺。”   旁边一将犹豫一下,终是道:“侯爷,恕卑职直言,兵部是金刀澹台家的势力,澹台家对锦衣齐家一直心存嫉恨,这次咱们黑鳞营重建,兵部一直都在故意刁难。”转过身,走到大帐边角,取了一把刀来,递给齐宁道:“侯爷,你瞧瞧这把刀。”   齐宁记得此人叫做莫复宽,莫复宽在黑鳞营败灭之后,担任了武卫中郎将一职,在黑鳞营残部之中,可说是官职最高的一人,但是段沧海召唤一声,莫复宽便即辞去官职,前来协力重建黑鳞营。   齐宁知道这些人的血液已经融入黑鳞营,黑鳞营虽然重建,但前途未卜,这些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跑来黑鳞营,其忠义之心,自然是不可质疑。   他接过刀,拔刀出来,立时就明白了莫复宽的意思。   齐宁见过的刀具不少,他自己就有一把随身携带的寒刃,对于刀具的好歹,自然是清楚,眼前这把刀,黯淡无光,刀口甚至称不上锋利,一看就知道是被淘汰下来的刀具,皱起眉头,莫复宽已经道:“侯爷,兵部却是送来了一千三百把大刀,但几乎都是这种刀具。此外他们送来的长枪和弯弓,那都是别人用过淘汰下来的,只有极其少量是刚打造出来的兵刃,这些兵器暂时训练一下倒是无妨,可是真要与人厮杀,根本起不了作用。”   边上有一名将领道:“侯爷,这些倒也罢了,但是黑鳞营打一开始便是以骑兵训练,到了战场,一人是配两匹马,千人编织,少说也要两千匹战马,而且还要预备至少五百匹以随时更换,但直到现在,从兵部送来的战马,不到四百匹,真正能够称得上是良驹的,不到五十匹,兵器可以将就,但战马却无法将就。”   齐宁微微点头,凝神细听,眼前这名将官陆亢,他也是识得,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沧海介绍陆亢之时,就夸赞陆亢的骑术惊人。   “上了战场,人和马就是一体。”陆亢正色道:“人不离马,马不离人,眼下还只是训练刀法和弓箭,如果到了后面,就要让兵士和自己的战马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但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实现。”   段沧海也叹道:“侯爷,要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骑兵,骑兵本身的能力占了三分,还有三分却要看战马,最后四分却是要看后勤。只有骑兵和战马生死与共,才能在战场上发挥最大的威力,而后勤的补充,那也是至关重要。等到这些兵士熟练了刀箭,势必要开始和战马在一起,最少也要大半年才会产生感情,所以到时候每一名士兵,都要配备一匹上好的战马才成。”   齐宁点头道:“这是我没有做好,你们的建议很是及时。你们放心,到了你们需要战马的时候,我必然一匹不少供应给你们。”   众人听齐宁这般保证,都显出欢喜之色。   “诸位这阵子的辛劳,我心里有数。”齐宁道:“你们心里也清楚,黑鳞营的存在,让许多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最希望看到的便是黑鳞营毫无作为,但本侯既然奉了皇上的旨意重建黑鳞营,自然要让黑鳞营重现曾经的辉煌,让它成为大楚第一骑兵军团。”   段沧海和诸将齐齐拱手道:“我等誓死效忠侯爷,誓死恢复黑鳞营的荣光。”   齐宁哈哈一笑,道:“不过今天我过来,是为了整顿一下黑鳞营。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训练的不好,不过林子大了,总有害群之马,段副统领应该和你们说过了,这两天朝廷要调人过来。”   莫复宽立刻道:“侯爷说的是吴达林吧?”   齐宁点点头,旁边一名叫做陆大有的将官立刻冷笑道:“侯爷放心,吴达林不来则已,要是来了,咱们让他在这里呆不了三天就灰溜溜离开。”   齐宁立刻道:“我就是担心你们如此。诸位,吴达林这人我还算熟悉,也算是个大将之才,我找你们在一起,就是要你们将他融进黑鳞营。我们黑鳞营要做的,不是排斥外来人,毕竟黑鳞营的元老,也就你们这十几个人,这近千号人,也都算是外来人,若是咱们容不得外人,这黑鳞营也就重建不起来。”   莫复宽颔首道:“侯爷,吴达林这人,末将也有些了解。这人当年在秦淮军团待过,其实也很得大将军器重,不过后来犯了错,这才被逐出了秦淮军团。此人能耐是有的,而且为人也算忠义,上战场也是骁勇善战,不过.....他当年被逐出秦淮军团,也不知是否对大将军心存记恨,若是那样,此人前来黑鳞营,恐怕居心不善。”   “对他自然还是要提防的。”齐宁道:“不过若他真心实意愿意和咱们在一起,咱们就要拿他当自己兄弟看待。”看向陆大有,笑道:“三天之内让他离开黑鳞营,我相信你们有这个本事,可是你们若是能让他待在黑鳞营三十年,那才算真本事。”   众人一怔,随即都笑起来,段沧海在旁笑道:“弟兄们都听到侯爷说了,吴达林若是过来,只要他不心存邪念,咱们就当他作为兄弟,若当真别有居心,咱们弟兄一人一刀砍了他。”   “吴达林调来黑鳞营的缘由,是因为黑鳞营犯了案子,被人抓住了把柄。”齐宁神情严肃起来:“这件案子我确实没有想到,但却又是在情理之中,这一次不怪你们任何一人,是我的疏忽大意,但是今日我前来整顿黑鳞营,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事件,那便是你们的失职,到时候我拿你们是问。”   众人当然都知道是什么案子,有人显出尴尬之色,有人已显出内疚之态。   齐宁看向段沧海,道:“段副统领,点齐将士们,本侯有几句话要交代他们,让他们也都长长记性。”   段沧海拱了拱手,立刻带着诸将出营聚集兵马。   齐宁走出大帐,看着诸将离开,背负双手,望着明媚的天空,喃喃道:“黑鳞营是我手里的一把刀,我当然不能让这把刀有朝一日伤了我自己。” 第七四二章 名单   锦旗招展,黑鳞营上上下下都整齐有序地立于校场之中,段沧海挑选黑鳞营兵士的时候十分的严格,都是身强体壮,这中间大部分兵士本就是贫苦出身,再加上这阵子的训练,一个个都是皮肤黝黑,但经过军营的生活,一个个倒是龙精虎猛。   眼下黑鳞营满员编制,共有一千人,分成五个队列,每个队列两百人。   齐宁与段沧海在黑鳞营重建之前,就仔细筹划过,齐宁虽然不懂练兵,但是激励体制却是明白,段沧海与之商议后,就已经规划将黑鳞营分成五队人马,每队人马一名领队,其下配两名副手,各自训练,每十天会进行一次考核比赛,成绩优异的队伍将会休息一天,另外开小灶吃肉饮酒,落后的队伍,非但要加重训练量,而且一天之内不得吃饭。   也正因如此,兵士们的竞争之心便被挑起,再加上训练队伍的都是黑鳞营的老将,所以训练效率极高。   队伍的正前方,是一处用木头搭建起来的点兵台,段沧海等十多名江陵一字排开,齐宁此时正站在众人中间。   所有人都如同标枪版挺立,但目光都是盯在齐宁身上。   将士们都晓得黑鳞营的统帅是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锦衣候,但见过锦衣候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今日锦衣候大驾光临,众人自然是好奇无比,都想瞧瞧自己的统帅是何模样,这时候看到锦衣候竟然是个极其年轻的少年郎,都是惊讶。   齐宁从左到右扫视一番,才含笑道:“诸位弟兄,今日本侯前来,先要向你们道个歉。黑鳞营已经训练多时,我这个统领却是头一遭来到营地,实在是惭愧。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没什么遗憾,其实我对练兵一窍不通,真要让我来练兵,定然是一塌糊涂,到时候只怕连几个山匪也敌不过。”   众将士都是愕然,万没有想到齐宁来到大营第一句话便是向众人道歉,而且自己当众承认自己不会练兵。   听到最后一句,不少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只觉得这位年轻的侯爷毫不做作,而且说话也是十分坦诚,不少人心中便生出好感来。   “我虽然不能练兵,但是我身边这些人,那都是练兵的行家。”齐宁背负双手,面带微笑:“大家都知道黑鳞营是什么样的军队,当年黑鳞营所向披靡,在战场上让北汉人闻风丧胆,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骑兵团。”他缓步往前踏出几步,肃然道:“我知道你们心里有个别人会在想,既然黑鳞营是天下第一骑兵团,当年为何几乎全军覆灭?”   段沧海等人闻言,不禁皱起眉头,暗想这是黑鳞营最不光彩的历史,侯爷为何会在这时候提及这些。   齐宁站在前面,自然没看众人脸色,沉声道:“你们是黑鳞营的人,自然要对黑鳞营的历史了若指掌。也许你们中间有人知道,北汉血兰军也是极为强大的骑兵团,这一点我们不必否认,正视自己的敌人,才能够让自己更强大,我们可以在战场上蔑视对手,但是在心里,我们绝对不能轻视。”   段沧海闻言,不禁微微点头,其他将领也都是神情肃然。   北汉长陵侯的血兰军,他们是亲眼见过,更与之交手,当然知晓血兰军的强悍。   “当年北汉人设下了奸计,黑鳞营中了埋伏,与血兰军浴血厮杀。”齐宁神情肃穆:“很多人都说黑鳞营全军覆没,但本侯以为,那不是耻辱,而是荣耀,黑鳞营战至最后,没有屈服,他们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骑兵军团,而他们的对手血兰军,如今也已经是销声匿迹。”抬手指向队伍,朗声道:“你们要记住,你们就是黑鳞营,与当年的那支骑兵军团一脉相传,终有一日,你们也将是阳光之下最强的骑兵军团,而你们也注定要名留青史。”   他这番话说出来,不但在场的兵士热血上涌,便是段沧海等人也感觉激情再起。   “要成为天下第一骑兵军团,道路当然不会一帆风顺。”齐宁道:“任何人走到高峰,都会砍掉沿途所有的荆棘,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同心协力,将挡在你们脚下的荆棘砍掉,知道你们走到峰巅。”   齐宁虽然声音不算大,但却远远地传开,在场所有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   “今天本侯过来,给你们带来一件礼物。”齐宁朗声道:“拿上来!”   便见到从后面上来一人,手中竟然还捧着一只大木盒子,那人正是齐峰,走到齐宁身边,将那木盒子放在齐宁脚下。   众将士都是奇怪,也不知道齐宁到底带了什么礼物过来。   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峰扣住盒子上面的一个栓扣,往上一提,冲着兵士们的那面木板便被拉上来,众人都瞧过去,后面的人一时看不清楚,但前面的人瞧见之后,却都是大惊失色。   那木盒之中,竟然是一颗人头!   人群之中顿时便有些骚动,有人心下惊骇,暗想这小侯爷说是要带礼物过来,却怎地带来了一颗人头,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段沧海见得队伍有些骚动,使了个眼色,几名将官立刻上前,抬手止住,骚动声音很快就静下来,齐宁瞥了那木盒子一眼,叹道:“我知道大伙儿很奇怪,为何本侯会带来这样一件离奇的礼物。”顿了一顿,才道:“可能有些人已经知道,前两天有人从兵营偷跑出去,滥杀无辜,犯下了大案,而且被当场抓住,关进了京都府衙,这件大案给黑鳞营抹了黑,坏了黑鳞营的名声,罪魁祸首,便是这木盒子里的人。”   营中兵士们虽然并非人人都清楚此事,但如此大案,还是有不少人听到风声,营中私下也有流传。   “此人叫做田横,带了两人逃离出营。”齐宁缓缓道:“既然是黑鳞营的人,当然只有黑鳞营有资格惩处,来人,将他们带上来!”   段沧海一挥手,很快就有人押着两人上了点兵台,推到前面,押住那两人手臂,让他们跪在台边。   “国有国法,军有军规。”齐宁神情冷峻起来:“若不能做到令行禁止,黑鳞营也就到头了。且不说滥杀无辜,尽偷出军营这一条,就是触犯了军法。黑鳞营的军法,素来比其他的军队要严酷得多。”   段沧海此时已经拔刀在手,沉声道:“本将几乎每天都在强调军规之严,但还有人置若罔闻,自然不可饶恕。”竟是上前去,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已经斩下其中一人的人头来。   虽然黑鳞营之前也有不少人因为触犯军规受到惩戒,但今日却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被砍了脑袋,不少人只觉得背脊发凉。   另一人见同伴被砍,魂飞魄散,失声道:“侯爷.....侯爷饶命,段副统领饶命啊......!”   段沧海的刀兀自在滴血,冷视那人,似乎随时都要提刀砍人。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道:“田横的罪不单是触犯军法,还有一条本侯无法容忍的罪责。”指着田横人头道:“经过本侯调查,此人竟然是潜入黑鳞营的奸细,他奉了某些人的吩咐,趁黑鳞营募兵之际,混入进来,就是要找机会败坏黑鳞营,诸位弟兄,你们说,这样的人是否能容忍?”   众人更是吃惊,人群中有胆大的忍不住叫道:“侯爷,奸佞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好!”齐宁笑道:“黑鳞营是本侯奉了圣旨组建,如果有人想在黑鳞营兴风作浪,本侯自然不能放过。其实混入黑鳞营的奸细,并非田横这三人而已,据本侯所知,还有人也混在当中。”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众人左顾右盼,对身边人都是充满怀疑之色。   齐宁含笑道:“大家也不必胡猜,更不必担心,经过本侯的调查,混在队伍里的奸细,本侯都已经查清楚。”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来,抖了一抖,举起道:“这是一份调查出来的名册,究竟哪些人是奸细,上面写的很清楚。不过本侯想着,有些人混入进来,可能是身不由己,本侯若是一点机会也不给他们,未免太过冷酷,所以本侯准备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在本侯宣读名单之前,那些奸细只要自己能够站出来,本侯从宽发落,不会砍他脑袋,只会请他离开黑鳞营,从此与黑鳞营再无干系。”   一阵骚动之后,人群却是静下来。   段沧海沉声道:“是奸细的自己站出来,等到侯爷宣读名单,若是还有人没站出来,立刻斩杀。”   人群一阵寂静,但却并无一人站出来。   齐宁叹了口气,道:“看来本侯给你们机会,你们自己不要。”瞧了名单一眼,道:“刘成是哪位英雄?刘大胡子,请你站出来!”   齐宁话声刚落,便见到十多名兵士同时瞧向一人,那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徐,听到齐宁叫出他名字,那人身形晃了晃,眼中满是恐惧之色,他边上的兵士竟是拉开距离,很快他便孤零零站在人群中。   齐宁目光如电,瞧着那人,含笑道:“果然是英雄气概,刘大胡子这名号还真是名副其实,这位刘英雄,请你站出来,我给了你机会,可是你自己不要,那可实在怪不得我。” 第七四三章 火门   刘成面显惧色,犹豫一下,还是缓步走上前去,到得台下,跪倒在地,道:“侯爷,小的不知道为何会在名单上,小的......小的绝不是奸细。”   “刘大英雄,你应该清楚,本侯如果找到神侯府,让神侯府的人单独调查你一人,你的祖宗八辈是做什么的,我都能给你翻出来,你信不信?”齐宁叹道:“到了这个时候,咱们之间实在没有必要再争辩你是不是奸细。”   段沧海却是如同一头猿猴般,从台上跳了下来,到得刘成身边,抬起刀来,对着刘成的脖子就砍了下去,刘成魂飞魄散,眼见得大刀便要砍在刘成脖子上,齐宁却突然喝止道:“且慢!”   段沧海用刀自然是纯属无比,虽然刀刃距离刘成脖子咫尺之遥,却还是生生停住。   刘成面如死灰,神情呆滞,齐宁摇了摇头,挥挥手,道:“先将他带下去,回头若是有人还想蒙混过关,一并斩首示众。”   段沧海立刻吩咐人将刘成先带了下去。   齐宁这才拿着名单,笑道:“刘成是第一位,待会儿斩首之后,人头要送到京城里去,皇上下旨本侯彻查此事,所以所有的奸细都要将人头悬挂城头示众。本侯一番好意,如果有人实在不领情,那我也没有法子。”双手展开名单,道:“既然都不出来,那本侯现在点名,点到名字的立刻逮捕起来,回头全都斩首。”   他话声刚落,人群已经有人叫道:“侯爷,小人自首。”从人群中冲出一人,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侯爷,小人是被逼的,求侯爷饶恕。”   这人出来之后,随即又从人群中跑出来十多个人,全都跪倒在地。   齐宁和段沧海对视一眼,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这才叹道:“你们是主动自首,本侯有言在先,不会为难你们。段副统领!”   段沧海立刻拱手道:“末将在!”   “这些人主动坦白,不可再对他们为难。”齐宁正色道:“让他们收拾一番,离开黑鳞营,自今而后,黑鳞营也不可对他们秋后算账。”   段沧海拱手道:“末将遵命。”向那群人道:“你们都听见了,各自收拾一番,离开黑鳞营,这是侯爷开恩,饶了你们的性命,否则全都砍了脑袋。”   十多人都是千恩万谢,纷纷向齐宁叩头谢恩。   齐宁扫了名单一眼,才道:“名单上的数字不对,好像还有几个人,莫非几位仍要执迷不悟,非要砍了脑袋才甘心?”淡淡一笑,道:“你们心存侥幸,以为本侯拿不出证据,尽管试试看,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刘大胡子的脑袋差点掉了,如果你们非要等下去,到时候刘大胡子主动招供,再配上本侯手里的名单,有一个杀一个!”神色陡冷,厉声道:“还有谁!”   他这一声呵斥也不如何响亮,但却威势惊人,让人不禁背脊生寒。   便瞧见从人群中又走出三四人,上前跪倒在地,趴在地上,不敢说一句话。   齐宁瞧见台下跪着十六七人,心下也着实有些吃惊,虽然十六七人也算不得太多,但整个黑鳞营的编制也就一千人,其中有将近二十人是混入其中的内奸,数量已经是十分惊人。   他手中的名单,自然是假,唯一知道的奸细,也只是刘成而已。   在京都府得知黑鳞营有奸细混入,齐宁便知道这些内奸不除不可,黑鳞营是他眼下手中唯一掌握的队伍,他必然要保证黑鳞营的绝对纯粹性,也必须要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任何对黑鳞营产生威胁的因素,他都绝不可能容忍其存在。   他心知要在黑鳞营将奸细一个个地找出来,绝非易事,这些人既然潜入进来,本身就一定做好了准备。   他故意拿出这份名单,本就是引蛇出洞。   当众告之田横是奸细,然后又将刘成拉了出来,势必会让人以为这份名单真的将营中的内奸一网打尽,而且齐宁故意告知主动自首的人将从宽发落,如此一来,果然有人中计,只要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就能击溃诸多内奸的心理防线,崩溃之后,所求必然是先保住性命。   齐宁也知道其中必有人还想挺住,所以先前并没有砍了刘成,其实也就是希望让那些兀自想顽抗的内奸心中忌惮,只担心刘成真的会招供一些什么出来,齐宁刚才杀一人,抓一人,又放了一群人,道路何去何从,也就不必再考虑,最后几名内奸也终是乖乖地站了出来。   齐宁心知未必所有的内奸都站了出来,但是兀自留在其中的最多也就一两个人而已,此番几乎将所有内奸一网打尽,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在黑鳞营也掀不起大浪来,而经过此事,段沧海等人必定会更加小心谨慎。   齐宁使了个眼色,段沧海立时让人将十多名内奸全都带了下去,等内奸全都被带走,齐宁这才背负双手,咳嗽两声,含笑道:“该走的都走了,该留下来的也都留下来了。诸位兄弟,皇上对黑鳞营十分看重,本侯对黑鳞营更加看重,你们的军饷现在可能不高,伙食也不算很好,其实这也没什么,让你们每天大鱼大肉,只怕半年过后,你们连兵器也拿不起来,古语有云,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本侯可以保证,但凡是在黑鳞营尽心当兵,立下任何功勋,本侯定会让他有前途可奔。”   众将士都是看着齐宁,齐宁缓缓道:“你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用心训练,日后真要上了战场,勇猛杀敌,建立功勋,也好光耀门楣。除此之外,所有的事情你们都不必操心,你们中间,任何一人家中有事,那便是本侯的事情,只要禀明段副统领,所有的麻烦,本侯都会为你们解决。”   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忍不住道:“侯爷,您说的是真的吗?”   齐宁笑道:“莫非你以为我是开玩笑?你家中有什么事情,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侯爷,小人.....小人父亲已经过世,只有一个老母亲和一个八岁大的孩子。”那人道:“我媳妇几年前患病也死了,我在外面帮人干力气活,也经常吃不饱,所以.....所以这才当兵,想要拿军饷养活家人,可是.....可是一直担心家里的老母亲和孩子。”   齐宁向段沧海道:“段副统领,这件事情你记下来,这位兄弟每个月的军饷,你都要派人送到他母亲手中,他的孩子你也安排人为他找所学堂,花费直接来锦衣侯府支取,等到老人家过世之后,丧葬由黑鳞营负担。”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呆了一呆。   齐宁朗声道:“你们进了黑鳞营,就是我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任何人遇到任何麻烦,直接报我的名字就是,既然是我的兄弟,别的我无法保证,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任何人都不得以任何方式欺负你们,欺负到你们,就是欺负我,我的兄弟,不受任何人欺负。”   一阵沉寂之后,人群之中忽地有人高举手臂道:“誓死效忠朝廷,誓死效忠锦衣候!”这人一叫出来,场中近千人齐齐举起手臂,高声叫道:“誓死效忠朝廷,誓死效忠锦衣候!”千人齐声,声势极壮。   段沧海等诸将互相瞧了瞧,都是露出兴奋之色,今日齐宁前来黑鳞营,不但肃清了内奸,而且提升士气,可说是收获满满。   齐宁吩咐解散队伍之后,诸将继续带领兵士训练,齐宁则是和段沧海回到大营,令人将刘成带了过来。   齐宁站在案边,背负双手,背对刘成,段沧海腰挎大刀,一只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同锐利的刀锋,盯在刘成的脸上。   刘成刚才差点人头落地,此刻依然是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禁不住打冷颤。   “你只有一条道路可以活命。”齐宁转过身来,淡淡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只要有一句答不上来,你的脑袋就会搬家。”   段沧海大步走过去,铠甲摩擦发出咔咔之音,“呛”的一声,拔出佩刀,架在了刘成的后脖子上。   “混入黑鳞营的内奸,你是否都认识?”齐宁盯着刘成,冷声问道:“你们之间如何辨识?”   刘成不敢抬头看齐宁,额头直冒冷汗:“回.....回侯爷话,小的只认识田横,其他人.....其他人都不认识。我来的时候,那人告诉我说有什么急事,可以暗中找到田横就好,除此之外,小的也不知道如何去辨识其他人。”   “你说那人告诉你有急事找寻田横,那人又是谁?”齐宁问道。   刘成犹豫一下,感觉后脖子上的刀往下按了按,心下一凛,急忙道:“那人是天师,我们.....我们叫他鬼天师。”   “鬼天师?”   “小的本来是给大户人家看家护院,后来北汉人打过淮河,小人被迫逃难,想着有些拳脚功夫,就到了京城,准备找户人家帮着看家。”刘成身体颤抖:“可是到了京城,和人吵闹起来,被人打折了腿,不但做不成护院,就是想要找大夫看腿也不成,就在京城等死......!”   齐宁并不说话,刘成微抬头看了一眼,才继续道:“就在那时候,鬼天师忽然找到了我,帮我治好了腿,还说收我为弟子,以后听他的吩咐就好,保证我饿不死。他对我有恩,还能管我饭,我.....我就没有多想,拜了他为师傅。”   “你拜他为师,对他自然了解,他到底是什么人?”齐宁问道。   刘成忙道:“侯爷,小的真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我每次见到他,他都穿着黑色的袍子,脸上还罩着面罩,只能看到他眼睛,看起来十分的阴森,小的.....小的从不敢多问。小的只知道他自称创立了火门,我们这些人都是火门的弟子。”   “火门?”齐宁一怔,与段沧海对视一眼,皱眉道:“鬼天师创立火门?”   “小的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取这样奇怪的名字。”刘成低着头:“不过小的有一次发现,在那人的手背上,纹着一团火焰,或许是因为如此,所以才叫做火门。” 第七四四章 声东击西   齐宁颇为诧异,看向段沧海,问道:“段二叔,你可曾听说江湖上有这号人物?”   段沧海皱眉道:“行走江湖之人,在身上刺青纹身,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并不少见,手背上纹有火焰,我还真是不曾见过。”想了一下,又道:“侯爷,不过任何人在身上纹身刺青,都不会是毫无理由,那个鬼天师在手背纹有火焰,必然有其缘故。”   齐宁微微颔首,这才向刘成问道:“既然开宗立门,火门的弟子自然不少,你可知道究竟有多少弟子?”   刘成摇头道:“侯爷,小的此前一直以为黑鳞营里只有我和田横是火门的人,后来知道发生的那桩案子,才知道除了田横,还有另外两人。直到方才,小的才知道原来这军营里既然有十多名火门弟子。”   “你怎么肯定其他人都是火门弟子?”齐宁冷声问道:“难道没有可能是其他人派进来?”   刘成一愣,忙道:“小的.....小的不知,难道他们不是火门的人?”   齐宁一直盯着刘成的眼睛,从刘成的反应倒也能看出来,此人知道的确实不多,又盘问几句,刘成确实是知之甚少,齐宁令人先将刘成带了下去,段沧海这才凑上前来,低声道:“侯爷,那个鬼天师看来是潜伏在京城的奸细,您觉得会不会是北汉人?”   齐宁摇头道:“不会,如果是北汉人,就绝不会这么快就暴露行迹。”若有所思道:“鬼天师这次让田横犯下案子,事先已经做好了谋划,步步圈套,一切顺利的话,田横被灭了口,线索也就断了,如果不是另外有人恰好看到田横私下与刘成接触,我们甚至连刘成的底细也不清楚。”   段沧海道:“侯爷所言极是,鬼天师让人作案,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如果不是这件案子,咱们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潜入进黑鳞营。”   “段二叔,你仔细想想,鬼天师明知道这件案子一旦发生,很可能就会让他在黑鳞营的棋子被暴露出来,他之前所花费的功夫可能前功尽弃,但为何他却还要这样做?”齐宁摸着下巴,眉头锁起:“他为何不惜冒着火门弟子被暴露的风险,非要做下这桩案子?”   段沧海也是锁起眉头,沉思片刻,才道:“侯爷,这件案子犯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黑鳞营被解散,是否鬼天师就是想要看着黑鳞营被解散?”   “不对。”齐宁摇头道:“这件案子其实有诸多漏洞,我们在京都府的时候,就和铁铮发现其中的破绽,如果实在有人想要解散黑鳞营,我们将这些破绽丢到台面上,抽丝剥茧去调查,他们必然不会得逞,而且黑鳞营是皇上下旨重建,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也会力保黑鳞营,所以从一开始,这件案子或许对黑鳞营有些伤害,但绝不至于能以这样一件案子迫使黑鳞营解散。”   段沧海道:“如果无法解散黑鳞营,却只是让黑鳞营名誉受损,因此而暴露他们埋在黑鳞营的钉子,这.....这代价是不是太大?”   “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齐宁凝视段沧海。   段沧海摇头道:“绝不可能,好不容易在黑鳞营埋了钉子,如果我是黑鳞营的敌人,除非是给予黑鳞营致命的打击,否则绝不可能冒着钉子被暴露的风险让人犯下这桩案子。”   “不错。”齐宁淡淡一笑,“换做是我,我也不会这样做。但鬼天师却偏偏这样做了,那他的理由何在?”   段沧海想了想,才轻声道:“侯爷,他既然是冒着钉子被暴露的风险来做这件事,那么他应该就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就想现在这样,钉子被侯爷一网打尽。”   “我想他也做好了这个准备。”齐宁道:“一个人付出代价,所求的收获必然要比付出的代价要高,否则没有谁会去做折本的买卖。”淡淡一笑,问道:“段二叔,依你之见,这件案子对黑鳞营的伤害有多大?”   段沧海道:“侯爷今日的处置,已经将此案对黑鳞营的伤害降到了最低。侯爷处死了犯案的士兵,而且今日当众揭穿是有人潜伏进黑鳞营故意败坏黑鳞营的名声,那些内奸还是主动自首,这些事情传扬出去,非但不会坏了黑鳞营的名声,反倒会让人觉得我们黑鳞营处事果决,也会觉得侯爷明察秋毫。”   “所以算下来,这件案子对黑鳞营反而是利大于弊。”齐宁笑道:“难不成那位鬼天师是在帮我们?”   “如果真要帮我们,就不会在我们这里安插钉子。”段沧海冷笑一声:“如果说最大的弊端,或许就是将吴达林调入进来,此人如果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以后黑鳞营就等若多了一双眼睛盯着。”   齐宁道:“这一条就十分要紧了。”   段沧海一愣,不明齐宁所指,齐宁低声道:“我思来想去,这件案子给黑鳞营带来的最大不便,就是调来一名羽林营的副统领,而且此人还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庸才。”   “侯爷,难道......这件案子的目的,就是为了吴达林?”段沧海一愣:“鬼天师不惜付出十几名钉子作为代价,就是要让吴达林调进黑鳞营?”   齐宁笑道:“如果不是这桩案子,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借口往黑鳞营调人,至少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他们做不到这一点。吴达林能够调入黑鳞营,确实是因为这桩案子导致的结果。”   “也就是说,鬼天师是司马岚的人。”段沧海似乎明白过来:“吴达林当年被调到西川兵团,如果不是司马岚,他如今或许还待在那穷山恶水之间。司马岚想要将触手伸进黑鳞营,但是如果没有好的理由,皇上和侯爷绝不会同意。”   齐宁不说话,只是看着段沧海,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让段沧海继续说下去。   “司马岚位高权重,但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却需要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去办。”段沧海理清思绪:“鬼天师是司马岚的人,所谓的火门,其实就是听命于司马岚却见不得光的鼠辈,司马岚忌惮黑鳞营,所以从一开始就让鬼天师派人潜入黑鳞营,但后来他想要让吴达林调到黑鳞营来,所以才让鬼天师策划了这起案子。”   “如果吴达林调到黑鳞营可以执掌权柄,甚至将黑鳞营控制在手中,那么你的猜测没有任何问题。”齐宁叹道:“但其中有两个问题无法解释。第一,吴达林就算调到黑鳞营,他也只是作为你的副手,而且没有任何可能从你我手里夺走黑鳞营的控制权,如果以后我心情不好,哪天想要吴达林离开黑鳞营,至少有十种法子,所以司马岚想让吴达林控制黑鳞营的目的,绝不可能实现,而司马岚对这一点一清二楚。”   段沧海不禁点头,知道自己的猜测根本无法解释这一点。   黑鳞营从第一天创立开始,就是隶属于锦衣齐家麾下的兵马,这一点普天之下皆知,而且如今重建黑鳞营之后,黑鳞营的骨干依然是锦衣齐家的人,且不说吴达林调来之后并非黑鳞营统领,就算真的把齐宁的统领之位让给他,他想要让段沧海这一干人俯首听命,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第二,向皇上提议调来吴达林,并不是司马岚的意思,而是淮南王萧璋。”齐宁道:“萧璋和司马岚是死对头,两人水火不容,萧璋总不至于帮助司马岚,让司马岚的心愿得逞吧?”淡淡一笑,轻声道:“在我看来,淮南王就算对黑鳞营视若眼中钉,但在他心里,一定是宁可黑鳞营在锦衣齐家手中,也不愿意看到司马家控制黑鳞营。”   段沧海神情凝重,低声道:“侯爷,问题恐怕就在这里了。淮南王和司马岚水火不容,他为何会在皇上面前举荐司马岚的人?”眼角一挑,更是压低声音道:“侯爷,有没有可能,那鬼天师是淮南王的人?”   “你觉得黑鳞营的钉子,都是淮南王派人安插进来?”齐宁双目锐利。   “侯爷,你方才一番提醒,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段沧海凑近在齐宁身边,低声道:“这起案子,它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声东击西?”   齐宁眼睛微亮:“声东击西?”   “不错。”段沧海肃然道:“其实鬼天师的目标并不是黑鳞营,这起案子只不过是一个障眼法,他们的目的,有没有可能是羽林营?”   齐宁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段二叔,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不妨说来听听。”   “现在许多人以为吴达林调来黑鳞营,是因为那起案子导致的结果。”段沧海目光深邃,轻声道:“但有没有可能,发生这件案子是结果,而调走吴达林则是起因。”顿了一顿,才轻声解释道:“因为有人想要将吴达林调离羽林营,但却又怕被人看穿遭到阻拦,所以才会策划这起案子,让许多人将眼睛盯着黑鳞营,然后看似是很随意地将吴达林调出羽林营。”   ------------------------------------------------------------------   PS:做一个重要的通知。因为净网,沙漠之前作品有许多地方进行了大修,涉及到风月一块的几乎都删改干净,导致许多兄弟看书不痛快,所以沙漠将之前涉及到这些内容都删掉的章节做了一个整理,大概有十七八万字,编纂成集免费发给大家。   有需要的兄弟请立刻关注沙漠的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里面有详细领取方式,颁布时间不会太长,早到早得! 第七四五章 老奸巨猾   齐宁拍手笑道:“二叔果然是心思慎密,我思来想去,也似乎只能这样解释。”   段沧海一怔,随即笑道:“原来侯爷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随即低声道:“侯爷,如此说来,那个莫名其妙的鬼天师,真的是淮南王的人?”   “暂时还不能确定。”齐宁摇头道:“不过你说从羽林营调走吴达林是目的,这个倒是很有可能。段二叔,你对羽林营比较理解,吴达林在羽林营是否很有权势?”   段沧海想了想,才道:“侯爷,虽说我大楚的各路兵马都是效忠皇上,但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宫里最信任的便是羽林营。羽林营从太宗皇帝开始就设立,能够进入羽林营,都是要经过严格挑选,羽林营将领对皇上的忠诚,自然不必怀疑。”   “现任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据说与金刀澹台家的关系不浅。”齐宁轻声道。   段沧海道:“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其实真要说起来,只要出自军方,要么和澹台家有瓜葛,要么和咱们锦衣齐家有瓜葛。迟凤典确实在金刀老侯爷的部下当过兵,不过澹台家当年也谈不上对迟凤典有多器重。先皇帝有一次检阅队伍,发现了此人,然后调进了羽林营,在羽林营历练多年,这才被先皇帝委以重任,将羽林营交给了他。”   “先皇帝雄才大略,看人自然不会错,他既然提拔迟凤典,迟凤典自然有着过人之处。”齐宁道:“想必此人对宫里也确实是忠心耿耿。”   段沧海微微颔首,才继续道:“不过侯爷应该还记得,先皇驾崩之际,羽林营被调出了京城,司马岚将黑刀营换防进入皇城之内。”   此事齐宁自然记得清楚,他来京之后没几日就发生调防之事,当时京城风声鹤唳,局势动荡,隆泰登基,也确实是司马家拥护上去。   “按理来说,羽林营是皇家卫队,无论宫里发生何事,担任护卫的必然是羽林营。”段沧海轻声道:“可是司马岚当时调走羽林营,将自己控制的黑鳞营调入进城,羽林营那帮人心中又作何感想?”   齐宁道:“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曾经在澹台家部下当兵,澹台家又曾上折子为淮南王说过话,所以司马岚当时一定担心淮南王利用羽林营突然发难,他调防羽林营,自然是为了提防淮南王甚至是金刀澹台家。”   “司马岚当时是为了控制局势,但却也因此让羽林营上下心存怨言。”段沧海冷笑道:“羽林营的将士都觉得自己对皇上赤胆忠心,却被司马岚调走,这无疑是在天下人的面前扇了他们一个耳光。司马岚也许一直想将迟凤典调走,但迟凤典办差并无差错,本来羽林营对司马岚就心存不满,若是不明不白将迟凤典调走,自然会让羽林营和司马家结怨。”   齐宁这时候走到边上的一张椅子坐下,示意段沧海也在边上坐了,这才道:“二叔所言极是。羽林营对司马岚不满,淮南王自然看的明白,所以他也一定会觉得这是拉拢羽林营的大好机会。”   “淮南王手中一直没有兵权,他在玄武营虽然有些人,但却左右不了玄武营的局面。”段沧海缓缓道:“他最大的依靠,只能是金刀澹台家,但澹台家却从来没有表示出在兵马上支持淮南王,而且这些年,澹台家的人甚至不与淮南王靠近,所以到如今为止,淮南王手中始终没有一支可以调动的兵马。”   齐宁微微颔首,沉思片刻,才问道:“如果黑鳞营这起案子是淮南王在背后策划,目的是将吴达林从羽林营调走,二叔觉得调走吴达林的目的何在?”   “司马家控制不住羽林营,但是却也不能任由羽林营离得太远。”段沧海正色道:“司马岚当年说服了先帝,将吴达林调入羽林营,而且一路提拔,最后成为在羽林营仅次于迟凤典的副统领,虽说今时今日吴达林在羽林营中的势力绝对不可能与迟凤典相提并论,但以吴达林的势力,掣肘迟凤典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最为重要的是,吴达林就在迟凤典身边,言行举止都落在吴达林眼中,吴达林就等若是司马岚的眼睛和耳朵,时刻都在监视着迟凤典。”   齐宁对此事倒是颇为了解,微微颔首。   “侯爷,调走了吴达林,就等若取下了司马岚安插在羽林营的钉子。”段沧海道:“没有吴达林在旁边掣肘,羽林营就在迟凤典的手中,如此一来,既削弱了司马岚的实力,又给了迟凤典一个天大的人情,淮南王这买卖也算划算。”   齐宁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道:“照这样算来,淮南王确实受益,他丢掉黑鳞营的钉子,却取掉羽林营的钉子,如此一来,至少能保证羽林营绝不至于成为司马家的势力范围。”随即轻叹一声,道:“但司马岚对此事的反映,却让我十分诧异。”   “哦?”   “淮南王要从羽林营调走吴达林,司马岚当时就在场,没有做任何的阻止。”齐宁皱眉道:“如果司马岚真要阻止淮南王将吴达林调开,未必没有法子。”   “是否司马岚当时没有看出其中的关窍。”段沧海若有所思道:“又或者说,司马岚想利用这次机会,将触手伸进黑鳞营?”冷冷一笑,道:“如果黑鳞营这件案子是淮南王为了调走吴达林,就算司马岚当时反对,淮南王也必然有后招跟上,否则白白牺牲十几名钉子却无所获,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齐宁道:“昨天上午淮南王如愿得偿,调走了吴达林,可是到了晚上,淮安王府的侍卫统领鬼影阿鸠却死在了司马府,这样算来,淮南王最后还是亏了。”   段沧海昨天就返回黑鳞营,对此事并不知晓,齐宁当下简单解释了一番,段沧海立刻道:“侯爷,事情明朗了。司马岚在宫内是故意设下了圈套,他没有反对淮南王调走吴达林,乃是因为想要出道哦淮南王的一条手臂。”   齐宁明白段沧海意思,道:“二叔的意思是说,司马岚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反对淮南王的建议,让淮南王如愿以偿,是为了昨天晚上布局?”   “侯爷,您仔细想想,如果在宫内两人因为吴达林发生了争执,淮南王昨天晚上还会去赴宴?”段沧海冷哼一声道:“其实很多人都知道,这淮南王虽然是皇家血脉,但气量却不大,甚至有人私下里说他心胸狭窄,这一点司马岚自然是一清二楚。”   齐宁若有所悟:“司马岚找到了墨家钜子,定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功夫,那是早有所谋,他一定是先查清楚了鬼影阿鸠的底细,这才找到墨家钜子,然后以墨家清理门户的理由除掉阿鸠。”   “不错。”段沧海道:“司马岚要除掉鬼影阿鸠定然是谋划已久,很可能墨家钜子早就到了京城,但司马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出手。他和淮南王明争暗斗,水火不容,若是毫无理由请淮南王去赴宴,淮南王绝不会答应。”嘿嘿一笑,道:“恰好东齐太子送亲前来,司马岚以宴请东齐太子的理由,看似是顺便邀请淮南王,但其目的,邀请东齐太子是幌子,将淮南王和阿鸠引过去才是目的。”   “他知道淮南王对他有戒心,一旦赴宴,必定会带着阿鸠。”齐宁冷笑道:“所以只要淮南王答应赴宴,阿鸠必死无疑。”   “为了除掉阿鸠,他在宫里便故意让淮南王如愿以偿,如此一来,趁着淮南王心情大好,这时候邀请淮南王赴宴,淮南王自然答应。”段沧海深吸一口气,只感觉背后发凉:“侯爷,如果事实真的如我们所料,这司马岚实在是阴险至极。”   齐宁神情冷然,道:“司马岚阴险,淮南王也不弱。二叔,这两人可都是对咱们锦衣齐家虎视眈眈,咱们只要有一个不慎,便要被他们吞进肚中。”   段沧海也是凛然道:“侯爷,谁要是打齐家的主意,咱们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   齐宁起身来,微微一笑,道:“段二叔,黑鳞营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府去。”   段沧海也起身来,道:“侯爷尽管放心,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出了此等事情,是我疏忽,绝不会有下次。”   齐宁哈哈一笑,心知段沧海虽然看起来粗犷,但却是个外粗内细之人,这次有人潜入黑鳞营,齐宁自己之前也没有往这边想,也难怪段沧海会有疏忽,但这次过后,段沧海等人自然是更加小心谨慎,若还有人想要趁虚而入,那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了。   段沧海等将将齐宁送出辕门,瞧着齐宁在齐峰等人的簇拥下远去,这才返回营中。   ------------------------------------------------------------------------------------------   PS:做一个重要的通知。因为净网,沙漠之前作品有许多地方进行了大修,涉及到风月一块的几乎都删改干净,导致许多兄弟看书不痛快,所以沙漠将之前涉及到这些内容都删掉的章节做了一个整理,大概有十七八万字,编纂成集免费发给大家。   有需要的兄弟请立刻关注沙漠的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里面有详细领取方式,颁布时间不会太长,早到早得! 第七四六章 愁上心头   从黑鳞营回到侯府,齐宁先不急着和其他人说话,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将门窗关严实,这才从墙砖里取了地藏卷轴出來。   卓青阳留下这幅卷轴,自此下落不明,齐宁虽然知道这幅卷轴暗藏玄妙,但一直都不曾窥透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到了东齐之后,从东齐国相令狐煦口中却是意外得知,这幅卷轴之中的曲谱,却是暗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令狐煦声称这幅卷轴暗藏影萍书卷的下落,而影萍书卷是足以媲美文王八卦的绝世宝典,可以参透天地循环,知晓人鬼前生后世,齐宁虽然觉得有些耸人听闻,但想着文王八卦确实是奥妙无穷,与文王八卦同出河图洛书的影萍书卷,即使没有令狐煦所说那般神奇,也必然是世所罕见的宝典。   齐宁见到地藏卷轴安然无恙地在墙面之内,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在东齐知道这地藏卷轴的秘密之后,心里就一直牵挂着,担心地藏卷轴会被人窃取,如今安然无恙,自然是放下心来。   打开地藏卷轴,铺在桌面上,齐宁趴在桌上细细查看,半晌过后,只能是摇头苦笑。   这地藏卷轴的文字乃是影萍居士创造出来的秘影字,自己除了识得开头那“地藏曲谱”四字,后面的文字符号是一个也不认识,这是乐谱,且不说齐宁对乐谱一窍不通,就算真的在前生习过乐谱,但古乐谱和后世的乐谱区别也是极大,这地藏曲谱他也是难以辨识。   齐宁深知既然这曲谱里藏着那么大的秘密,自然不会轻易就被解开,想要解开其中的秘密,这一点就必须通晓乐谱才成。   不过这乐谱许多人都是垂涎欲滴,自然不能正大光明地找人请教,只能请教自己身边的人帮助查出这曲谱之中的蹊跷。   身边信得过之人,第一个自然就是顾清菡,顾清菡出自世家大族,也是精通琴棋之人,不过上次顾清菡瞧过这曲谱,当时顾清菡的反应,似乎无法奏出这卷轴上的曲子,也不知道是谦虚还是真的不能。   齐宁凝视卷轴,心知如果真的能够从这地藏曲谱之中发现影萍书卷的下落,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到时候将那影萍书卷搞到手,对自己必将有着极大的裨益,虽然目下还不知道影萍书卷会给自己带来何等样的帮助,但如果令狐煦不是信口开河,那么得到媲美文王八卦的影萍书卷,对自己当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无法参透这曲谱之中暗藏的玄机,只能将地藏卷轴重新收好,寻思着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等找到机会再来研究不迟。   虽然礼部袁府的袁荣袁大公子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齐宁自然不可能拿着地藏卷轴去请教。   袁荣虽然和他关系还算不错,但要找寻破解曲谱之人,不但要精通音律,最为重要的是必须信得过,袁荣交友广阔,在京中与许多官宦子弟都有来往,而且此人性情洒脱不羁,谁能保证这家伙知道此事之后,一个不慎会将此事泄露出去。   秦淮河上的卓仙儿倒是音律造诣不浅,但齐宁觉着秦淮河上人多眼杂,带着地藏卷轴去往秦淮河更不安全,除非将卓仙儿请到府里来请教,但从秦淮河带着一个姑娘回府,即使卓仙儿白璧无瑕,只怕传出去也不大好听。   他一面寻思,一面收好卷轴,瞧瞧外面天色也快暗下来,心中却又想起了隆泰赐婚之事。   隆泰欲要将神侯府稳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提议让齐宁迎娶神侯府的西门战樱,其实这桩亲事对齐宁来说,还真是犹豫不定。   从感情上来说,齐宁自然不会讨厌西门战樱,而且如今既然自己是扮演锦衣候的角色,倒了这个年纪,迎亲婚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最为紧要的是,隆泰这门亲事固然是为了拉拢神侯府成为皇家势力范围,但对锦衣齐家来说,却更是有着极大的益处。   若说早些年,楚国朝堂最有实力的自然是四大世袭候,而锦衣老侯爷当年与武乡侯苏家定下的娃娃亲,从某种角度来说,本身也是一种联盟,以稳住两大家族在朝堂中的位置,但武乡老侯爷过世之后,苏家的影响力已经是江河日下,苏禎更是亲自解除了两家的婚约,这一门亲事自然不可能再有回旋的余地。   今日朝中的势力,自然是以司马家为首,淮南王勉强与司马家抗衡,而金刀澹台家始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除了这几大势力,剩下在朝中左右威望和实力的人物,自然非西门无痕莫属。   齐宁自然清楚,西门无痕手握神侯府,掌控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这其实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势力,无论是司马家还是淮南王,只怕都想将神侯府拉到自己的实力范围之内。   今日的锦衣齐家,其实也是处在极为严峻的环境中。   锦衣齐家目下还能够在朝中占据一席,无非是因为自己和小皇帝的关系,小皇帝竭力维护锦衣齐家所致,无论是司马家还是淮南王,都将锦衣齐家视为对手,只是这两股势力暂时还在争斗之中,无暇将过多的精力放到锦衣齐家身上,一旦这两股势力有一日决出胜负,锦衣齐家必将面对一个从血泊之中走出来的强大敌手。   齐宁知道小皇帝的维护自然十分重要,但锦衣齐家要在楚国站稳脚跟,说到底,还是需要自身有着足以应付任何敌手的实力。   与西门家结亲,自然是壮大锦衣齐家实力的手段之一。   一旦神侯府和锦衣齐家走在一起,势必成为又一股庞大的势力,就算有朝一日淮南王和司马家决出胜负,面对壮大的锦衣齐家,那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从长远来看,迎娶西门战樱,对锦衣齐家自然是有利而无害。   如果只是为了壮大锦衣齐家的实力,毫无个人的感情,齐宁未必会考虑这门亲事,但这门亲事于公于私,对齐宁都有着极大的好处,齐宁却是不得不细细考虑一番了。   西门战樱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迟早都要出阁,从个人角度来说,想到西门战樱被别的男人搂入怀中,齐宁心中自然是很不痛快,他决不允许其他男人染指到西门战樱的身上。   从锦衣齐家的角度来考虑,一旦锦衣齐家拒绝这门亲事,那么其他势力为了拉拢神侯府,势必会向西门战樱提亲。   以西门无恨在楚国的地位和身份,能向西门家提亲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齐宁最担心的便是淮南王甚至是司马家打起西门战樱的主意,司马家也算是人丁兴旺,从其家族之中挑选出一位年轻才俊向西门家提亲,未必不会带来威胁。   如果西门战樱进了其他家族的家门,对锦衣齐家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威胁。   只是要迎娶西门战樱过门,齐宁心中却有些愧疚。   他在西川与依芙山盟海誓,答应迎娶依芙为妻,但如今却要迎娶西门战樱,心里总是有些愧疚,而且他与赤丹媚有了夫妻之实,不告而娶,心里却也觉得对不住赤丹媚。   最要命的是他对顾清菡一直暗中展开攻势,只盼有朝一日能让顾清菡接受自己,但这时候将西门战樱娶过门,无疑会给自己与顾清菡的关系带来极大地障碍,顾清菡对这种地下关系本就不敢越雷池半步,西门战樱过门后,顾清菡更可以利用这个为借口,与自己拉开更大的距离。   齐宁越想心中越有些烦闷,他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大好,前世的时候也看了写小说,里面的主人公穿越过后,身边的女人一个个大度的不得了,互相之间相亲相爱,到了自己这里,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群芳环绕固然是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齐宁这时候忽然发现,女人多了,那麻烦事情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件事情迟早都要向顾清菡说明白,毕竟隆泰给了三天时间,时限一到,便会直接颁下赐婚诏书。   距离时限已经过了一天,到时候若是诏书到了,顾清菡却一无所知,必然又是一番麻烦,他昨日本就想将这件事情告诉顾清菡,但昨日顾清菡那样的情绪,齐宁又如何好说,瞧瞧天色已晚,这事情也无法拖下去,虽然心里有些没底,但也知道宜早不宜迟,这事儿还是早点向顾清菡说明为好。   他背负双手,顺着小径出了院子,心里寻思着待会儿应该怎样向顾清菡说明白这件事情,愁上心头。   正寻思着,转过一道回廊,忽听得“哎呀”一声,齐宁感觉眼前影子一动,急忙止步,抬头看时,却见面前是一名丫鬟,差点迎面撞上。   这时候天色昏暗,这条回廊也没有点灯,齐宁突然转过来,也难怪差点撞上,那丫鬟看清齐宁,急忙道:“侯爷,奴婢.....奴婢该死......,奴婢不小心......!”   齐宁见那丫鬟有些眼熟,想了起来,含笑问道:“你是素兰吧?”   那丫鬟二十岁上下年纪,样容清丽,虽然不算极美,但十分耐看,正是黑氅怪汉十分在意的素兰姑娘。   素兰手里拎着一只饭盒,似乎是要给谁送饭,听齐宁叫出自己名字,愣了一下,但马上道:“回侯爷话,奴婢是素兰。”   齐宁微微颔首,忽地一愣,却是发现在素兰身后还跟着一名丫鬟,仔细瞅了两眼,竟是自己从东齐带回来的秀娘。   --------------------------------------------------------------   PS:删减复原版在公众号已经发布领取方式,需要的尽快去领,免费领取,公众号【锦衣沙漠】。 第七四七章 心思   令狐煦莫名其妙将秀娘送给齐宁,齐宁第一个念头便是令狐煦要在锦衣侯府安排一个眼线,所以对此女心存提防。   只是他一直也在好奇,令狐煦贵为东齐国相,自然是精明无比之辈,此人送一美人作为礼物,无论是谁,都会起提防之心,既然如此,这般安排岂不是多此一举?   回到京城之后,秀娘便被顾清菡安排在府中暂且住下,不过并没有将她当做下人看待,齐宁回来之后,诸事繁多,根本想不到此女的存在,此时看到秀娘忽然出现在面前,还真有一丝诧异。   秀娘手里也是拎着一只饭盒,见到齐宁,早就恭恭敬敬谦身在一旁。   齐宁虽然对此女心存提防,但想着秀娘从东齐跟着自己来到楚国,举目无亲,柔声向她问道:“在府里可习惯?”   “回侯爷,三夫人对奴婢十分照顾,多谢侯爷牵挂。”秀娘立刻回道。   齐宁含笑道:“你若缺了什么,尽管向三夫人要,我最近公务繁忙,也没有时间多照顾。”向素兰道:“素兰,秀娘在这边也没有亲眷,你平时也多照应一些。”   素兰忙道:“侯爷,本不敢让秀娘姑娘干活,但秀娘姑娘人好,要帮忙,所以......!”   齐宁好奇道:“你们拎着饭盒去哪里?是给太夫人送饭?”他知道素兰是太夫人跟前的丫鬟,而太夫人日夜都待在佛堂之中,几乎是足不出户,平日里的饭食也都是让人送去。   素兰道:“太夫人那边是三夫人亲自送去。奴婢是要将饭食送到唐姑娘的院子里。”   “唐姑娘?唐诺?”齐宁一愣,随即笑道:“你们拎着两盒子过去,唐姑娘又如何吃得完?”   素兰道:“回侯爷,唐姑娘那边有客人,韩总管安排我们送两盒饭食过去,客人也在这边用饭。”   “客人?”齐宁大是奇怪,心想唐诺在京城并无亲眷,哪里来的客人,但瞬间想到什么,问道:“可是田家药行的田夫人过来了?”   田夫人乃是孀居之身,与独女田芙算是相依为命,但田芙患有怪疾,求医多年却无丝毫的好转,这也一直成为田夫人的心病。   好在齐宁帮忙介绍了唐诺,而唐诺却有治疗之法,不过这种怪疾却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治好,隔三差五就要过来治疗,齐宁思来想去,能够登府过来称为唐诺的客人,应该就是田夫人母女。   素兰道:“奴婢也不知道,韩总管说连上唐姑娘一共是三个人,所以准备了三个人的饭食。”   齐宁心知十有八九就是田夫人母女,心里倒也想知道田芙的病情进展如何,道:“赶紧送过去。”   素兰和秀娘又行了一礼,这才拎着饭盒子往唐诺院子去,齐宁略一沉吟,这才跟在后面过去。   到了唐诺院中,院内十分的幽静,进到堂内见到素兰和秀娘正将饭盒放在桌上,田夫人此时就站在桌边,正感激道:“多谢两位姑娘了,唐姑娘还没出来,暂时饭盒还不能打开,免得凉了,等唐姑娘出来再用饭,有劳两位姑娘了。”   如今的气候已经颇为炎热,田夫人一身轻薄的衣裙贴在身上,更是将她丰腴柔美的身体线条勾勒的曲线玲珑,尽显成熟妇人的丰腴之美。   她身材本就曲线起伏十分的诱人,蜂腰圆臀,宛若熟透了的桃儿,更加上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成熟妇人气质,比之青涩的小姑娘,对男人的诱惑力却是更大。   “夫人用过之后,回头我们来收拾就好,不要着急。”素兰浅浅笑道。   齐宁这时候已经背负双手进到屋内,含笑道:“夫人如果饿了,可以先用饭,等唐姑娘出来,再让人重新准备就好。”   田夫人扭过头来,这才发现齐宁过来,脸上现出惊喜之色,道:“侯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竟是情不自禁往这边迎出两步,但走出两步,忽地意识到边上还有其他人,自己的反应有些不妥,忙欠身行礼:“民妇拜见侯爷。”   齐宁挥挥手,示意素兰二人先退下,等两人离开之后,齐宁这才上前去笑道:“夫人和我之间何必拘礼?”向内室房门那边看了一眼,问道:“唐姑娘还在给田姑娘治病吗?”   田夫人心想咱们之间又为何不要拘礼?却还是恭敬道:“还在里面,唐姑娘进去之前说芙儿的眼疾已经恢复不少,今天要施针,时间不会太短,只怕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出来,这进去也才半个多时辰,还要一些时间。”   齐宁微微点头,因为天色已经暗下来,所以屋内已经点了一盏油灯,灯火闪烁,这时候看田夫人,在灯火的映照下,愈发觉得这妇人艳美无比,五官说不上十分精致,组合在一起,却散发着浓浓的女人味。   一股子成熟妇人的体香弥漫过来,让人心荡。   田夫人穿一身对襟襦裙,领口处敞开,一件深紫色的抹胸在里面裹着丰满的酥胸,腰间系一条淡蓝色的腰带,齐宁这时候随意一扫,便瞧见她欺霜塞雪的脖颈,昏暗之中,从脖子往下都是雪腻一片,或许是因为天气炎热,又或者是田夫人担心屋内的田芙,在她香腮边上,竟是渗出汗珠子,而脖子处亦有丝丝汗珠往下流淌,如同晶莹的珍珠滚入到抹胸之中。   田夫人身体偏丰腴,容易出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田夫人没听见齐宁说话,不禁看了一眼,见到齐宁的目光正落在自己丰隆的胸口,雪腻的脸颊一红,心中一跳,看似不经意地转了个身,轻声道:“侯爷请坐。”   齐宁想了一下,瞧向对面的那间房,这屋子的构造中间是正堂,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间,唐诺一直住在左厢房,所以右边的屋子里倒是空的,向田夫人轻声道:“夫人,我正有些小事要找你,咱们在这里说话,不知是否影响到唐姑娘?”抬手指了指那间空房,道:“不如到那边去说。”   田夫人想着齐宁刚刚一直盯着自己胸口看,这时候突然要自己跟他到对面的屋里去,脸上一热,心中有些忐忑,她毕竟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越是成熟妇人,经的事情越多,想的也就越多,低头不敢看齐宁,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却又不好拒绝,只能轻声道:“侯爷安排就好。”   在田夫人心中,田家的产业远及不上女儿的健康,齐宁当初帮她打通太医院,她心里固然十分感激,但却也是紧守底线,绝不会因为齐宁帮她做成了太医院的生意便答应齐宁一些非分之想。   上次在田府,因为误饮南疆春酒,为了给齐宁解毒,田夫人与齐宁肌肤相接,但那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大的底线。   但是齐宁为田芙找到了唐诺,而且田芙的眼疾日渐好转,田夫人口中没多说什么,但心里对齐宁的感激却是难以言喻,有时候甚至想着,只要田芙的眼疾治愈,便是自己的性命送出去也无妨。   她心思敏锐,又何尝看不出齐宁对自己有些意思,心里其实也一直忐忑,但有时候却也咬咬牙,心想如果有朝一日齐宁真的提出那种要求,自己为了报答齐宁的恩德,答应他也未尝不可,只要不被人知晓便是。   她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铜皮铁骨,丧偶多年,又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孤单之时,又何尝不希望有个男人将她有力的抱在怀中?只是她谨守妇道,从不越雷池一步,但和齐宁几次接触,这位年轻的小侯爷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撩拨,还是让这美妇人心中泛起一丝丝涟漪,特别是解毒那夜过后,她多次在梦中梦见与齐宁在一起鱼水之欢的情景,但这种事儿,却也只能压在心中,哪里敢表露出分毫。   见到齐宁已经背负双手,径自过去打开了门,田夫人心儿直跳,那张白皙的俏脸蛋儿红扑扑的娇美动人,一咬牙,终是跟了过去。   齐宁推开门,进到屋内,回头见田夫人跟过来,似乎有些拘束,又见她呼吸微促,酥胸起伏,显得十分紧张,愣了一下,但瞬间明白过来,心中好笑,暗想这妇人还真是多心了,就算自己真的要对她做什么,也不至于在唐诺的屋中,轻声道:“夫人将灯端进来,屋里太黑,看不清楚。”   田夫人“啊”了一声,抬起头,这时候看到那屋内黑乎乎一片,而齐宁神情如常,并无那种亢奋表情,更是羞臊,暗想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小侯爷确实是有正经事情找自己商量,自己连灯都不拿,两人这般进到黑乎乎的屋子里,那才是古怪。   她勉强一笑,过去端起油灯,向唐诺那边看了一眼,心知唐诺一时半会根本出不来,平复了一下心态,这才端着油灯进到屋里。   -----------------------------------------------   PS:领取删减复原版的兄弟加快速度,群随时会解散,微信号【锦衣沙漠】里面有领取方式! 第七四八章 看法   屋里的陈设其实十分简单,这倒并不是因为屋里不住人,而是整个锦衣侯府素来都是简洁为主,不似其他达官贵人府里金碧辉煌。   这里本是作为餐厅之用,所以最显眼的便是屋子中间摆了一张古木圆桌,四周摆了六张椅子,田夫人将油灯放在桌上,屋内顿时便亮起来,齐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田夫人回头看了房门一眼,犹豫一下,还是问道:“侯爷,要不要.....要不要关门?”   齐宁心想和你这样的美妇人独处一室,关上房门自然是极好,不过这是在唐诺的住处,真要是关了门,回头有人过来或者唐诺出来,看到孤男寡女在屋里,那是好说不好听,齐宁终究还是为田夫人的声誉着想,摇头笑道:“不必,这离那边屋子有些距离,在这里说话,不会影响到唐姑娘。”   田夫人还真担心齐宁要关上门,听他这样说,松了口气,略略宽心,齐宁抬手道:“夫人坐下说话吧。”   田夫人这才微提起群裾,十分小心地在齐宁对面坐下。   她是见过场面的人,也知道深浅,知道这里不比在自家,自己在家中可以随意一些,但到了锦衣侯府,还是要注意一些。   毕竟锦衣候乃是大楚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位高权重,这锦衣侯府也不是寻常地方,所以虽然坐下,却只是搭了半边屁股,不敢坐满。   她抬头看了一眼,见齐宁正瞧着自己,心知自己若是太显紧张,反倒像两人有什么事情一般,整了整衣衫,这才笑道:“侯爷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吩咐可不敢当。”齐宁笑道:“夫人最近生意如何?”   “托侯爷的福,一切都好。”田夫人微笑道:“侯爷,你的那份我一直都给你记着,随时都可以支取。只是不知道侯爷已经回来了,所以没有将账簿带过来,侯爷要是要看,我现在就回去取。”   “那倒不必。”齐宁笑道:“夫人,其实今日也是想谈谈这件事儿。”   田夫人立刻道:“侯爷是要银子用吗?”   “也可以这样说吧。”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夫人可知道,锦衣侯府有一项开支,在老侯爷和.....和家父在世的时候,都会贴补一些战死疆场的兵士,让他们的家人后顾无忧。”   田夫人摇摇头,迷人的眼眸儿眨了眨,道:“民妇不知道,不过人人都说锦衣候都是卫戍前方,保护楚国不受进犯,乃是楚国的大英雄。”颇有些感慨道:“锦衣候还想着战死的士兵,有些当官的就只知道中饱私囊......!”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这些话不该自己说,顿时止住。   “皇上下令我重建黑鳞营。”齐宁道:“人数不多,只有千把人,不过为了将这支兵马练成所向披靡的精兵,我已经向他们承诺,只要一心训练,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无论谁家里出了事儿,到时候都由我来解决,好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田夫人睁大眼睛道:“侯爷真是菩萨心肠。”   “我哪有什么菩萨心肠。”齐宁笑道:“隔壁的唐姑娘才是菩萨心肠。夫人,我既然许下了承诺,自然不能自食其言。”   田夫人娇媚笑道:“我明白侯爷的意思了。侯爷是想将药铺的那份红利当做解决士兵麻烦的银子?”   “夫人不但人美,而且心思聪颖。”齐宁哈哈一笑,道:“夫人这样的精明人,那是真正的贤内助。”   田夫人脸一红,暗想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妥了,难不成你还当我是你的贤内助不成?但这话自然不能说,十分爽利道:“侯爷放心,以后我便将你的银子随时准备好,什么时候要用,随时都可以取用。”   “我是担心银子不够。”齐宁道:“千把号人,如果真要出点事儿,总是要花些银子,估摸着遇到大事的时候,一个月都要支出几百两银子都有可能,我只担心到时候会入不敷出,那......!”   “侯爷宽心就是。”田夫人笑容明媚:“侯爷自己回头看看账簿就知道,你一个月几百两银子的红利还是有的。而且这生意才开始,等到铺开了,每个月的进项更是不少。”娇媚一笑,美眸流转,轻声道:“再说侯爷这次帮了我大忙,让唐姑娘给芙儿治病,就算药铺那边贴些银子进去,那也是无妨。”   “那可不成。”齐宁摆手道:“你每天辛劳,我拿红利就有些不该,怎能让你帖银子。这样吧,回头我再给你几幅药方,拿了药方,利润自然会多一些。”心想唐诺医术精湛,药理广泛,知道的药物多如牛毛,自己再找唐诺要几单药方,告之是为了济世救人,以唐诺的性子,自然是不会拒绝。   “侯爷这就见外了。”田夫人轻叹道:“侯爷,民妇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自从认识侯爷之后,侯爷对民妇的照顾,民妇心里一直感激。民妇一直想报答侯爷,可是.....可是侯爷尊贵无比,什么都不缺,民妇.....民妇想报答也是没有办法。”幽幽道:“这次芙儿能够治好眼疾,民妇就是死了,那也.....!”   她还没说完,齐宁已经阻止道:“不许胡说。夫人,田姑娘的眼疾能治好,那是上天对田姑娘的馈赐,以后你们母女更应该好好生活。我这个侯爷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如果你们遇上什么麻烦,随时都可以找我,芸芸众生无数,咱们能相识,那也算是缘分。”   “是缘分。”田夫人感激道:“侯爷太过谦虚了,其实京城里的百姓都说侯爷心肠好,而且还说侯爷本事大。”   齐宁笑道:“真有人夸我?”   “那是当然。”田夫人娇艳一笑:“之前京城里发生疫情,大伙儿都知道是侯爷救了大伙儿。这次侯爷去东齐结亲,有些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还说侯爷不一定能回来,后来东齐使团来了,大家都说侯爷好生厉害......!”不仅抬手捂着粉润的红唇笑道:“他们还说礼部尚书就该让给侯爷去做才对。”   她捂嘴的动作看起来十分的内敛,尽显女人韵味,衬着她成熟娇美的容颜,让齐宁禁不住心头一荡。   齐宁不自禁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问道:“那夫人又如何看我?”   田夫人一愣,但随即笑道:“我自然也是和他们一样,觉得侯爷聪慧过人,而且很有本事。”   “夫人也觉得我很有本事?”齐宁凝视着田夫人那迷人的眼眸子,似笑非笑道:“那我与夫人心中的完美男人相差多少?”   齐宁本来并无意在这屋里挑逗田夫人,但是灯下的田夫人丰腴娇美,更加上她身上体香飘荡,这让齐宁禁不住出言调侃。   田夫人脸上一红,其实若齐宁年岁很大,这般出言调侃,田夫人未必不能从容应对,但齐宁比她要小上许多,这反倒让田夫人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付,低下头,咬着红唇,却不知这般动作,更添女人味。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这成熟妇人与青葱少女的区别还是很大,即使娇羞之时,这成熟妇人也是更显得女人味十足,充满了诱惑力,轻轻一笑,道:“夫人不用紧张,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田夫人犹豫一下,眼角上瞟,偷偷看了齐宁一眼,不敢多看,红着脸犹豫一下,才问道:“那.....那侯爷看我又是什么样的人?”   齐宁倒是很意外,没想到田夫人会这样问。   其实田夫人对齐宁的心思一直没有底,自从认识齐宁之后,齐宁虽然是略微照顾,但却让她顺风顺水,田夫人心里很清楚,生意一旦越做越大,那么心存嫉妒之人也就越累越多,无论是官府还是市井流氓,都会盯着田家想要分一杯羹。   当年她夫君在世的时候,生意红火,无论是官府还是地痞,田家都是打点过,而且还陪着小心,毕竟在京城做买卖,本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田家衰落后,没有蛋糕可吃,自然无人过来招惹,田夫人独立撑着家门,如今田家的境况有了好转,而且眼瞅着生意红火起来,田夫人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知道田家背后有锦衣候做靠山,那些人只怕早就找上门来。   她自然知道齐宁对田家的重要,一旦没有了齐宁,田家以后必定要面临诸多麻烦,一个不慎,甚至会招来灾祸。   也正因如此,田夫人心里认定,必须要抱紧齐宁这棵大树。   但是田夫人却也知道,田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虽然家资殷实,但地位却十分卑贱,与锦衣侯府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如今齐宁兴趣在,还照顾田家一番,如果有朝一日齐宁没了兴趣,丢了田家不管,那田家的麻烦事也就要跟着来了。   所以田夫人心里时常有些忐忑,不知齐宁对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看法,她倒是希望齐宁有话直言,若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齐宁能够点出来,自己也好改一改,反正无论如何,绝不能让小侯爷对田家存有看法。   其实她这话一直想问,但一直没有好机会,趁着今天这机会,终究还是问了出来,这要是男人,当然不好这般直接地去问小侯爷,但自己是个女人,如同唠家常般问出来倒也无妨。 第七四九章 手帕   齐宁见田夫人面若桃花,粉腮潮红,含笑道:“夫人当真要我说?”   田夫人抬起头,微点螓首,道:“侯爷若是觉得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我.....我以后也好改。”   齐宁轻叹道:“我若真说出来,夫人可不要怪我说话太直。”   “自然不会。”田夫人立刻道:“侯爷有什么说什么。”   齐宁声音微微压低,道:“夫人的样貌,自不必说,到了夫人这个年纪,有这般容貌,那已经是极其难得,而且我第一次瞧见夫人,便十分惊艳,还想着原来京城里还有这么美的女人。”   田夫人脸颊更热,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我....我不是让你说这个,我是说.....我是说我人怎么样?”   “别急,既然夫人让我直说,我就有什么说什么。”齐宁目光扫过田夫人丰腴柔美的娇躯,轻声道:“说到身材,夫人更是......!”他还没说完,田夫人已经打住道:“侯爷,这些.....这些还是别说了,我.....!”显得有些不安,身体微微扭动,一条手臂横在胸前,似乎是要挡上一挡,却不知这样一动作,胸前却是一阵晃荡。   齐宁哈哈一笑,这才道:“这样说吧,夫人精明干练,处事妥善,能在生意场上做的如此出色,而且还是一个女人,那真的很不容易。”神情显得肃然起来:“你丈夫遇害之后,夫人能够顶住压力,化悲痛为力量,不但将田家的欠账全部还清,而且还能够让田家药行重新红火起来,这不单要有过人的头脑,还要坚韧的意志,说句老实话,我心里对夫人还是十分钦佩的。”   田夫人抬头看着齐宁,见齐宁神情肃然,这些话到不想是假话,心中欢喜,忍不住露出天天笑容道:“侯爷过奖了,其实.....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我只是.....我只是看到从前那些和我们田家交好的人在我们落难之时却落井下石,心里不舒服,所以......!”   “这就是动力了。”齐宁微笑道:“说起来简单,但能够重新振作起来,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田夫人被齐宁这一阵夸,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暗想小侯爷既然这样评价自己,看来还真不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长相美貌而已,这小侯爷对自己的内涵看来也十分欣赏,她心中高兴,笑盈盈问道:“那我身上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田夫人刚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确实有些紧张,但齐宁说话随和,而且时不时调侃,田夫人这时候适应下来,反倒不再拘谨。   齐宁心想真要说田夫人的缺点,无非就是小家子气,但也知道田夫人吝啬的原因所在,更何况当着一个女人说她的缺点,就算是对方真诚请教,如果据实说出来,那无疑是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一件事情,女人可以问,但男人却不能说。   他故意沉思片刻,才摇头叹道:“夫人,至少我现在还真没有发现你身上有什么缺点,可能是相处的太少,以后咱们多处处,时间长了,或许就看出来了。”   田夫人听到这话,更是心花怒放,小侯爷说以后要常处,那至少并无放下田家不管的心思,俏脸上满是喜色,瞅见齐宁额头有些汗珠,急忙道:“侯爷是不是闷热?都流汗了。”   已经是七月头上,天气也一点点酷热起来,这屋里也没有放冰,还真是有些闷热,齐宁抬手抹去额头汗水,笑道:“无妨。”向门外瞅了一眼,道:“唐姑娘屋里只怕也十分闷热,回头要放下冰块才好。不过这已经入署,天气只会越来越热。”   田夫人见齐宁随手擦汗,有心要讨好齐宁,起身来,从袖中取出一只手帕递过去,送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妥,但既然已经送出去,又哪里好收回来,勉强笑道:“侯爷要是不嫌弃,先拿.....拿着擦擦汗。”   齐宁倒是不啰嗦,接了过去,擦了擦额头,又擦了擦鼻子,却觉得从那手帕上弥漫出一阵颇为浓郁的幽香,倒与田夫人身上的体香十分相似,知道这手帕田夫人贴身放着,难免会沾上田夫人身上的味道,只是这味道十分的好闻,齐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田夫人看得明白,脸上又是一热。   齐宁展开那手帕,见到手帕上却是绣着鸳鸯戏水图,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什么,却并没有将那手帕还回去,轻声道:“夫人,这手帕擦了汗水,被我弄脏了,回头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田夫人忙道:“不用不用,侯爷,我.....我自己回去洗就好。”伸手过来要拿去,齐宁却是往怀里一揣,田夫人一怔,咬了一下嘴唇,妩媚动人,却又无可奈何,心中却是暗暗后悔。   她方才也是一时欢喜,见齐宁擦汗,条件反射拿出手帕过去,本来已经有些后悔,这时候看到齐宁竟然将手帕收起来,更是懊悔不已,却又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   男女授受不亲,素来但凡一个姑娘家将自己贴身之物送给一个男子,几乎可以说是定情之物,田夫人已经是妇人之身,虽然不会如少女般有那种忌讳,但自己的贴身手帕被一个男子收起来,总是觉得有些暧昧。   最让她不好意思的却是拿手帕上的绣花,那上面绣着鸳鸯戏水图,她一个寡妇之身,手帕上绣着如此物事,难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齐宁却已经笑眯眯道:“夫人平时也不要太辛苦,虽然你能耐出众,但毕竟是个女人,也不必太过打拼。”   田夫人手帕被拿过去,心里有些不安,勉强笑道:“多谢侯爷关护,其实要说忙,也....也不算很忙的。”   “那夫人闲暇的时候,都做些什么?”齐宁轻声问道:“手帕上的绣花,可是夫人自己绣的?”   田夫人心下一跳,有些着恼,暗想你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却又不好给齐宁脸色看,只能道:“这也是从家里随手拿的,我还不知道上面绣的什么。”只怕齐宁纠缠这个问题,紧接着道:“平时也就弹弹琴打发时间。”   “弹琴?”齐宁笑道:“夫人会弹琴?”   田夫人唇角泛起弧度,娇媚动人,不无得意道:“也说不上会吗,不过打小就喜欢,所以也学了好些年,没出阁的时候,就喜欢调琴玩,到现在也有好些年头了,倒让侯爷见笑了。”   “夫人是自学成才?”   “那倒不是。”田夫人道:“小时候家里还算殷实,族里面请了先生教族学,男孩子都能去上学,女儿家就只能待在闺阁里。不过那先生还会弹琴,一直寄住在我们家,他看我喜欢调琴,闲暇无事的时候,便会亲自教我。”   齐宁这时候却忽然想到,自己手里的地藏曲谱岂不真要找寻一个善于调琴之人?见田夫人颇有些自信,心想难道这妇人琴艺当真不错?   田夫人虽然有些抠门,但却不是一个多嘴多舌的妇人,平时做事还是很有分寸,如果自己暗地里让田夫人帮忙找寻曲谱里的蹊跷,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对此事齐宁十分谨慎,也不急着说出来,只是笑道:“还真不知道夫人善于调琴,不瞒你说,我别的喜好不多,但没事的时候,也喜欢听人弹上一曲。”   田夫人立刻道:“侯爷府里能歌善琴的人一定很多,我们这种粗人是比不上的。”   “谁说夫人是粗人?”齐宁瞧了田夫人那粉粉嫩嫩的手儿,这时候却发现,田夫人虽然年过三旬,但一双手儿却是粉腻娇嫩,十指如同青葱一般,修长却不失饱满,白白嫩嫩,含笑道:“夫人这双手,一看就是弹琴的宝贝,要是夫人愿意,改日请夫人赐教一二。”   田夫人除了做生意,特长并不算多,但这弹琴却是她最为得意的手艺,听齐宁要听自己弹琴,自然是欢喜,眉开眼笑道:“就怕侯爷到时候嫌弃,要是侯爷真想听,改日献丑就是。”   此时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那边唐诺兀自没有出来,齐宁想着还要向顾清菡说清楚赐婚之事,起身来,道:“唐姑娘应该快出来了,夫人如果饿了,先用饭就是,等唐姑娘出来再让人准备饭食就好。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就不在这里陪着了。”   田夫人急忙起身道:“侯爷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是我耽搁侯爷时间了。”   齐宁微笑道:“那倒没有,和夫人在一起单独说话,心情舒畅,若是经常能这样那才好。”   他这话说的已经是十分的暧昧,虽说两人差了些年岁,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单独在一起,那总是有些不成体统,田夫人不好多说,只是笑笑,齐宁却是抬步出了门去,田夫人跟在后面送出门,见到齐宁走远,这才双手捂了捂脸,感觉脸上还烫的厉害,一咬红唇,禁不住低声道:“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口里这样说,但是一想到方才齐宁挑逗之言,心却是跳得厉害。 第七五零章 惊心动魄   齐宁离开唐诺院子,径自往顾清菡屋里去,一想到顾清菡俏媚的模样,心跳便微有些加快,但一想到回头要和顾清菡说起的话题,又烦恼起来。   还没到顾清菡院子,却瞧见前面的小径上亮着一盏灯笼,灯笼正往这边移动过来,齐宁瞧那提着灯笼的是个丫鬟,后面一道婀娜的身影轮廓正是顾清菡,便要迎上去,但眼珠子一转,闪身到边上的树后。   丫鬟提着灯笼走在前面,顾清菡跟在后面,齐宁视力极佳,瞧见顾清菡微低着头,似乎正在想着什么,齐宁本来想着昨天两人有些尴尬,这样直接上去不大好,不如从旁跳出来恶作剧一下,也好调节气氛,但是看到顾清菡低着头,满腹心事样子,还真怕突然跳出去吓着她,正想慢慢走出去,忽听顾清菡问道:“侯爷是否在府里?”   丫鬟立刻道:“侯爷回来有一阵子了,刚才去了唐姑娘院里。”   齐宁不禁皱起眉头,他回来被人看见倒是不假,可是刚才去唐诺院里,沿途却并无人看见,这丫鬟又如何得知?但瞬间释然,心想自己到唐诺院里,素兰和秀娘都是知道的,这丫鬟可能是从她们口中知道。   “那位田夫人还没走吧?”顾清菡又问道。   丫鬟道:“还没有。”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你把灯笼给我,你就守在我院子外面,要是侯爷过来,你就说我已经歇下,谁也不见。”   丫鬟答应一声,将灯笼交给了顾清菡,顾清菡也不多言,提着灯笼转到另一条岔道上,那丫鬟则是转身往院门那边去。   齐宁更是奇怪,心想顾清菡明明离开院子,为何要这样交代丫鬟?莫非是真的不想见自己,还是另有缘故?   他心中奇怪,见那丫鬟回去,身形一闪,如同幽灵般跟在了顾清菡身后,他行走之时悄无声息,顾清菡自然不知身后有人跟着。   灯火之下,顾清菡腰肢款摆,如同风中柳枝,婀娜多姿,齐宁远远跟着,行了一阵,发现顾清菡去往的方向竟似乎是太夫人的院子,又行了一阵,果然瞧见顾清菡走到太夫人那间院子门前,停下脚步,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推门进去,随即又返身关上了门。   齐宁见得顾清菡神神秘秘,心下更是生疑,暗想若是送饭,也不见顾清菡拎饭盒子过来,而且她到佛堂来服侍太夫人本该是光明正大之举,但从她的反应来看,却颇有些闪闪躲躲,这又是为何?   他微一沉吟,随即飞身上前,身形一跃,抬手勾住墙头,整个人如同柳絮般飘然而上,蹲在墙头,瞧见顾清菡已经走到佛堂前,将那灯笼挂在门前,这才过去敲了敲门。   很快,就见顾清菡推门进去,随即又关上了门,齐宁眼珠子一转,身形一展,整个人已经飘落在院内,四下扫了一眼,确定无人,这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前,侧耳贴在门边,就听里面隐隐传出顾清菡声音道:“太夫人!”   只听太夫人那苍老的声音道:“他回来之后,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回太夫人,宁儿一切如常,今天去了黑鳞营那边,刚刚才回来。”顾清菡轻声道:“这两天他都在忙着黑鳞营那边的事情。”   “他可有问你些奇怪的问题?”太夫人嘶哑着声音问道:“还有没有提过那个贱人?”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太夫人口中所说的“贱人”是指谁?   顾清菡声音依旧柔和,但不失敬畏:“回太夫人,早些时候,宁儿问过一次,但此后便没有再问过。”   齐宁眉头锁起,想了一想,心下有些吃惊,暗想太夫人所说的“贱人”难道是锦衣侯夫人柳素衣不成?自己当初确实私底下问过顾清菡这桩事情,但顾清菡当时却说对柳素衣知之甚少,所以此后齐宁也就没有多问。   如果真的是指柳素衣,那太夫人这样称呼柳素衣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柳素衣是锦衣候齐景的正室,也是太夫人的儿媳妇,以此种恶毒之言称呼柳素衣,可见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憎恶。   齐宁又想到堂堂锦衣候府,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却并无一人提及过柳素衣,锦衣侯夫人似乎是锦衣侯府的禁忌一般,这时候听太夫人这般说,心下更是疑窦丛生。   “他如果再提及那贱人,你不必理会。”太夫人低声道:“平日里要注意他的动静,瞧瞧他是否暗地里与北汉人勾连。”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太夫人为何会突然说出这般话来。   顾清菡似乎也是不解,轻声道:“太夫人,北汉与楚国乃是宿敌,宁儿便再糊涂,也不可能与北汉人勾连在一起,这......!”   “只是以防万一。”太夫人轻叹一声:“锦衣齐家能有今日,其中的艰难外人如何知晓?只要老婆子活着一天,就不能任由任何人毁了锦衣齐家。正因为北汉与我楚国是宿敌,所以才要小心谨慎。”   “太夫人,我.....我有些不明白!”顾清菡有些迷茫道。   太夫人道:“如今楚国的局势十分混乱,北汉人必然知晓,我是担心北汉人会趁虚而入,暗中收买楚国朝臣。齐宁年轻气盛,涉世未深,我担心他会被北汉人所引诱,若果真如此,锦衣齐家就要毁在他手里。”   “夫人,宁儿虽然涉世未深,但是个明事理的孩子。”顾清菡轻声道:“他和皇上交情很深,皇上对他也十分器重,按理来说,他绝不会与北汉人勾连在一起。”   太夫人淡淡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仔细盯着他就是。侯府上下,他对你最为信任,凡事也只会和你说,你将他掌控在手里便好。”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夫人,这样....这样是不是......是不是不大好,宁儿已经长大成人,有些事情,我.....我也不好过问......!”   却听太夫人冷哼一声,声音冷然:“莫非你看老婆子双目已盲,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所以老婆子已经管不住你?”   顾清菡声音惊惧,急忙道:“太夫人喜怒,孙媳.....孙媳绝没有这样想......!”   “最好是没有。”太夫人冷笑道:“我一日不死,这锦衣侯府上下每一个人的生死就都在我的手中。那次你已经瞧见了那两个人,也知道他们的手段,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两人可以让侯府里任何一人消失的无声无息。”   齐宁在外听见,已经是耸然变色。   太夫人的语气,分明是在威胁顾清菡,而她依仗的似乎是两个极厉害的人物,从太夫人的话中可以得知,顾清菡见过那两人,但那两人究竟是谁,齐宁却是一无所知。   自进入侯府之后,齐宁所知道的太夫人,就是一个成日蜷缩在佛堂里的盲婆子,看那身体,似乎撑不了多久,这突然出现两个人物,又是何方神圣?   顾清菡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惊恐,微微发抖道:“太夫人,孙媳.....孙媳知道,绝不敢......绝不敢违抗太夫人的吩咐。”   “你是个懂事的人。”太夫人淡淡道:“只要齐宁在京城,每三日你都要过来,将他的所作所为老老实实告诉我,不可有半丝隐瞒。”顿了一顿,才道:“你放心,等到他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再让你做这些事情,而且到了时候,我可以让你离开侯府重新找个人家。”   “孙媳.....孙媳并没有想过离开侯府。”顾清菡道:“孙媳.....孙媳只想留在太夫人身边,好好服侍太夫人。”   太夫人发出一阵怪笑,低沉而阴森,“你最大的长处就是会说话,只不过在老婆子面前,不必说这种话。你青春貌美,又如何甘心就这样终老侯府?老婆子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女人少不得男人,像你这样的女人,更是少不得男人,只要你好好听话,老婆子自然不会误了你的后半生。”   太夫人和顾清菡的声音不大,但齐宁耳力惊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今日本来只是好奇跟随而来,瞧瞧顾清菡为何会在这种时候跑到佛堂来,却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听到这番惊心动魄的对话,背脊发凉。   太夫人对顾清菡说话的口气,哪里还有丝毫的亲情在其中,倒像是将顾清菡当做一个傀儡,威逼利诱加以控制,而控制顾清菡的目的,竟然是为了监视自己。   齐宁根本想不到,顾清菡竟然一直奉令在监视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假冒锦衣世子来到锦衣侯府,随后承袭爵位,本来对锦衣齐家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是因为顾清菡的体贴关护,对顾清菡心生情愫,更与段沧海等侯府侍卫关系交好,如今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角色,亦觉得保住锦衣侯府,才能保住好顾清菡和侯府上下。   这时候却是心中发凉,原来自己要保护的人,竟然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言行。   他这时候甚至闹不清楚,顾清菡平时对自己的关乎,甚至与她与自己的暧昧不清,是否只是在演戏? 第七五一章 侯门深似海   佛堂中惊心动魄的对话,让齐宁背脊发寒。   他一直觉得如果有一个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必然是顾清菡莫属,但现在所发现的秘密,却成了一种讽刺。   他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佛堂里这个看似行将就木的老婆子,其实一直都在掌控着锦衣侯府,甚至于顾清菡也不得不屈从于她的威势之下。   侯门深似海,这句话齐宁听过无数次,但这时候才真正领略到其中的意思。   齐宁实在有些想不通,这老婆子行将就木,为何还有如此强烈的掌控欲?她又为何利用顾清菡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猛然间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这老婆子竟然看出什么破绽来?   但是这却又有些说不通,如果说太夫人当真看出自己是假冒的锦衣世子,为何不揭穿?以她在锦衣侯府的地位,随口一句话,自己只怕就要粉身碎骨。如果她看出自己是个西贝货,又为何不担心真正的锦衣世子下落?   而且为了救治自己,太夫人甚至让齐玉上山出家为僧,若说太夫人看穿破绽,这些事情就很难解释清楚。   忽地又想到太夫人刚才称呼柳素衣为“贱人”,显然是对柳素衣心存怨恨,那么她派顾清菡监视自己,有没有是因为柳素衣的缘故?   齐宁一直不知道柳素衣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是柳素衣显然是一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无论是卓青阳还是丐帮帮主向百影,甚至于遥远西川的苗家大巫,似乎都对柳素衣颇为了解,这几人都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又都是天各一方,柳素衣能够认识这些人,自然也不是缩在闺阁之内的普通女子,在柳素衣身上,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为何会招致太夫人如此怨恨?   齐宁思维敏捷,想到此处,忽地想到一种可能。   原来那个锦衣世子是一个许多人都知道的傻子,这就是在有些反常了。   锦衣世子的父亲是统帅千军万马的帝国将军,其母柳素衣更是深得卓青阳此等文坛巨匠的赞许,这两人自然都是才思过人之辈,又如何会生下一个浑噩无知的傻子来?这其中是否另有缘故?   瞧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态度,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恨屋及屋,太夫人因为对柳素衣的怨恨,所以将这怨恨牵涉到了锦衣世子的身上来?这倒并非没有可能,也正因为她对锦衣世子的厌恶,所以一直对齐宁有着偏见,齐宁承袭锦衣候爵位后,太夫人总担心齐宁会做出有害锦衣齐家的事情来,这才派顾清菡监视。   齐宁若有所思,佛堂内却是静了一阵。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你担心老子伤害锦衣齐家,老子还真不愿意挑这个担子,要不是因为顾清菡的缘故,老子早就远走高飞。   他如今在锦衣齐家安定下来,一来是因为顾清菡的缘故,二来也是因为想要利用锦衣齐家的势力帮助隆泰小皇帝坐稳皇位,若是没有这样的缘故,他实在不关心锦衣齐家究竟是沉是浮。   屋内沉寂片刻,才听太夫人那隐隐的声音问道:“大光明寺那边,是否还没有齐玉的消息?”   顾清菡轻声回道:“齐玉被挟持而走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大光明寺也已经派人知会楚国境内各大寺庙,暗中找寻齐玉。”   太夫人并没有立刻说话,片刻之后才道:“你先下去吧,齐玉若是有消息,你再来回我。”   “是。”顾清菡恭敬道。   齐宁听在耳中,心想原来这老婆子已经知道齐玉被暮野王带走的消息,看来还真是足不出户却知晓外面的事情,不过从太夫人的语气中,却也听出这老婆子对齐玉也颇为关心,不过想想也释然,齐玉虽然出家为僧,但他身上毕竟也是流着齐景的血液,老婆子牵挂也是人之常情。   听到屋内传来脚步声,齐宁知道顾清菡要出门,立刻向后退去,闪身躲到屋侧,微探头瞧过去,果见到顾清菡已经从屋里出来,随即带上门,伸手提起灯笼,四下里看了看,这才提着灯笼向院外走去。   看着顾清菡婀娜妖娆的身姿,齐宁心中有些懊恼,心想自己还真是被美色所迷。   当初进到侯府第一眼看到顾清菡这美少妇,立时便动了心,其后更是被她的温柔体贴所打动,一直对她存有非分之心,谁知道她竟然是埋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心里有些愤怒,却有一丝莫名的酸楚。   顾清菡出门之后,院内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齐宁脸色有些冷峻,微微站出身来,盯着佛堂门,唇角泛起冷笑。   回到自己的屋里,齐宁感觉从未有过的疲惫,也不更衣,径自往床上一躺,双臂枕在脑后,闭上眼睛。   他对锦衣侯府有归属感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有顾清菡这么一个人,今夜发现其中的秘密,一时间便觉得与顾清菡的距离宛若天涯海角,那个娇媚温柔的美少妇在他脑中的影像本来是异常清晰,一颦一笑都如同画像一般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但这时候却发现那美丽的容颜和柔美的身段在自己的脑中越来越模糊。   人心难测,齐宁心中感慨,躺在床上却是心烦意乱。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敲门声响起,齐宁反应极快,翻身坐起,沉声道:“是谁?”   便听到外面传来顾清菡柔美的声音:“宁儿,是我!”   齐宁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过去打开了门,便见到顾清菡提着一只饭盒正站在门外,面若桃花,薄纱素裹,玉腿蜂腰,美不胜收。   若是今晚之前,齐宁看到顾清菡主动上门来,自然是欢喜得很,但此刻心中有事,申请却显得颇有些淡然,问道:“三娘有事吗?”   齐宁的态度,顾清菡显然有些意外,但却还是浅浅一笑,道:“他们说你晚上还没有吃东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给你熬了点汤,你趁热喝了吧。”便要进屋来,齐宁却是伸手拦住,道:“三娘,天色已晚,我也不饿,你进我屋里,不怕被人看见?”   顾清菡一愣,俏媚的脸上满是惊讶之色,犹豫一下,将饭盒递过来,道:“那你自己拿进去吧。”   齐宁也不接,道:“我说了,我不饿。”   顾清菡咬着红唇,美眸瞟了齐宁一眼,见齐宁面色冷淡,秀眉微蹙,终是道:“那你要是饿了,找人就好。”转身便走,齐宁从背后看她,那玉背如同琵琶般优美,腰肢纤细,圆臀丰满,心中暗叹,心想以前有人说女人越美越容易骗人,现在看来还真是不假。   顾清菡走出几步,却停下步子,回过头来,见齐宁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一咬牙,却是扭着腰肢走回来,瞪着齐宁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给你送汤,你为何这般爱理不睬?我又是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哪里得罪,三娘多心了。”齐宁道:“三娘一直担心自己的名誉受损,我想了想,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所以我觉着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太靠近的好。”   “你......!”顾清菡眉宇间隐隐现出怒色,道:“好,你想通了就好,以后我看见你,绕着走就是,免得你看到我心烦。”   齐宁叹了口气,道:“三娘又何必这样说,我并没有说看到你心烦。”   “那你.....那你把我当什么?”顾清菡咬着红唇,那粉润的红唇似乎都要咬出血来,“你想靠近就靠近,你想不理就不理,你.....!”说到这里,眼圈竟是微微泛红。   齐宁虽然不会因为顾清菡流两滴泪就会心软,但心里却也清楚,顾清菡虽然是在监视自己,但却也是迫于无奈,为太夫人所逼,而且先前在佛堂听她和太夫人说话,对自己也还算回护,轻叹道:“三娘,以前我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放在心上,是我年少无知。你放心,以后我不会再犯错了。”   顾清菡见齐宁神情肃然,不由呆了一下,随即却是一笑,笑容甚至有些凄然,道:“你说得对,你年少无知,我也跟着犯傻,其实和你没关系,都是我.....都是我的错。”说到这里,泪珠已经滚落,抬手捂住嘴,转身就走,这一次却没有停留。   齐宁看着她倩影消失,站在门前发呆,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却感觉心中一片空虚,抬头看了看暮色苍穹,苦笑摇头,转身要回屋,但屋内一片冷清,让他的心情更是不好,当下也不回屋,顺手将门带上,走到院中,却感觉心头颇为压抑,沉吟片刻,径自往侯府的马棚去。   他只觉这时候必须出门透透气,才能顺顺思绪,也没让人备马,自己知道侯府马厩所在,到了后院马厩,马厩内一排马棚,也有十几匹马。   锦衣齐家是军人世家,所以豢养的马匹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齐宁刚到马厩边上,旁边立刻上前一人来,笑眯眯道:“侯爷,这么晚了,还没歇着?”   齐宁见那人四十多岁年纪,身形偏胖,脑袋上还秃顶,大圆脸小眼睛,一看打扮就是马厩里的马夫,吩咐道:“套一匹马,我要出门。” 第七五二章 琴室   马夫笑道:“侯爷,这天色已晚,您......您还要出去啊?”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铁陇!”马夫陪笑道。   齐宁道:“你应该改个名字,叫铁多舌。”他平时对侯府下人倒是很随和,但此时心情不好,冷冷道:“快套上马。”   那马夫见小侯爷发怒,哪敢多言,急忙拿了马鞍过去套上一匹马,然后牵了出来,齐宁也不和他废话,翻身上马,这马厩边上就是侯府的一道侧门,侧门边成日里都会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看着,见齐宁骑马过来,急忙打开了门,齐宁马匹径自驰出。   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并无多少闲人,此时已经夜深,街道上冷冷清清,齐宁骑马百无聊懒地走在街上,一时间却不知道往哪里去,任由马匹走了一阵,忽地到了一处巷口,齐宁勒住马,往巷内看了一眼,忽地想到穿过这道巷子,不过两条街便是田府,犹豫一下,终是兜转马头进了巷内。   他也不知道为何回来到田府,骑马到了田府门前,见到大门关闭,轻叹一声,京城虽大,这时候才发现竟是无处可去。   这时候田家关门也是理所当然,本想过来听琴解闷,却疏忽天色太晚,这时候总不好把人叫醒,寻思着实在不成,就往秦淮河上去,虽然夜深,但卓仙儿这时候未必歇着,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那秀美可人的小美人,今晚正好去瞧一瞧。   正要离开,忽听得一个声音道:“要找谁?”   齐宁扭头看去,却见一名老者正往这边过来,手里拎着一只小盒子,看到齐宁,那老者急忙行礼道:“原来是小侯爷,是要找东家有事?”   齐宁来过田家几回,依稀认得是田家的老管家,笑道:“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老管家犹豫一下,才凑近上来,轻声道:“东家让我去药铺里拿几副药。”   “哦?”齐宁奇怪道:“这么晚还要去药铺拿药?家里有人生病了吗?”   老管家摇头轻声道:“不敢欺瞒侯爷,其实是东家自己要用药。东家时常夜里无法入眠,要服用药丸才能睡下,今晚刚好药用没了,所以我亲自去药铺拿来。这事儿东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所以......!”   “我明白了。”齐宁微微点头,心想看来田夫人也是睡眠不好,微笑道:“你放心,我也不会对别人说的。”   “侯爷是要找东家吗?”老总管是田夫人极为信任之人,他也知道如今田家药行能够顺风顺水,与这位小侯爷的照顾有莫大的关系,所以显得异常恭敬:“老奴这就去通禀东家,侯爷先随老奴进去吃杯茶。”   齐宁道:“我也是刚好经过这里,若是田夫人睡下了,也不好打扰。”心想自己稀里糊涂来到田府,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半夜三更跑到一个寡妇门前,说出去还真是不大好听。   “侯爷既然来,定然是有事情要商量。”老管家只以为小侯爷身份尊贵,半夜亲自前来,定然是与生意上的事情有关,过去牵住齐宁马缰绳,“侯爷,东家还没服药,这时候定然没歇下,老奴立刻去通禀。”   齐宁心想来到来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找田夫人随便聊聊,解解闷子回去再歇下也好。   田夫人毕竟是经过事情的人,而且善解人意,和她聊聊天,未必不能减轻心中的苦闷。   他下了马来,老管家已经过去叫开门,一名小厮从屋里出来,老管家令他将马拴好,这才领着齐宁往院子里去。   等得齐宁进到院内,从街角的一条巷子里,一道人影微微探出半个身子,目光如刀,冷冷盯着田家正门。   田家的下人几乎都已经睡下,只有两三个守夜的,老管家领着齐宁到了正厅,便要去叫人上茶,齐宁摆手笑道:“不必了,有点小事要和你们东家交代一下,别惊扰大家。”他心里此时却有些奇怪,暗想虽说田夫人善解人意,但自己却为何鬼使神差想到要往这里来。   田管家下去通禀田夫人,齐宁坐在正厅,心下却感觉有些尴尬。   太夫人派人监视他,他其实也不在乎,但是顾清菡却是监视他的人,却让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此时坐在田家厅内,只觉得自己今晚的举动有些荒谬,但心里却忽地明白,自己做出如此荒谬之心,只怕内心深处真的是太在意顾清菡。   忽听得边上响起声音,一片雪梅幽香随风轻漫,齐宁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襦裙半袖。绫罗裹胸的慵懒美妇走过来,正是田夫人。   瞧见齐宁,田夫人立刻露出娇美的笑容,灯火之下,雪腻肌肤十分刺眼,薄纱绫罗裹着腴美的身段,纱中透出一双雪藕似的白腻膀子,那薄纱自然是掩饰不住田夫人粉酥酥的娇嫩肌肤,触目只觉得雪腻紧致,似乎充满了傲人的弹性。   因为是在自己家中,所以穿着自然随便一些,轻纱襦裙内是一条紫色抹胸,裹着腴面似的丰满胸脯,柔软到极致。   “侯爷,你怎么来了?”田夫人带着一阵香风走过来,笑盈盈道:“这么晚过来,定然是有什么急事要吩咐。”美眸一转,压低声音道:“侯爷是不是要取银子用?”   在田府人看来,齐宁半夜三更来找自己,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要支取银子去用。   齐宁却是摇摇头,瞧见四下无人,才轻声道:“今天遇到了一点麻烦事,心情不是很好,想要找个人喝酒,不知不觉来到了夫人这里。”   “喝酒?”田夫人迷人的眼睛睁大起来,微撩起群裾,在齐宁边上的椅子坐下,见到齐宁虽然勉强露出笑容,但眉宇间却显得颇为苦恼,心知齐宁心情不好,柔声道:“侯爷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齐宁瞥了田夫人一眼,见田夫人坐在椅子上,腴美的娇躯微向自己这边侧过来。   田夫人生着一张雪白精致的鹅蛋脸儿,身形虽然丰满,但却并不高大,反倒显得有些娇小,削减单薄,雪颈如鹤,她身体微前倾,绫纹抹胸的图案便被胸前那饱满撑挤起来,在灯影下漏出惊人的起伏。   “我想找个人喝酒。”齐宁将目光从田夫人身上收回来,“稀里糊涂走到这里来,夫人如果不方便,我现在就离开。”心里想着半夜三更和一个美貌的寡妇坐在一起,实在有些不妥,还是先走为是。   田夫人见齐宁起身来,急忙道“侯爷别走,你要喝酒,我.....我这边正好有一坛好酒,其实.....其实我也想喝一盅,侯爷.....侯爷既然有雅兴,我陪着侯爷一起就是。”   齐宁停下脚步,田夫人见齐宁还有犹豫之色,又道:“侯爷不是要听我弹琴吗?咱们就去后院喝酒,那里刚好有琴。”   齐宁想了一下,微微点头。   田夫人见齐宁答应,这才露出娇美笑容,叫道:“诚伯!”   先前那老管家立刻进来,恭敬道:“东家有什么吩咐?”   “你去弄几个小菜,我和侯爷有事情要在后面的琴房商量。”田夫人凑近过来,低声道:“家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不要惊动他们。”   这老总管是田夫人的心腹,领会到田夫人的意思,知道东家半夜三更和锦衣小侯爷饮酒虽然是荣幸的事情,但传扬出去也是不好,低声道:“东家放心,老奴现在就去准备。”   田夫人领着齐宁往田家后院去,田家自然比不得锦衣侯府空阔宏大,但宅邸也算不小,而且下人其实并不多,再加上几乎都已经歇下,所以整个宅子里显得空阔而清冷,齐宁跟在田夫人身后,顺着一条石道往后院的琴室过去,田夫人拎着一盏灯笼,四周昏黑,但那灯笼的光芒却是将田夫人窈窕腴美的身形轮廓勾勒的曲线玲珑。   她走的不快,但每走一步,腰肢就扭得宛若水蛇一般,齐宁一直在好奇,究竟这是田夫人走路的习惯,还是因为这美妇人的腰肢太过纤细,所以走起路来天然如此,不过蜂腰翘臀的身段儿这般走起来,却自带着一股风流韵味。   琴室是后院角落处的一处雅厅,在整个田府格局中显得十分的偏僻,琴室边上还有一处人工小池子,池水荡漾,田夫人从池边走过,那灯光照在水面,粼粼泛光,亦是将田夫人腴美风流的体态儿倒映在水中。   四下里一片寂静,齐宁这时候看到田夫人在水中的倒影,当真是美若梦幻般。   “侯爷,就是这里了。”田夫人挂起灯笼,回头笑道:“平时在这边弹琴,自由自在,也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齐宁忍不住道:“没人来打扰吗?”   田夫人一愣,忽地感觉两人这话都有些不对,面颊发烧,雪嫩的脸颊飞起了一丝红云,成熟艳美的俏脸上别有一股娇羞韵致,更显明媚,但她应对倒也从容,不让气氛尴尬,笑道:“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自己就来这边弹弹琴,也不会吵到家人,打扰不到被人,别人也不过来打扰。”   齐宁含笑道:“果然是个好地方,等以后我学会了弹琴,也可以在侯府建一个这样的琴室。”   “侯爷喜欢听琴,真要学起来,一定很快。”田夫人已经推开门,进屋里点着了灯,为免孤男寡女太过尴尬,故意过去将窗户都打开,回头看时,这见到齐宁正四下里观看,不由上前笑道:“侯爷,这里十分简陋,比不了侯府,侯爷可别见怪。”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齐宁见到琴室内虽然布局简单,但不失素雅,心想田夫人虽然是商户之家,但这品味还真是不低,含笑道:“这琴室有夫人在,那比瑶池仙台还要让人喜欢了。”   -------------------------------------------------------   PS:前面顾清菡自称孙媳是错误的,写的时候把顾清菡想成是齐宁的媳妇了,应该自称儿媳,已经做过更改,笔误对不住了! 第七五三章 袅袅   田夫人忍不住重复一遍:“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浅浅一笑,风情万种道:“侯爷出口成章,果然是才高八斗。可惜这琴室里没有神仙,也没有龙哦。”她最后一句颇有些俏皮,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齐宁已经在一张椅子坐下,道:“夫人不就是神仙样的人物?”   “侯爷夸奖了。”田夫人甜甜笑道:“我这样的老太婆,还能是神仙?侯爷要是被别人听到这话,那可笑死了。”   她转过身,往旁边过去,那里摆着一架乌木琴,看上去颇为名贵,齐宁在背后瞧着田夫人身形,那薄纱裹着玲珑浮凸的腴美曲线,背脊曲线优美,宛若琵琶般,蜂后般的细腰扭转如蛇,腰下的臀股却浑圆紧绷,被裹出美好的两瓣,望着令人心生悸动。   田夫人过去微微调了调琴,琴音袅袅,齐宁靠坐在椅子上,先前心中压抑,这时候似乎缓减了一些。   田夫人确定乌木琴无恙,这才转身过来笑道:“侯爷稍等一下,我去取酒。”也不多言,径自出了门去。   齐宁起身走到乌木琴边,他虽然不懂琴,但见到琴身油亮,一看就价值不菲,能有一副好琴,田夫人的琴技应该也不会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拉弦,就听到悠扬的琴音响起,音质极好。   很快,就听田夫人声音从后面响起来,笑道:“侯爷,这是我出阁的时候,家父给的陪嫁,也算是一架古琴了。”   齐宁回头,看到田夫人正抱着一坛酒进来,身段婀娜,腰肢既富肉感,曲线却又紧致结实,连接上下首的饱满胸脯和丰满圆臀,居间忽如险壑凹陷,落差之大,堪称瓠腰。   田夫人将酒坛放在桌上,齐宁瞧了一眼,忍不住道:“夫人这次没有拿错吧?”   田夫人一愣,随即脸颊一红,双颊染绯,衬的颈润如玉。   上一次齐宁前来赴宴,田夫人好心拿了一坛珍藏的美酒,却不料是南疆春酒,当时的场面可是尴尬至极,后来二人因为解毒,更是肌肤相接,演了一出香艳好戏,齐宁随口一问,田夫人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日的情景。   齐宁见她脸红,立时也明白过来,脑中竟也是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天的香艳之景,不由心下一荡,这时候再看田夫人,那鹅蛋脸儿红霞如潮,艳美妩媚,袒领里衬上雪白的锁骨,在灯火之下,风情无限。   “侯爷放心。”田夫人红着脸,还是轻声道:“这是家里珍藏的最好的酒,没有任何.....任何问题,只是.....只是酒劲特别大,不知道......不知道侯爷是否会喜欢。”   “酒劲越大越好。”齐宁起身过去抱起酒坛,拍开封泥,田夫人惊讶道:“侯爷,你.....你现在就要饮酒吗?我让诚伯准备下酒菜,还没有送上来。”   齐宁摇头道:“不用,我是来找你喝酒,不是来吃饭。”仰首灌了一口,入口那一刹那确实清冽,但是酒水进入喉咙里之后,就开始烈起来,宛若烫红的铁块从喉咙里滑过,京中多是那种琼浆美酒,入口清爽,远不及这坛酒刺激。   “好酒!”齐宁抱着酒坛回到椅边坐下,笑道:“夫人这回才是真正拿出了好东西。”   田夫人微将衣襟紧了紧,但无论如何掩饰,总是不能挡住那腴沃的胸脯,含笑道:“侯爷今儿个又让唐姑娘给了两张药方,这坛酒虽然不差,但是比起药方,那就一钱不值了。”   “药方?”齐宁一愣,记忆之中,自己虽然有打算,但今天似乎没有找唐诺要药方。   田夫人道:“侯爷不记得了?今天芙儿诊治之后,唐姑娘拿了两张药方交给我,告诉我说是侯爷你的意思,按照两张药方制作药物,可以治病救人。既然是侯爷的意思,我就接下了。”   齐宁心中感慨,暗想唐诺有心要拿出自己的药方救人,却又假托自己的意思,并不居功,实在让人钦佩。   “那你就收好。”齐宁道:“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方子,只是不要太贪婪,我这边出来的方子,都不要买高价,让老百姓都能够接受。”   田夫人急忙道:“侯爷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齐宁微微点头,端起酒坛,又是仰首灌了一口,田夫人有些担心道:“侯爷,这酒虽好,但后劲太大,你.....你还是慢点饮。”   齐宁盯着田夫人那双迷人的眼睛,问道:“我到这来,就是让你陪我一起喝酒,怎么,不喜欢吗?”   “没有没有。”田夫人急忙摆手,“侯爷说怎样就怎样,只是侯爷要保重身子才是。”   齐宁将酒坛递过去,道:“来,陪我喝一口。”   田夫人一愣,见齐宁直直瞧着自己,犹豫一下,终是接过酒坛,却没有立刻饮酒,齐宁叹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没有人真的原意待我好。”   田夫人一听这话,忙道:“侯爷,你.....你别生气,我喝就是。”端起了酒坛,仰首轻饮,她不似齐宁那般痛饮,饮酒很慢,雪白的脖子微微昂起,齐宁这时候看她雪项腻润,饮酒之时,酥胸随着喉咙的起伏也上下起伏,锁骨下白腻腻一片,整个人当真是珠圆玉润,也难怪会有那么多男人打她的主意。   田夫人放下酒坛,脸上已经是潮红一片,将酒坛递还给齐宁,齐宁哈哈一笑,瞧见酒坛边缘还有田夫人唇红印记,看了灯下风情万种的腴美妇人一眼,却是凑在那唇红印记处仰首又灌了一口。   田夫人心思细密,如何没能看到,心下一跳,但见到齐宁眉宇间似乎有愁烦之色,还是柔声问道:“侯爷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齐宁将酒坛子放在手边案上,淡淡道:“不必说那些。”   “那.....那侯爷来这里,是......是专门过来还是......!”田夫人咬着红唇,低声问道。   齐宁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稀里糊涂就到了这里,刚好你着有酒,倒是个好地方。”   田夫人微低头,雪项微微泛红,轻声道:“侯爷就是.....就是想也没有想,自己就到这里来?”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自然明白如果齐宁所言是真,那么这位小侯爷的心里还真是有自己的位置,否则一个人糊里糊涂之下,绝不会到一个完全不在乎的人身边,一想到齐宁是不由自主地往这边来,田夫人反倒是觉得心跳得厉害。   “不说这些,夫人先弹琴吧。”齐宁靠在椅子上,他酒量其实还真不算大,本来这一坛酒也不算多,可田夫人所言还真没错,这坛酒后劲十足,齐宁几口下来,已经饮了半坛,也许是喝得太急,这时候已经有一些上头。   田夫人也是能喝几杯,但刚才两口下去,已经是面若桃花,风情妩媚。   听齐宁吩咐,田夫人这才走到乌木琴边坐下,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正靠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也不犹豫,双手抬起,轻抚琴弦。   琴音袅袅,齐宁只听了一下,便知道田夫人确实在琴技之上颇有造诣,琴声悦耳,曲调舒缓,开始如同泉水叮咚响,此后又是云淡风清,悠扬无比。   齐宁在琴音之中,心情也渐渐舒畅了不少,如同置身在高山流水之中,片刻之后,齐宁睁开眼睛,起身来,缓步走到田夫人身边,田夫人并没有因为齐宁走过来而乱了分寸,依然是十指如柳枝,在琴弦上抚动。   齐宁先是看着琴弦,随后目光落在田夫人的脸上,只见那张鹅蛋雪中带粉,五官虽不精致,但组合在一起却是风情无限,充满了成熟美妇特有的娇媚韵味,撩动琴弦之际,那张成熟的俏脸似乎带着三分灵气、三分温婉,还有三分娇羞。   一时之间,齐宁很难想象田夫人会是一名商人,在他面前抚琴的这位美妇,艳美之中,却又显端雅娴丽,理当口吐仙纶,不染人间烟火。   田夫人一开始倒也没什么,但过得一阵子,显然是感受到齐宁的眼睛直直盯在自己脸上,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一个男人盯着一个女人看,而且恰好还刚刚饮过酒,这让田夫人再是淡定,也开始有些紧张,忽地手一抖,琴音顿时便乱了,她想调回来,但接下来却又乱了几次,忽地停下手,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屋内顿时一片死寂,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你......你很美!”田夫人低着头,依然感觉齐宁没有移开目光,正心跳得厉害,忽听到齐宁声音传来,扭过螓首看过去,却见到齐宁正看着自己,四目相接,意外的是田夫人从齐宁的眼中并无看到丝毫亵渎之色,反倒从那一双漆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欣赏之色。   若说田夫人刚认识齐宁的时候,还将齐宁当成孩子,那么经过那次解毒之后,她早已经知道这位小侯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成熟的不能再成熟,有时候田夫人甚至觉得这家伙的一双眼睛似乎能看穿自己,自己年纪虽然比他大,但有时候在他面前,自己反倒成了孩子。 第七五四章 体贴   田夫人能够让田家起死回生,自然是个极聪明的妇人,如果说一开始还觉得齐宁照顾田家是另有缘故,但到了今时今日,便是傻子也明白这小侯爷多少还是对自己的美色起了兴致。   若是换作之前,以田夫人的性情,就算田家遇到再大的艰难,她也绝不会想着与齐宁在身体上有任何的接触,她绝非一个靠出卖身体换取利益的妇人。   但齐宁介绍的唐诺为田芙诊治之后,田夫人的心境便有了一丝变化。   对她而言,田芙比她生命还要重要,她自然明白一旦田芙的怪症被医好,对田芙的后半辈子意味着什么。   她甚至想过,如果齐宁真的对自己的身体垂涎,利用田芙的怪症来要挟自己,自己为了田芙,也只能忍受。   她绝不会因为田家的生意向齐宁驯服,但是如果牵涉到田芙的前程,却又另当别论,虽然在她心里绝不希望齐宁是这种人。   这时候瞧见齐宁眼中只有欣赏之色,并无亵渎之意,微微宽心,但齐宁当面称赞她美貌,还是让她脸上发热,一时有些不好意思,齐宁似乎也意识到有些失态,笑道:“人美,这琴声更美,听夫人弹这一曲,心里的烦恼似乎也忘记了。”   田夫人起身道:“若是能让侯爷满意,正是我心里所求。”   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道:“东家,酒菜准备好了!”正是老管家的声音。   田夫人应了一声,老管家端着酒菜进来,摆在桌上,这才向田夫人道:“东家还有什么吩咐?”   田夫人摇摇头,凑近一些,见到齐宁正站在向外面看景,向老管家低声道:“家里的人是否都歇下?”   “都已经歇下。”老管家轻声道。   田夫人道:“你......你别太走远,就在附近,若是有吩咐好叫你。”   她虽然对齐宁生出好感,但还是担心待会儿齐宁真要多喝了几杯,会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毕竟此前有过解毒之事,她留了个心眼,想着只要老管家在附近,齐宁应该不会乱来,而且说这话的时候,那声音大小刚好让齐宁听到。   老管家答应一声,出了门去,田夫人这才笑盈盈道:“侯爷,这几样小菜味道还可以,你来尝一尝。”   齐宁淡淡一笑,拿起之前还没喝完的那坛酒走到桌边坐下,瞧了田夫人一眼,示意田夫人坐下,这是在自己家里,田夫人倒也不拘束,自然也不会像之前在侯府落座的时候只搭上半瓣臀儿。   “夫人是不是担心我居心不良?”齐宁淡淡一笑,道:“其实这也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对身边的人,总是要防备的。”   田夫人一愣,万没有想到齐宁会这样说,脸上一红,有些尴尬道:“没.....没有,侯爷多想了,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侯爷是.....侯爷是好人,不会.....不会有居心.....!”   “如果我真的有居心呢?”齐宁一想到田夫人防范自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顾清菡,本来已经舒畅不少的心情又压抑起来,盯着田夫人的眼睛:“我若是有居心,夫人又会如何?”   田夫人根本没有想到齐宁说话会这样直接,有些发窘,低下头,轻声道:“侯爷.....侯爷不会,你身份尊贵,我......我只是粗鄙俗妇,侯爷.....侯爷见过的美女多如牛毛,自然.....自然不会看上我这样的老太婆。”   “你是粗鄙俗妇?”齐宁叹道:“夫人自谦了,在我眼里,京城比你长得美的可没多少。”   田夫人更是紧张,说话有些不利索:“侯爷.....侯爷过奖了。”心里却是紧绷起来,暗想这小侯爷半夜三更来到这边,难道真的是存了不良居心,否则为何这样一个身份尊贵之人,会半夜跑到这里来找自己饮酒?   齐宁看她青葱玉手揪着衣襟,明显是十分紧张,叹了口气,道:“夫人不必多想,我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今天心情不好,想找人喝酒,却没有合适的人,所以才稀里糊涂找到这里来,如果实在让夫人为难,我现在就离开。”   他这样一说,田夫人顿时宽了心,随即暗想齐宁对自己恩惠甚多,自己却也不能这般提防,莫说是堂堂锦衣候,就算是普通人这样被人防着,难免也会心情不快,抬头看着齐宁,诚挚道:“侯爷,是我不好,我.....我以小人之心度度君子之腹了。”   “无妨。”齐宁含笑道:“其实夫人这样做也不是坏事,也证明夫人平时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女人,我心里其实很钦佩。”   田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其实夫人年纪不大,要找人家十分容易。”齐宁仰首灌了一口酒才道:“夫人总不会想这样孤独终老。”   田夫人勉强一笑,道:“侯爷正值婚配年华,为何还没有娶亲?”   “娶亲?”齐宁叹道:“确实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却有些怕了。”   “怕了?”田夫人水汪汪的眼眸儿眨了眨,奇道:“娶亲乃是大喜事,侯爷为何.....为何会害怕?”   “夫人,如果你身边有一个你一直信任的人,他对你一直很好,可是有一天,他却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想?”齐宁凝视田夫人眼睛问道。   田夫人怔了一下,她心思灵敏,隐隐猜到什么,身体微微前倾,腴沃的胸脯压在桌沿,挤成了丰满柔软的一团,轻声问道:“侯爷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这个?”   “你别管,我就问你,你身边亲近的人如果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想?”   田夫人想了一下,才柔声道:“侯爷,无论换做是谁,如果被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一开始都会伤心难过,更会愤怒,不但责怪背叛之人,还会责怪自己为何看错了人。”眼眸流转,声音柔和:“可是静下来,我也会想,他为何会背叛我?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齐宁一怔,田夫人幽幽道:“这个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天随人愿,很多时候,都会身不由己。就像田家药行败落的时候,我只想带着芙儿回老家,可是欠下那么多债务,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留下来苦苦支撑。”   齐宁若有所思,田夫人继续道:“侯爷,你说那人之前一直很好,是真好还是假好,别人不明白,但.....但侯爷自己心里总是明白的,他待你好,是真的关心还是别有所图,侯爷心里自然清楚的。”   齐宁叹了口气,并没说话。   “若是他真的一直待你很好,突然变了性子,那是不是真的有苦衷?”田夫人美眸如水:“侯爷,他是否真的伤害过你?”   齐宁想了一下,才摇头道:“暂时还没有。”   “那侯爷又如何知道到了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害你?”田夫人幽幽道:“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反倒会想尽方法避免伤害你。”   齐宁看着田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觉得不会害我?”   “不是。”田夫人摇摇头,语重心长道:“我只是说有这样的可能,不到最后的时候,你也说不清的。就像我夫君被害后,我多少次想要丢下这里的一切,带着芙儿离开,可到最后,不还是没有做?”   齐宁微笑道:“夫人舌灿莲花,体贴入微,你这样一说,我心情好多了。”端起自己的酒坛,给田夫人斟了一杯,田夫人急忙道:“侯爷,我....我来......!”   齐宁却已经道:“夫人几句话开导,让人茅塞顿开,来,这杯酒我敬夫人。”二话不说,抱起酒坛又是一大口,田夫人忙道:“侯爷,你慢点喝,别伤了身子。”端起酒杯,犹豫一下,还是一饮而尽。   齐宁放下酒坛,看着艳若桃花的俏妇人,微微一笑,问道:“夫人,若是有一天有人让你出卖我,你会怎么做?”   田夫人一愣,随即嫣然笑道:“侯爷就爱说玩笑话,我一个小商户,又不是侯爷身边重要的人,谁会找上我?”   “如果真的有人找上你呢?”   田夫人立刻道:“侯爷待我这样好,我若是.....若是出卖侯爷,这一辈子良心也不安,就算.....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出卖侯爷。”   齐宁哈哈一笑,道:“夫人说的话,总是那样中听,像夫人这样的女人,谁要是娶了去,真是前世积德了。”   “才没有呢。”田夫人俏美可人,似娇似嗔:“侯爷就喜欢拿我开玩笑。”   齐宁站起身来,却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脑子甚至有些昏沉,心知这酒劲实在了得,道:“夫人,天色已晚,听你抚琴一曲,今晚也算是满足了,我.....我先回去歇着,明天......明天还有公务......!”走了一步,却是感觉足下发飘。   田夫人见齐宁要走,急忙起身来,道:“侯爷不再坐一会儿吗?”见齐宁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只觉得有些不对,忽地齐宁一个踉跄,眼见便要往前栽倒,田夫人“哎呀”一声,条件反射般上前去扶住。   齐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正要稳住身体,却感觉手腕一暖,却是被田夫人扶住,摆摆手,含笑道:“不妨事,这点酒.......!”这时候与田夫人近在咫尺,灯火之下,见得这美妇人明眸皓齿,柔肌雪肤,那一双眼眸儿如同秋水荡漾,香腮带粉,那粉润的樱唇儿如同熟透的樱桃般,当真是美艳动人,一时间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呆呆看着。 第七五五章 雪蓉   田夫人美眸微抬,立刻迎上了齐宁的目光,这时候齐宁的目光便不似之前那般只有欣赏之色,田夫人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热,咬了一下唇珠,才轻声道:“侯爷,你.....你没事吧?”   齐宁回过神来,尴尬一笑,摇头道:“无.....无妨!”往前踏出一步,还是觉得脚下有些虚浮,不由用力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田夫人自然知道那酒性的厉害,她和齐宁又不是第一遭喝酒,知道这小侯爷的酒量其实不怎么样,今晚饮酒,无非是借酒消愁,但是酒入愁肠,只能醉的更快,轻叹一声,柔声道:“侯爷,这琴室虽然简陋,但后面倒也有歇息的地方,侯爷要是不嫌弃,过去躺一会儿,我去给侯爷弄碗醒酒的汤水。”   齐宁心想自己就这样摇摇晃晃走出去,搞不好待会儿就倒在街头睡一晚,总是有些不成体统,若是能用解酒汤解解酒倒不是什么坏事,点点头道:“也好,我先....我先缓缓,夫人,你这酒.....当真厉害......!”   田夫人甜美一笑,担心齐宁摔倒,也不敢放开手,两只手都是握着齐宁右臂,扶着他往琴室后面去。   齐宁走了两步,头重脚轻,身体不自然往田夫人那边靠过去,田夫人腴美柔软的娇躯一碰上齐宁,就有些紧绷,她虽然是过来人,但夫君被害多年,这些年来,除了前番为齐宁解毒有过香艳的肌肤之亲,便再无碰过任何男人,身体总是会敏感许多,心理上的防御也会在身体上随时显现出来。   偷偷瞥了齐宁一眼,见齐宁并无异色,稍微宽心,扶着齐宁走到了一扇屏风后面。   天气早已经热起来,所以屏风后面备了一张竹床,灯火放在前面,透过屏风照射过来,后面的火光便有些朦胧。   田夫人扶着齐宁坐在竹床上,又微伏下身子小心翼翼伺候着齐宁躺下去,齐宁见到田夫人腮边几绺发丝柔柔垂落,柔嫩的白皙面颊透着淡淡的粉橘色泽,肌香润泽,虽然是在昏暗处,但是那乌黑的发丝却还是衬着肤如凝脂,几乎让人想轻捏一把。   她身子伏下,颈下便是一片雪白,她雪项已经是肤如凝脂,但胸口的肌肤似乎比雪项还要白腻,也许是因为天气有些烘热,又或者是刚才饮酒,她的酒劲也上来了,酥胸上面布着一片晶莹薄汗,身子只是一动,那汗珠子便滚入到裹着胸脯的抹胸间,只是那胸脯太过丰满,挤在一起竟是没有丝毫的缝隙,汗珠也是滑入不进。   齐宁喉头有些干渴,“咕咚”喉结上下滑动,田夫人扶着齐宁躺下,瞧了一眼,见到齐宁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脸上刷地通红,一只手立刻捂住,尴尬道:“侯爷,你先歇着,我....我去给你弄解酒汤......!”有些心慌意乱,转身便要走,却不料手腕一紧,一只手已经被齐宁握住。   田夫人腴躯一颤,不敢回头,却听齐宁轻声道:“夫人,多.....多谢你了。”   “没......没什么的。”田夫人被齐宁抓着手,面红耳赤,左右瞧了瞧,窗户还是敞开着,有些慌张,用力扯了扯,却没能抽出来,只能轻声道:“侯爷,窗户.....窗户还没关,莫让人看见。”   齐宁只觉得这美妇人的手腕滑腻如脂,温润弹手,或许是因为酒劲之故,一时间却是舍不得松手,轻声道:“夫人,咱们认识也不算短,可是我.....我还不知道你闺阁名字。”   田夫人暗叫你这家伙真是喝醉了,哪有询问妇人名字的道理?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无论是闺阁之内的姑娘还是出阁的娘子,名字都属于禁忌话题,未出阁时,只有定下亲事,才能将闺阁芳名告之夫家,而出阁之后,却也只能以夫人内子之类的代称,极少会被人询问姓名,就算被不懂礼数之人鲁莽询问,妇人也都不会告之。   她扭头看了一眼,见齐宁正凝视自己,犹豫一下,终究还是道:“侯爷.....侯爷不要告诉外人知道,我.....我未出阁时叫做雪蓉,其实.....其实我娘家的姓氏和夫家一样,也是姓田,所以......!”   “田雪蓉!”齐宁默默念了一遍,轻声道:“出尘脱俗,果然是好名字。”   田夫人趁他分神,不动声色要抽回手,只是这小侯爷握的很紧,自己手一动,小侯爷的手也跟着握紧,有些无奈,低声道:“侯爷,你.....你先放手,我去弄解酒汤。”   齐宁却是轻轻一扯,田夫人娇柔腴躯便被轻轻带过去,坐倒在竹床边,田夫人“哎哟”轻叫一声,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蹦出去,声音有些发抖:“侯爷,你....你要做什么?”   “雪蓉......!”齐宁看着田夫人侧脸,线条流畅,从侧面看这美妇人也依然是风情万种,轻声道:“那以后我是不是可以喊你名字?”   “不.....不可以!”田夫人急忙道:“这.....这会被人笑话,只有.....只有夫君才能唤我名字。”   齐宁微醉道:“那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唤你名字?你这名字好听,我想叫你这名字,是不是非要成为你夫君才可以?”   田夫人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道:“侯爷莫说顽笑话,这种话......这种话被人听见不好。”   她虽然想镇定下来,但此种情形,却又如何能做到,精巧秀挺的鼻梁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汗粒,那面红耳赤局促不安的样子,茫然中带着惶恐,齐宁看着她俊俏的脸蛋,目光又从她饱满的胸脯划过,轻声道:“雪蓉似乎.....似乎很紧张......!”忽地打了个咯,一阵酒气飘散。   田夫人有些着恼,又扯了扯手,低声道:“侯爷不许.....不许那样叫我。”   “那你帮我闻一闻,我.....我口里的酒气是不是很重?”齐宁轻叹道:“我感觉口里都是酒的味道。”   田雪蓉也不看他,微别过脸,道:“不用闻......不用闻也知道酒气很重的。”   “雪蓉不想帮忙吗?”齐宁苦笑道:“原来真的没有人愿意帮我。”语气颇有些凄然可怜。   田雪蓉咬着唇珠,有些不安地向窗外看了看,其实她知道老总管虽然在附近,但是没有自己的吩咐,老总管也绝不会靠近这里,轻叹一声,道:“侯爷别.....别为难我好不好,你喝醉了,好好休息才对。”   “你不帮我,我不让你走。”齐宁耍无赖般道:“你帮我闻闻酒气大不大,我立刻放你走,你去帮我弄解酒汤。”   田雪蓉斜睨齐宁,道:“那.....那你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宁肃然道:“难道我还会诓你不成?”   田雪蓉无可奈何,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朝向齐宁,看到齐宁虽然醉酒,但是那眼神却很有神采,脸颊绯红,道:“那.....那侯爷闭上眼睛。”   齐宁这次倒是没有废话,闭上了眼睛,田雪蓉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叹,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子,挺直雪润的琼鼻慢慢凑近到齐宁口边,还未靠近,一股酒味便扑鼻而来,微蹙柳眉,却忽地看到齐宁睁开眼睛。   田雪蓉一呆,这时候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距离齐宁不过一指之遥,两人四目对视,却见齐宁忽地抬起手臂,搂住了田雪蓉的雪项,没等田雪蓉反应过来,已经凑上前来,吻在了田雪蓉的润唇上。   田雪蓉睁大眼睛,一时间呆住,甚至忘记反抗,齐宁却感觉触碰田雪蓉润唇那一刹那,整个人一阵酥软,田夫人的润唇温温软软,宛若腻膏,芬香醉人。   这时候田雪蓉终于反应过来,扭动螓首,手臂推在齐宁胸口,猛一用力,挣脱开去,还没躲开,手臂再次被齐宁抓住,田雪蓉俏脸潮红,美艳迷人,瞪了齐宁一眼,恨恨道:“侯爷,你.....你骗人,你说不睁开眼睛,你还说......君子言出如山,你......!”眼眸中带着一丝幽怨之色。   “看到雪蓉的嘴唇,我连君子都不愿意做了。”齐宁拉了拉田雪蓉手臂,“雪蓉的嘴唇好香......!”   田雪蓉又羞又恼,一咬牙,道:“不许说,你.....你骗人,你是堂堂侯爷,说话......说话也信口开河。”   她心跳得厉害,被绫纱裹住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而上下起伏,雪白的脸颊带着红霞,更是明媚动人,可是那微羞带恼的表情,却更是风情动人,丰腴的娇躯微微颤动。   这倒不是因为害怕。   她虽然已为人母,早已经出阁,是个过来人,但之前所嫁的夫君却只是个生意人,哪里懂得温柔浪漫,又何来这些花花肠子,齐宁对她挑逗,实际上却都是她第一遭经历,虽然羞恼,但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并不是让人十分厌恶。   齐宁却是握着她的柔荑,五指如兰,瞧着朦胧灯光下成熟艳美的妇人,轻声道:“我现在忽然明白今晚为何会稀里糊涂到这里来,原来我心里其实一直想见到夫人。”   他这话已经说得十分直白,田雪蓉腴躯微颤,但却还是倔强道:“侯爷......侯爷还记得上次说过,不会.....不会为难我。侯爷,就算.....就算你有那意思,可是.....可是我人老珠黄,配不上侯爷,而且.....而且我也不能对不住先夫.....,我们.....我们不能做那种事.......!” 第七五六章 细雨中的油纸伞   齐宁听她一句“对不住先夫”,心下一凛,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带着几分醉意,等下看美人,珠圆玉润,便动了心思,这时候被这一句话惊醒,心知田雪蓉并非一个轻浮浪荡妇人,她好心招待自己,若是自己趁机对她有所图谋,也未免太不地道。   齐宁不是柳下惠,和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美丽的女人都会生出心思来,但他却并非一个浪荡无底线之人,她知道田夫人如今对自己恭恭敬敬,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缘故,就算对方不讨厌自己,甚至对自己有些好感,但远没有到和自己鱼水之欢的地步。   其实也正是因为知道田夫人是个谨守妇道之人,齐宁才会对她生出极大的好感,也愿意偶尔出手相助,若这妇人当真是个水性杨花招蜂引蝶的人,齐宁只怕早就离她远远的。   齐宁从不对女人有强求之行,否则他有多次机会占了顾清菡身子,但却都是适可而止,并没有触犯最后的底线。   田夫人今日安排老管家在附近,其意自然明显,齐宁知道如果这时候真的对她有非分之行,必然是违拗了她的心意,如果有朝一日田雪蓉真的愿意和自己亲近,齐宁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却绝不会在对方不愿意的情况下逼迫对方做什么。   他骨子里本身就厌恶恃强凌弱之辈,如果今夜自己仗着锦衣候的身份对田雪蓉图谋不轨,与自己所厌恶之人又有何区别?   男子汉有所为,有所不为,齐宁念及至此,知道时机未到,对他来说,要化解眼前的尴尬绝非难事,手上故意一软,已经松开田雪蓉的手腕,闭上眼睛,一歪头,忽地打起呼噜来。   田雪蓉倒是一怔。   如果说齐宁今夜真要和她发生些什么,她想到田芙,也许坚持两下,一松口,也就答应了,但那必然是大违她心意,一夕之欢之后,心中也必然会有些痛苦。   这时候却见到齐宁忽然呼噜声起,似乎酣睡起来,田夫人咬着红艳艳的唇珠,微扭头瞧着齐宁。   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妇人,又如何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齐宁就算醉酒,但也不可能眨眼间便即睡着,他这般做,无非是想化解尴尬气氛,这也表明他并不想强人所难,为人还是很有底线。   田雪蓉心中略有一丝感动。   她在京城多年,生意场上,自然也见过各色人等,自然看多了仗势欺人之辈,齐宁是堂堂侯爵,以他这样的身份,真要是仗势欺人,还真是没有多少人敢惹,自己无非只是一个支撑商户的遗孀,并无什么大靠山,而且还有求于人,齐宁真要仗势欺人,还真是不好应对。   她当然知道齐宁这时候能够克制冲动的心,那是需要比普通人强出太多的毅力。   田夫人知道自己的优势,也知道自己虽然年过三旬,但是以自己娇美的样容和浮凸有致腴美的身材,只要稍微流露出一点风情,便足以让大多数男人神魂颠倒,齐宁醉酒之后,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面对自己,还能够适可而止,实在是难能可贵。   这时候心里反而没有因为方才齐宁的逾礼而有丝毫的怨责,反倒是觉得齐宁果然是不同凡人,心中除了感激之外,倒是生出一丝丝敬佩之心。   齐宁鼾声很大,田雪蓉知道那是有意为之,显然是给自己机会离开,轻轻起身来,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终是轻手轻脚绕过屏风,出了门去。   齐宁等田雪蓉绕过屏风,隔着屏风看着田雪蓉那珠圆玉润的柔美身影,心中轻叹,却又想着,既然是自己看上的女人,总是不能逃脱自己的掌心,没有机会以后创造机会也要拿下。   田夫人出了门,轻轻带上琴室房门,转过身来,这时候兀自感到脸红心跳,一只手贴在胸脯上,闭上眼睛,让自己平复下来,又回头看了一眼,屋门被自己带上,幽幽叹了口气,想了一想,才喃喃自语道:“你要想得到女人多如牛毛,却为何非要看上我这个老太婆,真是.....真是让人烦恼。”   她轻抬一条玉臂,微微拉起衣袖,衣袖下的手臂雪嫩紧致,宛若少女一般,田夫人咬着唇珠,美眸一转,唇边却是不自禁泛起笑意来。   齐宁一开始只是佯睡,但这酒后劲确实很大,到后来,却是半睡半醒睡着。   等他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张薄毯,却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盖上,翻身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还是睡在田家的琴室之中,只是门窗都已经关上。   齐宁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推开窗,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这时候才发现,屋外竟然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也难怪刚才起来不觉炎热,却原来是昨晚自己睡着之后,竟然下了一场雨。   已经是夏季,按理来说夏季的雨势都很凶猛,但此时外面细雨纷飞,倒像是江南三月细雨。   齐宁心下有些诧异,他警觉性极强,就算睡着,哪怕身边有一丝动静,也能够立刻察觉,但昨晚这一觉却是睡的十分踏实,一觉醒来便是天亮。   这时候却瞧见外面那条淡青色的石道之上,一道美好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一只手提着裙裾,正翩然而来。   齐宁看着细雨中撑着油纸伞的倩影,古色古香,眼前竟似乎是一副张开的江南仕女图。   “侯爷醒了?”那边传来田雪蓉的声音,油纸伞被撑高,田雪蓉带着浅浅笑容,声音柔美,飘然过来:“早饭已经准备好,侯爷洗嗽一下,便可以用饭了。”   她笑容娇美,声音柔软,似乎已经忘记昨晚发生的事情。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这田雪蓉果真是一个越看越好看的女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浓浓女人味,确实让人难以忘记。   “夫人早。”齐宁笑道:“昨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要是醉后胡言,夫人千万担待,莫放在心上。”   田雪蓉却不进屋,而是走到窗边,笑盈盈道:“侯爷说话有分寸,哪里会醉后胡言。侯爷,我立刻派人服侍洗嗽。”   她身穿一袭薄如蝉翼的窄袖纱罗衫,内衬云紫纹绫诃子,下裳是微带青泽的玉色丝襦裙,合襟处结了只小巧的绸结,梳着散发浓浓熟女味道的凌虚髻,真是容光照人,明艳不可方物。   “我洗一洗,马上就要出门。”齐宁道:“夫人不必准备早餐的,实在太麻烦。”   田雪蓉妩媚一笑,美眸如丝,“侯爷还说这客气话,要是说麻烦,我麻烦侯爷的地方那可多了去了。”   齐宁哈哈一笑,也不再客气,田雪蓉让人过来服侍洗嗽之后,又带着齐宁到餐厅用过了早餐,这时候细雨微歇,田雪蓉却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把油纸伞,齐宁只觉得这夫人体贴入微,十分细致,更是生出好感。   他此前对田雪蓉的兴趣更多是在身体上,但现在却觉得田雪蓉体贴温柔,而且善解人意,在生意时十分精明,但居家却又十分温婉,依稀有着顾清菡的影子,但与顾清菡又大是不同。   用过早饭,田雪蓉不方便当着太多人的面送齐宁出门,让老管家送了出门。   齐宁本想回去侯府,但又想了想,今日是和皇帝约好的最后一天,皇帝给了三天时间让齐宁答复赐婚之事,自己尚未见过西门战樱,今日自然要去神侯府一趟,见见西门战樱,顺便套套西门战樱的话。   襄阳之时,陆商鹤突然失踪,神侯府正要调查此事,齐宁正好借这个由头往神侯府走一遭。   他对神侯府如今已经是颇为熟悉,轻车熟路,到了神侯府,禀报过后,贪狼校尉曲小苍亲自出来迎候。   曲小苍十分恭敬地将齐宁迎入神侯府大堂,齐宁不见西门战樱踪影,但又不好张开第一个问题就是询问西门战樱的行踪,含笑问道:“曲校尉,怎么不见神候?”   曲小苍叹道:“侯爷有所不知,最近神候身体不适,一直在闲乐居那边静养。神候年纪大了些,总有些不舒适的地方,这几天小师妹也是来的比较晚,在闲乐居那边先要照顾神候。”   “神候身体不适?”齐宁一愣,“那我待会儿过去探望。”   曲小苍立刻道:“侯爷,神候拒不见客,而且之前向圣上上了一道折子,请求在家中养病,最近一段时日连朝会也是不上的。”   齐宁心想原来如此,难怪最近一直没有看到西门无痕的踪迹,便在此时,一人端茶上来,齐宁瞥了一眼,正是破军校尉严凌岘。   严凌岘低着头,将茶杯放在齐宁手边的案上,微抬眼看了齐宁一眼,齐宁刚好也看着他,二人四目相接,严凌岘脸上微变色,立刻低头,不敢与齐宁对视。   齐宁心下好笑,知道严凌岘心思,故意问道:“严校尉最近可好?有阵时日不见了。”   严凌岘勉强笑道:“多谢侯爷牵挂,一切都好。”   从西川回京的时候,齐宁窥破了严凌岘偷练逆手灵刀的秘密,为此让严凌岘俯首归顺,而齐宁帮着严凌岘保守这个秘密,更是让他成为自己在神侯府里的眼线。   严凌岘自然清楚,自己偷练逆手灵刀的事情但凡有一丝泄露,无论是西门无痕还是传刀之人,都容不得自己继续活下去,所以心中对齐宁虽然有怨恨,但更多的却是惊怕,一看到齐宁,心里便突突起来。   -------------------------------------------------------------------------   PS:这几张给了田夫人很多笔墨,一来是希望以此更加丰满田夫人这个角色,二来是为了让齐宁和田夫人的感情线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最重要的原因是埋下伏笔,直接给后面的情节做个铺垫。当然,我知道某些银才想看什么,不过在正文发展之中,火候未到,时机未到,是不可能有太深的进展。但是如果大家实在喜欢,可以在这个情节上出一片番外。   这次写到要紧处戛然而止,但是在番外里可以做另一个发展,如果大家想看,可以到公众号【锦衣春秋】投票留言,我会在公众号发个投票,看看大家喜不喜欢看。 第七五七章 九宫池   曲小苍抬手请齐宁用茶,等齐宁端杯品了一口,使眼色示意严凌岘暂且退下,严凌岘求之不得,立刻退了下去。   等严凌岘退了下去,曲小苍才拱手笑道:“侯爷东齐之行,带回了送亲使团,一路上真是辛苦了。”   “曲校尉,将使团带回京城的可是淮南王。”齐宁哈哈笑道:“我只能算是半途而废。”   “侯爷说笑了。”曲小苍为人处世十分干练,该说的话留三分,不该说的话绝不会冒出一个字。   齐宁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曲校尉可知道本侯为何带着东齐使团进入楚国境内后,会突然离开?”   曲小苍摇头道:“卑职不知。”   “曲校尉可知道丐帮的青木大会?”齐宁身体微微前倾:“其实我是奉了皇上密旨,看看丐帮会不会在襄阳闹出乱子来。”   曲小苍一愣,问道:“莫非侯爷去了襄阳?”   襄阳的时候,齐宁是乔装易容,扮作了丐帮亢金龙分舵的韦舵主,曲小苍虽然精明,但钟琊出自北梁南钟之一的易容世家,易容术极其了得,曲小苍毕竟在易容术上并无造诣,并无看破。   这时候听闻齐宁也到过襄阳,倒有些诧异,心想神侯府在襄阳虽然不算布满耳目,但如果齐宁到了襄阳,多少知道一些线索,可是自己却一无所知,看来这小侯爷还真是神通不小。   齐宁微微一笑,神情严肃起来,低声问道:“曲校尉,据说陆商鹤被丐帮所囚,但其后却突然失踪,此事是真是假?”   齐宁自然不想让曲小苍知道自己易容改装过,但曲小苍听得齐宁询问,心下一凛,暗想陆商鹤失踪的事情并无对外张扬,知道的人也并无几个,神侯府这边并未对外泄露消息,难道齐宁是从丐帮那边得到消息?   “侯爷,确有此事。”曲小苍点头道。   齐宁皱眉道:“在丐帮的眼皮底下救走了人,到底是何人所为?”   曲小苍犹豫一下,才道:“回禀侯爷,到底是何人所为,眼下还在调查之中,无法确定。不过救走陆商鹤那人确实是神通广大,并非泛泛之辈,而且并无留下有用的线索。卑职从襄阳回京之后,向神候禀明了此事,神候也已经嘱咐我们务必调查处背后真相。”   齐宁“哦”了一声,才道:“曲校尉,陆商鹤与白虎意图控制丐帮,其后到底有什么阴谋,我们如今尚未得知。但这一次他们功败垂成,陆商鹤必然不会甘心,以后必然还会有动作,陆商鹤是江湖人物,此事还真要你们神侯府多加用心。”   “侯爷尽管放心。”曲小苍道:“大师兄如今就在西川,暗中调查这件事情,首先是从陆商鹤从前的往来着手,查查此人是否与东齐或者北汉有什么勾连。”顿了一下,才轻声道:“神侯府也会向八帮十六派各大宗主发去密函,但凡能够找到陆商鹤下落,必有重赏,而且陆商鹤如今是丐帮的大敌,丐帮上下也会全力追拿,丐帮弟子遍天下,到处是耳目,除非陆商鹤就此销声匿迹,但凡只要在江湖上露头,必然立马擒获。”   齐宁含笑道:“如此就好。”想了一下,才从怀中取了一件东西递过去,曲小苍起身来,双手恭敬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神情一凛,双手奉还,恭敬道:“原来侯爷是奉了圣旨,前来密审北堂煜。”   齐宁拿出来的自然是隆泰交给他的手谕。   隆泰对北堂煜的价值十分清楚,北堂煜在北汉主持修复寰宇图,而寰宇图在手,天下便都在眼下,如果楚国能得到准确的寰宇图,其意义之重大,不下于多了数万精兵。   隆泰有心让齐宁向北堂煜试探寰宇图的内幕,齐宁虽然觉得要让北堂煜交出寰宇图的难度实在是极为困难,但试一试总好过无动于衷,而且北堂煜最大的价值就是寰宇图,如果无法利用这样的价值,北堂煜也就等同于废人一个。   他今日前来神侯府,本来是为了探探西门战樱的口风,虽然他知道西门战樱对自己有好感,但关乎终身大事,还是事先看看西门战樱的意思为好,不过西门战樱尚未来神侯府,正好借此机会,去瞧瞧北堂煜。   北堂煜在襄阳落网,随后就被神侯府暗中押解进京,如今就在神侯府之内。   齐宁将隆泰手谕收入怀中,微笑道:“曲校尉,这一大早就过来审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曲小苍立刻道:“有皇上的手谕,侯爷无论何时审讯,那都是方便的。”小心翼翼问道:“侯爷,是否现在就过去?”   齐宁起身来,道:“若是不麻烦,就请曲校尉现在带路。”   两人出了大堂,曲小苍在前领路,穿过几道门,折而向东,走到一处拱门前,拱门左右各有一名神侯府吏员守卫,见到两人,也不行礼,如同石雕般站着,曲小苍回头道:“侯爷,进去之后,有一条石道,顺着我的脚步走,不要走错。”   齐宁知道他这样叮嘱必有深意,微微点头,曲小苍这才穿过拱门进去,齐宁紧随其后。   进到院内,却见到院子里是层峦叠嶂的各类假山,如同进到了石林之中,齐宁一怔,但立刻便想到这院内必有玄机。   果然,往前走出七八步,曲小苍再次回头看了齐宁一眼,微微点头,齐宁明白他意思,点头表示明白。   接下来曲小苍在前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小心,齐宁则是跟在身后,踏着曲小苍走过的步子,一步都不敢错,道路曲曲折折在假山群中扭动,如同蛇一般,走了六十来步,曲小苍猛地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如同一片云彩般飘出去,齐宁心想这曲小苍身形矮胖,可是动作倒是灵敏。   他跟在身后,也是蹬足而起,落在曲小苍身边,曲小苍含笑道:“侯爷好功夫。”抬手指向前面:“侯爷,那边就是北堂煜所在了。”   齐宁抬头瞧过去,却见到石林环拱之间,却有一处池塘,上面覆盖着一层荷叶,时当盛夏,荷叶如碧,而荷花也已经绽放开来,再荷花池中间,却是一处古色古香的房舍,四周假山群显得干巴巴,但这中间别有洞天,美轮美奂。   齐宁倒想不到神侯府之内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曲小苍已经在旁道:“侯爷,这一直都是神侯府神候办公处所,不过神候这两年都住在闲乐居,少来这里,这里倒是空下来。北堂煜被押解回京之後,神候吩咐将北堂煜安排在这里居住。”   齐宁忍不住问道:“这里是否安全?北堂煜非比寻常,可不能有丝毫闪失。”他想说上次小妖女阿瑙就是被关在神侯府,秋千易闯进神侯府救走了阿瑙,但这话说出来等若是打神侯府的脸,并无说出来。   “侯爷,这里叫做九宫池。”曲小苍道:“说句犯上的话,这九宫池看似普通,但是守卫之严密,不下于皇上的寝宫。普天之下,即使是大宗师来了,想要轻易靠近九宫池也不容易。”   曲小苍言简意赅,并无多说,但这几句话却已经是分量十足,充满了自信。   齐宁听他这样说,倒也不怀疑,他不禁就想到了朝雾岭的迷魂梅花林,看似只是一片树林,但却暗藏古阵法,若是无法破阵,便要被困死在其中,这院内的石林显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才跟着曲小苍进来,看似简单,但是如果没有曲小苍带路,只怕也会被困死在石林之中,园中的石林,明显是暗藏玄机。   “曲校尉方才带我进来,是不是有些不妥啊?”齐宁故意玩笑道:“以后我要进九宫池,按照方才的步子进来不就成了。”   曲小苍笑道:“侯爷如果要进来,自然是毫无问题。不过侯爷如果回头再以方才的道路想要进来,恐怕要被困在其中了。”   “哦?”   曲小苍微笑道:“不瞒侯爷,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是触动了机关,石林已经有了变化,必须要走一条新的道路才能进来,所以就算记住刚才的路,也全然无用。”   齐宁心想这石林的门道还真是不小,问道:“是否神侯府的人都能知道如何进到九宫池?”   曲小苍微一沉吟,才摇头道:“除了神候之外,知道进入九宫池方法的人,不超过三个,卑职恰好是其中之一。”他似乎不愿意就这话题多言,抬手道:“侯爷请!”   两人走到九宫池边,齐宁这才看清楚,在荷叶包裹之中,确实有一条黑色石头垒成的笔直石道直通向池中古色古香的木屋,曲小苍领着齐宁走上黑石道,细雨刚歇,荷花池内弥漫着醉人的清香味道,沁人心脾。   到得木屋边上,曲小苍才拱手朗声道:“煜王爷,锦衣候前来拜访!”   屋内却并无声音,齐宁见到一扇窗户打开着,走到窗边,向里面瞧了一眼,只见到屋内布局简单,却有古朴简约,最显眼的便是靠墙处有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各色书籍,一身便装的北汉王爷北堂煜此时正躺在一张摇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悠闲自在,并不理会外面的动静。   齐宁叹了口气,暗想这种情景,北堂煜哪里像个被囚的犯人,倒像是个颐养天年的居家翁。 第七五八章 游说   曲小苍靠近齐宁身边,轻声问道:“侯爷,皇上下旨由您密审,不知.....是否需要卑职在旁听从差遣?”   齐宁道:“其实皇上也只是让本侯和煜王爷随便聊几句,曲校尉若是公务繁忙,可以先去办差。”   曲小苍何其聪明,自然明白齐宁意思,道:“侯爷,卑职就在九宫池对岸等候。”也不多言,径自离开,到了对岸去。   齐宁这才转到屋门处,轻轻推开,进到屋内,屋内古朴简洁,齐宁看着煜王爷,靠近过去拱手道:“王爷!”   煜王爷这才扭过头来,看了齐宁一眼,却是显得淡定自若,含笑道:“本王在这里等了多日,一直不曾有人过来审讯,今日终于是来人了。”将手中的书卷小心翼翼合上,一看就是个爱书之人,放在摇椅边的案上,这才起身来,道:“桌上有茶,锦衣候可以自倒,本王是阶下之囚,在这里本王不是主人,所以也不算怠慢客人。”   齐宁微笑道:“王爷在这边似乎并没有受太大委屈。”   “委屈不委屈也没什么。”煜王爷一身便服,看起来十分轻松,走到书架边上,背负双手似乎在查看藏书:“锦衣候,归国皇上是否让你带来旨意?不知要如何发落本王。”   “侯爷多虑了。”齐宁在椅子上坐下,“其实是皇上担心王爷在这边不大适应,所以派我来探望一番。”   “探望?”煜王爷转过身来,轻抚长须,笑道:“南国诗礼倒也没有消失。”缓步走到齐宁对面的一张椅子上,缓缓坐下去,才道:“不知贵国何时出兵?东齐人想要趁火打劫,可惜他们又没那么大的胆子,自然要拉着你们南楚国一同进兵。”   齐宁一怔,随即笑道:“王爷觉得我们该何时出兵才好?”   “东齐人自然是想着越早越好。”煜王爷淡淡笑道:“马陵山在我大汉手中一日,他们就一日不得安生。”靠在椅子上,抚须道:“不过贵国皇帝若是聪明,未必会着急出兵。”   “哦?”齐宁起身来,过去拿过茶杯,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端着茶杯走到煜王爷面前,将茶杯递过去,煜王爷一怔,很快眼中显出一丝笑意,却也是双手接过,齐宁回身坐下,才道:“王爷为何这样说?”   “你我两国打了三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无论是我大汉还是你们南楚,都没有占到便宜。”煜王爷抿了一口茶,这才放下,道:“这仨年之中,两国都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锦衣候,想必贵国的国库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吧?”   齐宁笑道:“汉国似乎也同样如此。”   煜王爷叹道:“确实如此,或许我大汉没有这次内乱,国库也及不得你们南楚。”微微一笑,道:“锦衣候,你们楚国现在的国库,无法再承受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王爷觉得开战会旷日持久?”   煜王爷淡淡笑道:“汉国虽乱,但钟离傲和他手下数万将士却不曾乱。齐景已经不在了,秦淮军团统帅岳环山是否能与钟离傲一较高下,那也是未知之数。要突破汉国的防线,别人不知道有多难,你是锦衣齐家的人,应该知道底细。”   “王爷忘记了,贵国皇子争位,必然是大打出手。”齐宁道:“东齐出兵,必然是倾尽全力,马陵山虽然有守军,但以目前汉军在马陵山的力量,应该是根本不足以抵挡得住东齐倾力进攻吧?一旦马陵山被破,钟离傲腹背受敌,王爷觉得钟离傲还能应付得住。”   “若是齐军能够迅速攻破马陵山,而楚军有能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攻破钟离傲的防线,大汉确实岌岌可危。”煜王爷淡定自若:“只是侯爷觉得事情是否真的会如此顺利?一旦进展不顺,立时便会陷入僵持,汉国国内的皇位之争,或许也会因为这场战事暂且歇下来。”抚须道:“你是军武世家,应该知道,战争一旦开始,就不是说停就停,到时候你们楚国不想打只怕也不成了。”   从窗外飘进来的荷香味道,沁人心脾,齐宁轻叹道:“王爷似乎是在劝说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侯爷别误会,本王没有这个意思。”煜王爷笑道:“阶下之囚,自身难保,岂能左右贵国国策?而且本王相信贵国对于此事,已经有了对策,本王只不过是在这里逞口舌之快罢了。”   齐宁哈哈一笑,才道:“王爷见微知著,让人钦佩。”摇摇头,叹道:“只可惜汉国的那位皇帝有眼无珠,身怀瑰宝却不知珍惜,据我所知,王爷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汉国却似乎并不受重用。”   煜王爷神色不变,微笑道:“锦衣候,你是准备挑拔离间吗?”   “王爷觉得我是挑拨离间?”齐宁叹道:“事到如今,挑拔离间对我楚国又有什么好处。”   煜王爷笑道:“我既然在大汉一无是处,贵国又何必将我囚禁于此?只要贵国皇帝一声令下,本王项上人头便身首分离。”抬手道:“锦衣候乃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出使东齐的重任也是着落在锦衣候身上,由此可见贵国皇帝对于侯爷的器重,按理来说侯爷该是公务繁忙,又何必亲自来探视本王这个一无是处的老东西。”   齐宁心想煜王爷博古通今,那是文采出众的人物,口才果然是不弱。   “本王所住的这间屋子,十分的讲究,自然不可能是囚牢。”煜王爷道:“先前在此的主人,身份自然也不会低。将本王安排在这里,着实出乎本王的预料,今日楚国皇帝的亲信大臣又亲自前来探视,本王倒是受宠若惊了。”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微笑道:“锦衣候,贵国如此礼遇,自然不会是毫无所求,却不知在我这老头子身上,还有什么值得贵国如此费心。”   齐宁叹道:“王爷果真是心思慎密。”端坐身子,道:“王爷如此直接,我就有话直说了。据我所知,王爷在汉国的时候,主持一项重要的事情,在我看来,王爷所做的那件事情,福泽天下,可说是功德无量。”   煜王爷抚须颔首道:“明白了,明白了,果然是不出本王所料。”起身来,笑道:“锦衣候,有一件事情还劳你向贵国皇帝呈禀。”   “王爷请讲!”   “这里虽然不差,但本王实在不大习惯。”煜王爷道:“你们还是将本王关进你们的天牢,实在不成,下一道诏书将本王斩了就是。”苦笑道:“本王打小就胆子小,又不敢自尽,还是你们帮帮本王才好。”   齐宁皱起眉头,道:“王爷何出此言?”   “锦衣候也是个聪明人。”煜王爷道:“有些问题不需要问,你就应该知道答案。”摇了摇头,道:“贵国皇帝年纪太轻,也难怪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他想要从本王这里得到寰宇图,锦衣候,你觉得本王会拱手呈上?”   “王爷,这并不糊涂。”齐宁肃然道:“王爷比谁都明白,你若是真的能够拿出寰宇图,我楚国当然会恭送王爷回国。”   煜王爷哈哈笑道:“锦衣候,本王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因为一身老迈枯骨,便将寰宇图送上。而且本王与北堂风从东齐离开,洛阳那边,自然会想尽办法让北堂风成为逆党,本王既然和北堂风一起,自然也成了逆党,你觉得本王这时候回国,还能落个好下场?”   “汉国谁执牛耳,眼下还无定论。”齐宁道:“北堂风已经去了咸阳,坐镇咸阳的是北堂风的舅父屈元古,屈元古手上握有重兵,一旦有了北堂风这面旗帜,未必会输给其他皇子。王爷既然与北堂风交情很好,如果北堂风夺得皇位,王爷返回汉国,自然是大受重用。”   煜王爷神色一凛,齐宁不动声色,这是他进屋之后,煜王爷第一次脸上有了变化。   “楚国的探子果然了得。”煜王爷轻叹道:“原来你们知道北堂风去了咸阳。”   齐宁笑道:“王爷,这对你来说,自然算是一个好消息。不出意外的话,北堂风已经安全离开了楚国境内,很快就要抵达咸阳。”   如果北堂风中途出现意外,被楚国所抓,必然有消息送来京城,齐宁是隆泰的近臣,自然也会得到消息,如今没有北堂风的消息,也就证明北堂风去往咸阳颇为顺利。   “你们对北堂风的行踪如此清楚,难道......?”煜王爷眉头皱起。   齐宁却已经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点头道:“北堂风进了楚国境内,而且就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如果不是我们有意放他离开,王爷觉得他会走得那么顺利?”   事实上北堂风确实是在神侯府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了襄阳,齐宁心想老子这样说,也算是帮神侯府挽回了一些颜面,神侯府又欠了老子一个人情,回头若是西门战樱嫁给老子也算是报答。   煜王爷却对此深信不疑,微微点头,道:“好一招坐山观虎斗,放走了北堂风,势必让大汉发生内乱,你们楚国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第七五九章 终身大事   北堂风最终能够抵达咸阳而造成的后果,煜王爷自然是一清二楚,他自然也早就明白,对楚国人来说,北堂风能够顺利抵达咸阳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   齐宁含笑道:“其实这件事情对大家都有利。我楚国确实希望看到北汉因为内乱而自耗,但是煜王爷刚才说的话,也提醒到我,此事对王爷也是有益无害。王爷如果真的被北汉打成逆党,那么王爷想要再回故国,也只能期盼着北堂风最后夺得皇位。”   煜王爷叹了口气。   齐宁来游说煜王爷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煜王爷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答应交出寰宇图。   煜王爷虽然在北汉不被重用,但他终究是北汉的皇家血脉,送出寰宇图,就等若送出数万精兵交给楚国,这对北汉自然是威胁极大,煜王爷自然不可能轻易做出反叛故国的行径。   齐宁没有想过今天就能拿到寰宇图,无非是先来探探煜王爷的口风而已。   他也清楚,要让煜王爷交出寰宇图绝非易事,必须要花费极大的心思,而且还要找到煜王爷的弱点,以此作为突破口,要找寻煜王爷的弱点,就只能在与他的交谈之中寻觅线索。   煜王爷在这九宫池看似淡定自若,但是刚才提到北堂风去往咸阳的时候,煜王爷变了颜色,也就说明煜王爷的心境并非淡定如水,他依然对外面的局势十分的在意,齐宁就怕他万念俱灰,只要煜王爷还对世事关注,那终有一日能找到与他谈判的条件。   煜王爷这时候又恢复了淡定之色,微微一笑,凝视着齐宁,忽然问道:“听说令尊身材高大,魁梧威猛,小侯爷的长相似乎与令尊并不相像。”   齐宁一怔,想不到煜王爷会突然扯到样貌上,一时间也不知道煜王爷究竟是何心思,微微一笑,道:“我更像母亲一些。”   他和原来那个锦衣世子样容几乎完全一样,而庶出的齐玉样容也算清秀,他也听别人说起来齐景的样貌身形,无论是锦衣世子还是齐玉,似乎都没有传承到齐景的样容身形,不过齐景年轻时候就开始征战沙场,风吹日晒,再加上军伍锻炼,就算年轻时候样容秀气,长年累月锻炼下,也必然是孔武威猛。   “原来是这样。”煜王爷微微颔首,问道:“恕本王冒昧,不知令堂出身何等家门?”   齐宁更是一愣,其实他到现在对柳素衣也是知之甚少,依稀记得似乎有人提到过柳素衣的出身,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但似乎也是官家出身。   只不过煜王爷突然询问起柳素衣的家门,这让齐宁颇为诧异,真要回答一时还回答不上来,但神色淡定,微笑道:“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煜王爷笑道:“冒昧了,冒昧了,侯爷不要见怪。”忽地起身来,道:“昨晚看书很晚,没有睡好,小侯爷,恕本王不能多陪了,本王还要歇息片刻。”竟是不等齐宁说话,径自走到角落处的木床上,斜身躺了下去。   齐宁知道这就是煜王爷的逐客令,对方既然无话可说,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用,起身道:“王爷好好休息,改日再来拜访。”   煜王爷也不理会,齐宁心想你都是阶下之囚,还在摆什么架子,也不纠缠,出了门去,出门之后,顺手带上门,抬头望过去,瞧见曲小苍正在对岸等候,当下走过池上的石道,又随着曲小苍出了石林。   两人还没到正堂,迎面就瞧见一道身影正走过来,步伐轻盈,英姿飒爽,齐宁眼睛一亮,自然已经看出来人正是西门战樱。   西门战樱一身神侯府吏员的打扮,那一声黑色衣衫将她曼妙的身段裹在其中,英姿飒爽的风采间却又是玲珑浮凸,齐宁瞧见了她,她自然也看到了齐宁,不知为何,脸上一红,脚步微微放缓。   从西川回来之后,西门战樱只以为再无见到齐宁,却不知齐宁在襄阳却是对她一清二楚。   “战樱,早啊!”齐宁看到西门战樱,脑海中立时便浮现在襄阳逗弄她的情景,只觉得异常有趣,笑眯眯迎过来:“咱们好长时间没见了,真是叫人想......!”意识到曲小苍就在身旁,顿时止住,但他后面要说什么,曲小苍和西门战樱自然是听出来。   曲小苍淡定自若,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西门战樱脸上一热,心想你这家伙油嘴滑舌占便宜倒也罢了,怎地不顾场合,故意冷着脸,道:“原来是锦衣候,锦衣候,一大早你跑神侯府来作甚?”   “你也知道是一大早,如果没有重要事情,我现在还躺在被窝里呢。”齐宁笑道:“我来神侯府,当然是有大事。”   “大事?”西门战樱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你能有什么大事?”   齐宁故作不悦道:“战樱,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以前虽然整天无所事事,但现在可不比以前,每天都忙的很。”   西门战樱见齐宁一本正经模样,心下好笑,向曲小苍问道:“二师兄,他真的是来办正经事?”   曲小苍咳嗽一声,道:“小师妹,在侯爷面前,不得无礼。”   西门战樱瞥了齐宁一眼,多时不见,今日又见到齐宁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她却是觉得十分亲切,心里着实有些欢喜,但脸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道:“你既然在这边办正事,我就不打扰你了。”转身要走,齐宁已经叫住道:“战樱等一下。”   西门战樱回过身,奇道:“有事?”   “有事。”齐宁点点头。   “什么事?”西门战樱问道:“好事还是坏事?”   “我找你自然是好事。”齐宁哈哈一笑,道:“战樱,我可要恭喜你了。”   “恭喜我?”西门战樱一脸狐疑,疑惑不解道:“恭喜我什么?”   齐宁微笑道:“战樱,听说你都快二十了,早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你瞧你平时怎地对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点都不在乎啊?”   “终身大事?”西门战樱一怔,随即脸布红霞,没好气道:“这关你什么事?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咱们也算是朋友,关心一下终身大事也没错吧?”齐宁耸耸肩,扭头看向曲小苍,道:“曲校尉,我关心关心战樱的终身大事,你觉得有没有错?”   曲小苍打了个哈哈,道:“侯爷说的是。侯爷,卑职想起来还有一份卷宗要看,颇为紧急,要尽快处理,若是侯爷没有其他吩咐,卑职先告退了。”   “公务要紧,公务要紧。”齐宁正愁曲小苍在边上自己不好放开了逗弄西门战樱,见到曲小苍十分识趣,立刻道:“曲校尉先去忙公务,这边有战樱陪着我就好。”   “谁要陪你?”西门战樱没好气道:“我也有公务在身,恕不奉陪。”   齐宁见西门战樱扭腰要走,立刻道:“战樱,我是真的有正经事和你说,对了,你是不是见过我师傅?”   西门战樱立刻停下脚步,曲小苍本已经走出两步,闻言也是顿了一下,瞥了西门战樱一眼,却并无多言,径自离去。   西门战樱见到曲小苍走远,这才看了齐宁一眼,脸上微红,道:“你.....你说什么?”   西门战樱平时英姿飒爽,做事也算是干脆利落,不似闺阁小姐,很少出现扭扭捏捏的模样。   但齐宁却是感觉到西门战樱如今在自己眼前,面红耳赤的小女儿情态越来越多,齐宁在男女感情上的经验起码要甩西门战樱几条街,西门战樱的反应,他自然是洞悉心扉,知道为何会如此。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小妮子也许早些时候对自己颇有些意见,甚至有些反感,但如今恐怕是喜欢多于反感。   人类最容易加深感情的方法就是共患难,无论男人和女人,但凡在一起历经过艰难,心灵总会靠得近一些。   两人几次共患难,齐宁知道西门战樱骨子里是个耿直善良的好姑娘,而西门战樱同样也知道,这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小侯爷,一旦遇到挫折,却是韧性十足,有着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和胆识。   齐宁前世本就是行伍出身,对于西门战樱那英姿飒爽的气质其实也是十分的喜欢,西门战樱外刚内柔的性情,也确实很对齐宁的口味,从私人情感来说,西门战樱嫁给自己为妻,那绝非不可接受的事情。   “我是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师傅?”齐宁靠近两步,笑眯眯道:“就是那个看起来有些邋遢,但是英明神武武功了得的老叫花子。”   西门战樱咬了一下唇珠,四下里瞧了瞧,确定无人,才低声问道:“你师傅是丐帮帮主,你可晓得?”   “丐帮帮主?”齐宁故意奇道:“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成了丐帮帮主?我怎么不知道?”   西门战樱听他这样说,只以为他真不知道,不无得意道:“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吗?连自己师傅是谁都不晓得。我告诉你,你师傅本来是丐帮的一位舵主,他姓韦,青木大会上,韦前辈挺身而出,击败了陆商鹤,夺得了丐帮帮主之位。”抿嘴一笑,竟是明艳动人,低声道:“你可是丐帮帮主的弟子了,要不要大摆宴席庆祝一下?” 第七六零章 吐露芳心   齐宁依然装模作样道:“战樱,你说的是真是假?那老家伙过来也没有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在逗我?”   “韦前辈是世外高人,你以为像你有点事情就炫耀吗?”西门战樱道:“你下次见到问他就好,我干嘛要逗你。”   齐宁哈哈笑道:“看来我师父真是厉害,原来是丐帮帮主。战樱啊,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是不是等他退下来,帮主的位置就该轮到我了?”   “其他门派我不知道,不过丐帮可不是这么简单,你就算是韦帮主的弟子,但如果没本事,帮主的位子也轮不到你。”西门战樱一本正经道,随即上下打量一番,随即噗嗤一笑,娇美动人:“喂,你真的要丢下侯爷不做,去做叫花子的头儿啊?”   齐宁微微凑近一些,低声道:“我这个侯爷管不了几个人,听说丐帮弟子有好几十万,要是做了丐帮帮主,就能管好几十万人,那可威风多了,战樱,如果老家伙真的将帮主的位子传给我,你跟不跟我一起加入丐帮?”   “跟你做入丐帮?”西门战樱一愣,随即啐道:“你要做叫花子自己去就是,我才不去做乞丐。”   “要是我做了帮主,帮主夫人的位置留给你,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宁嘿嘿笑道:“到时候你只在我下面,也很威风的。”   “滚。”西门战樱没好气道:“谁要嫁给你?你.....痴心妄想。”   齐宁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只是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就算我真的想娶你,只怕也不成了。”   西门战樱蹙眉道:“怎么了?”   齐宁装作诧异之色道:“难道你不知道,圣上已经准备给你赐婚了。”   “赐婚?”西门战樱一脸茫然,“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说圣上要给我赐婚,你又从哪里听来的?”   齐宁叹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了。神候难道没对你提起过?是圣上亲口对我所言。圣上说西门神候功勋赫赫,你是神候唯一的闺女,为了显示皇恩浩荡,圣上要将你指赐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西门战樱俏脸变了颜色,手按在佩刀刀柄上,冷笑道:“齐宁,你再要胡说八道,可别怪我一刀劈了你,别人怕你这个锦衣候,我可不怕。”   “西门姑奶奶,这种事情我能拿来开玩笑吗?”齐宁急道:“你实在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去问神候,只怕神候已经知道了。我如果这是乱说,那就是拿皇上开玩笑,皇上金科玉言,我敢拿皇上说的话开玩笑,难道我不要脑袋了?”   西门战樱见齐宁神情严峻,娇躯微微一晃,呆若木鸡。   “战樱,你难道不想成婚?”齐宁故意道:“皇上赐婚,那可是天大的恩赐,许多人想求都求不到的,这可见皇上对你们西门家的隆恩浩荡啊。”   西门战樱低着头,咬着唇珠,片刻之后,才问道:“那.....那你可知道皇上要.....要将我赐婚给谁?”   虽然齐宁平时在她面前说话有些不着调,但西门战樱却也知道,齐宁就算再胆大,也确实不敢拿皇帝来开玩笑,心知齐宁这次应该说的是真的。   她全无心理准备,乍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这个还真是不知道。”齐宁道:“不过大抵不出两家,要么是镇国公司马家那边,要么就是淮南王那边,又或者是金刀澹台家,这些人家都是楚国的贵门望族,皇上不会亏待你们西门家,自然会将你指婚到这些人家。”   “我不嫁。”西门战樱一听,反应颇为激烈:“管他是谁家,我就是不嫁。”   齐宁心中暗暗欢喜,却还是故作凝重道:“战樱,其实......哎,算了,有些话说出来不如不说。”   “你要说什么?”西门战樱咬着嘴唇,盯着齐宁眼睛,也不闪躲:“你到底想说什么,赶紧讲。”   齐宁犹豫一下,四周看了看,才轻声道:“皇上一旦指婚,将你许了人家,以后我就不能这样和你说话,甚至.....甚至不能再看你。”吸了一下鼻子,一副酸楚模样,别过脸去:“有些话本该早对你说,可是.....现在想说也来不及了。”   齐宁表演生动,西门战樱见状,心下也是一酸,低头道:“其实.....其实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齐宁立刻扭头过来:“战樱,有什么话你尽管说,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人,说什么都没关系。”   “你不是有话说吗?”西门战樱有些扭捏,“你先说。”   齐宁道:“女士优先,你是姑娘家,我让着你,你先说就是。”   “其他的事情也不看你让着我。”西门战樱有些恼:“你还是不是男人?要说就说,不说就拉倒,我还不想听。”   齐宁耸了耸肩,又往西门战樱靠近一些,西门战樱不自禁往后缩了缩,齐宁这才低声道:“战樱,其实.....其实我平时和你闹,是因为......是因为我心里蛮喜欢你的,别的姑娘,想让我闹都没有心思,可是每次看到你......,算了,我直接说吧,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心里想着要是有朝一日能让你做我老婆就好了。”   西门战樱虽然猜到几分,但齐宁这样说出来,却还是让她俏脸飞霞,面红耳赤,低头道:“那.....那你为何不早对我说?”   “我怕你不喜欢我。”齐宁故意叹道:“你每次看到我都是凶巴巴的,我.....我怕说了自讨欺辱。”   “谁说我不喜欢你?”西门战樱陡然抬头,脱口道:“你自己没用,一直不说,难道让我一个姑娘家先开口。”这话一说,就等若是承认心里也喜欢齐宁,脸涨得如同桃花一般嫣红。   齐宁听西门战樱这般说,心花怒放,虽然他早就猜到西门战樱的心思,但听这姑娘亲口说出来,整个人还是如同迟了人参果一样浑身通泰,笑盈盈道:“这样说来,战樱心里也喜欢我?那你.....那你怎么不给我一点暗示,让我知道也好啊。”   “你.....你让我怎么暗示?”西门战樱打小和神侯府这帮男人混在一起,比之普通的姑娘少了几分扭捏,换作一般姑娘未必敢直接承认,但她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姑娘,今日亲口承认,多少还是有些羞涩腼腆,低头道:“你自己那么笨,不知道......不知道我的心思,还要怪人家。”   齐宁拍了拍脑袋:“怪我怪我,哎,要是我再聪明一点,知道战樱你心里也喜欢我,我.....我就该直接向皇上禀明,让皇上将你赐婚给我,那我这辈子可就没有白活了。”   西门战樱瞪了齐宁一眼,恨声道:“那你以前还.....还说不会娶我过门。”   “那不过是玩笑话。”齐宁道:“战樱你不但长相好,而且身材好,又是女中豪杰,要是哪个男人能娶你过门,那是祖宗八代都积了德。”这时候瞧着西门战樱含羞似火的俏丽脸蛋,苦笑道:“可是现在咱们说这些已经迟了,如果......如果再早十天半个月,咱们坦诚相对,也许就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西门战樱只觉得心跳厉害,却还是咬牙道:“皇上还没有指定赐婚给谁,又......又不是来不及,你......你自己去想办法。”   “虽然还没有确定是哪一家,但司马家和淮南王这两家是确定了。”齐宁苦笑道:“锦衣齐家没有从前那般荣耀,如今别说和这两家比,甚至都比不上金刀澹台家,我现在就算真的去找皇上,只怕也回天无力。”   西门战樱一跺脚,恨恨道:“那你要眼睁睁看我被指婚到他们家去?”   “我当然不想。”齐宁正色道:“一想到你嫁到别家,我心如刀割啊,战樱,你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   西门战樱道:“你们锦衣齐家也是四大侯爵之一,你是皇上其中的近臣,要是.....要是你去和皇上说,又怎么知道皇上不会同意?反正.....反正我不嫁给他们家。”   齐宁心中欢喜,却还是一脸严肃道:“战樱,这样说来,如果皇上真的将你指给锦衣齐家,你心里是乐意的?”   西门战樱瞪了齐宁一眼,见齐宁看着自己,却又不好意思,一扭身,背对齐宁,道:“反正.....反正我不嫁他们家。”   齐宁轻步走到西门战樱身后,低声道:“战樱,只要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就算天王老子拦着,我也一定将你娶进齐家的大门。”   西门战樱听齐宁语气斩钉截铁,芳心颤动,也不回头,只是道:“那.....那你去和皇上说。”   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起,西门战樱回头看齐宁与自己近在咫尺,急忙拉开距离,扭头瞧过去,只见到曲小苍去而复返,正快步过来。   曲小苍神色凝重,走过来先向齐宁拱了拱手,这才看向西门战樱道:“小师妹,有一桩事情刚刚得到消息,和你有关。”   “和我有关?”西门战樱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什么事?”   “宫里传出消息,似乎皇上要为你赐婚了。”曲小苍神情肃然道。   齐宁淡定自若,心想这小皇帝还真是够着急的,不是说好三天为限,就算赐婚,也该到明日,干嘛这般心急火燎。   西门战樱已经从齐宁口中得到消息,倒也没有过大反应,只是“哦”了一声。   曲小苍看了齐宁一眼,才道:“如果消息没有错,东齐太子段韶已经向皇上恳请,求皇上将你赐婚给他,下嫁东齐!”   -------------------------------------------------------------------   PS:锦衣春秋开书至今,实际上还没有正儿八经争过月票,今日是十一月份的第一天,天高气爽的好天气,沙漠不才,这个月也想认真地争一次月票,在诸多兄弟的支持下,目前月票暂时位居第一,沙漠在此恳请,喜欢沙漠作品的好兄弟好姐妹们,这个月就帮沙漠这一次,竭力让沙漠能取得一个好成绩,争月票,这次我们是认真的,沙漠在这里向大家拜谢了。   在这里向海浮石、小破孩、天堂不死鸟、小鼠、小坏人、Guan_Zhong、guiu801210@百度、酱油路人丁、外姓成妖、云灵海侣、古风琴韵s、书友15822366、跳舞的丶梵谷、斟灌_澤明、ho鈥唈鈥唎、鱼_鱼鱼、书友42604955等等诸多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和慷慨。 第七六一章 亲上加亲   西门战樱花容失色,齐宁只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错了,皱眉问道:“曲校尉,你说什么?皇上赐婚?赐给谁?”   “回侯爷,赐婚的旨意尚没有下来。”曲小苍道:“只是刚刚从宫里有人传出话来,东齐太子段韶刚才进宫面见了圣上,向圣上恳请赐婚。”   “不对。”齐宁神情立时冷峻下来:“之前段韶并无表示要向我楚国求婚,就算他是临时起意,也应该从皇家找寻公主才是,怎地会打战樱的主意。”   “侯爷,先帝只有皇上一位龙脉。”曲小苍解释道:“皇家的诸位公主,也大都已经出阁,虽然还有两位皇室血脉的公主尚未出阁,但年纪大一些的也不到十岁,不到出阁的年纪,所以皇家并无一名公主适合下嫁。”   齐宁心想看来萧氏皇族的血脉还真是不旺,皱眉道:“就算皇家没有适合的公主下嫁,段韶是东齐太子,既然要求亲,也该要找寻一位门第极高的姑娘,如今镇国公是我大楚第一重臣,他的孙女司马菀琼尚未出阁,岂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曲小苍道:“卑职也不知段韶为何会想到战樱。但宫里传来的话不会有误,段韶是向皇上亲口恳请将战樱赐婚下嫁。”   西门战樱俏脸苍白,娇躯颤动,似乎都要哭出来,看着齐宁,带着哭腔道:“齐宁,怎么办?你快想办法。”   齐宁心知西门战樱此刻的心情,柔声道:“战樱,段暄虽然求亲,但皇上并无颁下旨意,这门亲事还有转机,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定会像皇上谏言。”看向曲小苍,问道:“曲校尉,神候可知道此事?”   “卑职已经派人去往闲乐居向神候禀报。”曲小苍正色道:“侯爷,东齐太子此番送亲前来,看来早就暗藏心思了。”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难怪东齐太子会亲自送亲,原来竟是要玩这样一手。   只是就算他娶走西门战樱,对东齐又有何益处?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加强两国的盟约?   “我现在就进宫一趟。”齐宁微一沉吟,道:“段韶想要从大楚带走战樱,简直是痴心妄想。”心里却是想着,西门战樱已经算是自己的女人,岂能让别人横刀夺爱?   他也不耽搁,安危西门战樱两句,便即离开了神侯府,径自往宫里去。   到了宫内,径自去往御书房,心想隆泰已经承诺过自己要将西门战樱嫁进锦衣齐家,若是隆泰为了与东齐的关系向东齐太子段韶妥协,真的准备将西门战樱远嫁东齐,自己说什么也要和隆泰据理力争了。   好没到御书房,却瞧见前面几道身影迎面而来,最前面的正是隆泰身边的太监总管范德海,后面一人锦衣玉带,头戴峨冠,身形修长,正是东齐太子段韶。   齐宁眸中划过一丝厉色,却一闪而过,那边段韶已经看到齐宁,露出笑容道:“锦衣候!”   齐宁上前拱手道:“太子殿下!”心想段韶果真在宫内,那么曲小苍得到的消息就不会是假的了。   神侯府虽然神通广大,但应该不至于敢在宫里安插眼线,段韶还没走出皇宫,神侯府那边就得到消息,很可能是隆泰故意让人泄露出去。   “今日贵国主上召见,所以入宫来拜见。”段韶风度优雅,微笑道:“本宫和主上相谈甚欢,主上还留本宫一起用膳,贵国的菜肴,真是美味绝伦。”   齐宁含笑道:“只可惜锦衣侯府十分寒酸,没有厉害的厨子,否则定要请殿下驾临寒舍,小酌几杯。”   段韶哈哈一笑,才道:“锦衣候,你请不请本宫不要紧,可是本宫的喜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喜酒?”   段韶背负双手笑道:“本宫此番送亲前来贵国,是为了缔结两国世代盟好。为了让贵我两国亲上加亲,本宫已经向主上请旨,恳请主上再赐下一门亲事。本宫虽然以今年过三旬,但直到如今,还不曾立下太子妃,此番从贵国迎娶一位佳丽回国,立时便会册立为太子妃,自此之后,你我两国就是真正的姻亲之国了。”   “原来如此。”齐宁不动声色,含笑道:“那可恭喜殿下了。”   “锦衣候入宫,想来面见主上有事相商。”段韶拱手道:“本宫就不多打扰了,先告辞,回头再痛饮。”   范德海也冲着齐宁躬躬身,这才引着段韶离开。   齐宁看着段韶身影远去,冷笑一声,这才往御书房过去,通禀过后,隆泰召齐宁进去,齐宁刚进御书房内,隆泰便道:“你来的倒是好快。”   齐宁看到隆泰正坐在御案后面,上前去行了一礼,才道:“皇上给了我三天时间,臣已经做好了决定,现在是来向皇上复命。”   “不用装模作样。”隆泰道:“段韶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过来,朕难道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臣不知是什么事。”齐宁摇头道:“臣今日入宫,是想请皇上赐婚,臣愿意迎娶西门战樱,还望皇上成全。”   隆泰见齐宁神情淡定,但又何尝看不出齐宁有一丝不满,淡淡一笑,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道:“有话慢慢说,不用着急。”   齐宁过去一屁股坐下,隆泰才道:“朕让人透了风声给神侯府,告诉他们段韶恳求将西门战樱迎娶回东齐,这事儿你自然已经知道了。”   “略有耳闻。”齐宁道:“不过这等流言蜚语,臣是不相信的。皇上已经答应将西门战樱赐给臣,皇上一言九鼎,臣自然不会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隆泰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齐宁,你这是故意嘲讽朕吗?”   “岂敢。”齐宁看向隆泰:“皇上是天子,一根指头就能要了臣的脑袋,臣又怎敢嘲讽皇上。”   “别废话。”隆泰笑骂道:“你不入宫,朕也要召你过来。齐宁,段韶确实是想将西门战樱迎娶过去,但是朕还没有答应。”   “皇上,段韶可知道您已经将战樱许配给我?”齐宁问道。   隆泰道:“朕倒是提过一嘴,但是段韶说既然朕还没有下旨意,那就不是皇命。段韶一开始倒是想从皇室中迎娶一位公主,但皇族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这才提出要迎娶西门战樱。”看着齐宁,道:“你可别把什么错都推到朕的头上,要是三天前你痛快答应,朕当时就颁下旨意,哪里还能有这些麻烦事。”   齐宁靠坐在椅子上,道:“我哪里知道段韶这狗东西会来这么一出。”皱眉道:“皇上,恕我直言,段韶是东齐太子,身份也算尊贵,西门战樱虽然是西门无痕的女儿,但西门无痕的爵位莫说与皇家相比,连四大世袭候也是及不上。皇族没有公主可以下嫁,四大世袭候中挑选一位也并不难。”   “你说得到也没错。”隆泰道:“金刀澹台家和你们齐家没有合适人选,不过司马家的司马菀琼正是出阁的年华,苏禎也有个女儿,也到了出阁的年纪,这两人本来都是十分合适。东齐送来天香公主,不管目的为何,至少眼下是诚心与我大楚交好,段韶既然提出要亲上加亲,朕自然不能拒绝,甚至答应如果他要与四大世袭候结亲,朕很愿意乐见其成。”   齐宁心里很清楚,如果段韶结亲的对象不是西门战樱,是楚国其他达官贵人的小姐,自己非但不会有丝毫的反感,反倒会大力支持。   楚国和东齐如果能够亲上结亲,两国的同盟自然能够更一步加强。   但段韶看上西门战樱,齐宁就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变成事实,他并非不顾大局之人,但是如果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无法守护住,他很难相信自己还能有更大的成就。   “既然如此,段韶为何不接受皇上的建议?”齐宁皱眉道:“他为何非要盯住西门战樱?”   隆泰道:“他自称自幼酷爱骑马射箭,喜欢有英气姑娘,那些柔弱的大家闺秀并不适合成为他的太子妃。他说听闻西门无痕有个女儿,自幼练武,而且相貌出众,所以才向朕恳求将西门战樱赐婚于他。”   齐宁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隆泰见齐宁不说话,问道:“你在想什么?”   “皇上,我在想段韶是如何知道西门战樱的。”齐宁起身来,走到案边,“段韶的送亲使团抵达建邺不过短短几日,为何会对西门战樱如此了解?他这次向皇上请旨赐婚,是此行出发之前就已经决定,还是临时起意?”   隆泰问道:“你以为他是临时起意?”   “我也不敢确定。”齐宁道:“但是我总觉得,这段韶要皇上赐婚,其中不会那么简单。”想了一下,才道:“皇上,前番淮南王前去淮河边上迎接送亲使团,事先向我透露,皇上可能要赐婚,皇上莫非事先便将赐婚的事情告之了他?”   隆泰道:“朕想起赐婚,其实与淮南王也有干系。朕派淮南王前去迎接之时,淮南王说你此番出使东齐,立下大功,回京之后,朕可以下旨赐婚,也算是褒奖你的功劳。”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点头:“淮南王当时可有向皇上谏言将何人赐婚于我?”   -----------------------------------------------------------------   PS:感谢好朋友们的鼎力支持,沙漠两年来就争这一次月票了,期盼您能将手里的月票慷慨赠送,多谢诸位了! 第七六二章 难题   隆泰摇头道:“淮南王只说赐婚,但是并没有提议将谁家的姑娘指婚给你。”淡淡一笑:“王叔的心思,莫非你不明白?”   齐宁何其精明,隆泰这样一说,齐宁瞬间就明白过来,道:“淮南王担心我出使东齐立下功劳,皇上又会几次机会让我担任要职,所以早早地以赐婚作为奖赏,如此一来,也就不好另行赏赐了。”   “黑鳞营的存在,已经让淮南王和司马岚心中扎了一根刺,又如何希望看到有其他机会让朕给你要职。”隆泰目光锐利,轻声道:“也幸好他提醒,朕才想到西门无痕的女儿还没有出阁,这才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皇上,如果我猜的没错,这次段韶求亲,只怕与淮南王也脱不了干系。”齐宁双目如刀,冷笑道:“淮南王先前可能并没有想到皇上会指婚西门战樱,但他事后想想,可能料到皇上会有这么一招,所以这才想出利用段韶来阻拦这门亲事。只要西门战樱被赐婚给段韶,那么皇上无论将何人指婚给锦衣侯府,淮南王都不会在乎。”   隆泰微微点头,道:“段韶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真就很是诧异,为何偏偏看中了西门战樱。现在想来,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微一沉吟,才问道:“那段韶又为何会甘心被淮南王所利用?西门战樱虽然是神侯之女,但段韶是东齐太子,他要找一位太子妃,就算不是出身我大楚皇族,也应该是我楚国世袭候的家门。”   “皇上,段韶这人工于心计,其狡诈不在淮南王之下。”齐宁冷笑道:“他求赐西门战樱,其目的自然不会简单。”   隆泰道:“是否为了神侯府?”   “很有可能。”齐宁道:“西门战樱虽然年轻,在神侯府资历尚浅,但她毕竟是神侯之女,神侯府许多机密要事,别人不知,西门战樱未必不知。”   隆泰笑道:“所以段韶向求赐西门战樱,然后从西门战樱口中掏出一些东西来。西门战樱如果真的远嫁东齐,成了太子妃,那就是东齐人,未必不会透露一些不该吐露的事情。”   “皇上,所以为了我楚国的利益,西门战樱也绝不能远嫁东齐。”齐宁正色道:“幸好皇上还没有答应他,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朕没有答应他,但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也没有立刻拒绝。”隆泰道:“段韶请求赐婚之时,十分的恭谨,朕如果直接拒绝,定然会让他下不来台。此人终会成为东齐的国君,在北汉还没有征灭之前,倒不好让他记恨在心。”微微一笑,道:“朕不好拒绝他,但却并不表示别人不可以。”   齐宁明白什么,道:“皇上的意思是.....?”   “明日早朝,段韶会进殿。”隆泰道:“两国结亲此等大事,他自然要在朝堂之上向朕请求。”   齐宁眼睛一亮:“皇上是让我明日早朝的时候,当他向您求亲,我从旁拦阻?”   “这就看你有多大能耐了。”隆泰似笑非笑:“齐宁,你可别说真没有给你机会。明日早朝之前,你想出法子回绝他的请求,但却又不能当着朝臣之面,伤了他的颜面。”   “皇上,此事关乎西门战樱的终身大事,西门无痕会如何决断?”齐宁轻声问道:“西门无痕总不至于眼看着他女儿远嫁东齐吧?”   隆泰摇头道:“若是别人求亲,西门无痕若不同意,或许会阻拦。但这次是东齐太子,这门亲事也关乎到两国的盟好,西门无痕若是当众阻拦,反倒会给人以口实,说他因私废公。西门无痕老成持重,即使心里不满,却也不会当众拒绝。”   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禀报:“启禀圣上,礼部袁老尚书求见!”   隆泰道:“传他进来。”向齐宁道:“应该是为朕的大婚而来。”   袁老尚书被召入御书房,参见过后,又向齐宁拱手道:“锦衣候东齐之行一切顺利,真是年少有为。”   齐宁微微一笑,袁老尚书这才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呈上前去,道:“启禀圣上,老臣这些时日一直和礼部衙门的上上下下一直筹备圣上大婚事宜,与司天监商议过后,选定了黄道吉日,而且将大婚的各项事宜都已经陈述在奏折之中,请皇上预览。”   隆泰打开奏折,扫了几眼,才道:“大婚的日子定在七月十八?”抬手算了算,道:“还有十天左右。”   袁老尚书道:“回禀圣上,本月有两个黄道吉日,七月初六以及七月十八。七月初六太过仓促,前往皇陵祭祀还未能准备妥当,所以老臣和众位同僚才商议将日子定在七月十八。七月十五出发前往皇陵,七月十六正是祭祀的吉日,七月十七回京,七月十八宜婚嫁,正好合上。”   隆泰含笑道:“老尚书费心了。既然已经定了日子,一切就按照你们筹备的去办。”   “皇上若是觉得还有什么疏漏,老臣这边会及时准备好。”袁老尚书虽然年事已高,但头脑却十分的清晰,精神也还不错:“若依常理,圣上大婚,四方来朝,如今东齐太子留在京城,自然是不必再向东齐邀请,而北汉与我大楚乃是敌国,所以老臣以为也不必向他们发出邀请。不过老臣想向圣上请示,地方上的封疆大员,是否准许他们如今参加大婚?”   隆泰摇头道:“朕之前就已经嘱咐过,此番大婚,既不要失了体面,有损国威,却也不可铺张奢华。各级地方官员逗不必入京,各安其职便好,若有不经宣召擅自进京者,严加惩处。”   袁老尚书眼眸中显出欣慰之色,恭敬道:“圣上英明。”   “老尚书年事已高,不必太过辛劳,要保重身体才是。”隆泰和颜悦色道:“朕初登大宝,还要你们这些老臣尽心扶持。”   “老臣虽然老眼昏花,但是只要皇上一道旨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袁老尚书又是一礼,隆泰又叮嘱几句,袁老尚书这才退了下去。   隆泰看着袁老尚书离去,叹道:“老尚书这阵子诸多事情亲力亲为,也是难为了他。”瞧了齐宁一眼,轻声道:“不过朝中老臣太多,有些耳聪眼花,像老尚书这样还能办些事的倒也罢了,有些尸位素餐,若一些重要的衙门都是这些老臣把持,对我大楚来说并非幸事。”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很清楚,小皇帝初登大宝,斗志昂扬,确实有着励精图治的雄心,只不过如今朝局复杂,小皇帝尚没能掌握大权,这就像要大干一场却偏偏被帮住了手脚,无法施展。   好在这小皇帝虽然年轻,但性情却颇沉稳,并没有操之过急急于求成。   “朕这里还有些奏章要看,你先回去想想明日朝会如何应付吧。”隆泰似笑非笑瞧着齐宁:“朕知道西门战樱和你走的很近,你想将她娶进门,就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齐宁心想老子和你认识之后,本指望接着你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可是你倒好,三天两头给自己出难题,这棵大树眼下还真是靠不大住。   出了皇宫,齐宁心知隆泰显然对西门战樱远嫁东齐也有顾虑,于公不想看到神侯府的人被东齐人带回去,有可能导致神侯府机密外泄,于私而言,小皇帝毕竟有言在先,要将西门战樱指婚锦衣齐家,自然也不好出尔反尔。   只不过小皇帝从大局考虑,并不好直接拒绝段韶的请求,而是留有余地,想着让齐宁来化解这场婚事。   齐宁骑马寻思着明日朝会上该如何应对,说到底,此事但靠自己一人还真是有些吃力,需要西门战樱那边配合才好,正想着往神侯府去找西门战樱商议此事,忽听得旁边有人叫道:“侯爷,侯爷......!”   齐宁有些诧异,循声瞧过去,只见从街边正有一人迎上来,仔细瞅瞅,却也认得,正是丐帮弟子刘轻舟。   刘轻舟上次差点因为京中蔓延的疫毒而丢了性命,幸好齐宁及时救了他性命,他在丐帮鬼金羊分舵只是个中层弟子,但与齐宁却是十分的熟悉。   “刘兄弟?”齐宁勒住马,含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刘轻舟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侯爷,不知是否方便随小的去个地方,有人想见你。”   “哦?”齐宁道:“是朱雀长老要见我?”暗想青木大会过后,朱雀长老应该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返回了京城。   刘轻舟神秘一笑,道:“是侯爷的一位故人,侯爷见到便知。”   齐宁哈哈一笑,也不啰嗦,示意刘轻舟带路,刘轻舟领着齐宁穿过两条街,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左右瞧了瞧,才过去拍开一扇木门,刘轻舟站在门前,恭敬道:“侯爷,人在里面。”   齐宁微微点头,将马缰绳丢给刘轻舟,进了屋去,迎面就上来一人,拱手笑道:“侯爷,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感谢书友54164986、书友35832000、你笑我像狗、书友39133553、沙漠飘香、戎不掉的思念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每一位订阅正版,每一位投下月票的好朋友们。   大家继续给力,多谢! 第七六三章 影耗子   齐宁见那人是个一身粗麻布衣的老乞丐,一眼便即认出来,笑道:“是钟先生?先生何时到的京城?”   那人却正是楼文师的结义兄弟钟琊。   北梁南钟,钟琊易容术玄妙无穷,齐宁是切身领教过,对此等有着奇特才能的老乞丐,齐宁打心眼里钦佩。   钟琊笑道:“侯爷,有些日子不见了。我也是昨天刚到京城,只是不好直接去侯府拜访侯爷,所以请了鬼金羊分舵的兄弟帮忙,想要和侯爷见上一面。”抬手道:“侯爷请坐。”   两人落座之后,钟琊含笑道:“侯爷,这次来京,是楼长老吩咐。青木大会之上,侯爷不但揭穿了白虎的奸谋,而且挺身而出,保住了我丐帮几百年的基业,此番如果被白虎和陆商鹤得逞,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齐宁笑道:“钟先生过奖了,其实这不仅仅是为了楼大哥和丐帮,说到底,也还是为了朝廷。”顿了一下,才问道:“钟先生,陆商鹤被人救走,此事楼大哥那边是否知晓?”   钟琊颔首道:“朱雀长老这边派人送了密信过去,楼长老已经获知此事。这件事情,也确实表明谋夺丐帮的阴谋并非只有白虎和陆商鹤二人,在他们背后,必有更厉害的人物在策划。只是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帮人控制丐帮过后,到底要利用丐帮做什么。”   “虽然白虎已经铲除,陆商鹤也没有机会再接触丐帮,但这帮人如果真的有所谋划,必然不会因为就此善罢甘休。”齐宁神色严肃,“丐帮也绝不能就此掉以轻心。”   钟琊微笑道:“侯爷放心,此番来京,也是奉了楼长老的意思,让我见一见朱雀长老,商议如何搜拿陆商鹤。这一次白虎差点危及到丐帮的根基,事情自然不能就此不了了之,丐帮几位长老也会竭力找出幕后黑手。”   齐宁笑道:“若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侯爷如今是丐帮的代任帮主,一旦有陆商鹤的消息,我们会立刻禀报您。”钟琊正色道:“虽然暂时并没有向朱雀长老透露候爷的真实身份,但楼长老在密信之中已经嘱咐朱雀长老,一但侯爷什么时候需要丐帮效劳,尽管开口,朱雀长老这边定会全力配合。”   齐宁抱拳道:“多谢。只是......钟先生,我这个代任帮主还是不提为好,实在惭愧。眼下四方长老只要各守一方,管束好部下,丐帮也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向帮主那边,假以时日,等到伤势恢复,也就能够重出江湖了。”   “侯爷,楼长老的意思是说,在向帮主出关之前,咱们就以您为代任帮主。”钟琊含笑道,随即起身来,道:“侯爷稍后。”转到内屋去,齐宁心下好奇,很快便见到钟琊出来,手里拿着一只黑色的小袋子,那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颇为古怪,却见钟琊双手送过来,道:“侯爷,区区玩物,还请收下。”   齐宁大是好奇,接过黑色袋子,打开来看,却见里面有几件奇怪物事,取了一件出来,将袋子放在边上,这才用双手张开那物事,看清楚后,脸色微变,失声道:“人.....人皮.....!”当真是大吃一惊。   在他手中的物事,分明是从人的脸上剥下来的人皮。   “侯爷不必吃惊。”钟琊道:“这不是真的人皮,而是我钟家的千面术制作出来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齐宁这才回过神,依稀看出自己手中这张人皮-面具似乎是个中年人的形貌。   钟琊颔首道:“侯爷救我丐帮于危难之中,楼长老心中感激,有心想要答谢,但侯爷身份尊贵,我们这些叫花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答谢。想来想去,楼长老和我才商量送几件小玩意给侯爷赏玩。”   齐宁笑道:“楼大哥和钟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我和楼大哥是义结金兰的兄弟,且不说我也存了为朝廷的心思,就算不是为了朝廷,只是我和楼大哥的交情,也不存在什么答谢不答谢。”   钟琊微笑道:“侯爷,这几张人皮-面具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物事,但放眼江湖,钟某自问还没有谁的人皮-面具比我的更好,这几张人皮-面具套在脸上,足可以以假乱真。侯爷使用之时,只需将面具沾上水,然后迅速戴在脸上,七日之内,面具便会完全契合在脸上,就像天生如此。”   “哦?”齐宁心中其实很为欢喜,含笑道:“出自钟先生之手,当然是好东西,恭敬不如从命,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钟琊道:“一共是五张面具,都是我按照侯爷的脸型制作出来。”   齐宁将人皮-面具收好,这才道:“钟先生来到京城,我作为东道主,自然也该略尽地主之谊,不如......!”   “侯爷千万不要客气。”钟琊立刻道:“侯爷如果有用的上丐帮的地方,到时候尽管吩咐。不过钟某还是不好与侯爷出门招摇,以免给侯爷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侯爷,今日请您前来,另有一桩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钟先生请讲。”齐宁见钟琊神情凝重,显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钟琊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从何说起,微一沉吟,才问道:“侯爷可知道影耗子?”   “影耗子?”齐宁一怔,十分陌生,问道:“这影耗子是一个人吗?”   钟琊摇头道:“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这只是江湖上对一类人的称呼。”   “是哪类人?”   “刺客!”钟琊道:“这类人在江湖上如同游魂一样,他们不加入任何帮派,也并不结交朋友,大都是单人匹马,也有极少聚群行动。”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钟先生为何忽然提及这群人?”   钟琊神情肃然,道:“据我们所知,最近这阵子,在京畿附近已经出现了几批影耗子,他们虽然行动极其隐秘,而且擅长乔装改扮隐匿行踪,但还是被丐帮发现了一丝端倪。最让人奇怪的是,素来特立独行的影耗子,竟然开始有接触。”   “接触?”   钟琊伸出一根手指,蘸在桌上的茶水之中,然后在桌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形似一条扭曲的蚯蚓一般,齐宁有些不解,钟琊低声道:“这是我们查到的线索,这个符号,是影耗子联络的记号。”   “影耗子联络?”齐宁这时候感觉头有些大,“钟先生,我还是听不大明白。”   钟琊耐心道:“侯爷,江湖上各门各派各有帮规门规约束弟子,但有一类人从不愿意受约束,而且本身武功也是不弱,又不屑于做那打家劫舍的营生,这类人最后便会选择成为影耗子。影耗子受雇于人,只要接了银子,就要为雇主杀人,杀的是谁,他们不会在乎,这类人便是以杀人为生。”   齐宁脸色有些难看,心想古往今来,受雇为人卖命的行业从来都不曾断绝。   “如果杀的是普通人倒也罢了,但是如果惹得是厉害的对头,就算成功却泄露了来历,那么事后也要被人追杀,亡命江湖。”钟琊道:“所以任何一名影耗子,他们行动都会谨慎小心,务求一击必中,而且保证全身而退,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齐宁叹道:“买卖都不好做,就算以杀人为业,也要有过人的专业技能。”   钟琊一愣,却还是继续解释道:“其实这类人都只是受雇于人,所以也谈不上与人结仇,而江湖上的人也尽量不去招惹他们,就连神侯府对这类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要找到一名影耗子甚至将他除掉,并非容易的事情。”   齐宁道:“影耗子受雇于人,以杀人为业,钟先生说最近京畿附近出现了好几拨影耗子,难道是这些人都准备在京畿一带行凶?”   “影耗子如果没有接到杀人的任务,你想找也找不到他们。”钟琊叹道:“他们也绝不会轻易显身出来,给自己招来麻烦。这一次他们忽然出现,必定是要出手杀人了,但是一下子出现好几拨的影耗子,这却是极其罕见。”   “京畿一带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京城。”齐宁皱眉道:“那群影耗子总不至于跑到京城来杀人吧?”   “他们有何目的,又各自是受何人所雇,我们并不清楚。其实就算擒住一名影耗子,就算要了他性命,他也不会吐露雇主半点线索。”钟琊道:“丐帮有人看到一名影耗子在京郊外的一家客栈留下了这个符号,过了半日,另一名影耗子便通过符号与之前那人接上了头,这两人一起从客栈消失。”   “他们去了哪里?”   钟琊摇摇头:“影耗子行踪诡秘,最擅长跟踪,我们的人知道不能盯得太紧,而且丐帮也尽量不去招惹这些人,所以后来并无去打听这些消息。”顿了顿,才低声道:“不过得到的消息,红蝎子和莽山狼都已经出现了踪迹。”   “红蝎子?莽山狼?”齐宁奇道:“这两人也是影耗子?”   ----------------------------------------------------   PS:继续向兄弟姐妹们求月票! 第七六肆章 暗流涌动   钟琊道:“红蝎子是一个人,但莽山狼却是三个人。其实江湖上知道这两个名字的人不多,一个刺客如果连名字都大白于天下,那便是最失败的刺客了。”   齐宁心想做黑勾当的买卖,自然是籍籍无名才最为成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如此说来,这两伙人在影耗子之中并非绝顶高手,否则钟先生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了。”齐宁微笑道。   钟琊摇头道:“侯爷,事实恰恰相反,我之所以知道这两伙人的名字,只因为这两伙人恰恰是影耗子之中出类拔萃的人物。”   “此话怎讲?”   “刚才我说过,影耗子拿人钱财为人卖命,大多数的影耗子为了避免后患,自然是来去无踪。”钟琊正色道:“可是这两伙人却是影耗子之中的异类,他们不似其他影耗子那般籍籍无名,反倒是有意要留下名字。”   齐宁饶有兴趣道:“这倒怪了,莫非是有意要给自己做宣传?”   “宣传?”钟琊一愣,笑道:“知道他们的人不多,可似乎又不少。侯爷,据我所知,这两伙人出手狠辣,杀人都是一击而中,而且每次杀人,都是故意留下记号,倒像是害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所为。”   齐宁皱眉道:“既然如此,他们岂不到处是仇家?”   “虽然这两个名字知道的人不算少,但直到如今,却偏偏无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何路神圣。”钟琊道:“有人说红蝎子是个女人,但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没有一个人清楚。”   “那钟先生又何以知道莽山狼是三个人?”   “侯爷,我说是三个人,也只是目下流传最多的推测。”钟琊道:“莽山狼每次动手过后,会留下狼头印记,被杀之人,三处致命地方都被一击而中,有人检查过被莽山狼所杀的尸首,确定同时出手的至少有三人,所以才猜测莽山狼应该是三人合伙。”微微一笑,道:“只因莽山的野狼凶恶,成群结队,所以便有人称他们为莽山狼。”   “所以虽然这两伙人名声在外,但却并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齐宁叹道:“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看来还有许多高人隐藏其中,不为人知。”   钟琊点头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古有名言。”   “既然无人知道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自然不会有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齐宁皱眉道:“丐帮又如何知道他们出现?”   “因为就在青木大会进行的时候,京畿附近发生了两桩案子。”钟琊道:“而下手的人,正是这两伙人。”   “所以他们已经早就抵达京城附近。”齐宁明白过来:“死的又是什么人?”   “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物。”钟琊道:“红蝎子和莽山狼都是影耗子之中的顶尖人物,但是这一次却都是在京城附近犯案,而且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手,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   齐宁颔首道:“如此说来,确实有些蹊跷了。”   “我告诉侯爷,只是希望侯爷小心提防。”钟琊肃然道:“如果只是这两起刺杀,也许只是凑巧而已。但是有人看到影耗子暗中接头,这就不得不防了。影耗子大都是独来独往,这也是为了自身的安全着想,这一次他们暗中联络,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他们要刺杀一个极厉害的人物。”钟琊道:“但是单独的影耗子显然没有能力完成这样的任务,所以才会联起手来。”   齐宁笑道:“钟先生是担心这帮影耗子可能对我不利?”   “能让影耗子如此忌惮的目标,自然不是普通人。”钟琊道:“而且他们游弋在京城附近,目标很可能就锁定在京城之中,所以.......!”   齐宁感激道:“钟先生好心提醒,我在这里谢过了。”   “侯爷客气了。”钟琊笑道:“此事我也已经告之了朱雀长老,朱雀长老的意思是要派人暗中保护侯爷。不过锦衣侯府侍卫众多,朱雀长老担心若是派人保护,反倒会让侯爷误会,所以......!”   齐宁哈哈一笑,心知朱雀长老是担心派人保护,就等若是轻视了锦衣侯府的护卫力量,笑道:“今日钟先生提醒,不管那帮影耗子的目标是谁,我都会小心谨慎。”微一沉吟,看着桌上尚有水迹的符号,若有所思。   钟琊一时也不好打扰,片刻之后,齐宁才道:“钟先生,有一事倒想拜托丐帮帮个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侯爷,刚刚说过,你目下是丐帮的代任帮主,你一声令下,丐帮弟子自然会尽力去做。”钟琊笑道:“不知侯爷有什么吩咐?”   齐宁压低声音道:“丐帮弟子耳目众多,分落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说句老实话,就算是神侯府,其耳目也远不能与丐帮相提并论。只不过......这件事儿可能会让丐帮牵涉其中,如果丐帮不方便,倒也不必强求。”   “侯爷是想让我们在京城搜索影耗子的踪迹?”钟琊问道。   齐宁叹道:“先生睿智,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钟琊笑道:“侯爷,丐帮虽然不愿意招惹那些影耗子,却并非是害怕他们。丐帮乃是江湖第一大帮,说句实在话,放眼江湖,还真没有害怕过任何人。那些影耗子鬼鬼祟祟,与我们若无利害关系,我们也只是不愿意去找麻烦而已,可是侯爷若真想找寻他们,就算让大伙儿去擒拿两个,那也并非难事。”   这一点齐宁倒是相信,以丐帮的耳目和实力,他们不愿意去招惹影耗子,影耗子便该谢天谢地,那些影耗子自然是不敢主动招惹到丐帮。   如果丐帮真的要动手抓几个影耗子,那还这不是什么难事。   “钟先生误会了。”齐宁立刻道:“我不需要你们擒住任何一名影耗子,只需要你们打探出京城是否有影耗子潜伏期间,只要找到任何一名影耗子的踪迹,立刻告之我便好,接下来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钟琊似乎明白什么,微微点头,道:“侯爷的吩咐,我明白了。我回头会向朱雀长老告知此事。”   “切莫打草惊蛇。”齐宁嘱咐道:“影耗子既然擅长跟踪,自然有反跟踪能力,千万不要让他们知道有人已经注意到他们。”   “侯爷放心,此事我理会得了。”   齐宁这才笑道:“那就有劳诸位兄弟了。”忽地想到一事,轻声问道:“钟先生对玄武长老知道多少?”   “玄武长老?”钟琊有些意外,显然没有想到齐宁会突然提及到玄武,微有些诧异道:“侯爷为何提到玄武长老?”   齐宁笑道:“那次在青木大会之上,我瞧见玄武长老剑术了得,诡奇玄妙,我也听人提及当世的诸多剑客,以玄武长老的剑术,在江湖上那也是一等一的剑客,却不曾听人提到玄武长老的剑法,所以有些奇怪。”   青木大会之上,玄武长老突然现身,更是以剑会剑,与陆商鹤一决雌雄。   齐宁学得无名剑法之后,对剑术已经颇有心得,当时亲眼所见,陆商鹤那酷似无名剑法的剑招固然让齐宁很是惊诧,而玄武长老变幻诡奇的剑法也同样让齐宁很是吃惊。   他自然知道,玄武长老那套剑术施展出来,其剑术在江湖上绝对是一流剑客,但玄武长老名声在外,却并不曾听人提及到此人剑术厉害,从当时现场的反应齐宁也看出来,玄武长老以剑会剑,确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侯爷,此事我和楼长老也已经有所闻,得知此事之后,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钟琊低声道:“玄武长老的武功,在四大长老之中首屈一指,丐帮有两大镇帮武学,逆筋经和醉梦九式,逆筋经和醉梦九式历来只有丐帮帮主有资格修炼,而四大长老也各自能得到一门丐帮的绝学,历代玄武长老修炼的便是擒蛇功。”   齐宁道:“如此说来,玄武长老最擅长的功夫便是擒蛇功?”   “不错。”钟琊道:“四大长老各有绝学,但是孰强孰弱,却并非绝学本身高低,而是在乎修炼者的悟性。玄武长老在武学之上的天赋悟性,向帮主也是十分的赞赏,擒蛇功在他手中也是炉火纯青,凭借着擒蛇功,玄武长老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   “那可曾听说过他练剑?”   钟琊摇摇头,轻声道:“丐帮倒也有一门剑法传下来,但是丐帮武学之中历来重视拳脚功夫,虽说也有棍术刀法,但剑法一直并非丐帮中人所选。据我所知,玄武长老似乎也从无练过什么剑法,所以我和楼长老得知他以剑术与陆商鹤对决,也很是惊讶。”   “玄武长老的剑法非同小可。”齐宁正色道:“就算是放在高手如云的江湖上,他的剑法也算是一流剑术。”   钟琊微皱眉道:“丐帮在武学之上,其实到没有太大的门户之见。若是丐帮弟子学了其他功夫,帮中也不会追究,只要遵守丐帮帮规便好。”顿了一下,才道:“不过玄武长老减法从何而来,楼长老也很是奇怪,想必是玄武长老另有机缘,得到剑术高人的传授。”   齐宁微微点头,但想到那次玄武长老和陆商鹤以剑会剑,却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到底蹊跷在什么地方,心中一时却又不大清晰。   不过玄武长老如今远在北汉,他也没有太多精力去想这些事情,含笑向钟琊道:“钟先生,还有一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此事除了你,没有人能帮上忙。” 第七六五章 面授机宜   黄昏时分,西门战樱从神侯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颇为昏暗。   她现在的心情就如同这黄昏的天色,十分的昏暗,对她来说,今天实在是个糟糕透顶的日子。   她实在不明白,东齐太子为何会盯上了自己。   但是她明白,如果隆泰真的下旨赐婚,将自己远嫁到东齐,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西门无痕也无法改变,天子一言九鼎,一旦旨意颁布,绝无收回的道理。   比起普通的姑娘家,她更知道什么叫做公私分明。   她自幼生长在神侯府的环境中,在家中,她是西门无痕的掌上明珠,就算是扯下西门无痕的胡子,西门无痕也只会笑呵呵承受,但是到了神侯府,自己哪怕有一点过失,西门无痕也会当着众人的面大加呵斥,完全不会讲究丝毫的父女之情。   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公私分明是什么。   她自然也知道东齐太子的分量,此人既然向楚国恳求赐婚,那么皇帝陛下从大局出发,很难会拒绝东齐太子的要求。   她想过回去之后,向西门无痕大闹一场,可是她对自己的父亲很了解,多少年来,西门无痕凡事都是以国事为重,如果这门婚事真的对楚国有益,而且皇帝陛下亲口赐婚,只怕西门无痕也不会拒绝。   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她的心情一直都很低落,即使曲小苍和严凌岘过来劝说了几句,她都是一言不发。   指望齐宁?   齐宁确实已经进宫,可是那小侯爷是否能够扭转乾坤,西门战樱深表怀疑,她并非怀疑齐宁的能耐,可是如此大事,齐宁当真能够改变皇帝的意思?   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直到听到一个声音在边上叫出自己的名字,西门战樱才回过神来,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衣衫偻烂的老乞丐正坐在墙根处,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西门战樱看到老乞丐面孔,一时呆住,忍不住四下看了看,稀里糊涂之中,自己不知何时走进一条巷子里,四下无人,只有那老乞丐坐在墙根处笑眯眯瞅着自己。   “韦......韦前辈?”西门战樱只以为自己眼花,睁大了美丽的眼睛。   眼前这老乞丐,不正是在襄阳救过自己性命、此后又在青木大会上击败陆商鹤的那位韦舵主,如今已经成了丐帮帮主。   这老乞丐就这样神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西门战樱有些不敢置信,老乞丐笑眯眯道:“好姑娘,咱们又见面了,最近过得可好?”   熟悉的声音让西门战樱欢喜交加,急道:“韦前辈,真的是你?你......你真的在京城?”   之前齐宁和她说已经见过师傅,这时候看到老乞丐出现,西门战樱确定不假。   老乞丐自然是齐宁易容改扮,有钟琊的巧手神技,再次变成老乞丐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齐宁笑道:“好姑娘,我这次进京,是瞧瞧我徒弟,然后顺便瞧瞧你,可是我看你从神侯府出来之后,神不守舍,是不是不开心?”   西门战樱听齐宁语气温和,不知为何,心下更是委屈,心下一酸,道:“韦......韦前辈,我.....我遇到了麻烦。”眼圈却是一红。   齐宁起身道:“别哭别哭,好姑娘,天没有塌下来,再大的事情,咱们都能想法子解决了。”拍了拍肚皮,道:“这样吧,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将你的委屈告诉我,咱们再一起想法子如何?”   西门战樱看到这神通广大的老乞丐,却感觉自己心里似乎踏实不少,宛若从天而降一位救星,急忙道:“韦前辈,你.....你想吃什么?我.....我请你吃好吃的。”   “不用不用。”齐宁笑呵呵道:“找个小馆子,吃碗面就成。”   西门战樱对京城的环境自然十分熟悉,很快就带着齐宁到了一家面馆,这家面馆生意不算很好,但过来吃面的都是回头客。   沸腾的麻油淋在面条之上,然后配上葱花,再来一碟猪头肉和爆炒的腰花,摆在桌上,已经让人食欲大振。   从早上忙到现在,齐宁还真没吃东西,先不废话,一碗面下肚,又叫了一碗,西门战樱看着老乞丐食欲如此之好,心想若是没有赐婚的费烦心事,自己只怕也能跟着吃上一大碗。   “你是说皇上要将你赐婚到东齐去?”听西门战樱说完委屈,齐宁立刻摆手道:“不成不成,好姑娘,这可不成。”   “韦前辈,为什么不成?”   齐宁叹道:“你以为这次我进京城是为了什么?好姑娘,在襄阳的时候,我不是告诉过你,我那徒弟晚上睡觉都要叫着战樱的名字,我心里就想,我是他的师傅,徒弟有这样的愿望,我这个师傅怎能不帮他如愿。”   西门战樱脸一红,微低下头,齐宁才继续道:“后来我知道了,原来好姑娘你就是神候的闺女,也就是我徒弟念念不忘的好姑娘。你可还记得我说过,要是我那徒弟能娶到你这样的姑娘,那就是他的福气,这小子没让我失望,眼光很好,喜欢的是你,这就没说的。”夹了一块爆炒的腰花丢进自己的嘴里,边吃边道:“上次我和他说了,你这样的好姑娘,绝不能错过,他若不抓紧,到时候被别人将你这好姑娘抢了去,我可对她不客气。”   若是今日之前,西门战樱听老乞丐这样说,必然是心花怒放,但这时候却有些苦涩,轻声道:“韦前辈,我.....我眼前这一关该怎么过去?”   “姑娘,别怕。”齐宁道:“对了,我徒弟可对你表露过心迹?他有没有说喜欢你?”   西门战樱俏脸绯红,很不好意思,却还是点点头,轻声道:“他.....他今天说了。”   “那你呢?”齐宁看着西门战樱眼睛:“你对他满不满意?喜不喜欢他?这样说吧,你要不要嫁给他?”   西门战樱声音更低:“我.....我也和他说了。”咬着唇珠,略带责怪道:“韦前辈,齐.....齐宁一直拖到今天才说,现在.....现在都迟了。”   “迟不了。”齐宁笑道:“只要你们两个情投意合,坚定信念,这门亲事就拆散不了。”   “可是.....可是皇上如果真的颁下旨意,那该怎么办?”西门战樱咬牙道:“难道要抗旨不成?”   齐宁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好姑娘,你父亲是神候,如果他不同意此事,东齐人休想带你走。”   “韦前辈,我也这样想过。”西门战樱轻叹道:“可是我爹对楚国忠心耿耿,如果真是皇上的旨意,我爹也绝不会抗旨。”   “你爹就算再心狠,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远嫁东齐。”齐宁肃然道:“我也相信,如果皇帝直接下旨,你爹或许不会抗旨,但是只要皇帝没有下旨,这事儿就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你有法子阻止这门亲事,想必你爹也会乐见其成。”   “阻止?”西门战樱眨了眨眼睛,问道:“韦前辈,我今天想了大半天,就是想不出法子来,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齐宁想了一下,站起身,凑近过去,招招手,示意西门战樱凑近耳朵来,西门战樱犹豫一下,还是凑近过来,齐宁低语几句,西门战樱微睁大眼睛,等齐宁重新坐下,西门战樱才道:“韦前辈,这又能怎样?难道.....难道这就能阻止东齐太子求亲?”   “如果你能说服神候到时候在朝上这样说,至少能将主动权抓在自己的手里。”齐宁笑道:“西门神候是两朝老臣,也是楚国举足轻重的重臣,到时候他在朝中这样说,也不算拒绝了东齐人,不至于让东齐人下不来台,反倒是给东齐人出了道难题。”   “可是......可是我能成吗?”西门战樱兀自有些忐忑道:“我.....我只怕到时候我无法.......!”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齐宁微笑道:“据我所知,明天一早会举行朝会,只要神候如约而行,那么就能拖上几天,一切顺利的话,你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这里见我,我到时候自有法子帮你。”   西门战樱想了一下,才道:“也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按照前辈说得法子去做了。”   “这就好。”齐宁道:“待会儿回去之后,你只要说服了神候,明天的事情就好办了。”顿了一下,才轻声道:“对了,我听说神候最近身体不适,明天是否方便上朝?”   西门战樱道:“我爹前些日子确实身体不好,不过这两天气色已经缓和不少,应该可以上朝去。”随即握拳道:“就算他不想去,我背也要把他背去,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下旨,将我送到东齐去。”   齐宁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他要是不去,你找人抬也要把他抬到殿上去。”重新拿起筷子,笑呵呵道:“对了,好姑娘,你喜欢我那徒弟,到底喜欢他哪些方面?是喜欢他长相英俊,还是喜欢他人品善良?又或者是看上了他身上的其他优点?”   西门战樱拿起筷子道:“韦前辈,其实.....其实他长得不算好看,而且人品也不是很好,身上的优点也不多,坏毛病倒是一大堆。”   齐宁一愣,扭头大声道:“小二,再来一盘爆炒腰花!” 第七六六章 贺礼   大楚隆泰元年七月初五日,一大清早,宫门外群臣云集,等到宫门打开,文武百官两列入宫,进入了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等到隆泰小皇帝登上龙座,群臣山呼万岁,平身之后,分列两边。   除了金刀澹台候,朝中的重臣俱都登殿,齐宁入殿之后,在队列中终是看到了神候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一身黑色的官袍,头戴官帽,他是神侯府的最高官员,而神侯府又是一个特别的衙门,所以他的官袍样式还真与其他大臣颇不相同,一身上下黑色如墨,在臣列之中极是显眼。   齐宁见到西门无痕到来,心下微松,暗想西门战樱昨晚应该是费了些功夫。   只是西门无痕的脸色确实不大好看。   这老头儿虽然年事已高,但因为修炼武功的缘故,精神一直都是十分的健烁,但此刻老头儿脸色略带一丝苍白,给人感觉昨晚似乎没有睡好,但神候毕竟是神候,即使脸色不好一言不发,但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让人凛然不敢侵犯的威势。   淮南王双手拢在一起,神情淡然,而镇国公司马岚则是微弓着身子,站在最前列,虽然如今朝中诸多大事都是他亲历亲办,位高权重,但在这金銮殿上,这位老国公却还是给人一种毕恭毕敬的印象,并无权臣那种飞扬跋扈的气势。   倒是承袭忠义候的司马常慎这阵子似乎过得很不错,红光满面,眉角飞扬。   “诸位爱卿,朕大婚在即,今日早朝,主要是商议大婚事宜。”隆泰端坐金龙宝座上,扫视群臣:“袁老尚书,大婚诸项事宜,是否都已经准备妥当?”   礼部袁老尚书从臣列中出来,恭敬道:“回禀圣上,诸项事宜,大体都已经筹备妥当,只有最后一点事情,这两三日便可全部准备好。各部司衙门也都已经商议确定,大婚的吉日定在七月十八。”   隆泰颔首道:“甚好。”   “皇上,七月十五圣驾前往皇陵祭祀,本是安排佛道两门共同祈福。”袁老尚书道:“礼部召集了龙虎山两百名道长,另请了龙虎山灵虚道长主持道法,而大光明寺那边,到时候也会派出两百僧侣赶到皇陵,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大光明寺的光明十三位高僧,许多都无法前来。”袁老尚书道:“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闭关修法,尚未出关,大光明寺那边告知,到时候只有净悟和净元两位大师能够前来护法。”   齐宁听到袁老尚书提及大光明寺,眼角微跳。   前番暮野王大闹大光明寺,连伤数位高僧,虽然空藏大师最终出手逼退暮野王,但空藏大师却也是受了伤。   暮野王破牢而出,袭杀了净尘大师,又伤了空藏主持和数位高僧,那是与大光明寺结下了生死大仇,齐宁并不知道此后大光明寺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但听袁老尚书声称空藏大师尚在闭关,心知空藏大师很可能是在闭关疗伤。   暮野王武功霸道无匹,孤身一人大闹大光明寺,可说是出尽风头,但这般与大光明寺结下仇怨,他逃出大光明寺,大光明寺自然不会就此罢休,齐宁猜想大光明寺必然会派人下山,找寻暮野王的下落。   齐宁最后一次见到暮野王,是在东齐鬼林,他一心想要找寻北宫连城,那日却恰好碰上了北宫连城,只是在北宫连城的手底下,暮野王根本撑不过三招。   齐宁知道北宫连城是武功进入化境的大宗师,以暮野王的身手,根本不可能是北宫连城的对手。   但是暮野王在大光明寺神威凛凛,就连空藏大师都没能留住暮野王,亦可见暮野王实力的恐怖,虽然大宗师确实都是武学上的怪物,但以暮野王的武功,齐宁很难相信他会那么轻意地败下阵来。   事后他细细想过,隐隐觉得暮野王轻易落败,很可能与暮野王受伤有关。   暮野王在大光明寺被囚禁十多年,虽然武功上的造诣更上一层楼,但不可否认,其身体和精神也都受到了严重的损耗,破牢之后,又在大光明寺一番恶斗,两败俱伤,此种情势下,武功本就远不及北宫连城的暮野王自然轻易落败。   而大光明寺必然会知道暮野王眼下的情况不好,要想将暮野王擒回大光明寺,自然是要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一旦时日一长,等到暮野王渐渐恢复,再想抓住此人可就是难上加难。   即使暮野王受了伤,大光明寺肯定也不敢掉以轻心,只怕这次大光明寺众僧无法参加皇帝大婚,就是被派出去搜找暮野王,大光明众高僧,除了空藏主持能与暮野王一战,其他人都无法与暮野王单打独斗,所以既然下山,自然是成群而出。   大光明乃是天下佛门之首,楚国境内遍布寺庙,这些也自然都成为了大光明寺的耳目,一旦发现暮野王的线索,大光明寺众僧必然是穷追不舍。   只是这个中隐情,知道的人当然是极少,齐宁也是以常理来推测,满朝官员没有几个人能接触到大光明寺,自然不明所以,有人已经忍不住道:“老尚书,圣上大婚,乃是我大楚头等要事,大光明是我大楚皇家宝刹,祭祀黄陵,大光明寺的空藏主持怎能不出现?”   袁老尚书咳嗽两声,道:“空藏大师闭关修法,礼部这边派人上山三次,也是请空藏主持出关,但得到的答复都是如此。寺中回应说,等到空藏主持出关之后,会向圣上请罪。”   隆泰却是摆手道:“空藏大师既然无法下山,自然有其难处,不必太过强求。”   “皇上圣明!”群臣齐声道。   “诸位爱卿也都知道,东齐太子亲自带着送亲使团前来,诚意十足。”隆泰看向淮南王,笑道:“淮南王叔,东齐太子是否已经到了?”   “回禀圣上,东齐太子就在殿外等候,等着圣上传召。”   “既然如此,就宣东齐太子进殿吧。”隆泰道:“可莫让远方来的客人等急了。”   执事太监宣召东齐太子入殿,很快,便见到一身锦绣衣袍的东齐太子段韶领着数人进入殿内。   段韶来京多日,但是文武百官却并无多少人见过段韶。   自从大楚立国之后,始终与北汉南北对峙,自然从无互派过使臣,东齐虽然与楚国略有往来,但像段韶这等身份的外使却是从无有过,段韶一进殿,文武诸官都是将目光落在了段韶身上。   段韶风采出众,儒雅尊贵,进到大殿,却是躬身向隆泰行礼道:“齐国太子段韶,参见楚国主上!”却并无下跪朝拜。   许多大臣皱起眉头,心想东齐小国,莫说是太子,就算是东齐国君前来,也该下跪朝拜才是。   隆泰却似乎并不在意,朗声道:“段韶,此番你送亲前来,一路顺利,朕心甚慰。此番我大楚与齐国缔结姻亲,从此以后,你我两国自当世代交好。”   段韶微笑道:“父皇派出段韶前来,本就是为了两国的盟好。”上前一步,又道:“主上登基之时,我大齐未能及时前来道贺,父皇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所以此番特地命段韶送来敬贺之礼。”回过身,后面早有一人捧着盒子过来,段韶双手接过,走向金鸾台,上面早有执事太监下来,从段韶手中接过了礼盒。   这时候段韶就站在齐宁身前不远,齐宁一想到这小子竟然打西门战樱的主意,心里就有些反感,笑道:“太子,我大楚国土辽阔,物产丰富,其实你们有这个心意就好,你们送的礼物,我们大楚都有。”   齐宁突然这般说,众人便都看向他,段韶入殿不拜,不少臣子心里有些不满,听齐宁画中带着讥嘲,都是幸灾乐祸。   段韶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锦衣候,今次敬献给主上之物,并非普通之物,只怕楚国的皇家内库也未必有珍藏。”   众臣都是一怔,心想这段韶的口气还真是不小。   这时候执事太监已经将礼盒送到隆泰面前,隆泰吩咐打开盒子,伸手从中取出一件物事,色泽泛白,样式特别,齐宁远远瞧过去,亦是觉得奇怪,那玩意儿倒像是牙齿一般。   隆泰显然也并无见过此物,有些疑惑,段韶已经拱手道:“主上,这是鲛齿,可雕刻用之,百年不损。”   “鲛齿?”   段韶笑道:“这是东海深处的白鲛利齿,我齐国勇士在海上苦候了两个月,发现了此鲛行迹,更是下海斩鲛取下,极为难得。”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所谓的鲛,其实就是后世的鲨鱼,也便是说,这东齐送来的贺礼,是一颗鲨鱼利齿。   “原来如此。”隆泰和众臣也是恍然大悟,含笑道:“果然是稀罕,段韶,代朕向你父亲表示谢意。”   淮南王却已经问道:“太子,这白鲛很难擒获吗?”   “王爷,海中鲛类颇多,但这白鲛却是极其罕见。”段韶解释道:“寻常之人,莫说斩鲛,便是连找也找不见得。若要斩鲛,需要熟悉它们的性情,知晓它们的出没,尔后等待时机,一旦出现,也必须要有过人的胆识和能耐,方能斩鲛取齿,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齐国勇士方能做到,而齐国也仅有数人能做到而已。”   “原来如此艰难。”淮南王颔首道:“只可惜不能见一见那位斩鲛勇士,否则也可一睹勇士风采了。” 第七六七章 约定   段韶回头道:“霍聪,拜过主上!”   先前那手捧礼盒的随侍上前几步,跪倒在地,朗声道:“东宫铁卫霍聪,拜见主上!”   “东宫铁卫?”隆泰笑道:“你是太子的侍卫?朕在东齐立储之时,去过你们齐国,朕听说太子身边有东宫八卫,想必你就是其中之一了。”   齐宁心想这东宫铁卫倒是头一次听见,前番去东齐,遇上泰山王作乱,当时段韶身边倒是跟随着一群近卫,只是并无听说东宫八卫的称呼。   但隆泰既然这样说,这东宫八卫自然不是寻常之辈,听名字就知道是段韶身边的厉害角色,当日这东宫八卫应该就隐匿在近卫之中,不过那次兵马众多,这霍聪当日是否在场,齐宁也是毫无记忆。   段韶道:“启禀圣上,霍聪正是八卫之一。霍聪生长在海边,但自幼练武,悍勇非常,正是得知他入海斩鲛,才将他收入了东宫。”   霍聪貌不惊人,皮肤是海边居民特有的古铜色,但是可以看出他身上的肌肉异常的结实,似乎没有丝毫多余的脂肪,看上去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力量感。   “果然是勇士。”隆泰笑道:“段暄,来而不往非礼也,朕收了你们齐国的贺礼,你想要什么赏赐?”   段韶恭敬道:“回禀主上,段韶是为两国盟好而来,不敢领受赏赐。”   淮南王笑道:“太子,你护送天香公主顺利抵达楚国,劳苦功高,皇上既然开口,你倒不需要客气的。”   “这.....!”段韶犹豫一下,才拱手道:“主上,若说段韶想要什么赏赐,还真想到一桩。皇妹远嫁楚国,是为两国的盟好,而段韶至今尚未立下太子妃,如果承蒙主上眷顾,赐下婚事,让我东齐有了太子妃,段韶和齐国上下必然是感激不尽。”   齐宁在一旁不动声色,这一幕在他预料之中,心情自然没有丝毫拨动,但满朝文武事先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段韶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显出诧异之色。   齐宁瞥向西门无痕,只见西门无痕躬身而立,神色平静,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让朕赐婚?”隆泰含笑道:“段韶,这是贵国国君提出的要求吗?”   段韶恭敬道:“回禀圣上,向贵国求亲,是段韶与父皇商议过后的决定,目的是为了让两国亲上加亲,世代盟好。而且段韶已经向父皇求得圣旨,只要主上赐婚,回到大齐,便会立时册封其为太子妃,以向天下百姓宣示我大齐与楚国的诚心交好。”   段韶在朝上请求赐婚,是诸多大臣没有想到的事情,这时候众臣低声私语,齐宁隐隐听得众臣似乎对这门亲事十分的在意。   当年楚国和北汉双雄并立,难分伯仲,那都是极力想拉拢东齐成为自己的盟国,也正因如此,无论是北汉还是楚国都向东齐多次示好,而东齐间于汉楚,既不与任何一国盟好,却又不得罪任何一国。   而两国也都担心一旦对东齐释放敌意,很可能将东齐推向敌方,所以多年以来,两国也都默许东齐的存在,东齐也正是以此为筹码,在楚汉之间保存至今。   如今齐国答应了楚国的求亲,更是由太子亲自带领使团前来,这也表明自此之后,天下形势将发生巨大的改变,而这种改变,无疑对楚国最为有利,所以朝野上下,无不对齐国使团的到来欢欣鼓舞。   今日段韶向楚国求亲,虽然出乎楚国朝臣的意外,但众臣心里都清楚,这对于两国关系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两门亲事必将让齐楚两国的关系更一步加强。   隆泰微微颔首,道:“齐国求亲,为了两国的永久交好,这自然是深得朕意。只不过我大楚皇族如今并无适合出嫁的公主,想必贵国也是清楚。”   段韶笑道:“主上,段韶对此也是略有所知,所以并无想过求取皇家公主。”   “哦?”隆泰含笑道:“莫非贵国另有所娶?”说到这里,瞥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站在臣列之中,淡定自若,似乎胸有成竹。   段韶道:“回禀圣上,段韶自幼酷爱骑马射箭,喜爱行伍之风,所以此行前来之前,向父皇求了旨意,若是再楚国发现中意的姑娘,便可向主上恳请赐婚。”   “如此说来,你已经有了看中的姑娘?”   段韶身体挺直,风度翩翩,儒雅贵气,点头道:“段韶来到建邺京都之后,确实已经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不知是何人?”   段韶往前一步,再次向隆泰深深一礼,“段韶恳请主上将西门神候之女赐婚于我齐国!”   虽然齐宁早已经知道段韶的目标,但这时候听他在朝中说出来,眉头还是微微锁起,向西门无痕看过去,西门无痕自始至终就如同魂游天外一般,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倒是殿上其他大臣都是神色各异,一个更显得异常吃惊,不少人也都是迅速将目光投向了西门无痕。   “神侯之女?”隆泰看向西门无痕,问道:“段韶,你是要让朕将神侯之女赐婚于你?”   “求主上成全。”段韶再次拱手。   这时候许多人心中暗想,既然东齐太子当殿恳请赐婚,只怕连皇帝也不好拒绝,这种情势下,莫说是西门无痕的女儿,就算是段韶要求娶四大世袭候的小姐,楚国也是不好拒绝。   齐国送来天香公主,已经表明了他们对两国盟好的诚意,若是齐国求亲而楚国不允,势必让楚国落下翻脸无情的名声,而且也将直接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所以群臣都只以为既然段韶开了口,这门亲事依然没有回旋的余地。   隆泰想了一下,才看向西门无痕,问道:“西门爱卿,令嫒是否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   隆泰明知道西门战樱的年纪,而且已经准备将西门战樱指婚给齐宁,但此时却偏偏这样问,齐宁心知隆泰是给予转机的机会。   西门无痕这时候终于从臣列之中走出来,躬身道:“回禀圣上,臣女年芳十九,已经到了出阁年纪。”顿了一顿,才道:“只是太子身份尊贵,臣女委实无法匹配太子,更没有资历成为齐国太子妃。”   段韶已经笑道:“西门神候,段韶当朝求亲,确实有些鲁莽了。只是于公而言,为了两国永结盟好,段韶只能斗胆恳请主上赐婚。于私而言,段韶已经对令嫒略有所知,令嫒从小习武,英姿飒爽,更有神候一手调教,段韶自以为令嫒正是我东齐太子妃最合适的人选,也请神候割爱!”   西门无痕向段韶微微拱手,语气波澜不惊,微微拱手道:“殿下言重了。”转向隆泰,恭敬道:“启禀圣上,既然殿下看中了臣女,这也是臣的荣幸。为了两国盟好,圣上若是下旨赐婚,臣自当遵从!”   齐宁眉角微跳,心想这老家伙路数似乎不大对劲,西门战樱昨晚回去到底是怎样劝说?   隆泰斜睨了齐宁一眼,见齐宁蠢蠢欲动,微一沉吟,才道:“段韶,西门爱卿既然......!”   “皇上!”没等隆泰说完,西门无痕却是上前一步,恭敬道:“臣还有事启奏,不知当讲不当讲!”   隆泰含笑道:“朕马上就要大婚,今日齐国太子当朝求亲,这是喜上加喜的事情,西门爱卿若有事情,但说无妨。”   “皇上,战樱幼年之时,她母亲便即离世,是臣一手将她抚养成人。”西门无痕叹道:“也正因如此,臣对她略过宠爱,也养成了她颇为刁蛮的脾性。太子求亲,臣自然遵旨行事,只是臣担心战樱的性子......!”   段韶立刻道:“神候放心,若是令嫒成为齐国太子妃,我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在齐国受到半分委屈。”   西门无痕向段韶拱手道:“多谢殿下。”顿了顿,才叹道:“殿下,有您的照顾,战樱就算远嫁东齐,我也不会担心。只是......我当年与战樱有一个约定,当时只以为是那孩子玩笑话,但后来每次说起他的亲事,那孩子就会提及当年的约定,我这才知道他是当真了。”   齐宁神情本来有些凝重,听西门无痕说到这里,神色微微舒展开来。   “西门爱卿,你们有什么约定?”隆泰似乎很感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看着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道:“皇上,殿下求亲,这是两国大事,倒也不必考虑到个人私事,当年的约定,不说也罢。只要圣上下了旨意,臣定当遵从旨意,将站迎送往东齐。”   “西门爱卿,你是两朝老臣。”隆泰语重心长道:“若是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说出来,齐国太子要迎娶你的女儿,自然也是心中喜欢,想来太子也不希望看到她带着委屈远嫁齐国。”   段暄立刻道:“主上所言极是。”向西门无痕道:“神候,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其实也不算什么为难。”西门无痕感慨道:“战樱从三岁开始,臣便开始教她习武,至今虽然武功平平,但好歹也会些拳脚功夫。只不过那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在名家高手的眼中,她的武功实在不值一提,但她却自以为武功了得......!”叹了口气,摇摇头,在场众臣闻言,都不禁莞尔。   ------------------------------------------------------   PS:继续向好兄弟好姐妹们求月票! 第七六八章 条件   段韶似乎已经听出弦外之音,含笑道:“神候当年与令嫒的约定,莫非与武功有关?”   西门无痕道:“几年前那丫头就已经到了出阁的年纪,我也想给她找一户人家,女大不中留,早嫁出去我也早落的清闲。”   众臣顿时又都笑出声来。   西门无痕在朝中是个特殊的存在,虽然爵位及不上四大世袭候尊贵,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却是少有人及,此时宛若闲话家常一般,朝堂上的氛围倒是轻松不少。   殿上的众臣也几乎都是有子女之辈,舔犊之情,人皆有之,提及儿女,众人也都是感同身受。   “我记得当时那丫头便说,她要是出嫁,必须答应她两个条件。”西门无痕缓缓道:“这第一件,便是以后她要嫁的夫婿,定是要她看中才可以,若是她看不上,定然不嫁。”   淮南王哈哈笑道:“神候,这一条对太子而言就不必多说了,殿下出身尊贵,风度儒雅,文武双全,普天之下的姑娘只怕都要争抢着跟在太子身边。”   “王爷所言极是。”西门无痕微笑道:“这第二件,便是要武功胜过了她,若是这两件都能够顺了她的心,我便算想将她留下也是不成了。”   “原来如此。”段韶笑道:“神候,令嫒这两个条件,倒也是合情合理,她是神侯抚养成才,若是委曲求全,反倒不像是神候养大的姑娘了,这种性情,正是我所欣赏。”   西门无痕叹道:“太子,她虽然定下了这两条规矩,却并不适合今日的婚事。如果圣上下旨赐婚,孩子家的玩笑话,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神候此言差矣。”段韶摇头道:“令嫒既然多次提起,那么定然是将这两条记挂在心。如果因为我是齐国的太子,就不顾令嫒的心思,便是我也过意不去的。”想了一下,才向隆泰拱手道:“主上,既然西门姑娘有此心意,段韶不会强人所难,段韶愿意答应西门姑娘的要求,与他切磋一番。”   “太子,万万不可。”西门无痕立刻道:“太子身份尊贵,岂能因为孩子家的几句戏言,便要降了身份与她动手?”   隆泰也是微点头道:“西门爱卿言之有理。”   忽听一个声音道:“启禀皇上,臣有一个法子,不知合不合适。”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到锦衣候已经从臣列之中走了出来。   隆泰眼中微带光,道:“锦衣候,你有什法子?”   “皇上,太子能够顾虑西门姑娘的感受,实在是让人钦佩。”齐宁道:“只是神候所言极是有理,太子身份尊贵,岂好亲自出手?臣以为,不如让太子自行挑选一人,代太子出战,只要挑选之人身手与太子相差无几,无论胜败,也就等同于太子亲自出手的结果。”瞥了段韶一眼,才道:“却不知皇上和太子意下如何?”   隆泰点头道:“这倒是个主意。”看向段韶问道:“太子,你以为如何?”   “主上,锦衣候所言,却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段韶笑道:“既然如此,段韶愿意派出霍聪与西门姑娘切磋一番,霍聪的身手与我在伯仲之间,若是西门姑娘胜了霍聪,那便是胜过了我。”   朝臣闻言,心想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隆泰和段韶无非是给西门无痕一点脸面,这才多费周章。   不过这场比武,虽然还没有开始,结果却已经定下来。   神侯府在楚国是个特立独行的衙门,不必听命于任何衙门,直接授命于皇帝陛下,神侯府到底做了哪些事情,大多数官员自然是并不清楚,但是大伙儿都知道,神侯府的职责,最主要的只有两大块,首要的职责自然是监督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不令这些势力在楚国境内兴风作浪,另一大职责,便是派出密探潜入到他国,负责打探情报。   其实群臣之中,也有一部分人很清楚,神侯府之所以能够威震江湖,说到底,一来确实是因为西门无痕的威势,二来却也是因为在西门无痕身后有着强大的朝廷。   而神侯府的吏员,却并非个个都是武功高强之辈,虽然其中不乏一流高手,但神侯府吏员最擅长的还是潜伏追索。   西门战樱如果武功了得,那早已经传遍京城内外,绝不似现在这般只是以神侯之女的身份偶尔为人所知。   西门无痕一身武功,那是多少年来苦练下来,又经过无数血战才有今日之成就。   而西门战樱年不满二十,又一直在神侯府的庇佑之下,若说西门战樱的武功有多了得,十人之中只怕有十一个不相信。   但是眼前这位霍聪却显然不同。   段韶既然提出要迎娶神侯之女,那自然是势在必得,虽然是要与西门战樱比武过招,但段韶绝不会掉以轻心,必然会派出身边最强的高手。   霍聪显然就是这样的角色。   段韶方才就对霍聪夸赞有加,自然是对这位贴身铁卫十分满意,东宫八卫,顾名思义,这八名铁卫能成为东齐太子的心腹侍卫,自然是精挑细选出来,他们的武功自然都是非同小可,否则也绝不可能被段韶所看重。   此番段韶从东齐前来楚国,自然会对自己的安全十分在意,能够贴身跟随在他身边的铁卫,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东齐虽然地小人少,但却并不代表东齐缺少高手,能够拥有一位大宗师的国度,自然不乏顶尖好手。   一名被东齐太子所倚重的东宫铁卫,出马与年纪尚轻的西门战樱对阵,孰高孰低,自然是不问可知。   隆泰微笑道:“西门爱卿,太子既然要派人替代出战,你以为如何?”   “回禀圣上,太子宽厚仁德,顾念小女,实在让臣感激涕零。”西门无痕恭敬道:“一切全凭圣上裁决!”   隆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朕就下旨,传召西门战樱入宫,与霍聪切磋比武。”   “启禀圣上,今日朝会议事,如果这时候再去传召西门姑娘,只怕要耽搁朝会。”齐宁再次禀道:“臣以为,不如选个好日子,约定好时间,再行比武切磋。”   隆泰自然知道齐宁这样说必有缘故,立刻道:“锦衣候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就三日之后,传召西门战樱和霍聪前来殿前切磋,若是霍聪取胜,朕便立刻下旨赐婚,将西门战樱赐婚于齐国太子。”   他却并未说若是霍聪败了便将如何,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若是霍聪败于西门战樱之手,那么段韶求亲自然是作罢,不过群臣心想这样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三日之后在殿前比武,也算是一场好戏,到时候看热闹便好。   群臣齐声道:“圣上英明!”   散朝过后,群臣出殿,齐宁没走多远,就听身后传来西门无痕的声音,扭头过去,只见西门无痕从身后跟了上来。   齐宁心想这老家伙过阵子搞不好就是自己的泰山老丈人,顿时显出恭敬之色,拱手道:“神候!”   西门无痕气色不是很好,但脸上却带着笑容,道:“侯爷,你可欠我一样东西,我可是日夜惦念着。”   齐宁一怔,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欠他东西?   见齐宁没有明白,西门无痕笑道:“侯爷可还记得抽象画派?你说过是从一本书里面看见,还说帮我找寻那本书,只是后来侯爷诸事繁忙,我也一直没有机会求教,但心里可是日夜惦念着那本书。”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真是对不住,神候,这事儿我还真没忘,只是忘记和你说。那次我回府之后,确实翻箱倒柜找了一遍,硬是没有寻见。”   西门无痕沮丧道:“那可实在是太可惜了。哎,这世上许多东西便是这样,不在意的时候,就在手边,可是真要在意了,才发现早就离自己远去。”   “神候,我回去之后,再仔细找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一些端倪来。”   西门无痕笑道:“那可不成,挖地三尺,岂不是将锦衣候府都要拆毁了,锦衣老侯爷泉下有知,那可了不得。”顿了一顿,才轻声问道:“侯爷,东齐太子请求赐婚,侯爷如何看?”   “这个......!”齐宁摇头道:“这事儿我还真没什么看法,只是如果西门姑娘真的远嫁东齐,身后才是最舍不得的人。   “总是要离开的。”西门无痕叹道:“我也只希望他能嫁个好人家,对她爱护有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辈子,若能如此,我实在是别无所求。”   齐宁笑道:“神候不用着急,西门武功有神候亲自调教,就算是面对那位东齐铁卫,也必然不会处下风。”   “侯爷这是安慰之言。”西门无痕摇头道:“战樱的武功,别人不知,我难道不知?东齐太子手下那名铁卫,一看便知道练的是外门功夫,身手绝对不弱,就算是神侯府的北斗七星,让轩辕破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轻松取胜,就不必说战樱那丫头了。此番切磋比试,说到底也只是走个过场,胜负已分,并无悬念。”   “神候武功不凡,还有三日时间,加以指点,也许......!”   西门无痕叹道:“平时不用功,临时抱佛脚又有何用?这武功高低,也并非一朝半夕便能够改变,就算我将毕生所学在这三日之内全都教授于她,她也不可能学成。”苦笑道:“罢了,为了大楚,战樱受些委屈,又能如何?”   齐宁听得西门无痕如此感慨,心想看来西门无痕对这次比武也是不抱胜算,见他脸色略显苍白,轻声问道:“听说神候这阵子身体不适,不知是否好一些?我一直不知,没去探望,神候莫要见怪。” 第七六九章 冷战   西门无痕叹道:“侯爷客气了。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筋骨的问题,两年前就开始零零散散吃些草药,不过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每到天气炎热的时候,疼痛反而加重。”   “筋骨?”齐宁心想只听说若有人患了关节风湿之类的病症,天气越是潮湿寒冷反倒会加剧疼痛,西门无痕却是天气炎热反会加剧,而且西门无痕乃是江湖绝顶高手,神侯府的各类伤药多如牛毛,怎地却被筋骨之症所困扰。   西门无痕似乎看出齐宁心中疑惑,笑道:“不瞒侯爷,年轻的时候习武成痴 ,不知节制,但凡有些新奇的功夫,总是要去尝试。到如今杂七杂八的各门武学确实知道不少,也能比划几手,后来在神侯府当差,走南闯北,去过了无数的地方,也经过了无数搏杀,那时候不以为然,年纪大了,当年积下的后患便开始显现出来了。”   西门无痕武功高强,博学百家,齐宁心想原来是因为功夫练得杂了才会如此。   “侯爷,有前车之鉴,你日后练武,切忌贪多。”西门无痕道:“无论何种武学,潜心其上,精益求精,总是能够有番作为的。若是学的杂了,不但无法达到巅峰境界,反倒是留下后患。”   齐宁拱手道:“神候教诲,必当铭记在心。”   西门无痕微微一笑,也不多言,缓步而去,齐宁若有所思,隐隐感觉西门无痕这话中是否另藏玄机。   回到侯府,韩总管匆匆过来,脸上带着担心之色:“侯爷,三夫人.....三夫人病了,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不曾吃东西。”   齐宁一怔,皱起眉头来。   前天晚上齐宁窥知顾清菡奉太夫人之命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行踪,心中自然不悦,那晚言语冷淡,顾清菡负气而走,昨天回到侯府,齐宁也不曾见到顾清菡,却也没有去多问。   今日回来,却听韩总管告之顾清菡生病,心中却也有些担心起来。   他一直对顾清菡心存爱慕,如果不是那晚的事情,绝不会对顾清菡生出丝毫的不满。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顾清菡虽然在人前是堂堂的锦衣侯府三夫人,绝对的帝国贵妇,锦衣侯府几乎所有人都对她唯命是从,但是在太夫人的眼中,顾清菡却仅仅只是一个随意操控的棋子而已。   那老太婆虽然在佛堂足不出户,却将锦衣侯府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顾清菡身后的顾家虽然也是一方雄族,但是在锦衣齐家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以锦衣齐家的势力,想要整垮顾家,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齐宁知道顾清菡虽然已经是齐家的儿媳,但毕竟出身顾家,总还要考虑到顾家的前程,更何况如今顾家举荐迁到京城,就在齐家的眼皮子底下,太夫人若是真想对顾家做手脚,更是容易。   锦衣齐家作为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军功世家,多少年下来,若说没有积攒深厚的实力,便是齐宁自己也不相信。   虽然齐景已经过世,齐家看似一度要走向衰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宁从来不相信锦衣齐家真的走到绝境,他相信锦衣齐家在朝野依然拥有深厚的实力,那晚太夫人的说话的底气,足以证明这一点。   如果手中毫无实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齐宁很难想象她会有那般底气威胁到顾清菡。   虽然自己已经承袭爵位,也知道了齐家一些明面上的实力,但经过那晚,齐宁也更加肯定,锦衣齐家依然对自己隐瞒许多,至少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力量老太婆并没有告诉自己。   “是否请了大夫?”齐宁问道。   韩总管道:“昨天就请来大夫,但三夫人只说并无大碍,不见任何人,所以只能让大夫回去。今天瞧见三夫人还没有出院子,老奴又去找了大夫来,但三夫人依然将他拒之门外。侯爷,这些年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三夫人撑着,她一个女人家,也确实是难为了她,或许是这些时日太过辛劳,三夫人疲累过度才病了,有病不瞧那可不成,可是.....可是老奴也劝说不动,侯爷还是过去瞧瞧才好。”   齐宁微一沉吟,这才点点头,道:“你去准备一些粥食,我亲自送过去,劝她吃一些。”   韩总管忙道:“好好,侯爷,老奴这就去准备。”匆匆退下。   齐宁轻叹一口气,沉思片刻,终是往顾清菡院子去。   到得院门前,只见远门关闭,齐宁抬手轻拍了拍门,很快里面就传来声音道:“是谁?三夫人吩咐了,谁也不能进来打扰。”   “开门,我是齐宁。”齐宁淡淡道。   “是.....是侯爷!”院内似乎犹豫了一下,没过多久,“嘎吱”一声,院门打开,齐宁瞧见一直在顾清菡身边服侍的那丫头露出脸来,看到齐宁,那丫鬟急忙行礼道:“侯爷!”   齐宁也不废话,推门便要进去,丫鬟壮着胆子拦住,为难道:“侯爷,三夫人.....三夫人说过不见任何人,就......就是侯爷来了也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忙道:“奴婢冰巧。”   “是三夫人给你取的名字?”   “是......!”   “冰雪聪明,灵巧乖顺。”齐宁冷冷道:“三夫人给你取这个名字,没给你解释意思?既然冰雪聪明,难道连侯府的主子是谁也不知道?”   冰巧低下头,不敢多言。   齐宁也不看她,径自往屋里去,冰巧张了张嘴,终究是不敢多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齐宁进了屋去。   齐宁进到屋内,便闻到了屋内飘荡的幽香,换作从前,闻到这股子幽香味道,齐宁难免会心神一荡,但此时心情不是很好,也没有心思想这些,走到房门前,犹豫一下,还是抬手敲了敲门。   屋内并无声音,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自己方才在院子里说话,顾清菡必然已经听到,她自然也知道现在敲门的是自己,所以故意不说话。   齐宁也不客气,推了推门,好在房门没有上栓,推开房门,齐宁进到屋里,那股幽香味更是浓郁,缓步走到屋里,往床上瞧过去,只见到床帐放下来,薄纱掩饰,一时倒也看不清楚里面状况。   齐宁轻叹一声,缓步走到窗边,隔着薄薄的轻纱帐,瞧见顾清菡那曼妙的娇躯向里侧躺着,曲线起伏,美不胜收。   “三娘。”齐宁轻声道:“听说你一直没有吃东西,身子不舒服,为何不看大夫?”   顾清菡却似乎已经睡着,娇躯动也不动,更是一声不吭。   齐宁皱起眉头,心知顾清菡不理睬自己,无非是因为前晚自己对她十分冷淡,忍不住想你自己一直在监视自己,有错也是你在先。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齐宁微微拉开纱帐,帐内粉红色一片,顾清菡就如同一条美女蛇般侧躺在床上,腰肢纤细,短衫玉臂,露出白玉般的细腻肌肤,“你若是不舒服,我现在让人去请大夫来,让大夫给你瞧瞧。”   顾清菡依然是动也不动,齐宁眉头微锁,心知顾清菡明显是根本不打算和自己说话,自己就这样在边上说上一天,顾清菡也未必会理睬一句,他心里本就对顾清菡不满,这时候脾气上来,伸手过去,一把抓住顾清菡白皙的手臂,道:“为何不说话?”   顾清菡被他抓住手臂,娇躯立刻反应起来,猛地一挥手臂,挣脱开去,忽地坐起身来,一张俏脸满是怒色,那双迷人的眼眸此时却是冷冰冰地盯着齐宁,就像一头要吃人的母老虎一般。   她衣衫有些散乱,也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那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还渗出汗珠子,腮边青丝黏住,若非一脸冷意,还真是妩媚动人。   齐宁面不改色,与顾清菡四目对视。   顾清菡盯着齐宁看了片刻,冷哼一声,转过身又要躺下,齐宁却是伸手搭向她臂膀,顾清菡再次抬手将齐宁伸过来的手打开,终是冷声道:“你要是再动手,我们立刻去见太夫人。”   “见太夫人?”齐宁一听到老太婆,心中便生出恼意,冷笑道:“怎么,你觉得我害怕她?”   “你当然不怕。”顾清菡冷笑道:“你如今不比从前,是皇帝器重得宠臣,想怎样就怎样,又岂会在乎别人?去见太夫人,只不过是要让太夫人评评理,看看你是否能对我动手动脚。”   齐宁盯着顾清菡眼睛,淡淡道:“评理?原来太夫人还没有评过理,我只以为该说的你都说了。”   顾清菡娇躯一颤,花容微微变色,“你.....你说什么?什么.....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   “太夫人是一家之主,我这个锦衣候不过是充门面。”齐宁淡淡道:“你打理着侯府内的大小事务,自然是点点滴滴都该向太夫人禀报。”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顾清菡咬了一下嘴唇,才道:“太夫人终日礼佛,自然....自然没有闲心操心府里的事情。”   “是吗?”齐宁语气古怪,盯着顾清菡眼睛:“我还一直以为三娘事无巨细都会向太夫人禀报,包括我的事情。” 第七七零章 傀儡戏   顾清菡眼眸之中分明出现了一丝慌乱,却还是极力表现的镇定道:“太夫人.....太夫人如果不问起,我为何要提起你?她.....她只是关心你而已,你年纪尚轻,但却已经是侯爵,又被皇上倚重,太夫人总是......!”   “担心我毁了锦衣齐家?”齐宁似笑非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顾清菡,“三娘,许多人都以为太夫人终日礼佛,不问世事,就是连我也很少能见到她,我想问问你,她是否真的一门心思用在拜佛诵经上?”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顾清菡微恼道:“太夫人在佛堂难道是假的?”   齐宁淡淡道:“我听人说,深宅大院,总是藏着很多秘密,佛堂之中,就未必没有秘密。”转过身,拉过床边的一张春凳,就在床边坐下,道:“三娘,其实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不为人知,你想不想知道?”   顾清菡蹙眉道:“你有秘密,与.....与我何干?你爱说就说,不说我也不会多问。”   “我这个秘密,三娘一定会很感兴趣。”齐宁道:“不过我对三娘身上的秘密也很感兴趣,三娘愿不愿意将你的秘密也告诉我?”   “秘密?”顾清菡秀眉更是挤在一起:“我.....我有什么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齐宁叹道:“三娘,我能留在锦衣侯府,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你。若非当初你的存在,锦衣侯府在我眼中实在是一钱不值。”   顾清菡娇躯微颤,却又有些听不明白,问道:“你.....你为我留下?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是锦衣候,担负起锦衣侯府的重任本就是你无法推脱的责任。”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三娘,你实话告诉我,当初齐玉要与我争夺锦衣候爵位,满族老少都是他的人,唯独你始终支持我,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另有缘故?”   顾清菡冷哼一声,道:“没有什么缘故。你是嫡长子,爵位本就该由你继承。”   “当时太夫人又是什么意思?”齐宁目不斜视:“太夫人是属意于我,还是想让齐玉继承爵位?”   “你怀疑太夫人偏袒齐玉?”顾清菡冷笑道:“你莫忘记,当时如果太夫人真要说一句话,你还能继承爵位?如果太夫人反对,如今的锦衣候只怕就是齐玉了。”   齐宁叹了口气,道:“所以三娘支持我,终究还是太夫人的意思。”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清菡蹙眉道:“我没有时间和你啰嗦,你有话就说。”   齐宁却是从容淡定,道:“三娘,支持我继承爵位,你是顺了太夫人的意思,如果有一天太夫人觉得我不适合担负起齐家的重担,又或者说,我在她眼中并无什么价值,想将我一脚踢开,你是否也会顺着她的意思对付我?”   顾清菡花容更是失色,四下看了看,颤声道:“你胡说什么,这.....这要是让太夫人知道,你......!”一咬嘴唇,低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以免惹祸上身。”   她眉宇之间分明有担心之色,齐宁看在眼里,知道这时候顾清菡无法作伪,但他一时却也闹不清楚,顾清菡究竟是在担心自己惹祸上身,还是怕自己连累了她。   “三娘看来很畏惧太夫人。”齐宁倒也知道侯府肯定是有老太婆的耳目,他对老太婆的深浅目前还没有摸透,倒也不好这个时候直接与老太婆发起交锋,压低声音道:“你为何如此怕她?”   时当夏日,但顾清菡俏丽的脸上略显苍白,而且娇躯轻颤,倒似乎身上满是寒意一般。   “太夫人是你祖母。”顾清菡轻声道:“你不能这样在背后说她,我.....我也不许你这样胡思乱想。”   齐宁神色淡然,心中却是有着自己的主意。   他来到京城,进入侯府,也渐渐适应了这个角色,有隆泰的信任,自己目下还是十分享受这个锦衣候的身份。   但是当他意识到在自己的背后,还有佛堂那位老太太伸出一只大手笼罩在锦衣侯府上空,这就让他十分的不舒服。   那夜偷听到的事情,让齐宁敏锐地感觉到,太夫人对柳素衣充满敌意,恨屋及屋,对自己显然也没有任何好感。   他甚至已经确定,太夫人能够让自己继承锦衣候的爵位,恐怕如同自己所料,只是将自己推向前台作为一件工具来使用,否则也不会派顾清菡监视自己的举动。   被人当做工具的感觉当然不会让齐宁舒服。   齐宁也从来不是一个默默耕耘,最终将收获的果实拱手让与他人的性子,如今自己紧随在隆泰身边,稳住锦衣齐家在朝中的地位,为此甚至要面对明枪暗箭的攻击,身处险境,如果说这一切努力最终只是被齐家所利用,齐宁自然是很不爽快。   只是到现在为止,齐宁依旧搞不清楚太夫人为何对柳素衣心存那么大的怨念,而柳素衣如今又身在何方?   如果弄清楚太夫人怨憎柳素衣的原因,那么就十分容易判断出太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便可以从容应对,所以太夫人派顾清菡监视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为何,首先便要搞清楚太夫人与柳素衣的恩怨。   只是柳素衣显然已经成为侯府的禁忌话题,从上到下,就连顾清菡也不敢谈起,侯府这个最大的秘密,成了谁都不敢触碰的禁区。   齐宁相信顾清菡很可能知道一些真相,所以自己要想摸清楚其中的隐情,唯一的突破口,也就只有顾清菡。   齐宁深知,自己如果要彻底地掌控锦衣侯府,势必要与太夫人争夺权势,只有完全将太夫人控制住,自己才能算是锦衣侯府真正的主人,可是眼下的情势,自己与太夫人的力量明显是不对等。   自己手头上的力量,太夫人自然是一清二楚,但是太夫人手里握着何样得力量,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谜。   齐宁并非鲁莽之人,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在没有摸清楚太夫人的深浅之前,自然不能轻易挑起与太夫人的争斗,可是如果能够争取到顾清菡成为自己的人,那么必将有着极大的裨益。   顾清菡在侯府多年,掌理侯府大小事务,已然是除了太夫人之外,对侯府最为了解之人,如果能够让顾清菡与自己联手,合力对付太夫人,那么胜算自然是大大提升。   齐宁之前一直以为解决了齐玉和齐氏族人这些麻烦,锦衣侯府便已经太平,如今却是知道,锦衣侯府之中对自己威胁最大的人,一直都是隐匿在那佛堂之中。   齐宁微一沉吟,终是轻声道:“三娘,我听人说在京城有一个地方,经常会出现一个很好玩的把戏。玩把戏的艺人走街串巷,但是无论走的什么地方,都会有一群人围着看,十分热闹,不知三娘有没有时间,找个日子我们一起去看?”   顾清菡也是冰雪聪明之辈,她早已经察觉到齐宁今日话风不对,听他突然扯到把戏上面,就觉得有些古怪,却还是尽力让自己淡定下来,问道:“什么把戏?”   “傀儡戏!”齐宁微笑道:“搭一个架子,然后隔一张白幕,后面点着灯,将玩偶用绳子挂起来,玩偶的影子可以投射到白幕上,翻滚腾转就如同是那玩偶自己的活动,但实际上却是卖艺人提着绳索在操控那些玩偶。”   顾清菡娇躯一颤,蹙眉道:“有这种戏法?我.....我没有听说过。”   “那三娘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齐宁微笑道:“每次演戏的时候,围观的观众都是十分热闹,可是有时候我却在想,那些玩偶如果通人性的话,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他们的一举一动,为人所操控,身不由己,用的上的时候,卖艺人拿出来戏耍,用不上的时候,丢在阴暗的箱子里,不闻不问.......!”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口气。   顾清菡秀眉紧蹙,瞥了齐宁一眼,忽然抬起两条修长的美腿,转到床边,放落下来,从床上起来,她轻纱掩躯,身材姣好,刚刚起身,发髻还有些凌乱,整个人便也显得颇为慵懒,轻步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了木梳。   齐宁坐在顾清菡身后,瞧着顾清菡背后,琵琶般的侧背下来,腰肢的线条便往里凹陷,再往下去,因为坐在春凳上的缘故,胯骨便向两边扩展,丰腴饱满的臀线,便是最高明的画师也难以勾画的如此生动,此时那腰肢的纤细更是衬托出臀线的绷紧滚圆,反倒是成了陪衬。   顾清菡玉臂轻舒,抓起乌黑青丝,轻轻梳动,不发一言,齐宁也不着急,只是坐在后面欣赏着她美妙的背部曲线。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宁心知以顾清菡的聪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意思。   “你刚才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顾清菡玉手忽然停住,终于道:“太夫人可以让你承袭锦衣候爵,如果她不愿意,也随时可以让你失去一切。”   齐宁站起身,轻步走到顾清菡身后,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女人体香,确实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心神荡漾,齐宁看着前面的铜镜,从铜镜之中映出顾清菡娇媚的脸庞,他背负双手,身体微微低下去,凑近在顾清菡耳边,低声道:“我手上的东西,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夺走,锦衣侯府如此,甚至包括......你!” 第七七一章 明牌   顾清菡淡淡道:“我?莫非你觉得我应该成为你手中的傀儡?”   “三娘为何说这样的话?”齐宁轻叹道:“你似乎对我有很深的误会。”   顾清菡道:“刚才你不是说过,傀儡就是一件工具,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戏弄,不需要的时候便会丢在一旁?”雪白的颈项扭过来,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之色:“我在你的眼中,岂不正是如此?”   齐宁皱起眉头,顾清菡声音虽然平静,但齐宁分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凄苦,微一沉吟,终于道:“如果我真的当你当做是傀儡,今天就不会踏进这个院子。”   “不会踏进这个院子?”顾清菡笑道:“我也很想知道,你今天踏进这个院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三娘到现在还要隐瞒吗?”齐宁轻声道:“你我本就是同病相怜,面临同样的难题,莫非三娘不明白?”   “我确实不明白。”顾清菡道:“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同病相怜是指什么,更不知道你说的难题又是什么?”   齐宁淡淡一笑,道:“三娘既然不愿意说,就让我来帮你说。”顿了一顿,才轻声问道:“三娘,据我所知,三叔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战死疆场,那时候你才二十刚出头,花信年华,就算顾念旧情,在齐家守上三两年,也就算是仁至义尽,完全可以离开齐家,另嫁他人。”   顾清菡不知齐宁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却是不动声色。   “但是三娘不但没有离开,而且一留就是七八年。”齐宁叹道:“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顾清菡没好气道:“按你的说法,非要我离开侯府,另嫁他人才算合情合理,留在侯府是不安好心?”   “我当然不会这样想。”齐宁立刻道:“你留在侯府的这些年,恰恰是锦衣侯府最艰难的时候。齐.....父亲身在前线,统领十万大军,那自然是威风八面,但是锦衣侯府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我母亲那时候已经不在府里,琼姨娘又是不堪大任,根本无法打理诺大的侯府,要管理如此庞大的一座侯府,不但需要过人的才干,而且还必须是齐家的人,思来想去,当时也只有三娘能够担此重任。”   顾清菡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可是三娘比谁都清楚,三叔战死过后,齐家虽然将侯府大全交给你,但却并不会长久。”齐宁叹道:“你和三叔并无子嗣留下,也就表示你如果长留侯府,时间越长,处境就越是艰难,而且无论是我还是齐玉继承了侯爵之位,一旦大婚,你手里的大权也只能交出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   顾清菡咬着红唇,道:“莫非你以为我贪恋这点权利?”   “不是三娘贪恋这点权利,而是三娘身不由己。”齐宁叹道:“三娘当年选择留下来,固然是因为顾念旧情,但三娘是否还有其他缘故,迫使你不得不留在侯府?”   顾清菡娇躯一颤,花容变色,声音微颤:“你.....你说什么?”   齐宁本来还不大确定,此时看她反应,心知自己猜测的绝不会有错,凑近过去,低声道:“三娘,是否太夫人逼迫你留在侯府?”   顾清菡银牙咬起,眸中划过异色:“太夫人为何会迫我?我.....我现在只要去向太夫人恳求,她必然会答应让我离开。”   “真的是这样?”齐宁似笑非笑,“三娘,恕我直言,我只担心你向太夫人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顾清菡只觉得浑身一阵发软,一只手臂搭在梳妆台上,睫毛闪动,红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太夫人到底是用什么法子迫你留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齐宁苦笑道:“直到今时今日,三娘依然是身不由己,进退无路,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我......!”顾清菡俏丽的脸上略显苍白,便在此时,却听到院内传来声音,齐宁立刻低声道:“快上床!”   顾清菡一愣,但马上意识到什么,动作倒也迅速,起身急忙往床上去,齐宁见顾清菡躺好,这才出门,便见到韩总管已经拎着饭盒站在门前,一脸担心道:“侯爷,三夫人身体如何?要不要去请大夫过来?”   “三娘确实是气血不足。”齐宁道:“可能是劳累所致,多加歇息应该就会好。我正在劝她找大夫瞧瞧,也好开几副药早些康复,但......!”摇了摇头,接过饭盒,“韩总管,你先去忙吧,我再劝劝,就算不请大夫,也要吃几口粥才成。”   韩总管忙道:“侯爷,要不老奴在外面等一等,若是三夫人要请大夫,老奴立刻去请。”   “三娘病了,这两天府里的事情只能交给你。”齐宁含笑道:“你忙你的事情去,不用在这里耽搁。”   韩总管想了一下,道:“老奴先告退。”躬身退了下去。   齐宁走到窗口,只看到韩总管离开,这才走到过去将饭盒放下,走到窗边,顾清菡已经扭过头来,轻声问道:“他走了?”   “三娘为何会担心他?”齐宁在床沿边坐下,轻声问道:“他只是个老奴才,三娘似乎对他也很在意。”   “我什么时候担心他了?”顾清菡没好气道:“你不要胡说。”   “三娘没听明白我的意思。”齐宁压低声音道:“刚才三娘听我一句话,立刻就上了床,显然是心存戒备,这里是侯府,如果三娘心里不是有事,为何会如此提防?”   “我......!”顾清菡秀眉紧蹙,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齐宁摇了摇头,看着顾清菡那楚楚动人的面容,心中生出一丝柔情,轻声道:“三娘是否担心自己的举止一直都被人监视?”   顾清菡闭上眼睛,并不说话。   “我刚才说的同病相怜,就是这个意思了。”齐宁缓缓道:“侯府虽然不大,但是耳目却众多。太夫人让三娘注意我的言行,在你身后,又未必没人在监视你的举止,在太夫人的眼里,你我恐怕都只是任他操控的玩偶而已。”   顾清菡扭过头来,神色却是显得十分冷淡,凄然道:“你都已经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齐宁低声道:“有些我知道,有些我还不知道。”   顾清菡轻叹一声,道:“你既然知道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冷冷看着齐宁,道:“不错,我一直都在注意你的行踪,你的一言一行,我都如实禀报了太夫人,现在你知道我的心肠有多么歹毒吧?”   “歹毒?”齐宁笑道:“三娘如果真的心肠歹毒,也就不会在她面前为我说话了。”   顾清菡蹙眉道:“你.....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都是谁告诉你的?”   “三娘不必问我为何知道,我只想问三娘,莫非你还要一直任由那个老太婆操控下去?”齐宁双手已经握拳:“她想成为操控棋子的棋手,可是现在却也由不得她了。”   顾清菡心下一紧,竟是情不自禁伸手握住齐宁手腕,急道:“宁儿,你.....你不能乱来,她.....她现在只以为你一切都没有异样,也没有对你起什么坏心思,你......你千万不要胡来。”担切之心,溢于言表。   齐宁这时候体会到顾清菡对自己的关切,心中一暖,轻笑道:“三娘放心,我不是以前那个傻子,知道分寸。”   顾清菡神色微缓,低头瞧见自己的手还握着齐宁手腕,急忙松开。   “三娘,你说她对我没有什么坏心思,那为何还要派你监视我?”齐宁低声问道:“她能够不顾你的感受,胁迫于你,莫非你觉得她还是什么好人?”   顾清菡犹豫一下,才道:“她只是.....只是担心你会做出对齐家不利的事情,如果.....如果你一心维护齐家,她也.....她也不会对你怎样。”   “一心维护齐家?”齐宁轻笑道:“在她的监控之下,作为她手里的工具维护齐家?三娘,实话告诉你,我所有的付出,只会为了自己和在乎的人,可不希望沦为别有居心人的工具。”神情严肃起来,低声问道:“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因为......我母亲,才会派你监视我?”   顾清菡娇躯又是一颤,美丽的眼眸带着一丝惊恐,急道:“不要.....不要提起你母亲,宁儿,你.....你记住我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千万不要提起你的母亲,一旦......一旦被太夫人知道,她......!”   “她会怎样?”齐宁一把抓住顾清菡腴润的胳膊:“三娘,你告诉我,柳.....我母亲现在到底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太夫人为何会对我母亲心存那么大的怨恨?”   顾清菡双手捧面,颤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宁儿,我求你,别逼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腴美的娇躯瑟瑟颤动,齐宁分明感受到她心里的惊怕,猛地一把抱住顾清菡,顾清菡全身一僵,齐宁却已经在她耳边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我不逼你,三娘,我答应过会好好保护你,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会不算。”   --------------------------------------------------------------------   PS:感谢Guan_Zhong好兄弟成为盟主,感谢o0无痕@百度、书友21018057、潇潇销、书友51004435、小微520520、书友54032370、书友27529604、你笑我像狗、少_氏、黑色闪电243、书友51585282等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好兄弟们。 第七七二章 跟踪   顾清菡的身体柔软而温暖,但齐宁却从她的颤动中感受到她心里的恐慌,不自禁更是抱紧,这一次顾清菡却是没有将他推开,身体贴在齐宁怀中,似乎躲在齐宁的怀抱中,让她心里的恐惧能够得到缓解。   从顾清菡身上弥漫出来的幽香钻入到齐宁的鼻中,让齐宁对她那股爱慕之情在此充斥在心头,不自禁抬起手,轻抚着顾清菡柔软的乌发,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有我在你身边,不要害怕有人会伤害到你......!”   顾清菡香软的娇躯却是猛地一颤,似乎想到什么,立时从齐宁怀中挣脱,花容一片惊惧之色,左右扭头看了看前后窗,随即轻拍了拍胸脯,胸口一阵晃动,但她表情却十分的严肃,低声道:“宁儿,你不要再留在这里,赶紧离开......!”   齐宁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低声问道:“三娘是担心有人告密?”   “你在我屋里太久。”顾清菡轻声道:“你先回去,等.....等过几天我再找你说话。”   “什么时候?”齐宁心知顾清菡催促自己离开,一来确实是是担心两人呆的太久,会被人密告给太夫人,另一个原因,只怕也是想自己一个人单独考虑一下。   今日齐宁明了牌面,明确告知已经洞悉了太夫人的安排,顾清菡自然心中震惊,也必然会慌乱,此时的心情当然是十分的复杂,需要静下来好好地理个头绪。   齐宁心里也清楚,顾清菡现在的心情异常矛盾,从她对自己偶尔流露出来的关切,齐宁可以肯定顾清菡确实没有加害自己的心思,但是面对太夫人的威势,顾清菡却也是身不由己。   虽说那老太婆确实阴森诡异,但齐宁还是有些不明白,顾清菡为何对她存有那般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是从骨子里的畏惧,齐宁今日对她明牌,本就是希望将她拉拢到自己这一边,联手对付太夫人,但是他现在却担心一旦夜长梦多,顾清菡会不会因为骨子里对太夫人的畏惧,会将今日之事透露给太夫人。   “你先走吧。”顾清菡有气无力,苦笑道:“就算不为我想,你也该为你自己想想。”   齐宁见她一副无奈表情,轻叹一声,道:“三娘,今日我们所说的话,你也莫让太夫人知道。”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道:“那老太婆将你当做监视我的工具,如果她晓得我已经知道这中间的秘密,第一个变怀疑是你透露,我只怕她会对你不利。”   顾清菡娇躯一颤,一咬嘴唇,苦笑道:“你放心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你.....你要记着我的话,无论什么时候,不要再提你母亲,一个字也不要提。”见齐宁点头,微微宽心,左右瞧了瞧,十分戒备,这才低声道:“若是.....若是我自己不能亲自去和你说,你瞧见有人给你送去红枣粥,那么.....那么当天晚上你.....你悄悄过来,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任何人瞧见。”   齐宁点点头,知道红枣粥就是下一次密见的信号,心知在这里确实不好久留,指着桌上的饭盒道:“你自己起来吃些东西,不要.....不要饿着自己。”   顾清菡推了推齐宁手臂,道:“你快走,我知道。”   齐宁这才出了门,到了院内,瞧见冰巧就守在院门边上,心想顾清菡将这丫鬟留在身边服侍,这丫头应该算是顾清菡的心腹之人,不过人心难测,依然要多加提防,走到院门边上,冰巧已经行礼道:“侯爷!”   齐宁背负双手,瞥了一眼,露出温和笑容,问道:“冰巧,你跟着三夫人多少年了?”   冰巧低着头道:“回侯爷话,奴婢是四年前跟着三夫人来到侯府。”   “四年前?”   “以前陪着三夫人嫁过来服侍的是奴婢的堂姐。”冰巧解释道:“后来年纪大了,三夫人让她嫁了人家。堂姐担心三夫人身边没人服侍,所以那年三夫人回乡的时候,堂姐让奴婢跟在三夫人身边。”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心想顾清菡身边的丫鬟,果然是她自己带过来,看来顾清菡早就对侯府里的人心存提防,这才从本家带了人过来,当下从怀里随手掏出一块碎银子递过去,冰巧急忙道:“奴婢不敢。”   “平时看上喜欢的衣裳,自己去买两件。”齐宁道:“我知道福利的月钱你舍不得花,这个就是侯爷赏你的,以后好好服侍三夫人,只要服侍得好,还会有赏。”硬塞到了冰巧手里。   冰巧握在手中,谢道:“多谢侯爷赏,奴婢一定会好好服侍三夫人。”   齐宁虽然是随手拿出一块碎银子,对齐宁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丫鬟来说,却实在不少,那是几个月的月钱。   齐宁心知收买人心不必什么花言巧语,给予切切实实的好处,就算对方不为你办事,至少也尽力不会坏了你的事。   出了顾清菡院子,齐宁背负双手,顺着青石小道缓步而行,看似闲庭闲步,但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走了一小段路,便依稀察觉到附近的小林子里和一座假山后面,都有人探头探脑瞧过来。   齐宁心中冷笑。   以前他在侯府之中,还真不去注意四周是否有人监视自己,毕竟侯府人数众多,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每天都有人从自己附近走过,自己总不能一一注意附近那些家仆的动向,也从来不以为意。   但如今却是存了小心,察觉到附近有人监视,这时候才知晓自己进入侯府之后,只怕一直都是在太夫人的耳目之下,顾清菡不但被太夫人胁迫监视自己的行动,这侯府里还另有人也在注意自己的动静。   他深知既然自己被盯住,顾清菡十有八九也是被人盯住。   一直以为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才知道却是最为险峻的地方,佛堂那种阴郁诡异的气息,似乎已经散布到侯府的每一个角落。   齐宁心中忍不住想,既然附近常有人监视自己的举动,那么自己之前几次与顾清菡的暧昧,是否也为人所知?佛堂那位老太婆,是否早已经知道了自己与顾清菡的地下暧昧?   一想到自己以后在这锦衣侯府竟然要受人监视,齐宁心中无名火起,心下冷笑,暗想老子既然继承了锦衣候的爵位,这锦衣侯府自然是归属老子所有,既然已经占了齐宁这个名字,老子就彻底鸠占鹊巢,终要将锦衣侯府完全控制在手中。   要让锦衣侯府成为自己的掌中之物,自然是要控制住那个诡异的老太婆,不过那老太婆底细未明,眼下倒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只能是暂且忍耐,等到搞清楚太夫人手里的力量,时机一到,自己再行出手。   他心知搞清楚太夫人底细的那一天,或许也是解开柳素衣谜题的那一天,自己耐住性子,不必操之过急,如今先拉拢住顾清菡与自己联手才是当务之急。   夕阳西下,西门战樱此时一身便装,正坐在葱油面馆内的一张桌边,有些焦急地等待着那位老乞丐的到来。   昨天她与老乞丐约好,今日同一时间在这面馆之中与他会面。   她自然已经得到消息,段韶果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朝会之上向皇帝恳请赐婚,而其后的发展,也与她所想一样,皇帝最终下了旨意,三日之后,要在殿前比武切磋。   她从西门无痕口中知道这些消息之后,甚至没有多说一句,等到时间一到,立马便来到面馆等着。   也不知道是为何,在西门战樱心里,她甚至觉得此番那个老乞丐比自己的父亲更为可靠,要顺利度过这一次难关,只能依靠老乞丐。   最后一丝阳光终于落山,天色昏暗下来,西门战樱蹙起秀眉,正担心老乞丐无法赴约,忽瞧见一名乞丐拿着一只破碗,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走进面馆来,四下里瞧了瞧,西门战樱看到有乞丐出现,本来精神一振,但是看到那乞丐三十出头年纪,根本不是自己所等的老乞丐,顿时有些沮丧。   那乞丐走到西门战樱边上,伸出拿着破碗的手,“姑娘,行行好,赏口饭吃.....!”   西门战樱本就有些焦虑,心烦意乱,看到这乞丐讨赏,蹙起秀眉,却又想到了老乞丐,心想老乞丐是丐帮帮主,这乞丐只怕也是丐帮中人,取了几枚铜钱放在破碗中,那乞丐左右瞧了瞧,才轻声道:“姑娘在等人吗?”   西门战樱一愣,那乞丐已经道:“跟我来。”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见到那乞丐已经走出门,还是起身来,迅速跟了上去。   乞丐脚力不慢,顺着长街快行,西门战樱几次想跟上,但是那乞丐东拐西弯,十分灵活,走了好一阵子,却是越来越偏僻,忽听到身后传来叫骂声:“他娘的,有没有长眼睛,瞎了不成。”   西门战樱立刻回头,却见到自己身后不远处,一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正抓住一名灰衣短衫汉子的胳膊,大声叫嚷,那短衫汉子身边还有一名褐色短衫的男子,正向自己这边张望,见到西门战樱停步回头,那汉子立刻转开视线。   西门战樱目光寒光一闪。   她出身神侯府,眼前的一幕,瞬间就看明白,那两名短衫汉子明显是一直在自己身后跟踪自己,她一直心神不宁,只记着跟随前面那乞丐,却忽略被人所跟踪,如果不是那名乞丐跳出来,自己到现在还不明状况。 第七七三章 拜师   前面那乞丐却是停下脚步,回头冲着西门战樱招招手,西门战樱心下再不疑虑,也不管后面的纠纷,迅速跟上。   东拐西弯,宛若走迷宫一般,到得一处破旧的宅子前,那乞丐终于停下脚步,等西门战樱靠近,那乞丐才拱手道:“西门姑娘,韦帮主在屋里等你。”   西门战樱心想这乞丐果然是丐帮的人,推开虚掩的大门,进到院内,外面那乞丐立刻将大门从外面带上,西门战樱秀眉一紧,心生戒备,瞧见堂内点着灯火,缓步走过去,进到堂内,只见到一名老乞丐正坐在一张木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正哼着小曲,西门战樱一眼便即认出正是那位丐帮帮主。   她长出一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下来,上前去道:“韦前辈!”   齐宁扭过头来,见到西门战樱穿着浅紫色的长襦裙,英气之中,带着几分娇美,哈哈一笑,招招手,西门战樱靠近过去,四下里瞧了瞧,齐宁笑眯眯道:“好姑娘,这地方十分的隐蔽,不会有人打扰咱们,你放心就好。”   “韦前辈,你.....你怎么知道有人跟踪我?”西门战樱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站在齐宁身边。   齐宁嘿嘿一笑,道:“三日之后,你就要在殿前比武,有人势在必得,派两个人在这两天盯着你,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那等小角色,不用放在心上,略施小计,就能甩掉他们。”   西门战樱道:“韦前辈,你.....你真是料事如神,昨晚回去按照你的法子和我爹一说,今天皇上果然下了旨意,往后延了三天,要殿前比武以决胜负。”   “这就好。”齐宁含笑道:“皇上没有下旨,这门亲事就有转机。如今主动权已经不在段韶的手中,而是在你的手里,只要三日后殿前比试你能够打败那名东宫铁卫,段韶也就没有脸再找皇上赐婚了。”   西门战樱睁大眼睛,道:“前辈也知道东宫铁卫?”   齐宁哈哈一笑,西门战樱随即蹙眉道:“可是.....可是我爹也说过,那名东宫铁卫是一流高手,一身外门功夫绝不简单......!”眉宇间已经显出担忧之色。   齐宁坐起身子,笑道:“怎么,害怕了?”   “我......我不是怕他,我是.....我是害怕如果输了,皇上就会立刻下旨赐婚,要是那样......!”西门战樱咬着嘴唇,愁眉苦脸。   齐宁摇了摇头,道:“好姑娘,我在襄阳的时候,看你胆子大得很,怎么现在却没了勇气。襄阳的时候,那两名北汉刺客你都不怕,敢一个人追上去,如今只不过是一名东宫铁卫,就将你吓成这样?”   西门战樱苦笑道:“前辈,其实.....其实我心里明白,以我的武功,根本不是那名东齐铁卫的对手。”   “所以你是准备放弃?”齐宁叹道:“好姑娘,莫非你不想嫁给我徒弟?”   西门战樱没好气道:“前辈,我瞧.....我瞧他一点也不担心。明知道三天后殿前比武,可是.....可是今天他也没有来找我,也不帮我出主意。”   “好姑娘,你可不能冤枉了他。”齐宁立刻道:“从昨天到今天,我那徒弟一直都是心急如焚。他现在正在谋划一个大计划,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准备孤注一掷了。”   “孤注一掷?”西门战樱好奇道:“韦前辈,他.....谋划什么计划?”   “这个......!”齐宁故作神秘道:“还是不说了吧。”   西门战樱忙道:“韦前辈,你就告诉我嘛,我.....我就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   “罢了。”齐宁叹了口气道:“我那徒弟年轻气盛,他计划一旦你落败,就要带着你远走高飞,从此隐姓埋名双宿双飞,不问天下之事。”摇了摇头,道:“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连我都劝说不成。”   西门战樱先是一怔,随即眉宇间显出甜蜜之色,低下头,嗫嚅道:“他.....他真的准备这么做?他.....他要带我远走高飞?”   “好姑娘,你不会真的准备和他远走高飞吧?”齐宁睁大眼睛。   西门战樱脸颊微红,低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我没有想到他愿意为我那样做。”   “他胆大包天,什么事情干不出来。”齐宁叹道:“不过你们真要走了,你爹和锦衣侯府岂会善罢甘休?还有那个皇帝,违抗了他的旨意,你觉着皇帝会放过你们?”   西门战樱娇躯一颤,清醒过来,急忙道:“韦前辈,你.....你一定要劝他,不要做糊涂事。我.....我倒是不要紧,可是.....可是不能毁了他的前程。”幽幽道:“他心里能这样想着,我已经.....我已经很开心了。”   齐宁背负双手,绕着西门战樱转了一圈,啧啧道:“你这样的好姑娘,说什么也不能被别人娶了去。我既然要成全你们,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抬手摸着下巴,笑道:“好姑娘,你想不想打败东齐铁卫?”   西门战樱一怔,随即兴奋道:“前辈,你.....你是不是早就有法子?”但只是兴奋一下,便即苦恼道:“可是我爹说过,武学一道,从来都是循序渐进,没有下足苦功夫,就算天赋过人,也不能学成厉害的功夫。”   “你爹说的也没有错。”齐宁道:“西门神候乃是当今顶尖高手,连他都没有法子让你在朝夕之间提升武功,我这个老叫花子自然也无法点石成金。”   西门战樱失望道:“那又如何能够打败东齐铁卫?”一脸苦恼:“今日我问过二师兄,他告诉我说,东齐太子身边的八名铁卫,都不是普通人。世人并不知道,为了选出这八个人,死了上百人之多。”   “哦?”齐宁奇道:“这话又怎么说?”   “二师兄告诉我说,这东宫铁卫都是秘密挑选出来。”西门战樱道:“东齐有一个专门训练铁卫的处所,挑选身体健康的幼-童,然后将他们关在那秘密-处所,从小便极为严酷地训练这些人。一开始这些幼-童有上百人之多,每隔一年,都会有一些人经受不住死在里面,到最后只剩下寥寥数人,等这些人通过最后的历练,便可调到东齐国君和太子身边,充作贴身铁卫,人数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极为难缠的角色。”   “原来如此。”齐宁这才知道东齐铁卫的来历,心想这样训练铁卫的法子固然残酷,但不可否认,从铁与血之中走出来的铁卫,确实有着非比寻常的能耐和意志力。   西门战樱咬了咬牙,才继续道:“东齐铁卫一旦动手,不达目的便誓不罢休,一旦落败,就会......自尽谢罪!”   齐宁皱起眉头,看来东齐铁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应付。   如果眼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取胜,一条是死路,那么任何人都会拼尽一切以求取胜,其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自然更加惊人。   西门战樱见齐宁皱着眉头,只以为这位老前辈也没了法子,苦笑道:“前辈,我知道这一次凶多吉少,虽然争取到了殿前比武的机会,但是......但是结果已经注定,我......根本不是东齐铁卫的对手。”   “西门姑娘,你让我很失望。”齐宁叹道:“你知道我徒弟最喜欢你身上的哪一点?其实倒也不是你的相貌,也不是你的身材,当然,这两点有可能也是部分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是你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精神。我徒弟告诉我说,你骨子里是个极为坚强的姑娘,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屈服,难道他看错人了?”   西门战樱一咬牙,冷笑道:“前辈,你放心,就算这一次殿前比试,我必败无疑,但不到最后,我也绝不会认输。”   “好!”齐宁露出笑容:“只要你有这个毅力,那么我敢打赌,这一次殿前比试,你必胜无疑。”示意西门战樱靠近一些,才轻声道:“不过你与那东齐铁卫在武功上确实有悬殊,三天时间,我也没有法子让你成为顶尖高手,所以你绝不能与他正面硬拼。”   “不能正面硬拼?”西门战樱蹙眉道:“殿前比试,本就是一较高下,如果不正面相争,那.....那又如何算得上是殿前比武?”   “比武就像两军交战,也是要讲究策略的。”齐宁微笑道:“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不败那才见了鬼。好姑娘,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应付东齐铁卫的策略,不过......你要想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   “拜我为师。”齐宁装模作样道:“我是丐帮的人,丐帮的武功要传授给你,也是要守些规矩的,你若是不拜我为师,我.....我不好帮你啊。”   西门战樱一怔,齐宁笑呵呵道:“反正齐宁是我的徒弟,你很快就会成为我徒弟的媳妇,归根结底也是叫我师傅,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拜我为师,那也没有什么不方便。”   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问道:“那.....那我总不用加入丐帮吧?”   “不用不用。”齐宁哈哈笑道:“好好的姑娘,我怎舍得让你成为叫花子。”   西门战樱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不加入丐帮,拜你为师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废话,拱手道:“师傅在上,请受战樱一拜!”便要拜下去,齐宁却已经探手出去,抓住了西门战樱手腕子,笑呵呵道:“不要拜不要拜,叫了我师傅就好。”   西门战樱被他握住手腕,立时觉得不妥,想要抽回手,却被齐宁紧握住,有些尴尬,道:“师傅,你.....你松开手!”   “战樱啊,现在开始,为师就教你应付东齐铁卫的对策。”齐宁不但没有松开手,还一脸笑容道:“你不要慌张,教授武功,难免会身体接触,难以避免,你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会占你便宜不成?”   西门战樱见眼前这老乞丐咧嘴笑着,那眼珠子只盯着自己面孔看,微蹙秀眉,心想这老师傅怎地越看越有些不正经,自己总不会碰上了一个老流氓吧? 第七七三章 人人得而唾之   楚历隆泰七月初九日,旭日早早升起,霞光万丈,整个楚国皇宫都沐浴在阳光之下,红墙琉璃瓦在阳光之下,更显得金碧辉煌。   三天的时间说过就过,一大清早,文武百官就已经云集到承天殿前,大伙儿都知道今天有一场好戏要在宫内上演,虽然结局似乎早已经注定,但是既然有好戏看,大伙儿也都不愿意错过。   齐宁也是起了一个大早,只是看起来昨晚似乎没有休息好,站在群臣之中,时不时地打着哈欠,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   殿前一片空阔,群臣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有说有笑。   不管怎么说,最近楚国的喜事也算是连续不断,先是北汉皇帝北堂欢驾崩,北汉诸皇子因为争夺帝位,已经将北汉弄得是一团乱麻,而东齐又送来天香公主,两国结盟已经是板上钉钉。   再过数日,皇帝便将大婚,这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因为要迎接皇帝大婚,京城的大街小巷已经开始挂起了红灯笼,许多有亲眷还被关押在大牢里的人们更是期盼着皇帝借着大婚之喜,能够大赦天下。   所以朝堂最近的气氛也算是比较轻松,更加上今日只是观看一场切磋比武,大家也就显得颇为随意。   齐宁伸了个懒腰,就听旁边一个声音道:“锦衣候昨晚没有睡好吗?年轻人还是要自制些好。”   齐宁扭过头去,只见到武乡侯苏禎就站在自己身旁。   四大世袭后之中,武乡侯苏禎在朝中的存在感似乎是越来越弱,但不管怎么说,他依然是世袭候之一,爵位在身,身份并不在齐宁之下。   齐宁笑了一笑,道:“武乡侯昨晚似乎也没有睡好,脸色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苏禎年轻时候本就酒色过度,承袭爵位之後,性情不变,依然是寻花问柳,过度的消耗,也导致他身形消瘦,脸色终日显得有些苍白。   苏禎冷笑一声,才问道:“都说你锦衣候虽然年轻,但很有见识,今天殿前比武,不知道你以为谁赢谁输?”   旁边几个人听得苏禎询问,暗想你武乡侯这不是废话,谁赢谁输还要说出来,大家心知肚明而已,只不过顾忌西门无痕的颜面,大家心里明白嘴上却不说出来而已。   “武乡侯,你觉得谁会赢?”齐宁微笑问道。   苏禎抬手抚须,笑道:“西门姑娘有西门神候调教,武功自然不差,只不过年纪尚轻,假以时日,武功自然更为精进,但是眼下......!”干笑两声,并没有说下去,但他后面要说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如此说来,武乡侯是觉得东齐铁卫必胜无疑?”齐宁含笑道。   苏禎似笑非笑道:“前几日锦衣候在朝堂上向皇上谏言,让人替代东齐太子出战,是不是没有想到东齐太子身边有铁卫相随?”   边上诸人自然听出了苏禎话中的嘲讽之意。   齐宁谏言让人替代太子出阵,却没有想到东齐太子派出了一名铁卫,这就像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苏禎别的本事没有,说风凉话的本事似乎越来越高了,苏家出此不肖子孙,也算是倒了大霉,故意笑道:“铁卫又如何?武乡侯,东齐一名铁卫出阵,就让你觉得他必胜无疑?你这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锦衣候,话不能这样说。”旁边一人阴阳怪气道:“事实如此,东齐铁卫身手不凡,连下海斩鲛这样的事儿都能做出来,不可谓不勇猛。如此勇士,西门姑娘想要对战取胜,实在是难上加难。”   齐宁瞥了一眼,却原来是户部尚书窦馗。   窦馗是淮南王的死党,而苏禎最近一段时间也与淮南王走得很近,也难怪他会出来帮腔。   “窦大人,武乡侯,看来你们对东齐铁卫是信心满满。”齐宁笑道:“正好咱们今天都在这儿,只是看切磋比试,未免有些美中不足,要不然咱们来打个赌,也好提提神。”   “打赌?”苏禎立刻问道:“打什么赌?”   “你们都觉得东齐铁卫必胜无疑,可是我就有些不相信。”齐宁笑道:“我就觉得西门姑娘今天的胜算更大。”   “你觉得西门战樱会赢?”苏禎睁大眼睛,似乎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忽地哈哈大笑起来,此时西门无痕尚未到场,边上众官员也都忍不住笑起来。   齐宁盯着苏禎眼睛,问道:“武乡侯,敢不敢赌?”   “好。”苏禎立刻道:“我只怕你会后悔。”向左右道:“大家都给做个见证,锦衣候要赌西门战樱今天取胜,红口白牙,说过的话有大伙儿作见证,那可不许反悔。”   “不知道武乡侯以什么作为赌注?”齐宁问道。   苏禎道:“这里是皇宫,若是赌银子,只怕......!”   “无妨!”齐宁立刻打住道:“本来就是提神,咱们立下赌约,又不会在宫里付银子,等到比武过后,出宫再取银子便是。武乡侯,你要赌多少?”   苏禎嘿嘿笑道:“你想赌多少,我都可以奉陪。”   “你武乡侯府银子多如牛毛。”齐宁笑道:“赌的少了,你武乡侯只怕不过瘾。这样吧,我齐家府库里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多的也拿不出来,武乡侯要是乐意,就赌一万两如何?”   苏禎笑道:“锦衣候谦虚了,堂堂锦衣候府,怎会只有一万两?不过你既说一万两,咱们就赌一万两。”   齐宁叹了口气,道:“只是你们都觉着东齐铁卫必胜无疑,西门姑娘一定会处下风,咱们......一万两对一万两,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愿赌服输,你若不愿意,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苏禎淡淡笑道:“既然知道西门战樱不是东齐铁卫的对手,也就不必在这里说大话,以免让人觉得你锦衣候是在出风头,哗众取宠,你爹可从来不干这样的事。”   “好,一万两就一万两。”齐宁一脸怒色,显得有些激动:“大家都做见证,比武结束,出了宫门,立刻回去取银子。”   “这才有些锦衣齐家的气魄。”苏禎笑眯眯道。   窦馗在旁叹道:“可惜可惜。”   “窦大人,不知道可惜什么?”苏禎问道。   窦馗道:“可惜锦衣府库里只有一万两银子,否则下官倒也愿意凑凑热闹,拿点银子和锦衣候赌一赌。”   齐宁皱眉道:“窦大人也要赌?”冷笑道:“窦大人,你要是敢赌,本侯就敢接。府库虽然只有一万两银子,但锦衣齐家还有一些古董首饰,再不济还有房屋地契,凑起来几万两银子也是有的。”   边上有老成持重的官员皱起眉头来,心想年轻人就是年轻气盛不知分寸,这场比武的结果明明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可是这小侯爷意气用事,竟然要与人豪赌一场,这赌注一上来就是一万两,既是对世袭候来说,那也绝非小数目。   可是看这小侯爷的架势,竟似乎是要拿锦衣齐家的全部家底来赌,这实在是糊涂透顶愚不可及,只怕今日出了宫门之后,这锦衣齐家就只能沿街乞讨了,有官员有心想要劝阻齐宁,但是心知一旦劝说,就等若是与苏禎和窦馗结仇,一时间也不敢出声。   “我窦家多少年的积攒,也小有积蓄,虽然不多,但几千两银子还能拿出来。”窦馗倒也没有狮子大开口,毕竟他只是户部尚书,不似世袭候有封地食邑,一年下来明面上的俸禄也没有多少,虽说窦家不缺银子,但也不敢开口就是上万两,“侯爷,下官就拿五千两银子凑凑热闹如何?”   “五千两?”齐宁道:“好,五千两就五千两。”四下看了看,问道:“可还有人要凑热闹?一百两不嫌少,一万两不嫌多,有愿意下赌注的,尽管来凑凑热闹,众目睽睽,谁也不怕谁出尔反尔。”   这边热闹得很,附近不少官员早已经凑过来,听得齐宁这样说,不少人都是蠢蠢欲动,心想这时候下赌注与齐宁对赌,无疑等于捡钱一般,有人心想这个小侯爷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这败家子还真是要将锦衣齐家给败了。   有些老成持重的官员看到朝廷重臣竟然在承天殿前当众聚赌,只觉得实在是不成体统,可是卷入其中的是锦衣候和武乡侯,也不敢多说什么。   齐宁又叫了两声,终是有几名官员壮着胆子上去凑热闹,有人在前面带头,随即又有十多名官员下了赌注,但大多数官员并不想卷入其中,到最后也有二十多名官员下了赌注,加起来也有七八千两银子,连上苏禎和窦馗二人,总共下了两万多两银子的赌注。   许多人暗暗摇头,心想就算是锦衣齐家,这两万两银子也绝不是小数目,今天也不知道这小侯爷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将大把大把的银子送出去。   齐宁确定好赌注,记住了下赌注的官员,这才道:“赌注已下,概不离手。比武分出胜负以后,若是我输了,你们尽管在自家府里等着,今晚子时之前,我一分不少派人送到你们府上。当然,如果我侥幸胜了,还请诸位大人在今夜子时之前,将银子送到锦衣侯府,先说清楚后不乱,谁要是到时候没有及时将银子送过去,可别怪本侯登门造访!”   众人还在担心这小侯爷到时候能不能及时兑现,听他这样说,纷纷道:“不错不错,谁要是拖欠一文钱,人人得而唾之!” 第七七四章 殿前比武   齐宁在承天殿前与众官立下赌约,众官员自以为银子已经是囊中之物,参与赌注之人俱都是眉开眼笑,有些固然是因为意外获得一笔银子进账,亦有些本就是对锦衣侯府存有敌意,心想这次让锦衣齐家大大出血,那实在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齐宁一下子便赌了两万多两银子,知道这可是一大笔数目,今日西门战樱真要是输了,有百官作证,这两万两银子想赖也是赖不掉,那可是真正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忽瞧见西门无痕正往这边走过来,旭日之下,西门无痕依然是脸色苍白,显得气血不足。   齐宁有些疑惑,暗想西门无痕患了筋骨病倒也罢了,怎地这脸色却比昨天还难看,该不会是觉得西门战樱必败无疑,要远嫁东齐,所以忧心所致?   淮南王和司马岚却是早就到了,以前两人遇上,就算是虚情假意也会装模作样地打声招呼,但这两次齐宁却发现这两人竟是没有丝毫的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对上一个,淮南王身边围着几名官员窃窃私语,司马岚那边也有几名官员簇拥着说说笑笑。   齐宁深知鬼影阿鸠死在司马府的夜宴之上,两人是真正地撕破了脸皮,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再做。   群臣也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到旌旗招展,礼乐声声,仪仗队已经簇拥着皇帝的金车来到了殿前广场,摆下了御座,群臣立时列队参拜,隆泰从金车下来,径自上了御座,又吩咐人给镇国公司马岚和淮南王设了座。   这时候东齐太子段韶也已经带人来到了殿前,隆泰令人设座就在自己边上,群臣则是分列两边,黑压压一大片。   隆泰瞧向段韶,含笑道:“段韶,今日殿前切磋,你手下的铁卫是否已经准备好?”   段韶起身来,恭敬道:“回禀主上,今次切磋,以和为贵,一切归根结底,只是为了两国的盟好。”   “不错。”隆泰颔首笑道:“今日只要东宫铁卫胜了西门战樱,朕立刻下旨,将西门战樱赐婚于你。”   “段韶谢过主上隆恩!”段韶深深一礼,似乎西门战樱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隆泰瞧向西门无痕,含笑问道:“西门爱卿,西门战樱是否已经到了?”   “回禀圣上,小女已经在等候。”西门战樱拱手道,又向段韶道:“殿下,小女鲁莽,不知天高地厚,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段韶笑道:“神候不需交代,我早已经嘱咐霍聪不可伤了西门姑娘。”   众人听段韶之言,就似乎霍聪出阵是以强欺弱,故意要手下留情,不过群臣想到双方实力,也难怪段韶有这般说话的底气。   群臣都是禁不住看向齐宁,见齐宁一副恹恹欲睡的模样,有人心下冷笑,暗想等到这场比武过后,你锦衣候只怕是哭都哭不出来。   隆泰这才向身边的范德海微微点头,范德海上前一步,拂尘一抖,尖着嗓子叫道:“宣东齐铁卫霍聪、神侯府西门战樱!”   声音一个接一个传下去,片刻之后,便见到身套青色鱼鳞铠的羽林营统领迟凤典从台阶那边上来,正大步往这边走过来,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两道人影,正是霍聪和西门战樱。   霍聪依旧是一身黑色劲装打扮,从装束上便显示这次殿前比武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压力。   倒是西门战樱今日的装扮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一身红色的劲装裹着她前凸后翘的健美身躯,腰间系一条紫色的带子勒住,让她的腰肢更显纤细,虽然红妆让她显露出女人的娇美,但常年习武,却又让她健美的身体散发出一阵力量感,毫无闺房小姐那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   她两条大长腿行走之际,亦是干脆利落,英姿飒爽。   齐宁看着快步走过来的西门战樱,唇角泛起一丝笑容,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西门战樱如此打扮,与身体十分契合的红色劲装,将姑娘那充满线条感的健美娇躯完全勾勒出来,英气之中,又散发出从西门战樱身上很难见到的女人味。   群臣之中,真正见过西门战樱的人并不多,这时候看到西门战樱英气勃勃,心想原来西门无痕竟然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儿,也难怪东齐太子会向隆泰恳求赐婚,如此英气勃勃的美人,就算是放眼美女如云的建邺京城,只怕也难以寻觅几个。   段韶远远看到西门战樱走过来,那双眸子却也是亮起来。   虽说此番求亲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真正得到一个美人,但是西门战樱的美貌还是出乎他的意料,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顺便带回这样一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迟凤典走到近处,已经停下脚步,单膝跪倒在地,朗声道:“启禀圣上,东齐铁卫霍聪,神侯府西门战樱都已带到!”   隆泰微微点头,迟凤典起身推到一旁,东齐铁卫霍聪和西门战樱齐步上前,俱都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隆泰含笑道:“都平身吧。”等到二人起身,才道:“西门战樱,齐国太子向朕请求赐婚,要将你迎娶回齐国。不过神候告诉朕,你当年与神候有过约定,谁要是想娶你,非要打败你,是否如此?”   西门战樱恭敬道:“回禀圣上,战樱自幼习武,多年前确实向父亲说过,如果对方是个手无缚鸡之徒,战樱誓死不从。”   隆泰哈哈笑道:“西门爱卿勇武过人,有其父必有其女。”看了段韶一眼,伸手指向段韶,道:“这位就是齐国太子。”   西门战樱瞥了一眼,向着段韶行了一礼。   西门战樱姿色过人,其美貌虽然出乎段韶意料之外,让段韶眼前一亮,但齐国却也不乏绝色佳人,段韶见得美人自不在少数,此时依然是保持着儒雅风度,微向西门战樱点了点头。   “朕想将你赐给太子,不过太子体察你的心思,向朕上奏,可以顺着你的意思来。”隆泰道:“不过太子不便与你动武,所以派了东宫铁卫霍聪与你切磋比试。霍聪的武功,不会高过太子,但是只要你能胜过霍聪,便等若是胜过了太子,朕自会另择家人赐给太子。”   西门战樱恭敬道:“谢太子!”   “不过朕也答应过太子,只要霍聪胜过了你,朕就在这里立刻下旨,将你赐婚于齐国。”隆泰正色道:“若是你远嫁齐国,定要好生服侍太子。”   西门战樱一咬嘴唇,低着头,拱手道:“战樱知道!”这时候也已经看到齐宁,瞥了一眼,见齐宁双手搭在腹间,一副淡定自若模样,不由狠狠瞪了齐宁一眼。   霍聪却已经面朝西门战樱,拱手道:“姑娘请多指教!”往后退了两步。   西门战樱也转身面朝霍聪,问道:“你用什么兵器?”   霍聪面无表情,双手抬起,道:“在下练的是拳脚功夫,愿赤手空拳与姑娘切磋一番。”   “赤手空拳?”西门战樱秀眉一紧。   段韶却已经笑道:“西门姑娘,你若习惯用兵器,尽管挑选一样兵器无妨。你是姑娘家,即使用兵器与霍聪切磋,也不算占了便宜。”   西门战樱俏脸更是凝重,她虽然也会些拳脚功夫,但最擅长的还是刀法,现在对方却要空手与自己比斗,自己若拿刀在手,反倒像是故意占便宜一半。   但她却也已经瞧出来,霍聪肌肉结实,蕴藏着强大的力量,若是空手对阵,自己更是大大处于下风,心下顿时犹豫起来。   却听一个声音道:“西门姑娘,太子既然这样说了,你也不必客气。你本就是姑娘家,力量比不得太子身边的铁卫,霍铁卫是男人,有身经百战,当年还曾下海斩鲛,你要是连件兵器也没有,这场切磋不比也罢。”   众人循声看过去,说话的正是齐宁。   不少官员心想齐宁与众官立下了赌约,这家伙自然是希望西门战樱能够取胜,有便宜可占,自然不会客气,但是段韶主动提出西门战樱可以手持兵器与霍聪比斗,亦可见段韶对霍聪的武功的信任。   西门战樱听齐宁这般说,立时便想到,这场比斗并非两国勇士为了颜面而斗,乃是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只要对自己有利,就算占些便宜又有何妨,只要能够最终取胜,阻止了这门亲事,达成目的就好。   西门无痕咳嗽一声,在旁道:“战樱,太子身边的铁卫岂是普通人?你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拿了十件兵器在手,又岂是这位霍铁卫的敌手?太子网开一面,恭敬不如从命就是。”   西门战樱本来还有一丝犹豫,听得西门无痕这般说,再不犹豫,四下看了看,见到不远处迟凤典腰佩大刀,上前道:“迟统领,不知......!”   她一过来,迟凤典便知道她意思,痛快地解下佩刀,双手递给西门战樱,含笑道:“西门姑娘,出手不要太狠,这把刀太过锋利,莫伤了人。”   西门战樱心知今日在场的群臣大都看轻自己,以为自己必败无疑,这时候听迟凤典这样说,倒似乎还担心自己出手伤了霍聪,听着十分顺耳,微微一笑,接过佩刀,拔刀出鞘,阳光之下,寒光闪烁,西门战樱将刀鞘递还给迟凤典,这才缓步走过去,面对霍聪,俏脸一片肃然,倒转大刀,拱手道:“请赐教!” 第七七五章 红妆善舞   铁卫霍聪面无表情,即使是眼神也是十分的冷漠。   却见到他微微抬起双臂,肩肘处忽地发出咯咯声响,就宛若是在大铁锅里用细沙炒豆子一般,声音显得异常清晰。   群臣都是悚然,齐宁也是皱起眉头来,阳光之下,他却是看的清楚,霍聪那古铜色的肌肉随着咯咯声响起,竟是微微隆起来。   齐宁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但却可以断定,这必然是极其厉害的外门功夫。   西门战樱秀眉蹙起,之前她便已经知道东齐铁卫不好对付,这时候听得霍聪身上发出炒豆子般的异响,神侯府中自然也有习练外门功夫的高手,她一听就知道对方功夫了得,更是戒备心起,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段韶神色淡定,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苏禎等人看到段韶神情,心下更是欢喜,连段韶都对霍聪信心满满,看来这一阵并无太大的难度。   忽瞧见身形一闪,霍聪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头猎豹般,赫然向西门战樱直扑过去,探出一条手臂,右手十指张开,竟然是直愣愣地向西门战樱抓了过去。   他速度极快,西门战樱反应倒也不慢,红影一闪,斜身移开两步,挥刀便往霍聪砍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群臣之中多有武将,一看西门战樱出刀的速度和力道,便即微微点头,心想西门无痕说这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现在看来也难怪如此,以她的年纪,刀法练到这个火候,也算是难能可贵。   只是霍聪速度甚快,大刀砍下,他已经闪身躲开,回手竟是直抓西门战樱的手腕,瞧那架势,竟似乎是要将西门战樱的大刀夺下。   一时间便有几人醒悟过来。   段韶准许西门战樱使用兵器,看来并非真的是要照顾西门战樱,霍聪与西门战樱对阵,霍聪自然不好伤了西门战樱,但眼下西门战樱有兵器在手,霍聪若是赤手空拳夺下了西门战樱手中大刀,谁胜谁负,也就不言而喻了。   齐宁自然也是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心下冷笑,暗想这段韶果然是满腹心机,今日的比斗,段韶事先显然已经谋划好,眼下两人对阵,霍聪只需要夺下西门战樱手里的兵器便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霍聪并不攻击西门战樱身体,只是找寻机会去扣西门战樱手腕,此人身法也着实灵敏,若非西门战樱是西门无痕调教,基础功夫十分扎实,运刀的手法也确实高明,只怕或从已经夺下了大刀。   此刻场中虽然看似是西门战樱连连出刀,但看出门道之人却都明白,或从每一次等到西门战樱落刀之时,都能够恰到好处地躲开,而且找准时机去扣手腕,虽说西门战樱几次在千钧一发躲开,但几次三番如此下去,只要一次被霍聪扣住,这场比斗也算是结束。   忽听得西门战樱娇喝一声,手中大刀斜劈,照着霍聪肩头砍了下去,懂刀法的不禁微微点头,看出西门战樱这次倒是找到了一个破绽,下手也是十分的果断。   这一刀颇为犀利,苏禎等人都是微微变色。   孰知霍聪这一次并不闪躲,反倒是抬起右手迎了上去,西门战樱骤然变色,就是四周群臣看到,许多人也都是大惊失色,甚至已经有人惊呼出声。   西门战樱手中的大刀是迟凤典相借,堂堂羽林营统领的佩刀,虽说不是天下五大名刀之一,但自然也不是凡品,这霍聪竟然举臂来挡,简直是自寻死路,有人心想本以为段韶派出的这名铁卫是个厉害角色,谁知竟然是个愚蠢之辈,这条手臂眼见是要被废了。   苏禎等人张大嘴,心下一沉。   西门战樱见得霍聪举臂来迎,心下还真是一慌,若当真斩断了霍聪的手臂,伤了段韶的贴身铁卫,只怕对两国的关系大有影响。   她心中有一丝顾忌,既没有加力,也没有收刀,随即感觉手上一顿,那利刃竟已经砍在了霍聪的手臂上。   四周一阵惊呼,便是隆泰也显出惊讶之色。   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西门战樱手中大刀的刀刃虽然砍在了霍聪手臂上,霍聪那条手臂却完好无损,反倒是就势手臂一缠,那条手臂如同蛇一般卷住了刀刃,猛力一扯,竟已经将西门战樱的大刀带了过去。   这一下可说是出人意料,没有人想到霍聪手臂挨了一刀,竟然完好无损。   “刀枪不入.......!”人群之中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不少人这才醒过神来,立时也看出来,这霍聪竟然真的是铜皮铁骨。   齐宁看在眼里,也颇有些意外。   他瞬间也明白,这霍聪的外门功夫当真是极其了得,所谓的铜皮铁骨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但此人必定是练了铁布衫一类的硬功夫,此门功夫练到一定的境界,普通的刀枪却是难以伤及皮肉分毫。   也难怪这霍聪是段韶的贴身铁卫,若当真有人行刺段韶,这霍聪就是一个坚固的盾牌,完全可以充当段韶的铁甲防护。   苏禎等人本来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以为西门战樱这一刀下去,霍聪一条手臂必然报销,若是没了手臂,这场比斗霍聪自然是凶多吉少,关键是自己与齐宁赌了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对锦衣齐家不是小数目,对武乡侯苏家也同样不是小数目。   这时候见到霍聪竟然是刀枪不入之身,本来沉到谷底的那颗心瞬间便漂浮起来,一时间只觉得浑身通泰。   霍聪的武功本来就不在西门战樱之下,如今还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苏禎心花怒放,知道胜局已定。   其他参与与齐宁对赌的官员也都是欢欣鼓舞,几乎忍不住要为霍聪喝起彩来,还在欣喜之下,还保有理智,这时候若是给霍聪叫好,不但立时便得罪锦衣齐家和西门无痕,甚至连皇帝也不会乐意。   眼见得霍聪手臂缠绕,几乎要将西门战樱手中的大刀扯下,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得西门战樱腰肢一扭,红影一闪,靓丽的身影宛若鬼魅般顺着霍聪扯动的方向飘过去,众人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西门战樱却已经闪身飘到霍聪身后,连那把大刀也不知如何便从霍聪臂间抽了出去。   若说霍聪的铜皮铁骨已经让众人大吃一惊,西门战樱这一下鬼魅般的闪动,也是让群臣心下骇然。   霍聪显然也没有料到西门战樱竟然能够夺回大刀,眉宇间明显露出惊讶之色,但他反应却着实了得,西门战樱在他身后,他想也不想,回身便是一拳打过去,虎虎生风,他这一下无论是扭身还是出拳,速度和火候都是掌握得恰到好处。   眼见得那拳便要打在红影身上,西门战樱娇躯又是一扭,轻盈躲过,霍聪出拳恰到好处,西门战樱这一闪更是灵敏至极。   苏禎等人本来胜局已定,不过两三回合西门战樱必败在霍聪手下,孰知却又出此变故,即使不懂功夫之人,这时候却也看出西门战樱闪躲的姿势实在是飘逸无比。   西门无痕背负双手站在群臣之中,瞧见西门战樱轻盈躲开,眼眸之中也略显讶然之色,但他喜怒不形于色,眼中虽然出现惊讶之色,但脸上依旧是淡定如常。   霍聪脚步连移,紧贴在西门战樱身边,连连出手,西门战樱手执大刀,曼妙的娇躯却宛若在众人面前表演舞蹈一般,飘忽来去,或从每一次出手,全都是落空。   群臣之中有功夫底子的脸上已经露出讶然之色,他们依稀看出西门战樱的步子诡奇玄妙,走动之间,似乎略有些生疏,达不到行云流水的境界,但却足以让霍聪难触其身。   本来段韶一开始的时候神色轻松,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时候脸上的微笑也已经开始僵住,随即慢慢消失,眉头微微锁起。   霍聪身法不慢,出拳更是霸气十足,脚下腾挪也是异常的灵敏,可是西门战樱就像他的影子一样,步伐轻盈,走步诡妙,始终飘荡在霍聪身后,霍聪出手也是越来越急,而西门战樱一开始的身形还略显僵硬,片刻之后,动作却是越来越飘逸,没过多久,整个人却真的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翩翩起舞。   红妆善舞,婀娜多姿,西门无痕眼中一开始略带异色,很快眉头舒展开,唇边已经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来。   霍聪一身铜皮铁骨,普通刀枪难以伤及皮肉,但此刻却是被西门战樱引得团团转,看在众人眼中,倒像是西门战樱故意在耍弄霍聪一般,霍聪虽然武功不弱,但这时候却如同铜锤打棉花,根本使不上力气。   人群之中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已经指指点点,更有人看向了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是神侯府神候,众所周知这位神侯大人的武功极其了得,瞧见西门战樱突然施展出如此诡异玄奇的身法,许多人心中便觉得这定然是西门无痕所授,暗想原来西门战樱早就有绝技在身,以前只是深藏不漏而已。 第七七六章 手下留人   西门战樱宛若一朵红云,飘忽来去,霍聪连续出手,却招招落空。   霍聪练的是外门功夫,最厉害的本事自然是刀枪不入之身,但西门战樱只是身形飘荡,并不出刀,他这一声铜皮铁骨一时也派不上用场。   除了铜皮铁骨之身,霍聪的拳脚功夫也算不弱,但面对西门战樱诡奇的身法,也是无力可试。   这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斜视。   群臣自然不可能知道,西门战樱这诡奇的步法,却正是齐宁所授的逍遥行。   齐宁对西门战樱武功的深浅自然是十分清楚,之前在朝堂之上看到霍聪,便知道此人绝非善茬,段韶能够派出此人出战,自然是对霍聪的武功十分自信。   齐宁知道如果正面对决,西门战樱取胜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是要在短短三天之内让西门战樱武功突飞猛进,那也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对付此等外门高手,自然不能正面硬拼,只能是另寻对策。   齐宁倒也想过将六合神功的心法传授给西门战樱,六合神功吸人内力,一旦有身体接触,只要对方运上内力,很容易就被吸取过来。   但仔细一想,这六合神功虽然威力惊人,但却实在不适合传给西门战樱。   六合神功的功夫奇特,西门无痕见多识广,很可能知道六合神功的来历,一旦将这门功夫传授给西门战樱,西门战樱当真能在三日之内领悟出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必将引来极大的后患。   西门无痕察觉到这门功夫之后,定然会寻根追源,自己当初是从九天楼木神君手中得到这奇诡的武功,神侯府能人不少,要真的查出这段往事,自己假冒锦衣世子的真相未必不能被查出来,那可是给自己带来滔天大祸。   而且自己能够迅速领悟六合神功,或许是天赋异禀,又或许是另有原因,齐宁却不敢保证西门战樱在三天之内就能领悟出六合神功的奥义。   除却六合神功,齐宁思来想去,也唯有逍遥行能够应急。   西门战樱既然无法与或从正面相抗,那么先行防守再找寻机会自然是最佳的应对之法,而逍遥行一旦施展开来,对方连触碰都难做到,自然是最佳的防守功夫。   齐宁本来还担心短短三天西门战樱是否能在逍遥行上有所突破,但事实却是证明西门战樱在这套步法上的领悟力实在是惊人。   或许是西门战樱自幼便在西门无痕身边熟悉了九宫八卦,西门战樱在这套步法上的领悟力竟是不下于齐宁。   齐宁当初完全是凭着山洞枯骨刻在石壁上的壁画,自行领悟出逍遥行的路数,而传授西门战樱这套步法之时,却是在她身边耳提面授,更是亲自示范,亦将自己对这套步法的领悟尽数传授。   西门战樱却也是极其聪慧的姑娘,连续三天的高强度训练,却也是让西门战樱窥入了门径,如今已经对那套逍遥行步法铭记在心,而且几日来时刻训练,也算是颇为熟悉。   今日与霍聪比斗,一开始走出逍遥行,还有些拘谨,但是这步法一旦走开来,却是越走越顺,比之以前齐宁初学之时的姿态要飘逸美感许多。   有力无处使的霍聪此时已经是颇显狼狈,他虽然经过特殊训练,毅力惊人,但是连出十余招,招招落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心下已经略有些着急。   苏禎这时候神情凝重,他的武功虽然登不上台面,但毕竟出身军人世家,倒也是学过一些花拳绣腿,这时候也隐隐看出局面,心下也颇有些着急,但却又想到,这西门战樱虽然步伐诡奇,霍聪一时伤她不得,但这时候的西门战樱完全处于躲避之势,并无还手之力,只要西门战樱气力耗损,稍漏破绽,终究能被霍聪抓住。   段韶神色也是颇不好看,但却也是存了与苏禎同样的心思,只觉得西门战樱步法虽妙,总不至于这样一直躲避下去,迟早还是要败在霍聪手下。   这玄妙的步法更是让段韶叹为观止,想到西门战樱迟早体力不支,眼中渐渐显出光彩来,心中却是想着只要西门战樱落败,到时候嫁到齐国成了自己的内室,那么这套玄妙的步伐也就成了囊中之物。   他越想越是欢喜,唇边渐渐泛起一丝笑意。   众人也都是心思各异,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娇叱,宛若黄鹂清鸣,场中本来你来我往交错缠绕的两道身影,陡然间却停了下来。   只见到西门战樱站在霍聪身后,手中的大刀前指,刀锋却是点在了霍聪的后颈处,而霍聪双腿微屈,左手略微抬起,整个人却已经定住。   苏禎眼珠子差点都冒出来,瞪大了眼睛。   西门战樱俏脸带霜,却是急促喘气,酥胸起伏,额头上满是汗珠子,刚才她施展逍遥行躲避霍聪的攻势,显然是体力耗损极大。   群臣面面相觑,但是西门战樱的刀刃都点在霍聪后颈,谁胜谁负,不问可知。   本来许多人还以为只待西门战樱体力不支之际,便是落败之时,却没有想到变故在瞬间便即发生。   西门战樱缓缓收刀,后退两步,拱手道:“承认!”   霍聪慢慢站直身子,转过身,也是向西门战樱一拱手,道:“姑娘聪慧过人,你又如何知晓在下罩门所在?”   西门战樱却是不经意向西门无痕那边瞥了一眼,淡淡道:“但凡修炼外门硬功夫,都会存有弱点,便是罩门所在。罩门所在,无非三处地方,你自然知晓是哪三处,我无法确定你的罩门究竟在何处,也只是心存侥幸一试!”   “姑娘迟迟没有出手,原来一直在找寻在下罩门。”霍聪惨然一笑,转身径自向段韶走过去,到得段韶面前,跪倒在地,“殿下,小的学艺不精,令大齐和殿下蒙羞,罪该万死!”猛地抬起左手,二话不说,照着自己的脑袋拍了下去。   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段韶脸色冷沉,眼见得霍聪左手便要落在脑袋上,旁边却是人影一闪,一只手闪电般探出,已经抓住了霍聪手腕,霍聪手臂便宛若被钢铁箍住,再难落分毫。   霍聪脸色骤变,厉声道:“你......!”只吐出一个字便即止住,这时候却是看清楚,那出手阻止之人竟豁然是齐宁。   群臣见得霍聪自尽,不少人都是心下一沉,这次东齐太子送亲前来,两国关系一片坦途,可是如果霍聪因为落败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尽在楚国皇宫,必将为两国的关系蒙上一层阴影,等见到有人出手阻止,众人才微微宽心,看清楚是齐宁,不少人暗想这锦衣候在关键时候,却是立了一大功。   小皇帝本来也是大吃一惊,等见到齐宁阻止成功,亦是显出一丝欣慰之色。   齐宁之前就从西门战樱口中对东齐铁卫略有了解,知晓东宫铁卫一旦落败,很可能向段韶自尽谢罪,所以霍聪走到段韶面前之时,他便已经提防霍聪在这里自尽,见他手臂一动的时候,便知道事情不妙,根本不做他想,立时抢了出来。   他距离段韶不远,出手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堪堪阻止了霍聪。   “霍铁卫,你若是保护殿下不周,让殿下受了一丝伤害,今日你要自尽,本侯绝不阻拦。”齐宁叹道:“可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切磋比武,你说有辱齐国,难道咱们这是在进行两国比武争斗吗?”   霍聪一愣,齐宁并没有松手,依然握着他的手腕,正色道:“此行你护卫殿下前来大楚,最紧要的职责是守卫殿下的安全,如今殿下尚未返回齐国,你却不顾天大的职责,只为一时意气便即自尽,非但不是谢罪,反倒是大大有罪。”   段韶这时候也已经回过神来,沉声道:“霍聪,你是本宫贴身铁卫,没有本宫的吩咐,你怎可做出如此糊涂事?本宫早就说过,今次殿前切磋,一切只为两国盟好,西门姑娘技高一筹,咱们心里钦佩就是,难道你觉得本宫因你落败就颜面无光?”   齐宁听段韶这样说,这才松了手,霍聪却已经拜倒在地,向段韶道:“小的一时糊涂,还请殿下惩处。”   段韶站起身,单手背负身后,道:“是锦衣候出手相救,还不谢过锦衣候。”   霍聪转身向齐宁道:“霍聪谢过侯爷救命之恩!”   齐宁却已经伸手将他扶起,笑道:“霍铁卫,今日大家都是看的明白,你一身铜皮铁骨,那实在是不简单,说句不怕得罪西门姑娘的话,要不是她使了那套跳大神的步法,再有十个西门姑娘也不是你的对手,你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向着段韶笑道:“殿下,您手下八大铁卫,都是苦练出身,珍宝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要是因为偶尔一两次失手就自尽,那有多少铁卫够谢罪的?”   段韶哈哈笑道:“锦衣候这话说的不假,本宫手下的铁卫,那都是珍宝一般。”看着段韶道:“今日你并无罪,也不必谢罪。”   西门战樱听齐宁说自己是跳大绳一样的步法,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这是你师父传授,你敢说这是跳大神,回头去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人听到,心下暗笑,心想这锦衣候还真是口不择言,你说西门战樱跳大神,若是这套步法是西门无痕所授,那岂不是得罪了老神候,有人特意去看西门无痕,只见到西门无痕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以为意。   -------------------------------------------------------------------   PS:昨天担心媳妇没有节制,所以一直陪她看电视,好歹熬过十二点,这才开始码字,真是对不住了。你们信不?我信了。 第七七七章 默契   西门战樱犹豫一下,这才向前几步,面对隆泰单膝跪下,拱手道:“圣上,战樱侥幸得胜,赐婚之事,还请圣上三思。”   隆泰唇边带笑,问道:“西门战樱,朕有言在先,你若败了,朕即刻下旨,将你赐婚于齐国太子。如今你既然取胜,朕自然要信守承诺,你是否要嫁于齐国,由你自行做主。”抬手指向段韶,问道:“那你是否前往齐国?”   西门战樱道:“回禀圣上,战樱当年立下的誓言,若是自己不能遵守,便是言而无信。”   隆泰微微颔首,段韶却已经含笑向隆泰拱手道:“主上,西门姑娘既然取胜,段韶自然不能强人所难。”   “段韶,你既然向朕请命赐婚,朕自然也要为两国的盟好考虑。”隆泰问道:“除了西门战樱,可另有人选?”   段韶恭敬道:“段韶尚没有想过其他人。”   “朕倒是给你想过。”隆泰道:“皇家没有公主可以前往齐国,所以朕想了想,可以从世袭候爵的家族为你挑选佳偶。”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苏禎身上,道:“苏爱卿!”   苏禎急忙上前,拱手道:“臣在!”   “据朕所知,你膝下尚有一女,正是出阁的年纪。”隆泰神情肃然:“朕想将她赐婚于齐国太子,你可有什么意见?”   苏禎一怔,便是其他大臣也都是一愣。   苏禎怔了一下,但立刻跪倒在地,恭敬道:“圣上赐婚,乃是我武乡苏家的荣耀,皇恩浩荡,臣无敢不遵!”   隆泰微微颔首,向段韶道:“段韶,武乡侯之女出身高贵,人品贵重,也正是出阁的年纪,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段韶也有些意外,齐宁在旁却已经道:“殿下,武乡侯大小姐容貌娇美,性情温婉,知书达理,实在是千里挑一的好姑娘。殿下请求皇上赐婚,本也是为了两国的盟好永久长存,有苏姑娘成为齐国太子妃,必然会让两国世代交好。”   西门战樱唯恐嫁到齐国,但苏禎却又是另一番心思。   帝国四大世袭候,司马家如今是鼎盛之时,而金刀澹台的人虽然低调行事,但满朝文武却都知道金刀澹台的实力,即使是锦衣齐家,虽然在齐景过世后有衰败的可能,但齐宁却突然冒出头来,而且深得皇帝的器重,更是主持了黑鳞营的重建,虽然还不远赶不上齐家鼎盛时期的风光,但满朝文武却也无人敢小看齐家。   唯独苏家自从武乡老侯爷过世之后,却是江河日下。   老侯爷当年也是楚国名将,麾下自然也不乏一干强兵猛将,只可惜苏禎毫无才干,只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根本无法保住苏家原有的势力,而武乡老侯爷麾下的势力,也逐渐被其他势力所溶解。   苏家如今只不过是蒙受着祖上的余荫,依靠封地过着富贵生活而已,在朝中的实力已经是微乎其微。   苏禎对此心知肚明,当年两位老侯爷结下了娃娃亲,苏禎本指望着依附齐家保持在朝中的地位,但是齐景的离世,让他觉着一个傻子般的锦衣世子根本不可能担起维持锦衣齐家的重任,毕竟是迅速陨落,正因如此,才异常坚决地断了两家的亲事。   对他来说,依靠苏紫萱的亲事攀附更强大的实力,是让武乡苏家继续存在下去的重要手段。   隆泰突然要将苏紫萱赐婚于东齐太子,苏禎大感意外之余,心下立时欣喜若狂。   段韶已经向隆泰说过,一旦从楚国娶亲,回到齐国,立时便会册立其为太子妃,换句话说,日后便是东齐的皇后。   这对江河日下的苏家来说,无疑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一但这门亲事成功,苏家也就成了齐楚两国盟好的重要纽带,以此苏家在楚国的地位自然会上升。   他此刻倒是唯恐段暄不答应,见到齐宁在边上所言,虽然听出略带一丝嘲讽,但却觉得这时候齐宁美言几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段韶尚没有应允,隆泰已经笑道:“若是齐国国君知晓这门亲事,想必也会大加赞成吧?”   段韶略一沉吟,终是转过身来,面对隆泰,拱手道:“段韶谢过主上赐婚!”   隆泰笑道:“如此甚好。”朗声道:“传朕旨意,赐武乡侯之女于齐国太子为妻,以结两国世代盟好!”   苏禎显出激动之色,跪伏在地:“臣谢皇上隆恩!”   “武乡侯,朕大婚过后,齐国太子便会返回齐国。”隆泰肃然道:“尚有时日,你立刻准备筹备此事。”又向礼部袁老尚书道:“袁老尚书,虽然时间仓促,但武乡侯嫁女于齐国,亦是齐楚两国大事,你们礼部也要迅速筹备。”   苏紫萱远嫁东齐,自然不能与皇帝大婚同日而语,袁老尚书躬身道:“老臣遵旨!”   西门战樱一直单膝跪在隆泰前面不远,这时候才道:“皇上,战樱告退!”   “等一下。”齐宁却突然叫道:“皇上,西门姑娘武功了得,臣一时技痒,正好借此机会向西门姑娘讨教几招,求皇上准许。”   群臣万没有想到齐宁突然来这么一出,更是诧异无比,众臣面面相觑,便是西门无痕似乎也有些意外。   西门战樱本来已经准备退下,这时候忽听齐宁之言,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什么,脸颊一红,低着头,咬住唇珠。   隆泰心知肚明,心下好笑,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别人不知,隆泰却知道定是齐宁一手安排。   这时候齐宁突然提出来要与西门战樱比武,他自然明白是什么目的,之前他本就准备将西门战樱指婚给齐宁,这时候故意配合齐宁演戏,十分默契笑道:“锦衣候,你要与西门战樱切磋武艺?”   “不错。”齐宁大声道:“其实臣不久前去往西川的时候,见到西门姑娘武功不差,就向西门姑娘说过找机会和她切磋切磋,今天正好有机会,所以恳请皇上准许。”   隆泰“哦”了一声,向西门战樱问道:“西门战樱,锦衣候说过与你有约,可有此事?”   西门战樱心想我什么时候和你约过切磋比武,但这时候又怎能说不是,硬着头皮道:“回禀圣上,锦衣候......锦衣候确实说过。”   “锦衣候,你和西门战樱约定的时候,可知道西门战樱曾经立下的誓言。”隆泰故作一本正经道:“若是你们比武切磋,你胜了她,可是要娶她过门的。”   “皇上......!”西门战樱只觉得脸颊发烧:“也.....也不都是如此.......!”   “哦,是了,朕记得是两个条件。”隆泰含笑道:“除了要武功胜过你,还要你看得上。”指了指齐宁,道:“西门战樱,朕问你,你可瞧得上锦衣候?”   群臣都是觉得匪夷所思,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西门战樱心下有些着恼,暗想就算齐宁真要娶自己过门,也不该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真是让人羞臊,这时候也不好回答,只是低着头。   段韶在一旁也是一脸错愕,随即皱起眉头,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齐宁,朕问你,你现在要与西门战樱比武,可有想过娶她过门?”隆泰年纪轻轻,但却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却忽听旁边一人笑道:“皇上,锦衣候要与西门姑娘切磋,或许只是想切磋一下武艺,倒也并不是一定要娶西门姑娘。否则总不能任谁胜了西门姑娘,都能娶她为妻。”众人瞧过去,说话的却是一直不曾吭声的淮南王。   齐宁笑道:“王爷,其实我也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皇上即将大婚,齐国太子也要迎娶苏大小姐,所以.....所以如果西门姑娘当真瞧得上我,我......!”故意腼腆一笑,并不说下去。   淮南王干笑两声,不再多言。   隆泰向西门无痕问道:“西门爱卿,锦衣候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意下如何?”   西门无痕拱手道:“回禀圣上,臣当年答应过小女,只要是她看中的人,武功又胜过了她,臣不会从中阻挠。而且锦衣候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只要小女愿意,臣自然乐见其成。”   “看来一切还是要看西门战樱的意思。”隆泰微笑道:“西门战樱,锦衣候想娶你为妻,你父亲也并无异议,你若是愿意,大可现在就与锦衣候比试一番。若是锦衣候败在你手里,这门亲事自然就作罢,若是他当真胜了你,朕立时就下旨赐婚,你可愿意?”   西门战樱这时候哪敢抬头,她只感觉四周无数双眼睛似乎都盯在自己身上,一张俏脸宛若燃起火焰般,绯红一片,咬着嘴唇,有些含糊不清道:“他.....他想切磋比试,我.....我又不怕他,要打.....要打就打......!”   隆泰看在眼中,心下更是好笑,却还是一本正经道:“锦衣候,西门战樱接受你的比武挑战,朕倒要看看你手底下的功夫到底如何,能不能让朕赐婚,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齐宁大步走向西门战樱,瞧着红妆佳人一脸羞赧,暗想我要娶你为妻,就是要朝中所有的大臣亲眼看到,距离三步之遥停下,微笑道:“西门姑娘,待会儿手下留情,可莫出手太凶。”   西门战樱抬头见到齐宁正笑盈盈看着自己,那坏坏的笑容却是让西门战樱心头一动,咬了一下嘴唇,才道:“你要没本事就不要打,打起来我才不会手下留情。”   “对了,你刚才打了一场,要不要歇歇?”齐宁笑道:“我不占人便宜的。”   西门战樱心想你占我便宜难道还少了,大刀一横,道:“和你打,用不着休息。”足下一点,已经挥刀向齐宁砍了过去。 第七七九章 指婚   齐宁单手背负身后,西门战樱一刀砍过来,齐宁飘然后退。   西门战樱一刀砍空,又是唰唰唰连续数刀左砍右劈,齐宁连连后退,叫道:“西门姑娘,你下手轻一些,别闹出人命。”   西门战樱心知齐宁这是装模作样,在西川朝雾岭,她亲眼见过齐宁的武功,江湖几大门派的宗主都是齐宁手下败将,自己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也绝非齐宁的对手。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不会轻易认输,就算不是齐宁对手,却也想试试自己在齐宁手底下到底能走上多少回合。   她有此心思,出手便颇为犀利。   齐宁左转右闪,始终没有还手,有人在边上瞧着,心下好笑,暗想风水轮流转,先前西门战樱与霍聪对阵,是霍聪连续出手而西门战樱闪躲自如,眼下却是风向一变,连续出刀的变成西门战樱,齐宁却是左闪右躲。   旁人不知,西门战樱却是心知肚明,心知齐宁这是戏耍自己,心下着恼,忽地右脚往右前方踏出,红影一闪,掠向齐宁侧面。   西门战樱知道自己若是这般持续出刀,以齐宁的身手,绝对可以轻松闪躲,她虽然并无想过也不想去胜过齐宁,但却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就算最后落败,也要让齐宁尝尝厉害,所以逍遥行自然而然地踏出。   她一脚踏出,再要踏出第二步时,却感觉影子一动,自己竟是生生地撞在齐宁的身上。   西门战樱心下一惊,立时转步,往斜后方掠去,可是刚刚往后退出,背上一紧,却又是撞在齐宁的怀中。   四周群臣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看不出这中间的蹊跷,只是看到西门战樱似乎是故意要往齐宁身上撞过去,心想这又是什么路数。   西门战樱也是心下吃惊,连续踏出几步,又是接二连三地撞在齐宁的怀中,齐宁嘿嘿一笑,凑近西门战樱耳边低声道:“这么快就要我做相公了?”他声音极低,四周众人自然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西门战樱却是羞红了脸,可是此后接二连三地兀自撞入到齐宁的怀中,心下猛然间明白,齐宁定然是对逍遥行步法的套路异常熟悉,才会导致如此。   她暗叫糊涂,心想这门功夫是那“老乞丐”传授,老乞丐却又是齐宁的师傅,齐宁自然早就学会了逍遥行,脑中便即想到当初被九溪毒王秋千易挟持之时,齐宁与九溪毒王缠斗,似乎就亮出这门功夫。   这时候心如明镜,知道这逍遥行虽然诡奇玄妙,但是在齐宁面前施展出来,那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她正欲换个对策,却感觉香肩一紧,正感觉不妙,忽地整个身体已经凭空而起,却是被齐宁一个公主抱已经从后面抱起来,西门战樱大惊失色,在场群臣也都是面面相觑,西门无痕抬手抚须,神色淡定。   这时候谁胜谁输,已经不言自喻,齐宁将西门战樱整个人都抱起来,若说西门战樱还能取胜,那也是见了鬼。   有些老道学看在眼里,暗叫哪有比武把别人姑娘抱起来的道理,真是不成体统。   西门战樱吃惊之下,却瞧见齐宁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上一红,手臂用力挣脱,齐宁手上一松,西门战樱已经从他怀中跳出去,齐宁立刻后退两步,不失时机拱手道:“西门姑娘,承认了!”   西门战樱一咬牙,但知道自己武功远不及齐宁,再打下去也没有意思,但这时候却又想到,自己输给了齐宁,就等若是要嫁到锦衣侯府,芳心一条,腮边带红,低下了螓首。   四周一片寂然,隆泰扫视一眼,抬起双手拍道:“好,好,锦衣候,看来你平日里并无荒废练功,朕心甚慰。”   齐宁上前几步,拱手道:“皇上,臣侥幸获胜,不过西门姑娘的武功确实了得,臣十分钦佩。”   “朕有言在先,自然不能自食其言。”隆泰故作肃然,沉声道:“传朕旨意,将西门战樱指婚于锦衣候齐宁,结百年之好!”   齐宁二话不说,跪倒在地:“皇恩浩荡,臣谢恩!”   西门无痕也是迅速上前,跪倒在地:“皇恩浩荡,臣谢圣上眷顾。”回头瞅了西门战樱一眼,咳嗽一声,西门战樱面带红霞,低头走到西门无痕身边,也跪倒下去。   四周群臣神色各异,但是所有人却都知道,这门婚事对于楚国朝堂来说,绝非小事。   锦衣齐家乃是四大世袭候之一,齐景过世之后,齐宁承袭爵位,得到皇帝的器重,又数次立功,锦衣齐家也算是在朝堂稳住了位置,但是与朝中两大势力相比,却还是相去甚远。   可是今日锦衣齐家与神侯府的亲事,无疑让朝中格局有了极大的变化。   神侯府虽然并不隶属于任何衙门,甚至几乎没有参与过朝中的争斗,但是谁也不敢小看神侯府的势力。   神侯府手中的铁血文,控制着楚国境内以八帮十六派为首的江湖势力,而且西门无痕是两朝老臣,为楚国立下了无数不为人知的汗马功劳,其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那也是少有人及。   无论是锦衣侯府还是神侯府,这两家无论哪一家,都没有独自对抗其他两大势力的实力,可是一旦这两家联起手来,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司马家,都绝不敢小视。   群臣都知道,隆泰赐婚这一刹那,也便是锦衣齐家实力迅速扩大的时候。   而且大家都看得明白,西门无痕虽然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激动,但他显然对这门亲事并无丝毫反对的意思,隆泰刚刚下旨,西门无痕便立刻谢恩,由此可见在他心中对这门亲事也是十分的赞成。   淮南王脸色颇为难看,司马岚自始至终不发一言,此时亦是云淡风轻,面不改色。   “今日朕赐予两门婚事,确实是个好日子。”隆泰含笑道:“锦衣候,西门战樱是巾帼红颜,这门婚事是朕钦赐,若是西门战樱到了你们锦衣齐家,你照顾不周,朕定要对你不客气,你可听明白?”   齐宁神情肃然道:“承蒙皇上眷顾,又得老神候应允,臣娶得西门姑娘,定当好生呵护,绝不会让她受到一丝的伤害。”   西门战樱偷偷看了齐宁一眼,心下却是一甜。   “你这话,有诸位爱卿一起做见证。”隆泰道:“若是口不对心,日后做不到,到时候朕自然会收拾你。还有,锦衣齐家要迎娶西门战樱,必须风风光光,可不能有丝毫的怠慢。”   “臣必然会倾尽全力,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齐宁笑道。   “皇上,战樱......战樱有一事相求!”西门战樱犹豫一下,忽然一咬牙,高声道:“若是.....若是皇上不答应,战樱......战樱也不嫁给他。”   “大胆。”西门无痕脸色一沉:“圣上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隆泰却已经笑道:“西门爱卿不必斥责,今天是个好日子,朕不会计较。”看向西门战樱,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西门战樱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也正错愕地看着自己,抬头道:“皇上,战樱自幼在神侯府长大,神侯府一直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所以......所以战樱就算要嫁到锦衣齐家,也要按照江湖的规矩。”   群臣互相瞧了瞧,一时间都不明白西门战樱的意思。   隆泰也有些糊涂,问道:“江湖规矩?此话怎讲?”   “皇上,战樱不想嫁到锦衣齐家之后,就......就天天守在锦衣侯府。”西门战樱正色道:“战樱从小练的是拳脚兵器,不会花红刺绣,所以......所以如果皇上能够答允战樱过门之后,依然可以在神侯府效命,战樱......战樱才会嫁给他。”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异常诧异,有些年纪大的官员更是显出不屑之色。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但凡女子过门之后,自然是主理宅中内事,令夫君没有后顾之忧,便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也是主理后宫,若是插手外朝之事,必然是为人所诟病。   西门战樱此时却提出成婚过后,依然要在神侯府当差,便等若是成婚后还要抛头露面,不少人心想这西门神候对自己的女儿实在是宠溺过度,竟然提出如此荒谬之情,实在是不成体统。   亦有人心想西门战樱提出这等要求,看来这门亲事还有转机,未必能成,许多人对锦衣齐家和西门家这桩亲事十分的忌讳,看到有此变故,暗暗欢喜,只觉得齐宁堂堂锦衣候,这西门战樱若是成了侯爵夫人,难道还能准许她到处抛头露面?   隆泰显然也没有想到西门战樱会提出此等要求,众目睽睽之下,还真是不好答应,犹豫一下,才道:“能否打赢你的要求,不在于朕,而在于锦衣候。你过门之后,便是锦衣齐家的人,若是锦衣候应允,朕自然不会反对。”看向齐宁,问道:“锦衣候,西门战樱的要求你也听到了,你是什么意思?” 第七八零章 丰收   西门战樱的要求在其他人的眼里或许有些匪夷所思,甚至觉得根本不成体统,但是对齐宁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问题。   他本以为西门战樱会提出更为苛刻的条件,等听她说出来,差点失笑,但马上便意识到,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西门战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超前了。   他相信如果西门战樱出身于循规蹈矩的官宦家族,只怕连这样的问题想也不会想出来。   但西门战樱幼年丧母,是西门无痕一手带大,而西门无痕介于朝堂与江湖之间,甚至说在他身上的江湖气息比之朝堂气息更浓,神侯府更是一个常年与江湖势力打交道的衙门,行事作风充满了江湖氛围,西门战樱耳濡目染,性情相对也就显得独立的多。   “西门姑娘只有这一个条件吗?”齐宁含笑问道。   西门战樱提出这样的条件来,齐宁非但没有任何压力,反而打心里对西门战樱又赞赏了几分。   西门战樱却以为这样的条件对齐宁来说也是十分为难,但却也不想因为迁就齐宁而改变自己的性情,道:“你.....你答不答应?”   齐宁笑道:“如果只是这一个条件,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成任何问题。成亲之后,你若是愿意在神侯府继续当差,我绝不会有丝毫的拦阻,只是我也提一个条件。”   西门战樱知道齐宁颇为狡猾,只以为他又要刁难自己,但想到自己这样的条件本就会让人为难,若是齐宁答应,就算他提出一些苛刻的条件,自己也不是不能考虑,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我知道神侯府有时候公务繁忙。”齐宁一本正经道:“可是你每天晚上都必须回府,如果实在有公务耽搁,也要派人告诉一声,否则府里不好安排晚饭。”   群臣闻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齐宁答应的十分痛快,众人都是吃惊,听他说也有条件,俱都和西门战樱一般心思,以为他要提出更为苛刻的条件刁难,谁知道竟然是这么一个芝麻绿豆般的条件。   西门战樱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差了,等确定却是无误,俏脸显出喜色,问道:“你.....你当真答应了我?”   “你要是答应我,我就答应你。”齐宁笑道。   西门战樱一咬嘴唇,点头道:“你.....你答应了我,我.....我当然会照你说的做。”   西门无痕扭头看了齐宁一眼,眸中也是显出异色,随即露出欣慰之色道:“锦衣候通情达理,让人钦佩。”   “神候千万别这样说。”齐宁忙道:“战樱一直立志能在神侯府有一番作为,如果因为这门亲事,就断送了她的理想,她这一生便不会开心。圣上令我要好生照顾战樱,我也说过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自然不能让她一直不开心,否则又如何履行自己的承诺?”   西门无痕微笑点头,西门无痕听齐宁这般说,更是心花怒放,只觉得这番话是自己听过的最美好的情话。   四周群臣却都是各有心思,有人心下冷笑,暗想齐宁虽然口中答应,但心里却未必甘心,锦衣齐家定然是担心这门亲事成不了,无非与神侯府结成同盟,所以这才委曲求全。   隆泰微笑道:“西门战樱,锦衣候既然答应了,有朕为你作证,他不敢反悔。成亲之后,你依然在神侯府当差,谁要是阻拦你,你尽管来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西门战樱自然是愿意嫁入齐家,但一直以来成亲过后便要离开神侯府也是她的心病,一想到有朝一日成亲过后便离开神侯府,她心下就颇多烦恼,也正因如此,虽然她早就到了出阁的年纪,但出阁嫁人一直都是她的逆鳞,别人也都不敢提及。   却不想自己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在齐宁这里却是如此轻易地便解决,不但可以嫁入齐家,还可以继续在神侯府当差,心下大是欢愉,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欣喜之色,整个人看起来也更是娇美。   此时又听皇帝做主,更是欢喜鼓舞,俯首叩谢。   隆泰微笑道:“今日成全了两门亲事,倒也是可喜可贺。诸位爱卿先都退下。”瞧向淮南王,道:“王叔,你留一下,朕还有事与你相商。”   淮南王立刻拱手道:“臣领旨!”   鼓乐声中,隆泰起驾,群臣恭送皇帝离开,有些自是上前向苏禎道贺,亦有不少官员过来向齐宁和西门无痕道贺,西门战樱心中羞涩,不好多留,也不敢再看齐宁,瞧见众人向齐宁道喜,知道这门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忙带着羞臊匆匆离开。   齐宁心知众多官员向自己道喜,未必真的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但是齐家和西门家今日结亲,已然成为朝中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众臣心知肚明,所以不敢得罪,这表面上的功夫自然是要做到的。   苏禎瞧见东齐太子段韶不发一言带人离开,急忙追上前去,笑道:“太子请留步。”   段韶今日没能达到目的,心里自然是很不痛快,更为紧要的是他也看出齐宁和西门战樱之间似乎有些猫腻,心下更是不爽,这时候苏禎追上来,虽然心中不屑,却还是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带微笑,拱手道:“武乡侯!”   苏禎心想再过阵子,我便是你的老丈人,迟早有一日我便是东齐国丈,心中喜悦溢于言表,笑道:“太子,寒舍今晚略备薄酒,不知太子是否有空,前往吃杯水酒?”   段韶心中一肚子不痛快,哪里有心思去吃什么水酒,但面上却是保持微笑道:“武乡侯,贵国这几天招待太好,酒肉不断,段韶先歇上几天,今晚就不劳武乡侯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苏禎笑呵呵道:“太子吃多了油腻,我回去之后,让人准备些清淡的口味。”   “武乡侯不用客气,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段韶笑道:“皇妹再过几天便要大婚,我这做兄长的也要筹备一番,改日再说如何?”   苏禎忙道:“大事要紧。既然如此,等太子回国之前,我再设宴为太子践行。”   段韶拱拱手,也不多说,带人快步离去。   苏禎瞧着段韶离开的身影,一脸笑容,轻抚胡须,这时候又有几人过来道贺,苏禎只觉得背脊似乎也硬朗许多,拱手微笑还礼,忽听身后有人道:“武乡侯,天色还早,不必着急,晚上派人送过去也可以。”   苏禎心下一沉,却见齐宁已经从自己身边划过,几步之间,已经赶上正要离开的户部尚书窦馗,拦在窦馗身前笑道:“窦大人,可莫忘记将银子送过去。”   窦馗脸色难看,冷笑道:“愿赌服输,锦衣候不说,下官也不会忘记,区区五千两银子,下官还拿得出来。”   “那是自然,别说五千两,就是五万两五十万两,对窦大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齐宁笑呵呵道,又抬手指向数名官员,道:“几位大人可别都忘记了,刘大人,你是八百两,那边的何大人,你好像是五百两,哈哈哈,司徒大人,你也是五百两......!”   众官员脸色都是很不好看,本来众人以为今日与齐宁对赌,那和捡银子没什么区别,却不想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一个个灰头土脸,只是冲着齐宁拱拱手,便即快步离开。   齐宁这才向苏禎笑道:“武乡侯,恭贺苏大小姐嫁到东齐,有朝一日,等苏大小姐成了东齐皇后,你武乡侯可就是东齐的国丈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苏禎自然是眉开眼笑,但齐宁说来,却有些不舒服,但这毕竟也不算什么恶言恶语,淡淡一笑,道:“我也恭贺你锦衣候迎娶西门大小姐,锦衣候,你这眼光还真是不错,以后有了老神候照应,那可是光宗耀祖了。”   他这话充满嘲讽,便是说你齐宁要和西门战樱结亲,无非是看上了神侯府的势力而已。   齐宁哈哈一笑,道:“光宗耀祖谈不上,但是能够蒙受圣恩,又得神候应允,成了这门亲事,自然是我锦衣齐家的福气。皇上说迎娶战樱的时候要风风光光,本来锦衣齐家素来简朴,府库里银子也不多,如果不是武乡侯和众位大人赞助,只怕还办不了太风光。嘿嘿,这下子有诸位相助,自然是要风光大办的,到时候武乡侯一定要多喝几杯。”   一下子丢出一万两银子,就算是苏禎也是肉疼的紧,冷哼一声,背负双手便走,齐宁在身后兀自提醒道:“武乡侯派人送银子别太晚,要是半夜三更送过去,只怕府里都睡下了。”   出了皇宫,齐宁骑马回府,拐到得文德桥附近,想到秦淮河就在前面不远,便即想到了卓仙儿。   出使齐国之前,齐宁倒是见过卓仙儿一面,但自此之后便再无过来,此时忍不住想到卓仙儿那清秀面孔下勾人的味道,倒想过去见一见,却又想到今日在宫中刚刚被赐婚,这时候秦淮河上见一名歌姬,似乎有些不妥。   但又想到自己每次离开之时,卓仙儿依依不舍的模样儿,不由轻叹一口气,心想卓仙儿若是一直在秦淮河营生下去,前途茫茫,未必有什么好结果,自己与她一番情意,倒也不能置之不顾。   这一次与苏禎等人对赌,一下子进帐两万多两银子,数目不小,寻思着实在不成,拿出一部分给卓仙儿赎了身,再找个地方安置一下才好。   寻思之间,却是不自禁到了秦淮河边。   皇帝大婚在即,京城的百姓俱都知晓,许多地方都已经挂起了红灯笼,而秦淮河岸边的依依树木之上,却早就是挂起了一长排红灯笼,虽然晚上点起来更显美丽壮观,但在白天却也自成一景。   白天的秦淮河自然比不得晚上热闹,许多画舫都是靠岸歇息,游人也比不得晚上往来穿梭。   齐宁依稀记得卓仙儿画舫以前停靠的位置,骑马走在河边,目光在靠岸边的画舫扫动,行了一阵,果然在上次停靠的地方瞧见了卓仙儿画舫,不由在岸边勒住马,瞧见船头有人正在指挥几个人做着什么,冲着那边吹了个口哨。   那人扭过头来,看清楚是齐宁,急忙跑过来,从船舷边跳到岸边,正是画舫上的主事王翔,疾步上前拱手道:“侯爷,您.....您怎么来了?”   齐宁微微一笑,瞅了画舫一眼,问道:“你们家卓姑娘可在船上?”   “在!”王翔立刻点头,但马上露出为难之色,低声道:“侯爷,姑娘刚刚才睡下不久,看起来十分疲惫,是不是.....要叫她起身?”   “刚刚睡下?”齐宁皱眉道:“最近船上常有客人?”   “侯爷,姑娘从不见客。”王翔道:“如果有客人愿意听琴,姑娘可以让他上船,但是要在舱外,不能进舱,否则便不接待客人。”苦笑道:“侯爷,这一船也有一大帮子要养活,所以.....!”   齐宁点点头,知道卓仙儿难处,问道:“那卓姑娘昨晚是给人弹琴?”   王翔欲言又止,齐宁看出不对劲,皱眉道:“有什么说什么,不得隐瞒,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翔四下看了看,才凑近上前,压低声音道:“侯爷,姑娘.....姑娘昨晚不在船上,天黑之后没过多久,就被人.....被人接走了,到三更天的时候才回来。” 第七八一章 庙堂巷   齐宁脸色一沉,道:“昨晚被人接走?”   王翔见齐宁神色冷峻,知道失言,干笑道:“侯爷,小的.......!”不等他说完,齐宁已经冷声问道:“你刚不是说你们家姑娘并不见客,怎地又被人接走,半夜三更才送回来?”   王翔叹了口气,苦笑道:“侯爷,其实.....其实小人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小的.......!”低下头,却是不敢多说。   “你知道什么,尽管说来。”齐宁淡淡道:“在我面前,不得隐瞒。”   王翔犹豫一下,终于道:“侯爷,小的确实不知道接走姑娘的到底是谁。侯爷出使齐国之前,来了这边一遭,隔了几日,有一人便上船来见姑娘,到底和姑娘说了什么,我们这些下人也没听到。只知道姑娘随即收拾一番,那人上了岸,岸边有一辆马车在等候,姑娘也没告诉我们去往哪里,只说晚一点回来,然后就上了马车。”   “马车是什么样子?”齐宁问道:“难道没有标识?”   京城的达官贵人,府里自然都是备有马车,大多数的府邸都会在自己的马车上做些记号,就算是锦衣齐家也是有标识。   王翔摇头道:“小的特地看了看,那马车看起来十分的普通普通,不像是大户人家的马车,赶车的也是穿着粗布衣衫,不像贵人府邸的奴才,来人带着姑娘离开,到了三更天,秦淮河都静下来之后,那马车又送了姑娘到岸边。”   “如此说来,你真不知道是谁接走了卓姑娘?”   王翔道:“小的确实不知道,次日小的还斗胆向姑娘问了一声,姑娘......姑娘训斥小的多管闲事,还说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所以.....所以小的此后就不该再多问一句了。”   齐宁今日前来秦淮河,倒还真是准备着和卓仙儿商量,在自己和西门战樱成亲之前将她赎出来,还她一个自由之身,毕竟真要是和西门战樱成亲之后,自己再为一个秦淮河上的歌姬赎身,传扬出去,总是不好,甚至到时候还要惹来西门战樱的责难。   此时得知卓仙儿竟然在夜里被人接走,心里就不痛快。   虽然卓仙儿对自己情意绵绵,但环境所在,齐宁有时候还真无法判断卓仙儿是真的对自己生出情愫,又或者只是她身份使然,对其他人也会如此,刚听说卓仙儿并不见其他客人,只是隔舱献艺,齐宁心里还略有一些欢喜,此时知道卓仙儿外面另有别人,便有些不痛快。   王翔见齐宁眉头锁起,知道小侯爷心里不快活,小心翼翼问道:“侯爷,要....要不小的去叫醒姑娘,就说.....就说侯爷来了.....?”   齐宁摇摇头,道:“她既然歇下不久,让她好生歇着就是。”犹豫一下,还是问道:“那马车经常来接她吗?”   王翔低头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只是隔三差五会派人来,小的.....小的也搞不清楚什么时候回来,到如今,也....也出去了四五次。”   “倒是频繁。”齐宁声音淡定,但情绪显然不是很好,心中冷笑,暗想难道是卓仙儿另攀上了高枝,若当真如此,自己倒也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缠,一抖马缰绳,兜转马头便要离开,王翔急道:“侯爷,那.....那小的怎么和姑娘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齐宁笑道:“你就说我刚好从这里路过,随便问了一声。”一抖马缰绳,再不多言,催马而去。   说来也怪,齐宁虽然与卓仙儿相处不多,见面也没几次,但今日听到卓仙儿夜里另会他人,不快之余,心里竟有一丝愠怒,倒想搞清楚是谁半夜将卓仙儿接了过去。   他心知这是男人的醋意在发作,自己吃醋,那倒是说明自己对卓仙儿还真是有些在乎。   回到锦衣侯府门前,门前守卫已经飞步上前来牵住马缰绳,齐宁正要下马,却见到墙根那边一道影子迅速过来,往齐宁丢了一件东西过来,齐宁探手抓过,侯府护卫立刻便要拔刀,那人却已经匆匆离开。   护卫本要追赶过去,齐宁却是抬手止住,这时候也看清楚,自己手里抓住的是一节小竹筒,他也不多言,翻身下马,握住竹筒径自入府,回到自己屋里,细细瞧了瞧,戳破了竹筒底部的封皮,从里面便丢下一张小纸条。   齐宁打开卷起的纸条,上面却是写着一行小字:“西城庙堂巷长庆客栈”。   这自然是一处地址,除了这行小字,甚至连一个留款也没有,齐宁微皱眉头,翻转到纸条另一面,却见到潦草地画着一只耗子。   齐宁看到这里,立时明白过来,唇角泛起一丝笑容。   夜幕降临之时,秦淮河开始歌舞升平,但建邺京西城庙堂巷却显得十分的寂静。   建邺京是楚国的帝都,每天都有人离开,也每天都有人进来,京城的大多数街道都是人来人往,但是若论人多眼杂,很少有比庙堂巷更复杂的地方。   搭布棚、饭庄子、裁缝铺、扛房、暗门子在这里应有尽有,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如果在京城的朱雀大街走动,身着奇装异服,定会招来许多的目光,但是在这庙堂巷,就算你是赤身裸体走过,也未必会有人瞅一眼。   从屠夫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混合着暗门子里飘荡出来的廉价水粉香,再混合着水沟里弥漫出来的恶臭,许多人初来这里,一个坚持不住甚至会呕吐出来,人们经常会看到有人趴在路边,呕吐的肠子似乎都要喷出来,便知道是初来乍到的新人,立时便会迎来四周的一阵哄笑。   如果只是看到巍峨雄伟的皇城以及那些宽阔的长街,很难想象在这京城之中还有如此让人作呕的地方存在。   庙堂巷虽然名称上只是一条巷子,但这条巷子委实很长,穿过整条巷子竟然有两三里地,夜幕之后,穿行在这条巷子上,白天里喧哗热闹的声息便静下来,两边众多铺面散发着昏暗的灯火,走在巷内不但要忍受扑鼻的恶臭,还要忍受从两边投射过来的目光。   许多的铺面已经打烊,但还会有些夜里做生意的铺面依然是敞开着半扇门,从门后会有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从街上走过的行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规矩。   庙堂巷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所以每个人对接近自己的人都会异常地小心,同时对外来的新面孔也会更加的提防。   月明星稀,夜色幽静,月光投射在庙堂巷的水沟里,隐隐从一些紧闭的屋门后面传来人类最原始的声音,有些暗门子的劲头很足,声音也很大,远远传出去,但附近的人们都习以为常。   长庆客栈就在快出庙堂巷的地方,十分简陋的门面,一块破旧的木板悬挂在门头,字体也是十分的潦草,但好歹能让人知道这里是住宿的地方。   这里的住宿自然很便宜,但是客人其实并不多,其实敢在这鱼龙混杂之处住宿的人本就是胆子不小,这世间真正胆大的人却并不多。   虽然客栈很便宜,但是附近的暗门子一到夜幕降临之后也会如同雨后春笋般跳出来,所花费的银钱比住客栈多不了几个恶,却能抱着一个娘们睡上一整晚,所以真正要落宿之人,宁可找个暗门子钻进去,也不愿意住进客栈。   所以即使是三更半夜,到这家客栈投宿,也依然能够找到房间。   寂静的巷子内,一道人影正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坑坑洼洼的道路往前行,他全身上下罩着薄薄的黑披风,就是连脑袋也被掩住,行走之时很慢,那一双冰冷的眼眸却是时刻注意周遭的情况。   一直走到长庆客栈门前,这人停了一下脚步,四周看了看,这才进了客栈之内,一直等客的店伙计忙躬了个身,笑道:“大爷回来了?”   那人却是理也不理,径自走到楼梯边上,轻步上了二楼。   上了二楼,前面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便是客房,门对着门,长廊两头各自挂着一盏灯笼,楼道虽然昏暗,却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那人直直往前行,但眼珠子却是左右掠动,观察过道两边的状况,走出一小段路,这人忽然停住脚步,眼眸中冷光骤起,眼角余光却是看到在左首的房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竟然弯弯曲曲画着一个符号,形似蚯蚓。   屋内亮着灯火,显然是有人。   这人只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往前走,走出五六步,这才在一间房门前停下,轻轻推开门,回头向那挂着木牌的房门看了一眼,唇边划过一丝冷笑,这才进了屋内,随即关上了门。   他进屋之后,屋内却一直没有亮起灯火,更没有一丝声息。   ---------------------------------------------------------------------------------------   PS:继续向大家求点月票,田夫人的番外即将完成,这几天就会在公众号发布,敬请期待! 第七八二章 守株待兔   屋内虽然有一股子陈腐的味道,但齐宁却还算适应。   来到这个世界睁开的第一眼,齐宁就是身处破庙之中,虽然如今在锦衣侯府锦衣玉食,但并没有消弭他吃苦耐劳的本性。   他在守株待兔。   丐帮给他送过去了影耗子的线索,齐宁并没有过多的犹豫,立时便决定要摸摸那些影耗子的底细。   诸多影耗子出现的京城附近,这当然不会是巧合。   齐宁隐隐感觉这群影耗子的出现,必然会给京城带来极大的危害,影耗子的出现,让他第一个便想到当初在京城出现的疫毒。   疫毒的危机已经解除,但至今为止,背后到底是谁在策划,其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依旧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齐宁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影耗子的出现与前番的京城疫毒有牵连,但他却很清楚,如果这两件事情果真有联系,京城必将迎来又一场灾难。   前番在京城蔓延的疫毒,已经让许多无辜之人惨死,如果说这次是那帮人卷土重来,造成的危害必将更大,齐宁当然不允许再有残害无辜的事件发生。   夜很深,此时他就在那间挂了牌子的房间内。   丐帮告之了影耗子的踪迹出现在长庆客栈,齐宁钦佩丐帮耳目灵通之余,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齐宁是从钟琊口中知道了影耗子出现在京城附近的消息,从钟琊的语气之中齐宁也能听出来,丐帮对此事十分的小心,并不想轻易招惹这些影耗子,所以发现影耗子的行踪之后,并没有太过跟踪。   这恰恰是齐宁希望看到的。   影耗子都是一群在黑暗之中行事的刺客,他们藏头匿尾,自然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踪迹,而且这群人有着超出常人的机敏性,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异于常人,一旦丐帮跟得太紧,很可能就会被他们察觉,所以丐帮此后并无跟踪,这群影耗子自然不会发现行踪已经暴露。   影耗子来去无影,齐宁虽然得到影耗子出现在长庆客栈的线索,但是他却无法确定影耗子会一直停留在长庆客栈,所以今日并没有耽搁,得到消息之后,立刻策划了行动,而且亲自入住了长庆客栈,坐等时机。   他自然不会露出真面目,恰好钟琊送了他几张人-皮面具,他从中选择了一张五十多岁的老头面孔,也细细乔装改扮了一番,此时看上去和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并无区别,而且这张脸看上去十分普通,丢在人群绝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外面那人驻足的一刹那,齐宁便知道影耗子已经出现。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如果对方是影耗子,看到了蚯蚓形状的暗号,绝不会无动于衷,但是他也相信对方绝不会直直地过来与自己见面。   暗号丢出去,就如同挂在鱼钩上的诱饵,等着鱼儿上钩。   但影耗子这种鱼儿自然非比寻常,他们的警觉性远超过常人,就算看到鱼饵,也不会轻易下嘴。   所以齐宁需要的是耐心,他明白这一点。   万籁俱静,齐宁到得子时时分,终于吹灭了灯火,过去合衣躺在床榻上,屋内一片死寂,他呼吸均匀,一双眼睛却是盯着紧闭的房门。   齐宁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但却并非绝对的机会。   他需要查清楚这些影耗子在京城意欲何为,却又偏偏不能惊动了他们,一旦这次打草惊蛇,齐宁担心他们会改变计划,再想查清楚他们的阴谋就异常的艰难。   他只盼自己放出的诱饵可以将鱼儿引上钩,虽然他相信对方真的是影耗子必然忍耐不住要过来咬上诱饵,但是齐宁却并无十分的把握,如果对方太过狡猾,按兵不动,那么这名影耗子必然是顶尖高手,自己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始终死盯着那扇门,长廊两头的灯火让过道里泛着暗淡的微光,却见到人影一闪,门前依稀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在外面。   灯火的微光将那人上半身的轮廓映在门纸上,齐宁看到那影子立在那里,心下一喜,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更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不发一声,动也不动。   只是那身影站在门前小片刻,却忽然消失不见。   齐宁皱起眉头,不敢掉以轻心,他倒并不在意区区一个影耗子,只是担心那影耗子会看出什么破绽,从而打草惊蛇。   影耗子武功虽然都不错,但却也绝对算不得什么顶尖的高手,若是有纵横江湖的顶尖身手,这帮人早就开帮立派,独霸一方。   投身于影耗子,说到底,无非是擅长于暗地里下黑手,若是正面搏杀,影耗子的实力却未必能搬到台面上。   以齐宁今时今日的武功,就算是碰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会有丝毫的发怵,只要全神戒备,自然不会在意一名影耗子的威胁。   影子消失之后,半天都没有动静,眼见得时间流逝,近半个时辰过后,齐宁终于看到那影耗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前。   齐宁心中冷笑,那影耗子明显是在进行试探,方才自己若是轻举妄动,影耗子一旦察觉,很可能便会销声匿迹。   齐宁正寻思着那影耗子下一步将会如何,却陡然闻到一股异香飘过来,齐宁心下一凛,知道这香味来的蹊跷,他虽然在唐诺的帮助下用幽寒珠洗过血,百毒不侵,但却还是小心为上,立时屏住呼吸,以免嗅入更多的香味。   香味在弥漫,那影子却再次消失,齐宁轻抬手捂住口鼻,这时候却已经明白,那影耗子接二连三地试探,已经上钩,此种时候,自己更要静观其变。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弥漫的香味终于消失,却听到敲门声响起,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客官,明早不知道您要吃什么早点,你告诉一声,我们好准备。”   齐宁更是冷笑,那店伙计的声音倒是不差,但他知道十有八九是那影耗子故意让店伙计过来试探,瞧瞧自己是否已经被那香味所迷,否则这半夜三更,店伙计绝不可能因为明日的早点跑来打扰。   齐宁一言不发,那店伙计又说了两声,终于离开,又过小片刻,齐宁再次看到那影耗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忽听得极为轻细的“咯”声响动,目光到处,发现那门栓竟然缓缓移动,心下好笑,看来那影耗子确定自己已经失去神智,这才进屋来。   果然,门栓被轻轻挑开,随即房门几乎是毫无声息地被推开,敞开一些,一道身影鬼魅般飘入进来,那人回身关上门,这才转过身来,四周扫视一遍,那毒蛇般的眼睛终于落在齐宁身上,缓步靠近过来,距离四五步远,那影耗子猛地抬起一只手,寒光一闪,一道寒星直往齐宁身上打过来。   齐宁心知暗器之上必有毒液,他百毒不侵之身,自然不怕毒液,但是那暗器打在身上也必然不好受,知道时机一到,手臂一挥,早被他抓在手中的薄毯已经直往那影耗子飞过去,亦是挡住了暗器。   影耗子神色骤变,瞧见薄毯飞来,心知不妙,立时后退,但那薄毯来势极快,寒光又是一闪,那影耗子手中却已经多了一把利器,却是一把薄薄的刀刃,寒光划过,那薄毯已经被劈成两半。   刀光刚落,影耗子便见到前面身影如魅,对方已经如同鬼魅般飘过来,影耗子倒也是极为冷静,薄刀斜挥,从齐宁下肋划过去,齐宁知道这薄刀必然锋利,脚步一移,逍遥行已经展开,侧闪到影耗子的身侧。   那影耗子明明瞧见齐宁就在眼前,却在眨眼间便即消失,眸中显出骇然之色,这时候已经感觉身侧劲风忽起,这影耗子反应也是极其迅速,连续转身,足下连点,拉开与齐宁的距离,眼瞅见齐宁如同鬼魅般如影随形靠近过来,压低声音道:“自己人......!”   齐宁身形一转,距离那影耗子三步之遥停住,昏暗之中,两人四目相对。   “自己人?”齐宁声音低沉:“老子独来独往,从没有什么自己人。”   那影耗子知道是碰上了硬茬子,却还是冷冷一笑,薄刀在地面划动,齐宁瞧了一眼,却看到那影耗子在地面上画出了一个蚯蚓般的符号。   齐宁冷哼一声,走到桌边坐了下去,问道:“你也是来办事?”   那影耗子见齐宁坐下,这才收刀,他那薄刀贴身而收,又穿着黑袍子,从外面根本瞧不出身上带着兵器。   “阁下将暗号挂在门外,不知意欲何为?”那影耗子似乎有些不满:“这是否太过招摇了?”   “老子就是瞧瞧是否还有别人也来分一杯羹。”齐宁故意做出一副傲慢之态,“老子问你,为何半夜三更先下迷香,再入室加害?你若是不说清楚,我保证你出不了这个们,在老子眼里,可从来没有什么自己人。”   那影耗子淡淡道:“若是连这点小伎俩你都提防不了,也活该死在这里。”竟是走到齐宁对面坐下,盯着齐宁眼睛问道:“你的牌号是多少?” 第七八三章 张网   齐宁立生警觉,不知这是否是暗号,却是冷冷盯着影耗子,并不说话。   那影耗子见齐宁盯着自己,目光如刀,浑身便有些不自在,皱眉道:“老兄为何不说话?”   “你的话太多了。”齐宁冷冷道:“牌号难道随意就能说出口?”   影耗子一怔,神色却反倒和缓不少,点头道:“不错。”打量齐宁两眼,才问道:“那么老兄是在哪一带吃饭?”   齐宁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入手很轻,晃了一晃,里面却并无盛水,冷哼一声,将茶壶放在了桌上。   “老兄不要误会。”影耗子道:“不过你既然挂出了牌子,自然也知道这次的行动不简单,所以想要聚集几个同伴,咱们若是无法坦诚相见,恐怕也难以形成默契。”   齐宁这才道:“这里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影耗子一怔,才道:“昨日不见老兄在此,应该是今晚才过来。我在这里连上今晚,已经待了三个晚上,目前除了兄台,并没有发现其他同道中人。”   “你怎知这次行动不简单?”齐宁面不改色,轻声问道。   影耗子冷笑道:“价码上就可以看出来。做了这些年生意,人头超过一千两银子的并不多,到现如今为止,我接到超过千两的活儿不到五个。但是这笔买卖只要出手,哪怕没能命中目标,也能有三千两银子,若是得手取了人头,便是两万两,嘿嘿,老兄觉着这世上一颗脑袋能值两万两银子的有几个?”   “确实不多。”齐宁顺着他话风道。   影耗子唇角显出一丝微笑,道:“当年接了一回五千两银子的大活,费了我半年的时间,差点连性命也丢了。这一次就算无法得手,也能拿到三千两银子,可见这次目标绝非善类。”眼珠子一转,道:“这世上并非什么银子都好拿。”   齐宁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银子虽好,但也要有命花才好。”   这影耗子显然已经确信齐宁也是一名影耗子,所以言语之中已经有所泄露,齐宁不动声色,也知道自己每一个字说出来都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对方发现破绽,所以只是顺着影耗子的话风往下走,从对方的言语之中获取更多的讯息。   “不错。”影耗子双眉一展,含笑道:“这次的活儿,有能耐接下来的不会太多,我估算了一下,应该不超过二十个人。”   “红蝎子和莽山三狼自然是少不了的。”齐宁知道如果自己一味地顺着他的话说,也很有可能让对方起疑,自己多多少少也要说几句内行话才成。   果然,齐宁一提到红蝎子和莽山三狼,影耗子眉宇间的戒备更是消去许多,冷笑道:“这两拨人坏了不少规矩,贪婪成性,最近更是在京城附近犯下了案子,若是被神侯府的人盯住,对我们也大大不妙。”   齐宁淡淡一笑,道:“他们是否已经到了京城?”   “还有四天的时间。”影耗子道:“这四天之内,他们总会赶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影耗子声称还有四天时间,难道他们的行动是在四天之后便会实施,如此说来,时间还真是紧迫得很,不动声色压低声音问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做这行,素来都是要精心准备,细心策划,你可知道咱们的目标到底是谁?”   影耗子摇摇头,道:“我还想问你这次到底是要对谁动手。嘿嘿,不过开出这么高的价码,咱们的目标自然不是普通人,那边也不会事先透露目标,提防传扬出去。”   “这倒是不错。”齐宁微微颔首,“得手能拿到两万两银子,不过红蝎子和莽山三狼掺和进来,咱们想要得到那两万两银子并不容易。”   影耗子眼眸中显出一丝笑意:“若是我们单打独斗,得手的机会自然不大,但是如果联起手来,到时候却未必没有机会。”   “你是这样想?”   影耗子却伸出手,丢了一样东西在桌上,正是之前齐宁挂在门外刻着蚯蚓符号的小木牌,“你莫非不是这样想?若是没有这个打算,老兄也不会放出暗号了。”   齐宁嘿嘿一笑,道:“你猜的没有错,我手里缺银子用,这次既然与这样的大买卖,当然不会错过,那两万两银子,自然想要收入囊中。”   “只靠你自己,你觉得有机会?”   “所以我挂出牌子,就是希望找到合作的伙伴。”齐宁道:“我一直等着有人出现,你没有让我失望。”   “你也没有让我失望。”影耗子道:“今夜你若是真的中了失魂香死在我手里,便不是值得我联手的同伴。”   齐宁嘿嘿笑道:“你的身手也是不弱,如果你不合我意,现在你已经横尸地上。”摸了摸颌下一绺灰须:“只是你我两人联手,也未必有胜算。”   影耗子微微点头,道:“你可有什么对策?”   “你可能找到红蝎子和莽山三狼的踪迹?”齐宁问道。   影耗子皱眉道:“这两路人虽然名声在外,但从来没有人见过他们的面貌,说是来去无踪,那也不为过。”   齐宁叹了口气,道:“除了他们,你是否能找到其他人的踪迹?”   影耗子一只手微微握拳,眼眸中显出戒备之色。   齐宁看在眼里,道:“你别误会。”顿了顿,才低声道:“两万两银子确实很诱人,但是蛋糕只有那么大,按你所说,如果这次真的有二十多好人过来争抢,即使咱们两人联手,你觉得机会有多大?”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齐宁嘿嘿一笑,道:“分蛋糕的人总是越少越好,如果能找到其他人的踪迹,我们......!”说到这里,眼中显出厉色。   影耗子冷笑道:“老兄的胃口还真是不小,难道你要将其他人都杀了不成?那帮人也都不是善茬,可别没有杀了他们,自己却成了刀下亡魂。”   齐宁淡淡笑道:“你找不到红鞋子的下落,但是我却找到了,红蝎子今天刚刚进京,现在就在附近。”   影耗子显出吃惊之色,随即皱眉道:“你认识红蝎子?”   “不巧得很,我正好认识红蝎子。”齐宁抚须道:“做我们这行,名声还是不要太大才好,更不要做杀人留名的蠢事。”冷笑道:“他在京城附近作案,我恰好发现他的行踪,今天抵达京城,也正是因为一路追踪而来。”   “你追踪红蝎子?”影耗子皱眉道:“他没有察觉?”   “如果被他察觉,我现在只怕无法和你说话了。”齐宁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人,不是为了要交朋友,而是要找人和我一起动手。”   “你要杀红蝎子?”影耗子盯着齐宁眼睛。   齐宁叹道:“除掉红蝎子,咱们的机会就大的多。如果你愿意助一臂之力,到时候那两万两银子咱们可以平分。”   “你是说我拿一万两?”   “其实是八千两。”齐宁道:“只有你我两人,还不算万全,所以还有一个同伴会与我们一起动手,三人联手,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除掉红蝎子。”嘿嘿一笑:“到时候你拿走八千林,剩下的一万二千两归我们。”   “那你们岂不是吃亏?”   “如果你能一起动手,今夜必能除掉红蝎子,否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既然如此,吃点亏却能够活着拿银子,对我来说很合算。”齐宁道:“只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杀了红蝎子,你不怕招来麻烦?”   齐宁叹道:“我们这些人,生死不会与人在意。”目光一寒:“我既然说出这个秘密,你也听到,所以你若是不愿意,就只能杀了我。”   影耗子脸上也显出寒意,全身戒备。   “以你的武功,有三成的机会杀了我。”齐宁道:“我却有七成的机会能杀死你。”   影耗子知道齐宁所说的不假。   刚才两人虽然只是过了两招,但行家出手,就知道对方的实力。   “现在你有选择。”齐宁站起身来:“和我动手,不然,就和我联手,除掉红蝎子,然后一起分那两万两银子。”   影耗子冷笑道:“我又如何知道你除掉红蝎子之后,下一个会不会对我动手?”   “我说要杀红蝎子,就一定要杀他。”齐宁冷声道:“我说要和你分银子,就一定会和你分银子,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说完这句话,他双目就如同利刃一眼盯着影耗子。眼也不眨。   影耗子沉默片刻,终于道:“红蝎子在哪里?”   齐宁并不多言,径自走到后窗,轻轻推开窗户,冲着下面瞧了瞧,虽然身处二楼,但这家客栈并不高,齐宁回头看了影耗子一眼,随即敏捷跃上窗台,双臂一展,已经从后窗跳了下去。   齐宁宛若暗夜之中的蝙蝠般落在地面上,后面是一条昏暗的巷子,等他抬头看时,影耗子已经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只是犹豫了一下,那影耗子也已经从后窗飞跃而下,落在了齐宁身边。   齐宁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一句话也不说,左右瞧了瞧,这才顺着小巷往前行,影耗子紧随在其后,两人宛若夜色之中的幽魂般,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第七八四章 劝诱   齐宁和影耗子一前一后在昏暗的西城巷内穿行,转了数条街道,到得一处破旧的宅子前,齐宁脚步放缓,影耗子跟上前去,但是手中却扣着暗器,心中对齐宁兀自十分的戒备。   齐宁瞥了影耗子一眼,影耗子也正看着他,瞅见这宅子一片昏黑,四下里死一般寂静,心中有疑,问道:“老兄说知道红蝎子的下落,难到他在这里不成?”   齐宁嘿嘿一笑,径自进到宅内,影耗子满腹疑云,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既然来都来了,自然不会半途而废,手扣暗器,异常小心地跟在后面也进到宅内,却见到齐宁直接走到正堂,影耗子犹豫一下,也跟着进到正堂内。   便在此时,却见的眼前一亮,屋内竟然亮起了火光,影耗子心下一凛,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从边上出现一道人影,手里举着一只火折子,影耗子立时后退两步,却见那人衣衫偻烂,走到正堂的桌边,用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齐宁转过身来,面带微笑瞅着影耗子,影耗子心知事情不对,缓步后退,退了两三步,猛地转身,足下一点,飞身而起便要奔出宅内,猛地瞧见前面一张大网盖过来,影耗子大吃一惊,右手一甩,手中已经亮出那薄刀,对着那张网便劈了过去。   这一刀下去,正砍在那网上,本以为以薄刀的锋利,可以轻易劈开大网,孰知刀刃砍在那网上,竟然是软绵绵的使不上气力,还没来得及多想,边上身影掠动,那张网已经贴着影耗子的身体。   影耗子心知这张网十分古怪,急忙后退,只退了两步,却感觉后面又是一阵劲风袭来,他反应极快,也不管身后是什么,反手就是一刀,这一刀下去,兀自砍在一处软绵绵的地方,心下骇然,扭头看时,发现从后面也是一张网盖过来。   影耗子心中绝望,这前后各有一张网袭来,合在一起,除非能上天入地,否则又如何能逃脱,此时束手无策,那两张网却已经前后合在一起,边上人影闪动,只是瞬间,就将影耗子罩入网内,影耗子挣扎几下,但是两张网越动越紧,只是瞬间,影耗子整个人就已经被大网勒得无法动弹。   影耗子心中恼恨无比,他虽然对齐宁大有戒心,却实在想不到齐宁竟然会在这里设下圈套。   大网勒得他无法动弹,这时候齐宁却已经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   “卑鄙!”影耗子怒道:“为何要害我?”   “看来你的记性不好。”齐宁微笑道:“蛋糕只有那么大,分的人越少,得到的就越多,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   影耗子冷笑道:“原来你根本不认识红蝎子,你是想除掉我?你武功在我之上,在客栈就可以动手,为何要到这里?”   “庙堂巷三教九流人多眼杂,我无法保证客栈里没有其他的影耗子。”齐宁含笑道:“若是真的在那里对你动手,惊动了其他的影耗子,那实在是不妙。”   “不对。”影耗子双目一寒:“你不是影耗子,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微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影耗子?”   影耗子冷笑道:“废话少说,我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干我这行,早就知道生死无常,你动手就是。”   “果然是条汉子。”齐宁笑道:“你既然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死前留个名字也好,到时候我好给你立个碑。”   “立碑?”影耗子冷冷道:“你也莫得意,今天你杀了我,若是被别的影耗子知道,你也没什么好下场。”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太高看自己了。影耗子的生死,你觉得会有人在意?你死在这里,就像树上掉落一片叶子,绝不会有任何人在乎。”手一晃,已经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正是他贴身携带的寒刃。   影耗子见到齐宁拿出刀来,知道大限将至,闭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却始终不见齐宁动手,影耗子睁开眼睛,见到齐宁正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咬牙道:“要杀便杀,你还要搞什么鬼?”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想,你虽然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这一次死的实在有些可惜。”   “可惜?”   “你此来京城,是想做笔大买卖,挣点银子花。”齐宁笑道:“可是现在银子没碰到,这条命却没了,岂不可惜?”   影耗子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其实我对你们这些影耗子倒也不算厌恶。”齐宁道:“你们靠本事吃饭,并没有打家劫舍,欺负弱小,也算守住了一些底线。说到底,你干这行,不过是为了生存下去,若知道这行是死路一条,你当初也未必会选择这条路。”   “不要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影耗子冷笑道:“你不杀我,是否想从我口中问出一些秘密?”   “原来你还很聪明。”   影耗子道:“你扮作影耗子,赚我入毂,自然是发现了一些什么。你若只是想杀我,在客栈就可以动手,却偏偏引我来此,无非是想抓住我,从我口中逼问秘密。”他微仰着脖子,道:“我劝你还是别费苦心,我既然干这一行,就要守这一行的规矩,就算是死,也莫想从我口里问出一个字。”   齐宁竖起大拇指,笑道:“果然有骨气。”起身来,转身往大堂过去,影耗子正不知齐宁要如何处置自己,却感觉大网忽然动起来,几人拖着大网,将影耗子拖进了大堂,随即大堂的门就被关上。   屋内点着灯火,影耗子这才左右看了看,只见到四周站着四五个人,都是衣衫偻烂,他心下一凛,失声道:“你们.....你们是丐帮的人?”   旁边走归来一人,冷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闯入我丐帮的地盘,意欲图谋不轨,我丐帮岂容你在这里胡作非为。”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身材高大,却正是丐帮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   影耗子自然不识得白圣浩,却冷声道:“我与丐帮无冤无仇,就算到了你们地盘上,也没有坏了你们丐帮的规矩,你们却设下圈套在这里害我,谁是谁非,你我心里有数。”心中却着实诧异,暗想自己与丐帮从无仇隙,怎地今晚丐帮却要对自己下手。   齐宁却是笑道:“实话对你说,你们的行动,神侯府那边已经有所察觉,神侯府暗中悬赏,谁要是抓到影耗子,重重有赏。你既然撞上门来,我们自然不会错过。”   影耗子吃惊道:“神侯府已经知道?这.....这怎么可能?”   “莫非你觉得这江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神侯府的眼睛?”齐宁淡淡道:“现在只要我们将你送到神侯府,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银。我知道你嘴巴硬,可是神侯府的九重天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九重天是神侯府的刑罚,但凡经过九重天的犯人,就算是铁齿钢牙,也要被撬出口供来,虽然神侯府十分隐秘,知道九重天刑罚的人不多,但在江湖上也确实有所流传。   影耗子脸色微变,咬牙切齿。   “你说我不是影耗子,那是大错特错。”齐宁叹道:“其实我之前也是影耗子,但那种不人不鬼的生活实在无法忍受,所以弃暗投明,有了大好前程。”   “大好前程?”影耗子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咱们这些人成为影耗子,无非是想要存活下去。”齐宁道:“没有实力开宗立派,却又不想荼害百姓,就只能做些杀人的买卖,只是这条路要走多久?莫非要一辈子做下去?”   影耗子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之色。   “活着无人知晓,死了更是没有人掉一滴眼泪。”齐宁叹道:“活在这世上,谁不想做一番事业,光宗耀祖,让天下人知道我的名字。”盯着影耗子眼睛,问道:“莫非你从无此心?”   影耗子又是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齐宁走到影耗子身前蹲下,凝视着影耗子道:“幸好我遇上了一位贵人,不但从今以后衣食无忧,而且还有机会做一番事业,说不定还能得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能错过。”   “你的意思我听懂了。”影耗子道:“说到底,你是想要用荣华富贵引诱我吐露秘密?这种小把戏,还是不要用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不怕死。”齐宁笑道:“若是你当真胆小如鼠,想要这个机会也不会给你。我只是很好奇,你真的准备这样无声无息地死掉?价值何在?”   “我.....!”影耗子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都会有。”齐宁盯着影耗子的眼睛:“从今以后,你改头换面,不但有足够的银子花,而且还会有干一番事业的机会,如果你错过了,我保证你绝不会再碰到同样的机会。”叹了口气,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去往神侯府,在神侯府你依然可以做硬骨头,也许你们这次的行动因为你的慷慨赴义而成功,但是没有人会知道你做出的贡献,你的尸首只会丢到乱坟岗里,被豺狼野狗撕成碎片。”   白圣浩在旁边叹道:“其实不怕死的人很多,但是就这样死得糊里糊涂窝窝囊囊,只怕谁都不愿意。” 第七八五章 弃暗投明   影耗子闭上眼睛,眼角抽动。   齐宁摇了摇头,道:“既然有人愿意慷慨赴死,我们也不必强人所难。”起身挥挥手:“连夜将他送去神侯府,领了赏金,分给大伙儿。嘿嘿,那笔赏金应该能让大家过上两年好日子,这也都是拜这位仁兄所赐。”   边上几人立时便拖动大网,有人过去打开了门,影耗子立刻睁开眼睛,叫道:“且慢!”   齐宁皱眉道:“阁下还有话说?”   “你说的.....你说的贵人是谁?”影耗子眼角抽动:“神侯府既然知道....知道这次行动,又何必.....何必找上我,直接布下陷阱让我们落进去不就是了?”   “我也实话对你说,影耗子在京城活动,神侯府确实知道。”齐宁道:“但是你们的目标是谁,还在调查中。”   “其实.....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影耗子叹道:“我就算说出我所知,你们也不会得到什么。”   齐宁微笑道:“如此说来,阁下是愿意弃暗投明?”在椅子上坐下,问道:“那个下是否能先告知名字?”   影耗子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叫灰乌鸦。”   “灰乌鸦?”齐宁笑道:“这名字倒是不差。乌鸦兄,这次行动的影耗子,到底有多少人?”   影耗子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我的牌号是一三,若是按照顺序我是最后一个,那至少也有十三个人。”   “你自然不会是最后一位。”齐宁挥挥手,白圣浩心领神会,做了个手势,几名丐帮弟子立时退了出去,守卫在宅子四周,白圣浩也要离开,齐宁却是让他留下,等丐帮几位弟子出去,齐宁这才示意白圣浩解开了大网。   灰乌鸦从大网之中出来,有些懊恼,齐宁见他冷冷看着自己,含笑道:“乌鸦兄莫非还要动手?”   灰乌鸦道:“我既然开了口,就没有退路。只不过为人做事,讲的是诚心,说过的话便不能反悔。”他也不客气,走到桌边,在齐宁对面的椅子坐下,看了白圣浩一眼,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白圣浩和齐宁对了一个眼色,才道:“白圣浩!”   “白圣浩?”灰乌鸦略一思索,才点头道:“你是鬼金羊分舵的舵主。”瞥了齐宁一眼,皱眉道:“能让白舵主听你差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迟早会知道。”齐宁肃然道:“我问你,是谁雇你来京城?”   灰乌鸦想了一下,才道:“眼下他还算不上是我的雇主,只有收下了订金,才算是我的雇主。四天之后,若是到他那里拿了订金,才算接了这单生意。”冷哼一声,道:“若是已经拿了订金,做了生意,你们今天就算是碎尸万段,也休想让我吐露一个字。”   齐宁正色道:“乌鸦兄信守承诺,倒是让人钦佩。”   “不要说这些废话。”灰乌鸦道:“你们可知道黑莲圣教?”   齐宁听他陡然提到黑莲圣教,有些意外,皱眉道:“难道你们前来京城,与黑莲圣教有关系?”心想难道上次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之后,黑莲圣教竟然想要在京城策划阴谋,若果真如此,自己难道判断错误,此前京城疫毒与黑莲圣教也有干系?   “也谈不上和黑莲圣教有关系。”灰乌鸦道:“据我所知,八帮十六派上次攻打朝雾岭,朝雾岭差点被踏平,后来江湖上有传言,朝雾岭出了内奸,才让八帮十六派攻了进去。”   齐宁心下一凛,盯着灰乌鸦,并不说话。   灰乌鸦压低声音道:“这次找上我的就是黑莲圣教的那名内奸,当初是黑莲教四圣使之一的色使段清尘。”   齐宁闻言,脸色骤变,失声道:“是.....是他?”   灰乌鸦见齐宁如此意外,倒也有些得意,道:“黑莲教的人四处追拿段清尘的下落,而此人却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段清尘找上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齐宁心思电转,暗想此事既然扯上了段清尘,必然不简单。   他在朝雾岭的时候,已经确知黑莲色使段清尘出卖了黑莲教,而此人与陆商鹤定有关联,如果是此人召集影耗子潜入京城,那么陆商鹤未必没有卷入其中。   如今黑莲教在找寻段清尘下落,丐帮却在找寻陆商鹤下落,恰恰这两人又有牵扯,丐帮卷入此事,倒也算是误打误撞。   “如此说来,前来京城的这些影耗子,都是段清尘招揽过来?”齐宁神色严峻。   灰乌鸦摇头道:“别人是否如此,我并不知晓。段清尘找上我,让我七月十三在京城找他,到时候凭借牌号......!”说到这里,伸手入怀,取出了一块极为细巧的竹片递过来,“有此为信物,七月十三晚上亥时三刻在庙堂巷西街口等人接应。”   “七月十三?”   “不错。”灰乌鸦道:“必须要准时等待,早一刻晚一刻,都不会有人接应。到时候碰头时,必须拿出牌号,而对方的暗号,是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上有暗号。”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虚画了符号,正是那蚯蚓般的图案。   齐宁这时候明白了几分,问道:“段清尘并没有告诉你们目标是谁?”   “我也问过,他却并无回答。他告诉我说,只要出手,即使没能取到人头,也会有三千两银子,若是得手,便可有两万两银子的报酬。”灰乌鸦道:“进京之后,才付订金,除此之外,便再无一言。”   白圣浩道:“你住在长庆客栈,就是为了到时候接头?”   灰乌鸦点头道:“不错。”顿了顿,才道:“红蝎子和莽山三狼在京城附近做了买卖,这两拨人很少会在同一时间出手,听到这个消息,我便知道他们也必然会参与此事。据我所知,咱们这行能接到一万两银子的买卖已经是屈指可数,就算是八帮十六派的宗主,在我们这行也就一万两银子的价码,这一次对方的人头竟然值两万两,那必然是非同小可。”   齐宁心知一万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固然是天文数字,即使对这些影耗子来说,那也是无法抗拒的数额,而两万两银子,足以让任何一名影耗子孤注一掷。   “段清尘是何时找到你?”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影耗子分散在各地,要找寻你们的踪迹,并不容易。”   灰乌鸦略想了想,才道:“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你说的不错,咱们这行各不相连,要一一找到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淡淡一笑,道:“不过虾有虾路蟹有蟹道,熟悉我们的人,真要找寻我们倒也不算困难。”   “半个月前?”   灰乌鸦点头道:“没有记错,确实是半个月前。段清尘找上我,我还以为他是要我去刺杀黑莲教主,他背叛黑莲教,如今藏头露尾,最畏惧的便是黑莲教主。不过黑莲教主是大宗师,就算给我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去自寻死路。”   齐宁心想莫说你区区一个影耗子,就算向百影和空藏大师此等武林名宿,那也是不敢招惹大宗师,问道:“也就是说,四天之后,你可以再见到段清尘?”   灰乌鸦摇头道:“找上门的是段清尘,但到时候接头的是不是他,我便不能确定了。”反问道:“你似乎对此人很感兴趣?”   齐宁也不多言,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子丢了过去,灰乌鸦探手接过,皱眉道:“这是什么?”   “投名状。”齐宁微笑道:“你既然愿意弃暗投明,总该证明一下自己的诚意。这里面有一颗药丸,你吞下去之后,十天之内,安然无恙,但是十天之后如果没有解药,肝肠寸断,是什么后果,你该知道。”   灰乌鸦豁然起身,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过河拆桥。”   “你不必误会。”齐宁从怀里取了一叠银票丢过去,“这是一千两银子,虽然不多,但至少够你在京城的花销。如果你按我说的做,此事过后,我不但还会给你两千两,而且会给你一份前途无量的差事。”   灰乌鸦依然神情冷峻,白圣浩在旁道:“其实你也没有什么选择。你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向我们证明你确实有价值,其实一个人如果有价值能够让别人去用,并不是一件坏事,许多碌碌无能之辈想为人用,那还不够资格。”   齐宁也是含笑道:“灰乌鸦,你是聪明人,心里也清楚,如果我们就这样让你离开,没有谁能保证你不会出卖我们。”   “我灰乌鸦向来言出如山,承诺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会违背。”灰乌鸦斩钉截铁道。   齐宁起身道:“如果是这样,那你更不必有任何的担心。你既然诚心弃暗投明,那么照着我的话去做,就绝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灰乌鸦心知齐宁所言不假,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密起见,谁也不会掉以轻心,自己想要毫无代价就这样从容离去,那是绝无可能,犹豫一下,才问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第七八六章 红枣粥   齐宁知道灰乌鸦已经屈服,面带微笑,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灰乌鸦手中的瓷瓶子。   灰乌鸦自然明白齐宁的意思,倒也干脆,打开瓷瓶,从里面取了一颗药丸出来,看也不看,便丢进嘴里吞咽下去,随即伸手将齐宁丢过去的一千两银票收起,揣入怀中,这才道:“此番进京,本就想过死在京城,无非是赌一场。”   齐宁拍手笑道:“那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现在的选择算是赌对了。”脸色猛地一沉,道:“你可知道陆商鹤?”   “陆商鹤?”灰乌鸦不屑笑道:“自然晓得,听说此人图谋丐帮帮主之位,如今就落在丐帮的手里。”瞥了白圣浩一眼,道:“这位白舵主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白圣浩其实并不清楚段清尘与陆商鹤的瓜葛,这时候听得齐宁突然提及陆商鹤,顿时提起神来。   陆商鹤在青木大会之上奸谋败露,被丐帮囚禁,此事知道的人自然不少,但是其后被人救走,丐帮却并无对外张扬,至今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   齐宁道:“你既然弃暗投明,有些话不妨对你直说。陆商鹤已经逃脱,目今丐帮正在暗中搜寻。”   灰乌鸦怔了一下,齐宁才继续道:“据我所知,陆商鹤与段清尘私通款曲,这两人应该是沆瀣一气,所以段清尘此番招揽你们进京,陆商鹤也很可能潜藏在京城。”   “我明白了。”灰乌鸦微微点头,看了白圣浩一眼,才道:“丐帮向要抓住陆商鹤,但却不知道他的下落,你是想让我依旧赴约,然后找到段清尘和陆商鹤二人的下落,再将他们的下落告知于你。”   齐宁含笑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很舒坦。”又道:“当然,如果能查清楚他们此番行刺的目标是谁,又或者说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我这边自然还会有重赏。”   灰乌鸦抬手道:“言出如山,信守承诺是我的规矩。我收了你一千两银子,若是死了,这一千两银子你就当丢进水里,若是活着,我自然会竭力去查清楚,事后你如约将剩下两千两银子交给我。”   齐宁唇边笑意更浓,颔首道:“重守信诺,确实让人钦佩。”   灰乌鸦问道:“我若是查到线索,是否还来此处?”   齐宁指了指白圣浩,道:“白舵主会与你联络,之后的事情,白舵主会帮你安排。”   灰乌鸦看了白圣浩一眼,再不多言,径自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道:“但愿你信守承诺。”飞身离去。   等到灰乌鸦身影消失,白圣浩才轻声道:“侯爷当真信得过他?”   “他是个聪明人。”齐宁含笑道:“聪明人的选择都会很实际。而且他已经服下药丸,没有人真正会想死。”   白圣浩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侯爷为何不将此人交给神侯府?神侯府眼下对此事尚一无所知,如果交给神侯府,以他们在京中的势力,应该更容易查清楚背后真相。”   齐宁抬手拍了拍白圣浩手臂,轻声道:“白兄,你可知道是谁招揽这群影耗子进京?”   白圣浩一怔,心知齐宁这话问的不会简单,轻声道:“难道不是段清尘?”   “段清尘只是走狗而已。”齐宁道:“甚至陆商鹤也只是任人驱使的走狗,在他们身后,必然另有真正的高人。”   白圣浩反应极快,明白过来,低声道:“侯爷,难道......段清尘和陆商鹤与朝中的官员有牵涉?”   “不能肯定,也无法否定。”齐宁摇摇头,头疼道:“正因为无法确定,所以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白圣浩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齐宁的意思。   如果将今夜之事告之神侯府,以神侯府的经验和实力,顺藤摸瓜调查此事必然是事半功倍,而且神侯府完全有能力在京城布下罗网,等着影耗子们自投罗网。   但齐宁明显是不信任神侯府。   既然段清尘背后的高人有可能是朝中之人,那么就不能确保那人与神侯府没有牵涉,万一真是如此,那么将影耗子入京之事告之神侯府,反倒是打草惊蛇,这帮人很可能就此取消计划,再行筹谋另外的行动。   齐宁当然是想借此机会将背后的真凶揪出来,所以自然是万事小心。   想到齐宁连神侯府都不信任,却让自己卷入此事,亦可见齐宁对自己的信任,白圣浩心中一阵感动。   “灰乌鸦这边就先交给你,如果有什么消息,你亲自通知我。”齐宁起身道:“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白圣浩拱手道:“侯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但凡有什么线索,立刻禀报侯爷。”   齐宁收服了灰乌鸦,但知道这一切仅仅是开始,离开宅子,回到侯府之前,先摘下了人-皮面具,这才进府,已经是夜深人静,却见到正堂灯火亮着,走过去一看,只见到韩总管正坐在边角的一张椅子上,双手死死抱在胸口,就像怀里藏着什么宝贝一般,歪着脑袋,正打着呼噜。   齐宁心下好笑,咳嗽两声,韩总管立刻被惊醒,见到齐宁,忙起身道:“候.....侯爷,您回来了。”   “怎么在这里睡下了?”齐宁温言道:“是否太过疲倦?三娘这几天养身子,府里的事情不好打理,也都靠了你。已经很晚了,先回屋歇着吧。”   韩总管忙道:“侯爷,老奴一直等您回来。”左右看了看,才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来,“侯爷,天黑之后,就有人连续不断向府里送来银票,他们进屋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说是他们老爷派他们送过来的银票。”双手呈过来:“老奴点了一下,总共是两万两千四百两银子。”   齐宁唇边泛起笑意,看来那帮官员倒也算是识趣,担心自己真的会登门要债,传出去不好听,所以都主动送了过来。   “侯爷,我问他们这是什么银子,他们也不说,转身就走。”韩总管道:“本来老奴是想去禀报三夫人,但三夫人养身子,谁也不见,这些银子又不知道如何入账,所以也不曾送到账房去,只能在这里等着侯爷回来。”   齐宁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下,问道:“老总管在锦衣侯府多少年了?”   韩总管感慨道:“老侯爷当年追随太宗皇帝平乱,家父是最早跟着老侯爷的人,只可惜早早就战死在沙场。老侯爷心好,派人送了许多银子抚恤家人,后来我年纪大了,家母吩咐我到京城来给老侯爷当牛做马,报答老侯爷的恩情。”想了一想,叹道:“都三十多年了。”   “如此说来,你在锦衣侯府已经干了三十多年?”齐宁问道。   韩总管点头道:“老侯爷和大将军一直照护这老奴,老奴虽然无用,却还是在府里一直当差。”感慨道:“如今府里的老人已经不多了,当年从江陵来到京城在侯府当差的,多年前不少人都已经回老家养老去了。”   齐宁心想韩总管在府里三十多年,那么锦衣侯府发生的许多事情,这老头肯定都知道一些,柳素衣莫名其妙地在侯府失踪,这韩总管未必不知道内情,但却也知道这时候不便多问,微笑道:“那你家人都在哪里?”   “当年老侯爷给老奴配了亲,生了两个儿子,大将军对我们韩家十分照顾,让我们在江陵买了几十亩地,我那两个儿子如今都在江陵。”韩总管解释道:“孩子他娘几年前过世了,好在老奴身体还硬朗,还能为侯府效力几年,等过几年实在不能动,若是侯爷准许,老奴便让一个儿子过来继续效命,老奴就回乡养老了。”   齐宁微一沉吟,取了五百两银票递过来,韩总管一怔,齐宁却塞到他手中,道:“这银子你拿着,是留着自己养老还是给孩子买地,那就由你自己做主。你在侯府辛苦这么多年,如今又要关照我,我自然不能亏待你的。”   “侯爷,千万不能......!”韩总管急忙将银票推回去:“老奴一家已经受侯府照顾几十年,这一辈都无法报答,这银子......!”   “怎么,我说话不管用?”齐宁皱起眉头:“让你拿着就拿着,只是不要对外宣扬,免得大伙儿说我偏袒你。”   韩总管眼眸中显出感激之色,犹豫一下,终是收起来,道:“侯爷大恩大德,老奴.....老奴这辈子是报不完了。”   “已经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齐宁微笑道:“你年纪也大了,平日里不要太过劳累,能让别人分担的尽管派他们去干,自己也要保重身子。”   韩总管声音哽咽:“侯爷.....侯爷和当年的老侯爷一般,对.....对咱们这些下人都是关护有加。”眼圈微微泛红,忽地想到什么,忙道:“侯爷这么晚回来,还没吃东西吧?之前三夫人倒是派人嘱咐过,若是侯爷回来太晚,给你熬一碗红枣粥喝,吃了红枣粥容易入眠。”   齐宁心中一个激灵,立时便想起顾清菡之前嘱咐过自己,若是有人送来红枣粥,那便是暗号,自己当晚便要悄悄往顾清菡屋里去,如此说来,顾清菡是让自己今晚偷偷摸摸去她屋里。 第七八七章 夜入闺房   齐宁心知顾清菡这两天定然是心情复杂犹豫不定,今夜让自己过去,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要倒向自己这边。   他这两天自然也想了许多,心里其实也很清楚,顾清菡对自己还是有情义,但只是畏惧于太夫人的威势,无奈屈服,正如田夫人所言,顾清菡目前对自己并无做出任何加害的事情,即使真的走到那一步,顾清菡书否真的会选择协助太夫人伤害自己,那也是未知之数。   她今夜让自己过去,也定是克服了心中对太夫人的恐惧,对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也并非易事。   韩总管自然不知道红枣粥是顾清菡丢出来的暗号,齐宁已经笑道:“不用了,你先去歇着。”   韩总管不好多说,躬了躬身,转身走到大门前,似乎想到什么,扭过头来,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齐宁感觉他似乎有话要说,含笑问道:“老总管还有什么事?”   韩总管忙道:“没.....没事,侯爷早些歇着。”也不多言,径自退下。   齐宁知道韩总管必有话说,但他定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   齐宁了解普通人的人性,刚才自己出手豪阔,一下子就是五百两,这实在不算是小数目,但齐宁知道自己五百两银子再加上几句话,定是让韩总管心里有一番感触。   那夜偷听到太夫人和顾清菡的对话后,齐宁知道自己虽然是堂堂锦衣候,但在这座府邸实际上还是势单力孤,想要搞定太夫人将整个锦衣侯府完全控制在手中,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在没有完全摸清楚太夫人的底牌之前,齐宁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但他却很清楚,深宅大院的争斗,不似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自己要在侯府夺权,势必要尽可能拉拢府内的重要人物,而韩总管是侯府的老人,在侯府三十多年,如今又是侯府总管,在这侯府有着足够的资历和威望。   如果能够拉拢韩总管成为自己的人,对自己在府内的实力自然有着极大地提升。   他知道韩总管对太夫人也必定十分敬畏,甚至有可能就是太夫人的亲信,所以他并不急于求成,施以好处,缓而图之。   不过韩总管今晚的反应,倒也说明此人对自己确实生出了感激之心,完全有拉拢的可能。   今晚因为收服灰乌鸦,耽搁了大半个晚上,此刻已经早过了子时十分,不到两个时辰天便要亮起来,寻思着这时候再去顾清菡屋里,只怕顾清菡早就睡下,但又想到既然顾清菡发出讯号,如果今夜自己没有赴约,拖延一日,顾清菡心里未必不会有改变主意的可能。   他起身来,径自离开正堂,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侯府内眼线众多,齐宁也不能确定现在就没有眼睛盯着自己,自然当然不能就这般直接往顾清菡那边去。   怀里揣着厚厚一沓子银票,齐宁却并没有打算将这两万两银子丢到侯府的账房里去。   如果说太夫人一直都在掌控侯府,那么账房的支取自然也是太夫人一句话的事情,齐宁自然不愿意将这一大笔银子送入老巫婆的钱袋中。   他已经打定主意,在自己绝对控制住侯府之前,银子只能另觅他处,好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田家药行生意正在蒸蒸日上,自己将银子丢到田夫人那边,不但可以扩大田家药行的生产规模,而且自己需要用银子的时候,便可以从那边随时支取,可说是最好的存款处,而两万两银子送过去,田夫人必然也是欢喜万分。   回到屋里,点上了灯火,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衫,又将银票藏好,这才过去吹灭灯火,回到床上躺了小片刻,齐宁这才到得后窗,轻轻推开窗户,外面一片死寂,月色幽幽,他确定四下无人,这才翻窗而出。   锦衣侯府沐浴在轻柔的月光之下,齐宁却是异常小心,不过以他如今的身手,寻常人要发现他的踪迹无疑是痴人说梦,他故意从那些偏僻昏暗之处经过,饶了半个圈子,这才到得顾清菡院子的后墙处,确定并无人跟踪,这才翻墙进到了院内。   后墙下面便是正在盛开的花圃,月光如水,芳香四溢,齐宁蹑手蹑脚摸到后窗,屋内一片漆黑,幽静异常,心中犹豫,暗想看样子顾清菡确实已经睡着,自己来的实在有些晚。   他知道最近这几天顾清菡必然是心情焦虑,如今好不容易能睡着,自己过来打扰还真是有些不妥,本想原路返回,犹豫一下,还是抬起手,便要敲打窗户,但立时想到什么,还是收回手,取出寒刃在手。   夜深人静,敲打窗户的声音太小,里面顾清菡都未必能听见,若是声音大一些,万一有人听到,那可是了不得。   齐宁并没有忘记顾清菡身边还有一个叫做冰巧的贴身丫鬟,虽说冰巧是顾清菡的人,但齐宁也不敢保证太夫人没有暗地里收买冰巧,若是被冰巧知晓自己半夜偷偷与顾清菡相会,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他微一沉吟,终于将那寒刃薄薄的锋刃渗入到窗缝之中,随即轻轻往上挑,倒也是极为轻松地将那窗闩挑开。   齐宁收起寒刃,四下里瞧了瞧,这才轻轻推开窗户,翻身进入,落地的一刹那,就听一个机警的声音道:“是谁?”正是顾清菡声音。   齐宁本以为顾清菡睡着,没想到她还醒着,这时候也不容多说,先关上窗户,顾清菡却已经从床上坐起身来,轻纱帐内,依稀看到她轮廓,齐宁拴上窗闩,这才靠近几步,低声道:“三娘,是我!”   顾清菡长出一口气,但又想到什么,低声道:“你.....你怎么现在才来?现在....现在太晚,你......你先回去,等明天早些过来。”   齐宁心想我人来都来了,岂有现在折返回去的道理,走到床边,隔着纱帐看到顾清菡坐在里面,他内力充沛,目力自然也比普通人强出不少,依稀看到顾清菡手上竟然拿了一把匕首,身披轻纱,里面是一条肚兜,绵软的胸脯高高撑起,秀发披散。   齐宁心想顾清菡这幅模样,看来是以为自己今晚无法前来,所以才会这般,若是知晓自己今晚一定能过来,必然不会穿的这般随意,此时又闻到漂浮在房内那股子少妇的体香味道,低声道:“三娘,今晚有事情耽搁,刚刚回府,听到你的暗号,所以.....所以不敢耽搁,我怕惊动了冰巧,只能这样进来。”   顾清菡扭身将匕首塞到枕头下面,轻声道:“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晚过来。你.....不用担心冰巧,我在她的茶水里放了东西,她要到天亮才能醒过来。”   齐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往前靠近两步,此时距离香榻咫尺之遥,顾清菡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声音有些发抖:“有没有.....有没有人跟着你?”   “你放心,没有人看到。”齐宁眼珠子一转:“不过你院子附近确实有人影出没。”   顾清菡一咬嘴唇,犹豫了一下,才道:“那.....那你转过身去,我先穿上衣服起来和你说话。”   齐宁低声道:“三娘,千万不要起身,更不能点灯。待会儿有没有人凑近过来,我不能保证,若是咱们起身坐在屋里说话,被人从窗外看到,大事不妙。”   顾清菡蹙眉道:“那.....那怎么办?”   齐宁已经掀开纱帐,顾清菡吃了一惊,一条手臂护在胸脯处,另一只手却做出招架之态,低声道:“你干什么?还不....还不放下纱帐。”   齐宁却已经单膝跪在床沿边,低声道:“三娘先躺下,我在你边上,咱们这样说话,不会有任何人起疑心。”   “不行。”顾清菡断然拒绝:“你要....你要是想听,就隔着纱帐说话,我.....我不让你上来。”   虽然屋内一片昏暗,但顾清菡的肌肤太过雪嫩,欺霜塞雪,无论是圆润的玉臂还是修长结实的美腿,都是白腻腻一片,十分香艳。   齐宁压低声音正色道:“三娘,你若是不担心被人察觉,我搬椅子在床边坐下如何?”   顾清菡沉默片刻,忽地往里边挪了挪,让出地方来,齐宁知道顾清菡意思,也不客气,脱下了鞋子,爬到床上,侧身便躺下,枕着顾清菡的枕头,他这是第一次爬上顾清菡的床,本来这屋里便弥漫着顾清菡特有的体香味道,此时躺在床上,那股子让人心神荡漾的幽香更是扑鼻而来,让人心醉。   顾清菡尴尬无比,如今是夏天,床上也没有置备棉被,无法拿棉被放在中间阻拦,她尽可能拉开距离,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却还是躺了下去,却又不好面朝齐宁,将优美的玉背亮给了齐宁。   齐宁从背后瞧过去,不得不承认顾清菡能够吸引自己念念不忘确实是有足够的本钱,琵琶般优美的曲线几近完美,因为只有一件轻纱掩着身子,那蜂腰圆臀的轮廓就更是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两条美腿微微屈起,深凹下去的纤腰到得胯部便延展开来,将那轻纱绷得紧紧地,形成丰满滚圆的轮廓来,齐宁心中忍不住想,莫说其他地方,就顾清菡这浑圆充满着质感的臀儿,那已经是价值连城了。 第七八八章 同床共枕   闺房之内一时间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顾清菡显然是满腹心事,而且心情很是不好,如果是换做往日,她绝不可能让齐宁与她同床共枕,但这时候心情复杂,却也无心来纠结这些。   齐宁看着顾清菡线条优美的背影,心中感慨,如果顾清菡铁了心要对太夫人唯命是从,与自己一心为敌,却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心情。   顾清菡似乎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保持了许久的沉默,只有那醉人的幽香萦绕在齐宁鼻端。   齐宁从枕头下面摸出匕首,心中一阵怜爱,堂堂侯府三夫人,睡觉的时候却要在枕头下面放一把利器,由此可见她心里是何等的不安全,只怕长夜漫漫之中,也无法真正睡上几个好觉。   “三娘什么时候准备的这把匕首?”齐宁不自禁往顾清菡那边贴了一帖,却又不好太过靠近,天气本就炎热,这时候更是能够感受到从顾清菡腴美的娇躯散发出来的热意,“这等利器放在枕头下,很不安全。”   顾清菡也不回头,只是幽幽道:“没有它,我.....我晚上睡不着,今夜如果不是你,而是换了别人进我屋里,它自然就起作用。”   齐宁轻笑道:“三娘是要以匕首与人相斗?”   “那倒没有。”顾清菡轻声道:“我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有能耐和别人相斗?只不过手里有了它,至少想死的时候,别人也阻拦不住。”   齐宁心下一颤,眉头皱紧,不自禁伸手过去搭在顾清菡肩头,顾清菡却是拿起手臂,轻轻将齐宁的手拿开,想了一下,才道:“我.....我今儿听人说,皇上给你赐婚了?”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才道:“三娘已经知道了吗?”   “皇上赐婚,是锦衣齐家的荣耀。”顾清菡幽幽道:“回头要找人去西门家,好好商谈此事。我是一介女流,不便出面,实在不行,你.....你还是让三老太爷去一趟吧。”   “三老太爷?”齐宁皱起眉头。   顾清菡轻叹道:“虽然你和齐族断绝了来往,但.....但血浓于水,这种血脉之情也不是说断就断。你如今承袭了爵位,和从前不同,三老太爷那边自然还是要依仗锦衣侯府,只要你亲自去一趟,他.....他自然会出面为你去西门家。”   齐宁心里也很清楚,当初三老太爷一伙人为了自身利益,一心想要拥护齐玉承袭爵位,但最后奸谋败露,对自己自然是充满怨恨。可是如今自己受到皇帝器重,而且出使东齐立下大功,最为紧要的是此番又是与神候西门无痕结亲,齐家那帮势利之徒自然会看出锦衣齐家又走上了飞黄腾达之路,巴不得和这边又走近。   若是自己当真去给三老太爷传个话,那老家伙必然是屁颠屁颠地为自己跑腿。   “三娘,今晚找我来,是为了这门亲事吗?”齐宁轻叹道。   顾清菡道:“你终于要成亲,三娘.....三娘心里欢喜,总是要恭喜你的。”   “三娘转过身来。”齐宁又是往那边凑了凑,“咱们离的太远,说话声音传出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听见。”   顾清菡香躯一颤,她如今最怕的就是有人发现齐宁半夜三更潜入自己的闺房里,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慢慢转过身子,面朝向了齐宁,她翻转身子之时,柔美的娇躯软若无骨,动作十分小心,毕竟身上衣衫不多,唯恐泄露了春光。   转过身来,立时将纱裙往下拉了拉,掩住白玉般的美腿,一臂护在胸口,挡住了峰峦的雄伟。   昏暗之中,齐宁却是看到了顾清菡那一双迷人的眼眸儿,似乎两汪清泉在夜里秀媚逼人。   两人四目相对,顾清菡故意移开目光,轻声道:“你不要看着我,我....我有些不舒服。”   齐宁叹道:“面前一个天姿国色的大美人,我若是看都不能看,还要不要让人活了?”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顾清菡幽幽道:“你快要成亲了,有了媳妇,就该走正道了。且不说我不会和你有什么,就算.....就算真的想有些什么,你觉得还有可能?宁儿,以前那些事情,就当做你还没长大犯糊涂,以后不能再那样了。”   齐宁听她语气带着一丝黯然,忍不住往前凑了凑,顾清菡立刻伸出手臂抵在齐宁胸口,蹙眉道:“我让你上来,是.....是要和你小心说话,你不要有什么误会。你自己也说过,不会再纠缠我,你是男人,说话不能不算话。”   齐宁苦笑道:“三娘应该知道,我那也只是气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待我好,我心里也总是惦记着你,可是.....可是后来知道了那些.....!”   “知道我是受了太夫人吩咐监视你,所以觉着我对你是假情假意?”顾清菡淡然一笑:“其实你这样想也没有错,我接近你,本来.....本来就是为了取得你信任,让你不防备我。”   齐宁忽地握住顾清菡抵着自己胸口的玉臂,肌肤相贴,只觉得这美少妇的肌肤宛若瓷器般光滑,顾清菡花容微变,想要抽手过去,齐宁却已经低声道:“你接近我,当真只是为了监视我?三娘,你看着我眼睛,是不是说谎,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清菡却不看他,只是苦笑道:“说不说谎,又有什么要紧?你先松开手。”   “你不敢看我,只能证明你是在说谎。”齐宁道:“你敢不敢问自己,对我没有动过一丝情愫?”   “皇上已经赐婚,这种时候你和我说这些,岂不是很荒谬?”顾清菡猛一用力,抽出手来,道:“我不和你说这些了,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受了太夫人的吩咐,一直监视你?”   齐宁神情变得冷峻起来,反问道:“三娘先告诉我,你是从何时开始监视我?”   顾清菡咬着红唇,齐宁此时与她面对面,距离也极近,不但能够充分地闻到她身上的体香,亦是能够看清楚那张美艳的面庞,精美的五官配在一起,云鬓披散,娇疲之中,却又自然而然地散发出美少妇的媚态。   “是否是我那次被人挟持回来之后?”齐宁见顾清菡还在犹豫,不由轻声问道。   顾清菡轻嗯了一声,想了一下,才道:“你.....你那次被挟持,府里上下都是十分担心,太夫人.....太夫人也很担心。”   “三娘,咱们既然要坦诚相见,就不能说谎。”齐宁道:“你实话告诉我,太夫人当真很担心我?”   顾清菡轻叹道:“她是你的祖母,又怎能不担心,只是.....只是不在人前显露而已。”   “侯府派人追寻救我,是她的吩咐,还是你的吩咐?”齐宁问道。   顾清菡犹豫一下,才道:“齐玉带了你出门,回来说你被人带走,我.....我当时就知道不妙,也来不及先禀报太夫人,就让段沧海立可分派人去找你的下落。段沧海他们分成几路人马出去之后,我才禀报了太夫人,太夫人也没有说什么。”   “原来如此。”齐宁淡淡一笑。   “好在菩萨保佑,段沧海他们带了你回来。”顾清菡道:“那日你见过太夫人,太夫人.....太夫人隔了几日找我过去,让我平日里多看着你些,你父亲过世,你是齐家的继承人,太夫人担心你犯糊涂,累了齐家的名声,给锦衣侯府带来灾祸。”   齐宁道:“她吩咐你将我平日的言行都要禀报于她?”   顾清菡轻嗯了一声,齐宁忍不住问道:“三娘平时不敢和我靠的太近,是否并非因为不喜欢我,而是担心被太夫人其他的眼线瞧见?”   顾清菡微一扬脖子,道:“你胡说,我.....我就是不喜欢你,和太夫人的眼线有什么干系?”她这一扬脖子,立时便显出大半粉颈,线条滑-润,肌肤耀雪,当真是美不胜收,随即意识到什么,瞪了齐宁一眼,齐宁被她这一瞪,似乎又回到以前与她调笑的时候,心中却是一暖。   顾清菡瞪了一眼之后,不知为何,竟也觉得心头泛暖,先前那紧张感消失了不少,低声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立刻赶你离开,什么都不对你说了。”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今天不说,以后也不说。”   她这番情态,看在齐宁眼中,宛若撒娇发嗔一般,不由心头一荡,轻笑道:“不乱说不乱说。三娘,你之前让我不要提柳.....不让我提我娘的事情,又是什么缘故?太夫人对我娘难道有什么看法不成?”   顾清菡本来舒展的眉宇间又忽地收紧起来,齐宁这时候却分明看到,在顾清菡光洁雪腻的额头,竟已经渗出一丝丝香汗珠子来,那双闪亮的迷人眼眸儿微微颤动,贝齿轻咬着下唇,横在胸前挡着绵软酥胸的一只手却已经握成粉拳。   这些反应足以显示顾清菡内心的紧张,齐宁更是好奇,暗想顾清菡为何一听到柳素衣就会如此反应,但这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谜题,轻声追问道:“三娘,为何侯府上下,没有一人提及我娘?我娘.....到底是死是活?她若是活着,如今在哪里,若是死了,又是.....又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 第七八九章 牛头马面   顾清菡声音明显颤抖起来:“宁儿,其实.....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你母亲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齐宁皱眉道:“你不知道?”颇有些狐疑。   顾清菡苦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可这是事实。从我嫁到你们齐家那一天,就没有见过你娘。我问过你三叔,但你三叔只让我不要多问,还嘱咐我在府里不要提到你娘,说是.....说是太夫人的吩咐。”   “为何不许提她?”齐宁不解道:“她是侯爵夫人,是锦衣侯府的女主人,有什么理由不让人提及?”   顾清菡微摇头,云鬓散乱:“我也不清楚,但你三叔那样说,我也不好多问。我当时和你想的一样,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许提你母亲,那时候府里还有些老仆人,我.....我那天心血来潮,碰到一个老仆,就问他是否知道你母亲去了哪里。”   “他可知道?”   顾清菡苦笑道:“他若是告诉了我,我今天也不会不知道。那老仆听我询问,当时就变了颜色,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我当时心里更是奇怪。不过我知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于是以后也没有再找人问,直到.....直到后来发生了一桩事情。”   “何事?”   顾清菡美眸闪动,似乎正在回忆,小片刻之后,终于道:“我刚嫁到齐家的时候,府里的事情还是太夫人在打理,琼姨娘则是听从太夫人的吩咐,亲手过问府里的事情。”   顾清菡说话的时候,吐气如兰,从她粉唇之中散出如兰花般的幽香味道,而齐宁一边聆听,一边盯着她丰润性感的嘴唇,轻声道:“原来如此,也难怪他们母子对姨娘心存怨恨,想来是因为三娘过门之后,她手里的权势都被太夫人收回,交给了三娘。”   普通的院门之中都会因为家中的主事权互斗心机,更何况锦衣侯府这样庞大的豪门大院。   琼姨娘在太夫人的吩咐下打理侯府,侯府两百多号人都归她统管,自然是威风八面,从中捞取的油水自然也不会在少数。   但她毕竟只是姨娘,侯府没有其他的女主人,也只能有她兴风作浪,但是顾清菡过门之后,是三爷的正室夫人,柳素衣没了下落,侯府的管理权自然而然归属顾清菡所有。   “自然也是有这个缘故的。”顾清菡一只手臂始终横在胸前,唯恐被齐宁看到自己傲人的胸脯会生出其他念头,低声道:“琼姨娘理家的时候,对下人十分苛刻。那次一位老仆因为上工晚了一些,琼姨娘就当着众人的面,让人抽了那老仆十鞭子,我后来听人说,那老仆被抽鞭子后,心里埋怨,还跟边上的人说如果是你娘在话,绝不会如此心狠手辣。”   “他知道我娘的事情?”   “知道多少我也不知道,但他是府里的老人,自然知道你娘。”顾清菡轻声道:“他还和人说你娘待人和善,不但不会刁难下人,有时候还会亲自做些糕点给下人吃,心灵手巧.....!”   “他说的话自然是传了出去。”齐宁隐隐觉得那老仆说过柳素衣之后,只怕会迎来祸事。   顾清菡却是打了个冷颤,娇躯微微蜷缩起来,虽然是夜深人静,但夏季之时,还是有些炎热,可顾清菡却如同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双臂环抱起来,沉默片刻,才轻声道:“隔了一天,我恰好去佛堂那边找太夫人有些事儿,太夫人的佛堂从来没有人敢靠近,我那次过去也是因为想着和太夫人商议给你三叔送些东西过去。”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我到了佛堂那边,院门没关,也就进了去,佛堂的门倒是关上,本来要敲门,却.....却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声音。”   齐宁只是看着顾清菡眼睛,并不打断,但看到顾清菡双臂又是紧了紧,似乎显得很冷,而那柔美的香躯已经是微微颤动。   他心里很清楚,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让顾清菡恐惧至今的缘故。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就凑到门缝,想看看里面发生什么。”顾清菡咬着嘴唇,有些自责道:“要是.....要是知道后来的事情,我.....我早些离开就好。”   齐宁看到顾清菡娇躯颤抖厉害,心中爱怜,不自禁伸手过去,握住了顾清菡一只柔荑,顾清菡感觉到齐宁手上的温度,这一次却没有抗拒,任由齐宁握住,似乎这只手能给让她不安的情绪稍稍得到缓解。   “屋里发生了什么?”齐宁柔声问道:“莫非那老仆也在屋内?”   顾清菡一怔,随即轻嗯一声,道:“我瞧见太夫人正坐在蒲团上,那老仆就跪在她身后,太夫人当时问那老仆究竟都说了些什么,那....那老仆不敢隐瞒,就将之前说过的话都讲了一遍。太夫人问他是否觉得你娘为人很好,那.....那老仆说你娘为人亲切,善待下人,然后.....然后太夫人边上忽然多出.....多出一道影子来。”说到这里,娇躯颤动的更为厉害,齐宁往她身边贴近,抬手环住了顾清菡腰肢。   顾清菡有些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齐宁却反倒是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抱了抱,轻声道:“不用害怕,我在这里,你尽管将你看到的说出来,我在你身边,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手掌贴在顾清菡后腰处,这时候更是清晰地感到那腰肢凹陷的弧度确实惊人,也难怪平日看她走路之时宛若风吹柳枝。   虽然再往下去柔美的弧线便会迅速攀升凸起来,但齐宁却是不敢乱动,轻声问道:“那忽然出现的身影是谁?”   顾清菡虽然被齐宁环住腰肢没有太过抗拒,但还是将一条手臂微微挡在身前,防止齐宁太过靠近,听得齐宁询问,迷人的眼眸之中显出惊惧之色,呼吸微促,声音发抖:“是.....是牛头.....!”   “牛头?”齐宁一怔,皱眉道:“什么牛头?”   顾清菡粉拳紧握,香汗珠子顺着雪肌滚落:“你.....你知不知道地府里有牛头马面?就是.....就是阎王殿里的勾魂使者......!”说到这里,她本来就白皙的脸庞更是一片苍白,绵软香躯更是颤抖的厉害。   “牛头马面?”齐宁诧异道:“三娘,你说.....你说佛堂出现了牛头?”   “那.....那不会是真的牛头。”顾清菡道:“但那人一身麻衣,脑袋就是牛头,我后来想了想,那.....那应该是戴着头套,故意不让人看清楚他面孔,但.....但当时我并不清楚,只以为地府的勾魂使者真的出现,所以.......!”捂住了香唇,娇躯瑟瑟发抖。   “三娘,你看到他,然后发生什么?”   顾清菡竭力让自己平复情绪,才轻声道:“我当时吓得后退几步,也不敢留下,转身就想离开,可是.....可是只走了两步,就被一道身影拦住,那天晚上和今夜一样,也有月光,我瞧了一眼,差点.....差点叫起来。”   “是谁拦着你?”   “是马面。”顾清菡颤声道:“那人也是一身灰麻衣服,脑袋就如同地府马面的塑像一模一样,我还没叫出声来,那.....那马面就冲上来,捂住了我的嘴巴,将我......将我抓进到佛堂之中。”   齐宁皱起眉头,脑中却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幽静的锦衣侯府,诡异的佛堂之中,太夫人跪在佛像之前,边上却站着牛头马面,莫说顾清菡一个柔弱女子,就算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壮丁,身处那种情景,只怕也是魂飞魄散,手掌不自禁在顾清菡腰肢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   “太夫人明明知道是我,却并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顾清菡低声道:“那老仆看到牛头和马面,也是吓得魂不附体,根本说不出话来。太夫人就问那老仆为何会违背她的吩咐,要在府里提及.....提及你娘,她.....她当时说话有些难听......!”   “难听?”齐宁低声问道:“是否说我娘是贱人?”   “啊?”顾清菡一愣,随即苦笑道:“不错,原来这你也知道。她.....她说那老仆不该提起你娘,你娘不是.....不是好东西,还说老仆既然不听话,就.....就该付出代价......!”   “他们将那老仆如何了?”齐宁心知不妙,低声追问道。   顾清菡颤声道:“牛头.....牛头拿出一颗药丸,让.....让老仆吞下,那.....那老仆不敢抗拒,我以为....以为那是致人死命的毒药,就.....就向太夫人请求,可是太夫人根本不搭理我,那老仆吞下药丸后,却并没有死去,只是过了片刻,自己掐着喉咙,竟然......竟然说不出话来。”   “难道那不是要人性命的毒药?”   “不是。”顾清菡道:“是.....是哑药,是.....是让人说不出话来的哑药。”   齐宁皱眉道:“那老太婆只是让他不能说话?”   “我.....我一开始也以为如此,可是......!”顾清菡忽地闭上眼睛,似乎受到极大的惊吓,声音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不.....我不说了,我不想......!”   她声音骤大,齐宁倒是吃了一惊,还真担心被人听见,知道顾清菡这般平日里精明能干的少妇人,此时却如此失态,必然是想到了极为可怖的事情,这时候腾手还来不及,猛地往前一凑,吻住了顾清菡的粉唇,阻止她出声。 第七九零章 佛堂惨案   柔软的唇瓣温润有加,顾清菡被吻住香唇一刹那,漂亮的眼睛陡然睁大,一时不知所措,但很快便条件反射般推向齐宁胸口,想要将他推开。   齐宁只觉得这美少妇的嘴唇又软又香,本来是想阻止顾清菡的声音被人听见,但此刻却不忍舍弃,不自禁轻轻咬了一下那香软的嘴唇,顾清菡又羞又恼,本来柔弱的香躯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气力,猛地抬起脚,顶在齐宁胸口,将他狠狠踹开。   齐宁若是用上气力,便再有十个顾清菡也无法动弹他分毫,但知道顾清菡恼火,也没有用力,任由顾清菡踹开,却迅速用手抓住了顾清菡的脚腕子。   夏日炎炎,顾清菡玉足自然没有穿袜子,纤纤玉笋般,轮廓精致,却又粉嫩嫩饱满圆润,脚趾甲涂着凤汁,红白相映,艳美性感,红尖微露,楚楚销魂。   顾清菡低声斥道:“放手,你干什么?”   齐宁低声道:“三娘,你声音太大,我也是没有法子,你不踹我,我就放手。”   顾清菡这才意识到齐宁或许真不是有意冒犯,想到自己刚刚确实有些失态,倒也不能全怪齐宁,一咬嘴唇,面容娇媚,轻声道:“那.....那你先放开,我不踹你。”她虽然是踹开齐宁,但那也只是一个女人被冒犯之时作出的自然反应,此时兀自感到嘴唇发热,似乎是齐宁留下来的温度,心中却泛起一丝涟漪,本来因为佛堂之事而生出的惊恐,此时却已经减轻了几分。   齐宁有些不舍,心想这美少妇身上似乎每一处都能让人流留忘返,但这时候正事要紧,也不好厚着脸皮抓她玉足不放,依依不舍放开,顾清菡立刻收了回去。   屋内一时寂静下来,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匪夷所思,如今两人还躺在一张床上,顾清菡总觉得有些不妥,这时候齐宁已经低声问道:“三娘,那老仆服了哑药,后来又如何?”   齐宁还真担心顾清菡将自己赶下床去,所以及时询问,引开顾清菡注意力。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那老仆口不能言,我本以为会就此罢休,可是.....可是那牛头却上前去,拿出一把匕首,硬是......硬是将那老仆的舌头割了下来......!”说到这里,双手蒙住面庞,声音颤动:“老仆当时就昏死过去,随后.....那马面从身上取了一只瓶子出来,从那瓶子里倒了几滴药水在昏死的老仆身上......!”说到这里,顾清菡竟是忽地伸出手,主动抓住了齐宁一只手臂。   齐宁知道她此时的心情,她既不想与自己靠的太近,可是一想到当初的景象,却又心存恐惧,只想寻得依靠。   齐宁握住顾清菡玉手,劝慰道:“好三娘,不要怕,我在这里。”   顾清菡让自己心情平复一下,才继续道:“那老仆被滴上药水之后,身上就冒起烟尘,我看他虽然昏死,但身体却还在抽动,然后.....然后他身上的皮肉就在我面前一点点消失,没过.....没过多长时间,只留下穿过的衣衫,整个人变成了一摊血水......!”   齐宁心中骇然。   他倒也明白,那药水自然是一种特殊的药材,能够让人尸骨无存,这种药物在江湖上应该不少见,但在深宅大院的侯府之中也有此等药物,却是让人吃惊。   更让齐宁骇然的是,这齐家太夫人竟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只因为老仆提及柳素衣几句,这老太婆竟然用此种残忍的手段将其残杀,而且还是在佛堂之内,那老太婆每日里吃斋念佛,但心地哪有半分的仁慈。   堂堂锦衣侯府的佛堂之中,竟然发生如此残杀事件,若非顾清菡亲口说出,齐宁实在难以想象。   他心里很清楚,太夫人残杀老仆,倒并非是对那老仆有多大的恨意,无非是将对柳素衣的怨恨转嫁到了那老仆的身上。   齐宁之前就觉得太夫人对柳素衣深有恨意,如今顾清菡说出这桩骇人听闻的往事,齐宁便知道自己甚至低估了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恨意,他很难想象,到底是何等的怨恨,会让太夫人因为比人体及到柳素衣就会下此狠手。   如果太夫人当真无法接受柳素衣,那么当年齐景迎娶柳素衣的时候,太夫人就会全力阻拦。   柳素衣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家族却也只是寻常小吏,根本无法企及当时如日中天的锦衣齐家,所以这门亲事绝非是因为政治原因而存在,既然如此,太夫人如果当时全力反对,这门亲事就不可能成功。   由此只能证明,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怨恨,是柳素衣嫁入齐家之后。   从那老仆的口中,可以得知柳素衣在侯府待人处事十分和善,并非一个刁钻之人,就算平时有些事情处理不当,也不可能招致太夫人如此刻骨铭心的仇怨,那么柳素衣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竟导致太夫人至今为止对柳素衣的仇恨依然没有消减。   他若有所思,顾清菡见他不说话,微微晃了晃手,轻声问道:“宁儿,你.....在想什么?”   “三娘,照这样说,太夫人对我娘确实心存怨恨。”齐宁皱眉道:“可我娘是侯爵夫人,是她的媳妇,她为何会对自己家媳妇如此仇恨?”   “我不知道。”顾清菡苦笑道:“这些年来,我心中和你一样,也是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犹豫一下,才道:“外面的人只晓得你娘是因为难产去世,但你娘是侯爵夫人,难产过世,总该风风光光厚葬才是,但京城的人当年却并未见到锦衣侯府为你娘操办丧事。”   齐宁皱眉道:“也就是说,我娘.....我娘当年生下我之后,就消失不见?”   “是否如此,我也不清楚。”顾清菡轻叹道:“没有人敢提及这件事情。那天晚上太夫人令人处死了那名老仆,牛头马面清理干净现场,立刻就消失不见。我.....我当时还想着既然我看到了那一切,他们.....他们会不会也杀了我。”   齐宁冷笑一声,也没说话,顾清菡继续道:“隔了好一阵子,太夫人才对我说,从次日开始,侯府都交给我来打理,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否则不必去打扰她。我当时心里害怕的紧,也....也不敢多说,她既然那般吩咐,我.....我就按照她吩咐的去做就是。”   齐宁心中暗叹,心想这倒不能怪顾清菡软弱,便算当时换做一个男人看到那一幕,恐怕也不敢对太夫人的吩咐有丝毫违逆。   “那时候我嫁到齐家不过半年,一开始太夫人并没有提及让我管理侯府,那半年一直都是琼姨娘在打理,她见半年都没有让她交权,想必以为会一直执掌下去,等次日太夫人传出吩咐,她......她心里自然是对我恨之入骨。”顾清菡冷哼一声:“她交权之时,处处刁难,费了我好些功夫才将侯府的管理权接收过来,这些年来,她总是找机会刁难,我也懒得与她计较。”   “三娘是天上的凤凰,那女人是地上的麻雀,麻雀叫的再凶,凤凰又岂会在意?”齐宁故意调节气氛。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但方才惊惧的情绪还是缓解了一些。   “三娘,其实我一直在想,当时齐玉与我争夺继承权,齐家那帮人也跟在他后面拥护他,如果老太婆不同意,他们岂敢如此?”齐宁皱眉道:“为何老太婆不出面阻止?是否因为我娘的缘故,老太婆对我也是心存怨恨?”   “那件事情你也不能完全责怪太夫人。”顾清菡柔声道:“若是太夫人一心想让齐玉继承爵位,她只要出来说句话,就是连我也不好帮你的。当时她不见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似乎任由你们自己去争夺.......!”说到这里,不由蹙眉道:“侯爵继承权何其重要,我一直闹不清楚太夫人为何对此却不发一言。”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三娘,如果我娘在生下我之后就离开,那么后来是谁将我带大?你是隔了好些年才嫁入齐家,来的时候我年纪只怕已经不小了。”   “我十七岁到你们齐家,那已经是九年前了。”顾清菡叹道:“那时候你才十岁左右,半大的孩子,平时也不说话,就连府里一些心术不正......!”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罢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齐宁心想顾清菡九年前嫁到锦衣侯府,如今却已经二十六七岁年纪,正是女人一生中最艳美的时候,他知道顾清菡嫁到齐家没多久,齐家三爷就领着黑鳞营中了血兰军的伏击,战死疆场,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女人却也是一直忍受着寂寞撑了下来。   现在想想,倒也不能说太夫人没有做一点好事,如果不是太夫人胁迫顾清菡留在齐家,以顾清菡的容貌和能耐,恐怕早就改嫁他人,自己倒无法与顾清菡产生纠葛,这冥冥之中似乎自有天意,顾清菡留守锦衣侯府,似乎就是等着自己王者来临。 第七九一章 揭露天机   齐宁今晚好不容易能从顾清菡口中知道这些不为人所知的所知的秘密,自然不想错过任何一丝有用的线索,低声道:“三娘有什么不便说的吗?为何欲言又止?”   顾清菡幽幽道:“宁儿,我今晚找你过来,告诉你这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更不是想让你对太夫人心存意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太夫人在锦衣侯府的地位不可撼动,任何人都不要挑战太夫人的权威。她对你母亲或许有什么误会,不愿意任何人提及,你之前也许只以为我是在危言耸听,现在告诉你真相,就是让你知道你以后确实不能再提到你母亲了。”   齐宁轻嗯一声,并没多言。   “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以后说话便要注意一些。”顾清菡轻声道:“府里或许还有不少太夫人的耳目,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在提到你母亲,你可明白?”   齐宁皱眉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三娘,难道我就一直这样装糊涂下去,连自己母亲是生是死都无权知道?”   顾清菡也知道这实在是有背人情,沉默一下,才低声道:“其实.....其实太夫人的年事已高,而且....而且这两年她身体越发的不行,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夫人.....太夫人也许过了几年便不在了。等到太夫人去了,那时候你再找寻你母亲下落,便不会有人阻止,如今耐着性子沉默下去就好。”   齐宁轻笑道:“三娘是让我再装傻几年?”脑袋往前凑了凑,顾清菡立生戒备,玉手横在面前,不让他又趁机占便宜,只听齐宁轻声问道:“三娘,你有没有想过,太夫人对我娘恨之入骨,她心里是否真的愿意将锦衣齐家交到我手里?”   顾清菡蹙眉道:“为何这样说?你是齐家的嫡长子,如今又承袭爵位,锦衣齐家自然是交到你手上。而且你现在是锦衣齐家唯一的血脉,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继承家业。”   “按道理是这样。”齐宁轻轻一笑,“但我怎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三娘,齐玉当初替我在大光明寺出家,这你是知道的,既然是出家人,就该断绝红尘俗世,你实话告诉我,齐玉上山之后,太夫人是否一直在关注齐玉的动向?”   顾清菡秀眉微蹙,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你怎么知道?齐玉上山之后,太夫人.....却是一直在注意他的动向,前番大光明寺传来消息,齐玉从山上失踪,没了下落......太夫人对此似乎很是担心。”   齐宁冷笑道:“这件事情大光明寺并未对外张扬,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太夫人又如何知道?”   “其实.....太夫人似乎一直与大光明寺有所联系。”顾清菡道:“她成日在佛堂,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知道齐玉从大光明失踪。”略带狐疑之色,盯着齐宁眼眸问道:“宁儿,你实话实说,齐玉失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齐宁自然早知此事,但他却并未对顾清菡提及过,此时隐瞒不住,只能道:“齐玉失踪的事情我确实知道,但大光明寺对此事极力隐瞒,并不让对外透露,我虽然知道,也不好对外面说。”皱眉道:“但大光明寺对这件事的消息封锁的十分厉害,就算江湖上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为何老太婆会知道?你说她暗地里与大光明寺一直有联系,他们又是如何联系?”   顾清菡侧躺许久,只觉身上有些发酸,忍不住翻转一下身体,正面躺着,齐宁瞟了一眼,见到顾清菡面朝上躺着后,丰满胸脯便无阻挡,从侧边看去,还真应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佳句,腴沃如山,挺拔傲人。   顾清菡将一条刚蜷起来的美腿伸直,另一条美腿因为有些酸麻,玉足支床,膝弯曲起,她大腿肤若凝脂,浑圆修长却不失肉感紧实,这般姿势看起来当真是性感撩人,魅惑无双。   她现在提及那晚惨案,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紧绷着,这时候修长圆润的大长腿儿伸展开来,感觉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倒也并无觉得姿势有什么不妥,只是轻声道:“到底如何联系,我也不清楚。只是她对我吩咐,暗地里也要派人打听齐玉的下落,若有消息,立刻禀报她。”   齐宁暗想三娘你摆成这个姿势自己倒是轻松了,可是这样一来,却让沃胸玉腿的曲线展现的淋漓尽致,让边上的人又如何受得了,幽香扑鼻,齐宁瞥了那白生生的玉腿一眼,竭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冷笑道:“看来太夫人对其余的关心在我之上,三娘,你如此聪明,难道瞧不出其中有什么问题?”   顾清菡依然平躺着,但螓首微微扭向齐宁,蹙眉问道:“有什么问题?齐玉虽然出家,而且是庶出,但身上毕竟留着齐家的血脉,太夫人对他多一些关心,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你这不过是自欺欺人。”齐宁轻叹道:“你心里只怕比我还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夫人如此关注一个出家之人,看似是因为骨肉之情,但他对我这个嫡长孙心存戒备,却对庶出的孙儿如此在意,这就不正常了。再加上我与齐玉争夺继承权的时候,太夫人一言不发,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清菡问道:“你以为会有什么蹊跷?”   “也许太夫人在想着有朝一日让齐玉回来担当大任。”齐宁冷笑道:“我这个嫡长孙,只不过一个替代品而已。”   顾清菡绵躯一颤,道:“你.....你为何会这样想?”   “齐玉庶出,竟敢与嫡长孙争夺继承权,老太婆不可能一无所知,她既然知晓,却一言不发,明显是默许齐玉争权。”齐宁淡淡道:“如果我还是那个傻子,任人指使,就算三娘极力支持,但面对那一帮子人,我自己不争气,那也只能是烂泥扶不上墙。老太婆不说话,本就是对齐玉大为有利。”   顾清菡对这话倒是赞同。   如果齐宁不是突然开窍,还是以前那个痴痴傻傻的锦衣世子,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只怕也无法扶起他。   “如果太夫人真想让齐玉继承家业,为何不直接下令。”顾清菡问道:“她如果真的出面支持齐玉,咱们也无法违抗的。”   齐宁嘿嘿一笑,道:“这就是老太婆的狡诈之处了。如果她出面,力挺齐玉,那么就等于是自己坏了长幼有序的规矩,对锦衣齐家此等豪门大族来说,一旦长幼尊卑的秩序被破坏,必然是后患无穷。所以她就算想让齐玉继承家业,也不敢明着来。更何况那时候她一定认为我不是齐玉对手,有那位三老太爷领着一大帮子人支持齐玉,我绝无胜算。”   顾清菡想了一下,轻摇头道:“她自己不好出面倒也罢了,为何不嘱咐我不要帮你?如果她威胁....威胁我不要帮你,也许.....我真的不敢为你说话。”   齐宁轻笑道:“这也是她阴险的地方。三娘从小将我带大,和我.....感情深厚,谁也离不开谁......!”故意瞧了顾清菡一眼,顾清菡却装作不懂,不动声色将头扭过去不看他,齐宁只能继续道:“如果三娘那时候不为我说话,首先会让人觉得不合情理,其二也会让人觉得三娘懦弱,在侯府的威望必然下跌......!”   顾清菡欲言又止,心知齐宁所言一针见血,并无差错。   “老太婆还要利用你打理侯府,所以并不希望你在侯府的威望受到削弱。”齐宁缓缓道:“而且三娘在那种情况下维护我,在所有人看来合情合理,但她只以为三娘和我绝无可能斗得过三老太爷那伙子人,到最后如果是齐玉获胜,对外便说是我不得人心,而齐玉深得家族拥护,如此一来,太夫人不用说一句话,依然可以让齐玉顺利继承家业。”   顾清菡两条柳叶般的秀眉挤在一起,眉宇间煞是好看,她不得不承认,齐宁这些话虽然有臆想的成分,却也不能说没有道理。   “我继承爵位,虽然老太婆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能接受。”齐宁神情冷峻,“因为那时候锦衣齐家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候,而且随时要面临司马家和淮南王的打压,谁成了锦衣候,便要顶受这些打击,什么样的结果都有可能。”眼珠子一转,看着顾清菡问道:“三娘,恰好是在那风雨飘摇的时候,我恰好需要上山疗伤,而老太婆恰好主动提出让齐玉替我上山出家,你不觉得这问题很大吗?”   顾清菡本就是冰雪聪明的女人,齐宁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又如何不明白,有些吃惊道:“宁儿,你是说太夫人让齐玉上山,是.....是为了避祸?”   “当时锦衣齐家到底是怎样一个下场,咱们谁都不知道。”齐宁冷声道:“即使到了今日,锦衣齐家以后会是怎样的解决,咱们依然无法预料。如果锦衣齐家最后一败涂地,被司马家甚至是淮南王整垮,甚至会给锦衣齐家带来杀身之祸,三娘觉得谁会是第一个顶上去?”   顾清菡俏脸上立时显出担忧之色,一只手握成粉拳放在胸前,齐宁淡淡道:“首当其冲要倒霉的,当然是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最后锦衣齐家抄家灭门,有一个人却一定会安然无恙,那便是齐玉。他出家为僧,而且有大光明寺庇护,我想没有谁会去动弹他。” 第七九二章 骇人听闻   顾清菡听得惊心动魄,神色凝重,轻声道:“你这一切只是猜想,并无证据证明太夫人便是如此谋划。”   “真相是不是如此,三娘也不用着急。”齐宁轻笑道:“三娘,我方才说一旦齐家落败,我就首当其冲要倒霉,而齐玉依然可以活下去。但是并没有说如果齐家能够走出危难,后来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顾清菡问道:“你觉得会怎样?”   “齐家如果能够度过危难,在朝中重新稳住阵脚,甚至成为朝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我的下场或许可能会更惨。”齐宁轻叹道:“不单是我,也许连三娘也会跟着遭殃。”   顾清菡蹙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老太婆年事已高,没有几年活头。”齐宁低声道:“但是到了今时今日,她依然没有放下对我娘的仇恨,三娘觉得她是否真的甘心将齐家交给我?你可知道许多猛兽捕猎的时候,都是很有耐心,不到最后时刻,不会轻举妄动,等到时机一到,必然全力一搏,务求一击必中。”   顾清菡听的有些糊涂,好在齐宁已经解释道:“老太婆现在并没有对我怎样,只因为时机未到,而且她正需要利用我为锦衣齐家做事。如果有一天锦衣齐家在楚国不可或缺,而她奄奄一息,也许就是要捕猎的时候了。”   顾清菡吃惊道:“宁儿,难道.....难道你觉得你的祖母将你当成猎物?”   “她对我母亲毫无情意,甚至因为有人提到她就会下手残杀,你觉得她对我又会有多少亲情?”齐宁轻叹道:“我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对我母亲有那么大的恨意,但我可以肯定,她对我母亲的仇恨,已经延续到了我的身上。”一只手已经握成拳头,森然道:“我甚至在怀疑,如果有一天她觉得时机已到,会亲手除掉我这个眼中钉。”   “不可能。”顾清菡娇躯颤动,失声道:“她.....她怎会......!”却没有说下去,俏脸上满是骇然之色:“你是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   齐宁也不解释,只是道:“如果她一心想要让齐玉继承家业,那么在她生前,必然会将我除掉,然后迎回齐玉。你也说过,她与大光明寺暗中有过联系,如果有朝一日她想让齐玉回到齐家,应该不会是太困难的事情。”轻叹道:“如果我死了,齐玉即使是庶出,却也是锦衣齐家唯一的血脉,他自然而然就成了锦衣候的继承人,我努力所获得的一切,也就为他人做嫁衣裳,成了齐玉的囊中之物。”   顾清菡听到这里,不自禁感觉背脊发寒,她不能肯定齐宁所说的就是事实真相,但如果这一切当真被齐宁所料中,那么太夫人的阴谋也就太可怕了。   顾清菡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出身于江陵豪族,嫁入的锦衣齐家更是楚国当今屈指可数的豪门大族。   她深知在那富贵堂皇的深宅之中,家族越是庞大,背后的阴谋诡计就越多,古往今来,皇家为了争夺皇位就是骨肉相残,而豪门大宅之中这样的戏码也从来没有终止过。   她感觉身体发寒,不自禁双臂环抱娇躯,本来伸直的腿也不自禁地蜷起来。   “锦衣齐家是楚国一等一的军功世家。”齐宁肃然道:“即使父亲过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齐家手中的力量不可能在父亲过世之后立刻消失。但到了今时今日,你可看到老太婆告知我任何与齐家有关的力量?我手中掌握的黑鳞营,还是在皇上的帮助下,我亲手夺得,除此之外,我堂堂锦衣候,有时候竟然会觉得自己手中并无可用之人。”   顾清菡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并无说话。   “三娘,如果事情真如我所料那般发展,老太婆迟早要害死我。”齐宁神情严肃,“而齐玉一旦回来重新掌控侯府,他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你,甚至波及到你们整个顾家,接下来甚至段沧海那帮平日与我交好的侍卫家仆也都无一幸免。”   顾清菡不禁贝齿咬着红唇。   她自然清楚齐玉母子对她的怨恨,因为从琼姨娘手中夺过了侯府的管理权,琼姨娘对她已经是恨之入骨,其后她又协助齐宁承袭了爵位,而齐玉母子一个被送进大光明寺,一个则是逐出了侯府,如此仇恨,就算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放过,更不必说瑕疵必报的齐玉母子。   但她却只是冷笑一声,道:“莫非你以为我会害怕他们母子?”   “三娘当然不会畏惧,但是你不能不为顾家考虑。”齐宁道:“顾老夫人他们都已经来到京城,就在锦衣侯府的眼皮子底下,如果齐玉真的回来承袭爵位,顾家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你比我更清楚齐玉的性情,到时候他会如何对待顾家,也不必我多说。”   顾清菡一想到齐玉会以阴狠手段对付顾家,后背发凉,心中一慌,不自禁伸手过去抓住齐宁手臂,“宁儿,如果.....如果真是那样,咱们该怎么办?”   “所以我才要三娘知道什么全都说出来。”齐宁不动声色反过去握着顾清菡白腻的小手,轻声道:“不管老太婆是否准备对我动手,我们都必须未雨绸缪,早做准备才好。但是我眼下对她所知道的实在不多,只能依靠你提供她的事情,我知道的越多,便知道如何去应付她,不至于到时候她真要动手时,咱们会措手不及。”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她常年躲在佛堂里,我偶尔去看看,获知的也不会太多。”顿了一下,才道:“其实.....其实你说她对你心存怨恨,也许.....也许真的是如此。”   “哦?”齐宁见顾清菡目光闪绰,立刻紧握她手:“三娘,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隐瞒我?”   顾清菡苦笑道:“其实.....其实也不是我要隐瞒你,只是.....只是我怕你知道之后,心存怨恨,而且....而且会意气用事,到时候反受其害。”   “三娘,你不用担心这一点。”齐宁微笑道:“我已经长大成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知道什么,尽管都告诉我,我要为我们以后谋划,绝不会意气用事。”大拇指在顾清菡玉手手背轻轻抚摸,低声道:“我一直都说,今生今世都要保护好三娘,这不是随口胡说,是我心里所想,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忍耐,等待时机。”   顾清菡被他手指抚摸手背,感觉有些酥痒,想要挣脱手,但不知为何,手儿只是动了一下,却并没有用力挣脱。   齐宁本就是此中老手,对方的反应便能让他瞬间猜出心思,知道顾清菡并无抗拒之心,心花怒放,但也知道不能太过得寸进尺,暂时也只能默默这美少妇的柔腻小手儿,虽然四下昏暗,但这时候看到顾清菡侧面,见她脸庞轮廓柔美,沃胸也微微起伏,心想当初我留在锦衣侯府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你,以后无论难度有多大,终究要将你征服。   “你知道你母亲过世后,到我嫁入你们齐家,中间隔了近十年。”顾清菡幽幽道:“你刚才也问过,这段时间究竟是谁在照顾你。”   齐宁立刻道:“不错,三娘,难道是那老太婆一直带着我?”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宁儿,你可知道,你三四岁的时候,天资聪颖,无论学什么,都比别人学的快,而且过目不忘,卓.....卓先生当年还说只要好生调教,等你长大之后,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齐宁一愣,有些诧异。   顾清菡说自己三四岁的时候天资聪颖,真正的主角当然是早已经死去的那位锦衣世子,齐宁一直以为那位锦衣世子出生之后就呆傻,但听顾清菡这样说,立时知道这其中还另有蹊跷。   “三娘,这.....这是谁告诉你的?”   “你三叔。”顾清菡轻叹道:“我嫁到锦衣齐家的时候,你就变得沉默寡言,而且.....!”不好说下去,齐宁已经接口道:“而且痴痴傻傻。”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轻嗯一声,“你三叔待你很好,只是他常年征战在外,所以不能经常陪着你,但他回来的时候,总会带你出去玩。他告诉我说,你小的时候聪明伶俐,就连卓青阳卓先生对你也是夸赞有加。本来.....本来你爹和卓先生说好,等你到了五岁的时候,就让你拜在卓先生门下读书,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等你到五岁的时候,突然间就变的终日沉默寡言,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只是....只是傻笑。”顾清菡咬牙道:“后来我才知道,府里有些黑心肝的奴才,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还拿你取乐,不过那帮人后来都被我逐出了侯府。”   齐宁心想看来那位锦衣世子小时候的生活还真是悲惨。   “你变了性子之前,一直都是太夫人带在身边。”顾清菡低声道:“等你沉默寡言不说话之后,太夫人便将你交给了琼姨娘,此后在我嫁入齐家之前,一直都是琼姨娘照顾你。”   齐宁吃惊道:“如此说来,我.....我在琼姨娘身边有四五年之久?”一想到琼姨娘那泼辣狠毒的性子,不由为那位已经死去的锦衣世子感叹,不用顾清菡说出来,齐宁也知道对那位锦衣世子来说,在琼姨娘身边那几年,只怕与活在地狱差不了多少。 第七九三章 鹿死谁手   顾清菡神色严峻起来,道:“你母亲失踪不见,琼姨娘替她照顾你,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无什么不妥。”顿了顿,才轻声道:“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并无想过亲自照顾你,只是....只是有一天晚上我与账房核对账目的时候,有些地方不对劲,之前琼姨娘也打理账目,所以便过去想问问她是什么状况。”   齐宁心想琼姨娘管理账目如果没有问题那才是见了鬼。   “我刚进她院子,就听到哭叫声。”顾清菡恨声道:“我心里奇怪,听出那声音似乎....似乎就是你,以为你是受了什么委屈,便.....便推门进去,见到琼姨娘坐在椅子上,正.....正笑眯眯地看着你,而.....而你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翻滚,看起来痛苦不堪......!”   齐宁深吸一口气,明白几分,虽然当年并非他亲受,但一想到那场景,心中也是恼恨至极。   “琼姨娘见我进屋,吓了一跳,然后也不管我,立刻起身去遮住桌上的一只碗。”顾清菡冷笑道:“我知道那碗里有状况,过去将她推开,拿过那只碗,只见碗里是黑色的汤水,她看到我拿了碗,便冲过来要抢夺,我便说要将此事告之你爹,她.....她这才不敢抢夺,只说.....只说......!”却并无说下去。   “她说什么?”齐宁冷声道。   顾清菡道:“她说那是太夫人给她的药物,说你脑子.....脑子不清楚,要喝药调理,每天都要给你饮一碗药。”顿了一下,才道:“当时你痛的无法忍受,我没有多去管那药碗,抱着你离开,让人去请大夫,但是大夫还没到来,你就睡着,也不再叫喊,等大夫过来给你把脉,说你脉象正常,并无不对。”   齐宁道:“那碗药绝非治病的药材。”   “我不知道你那些年是怎么熬下来。”顾清菡眼圈泛红,声音已经哽咽:“可是我既然看到,自然不能再让你留在琼姨娘身边,所以次日便去找太夫人,求她将你交给我照顾。太夫人倒也没有反对,所以.....从那以后,就由我一直照顾你。”   “原来如此。”齐宁心下一阵感动,暗想如果不是顾清菡,那锦衣世子只怕要一直生活在地狱之中,顾倾寒只是撞见了一次,平时琼姨娘是如何折磨锦衣世子,想也能够想到。   顾清菡苦笑道:“后来我也找大夫给你瞧,也吃了不少药物,却并无好转,太夫人也很少过问你的状况。”   “三娘,你觉得琼姨娘说的是真是假?”齐宁问道:“那让人痛不欲生的药物,当真是太夫人给她?”   顾清菡道:“我也不敢肯定,但.....但应该不会假,琼姨娘虽然胆大包天,但她对太夫人也是害怕至极,如果不是太夫人给她的药物,她绝不敢将这事儿往太夫人身上推。”   齐宁冷笑一声,道:“三娘,刚才我那些推测还只是怀疑,听你这般说,已经是确信无疑了。那老巫婆心肠歹毒,打小的时候就害我,你觉得她甘愿将锦衣侯府交给我?”猛地身体一震,意识到什么,眸中生寒:“三娘,你说我三四岁的时候还聪明得很,但突然之间就痴傻.......!”   这时候顾清菡也正看着他,两人四目相接,立时都想到了一个可能,顾清菡从头到脚一片冰冷,眼眸中更是显出骇然之色。   闺房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顾清寒才颤抖着声音道:“宁儿,她.....她不会那样,就算.....就算她真的因为你母亲的缘故,并不喜欢你,可.....可也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事实并非如此。”心中也是感到一股寒意,如果说之前那老仆因为提及柳素衣便被残杀,已经让齐宁感觉到太夫人的心狠手辣,那么如果锦衣世子是因为太夫人下手变的痴傻,那太夫人这不顾丝毫亲情的残酷更是让齐宁感受到那老太婆的蛇蝎心肠。   他先前那番推断,也只是凭借自己的逻辑思维去揣测,但顾清菡将这件密事说出来,齐宁便确定自己推测的并无问题,如果太夫人在当年能对锦衣世子下手,那么有朝一日谋害自己,那实在不让人奇怪。   顾清菡沉默一阵,终于道:“宁儿,你.....你以后小心一些,我也帮你留意着。太夫人不知道我今晚见你,她.....她也不会晓得我告诉你这些,如果.....如果她真的想要害你,我.....我总能知道的。”   “三娘,如果她真要对我下手,一定不会告诉你。”齐宁低声道:“她既然对侯府的事情了若指掌,你说.....她会不会知道......!”欲言又止。   顾清菡忍不住道:“知道什么?”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说她会不会知道我暗地里一直在追求你?”   “啊?”顾清菡绵躯一颤,“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我们又没有做什么,而且.....而且她从没有透露过知道此事的迹象。”   “也许她真的不知道。”齐宁若有所思:“也许她只是在装模作样,暂时还不准备对我动手。”   顾清菡咬着嘴唇,眼波流动,轻声道:“那你....那你以后可不许和我太靠近,这....这也是为你自己。”   “三娘,如果她铁了心想要让齐玉继承家业,那么对我下手只是迟早的事情。”齐宁冷笑道:“我们若是没有任何准备,就只能坐以待毙。”   顾清菡犹豫一下,才道:“那你准备怎么做?”又道:“不管她对你如何,你都不能伤害她,她.....她毕竟是你祖母。”   齐宁轻笑道:“要应付她的威胁,至少要将她的手足全都斩掉,三娘别怕,我不是说砍掉她的手脚,我是说要将她身边的势力剪除,首先便是她身边的牛头马面。她终日在佛堂,与外面的联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靠的就是牛头马面,只要剪除牛头马面,将她控制住,她的威胁就不会太大。”   “可是.....又如何找到牛头马面?”顾清菡蹙眉道:“那一次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人,可是.....可是我总感觉他们就在附近。”   “你的感觉不会有错。”齐宁道:“牛头马面必定就在她身边,而且就混在侯府之中。”   顾清菡道:“侯府里面有两百多号人,又如何知道究竟是谁?”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既然是她身边隐秘之人,那么牛头马面平时也必然不会显眼,经常在府里走动引人注意之人,反倒不可能是牛头马面。”微一沉吟,才问道:“三娘,你可记得牛头马面的身高或者其他特征?”   顾清菡苦笑道:“那晚我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他们有多高......!”顿了一下,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不过.....不过我记得,当时.....当时好像闻到一股味道.....!”   “味道?”   “嗯。”顾清菡低声道:“马面在院子里拦住我,然后将我抓紧佛堂,我记得当时从马面身上发出一阵味道,只是.....只是当时心里太过害怕,也没有想太多,也记不得到底是什么味道。”   “你仔细想想。”齐宁一直握着顾清菡玉手,眼睛微亮:“也许这就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顾清菡想了片刻,有些懊恼道:“宁儿,我真的想不起来,只是.....只是我记得那味道很难闻,我差点吐出来.......!”又想了想:“好像是一股臭味.....!”   “是否是男人身上的汗臭?”   “不是不是.......!”顾清菡道:“肯定不是身上的汗臭。”抬手按在自己光洁的脑门子上,苦思冥想,终究还是无奈道:“真记不起来了。”   “府里有每天处理马桶的杂役。”齐宁提醒道:“那人有没有可能是就是负责清理府中的马桶?这类人平日里走到别人身边,别人都会掩着鼻子看也不看,最是不为人熟悉,也最不引人注意。”   顾清菡又沉思片刻,才道:“都过去好些年了,当时心里又慌,现在只记得当时似乎闻到一股臭味,但是.....但是到底什么味道,一丝儿也记不得。”   齐宁见顾清菡略显焦急,柔声道:“不用急,三娘,时间还足够,老太婆暂时还不可能对我动手。咱们先小心提防,然后找机会查出牛头马面究竟是谁,只要找到那两人,事儿也就好办了。”   顾清菡忙道:“宁儿,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意气用事,无论.....无论你想做什么,事先都要和我商量,你.....你要是背着我胡来,我这辈子都不再理你。”   齐宁看她最后语气有些娇嗔,心下一荡,柔声道:“你放心,我绝不乱来。我说过,猎人有的是耐心,老太婆将自己当成猎人,将我当成猎物,到最后究竟谁是猎物,尚未可知。三娘,你今天和我说这些,那就是和我生死相依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你。”心下情动,抓起顾清菡玉手,在那光滑的手背上亲了一下,顾清菡娇躯一弹,急忙抽手,低声斥道:“不要....不要胡来。”   齐宁微笑道:“三娘手儿好香,要是握着三娘的手一直睡在你身边.....!”不等她说完,顾清菡伸过另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气道:“就喜欢胡言乱语,你再乱说,我可真生气了。”又推了他一下:“你在这里很久了,天都快要亮了,你....你先回去吧,小心一些。”   齐宁知道等到天再亮些出门,确实容易被人发现,但在顾清菡身旁躺了这半天,只觉得十分惬意,一时还不想起身,故意往顾清菡那便凑了凑,轻声问道:“三娘,以前你照顾我,我是不是就睡在你边上?我现在只是回到我的位置。”   顾清菡又好气又好笑,没好气道:“谁让你睡我边上,隔壁有空房,你一直睡那边。”   齐宁心想原来那位锦衣世子虽然被顾清菡照顾,却没有福气躺在这美妇人身边,故作沮丧道:“原来我之前不是抱着你睡。”   顾清菡有些着恼,抬手在齐宁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斥道:“你这脑子里就不想正事。好啦好啦,快些回去吧,别被人看见。”   齐宁叹了口气,道:“要是被人知道我在一个大美人身边躺了大半夜,却连.....算了,真是窝囊。”   顾清菡又如何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故意不搭理,心下却是好笑。   齐宁今晚从顾清菡口中得知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已经是十分欢喜,而顾清菡这般做,也就表明真心投向了自己这边,这更是让齐宁心情舒畅,忽地坐起身来,探出手去,不等顾清菡反应过来,已经在她粉嫩的俏脸上摸了一把。   顾清菡“哎呀”轻叫一声,但迅速捂住嘴,齐宁却已经一个翻身翻下床去,顾清菡坐起身来,一扭腰肢,沃胸颤动,恨恨看着齐宁,见到齐宁鬼魅般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狼狈翻出,又鬼鬼祟祟带上窗户,顾清菡这才移到床边起身,扭着腰肢到了窗边,微打开窗户露出一条缝,却早已经不见了齐宁的踪迹。   “小混蛋!”顾清菡咬着红唇,娇艳欲滴,风情万种,随即幽幽叹了口气,关上了窗户,抬手摸着刚被齐宁摸过的脸庞,脸颊微晕,忍不住咬牙道:“总是占.....占便宜,等有机会,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混蛋!”   ---------------------------------------------------------------------   PS:大家可以自动订阅,这样更方便看书,谢谢了! 第七九四章 趋炎附势   齐宁从顾清菡闺房出来,来不及穿靴子,只能是顺手抓起靴子就跑,翻过了后院,这才穿上靴子,偷偷摸摸回到自己屋中,神色却并不轻松。   他心知顾清菡将所知都已经告知于自己,其他更多隐秘的事情,太夫人只怕也不会让顾清菡知道。   齐宁能够体查出顾清菡心中的惊惧,现在想想,太夫人干的那些事情,别说是顾清菡,换作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惊胆战。   他既然知道了诸多线索,倒也不想让顾清菡太过害怕,其后的事情,也并不打算让顾清菡参与进来。   今晚的信息,足以让齐宁确知,从自己踏入锦衣侯府的那一天开始,太夫人就已经设下了一个圈套,那老巫婆当年既然能够将聪颖过人的锦衣世子变成一个傻子,那么到了必要的时候,那老太婆也绝不会心慈手软,定然会对自己下狠手。   齐宁现在只觉得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自己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恐怕自己要一直被隐瞒下去,如果哪天那老太婆真的要对自己下手,自己还真的没有任何地方,很有可能被她得手。   无论太夫人与柳素衣有什么恩怨,那老太婆已经是自己身在锦衣侯府的一个巨大威胁。   齐宁很清楚,面对此种威胁,自己如果只是日夜提防,根本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想保住自己和顾清菡,就只能够先下手为强,在对方动手之前,先将对方除掉。   老太婆手里掌握着多少实力,齐宁并不清楚,甚至与她身边是否只有牛头马面二人,齐宁都不能确定,但他却明白,要除掉老太婆之前,首先便要找出牛头马面二人,先将老太婆身边的力量剪除,方能对老太婆动手。   要找到牛头马面,自然不是容易的事情,想要剪除老太婆身边的力量,更不是容易的事情,齐宁深知若是稍有闪失,自己反倒要落入绝境,所以自己必须要如同猎人抓捕猎物一样,要拥有足够的耐心。   好在他也清楚以齐家目前的处境,老太婆还不至于轻举妄动,留给自己的时间还算充足,只是自今而后自己的言行举止,确实需要小心谨慎。   一晚上折腾下来,倒还真是有些疲倦,思虑片刻,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等到醒过来,早已经是日上三竿。   齐宁起身洗嗽过后,正想着将那两万两银子送去田府,只听得齐峰已经出现在门外道:“侯爷,刚有请柬送来。”   齐宁“哦”了一声,过去接过请柬,打开扫了一眼,微皱眉头,这请柬却是卓仙儿送过来。   他昨日从秦淮河边经过,得知卓仙儿夜里出去,心中有些不快,这时候接到请柬,也没有什么好心情,这请柬倒是精致,上面还带有芳香,字迹娟秀,写着一行字:“多日未见,常思在心,盼君一见”,落款正是卓仙儿。   齐宁沉吟片刻,将请柬握成一团,见齐峰在旁边笑嘻嘻看着自己,皱眉道:“看什么?”   齐峰忙道:“小的不敢!”   齐宁抬起一脚,便要踢过去,齐峰一溜烟飞跑出去,齐宁摇摇头,心想卓仙儿既然来了请柬,自己不去倒显得小气,今天也没什么大事,正好过去瞧瞧卓仙儿有什么说的,收拾一番,换了一身衣衫,到得正院,还没出门,迎面却瞧见几个人正往府里来,扫了一眼,只见两人搀扶着一名老者往屋里来,韩总管这躬着身在边上引路。   那老者却赫然是齐家三老太爷,一左一右却正是齐家五爷齐柏和六爷齐松。   昨天顾清菡还说让齐宁去请三老太爷出面主持和神候西门家的婚事,却不想今日这一家人竟是不请自来。   齐宁微皱眉头,齐柏和齐松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尴尬,三老太爷也略有些尴尬,却是微侧仰着头,似乎没有瞧见齐宁。   齐宁心中冷笑,暗想锦衣侯府已经与你们断绝关系,你现在还在老子面前倚老卖老,三老太爷不瞧他,他也不看三老太爷,背负双手,径自往外去。   韩总管见齐宁不理不睬,顿时有些着急,急忙向齐松使了个眼色,齐松犹豫一下,却还是赔笑道:“侯爷,这一大早,您要出门啊?”   齐宁见他搭话,嘿嘿一笑,扭头看了一眼,故作诧异道:“哟,是你们来了?我还真没瞧见。这也不早了,不知道你们有何贵干?”   齐柏干笑一声,道:“侯爷,父亲听说侯爷结了亲事,这是....这是齐家的大事,父亲想着总要有个长辈出来主持大局,毕竟神候西门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各项礼仪不能少了,也不能怠慢了那边,所以......!”   齐宁心想看来正如自己所料,这帮人看到锦衣齐家开始在朝中站稳脚跟,如今又和神候西门家结亲,实力更加壮大,所以又起了攀附之心,厚着脸皮不请自来。   不过他倒也知道,与神候西门家的婚事,毕竟是两大家族的大事,马虎不得,成亲之前需要办的事情实在不少,顾清菡虽然精明能干,但毕竟是个女人,不好抛头露面,而府中其他男丁的身份也不足以主持此事,到时候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亲力亲为。   这齐家三房虽然让人厌恶,但如今还真是用得上。   他故意背负双手,“哦”了一声,问道:“你们是来要给锦衣侯府当家做主?”   三老太爷吹着胡子,依然仰着头不说话,齐柏已经尴尬笑道:“侯爷哪里话。锦衣侯府是侯爷当家做主,如今侯爷要结亲,如此大事,咱们都是血脉相连,所以.....所以总要过来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忙。”说到这里,不动声色摇了摇三老太爷的手臂。   三老太爷既然亲自前来,本就是放下了脸面,这时候也不好一直摆着,故意咳嗽两声,才瞥了齐宁一眼,道:“你虽然有时候做事欠妥,但.....终归是齐家的子孙,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在,我看在他们的份上,有些事情.....总是不好和你计较的。”   齐宁“哦”了一声,淡淡一笑,心想你要是计较也可以,老子还怕你计较不成。   齐松已经松开手,过来笑道:“侯爷,俗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管以前有什么过节,但是真的有了事情,咱们自己家人不还是要挺身而出。父亲听说你要成亲,昨天可是高兴得一宿没睡,一大早就让咱们兄弟和他一起过来,说是不管你怎么想,我们该帮的必须要帮,义不容辞。”   齐宁微笑道:“三老太爷和两位叔伯看来还是重情重义。”   “那是那是。”齐柏见齐宁语气缓和,顿时喜上眉梢:“侯爷,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咱们大事干不了,但跑腿的事儿还凑合。”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既然如此,先进屋说话吧。”   韩总管见齐宁语气缓和,这才松了口气,他是府里的总管,对府里的情况十分了解,如果锦衣侯府真的和整个齐族老死不相往来,那么锦衣齐家真可谓是人丁凋零,这次与西门家的亲事还真有许多地方不好办。   进了大堂,齐宁也不想让,径自在主位坐了,三老太爷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多说什么,众人坐下后,齐宁才笑眯眯看着三老太爷问道:“不知三老太爷想如何帮我?”   三老太爷咳嗽两声,才道:“虽说是皇上赐婚,但咱们齐家不是一般的人家,该办的六礼,那是一项也不能少。”抬手抚须道:“从纳彩开始,然后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到最后的亲迎,那都是不能乱了规矩。”   齐宁对古代亲事还真是不大明白,听三老太爷说的头头是道,心想此番亲事既然这老家伙主动请缨,自己倒也不必拒人千里之外,微微点头,道:“这六礼自然是不能少的。”微微一笑,道:“三老太爷,六礼下来,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三老太爷见齐宁请教,微微坐直身子,抚须道:“这就看双方谈得如何,也要看男方的财力。咱们锦衣侯府是大楚四大世袭候之一,既然要娶亲,那也是关乎脸面的事情。你爷爷素来节俭,但是你老子娶亲的时候,那也是花费了近万两银子,这已经算是十分简单了。”   “如此说来,这次侯府还要备上上万两银子?”齐宁问道。   三老太爷道:“那自然是少不了的。”斜睨了齐宁一眼,道:“老夫说句你不乐意的话,却也是大实话。你父亲当年取得只是普通官家女子,而此番你是迎娶神侯之女,颜面更是重要,万两银子只怕是打不住的。”   齐宁心中冷笑,却还是不动声色微笑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三老太爷应该知道,侯府之前遭遇了不少麻烦。父亲过世,耗费了一大笔银子,当铺也被烧了个精光,赔付了不少银子,侯府两百多张口吃喝拉撒又是一大笔开销,眼下账房里莫说一万两银子,就是五千两银子也难以拿出来。”身体微微前倾:“除了太夫人,老太爷如今是齐家最大的长辈,遇上这档子难事,也只能让老太爷帮忙解决了。”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求月票哈,求自动订阅! 第七九五章 保护费   三老太爷一怔,齐家兄弟也是对视一眼,齐宁不等几人说话,已经含笑看向齐家兄弟,道:“五叔六叔这次能够挺身而出,其实让我十分感动。两位说的不错,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管以前有些什么过节,真要出了事儿,咱们血脉相连,你们也不会置之不顾的。”   两兄弟干笑两声,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锦衣侯府的颜面,就是整个齐家的颜面。”齐宁笑道:“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若是办得不体面,连皇上也会不满意。老太爷说至少要上万两银子,我觉得言之有理。眼下府库里勉强能拿出五千两银子,咱们要办亲事,少说也要预备一万五千两银子,老太爷,两位叔叔,你们看......!”   三老太爷咳嗽两声,顺手去拿手边的茶杯,只是茶水还没上来,拿了个空,齐家兄弟也是面面相觑,讪讪笑着,也不说话。   “一万两银子对老太爷和两位叔伯来说,不算大数目。”齐宁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清楚,两位叔伯重情重义,这次我要成亲,两位总会备下厚礼,几位不是外人,侯府这边有难处,也不会对几位隐瞒,我也就直话直说,两位叔伯不知道能够送来多少礼金?”   几人表情更是精彩,也都心想怎地这屁股刚一坐下,就提到银子,而且也没见过这般直接索要礼金的人。   齐柏犹豫一下,见三老太爷不说话,只能道:“侯爷,这.....这要真是缺银子,我和你六叔到处借点,也不算难事。”用胳膊杵了杵六爷齐松:“你六爷在京城认识不少钱庄,借上万把两银子,那也是.....也是不难。”   齐松见齐柏把事儿推到这边,心里有些不快,但不好当面发作,向齐宁干笑道:“侯爷如果确实需要,我.....我也是能够出面的。”   “借银子?”齐宁失笑道:“两位叔伯,这玩笑可开大了。咱们齐家好不容易办一场大事,家族人多势大,如今也就缺一万两银子,却要往钱庄去借,这要是张扬出去,咱们齐家还要不要体面?”抬手指向三老太爷道:“老太爷刚也说了,体面事大,不可疏忽,咱们可不能忘了教诲。”   齐家兄弟眉头微皱,齐宁叹道:“老太爷和两位叔伯前来,本就是出手相助,如今确实有难处,几位总不能拿不出法子。”这时候茶水终于上来,落茶过后,齐宁自己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悠然道:“其实我听说两位叔伯在京里经营了不少生意,什么绸庄、酒楼、当铺都不在少数,这些年也积攒不少银子,如今侯府这边正是要银子的时候,总不会一毛不拔吧。”   三老太爷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只当没听见。   “还有,齐家是大族,因为锦衣侯府而到京里讨生活的齐族之人不在少数。”齐宁轻抿一口茶水,放下茶杯:“虽说这些年锦衣侯府未必真的帮上什么大忙,但大伙儿在外面也都是打着侯府亲眷的招牌,这块牌子也值不少钱,否则你们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做。据我所知,齐族上上下下在京城生活的不下二三十家,各家名下都有产业,其实一家拿出几百两银子,侯府的难关也就闯过去了。”   三老太爷终于放下茶杯道:“你是想让族里凑银子过来?”   “族里凑银子,总比去钱庄借债要好。”齐宁笑道:“而且齐族人人都出一份银子,外人看到,非但不会觉得锦衣侯府穷的叮当响,反而会觉得齐族上下齐心协力,以后若是有人敢打齐族的主意,那也就掂量掂量了。”嘿嘿一笑,道:“老太爷,不知你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齐宁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心中却一直冷笑。   齐族这帮人趋炎附势,简直就是墙头草,侯府落难之时,一个个非但上蹿下跳想要吸侯府的血,甚至有不少人想要撇开与侯府的关系,如今眼见着锦衣侯府有东山再起的势头,却又厚着脸皮贴上来。   齐宁暗想侯府以后会不会给你们撑腰,暂时不必考虑,不过既然想要再依附过来,先交银子再说,这世上没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便宜事,先从这帮趋炎附势之徒手里刮些银子过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三老太爷咳嗽两声,才道:“你们两个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询问边上的齐家兄弟。   三老太爷自然不是傻子,齐宁心里怎么想,他自然也明白,知道若是这银子不拿出来,以后想和锦衣侯府攀上关系绝无可能,齐宁这小子敢作敢当,而且做事情也是十分的果断,他当初既然敢与齐族断绝关系,今日自然也不会在意是否与齐族缓和矛盾。   齐松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侯爷,别的我也不说了,我这头拿出一千两银子,你五叔那头也不会比我少一钱银子,咱们两个凑上两千两银子,不知意下如何?”   “两千两银子?”齐宁若有所思道:“那还差八千两怎么办?”   齐柏立刻道:“侯爷,你要是信得过,咱们兄弟去找其他人,一个个和他们说清楚,这次侯府大婚,是我齐家大事,痛快拿银子出来好说,要是一毛不拔,自今而后也算不得我们齐族的人。”   “啪!”   一声脆响,齐宁拍手笑道:“好,两位叔伯这样说,那就是解决了我心头一桩大事,这样我就放心了。两位叔伯抓紧时间,两天之内,务须将一万两银子送过来,当然,如果有人愿意多出些银子,那是他的心意,咱们不会推辞,你们到时候列个礼金名单,到时候谁出的最少,我一看就知道,谁出的最多,我也能记在心里。”   齐家兄弟勉强笑道:“侯爷放心,这事儿.....这事儿交给我们就好。”   齐宁暗想既然你们主动要求恢复关系,我倒也不必阻止,只不过以后要想依附锦衣侯府,那就老老实实交银子,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反正以后每隔些时间就找个理由让齐族那帮人摊银子过来,若是那帮人觉得这次亲事送点礼金就能够一劳永逸,那就实在是异想天开了。   齐宁本就没有想过依靠于齐族,若是有人不愿意出银子,自愿与锦衣侯府老死不相往来,齐宁自然也不会在乎。   “老太爷,至于和神候西门家如何商议,我年纪轻,不懂规矩,这些事儿就有劳您老。”齐宁起身来,向外叫道:“韩总管!”   韩总管躬着身子进来,齐宁吩咐道:“中午备饭,就请老太爷和两位叔伯在这边用餐吧。刚才两位叔伯已经答应,两天之内凑一万两银子礼金过来,到时候银子送来,就专款专用,全都用在婚事上面,不得作任何其他用途。”   韩总管也不知道个中蹊跷,还以为是齐家三房为了讨好齐宁主动提出来,眉开眼笑道:“这可要多谢老太爷和五爷六爷了,侯府正缺银子,五爷六爷送银子来,那就解了燃眉之急。”   “三老太爷会帮侯府和神候那边商议婚礼过程。”齐宁笑道:“这事儿交给三老太爷,我放心得很。”又向三老太爷道:“老太爷中午就在这里用饭,我这边还有点公务要去处理,中午就不能作陪了。”   三老太爷心下不满,暗想你虽然承袭了爵位,现如今皇帝也不过派了个黑鳞营统领的差事,在朝中还没有其他的官职,也不见你经常去黑鳞营,这快要到饭点却说有公务在身要跑出去,明显是借故离开。   他也识趣,起身来道:“我们就不在这里用饭了。你有公务,好生去处理公务就是。我这边准备一下,这两天就亲自去往神候西门家商议具体操办的事项。”他虽然为了三房的前程,今日厚着老脸过来,但心中对齐宁却是十分反感,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齐家兄弟急忙都向齐宁告辞,这才一左一右扶着三老太爷出门,直到出门父子三人挤上一辆马车,齐柏才一脸恼意道:“这倒好,今儿个跑过来,一顿饭没捞着,倒贴一大笔银子,那个小王八蛋,真是厚颜无耻,伸手就要银子。他说侯府没银子,鬼才相信,听说他和不少官员打赌,就这一次,钱袋里就多了不少银子。”   齐松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你说这小子要飞黄腾达,咱们以后要跟着他,否则又何必跑来这里受气。”   “我也没说错啊。”马车走动,车行辚辚,齐柏道:“这小子和西门无痕那边结了亲,以后有西门无痕这个老丈人,你觉着谁敢动弹?咱们要是和侯府这边缓和关系,依然是一门宗亲,别人也就不敢招惹咱们。”   “既然知道这个理,就不必废话。”齐松没好气道:“不过是一千两银子,咬咬牙也就出来了。”看向三老太爷,见他眯着眼睛不发一言,问道:“爹,你觉着这小子以后当真能够飞黄腾达?”   三老太爷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瞧了他一眼,靠在车厢内,闭上眼睛。 第七九六章 金屋藏娇   秦淮河边,红灯绿柳,盛夏时节,一阵风过,却是让人浑身上下一阵清爽。   波光粼粼,颇为宽阔的秦淮河宛若一面大镜子,将两岸的景色倒映于水中,河水清澈,随着轻风拂过,河面上波光微动,站在岸边俯瞰河面,却又是一番令人心弦的美景。   齐宁倒得河边之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因为天气炎热,不少人都是闭门不出,而河边的树荫下,倒也颇有些热闹,许多人在树荫底下下棋弹唱,亦有算卦的先生故作高深地闭目养神,等待客人的到来。   王翔一直站在船舷边,太阳下已经是满头大汗,只等看到齐宁过来,立时兴奋不已,急忙过来招呼着齐宁上了画舫。   齐宁倒是几次在晚上上过卓仙儿的画舫,晚上灯火通明,画舫看上去也是十分的富丽堂皇,不过此刻正是大白天,无论是秦淮河还是画舫,反倒是不如晚上惊艳。   “卓姑娘在船上?”齐宁背负双手,跟着王翔上了楼。   王翔道:“姑娘一直都在等着,小的还担心侯爷今天公务繁忙,不能前来,姑娘却说侯爷一定会来。”   “哦?”齐宁笑道:“你们家姑娘难道还会算卦不成?”说话之间,已经到了二楼的船舱边。   屋里却传出仙儿柔美的声音:“仙儿不会算卦,但知道侯爷一定不会丢下仙儿不管。”这时候舱帘掀起,只见到秀眉绝伦的卓仙儿正站在舱帘后,眉宇间满是甜美笑容,正瞧着齐宁。   仙儿穿着碧绿的翠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在阳光映射下,秀眉之中入艳三分。   齐宁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没有歇息吗?”径往舱内去,仙儿朝王翔使了个眼色,王翔立时退了下去。   舱内反倒是清凉宜人,齐宁扫了一眼,见到边上有一只木桶,里面盛着冰块,原来这里面是用冰块散热,齐宁心知这个时代不似后世,虽然确实有人在冬天里储存冰块到得盛夏之时贩卖,但价格昂贵异常,并非普通人能够消费。   因为舱内以冰消暑,所以窗户都关上,免得凉气外泄。   舱内依然像从前一样干净整洁,点着檀香,案上依旧摆着那家古筝,古筝边上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放着瓜果点心,地下室两张绣花蒲团。   齐宁外面披了一件薄衫,进舱之后,仙儿已经十分乖巧地走到齐宁身后,如同在家等候多时的妻子伺候归来的丈夫褪去衣衫,齐宁本来对仙儿半夜出去还存有芥蒂,但此刻仙儿如此乖巧可人,还是让齐宁心中微暖,在仙儿服侍下褪了外衫,径自走过去在一张绣花蒲团坐下。   这里已经是轻车熟路,他倒也不客气。   仙儿将外衫放好在衣架上,瞥了齐宁一眼,甜美一笑,这才转到一扇屏风后面,很快便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玉碗,到齐宁身边跪坐下去,将玉碗小心翼翼放在齐宁面前,里面却是一碗燕窝冰糖水,兀自能看到里面几块碎冰。   “侯爷,先消消暑。”仙儿柔声道,从桌上拿过一只小勺子递给齐宁。   齐宁扭头看她,见她秀美无双,眉宇间存着一丝小心,一双清泉一般的眼眸儿似乎随时都能流出清水来,看上去楚楚动人,齐宁叹了口气,接过勺子,吃了几口,瞥见仙儿正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不由上下看了看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仙儿柔声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好久没有看到侯爷,所以.....所以想好好看看。”   齐宁放下碗,道:“时间也不算长。”四周看了看,才问道:“今天没有歇息吗?我还以为你正在睡觉。”   “侯爷.....侯爷是不是还在怪我?”仙儿微低下螓首,怯生生道:“是不是.....是不是仙儿做的事情让侯爷不开心了?”   她软语幽婉,又宛若在自责,看上去让人心中生怜,齐宁轻叹道:“你别多想,也没什么怪不怪的。”   “侯爷这样说,就是怪我。”仙儿咬着粉唇,“我....我知道是我不好,只是不想侯爷生气。”   齐宁本来还以为仙儿会故意隐瞒,自己不提她也不会提及,可此时她却主动说出来,有些意外,但仙儿并不隐瞒也让他心情好了一些,犹豫一下,才问道:“是谁接你过去?”   仙儿低着头,欲言又止,并不说话。   齐宁淡淡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是我多管闲事了。”   “侯爷,你.....你别这样说。”仙儿抬起头,眼角竟然已经带着泪光,“你这样说,仙儿心里很疼。”   齐宁苦笑摇头,伸手过去,用大拇指轻轻拭去仙儿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没关系,不要哭,我不问了。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苦衷。”   “不是。”仙儿忽然抬手,握着齐宁手,“是那边不让仙儿透露半个字,还说.....还说仙儿要是说出去,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不但是给仙儿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而且.....而且我告诉谁,也会给那人带去灾祸。仙儿不想看侯爷出一丁点儿事情。”   齐宁本来还真不想逼问,听仙儿这样说,脸色一沉,冷笑道:“京城还有如此霸道之人?仙儿,我现在还真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厉害。”   仙儿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侯爷,仙儿.....仙儿一直将自己当成是你的人,什么事情都不会瞒你。只是.....只是仙儿求你答应一个要求,否则.....否则侯爷就算责怪仙儿,仙儿也不会说。”   “什么要求?”   仙儿泪眼婆娑道:“侯爷答应仙儿,出了这个门,就当仙儿什么都没说好不好?”   她软语恳求,齐宁手指轻抚她脸庞,柔声道:“只要他不伤害到你,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仙儿忙点头道:“好,侯爷答应了仙儿,仙儿就告诉侯爷。”虽然门窗关闭,却还是左右看了看,这才凑近到齐宁身边,柔软胸脯压在齐宁肩头,瞬间让齐宁感受到它的饱满和弹性,仙儿凑近侯爷耳边,低声问道:“侯爷可还记得上次和你一起来的萧公子?”   “萧公子?”齐宁一愣,立时便想到前番小皇帝隆泰密见秋千易,当时就是称呼为萧公子在这艘画舫上见了秋千易,心中吃惊道:“是.....是他?是他接你去?”   仙儿轻声道:“本来....本来仙儿没想过去见任何人。那天晚上,有人过来找到仙儿,让仙儿去见萧公子,还说萧公子是侯爷的朋友,侯爷出使在外,萧公子有事情要找我商议。我当时.....当时很好奇,不知道萧公子为何会找我商议事情,但.....但知道他和侯爷关系密切,又担心他找我与侯爷有关,所以......!”   “原来如此。”齐宁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那你现在知道他是谁?”   仙儿轻嗯一声,道:“那人用马车接我过去,还蒙上了我眼睛,一直见到那萧公子之前,我什么都看不见。头两次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可是.....可是第三次去的时候,我心里好奇,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连所住的地方也不让我看见,而且.....而且每次都要走一大段路才能到得地方,所以......!”   “所以你偷偷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发现了破绽。”齐宁笑道。   仙儿咬着红唇,轻轻点头:“我.....我偷偷看到了路上有太监,而且.....而且那地方富丽堂皇,不像一般的地方。虽然.....虽然萧公子一直没有承认自己身份,但.....但我已经猜到他是谁。”   “仙儿聪明伶俐,自然能够看破的。”齐宁叹道:“原来接你前去的是萧公子。是他让你不要对外张扬?”   “不是不是。”仙儿忙摆手道:“不是他,他和我很少说话,是那个接我的人让我不要乱说。他越不让我说,我就越怀疑萧公子的身份,否则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必对外隐瞒。”   “不错。”齐宁道:“那是皇上,他们是接你进皇宫。”皱眉道:“他为何要接你进皇宫?难道.....!”   “侯爷别误会,仙儿.....仙儿到现在还是.....还是完璧之身。”仙儿腮边绯红,低下螓首:“皇上.....皇上也从无对仙儿有一丝的冒犯,他接仙儿进宫,是.....是让仙儿给他弹琴,他每次都让仙儿弹那首曼珠沙华。”   齐宁更是明白过来,上次小皇帝前来这里,仙儿弹了一曲曼珠沙华,催人泪下,当时便让小皇帝十分感动,想来小皇帝又不方便出宫,更不方便出没在秦淮河,所以才安排人接仙儿入宫献艺。   “仙儿弹得好,连皇上都感动了。”齐宁知道真相,心下释然,忍不住环手抱住仙儿腰肢,让她坐在自己身上,仙儿有些羞赧,犹豫一下,还是抬起一条手臂,轻轻勾住了齐宁的脖子,咬了一下唇珠,才道:“侯爷......侯爷还生我气吗?”   齐宁笑道:“我一开始就没生过你气。”他这话言不由衷,仙儿娇美一笑,道:“侯爷说谎,我看的出来。”随即幽幽道:“其实.....其实侯爷生仙儿气,仙儿反倒....反倒开心,侯爷生气,说明.....说明侯爷在乎仙儿。”   “仙儿温柔体贴,又像仙女一样美,又有谁能不在乎?”   仙儿立刻道:“别人在不在乎,我才不管,只要.....只要侯爷在意仙儿,仙儿就心满意足。”抬起手,柔软宛若无骨的柔荑轻抚在齐宁脸庞上,轻声道:“仙儿.....仙儿没有亲人,也....也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仙儿,只有侯爷对仙儿好,仙儿.....仙儿心里也只有侯爷.....!”   齐宁心中一软,心想这小美人也确实是身世可怜,柔声道:“仙儿又怎知我是真心关心你?如果我是虚情假意,只想着占仙儿便宜呢?”   仙儿娇美一笑,道:“仙儿虽然不聪明,但一个人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那还能看得出来的。”   齐宁心中不由感动,心想如果卓仙儿对自己当真是情谊真诚,自己到还真不能辜负了她,柔声道:“我出使东齐前和你说过,要回来安置你。我准备先给你赎了身,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买处宅子,将你安置进去。”随即肃然道:“你不必想着我是要金屋藏娇,你安置好后,以后过自己的生活,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到时候我不会阻止你。”   仙儿腰肢一转,已经坐正身子,娇躯微颤:“侯爷.....侯爷要为仙儿赎身?”   “手里有些银子,不过赎身要多少银子我也不清楚。”齐宁道:“到时候我会让人去和他们谈,总让你恢复自由身才好。不过你还有三年就能恢复自由身,他们也不敢漫天要价。”   仙儿微低螓首,沉默了一下,才抬头凝视着齐宁,那双美眸微微颤动:“侯爷,仙儿.....仙儿终归是烟花女子,你.....你为何会对我这样好?”   “烟花女子?”齐宁淡淡一笑:“我从无将你当做烟花女子,而且你本也算不上是烟花女子。更何况烟花女子又如何,莫非不是人?反倒是那些深宅大院,一个个看上去贵气奢华之人,一肚子男盗女娼,未必比得上烟花女子。”   仙儿身体贴近过去,螓首靠在齐宁肩头,幽幽道:“侯爷,你不要对我太好,否则.....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   “哈哈哈,男子汉说话算话,我说过要好好安置你,总不能自食其言。”齐宁抬手轻抚仙儿秀发:“船上的人,你回头好生安排一下,跟了你这么久,也要给人家安排好。”从怀里取了几张银票出来:“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暂时先用着,若是缺银子,回头再和我说。”   他手里握着两万多两银子,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天文数字,普通人一年能够一二十两银子的收入就已经不错,一千两银子,足够仙儿将船上的人全都安顿好。   齐宁如今到也不愁没有银子用,田夫人那里每个月都有分红,回头再送银子过去入伙,扩大生意,以后的分红只会越来越多,就算真的将仙儿养起来,那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第七九七章 乌蟒鳞   仙儿娇躯轻颤,却并无去接银票,齐宁将银票放在桌上,感受到仙儿身体轻颤,轻轻用手托起仙儿下巴,见得仙儿泪眼婆娑,忙道:“又怎么了?”   仙儿取出香帕,拭了拭珠泪,勉强笑道:“没有什么。”她梨花带雨,当真是我见犹怜,忽地想到什么,从齐宁身上起来,牵过齐宁手,柔声道:“侯爷,你随我来。”   齐宁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还是起身,仙儿牵着齐宁的手转过舱中的大屏风,后面就是香榻所在,齐宁心下一跳,暗想难不成仙儿太过感动下,要以身相许。   后舱内一片清雅的幽香,仙儿牵着齐宁到得屏风后面,让齐宁背对香榻,轻声道:“侯爷,你先站着,可不许回头。”   齐宁笑道:“我不回头。”   仙儿过去之后,齐宁也不知她是在做什么,有心想要回头,却又怕仙儿看到,说自己不守承诺,没过多久,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些好奇,暗想难道仙儿是要给自己一个惊喜,脑中却是浮现出香艳景象,待会儿一回头,很可能看到一具完美无瑕的雪嫩身子。   正自浮想联翩,却听仙儿道:“侯爷,你.....你转过身来!”   齐宁心下激动起来,感觉血液开始燃烧起来,故意咳嗽一声,一副谦谦君子之态转过去,本以为眼前会出现一具美好的身体,等回过头时,顿时有些失望,仙儿一片衣襟也没有褪下,只是双手拎着一件极为古怪的衣物。   齐宁见那衣物似乎是一件内衫,但通体纯黑,甚至有些油亮,很是特别,走过去疑惑道:“仙儿,这是什么?”暗想难道仙儿是想穿上这衣物,来一出制服诱惑?   仙儿却已经甜美笑道:“侯爷,你先脱下衣服。”   “脱衣服?”齐宁心想看来自己所料并没有错,故作犹豫道:“仙儿,天还亮着,这时候脱衣服,是不是太早了?要不.....我晚上再过来?”   仙儿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颊一红,低头道:“侯爷,你.....你多想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齐宁干笑两声,仙儿已经道:“你听仙儿话,脱了上面的衣衫。”   “这也不大好吧。”齐宁口中这样说,但还是开始解衣衫:“仙儿,我当着你一个姑娘家脱衣衫,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都是很腼腆,内心和外表完全不同的。”   仙儿听他言不由衷,眼眸中的笑意更浓,亦更显得娇媚不可方物。   齐宁脱衣服的速度确实不慢,三下五除二,便光了上身,仙儿倒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绯红,却还是过来,将手中那件奇怪的黑色内衫递给齐宁,道:“侯爷,你穿上这个试试合不合身。”   齐宁奇道:“这是你给我做的?”接过来,却发现十分轻便,而且有一种油滑之感,与丝绸的顺滑感觉大不相同,他一时也不明白这衣物到底是什么材料所制,但却知道绝非丝绸布麻那类料子。   最让齐宁惊讶的是,这类紧身衣物,密不透气,按理来说在这炎热夏天会让人感到一阵闷热,可是穿在身上,不但不敢炎热,反倒有一种清凉之感。   这内衫如同背心一般,齐宁从头上套下去,立时便感觉到这内衫的弹性惊人,可以任意伸缩,不由啧啧称奇。   等套上去之后,内衫紧贴在肌肤上,宛若和肌肤融在一起。   仙儿上下打量一番,笑盈盈道:“大小正合适。”   齐宁暗想你这黑衫可以伸缩,无论是胖子还是瘦子穿上,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笑道:“仙儿,你怎地有这奇怪的衣衫,是自己做的还是买的?”   仙儿道:“侯爷,仙儿有一件事情要求你,你能不能答应仙儿?”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仙儿笑道:“侯爷不许问我这件衣衫是从哪里来,反正你永远也不许问,好不好?”   齐宁更是奇怪,但看着仙儿那一双美眸儿带着乞求之色,叹了口气,笑道:“不问不问,永远不问。仙儿,我不问它从何而来,但你总要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乌蟒鳞!”仙儿依然打量着衣物,眼中却显出欣慰之色:“侯爷,你以后出门的时候,就一直穿着它。这是仙儿送你的礼物,你穿着它,就像仙儿在你身边,你说好不好?”   “乌蟒鳞?”齐宁听这名字十分古怪,隐隐感觉这件乌蟒鳞绝不简单,刚穿在身上,确实有些紧绷感,算不得舒服,“仙儿,难道这件衣衫是蛇皮所制?”   他这样一说,还真觉得这乌蟒鳞有点蛇皮的感觉,但又似乎不同,乌蟒鳞明显是以材料缝制而成,只是工艺精细,几乎难以辨识出缝线之处,也看不出是用什么丝线缝成。   仙儿故意噘嘴道:“侯爷,你说是蟒皮制成还有些差不离,蛇皮和蟒皮才不同。巨蟒化龙,蛇可化不成龙。”   “啊?”齐宁一愣,“这.....这真是蟒皮制成?”   “也不全是蟒皮,还有其它材料。”仙儿已经帮着齐宁拿过衣服,似乎要服侍齐宁穿上外套:“若全都是蟒皮,热也热死了。这里面还有其他药材,冬暖夏凉,侯爷夏天穿着它,便可以避暑了。”   “你送我这乌蟒鳞,是让我避暑?”齐宁哭笑不得:“仙儿,你说实话,这.....这衣物到底是做什么的?”   仙儿嗔道:“侯爷那么聪明,自己总会明白的,为何非要仙儿说?”   齐宁看她娇中带嗔的模样,心中一荡,忍不住一环臂,将仙儿抱在怀中,仙儿“啊”轻叫一声,却没有挣扎,只是红着脸,声音微颤:“侯爷,你.....!”   “我要你告诉我,否则今天便不放手。”齐宁抱着仙儿香软的娇躯,嗅着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快说快说。”   仙儿眨了眨眼睛,才道:“那侯爷答应仙儿一件事情,你要是答应,我现在就说。”   “又要答应事情?”齐宁笑道:“说吧,看我的仙儿能提出什么要求。”   “仙儿刚才也说了,以后.....以后出门,你要穿着乌蟒鳞。”仙儿声音柔美:“这样仙儿就在你身边,你.....你要是不答应,仙儿就不说。”   齐宁还以为是什么条件,闻言笑道:“仙儿说穿,我就穿,以后出门一定穿上它。”   仙儿甜甜一笑,这才道:“侯爷你先放开我。”   “不喜欢在我怀中?”   “不....不是,仙儿.....仙儿早就将自己当成是侯爷的人,侯爷.....侯爷想怎样,仙儿.....仙儿都依你的。”仙儿不敢看齐宁眼睛:“仙儿要告诉侯爷乌蟒鳞有什么用。”   齐宁哈哈一笑,松开了手,仙儿这才含羞带俏地看了齐宁一眼,走到窗边,俯下身子,齐宁从后看过去,见到群裾裹着腿儿,圆润丰满,形成美好的轮廓,而仙儿从枕头下面很快摸出一把匕首来,齐宁看到匕首,皱起眉头:“仙儿,你身边怎么带着这种利器?”   仙儿走过来,低头道:“仙儿只当自己是侯爷的.....侯爷的女儿,不会让别人欺负。秦淮河上每天都有稀奇古怪的客人,有些人还醉酒闹事,仙儿.....仙儿想着要是有人在这里闹事,仙儿就.....就和他斗到底。”   齐宁心下一阵爱怜,柔声道:“等我帮你赎了身,你便不用在这里呆着了。”又奇道:“那你拿匕首做什么?”   仙儿微歪着螓首,俏皮道:“侯爷怕吗?”将匕首往前戳了戳,比划一下:“侯爷怕不怕仙儿有朝一日用这把匕首刺你?”   “仙儿要刺我?”齐宁一愣,随即笑道:“仙儿如果真有朝一日要刺我,我肯定不怕,只是.......!”顿了顿,却没说话。   仙儿忙问道:“只是什么?”   齐宁抬手指了指自己心口:“只是这里一定会很疼。”   仙儿一怔,她自然明白齐宁意思,眸中顿时一片柔情,道:“侯爷待仙儿这么好,仙儿就算是将匕首刺入自己身体,也不会伤害侯爷分毫。”   “不要胡说。”齐宁皱眉道:“好好的说这些没影的事情。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许你伤害自己,你可听见?”   仙儿娇美一笑,也不多说,将匕首递给齐宁,齐宁接过来,仙儿自己做了个手势,却是要让齐宁刺自己手臂,齐宁愣了一下,看了看匕首,有看了看乌蟒鳞,一瞬之间,明白什么,惊讶道:“仙儿,难道......?”   仙儿似乎猜到齐宁要说什么,微微点头,浅浅一笑:“仙儿不敢骗侯爷,侯爷如果不信,可以试一试,如果有一丁点儿伤痕,仙儿便罪该万死。”   “不许再说那个字。”齐宁瞪了仙儿一眼,但心中立刻兴奋起来,一咬牙,手起刀落,用匕首在手臂上刺了下去,那乌蟒鳞被刺中之后,只是往里面陷入一些,但韧度惊人,手臂上竟然没有丝毫伤痕。   这把匕首算然说不上是神兵利器,但也是锋利异常,普通的衣物,轻轻一划便要割开口子,更不必说如此刺下去,等匕首收回,乌蟒鳞迅速恢复原样,手臂安然无恙,就像从无经受任何的触碰。   “刀枪不入!”齐宁眼睛睁大,其实他前世的时候,倒也知道有些贴身宝甲刀枪不入,不过那种物事珍贵异常,可遇而不可求,但万万没有想到,今日卓仙儿竟然送了自己一件刀枪不入的珍贵宝甲。 第七九八章 凤凰弄碧涛   仙儿甜美笑道:“侯爷喜欢吗?”   齐宁皱眉道:“仙儿,这.....这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你....你怎能送给我?”作势便要脱下来,道:“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下。”   他自然知道这乌蟒鳞之珍贵,那已经不是银子所能衡量,像这样的宝甲,也不是用银子可以买到。   仙儿本来带着甜美笑容的俏脸立时安然下去,抓住齐宁胳膊,不让他褪甲,那双净美的眼眸儿凝视着齐宁眼睛,声音却似乎有些哽咽:“侯爷,你.....你说是仙儿宝贝,还是这件乌蟒鳞宝贵?”   齐宁立刻道:“乌蟒鳞自然是珍贵至极,但在我眼里,还远及不上仙儿。”   仙儿道:“仙儿都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侯爷,若是仙儿比乌蟒鳞都宝贵,那么乌蟒鳞交给侯爷又算什么?仙儿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侯爷,这件乌蟒鳞是仙儿之物,如今送给侯爷,难道有什么不该?”   齐宁一愣,轻叹道:“仙儿,你可知道,就这一件宝甲,可以让无数人为它丢掉性命。”   “所以侯爷以后贴身穿着,不要让人知道就好。”仙儿清美一笑:“侯爷经常出门在外,如果有人想对侯爷不利,这件乌蟒鳞至少也能起一些作用。”   “仙儿,这乌蟒鳞你到底是从何而得?”齐宁心中实在疑惑,这件乌蟒鳞宝贵异常,就算是皇家宝库都未必能有此等宝物,卓仙儿不过是秦淮河上的一名歌姬,她又如何能拥有如此宝贵之物。   仙儿美眸流转,咬了一下唇珠,才道:“侯爷说话不算话吗?”   齐宁一愣,旋即想到自己刚刚答应过仙儿,不追问这乌蟒鳞的来历,心里虽然满腹疑云,但终究不好自食其言,更何况仙儿将这件宝甲送给自己,那不可能有什么恶意,微笑道:“算话算话,我不问就是。”   便在此时,却听得外面传来唢呐之声,齐宁有些奇怪,穿好衣衫,走到舱边,打开窗户,仙儿也跟在边上,两人从窗口寻声望过去,只见到在河岸边的大道之上,一支队伍正缓缓经过。   齐宁眼力极佳,而且画舫就停靠在岸边不远,道上的景象倒是看的很清楚,只见到最前面是十来个扎着童子辫的童男童女,手中拎着花篮子,走出一段路,便会丢出一片花瓣,童男童女后面,四名红衣大汉抬着一尊红木宝座,宝座四周流光溢彩,装饰的十分精美,而宝座之上,一名身着八卦道袍的老道士正盘膝坐在上面,手握拂尘,长须飘飘,须发皆白,看样子少说也有六七十岁年纪。   在那红木宝座两边,各有四名蓝袍道士护卫,而后面则是跟随着三四十名灰衣道士。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这些道士又是从何而来,怎地在京城会如此招摇,忍不住问身边的仙儿道:“仙儿,这附近是否有道观?”   仙儿道:“文德桥往东不过几里地,好像有一处真元观,他们说那是一处道观,不过仙儿并没有去过。”   “真元观?”   “真元观是京城里最大的道观,但香火不盛。”仙儿解释道:“之前听他们说,楚国的开国太祖皇帝当年受过重伤,差点.....差点没了性命,是几个和尚帮助治好了伤。太祖皇帝心中感激,就开始崇信佛门,太宗皇帝的时候,更是下旨让紫荆山的大光明寺成了皇家寺院,此后楚国一直都是崇佛抑道,佛门香火昌盛,而道门似乎一日不如一日。”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大光明寺在楚国的地位,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仙儿道:“听说真元观早些年香火还好,但这十几年香火越来越弱,没多少人过去上香,朝廷也不过问,再多的时候,真元观有好几百名道士,但如今好像不过二三十人,越来越冷清了。”   “这些道士是真元观的道士?”齐宁看着岸边经过的队伍,轻声问道。   仙儿摇头道:“仙儿也不知道。昨天也有一群道士从岸边经过,不过没有今日这样的排场,不过道袍的样式却是差不了多少。”   齐宁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舒展开,笑道:“应该是从龙虎山过来的道士了。”   “龙虎山?”   “皇上马上要大婚,大婚之前要前往皇陵祭祀,这和尚道士都是缺不了。”齐宁含笑转过身,仙儿顺手将窗户关上,齐宁过去坐下道:“听说从龙虎山要过来一两百名道士,这些道士要参加祭祀皇陵。”淡淡一笑,道:“不过这帮道士的排场还真是不小,招摇太过。”   仙儿在齐宁身边坐下,浅笑道:“大光明寺香火鼎盛,连我们这些平民百姓都知道佛门昌盛,而道门日渐衰微,这帮道士心里只怕不舒服,所以这次来到京城,有意要做些排场,无非是让老百姓看到而已。”   齐宁哈哈一笑,道:“不管他们了。仙儿,今天过来,你还没弹琴,弹首曲子来听。”   仙儿甜甜笑道:“侯爷想听什么曲子?”   “仙儿弹得曲子我都爱听。”齐宁道:“你尽管弹就是。”   仙儿过去在古筝边坐下,调了调弦,也不犹豫,笋指抚动,优美的旋律立时便在舱内响起,比起仙儿之前弹过的曲调,这首曲子却显得空灵优美,清新流畅,似乎也在反应仙儿眼下的心情确实不错。   齐宁微眯着眼睛,品味着仙儿的琴艺,心中却忽然想起,以仙儿在琴技之上的造诣,自己若是将那地藏曲谱交给仙儿观看,或真的能够从中窥出一些蹊跷来。   只是仙儿今日送他一件乌蟒鳞,固然让齐宁心中感动,可却也因此心里反倒生出一丝疑虑。   乌蟒鳞绝非凡品,按道理以卓仙儿的身份和所处环境,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宝甲,一个本不该拥有此等宝物之人却偏偏拥有,这其中自然大有蹊跷,齐宁虽然有言在先,不好再追问仙儿这乌蟒鳞的来历,但对仙儿获得乌蟒鳞的来路还是心中存疑。   有这般疑虑,即使心中对仙儿感激,却也不好将地藏曲谱拿过来。   地藏曲谱事涉重大,齐宁不得不小心谨慎。   一曲罢了,齐宁拍手笑道:“仙儿琴技精湛,有句话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看仙儿的琴音绕梁三年都不止。”   仙儿羞涩道:“侯爷又在取笑仙儿。”   齐宁挪过去在古筝边坐下,细细瞧了瞧古筝,问道:“仙儿,除了这古筝,你是否还懂得其他乐器?”   仙儿道:“侯爷,仙儿才疏学浅,懂得其实不多。不过仅仅古琴的种类就十分繁多,同样一首曲子,换一床古琴来弹,真正的高手便能听出其中的不同。”   “啊?”齐宁坐正身体:“还有这般说道?”   “侯爷刚才说的那句古语,便是大有来历。”仙儿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其实这绕梁二字,便是四大名琴之一。”   “绕梁?名琴?”齐宁一怔,对此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仙儿解释道:“所谓四大名琴,乃是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   齐宁心想这四大名琴之中,“焦尾”倒似乎略有耳闻,但其它三琴却是头一次听说,问道:“这名琴又有什么讲究?”   “四大名琴各有所长,其律亦不相同。”仙儿显然是琴道行家,声音轻柔:“譬如号钟,它的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若有悲歌慷慨或者庄重肃穆之律由号钟弹奏出来,普天之下,无琴可比。”   “那绿绮又有何说法?”   “绿绮......!”仙儿犹豫一下,才微红着脸道:“若是有风月靡靡之音经由绿绮弹奏出来,会让人.....让人神魂皆醉,深陷其中。”   齐宁嘿嘿一笑,他对琴道所知极其有限,这时候听仙儿提及,还真有些兴趣,笑道:“那绕梁古琴自然是适合空灵高雅之律了?”   仙儿柔媚笑道:“侯爷所言极是,绕梁长于清新灵净之曲。”   “仙儿果然是博学多才。”齐宁笑道:“你若不说,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是了,仙儿,这世间莫非只有这四大名琴最为有名?”   仙儿摇头道:“自然不是。此四琴之所以被称为四大名琴,只因为知者甚众,而且流传下来的琴考之中,对这四琴的赞誉极高。”顿了一顿,才道:“尚有一些传说中的古琴,知者甚少,而且在诸多琴考之中也很少提及,甚至有些只是存于传说之中,究竟是否存在于世,也难知真假。”   “还有这般厉害的古琴?”   仙儿含笑道:“侯爷自然知道,这世间有许多的高人隐迹遁世,虽然满腹才能,但却无人知晓其名,甚至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这古琴也是同理,虽然没有名声在外,却未必不存在。”   “那仙儿可知这世间是否还有这种古琴存世?”   仙儿沉吟片刻,才道:“仙儿倒也听人传说,在四大名琴之上,至少有两床古琴世所罕见,一床鸟语,一床凤凰!”   “鸟语?”齐宁奇道:“凤凰?”   “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仙儿眉宇间显出一丝肃穆之色:“传说中的鸟语和凤凰,都是从九天落入凡间的神物。” 第七九九章 投资   “空山鸟语,碧海潮生。”喃喃道:“如此说来,那两床古琴还真是大有意境。”   仙儿美眸闪亮,轻语道:“空山鸟语,碧海潮生。”微一品味,才笑道:“侯爷这两句,比我说的更有意境了。难怪京华书会上,侯爷能够傲视群儒。”   齐宁哈哈笑道:“莫往我脸上贴金,我这人最喜欢骄傲。”只觉得每次和仙儿待在一起,十分的轻松,心情也十分愉悦,问道:“这两床古琴的下落你可听说?”   “传说五花八门,但都是流言蜚语而已。”仙儿娇美笑道:“这两床古琴若为人所得,也不会对外张扬,必然是当做传家之宝传承下去。仙儿只盼此生能有幸听闻这两床古琴的韵律而已,若当真有此福分,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齐宁笑道:“仙儿既然喜欢,我也留意一下,瞧瞧是否能寻到这两床古琴的下落。如果真的找到,咱们又不去巧取豪夺,只是听听韵律,想必古琴的主人也不会吝啬。”   仙儿忙道:“侯爷日理万机,切莫因为我劳心费神。”   齐宁含笑道:“日理万机?对别人可以这样说,对你倒不必装模作样。其实我如今倒是清闲得很,也只是帮着朝廷练一支兵马,而且练兵之事,还不必我亲自过问。你也知道,我这个锦衣候在朝中只是后辈,听起来似乎很尊贵,但手中其实没什么权利。朝廷百官,各司其职,而且朝中的老臣重臣都是手握权柄。”轻叹一声,道:“权力这东西,就像美酒佳人,一旦拥有,很难舍却,没有谁会将这些东西拱手送人。”   仙儿抬手掩住樱唇,美眸流盼,轻笑道:“侯爷将权力比作美酒佳人,只怕很多人并不同意。有些人宁舍美人,也不舍权势的。”   齐宁看她娇美动人,心中痒痒,顺手牵过她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仙儿脸颊嫣红,微扭头不敢看齐宁,齐宁却是抬起手指轻抚在仙儿润泽的肌肤上,柔声道:“一个人一个活法,别人为权势尽管去明争暗斗,我倒是觉得在仙儿这里饮酒听曲,那比神仙还要快活。”   仙儿扭头过来凝视着齐宁眼眸,脉脉含情,轻声道:“侯爷真的以为在仙儿这里很快活?”   “莫非你瞧不出来?”齐宁看她秀眉如画,心中情动,不禁低下头,凑过去亲吻仙儿嘴唇,仙儿睫毛颤动,闭上眼睛,四唇相接,都是火热,仙儿嘴唇柔软芬香,齐宁温柔如水,一只手却是不自禁往仙儿胸口攀过去。   仙儿娇躯轻颤,柔美的身子微微扭动,齐宁一只大手已经抚在仙儿一团沃峰之上,虽然隔着衣衫,却依然能够清晰感受到沃峰的轮廓,尖翘饱满,轻轻一握,弹性惊人,仙儿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吟,齐宁听得仙儿似有若无的声音,更是情动,手指便过去拉开仙儿衣襟。   那外衫刚被扯开,仙儿软绵娇躯猛地一颤,赫然睁开眼睛,抬手抓住齐宁欲要解开她衣衫的大手,轻声道:“侯爷,不.....不要.....!”   齐宁一怔,仙儿含羞带臊道:“天.....天还亮着,待会儿.....待会儿有人来会被看见。”   齐宁轻叹一声,仙儿只以为齐宁不开心,轻声道:“仙儿已是侯爷的人,侯爷.....侯爷如果想要了仙儿,仙儿心里也欢喜,只是.......!”   齐宁低头看了一眼,见到外衫下面是一条乳白色的肚兜,两团沃峰将肚兜高高撑起,锁骨之下露出半截子雪腻的肌肤,光洁如同瓷器,却又不似瓷器那般冰冷,充满着温暖的热度,虽然心中情动,却还是用拉过衣衫掩住,柔声道:“不要害怕,只是一时.....一时控制不住。”   仙儿红着脸,不敢看齐宁,“侯爷.....侯爷如果真想......!”   “不急不急。”齐宁凑近仙儿耳边,低声道:“侯爷不是一个急不可耐之人,而且这大白天,也不至于白日宣......嘿嘿,来日方长,等我将你安置好,以后.....以后还有机会的。”   仙儿轻嗯一声,从齐宁怀中站起身,俏脸已然是桃花般红艳艳,问道:“仙儿再给侯爷弹上一曲?”   齐宁摇头道:“不急。我手头上还真有事情要去做,等过几日再来瞧你。”起身来,道:“我会派人来处理赎身之事,到时候如何办,你尽管告诉他就是。皇上要大婚,我虽然是个闲人,但说不准就有什么差事要派下来,这几日未必能赶过来。”   “侯爷公务要紧,不必担心我。”仙儿靠近过来,眉宇间显出不舍之色。   齐宁握着仙儿手,想了一下,才道:“皇上如果还派人过来接你去弹琴,你也不必让他晓得我已经知道此事。”微微一笑,道:“回头我会私下和皇上说,便说已经和你私定了终身,等你从秦淮河上离开,那小子.....唔,皇上到时候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了。”   仙儿微点螓首,道:“仙儿一切都听侯爷吩咐。”   齐宁轻揽仙儿,凑过去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才在仙儿服侍下整理好衣衫,出了船舱。   仙儿瞧着齐宁下楼,又回到舱内打开窗户,很快便瞧见齐宁已经跳上了岸,回头朝窗开这边挥挥手,仙儿带着甜甜笑容,也向那边挥挥手,随即看到齐宁翻身上马,纵马而去,直等到齐宁没了影子,仙儿依然没有收回目光。   齐宁先回到侯府,将收好的银票取了出来,正要出门,想了一想,又过去将藏起来的地藏曲谱也揣进怀中,这才出了门,径自往田府过去。   他既然知晓老太婆始终在掌控着锦衣侯府,便未雨绸缪,必须要给自己找寻固定的经济来源,以免老太婆切断自己的经济。   身在京城,如果手中没有银子流动,实在是很难办成什么事情,这个道理古今皆同。   齐宁本来手里的银子到不在少数,几次也收下了不少银子,不过此前并无防备侯府还有老太婆那样的巨大威胁,此前收回来的银子,虽然自己也确实留下了一部分,但大多数却都是入了府库,本意是想减轻顾清菡缺少银两的负担。   不过如今既然明白过来,在自己掌控侯府之前,自然不会再往府库送银子,手头上加起来也还有两万多两银子,他自己留下了几千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点了两万两银子的整数往田府送过去。   要有固定的进项,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做生意。   只是楚国的朝廷有规定,朝中官员不得从事经商,虽说许多家财豪富的达官贵人在背后掌控,派人出面经营各种商铺,但毕竟官员不好明目张胆出面。   齐宁也知道两万两银子绝对不是小数目,买上十间八间铺面都不在话下,但要找到信任之人出面经营,却并非易事。   他对侯府中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信任度,而且知道就算找到信任之人,一切从头开始,终归要耗费不少的精力财力。   如今田家药行的生意蒸蒸日上,唐诺提供的药方都是独一无二,药效奇佳,田家药行与唐诺的配合简直是天作之合,有灵丹妙药在手,田家药行如今缺的不会是客源,而是要扩大生产规模。   田家药行虽然在田雪蓉的操持经营下,早已经开始转亏为盈,但在疏通进入太医院的生意之前,也谈不上收益丰厚,毕竟京城各大药行不在少数,竞争不小,再加上此前药材的利润也不算高,而且田家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银子必然不是很阔绰,这从田雪蓉之前出手颇有些吝啬便可见一斑。   虽说如今生意开始好起来,但毕竟时日不长,局面还没有完全打开,而且生产规模也才刚刚起步,要建造一处药材加工处,所花费的成本也不低,田家还要留出一笔银子作为周转,齐宁知道自己这两万两银子投入进去,必然会让田家药行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田雪蓉当然期盼有银子投入加大生产,而齐宁也需要一个长期投资而且收益不错的买卖,可以说与田家药行的合作正是各取所需,对双方都有利。   到得田府,早有人禀报,又将齐宁迎入正堂,茶还没上来,风姿绰约的田雪蓉已经快步来到正堂,瞧见齐宁正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成熟艳美的俏脸上立刻现出笑容,扭着腰肢过去行礼道:“侯爷安好!”   齐宁瞧见田夫人过来,笑道:“夫人来得好快。”   “侯爷来了,怎敢耽搁。”田夫人笑盈盈道,这时候家仆已经送上茶来,田夫人过去接过,示意家仆先退下,这才端茶过来,“侯爷,这是好茶!”   齐宁哈哈一笑,立时想到当初来到田府之时,田夫人为了节省开销,上了最为普通的茶叶,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道:“还不错,夫人的性子似乎改了不少?”   “性子改了?”田夫人眨老眨眼睛。   齐宁身体微微前倾,含笑道:“夫人以前可舍不得拿出这等好茶招待客人。”   田夫人脸颊一红,她样貌本就娇美动人,脸上这一红,更是娇艳欲滴风情诱人,微嗔道:“侯爷莫要取笑人家。”她与齐宁接触多了,倒也不似从前那般拘束,若是在深更半夜两人独处,或许还有些不安,但青天白日又是在正堂,便显得落落大方。   齐宁抬手示意田夫人先坐下,顺眼扫了扫田夫人,注意她穿着浅白色的丝绸半臂,绸衣虽谈素净,但色泽略显暗淡,而田夫人的肤色白皙,在那浅白色的丝绸衬托下,肌肤看起来更是如同白玉一般,隐隐有着青春健康的光泽。   田夫人素来佩戴首饰极少,但十分简单的配饰,让她丝毫不显朴素,杏眼桃腮,唇红齿白,一身合体的衣衫裹着她腴美浮凸的柔美身段,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算是妇人中的极品身材,没了少女的青涩,多了妇人的风韵,当真是秀色可餐。   ----------------------------------------------------------------   PS:锦衣发布之后,固然有许多老兄弟不离不弃的支持,也多了许多新书友。不少新朋友对沙漠的作品不大了解,沙漠简单说一下。   目前沙漠一共创造了四部作品,首部《江山》,其后是《权臣》、《国色生枭》,《锦衣春秋》是沙漠目前正在创作的作品,四部作品都是首发在纵横中文网,大家有时间也可以去阅读一下前面的作品,应该还是能够打发时间的。 第八百章 胡思乱想   天气炎热,田雪蓉又是身段丰腴,而且身体极易出汗,所以此刻那额头上已经渗出丝丝汗珠子,看上去更是别具一番风情。   “侯爷是有急事吗?”田雪蓉丰软的腴臀落座之后,身体微微侧向齐宁。   齐宁瞥了田雪蓉一眼,见到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轻笑道:“非要急事才能过来?不过是想念夫人,所以跑过来看看。”   田雪蓉脸上更是艳若桃霞,轻咬了一下唇珠,才低声道:“侯爷莫开玩笑,被人听见,那.....那总是不好。”   齐宁看这美妇人羞臊模样,更是娇美动人,哈哈一笑,才轻声道:“也没有开玩笑,想也是想的,不过倒也不是因为想念夫人才过来。”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子银票放在桌上,也不等田雪蓉说话,已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田雪蓉瞥了一眼,自然看出是银票,有些诧异,蹙眉道:“侯爷,这是......?”   “这是两万两银子,你自己点一点,应该不会有错。”齐宁放下茶杯,将银票往田雪蓉那边推了推。   田雪蓉更是诧异,即使田家药行算得上是京城有名有号的大药行,但两万两银子对田家药行来说,依然是一笔巨大的数目,一时不敢去碰,心想达官贵人从来都是向人伸手要银子,却从未见过达官贵人突然拿出这样一笔巨款来。   她毕竟混迹生意场,凡事都会小心,齐宁突然丢出两万两银子,这美妇人心中直嘀咕,亦有些不安。   “侯爷,这.....这是什么意思?”田雪蓉心下有些慌。   齐宁看她表情,便猜到她心思,戏虐心情,凑近过来,低声道:“夫人,两万两银子当作聘礼不知道够不够?”   “聘礼?”田雪蓉更是慌了神,结巴道:“侯.....侯爷,什么.....什么聘礼?”   齐宁故意将目光在她柔腴的身上扫动,轻声道:“自然是给夫人的聘礼。”   田雪蓉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抬臂横在胸前:“侯爷,你.....你不要说笑,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准备娶夫人过门,这就是聘礼,不知道夫人同不同意?”齐宁越是看到田夫人手足无措模样,越觉得有趣,故意逗弄道。   若是换作别的妇人,齐宁倒未必会如此调笑,但他与田雪蓉已经十分相熟,而且私下里十分暧昧,有心要挑逗这妇人。   田雪蓉咬着红唇,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才道:“不.....不行,侯爷,这.....这实在太突然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万万不成的。”   齐宁见她焦急模样,哈哈一笑,这才道:“别怕别怕,只是逗你玩。这两万两银子是投给田家药行。”   田雪蓉本来一颗心揪起来,齐宁骤然说是聘礼,还真是吓了她一大跳,惊慌之下,信以为真,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听齐宁这般说,这才松了口气,竟是瞪了齐宁一眼,随即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道:“侯爷.....侯爷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   齐宁微微一笑,再次端起茶杯,道:“药方你也有了,要济世救人,自然是产量越多越好。我知道你这边要扩大生产,银子未必足够,这两万两银子就算我入股,以后该如何分红,你自己看着办。”   田雪蓉这时候明白过来,本已有些潮红的俏脸瞬间显出兴奋之色,急道:“侯爷不是说笑吗?当真.....当真是要入股?”   “银子都在你面前,你信不过?”齐宁斜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不需要,我也可以拿回去。”   田雪蓉似乎真的害怕齐宁拿回去,白嫩嫩的手儿已经按在银票上,随即又觉得有些不妥,红着脸收回手,道:“侯爷.....侯爷要是真的入骨,我.....我自然是欢喜的。其实.....!”欲言又止。   “其实什么?”   “其实最近我一直在想,要往东海郡那边建一座药坊。”田雪蓉显得颇为兴奋,那双迷人的眼眸泛着光彩:“唐姑娘给的药方之中,有一味药对伤寒十分有效,还有一味药最适合南边,可以医治肠游......!”   “肠游?”齐宁奇道:“肠游是什么病?”   “肠游是因外感时行疫毒,内伤饮食而致。”田雪蓉经营药材,对诸多病理却也是十分的了解:“导致邪蕴肠腹,气血壅滞,传导失司,以腹痛腹泻,里急后重。这种病一旦发作,高热惊厥,不少会因为厥脱昏迷而亡。南边的潮气太重,此症每年都有蔓延,也因此每年都有不少人丧命于此,可是一直都没有合适的药物治疗。唐姑娘赠送药方时候,写明了药用,我唤那药物为清肠丸。”   齐宁听她介绍,依稀觉得所谓的肠游应该就是后世的痢疾,想来这个时候还没有医治痢疾的良药,痢疾如今还算是恶症,能夺人性命,唐诺送出医治痢疾的药方,那还真是功德无量。   “你准备在东海那边建药坊?”   田雪蓉微点螓首:“如果直接在东海建药坊,可以免去从京城往东海的运送,节省许多的本钱。而且东海那边患有肠游的人众多,配制清肠丸的药材在东海那边都可以采买,价格也十分便宜,我仔细核算了一下,在东海建药坊,十分合适。”   “既然已经决定,大可以在那边建设药坊就是。”齐宁笑道:“既能治病救人,又能扩大田家药行的声誉,两全其美。”   田雪蓉笑容艳美:“本来刚刚在京城附近开建药坊,投了不少银子,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筹措出太大银子来,想着只能等到来年再看看。如今侯爷及时雨一般送来这么一大笔银子,莫说建造一处药坊,在建三五处也是绰绰有余。”秀眸如水,轻声道:“侯爷要是允许,我这几天就派人去东海一遭,先去那边探探风声。”   “探风声?”   “各地有各地的规矩。”田雪蓉解释道:“东海那边有当地商会,我的药行在京城,不属于东海商会的人,我是担心往那边开设药房,会遭受刁难。”   “建造药坊,那是为了治病救人。”齐宁道:“药行商会的目的难道因为自己的利益,就不顾百姓的死活?这事儿你尽管去做,真要是有人阻止,回头我亲自过问此事。”   田雪蓉听齐宁这般说,更是喜上眉梢,越看这小侯爷越顺眼,甜甜笑道:“侯爷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准成。”瞧了那银票一眼,又悄悄齐宁,齐宁忍住笑,微微点头,田雪蓉这才喜滋滋收起银票,起身来,道:“我这就去给侯爷写字据。”   齐宁伸了个懒腰,也站起来,道:“什么字据?莫非我还不相信你?再说了,你一个小妇人,还敢坑我侯爷不成?”   田雪蓉心下更是欢喜,双目笑得如同月牙儿般,“侯爷精明过人,且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个胆子,就真有那个胆子,也坑不了侯爷。”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道:“夫人现在可有空闲?”   “啊?”田雪蓉心情愉悦,这两万两银票拿在身上,就宛若吃了人参果一样,浑身上下一阵舒爽,道:“侯爷是否还有什么吩咐?只要侯爷在,便是再忙,也要陪着侯爷的。”   “那好,你带我去你琴室。”齐宁道:“我正好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向你请教。”   田雪蓉一听到“琴室”二字,心弦立刻绷起来,勉强笑道:“侯爷.....侯爷有事不能.....不能在这里说吗?”   齐宁一愣,但瞬间明白她的担忧,皱眉道:“你别多心,是正经事,而且必须在琴室商议。”   田雪蓉虽然心里奇怪,但感觉齐宁似乎有些不快,不敢违抗,只能道:“那侯爷....侯爷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堂,演着青石板小道往后面的琴室过去,田雪蓉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齐宁则是被背负双手跟在身后,瞧着田雪蓉妖娆多姿的背影,虽说田家庭院格局也是不俗,但是比起田雪蓉柔美的背影,对齐宁可说是毫无吸引力。   到了琴室,四下无人,田雪蓉推开门,随即让开,请了齐宁进屋,齐宁扫了一圈,才问道:“这附近不会有人吧?”   田雪蓉心中本就狐疑,听齐宁这样一问,一颗心更是提起,暗想他为何要问附近有没有人?留了个心眼,道:“平日里也.....也没人过来,只是.....只是也说不准,也许......也许有急事,他们就找过来了。”   她那点小心思,齐宁如何不懂,心下好笑,这才走到那床古琴边上,犹豫一下,见田雪蓉站在门边没过来,微皱眉头,招了招手,田雪蓉无可奈何,只能靠近过来,低着头,忐忑道:“侯爷.....侯爷有什么吩咐?”   齐宁心想老子就算对你有兴趣,也不可能青天白日在这里对你怎么样,搞得像是防贼一样,神情冷峻,低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自己听见就好,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更不可透露一个字,否则......!”眼中寒光划过。   田雪蓉娇躯一颤,心想大事不妙,看来这小侯爷真要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威胁自己不要对外张扬,顿时两腿有些发软,呼吸微促,沃胸起伏,结结巴巴道:“侯.....侯爷,咱们......那个......!” 第八零一章 曲中曲   “什么那个这个?”齐宁哭笑不得:“夫人请自重。”   田雪蓉一愣,心下一阵气恼,暗想你自己不知道庄重,反倒说我不知自重,若是换作别人,美妇人只怕已经发作,但在齐宁面前,却还是没有那胆子,咬着嘴唇,并不作声。   齐宁确定四下无人,这才轻声道:“夫人擅长琴技,我这里有一支曲谱,夫人能否帮我看看?”   “曲谱?”田雪蓉本来低着头,那尖尖的下巴几乎要戳到丰满的酥胸,忽听齐宁说起曲谱,有些诧异,抬起头来,却见齐宁从怀中取出一只卷轴,将那卷轴放在古琴边上,又过去将门窗全都关上。   田雪蓉这时候隐隐感觉自己似乎是多心了,看到那放在古琴边上的卷轴,有些奇怪,伸手想要拿起来看看,指尖还未碰到又缩回手。   她是个聪明的妇人,方才齐宁神情冷峻,嘱咐不得对外泄露,她便感觉事情有些不简单。   齐宁关好门窗,田雪蓉心中有些埋怨,暗想宅子里有不少人看到你我二人来到琴室,若是有人望见琴室的门窗都被关上,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处在这里面,就算没什么事情,也难免会被人猜想。   但这时候又如何敢计较这些。   齐宁走过来,示意田雪蓉在古琴边坐下,这才在她身边盘膝坐下,拿起卷轴打开来,然后双手展开递过去,田雪蓉急忙接过,扫了两眼,齐宁轻声问道:“夫人,可看明白?”   田雪蓉瞅了齐宁一眼,她知道这事儿不简单,心里便有些紧张,轻声道:“侯爷,这.....这前面的字我不认识,不过.....不过后面似乎确实是乐谱。”   齐宁松了口气,道:“夫人能看明白?”   田雪蓉微微点头,她小心翼翼将曲谱摆在身侧的地面下,细细看了看,忽然伸出雪嫩玉臂,一根笋指挑在一根琴弦上,琴音清亮,寥寥入音。   齐宁在旁屏住呼吸,以免影响田雪蓉。   田雪蓉随即连续拨动琴弦,两手十指在琴弦上抚动,琴音出来,舒缓如同流泉,美妙的琴音从夫人十指间流淌而出,如同丝丝细流淌过心间,齐宁只觉得这曲调竟是从未听过,与从前所听闻的音律截然不同。   正自欢喜,猛听得琴音戛然而止,齐宁立刻盯住田夫人眼眸,田夫人两条细长如柳叶的细眉蹙起,美眸儿盯着曲谱,随即又撩指试了两下,但琴音怪异,与先前那优美的音律全然不符。   “不对......!”田雪蓉微微摇头,随即抬眼看着齐宁,低声道:“侯爷,这.....这曲谱是不是错了?”   “错了?”   “侯爷,这曲谱前面倒也没什么,可是到了这里,琴律忽然调转,琴有五音,各有相连,但是......但是五音之间的转换,自幼规律可循。”田雪蓉正色道:“但这后面连续三处音律完全违背了音律之道,根本无法形成音律。”说完,又试了两下,音调古怪,而且干巴巴的毫无丝毫的音律之美,便是再不懂音律之人也能听出不对劲。   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才道:“你先跳过这里,看看后面是否有顺畅的地方。”   田雪蓉轻嗯一声,仔细瞧着那曲谱,片刻之后,才道:“这里倒是有些顺畅,不过.....后面马上就乱了,唔,这里.....这里似乎又顺畅了些,这里.....不对,又有问题了。”   齐宁愈发觉得古怪,问道:“夫人,是否写下这曲谱之人故弄玄虚,故意设下障碍。”   田雪蓉却并没有抬头,兀自紧盯着那曲谱,片刻之后,才道:“侯爷,真是奇怪。这错乱的地方,似乎.....似乎自成一曲......!”手扶琴弦,一阵空灵的旋律便即飘然而出,夫人俏媚的脸上显出一丝喜色,兴奋道:“是了,我明白了。”   齐宁精神一振,忙道:“怎样?”起身到得田雪蓉身边,紧贴着夫人,盯着曲谱,两人这时候都被曲谱所吸引,虽然身体相挨,却都没有在意,田雪蓉笋指指着曲谱道:“侯爷你看,这曲谱的音律虽然从头到尾是一体,但.....这其中大有蹊跷,如果我没有看错,其实是两曲混在一起。”   “你是说这是两首曲子?”   “应该是这样。”夫人点头道:“只不过两首曲子完全混杂在一起,要一一将这两首曲子择取分开,有些曲调似是而非,看似能够顺畅,但未必是在同一曲之内,需得多次弹奏才能看出其中是否合适。”   齐宁恨不得立时抱住田雪蓉亲一口,兴奋道:“如此说来,这上面确实是曲谱?”   “那不会有错。”夫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也是欢喜,俏美笑道:“我虽然琴艺普通,但是不是曲谱,还能瞧得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心中却奇怪起来。   他在东齐之时,东齐国相令狐煦言之凿凿,声称地藏曲谱之众藏有天大的秘密,可以从中找出地藏天书的下落,而且还声称地藏天书共分四卷,能够参透过去未来,齐宁一直是将信将疑,今日听田雪蓉说这确实就是曲谱,心下大生疑窦。   如果说这地藏曲谱真的只是曲谱,那么又如何藏有地藏天书之密?难道是这音律之中还另有玄机?若并非如此,那么令狐煦为何欺骗自己,声称这里面藏有玄机。   他心中疑惑不解,田雪蓉这时候发现自己与齐宁贴的太近,又见齐宁在沉思,不动声色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夫人,如果要将这两首曲子择摘出来,需要多长时间?”齐宁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田雪蓉道:“两手曲谱合二为一,完全混在一起,如果只是去掉完全不对,也就两三天时间便能分开,但.....这其中有些曲调似乎又能契合在一起,不好立刻分辨出究竟属于哪首曲子,还需要找寻一些乐谱参研,如果真要完全将其分离,少说也要十来天的时间。”   “十来天?”齐宁寻思这世间倒也不算长,只不过将地藏曲谱留在这里,却不知是否安全。   他倒不是担心田雪蓉会泄露秘密,只是他心知不少人都在找寻这地藏曲谱,田雪蓉如果在这琴室择摘曲谱,也不知是否被人听见,尔后传扬出去,由此给田雪蓉带来灾祸,虽说被人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但却也并非万无一失。   但他也知道地藏曲谱非同小可,田雪蓉虽然看出是两手曲子,但其中是否还另藏玄机,却难以确定,要想窥透这里面的玄机,自然是要先瞧瞧这两首曲子有何异处,眼下既然已经找到田雪蓉帮助找出其中的蹊跷,自然不好再假手他人,毕竟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沉吟不语,田雪蓉似乎也看出他心中所想,低声道:“侯爷是否担心曲谱留在这里不安全?”   齐宁暗赞这美妇人果然是冰雪聪明,微微点头,田雪蓉心知这是齐宁的难处,若能帮助齐宁解决此事,必然会让齐宁欠下一个大大的人情,这对双反最后的合作必将有着极大的益处,轻声道:“侯爷若是信得过,这本曲谱先留在这里,我每天晚上过来,平日里我时常晚上在这里弹琴,不会有人起疑心。我尽快将两首曲子分离,一有结果,立刻请侯爷过来。”   齐宁心知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就难为你了。只是.....夫人,我先前说的话,你千万莫忘记。这卷曲谱十分要紧,若是泄露出去,很可能有性命之忧,倒不是我要对夫人如何,而是有人想要得到这曲谱,心狠手辣,已经有人因此曲谱而死。”   其实到现在为止,因为这地藏卷轴失踪的也只有卓青阳,生死未卜,齐宁这般说,也只是让田雪蓉不敢泄露分毫。   田雪蓉听说因为曲谱而死了人,吃了一惊,绵躯微颤,一犹豫,却还是咬牙道:“侯爷放心,我不会让人任何人知道。”心里却又想到,京城里懂得音律之人多如牛毛,锦衣侯府只怕就有不少此道高人,齐宁并没有找寻他人,而是专门找上自己,由此可见对自己确实是十分信任。   她见多了世态人心,对外人也素来提防,生意场上更是小心谨慎,从不敢轻信他人,对她来说,信任二字非同小可,所以齐宁对她表现出来的信任,却是让这美妇人心中十分感动。   “侯爷,你先坐,我给你倒杯茶。”田雪蓉与齐宁近在咫尺,感觉身上有些烘热,她身体本就容易流汗,十分惧热,找了个理由起身来,过去倒茶。   齐宁也起身来,背负双手在琴室走动,心里却想着自己得到地藏卷轴那一夜,卓青阳的弟子江随云也在琼林书院出现,而且也在搜找东西,当时江随云找寻的明显就是地藏卷轴,也便是说,江随云到京城之后接近卓青阳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地藏卷轴。   卓青阳那晚受伤之后失踪,是否与江随云有关系,齐宁不敢确定,但齐宁却知道,如果那伙人与江随云并无关系,其目的很可能也与江随云一样,是为了得到地藏卷轴,这些人都想获得地藏卷轴,其目的当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得到两首曲子,这地藏卷轴之中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实在让人疑惑。   他信步转悠,不知不觉转到一扇屏风后面,这扇屏风在屋子的角落处,很不起眼,齐宁怔了一下,真要转出屏风,却瞧见角落处用黑色的绸布盖着一样东西,也不知道是否担心落灰,但田雪蓉经常来这琴室,又何必担心落灰?   他心下好奇,不由走过去,到得边上,这时候田雪蓉已经倒了茶,转身不见齐宁,急忙找寻,看到齐宁身影在角落屏风后晃动,急忙放下茶杯,脸上瞬间布满红霞,快步过去,连声道:“侯爷,茶好了,你....你快过来喝茶......!”   齐宁扭过头来,见到田雪蓉已经转到屏风这边,一脸红霞,额头上直往外冒汗,奇道:“夫人怎么了?”   田雪蓉勉强笑道:“没什么,侯爷,茶.....茶好了,你快.....快来喝茶。”她说没什么,但两手攥着胸前的衣襟,竟是显得异常紧张,那双秋水般迷人的眼眸儿似有若无往那绸布盖住的东西上瞟。 第八零二章 紧锣密鼓   齐宁本来还没有什么疑心,但是田夫人的反应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斜睨了绸布一眼,忽地伸手过去捏着绸布,田雪蓉失声道:“侯爷,不要......!”   她话声未落,齐宁却已经掀开了绸布,露出下面的物事来。   田夫人见他掀开,猛地一转身,背对齐宁,双手抬起捧着脸,绵躯轻颤,齐宁这时候却已经看清楚,在那绸布之下,竟然是一张椅子。   齐宁见田夫人紧张,还以为这下面盖着要紧的物事,等看见是一张椅子,哑然失笑,心想这妇人还真是大惊小怪,一张椅子竟能让她如此紧张,但很快便发现,这椅子竟十分特别,与普通的椅子大不相同。   他脑子微一转,再去看田夫人,田夫人早已经跑开。   齐宁顿时有些尴尬,也明白为何田夫人会如此难堪,谁会想到在这琴室角落里,会有这样一把椅子藏在此处,他急忙用绸布重新盖上,走出屏风,见田雪蓉正站在窗口处,窗户微敞开一些,似乎是在透气,背对这边,齐宁故意咳嗽一声,装作没事人道:“夫人,我......我还有事情在身,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田夫人也只是“嗯”了一声,并不回头。   空气中弥漫着极其尴尬的气氛,齐宁知道这时候无论说什么都会尴尬,瞟了田夫人背影一眼,这才匆匆出门去,走出一段,恰好转到对着窗口的那条路,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田雪蓉也正看着这里,齐宁转身一刹那,田雪蓉身体一震,用最快的速度关上窗户。   -----------------------------------------------   楚国的行政,延续了前朝的系统,但却又有所不同。   前朝设左右丞相以及六部,左右丞相直接对皇帝负责,而统领六部。   但是楚国虽然延续了六部制度,却并无设立左右丞相,在立国开始之际,凌驾于六部之上的实际上以皇帝为核心的四候共议。   所谓的四候共议,自然是以皇帝和四候为主,因为北方未平,东边还有个齐国,所以楚国一直是将自己立于战时状态,国家政略往往都是皇帝召集四候和一些亲近众臣先做商议,确定方针策略,然后再具体下旨到六部。   四候共议无事不总,虽名为四候,但成员却也并非只是四候,会根据具体情势,在一段时间内召集相关大臣进入商议。   四候共议隐隐然也就形成了帝国最高的权力中心,管理全国政务,总领吏部、礼部、兵部、刑部、户部和工部等六部。   此外另设有御史院和监察院,其作用便是监督六部所设。   不过早在先皇帝在世的时候,四候共议比起早年就已经有所不同,金刀澹台老侯爷年事已高,常年在府中养病,而锦衣候齐景则是在前线领兵,所以四候共议往往只有当时尚为忠义候的司马岚以及武乡侯苏禎参与,而苏禎才干平平,苏家在朝中的影响力也是每况愈下,这也导致苏禎虽然经常参加四候共议,但却几乎从没有发表过什么看法,即使说上几句,也是无关大局的旁枝末节。   而秦淮大战其间,先皇帝在四候共议之际甚至破例找入了淮南王参加议会,实际上到了先皇帝驾崩前夕,四候共议已经是名存实亡,但凡朝中有大事,先皇帝都会将六部尚书尽皆召集起来,共同商议朝事,实际上也是向朝臣表明在国家艰难之际,君臣同心,团结一气。   楚国立国之后,实际上一直都处于与汉国的战争状态,所以帝国的政策一直都是偏向于战争,四候之中,除了忠义候司马岚隶属于文官,其他三候俱都是征战沙场的大将,由此亦可见帝国之偏重。   帝国的所有政策,都是以北伐为目标,三名世袭候征战在外,帝国的内政自然只能由忠义候司马岚协同皇帝主理,实际上也就形成以司马家为后勤总管的朝堂格局,虽然司马家在军方的影响力一直很弱,但因为主理内政,所以在地方官员的任免之上,倒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四候共议初期,负责内政的司马家一直都是十分的低调,一度处于四候之末,但随着常年战事不息,负责后勤供给的忠义候在朝中的分量也越来越重,先皇帝时期,忠义候司马家和锦衣候齐家一文一武,成为帝国最具分量的两根柱子。   而司马家也牢牢掌控了六部之中的吏部与工部。   兵部一直处在金刀澹台家的势力范围之中,因为淮南王一度进入四候共议议政,也逐渐拉拢了刑部。   户部曾经一度是锦衣齐家的势力范围,但因为窦馗与齐景结怨,所以投向了淮南王的势力。   各部之中,反倒是礼部还算清净,而这些年来,礼部倒也算得上是清水衙门。因为与北汉的常年战事,两国无论是在人力还是物力上都是消耗巨大,这也导致楚国诸多礼仪方面的事项都是一切从简。   先皇帝本就是节俭之人,更加上财力缘故,这些年大型的礼仪活动少之又少,而礼部的地位也一直不愠不火。   此番皇帝大婚,为了顾忌帝国的威仪,虽然皇帝下旨尽力节俭,但毕竟还关乎到东齐的颜面,所以朝廷还是筹备了一大笔银子用于这次大婚之上,袁老尚书年事已高,自知这很可能是自己在任所办的最后一件大事,所以也顾不得身体,日夜劳碌,近些日子甚至以礼部衙门为家。   负责操办此事的衙门以礼部为主,户部和鸿胪寺则是协助配合,毕竟是皇帝的大婚,涉及到的诸多繁文缛节多如牛毛,而且每一项程序都不能出现丝毫的差错。   皇帝大婚,势必要普天同庆,京城百姓到时候自然是人潮云涌,所以薛翎风手下的虎神营和京都府衙门也都要早早开始布置,便是刑部也要开始筹划准备,毕竟皇帝大婚,难免要特赦刑犯,自然是要准备诸多卷宗。   临近大婚,京城上下都是一派繁忙景象,各司衙门也都是紧锣密鼓准备。   楚国向东齐求亲,本就不是早有准备,是皇帝突然宣旨,而事情也是极其顺利,东齐太子亲自带着队伍护送天香公主来到楚国,给楚国这边留下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各部衙门只能是日夜准备。   齐宁虽然并不似礼部那帮官员忙碌,但这几日却是一直等着丐帮那边的消息。   灰乌鸦等一干影耗子潜入到京城本就非同小可,而且召集他们的竟然曾是黑莲教色使的段清尘,齐宁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寻常。   最为紧要的是,灰乌鸦招认七月十三晚上会与对方接头,而皇帝大婚则是定在七月十八,前后不过数日差距,在这种时候影耗子聚集京城,齐宁隐隐觉得这次的阴谋很可能与皇帝大婚有关系。   如果说这次段清尘那帮人是要趁皇帝大婚在京城生事,那就不可不防。   虽然京城戒备森严,小皇帝更是得到严密的保护,以影耗子那帮人的能耐绝无可能接触到小皇帝,但齐宁就担心这其中还存有其他更可怕的阴谋,至少他绝不希望任何人阴谋会危害到小皇帝本身。   锦衣侯府这头,因为皇帝赐婚,三老太爷倒是很积极地与神候那边进行商议,其实西门无恨虽然是官场中人,但性情却更偏向于江湖人行事,对于诸多繁文缛节并不在意,只不过三老太爷这边却是坚持诸项礼仪不可或缺,齐宁考虑对自己来说这毕竟是大事,所以倒也并不反对三老太爷对此事的态度。   至若齐族中人筹措起来的一万两银子,倒也是十分痛快送了过来,谁都瞧出齐宁如今得到了皇帝的器重,而且结亲的对象是西门神候,自然都不希望因为几百两银子便被锦衣侯府拒之门外。   本来齐宁与苏禎等人的赌约之中赢了两万多两银子,此前还想着以这笔银子作为娶亲的费用,但想到齐族那头能够解决一万两银子,所以才会痛快地将那两万两银子送去田府入股。   按照三老太爷的说法,一万两银子未必能够打住,齐宁倒并不在意,他此前已经往侯府府库送了不少银子,如今要成亲,侯府府库自然是要拿出银子来。   其实齐宁倒想找机会去见见西门战樱,但是按照楚国的风俗,一旦有了婚约,男女双方不宜见面,隆泰那日当众赐婚,这门婚事也就是板上钉钉,齐宁虽然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和那些忌讳,但知道这毕竟是对西门家的尊重,所以也就打消了去见西门战樱的念头。   只是他心里清楚,事后西门战樱必定去找所谓的老乞丐,但教授她逍遥行的处所已经是人去屋空,西门战樱只怕一直在心里纳闷。   朝廷在筹备皇帝的大婚,锦衣侯府这头也在筹备齐宁的婚事,皇帝大婚时日将至,所以紧锣密鼓,但齐宁这边时间倒是充足得很,还在商议成亲的日子,所以倒并不着急。   七月十三夜里,齐宁一夜未睡,等着丐帮送来消息,但整整一晚上都无人前来,凌晨时分,模模糊糊勉强睡下,只是没睡多久,就被齐峰叫醒,送来一份书信,齐宁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上面只是简单地画了一个符号,这是齐宁事先与白圣浩约定的信号,一有消息,便送来信号约定碰头。   齐宁既然知道无论锦衣侯府内外都有人盯着自己,自然不愿意与丐帮在明面上直接接触,但凡要与丐帮碰头,自己亲自前往,接到书信之后,先将书信烧毁,这才出府,骑马绕了一圈,确定无人跟随,这才到了约定的地点。   刚一进屋,白圣浩已经迎上来,拱手道:“侯爷!”   齐宁见他神情凝重,便猜知事情不会顺利,问道:“是否并无灰乌鸦的消息?”   白圣浩解释道:“昨晚我亲自带了两个精明的兄弟在庙堂西街口附近盯着,亥时三刻的时候,灰乌鸦也确实如约到了那边。”   “对方接头的人可出现?”齐宁立刻问道。   ------------------------------------------------------------------------------------------------------   PS:大高潮即将来临,请兄弟们赐予自动订阅,求月票! 第八零三章 风雨将至   白圣浩点头道:“对方也准时出现,但掩饰的极好,我们担心被发现,所以并没有太靠近,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那人出现的时候,手里果真提着一盏灯笼,上面也有约定的符号。”   “灰乌鸦跟着那人走了?”   “是。”白圣浩道:“接上头后,那人似乎对灰乌鸦说了两句什么,但声音很轻,我们听不明白,随后那人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灰乌鸦跟在后面。”   “他们去了哪里?”   白圣浩神情愈发凝重,低声道:“我们几个远远跟着,十分小心,本来一直将他们控制在视线之内,但是那人十分小心,而且极擅长摆脱跟踪,也不知道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小心为上,在庙堂西街口附近来回兜了两次,我们一只跟着,可是忽然之间,就没了他们的踪迹。”   “没了踪迹?”   白圣浩惭愧道:“侯爷,是我们无能。本来我们以为盯死了他们,可是.....还是被他们溜了。他们失踪之后,我们在附近找了半夜,带去的两个弟兄也是极擅长跟踪,但却根本找不到一丝他们留下来的踪迹。”   齐宁见白圣浩自责,含笑道:“白舵主,对方既然谋划周密,肯定是处处小心,你也不必自责。”   “侯爷,皇帝大婚在即,影耗子恰好在这个时候汇集京城。”白圣浩压低声音道:“却不知这两桩事情是否有牵涉。”   “白舵主觉得影耗子进京,与皇上大婚有干系?”齐宁立刻问道。   白圣浩道:“白某也只是猜测,无法确定。”   齐宁微微颔首,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问道:“白舵主,咱们做个假设,如果这帮影耗子进京,确实是与皇上大婚有关,那你觉得他们会做些什么?是要破坏皇上大婚?还是要趁皇上大婚之期,在京城制造混乱?”   白圣浩摇摇头,道:“确实难以预料。不过这几日无论是虎神营还是京都府衙门,都已经加强了京城的巡逻防备,此外神侯府的人也时常在大街小巷冒头,朝廷显然也担心皇上大婚的时候会有人在京中为乱,所以早就做好了准备。”顿了顿,才略有不屑道:“侯爷,恕我直言,如果只是一些影耗子,就凭他们的实力想要在京城闹出大乱子来,只怕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齐宁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如果只是一群影耗子潜伏在京城,实际上还真不可能掀起滔天巨浪,毕竟这里是帝国的心脏,卫戍也是异常的严密,区区几个影耗子只要在京城露出头来,只怕瞬间就能被扑灭。   他只是担心这群影耗子无非是阴谋的一部分,前番京城疫毒至今让人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那帮人心狠手毒,实在难以猜透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白圣浩见齐宁若有所思,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说到底,影耗子最大的本事不过是刺杀,召集影耗子的目的,显然还是为了行刺,咱们只需要想明白这帮人行刺的对象,就可以早作防备。”顿了顿,继续道:“如果只是刺杀普通的官员,虽然会让京城陷入一丝慌乱,但还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且从段清尘他们付出的报酬来看,影耗子们的目标绝非普通官员。”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也想过这一点,如果只是想行刺几个官员,让京城陷入恐慌,他们其实也不必大费周章。我现在就是在寻思,他们的目标到底是何人?”   “我猜想应该也不可能是宫里的人。”白圣浩道:“虽然影耗子收银子杀人,并不问刺杀的对像是谁,但按照我对影耗子的了解,有些人他们是不敢动手的。例如大宗师,他们自然不敢触碰,此外宫里的人他们也素来不敢去招惹的。皇上身边护卫众多,防备森严,影耗子应还不至于将黄帝当作目标。”   “除了皇上,你以为京城还有谁有这样的价码?”齐宁问道。   白圣浩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侯爷,说句不该说的话,京城百官之中,值那个价码的,也不过区区数人而已。”盯着齐宁道:“四大世袭候或许都在此行列,还有淮南王,自然也是值这个价钱。”   齐宁皱眉道:“你觉得影耗子的目标会是四大实习以后甚至是淮南王?”   “王爷千万不要忘记一个人。”白圣浩正色道:“我这两日想了想,有一个人很可能是那群影耗子的目标。”   齐宁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想到:“你说的.....难道是东齐太子?”   白圣浩点头道:“原来侯爷也想到了。不错,我思来想去,东齐太子很可能就是这次影耗子行刺的目标。”   齐宁这时候隐隐觉得白圣浩的猜想还真是的大有可能。   “虽说东齐太子身边的守卫也不少,但毕竟无法与皇帝相提并论,如果那帮人精心布置,未必不能找到行刺东齐太子的机会。”白圣浩神情严峻:“在楚国京城,想要破坏皇帝的大婚,难如登天,而且影耗子的实力有限,他们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或许还能凑合,真要亮出-台面,根本是不堪一击,只要神侯府一个衙门的人出动,便可让那群影耗子片甲不留。”   “所以我这边一直都很小心,以免惊动了他们,让他们改变计划,到时候就更难对付。”齐宁也是神情冷峻。   白圣浩道:“要想破坏这次大婚,直接冲着皇帝去自然是不成,最后的方法,便是对东齐太子下手。”   齐宁微微颔首:“如果东齐太子在楚国境内被刺,那么两国的姻亲自然也就到头,而且立刻便会成为死敌。”   “不错。”白圣浩道:“所以如果那伙人的目的就是要破坏大婚,东齐太子的处境将十分危险。”轻声道:“侯爷,此事是否私下要知会神侯府那边,让神侯府保护东齐太子,以免被影耗子得逞。”   齐宁道:“其实东齐太子进入楚国境内之後,这边就已经是全力戒备,神侯府必定也已经暗中在保护东齐太子。”想了一想,才道:“东齐太子身边也是高手众多,而且还有楚国这边的保护,想要接触到东齐太子并不容易。我现在只担心,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东齐太子,而我们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东齐太子身上,反倒让那伙人在其他地方可以趁虚而入。”   白圣浩微微点头,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想要阻止他们的阴谋,最好的办法并不是防御,而是要弄清楚他们到底要怎么做。我现在只希望灰乌鸦能够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即使灰乌鸦没有音讯,也要竭力找到这伙人的下落。”   “侯爷觉得灰乌鸦是否已经出卖了咱们?”白圣浩问道。   齐宁想了一下,摇头道:“此人虽然接触不多,但我瞧他倒确实是个守信诺之人。最为紧要的是,他服下了药丸,如果出卖咱们,就是自寻死路,他只是一个影耗子,绝不可能为了段清尘那伙人而牺牲自己。”大拇指在脸颊上轻刮了刮,才低声道:“灰乌鸦应该不会出卖我们,但是他现在必定被严密监控,所以一时找不到机会与咱们联系。”   “侯爷的意思是灰乌鸦可能在找寻机会向我们通风报信?”白圣浩问道。   齐宁点头道:“此次行动计划周密,他们连接头也是异常小心,如果我猜的没有错,这个时候他们召集的影耗子应该已经聚集在了一起,而且已经准备动手,但动手之前,段清尘他们必定担心影耗子擅自行动会走漏消息,所以一定会在行动之前的这段时间对那些影耗子严加控制。”想了一下,才道:“白舵主,你是否与灰乌鸦有约定好碰头的地点?”   白圣浩立刻道:“有,就在这附近的一处僻静宅子,我也一直派人守在那里,提防万一灰乌鸦真的过来无人接应。”   “好。”齐宁道:“白舵主,我想让你帮我忙,不知方不方便?”   白圣浩笑道:“侯爷,你可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对我丐帮的恩德,咱们无以为报,当初若不是你,鬼金羊分舵只怕也剩不下几个人,早已经名存实亡,一众兄弟的性命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只要我们能办,绝不推辞。”   齐宁微微一笑,才道:“你和灰乌鸦约定接头的地方,布置好人手,如果灰乌鸦果真到来倒也罢了,如果是其他任何人摸过来,立刻将他抓住,绝不能让他跑了。此外你找一些可靠的弟兄,暗地里帮我搜找那些影耗子的踪迹,看看是否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侯爷放心,这些事儿我立刻去安排。”白圣浩道:“不过影耗子如果在动手之前都潜藏起来,要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齐宁道:“尽力而为就好。”想了一下,才道:“还有,明天皇上便要起驾前往皇陵,东齐太子是东齐人,自然不会跟随去祭拜楚国的皇陵,应该会留在京城。他如今住在外使的官驿之内,你们丐帮明日也派些人手在馆驿附近盯着,看看是否有闲杂人等靠近驿馆,若真的发现有情况不对,丐帮无需出面,暗中通知虎神营那边。”   白圣浩拱手道:“侯爷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   齐宁抬手拍了拍白圣浩手臂,这才微仰头,心头已经感觉一场风雨即将袭来。 第八零四章 落马   楚历隆泰元年七月十五日,万里无云,对于楚帝国来说,自然是极其重要的日子。   皇帝大婚定在七月十八日,但是大婚之前,按照皇家的传统,必须要前往皇陵祭祖,相较于皇帝大婚,祭祀皇陵也是极为重要的大事。   皇陵位于建邺京城东南角一百里地整,当年为了选择皇陵地址,楚国也算是花费了一番大功夫,令阴阳师推算了风水最好的方位,又令人细细测算了路程,最终确定了皇陵地点,不但楚国之前三代帝君的龙骨栖息于此,而且早在太宗皇帝的时候,就将萧氏祖上的坟墓也都迁徙至此。   皇陵占地面积极为庞大,方圆二十里地都属于皇陵的范围,虽然楚国几代帝君都算节俭,而且因为与北汉的战事,帝国的财政耗损巨大,但朝廷还是拨出了一大笔巨款,用于修建皇陵。   几十年下来,今日之皇陵已经是规模宏大,环绕着皇陵一圈,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树林,皇陵中心地带,更修建有庞大的祭祀台,在皇陵附近,驻有一支编制两百人的守陵军营,这两百人长年累月驻守在此,看护皇陵。   七月十六日是司天台挑选出祭祀的黄道吉日,所以在七月十五日的时候,皇帝便将统领文武百官前往皇陵。   七月十五日一大早,百官云集,自皇城列队紧随在龙辇之后,自南门而出,宽阔的官道之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最前方是一队骑兵组成的方阵,清一色的铁甲寒光,威严无比,众兵士执矛缓行,两列持旗,神情肃然。   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队骑兵方阵,相同的铠甲,在明媚的眼光之下,寒光闪闪,煞是威严。   此番负责护卫祭祀的自然是皇家羽林营,迟凤典亲率八百羽林营精兵担当护卫职责,朝廷显然也是为了提防皇帝出京之后,京城会有人趁机捣乱,所以虎神营依然是驻守在京城之内,在皇帝出京这几天,全城宵禁。   一队队方阵井然有序前行,前后的队伍都是金戈铁甲,充满了肃杀之气,瞧见的人们心中不油然地便会生出敬畏之心。   旌旗飘荡,让人眼花缭乱,百官则是按照等级的高低,从前到后排列,整个队伍显得气势磅礴,威严肃穆。   在队伍的正中间,金光耀眼,富丽堂皇,正是皇帝的金色龙辇,阳光照耀之下,金色的龙辇光芒万丈,色彩斑斓,豪华壮丽,似乎天地间的光芒都是由此而散发出去。   人们自然无法看到龙辇之中的皇帝,但却看到拉动着龙辇的八匹骏马都是全身雪白,白马难求,更何况是八匹几乎一模一样的白马,它们的身上并无一丝杂毛,柔顺至极,犹如从天宫之中下凡八匹神驹。   在龙辇的前面,是一群身着浅黄僧衣的僧侣,阳光之下,崭新的僧衣耀着光芒,众僧都是双手合十,脚步却都颇为轻快,而最前面的是两位白须老僧,身上披着袈裟,更显威严,两位老僧虽然看上去年岁都不小,但步伐稳健,行走之时,僧袍不动,可见修为不浅。   众人自然都知道,这群僧众都是从大光明寺前来的高僧,大光明寺早就被朝廷赐为皇家寺院,皇家但凡有祭祀超度事宜,大光明寺的高僧却是必不可少。   只不过此番光明十三僧之中,只有两位高僧到场,不明真相之人倒看不什么名堂,但极少数人却也看出这大光明寺只怕有些不对劲。   而龙辇后面,则是一群灰袍道士,众道士都是梳着高高的道髻,身着灰色道袍,人手一面拂尘,在众道士中间,四名身材高大的道士抬着圆形座台,一名鹤发飘飘的老道便盘膝坐在那座台之上。   这群道士,却正是来自龙虎山的道长。   祭祀皇陵,非比寻常,不但要和尚念经,还要道士做法,楚国的佛道影响力远远超过道教,日渐式微的道门如今名声在外的也仅有龙虎山一支还能够撑撑门面,所以此番朝廷召来龙虎山灵虚掌教,主持祭祀作法。   相较起大光明寺的高僧,这位灵虚道长的排场显然还要大一些。   虽说大部分文武朝臣都是骑马,但却有极少数人是坐着轿子前往皇陵。   祭祀皇陵,大部分朝臣若是不能骑马,就只能徒步而行,这是朝廷的礼制,便是镇国公司马岚,那也是骑马而行。   然则礼部袁老尚书年事已高,而且一介文儒,自然不能骑马,最近这阵子又是疲累不堪,这般老臣莫说徒步行走百里地,就算是走上十来里路那也是撑不住,所以隆泰小皇帝早早就下了旨意,但凡年事过高,根本无法徒步而行的老臣,可乘坐轿子前往,朝中倒也有十多名既不能骑马又无法徒步远行的老臣是乘坐轿子。   长长的队伍如同一条长龙,在礼乐声中,缓缓出了京城。   齐宁就在百官之中。   他身着朝服,乘马而行,前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齐宁却也早发现东齐太子此番并没有随同出京祭祀皇陵,这是齐宁意料之中的事情。   东齐虽然是小国,但东齐太子段韶却是骨子十分傲慢之人,在楚国的朝堂之上,都不曾对隆泰下跪,身为东齐太子,自然更不可能前往楚国的皇陵去祭拜楚国历代皇帝。   而金刀候澹台煌也没有随驾前往。   齐宁心想看来金刀候的身体果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否则祭祀皇陵这般大事,澹台煌不可能不出席,征战一生,如今却也只能常年躺在病榻之上,齐宁心下颇有些感慨。   队伍最前方有斥候开道,左右两翼附近还有羽林营游骑兵游弋,保证队伍不被任何人所惊扰。   浩浩荡荡的祭祀队伍出城不过十多里地,齐宁正骑在马上若有所思,忽听得前方传来惊呼之声,随即瞧见前面有些骚动,齐宁心下一沉,勒紧马缰绳,催马往前,这时候便听到前面传来叫声:“镇国公落马了!”   镇国公司马岚是群臣之首,骑马走在群臣的最前面,齐宁虽然是四大世袭候之一,按理来说可以跟在司马岚身后,但因为袁老尚书等一干老臣是乘坐轿子,齐宁倒也显出敬老之意,跟在了一群轿子的后方,所以他与司马岚之间便是隔着十几顶轿子。   他听到前方传来惊呼,心下立时担心隆泰,不作犹豫催马上前,这时候听人叫喊司马岚落马,心中很是奇怪,这时候已经催马过去,见到一群人已经簇拥在司马岚边上,司马岚此时正躺在地上,司马常慎则是从后面抱着司马岚,一脸焦急,连声叫道:“父亲,父亲!”   齐宁翻身下马,有些奇怪,凑上前去问道:“老国公怎么了?”   边上已经有人道:“老国公的马匹突然受惊,跳了一下,老国公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   齐宁皱眉道:“马受惊?”心中奇怪,暗想附近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这马匹怎会受惊,但这人既然这样说,自然是许多人都看见。   司马岚躺在司马常慎怀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边上有人想要上前帮助扶起,司马常慎已经沉声道:“都不要动,父亲可能伤到了筋骨,御医在哪里,快让御医过来瞧瞧。”   这时候淮南王也赶过来,瞧见司马常慎躺在地上,皱眉道:“老国公这是怎么了?”见到四周有些慌乱,高声道:“谁都不要乱,也都不要凑过来。”这时候已经瞧见太医院范院使匆匆过来,淮南王立刻道:“范院使,赶紧过来帮老国公瞧瞧,看看身子有无伤着。”   齐宁见淮南王神色凝重,心想这淮南王恐怕又是在人前作秀,自从鬼影阿鸠死在司马府之后,这淮南王与司马岚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平日入朝之时,就算面对面也是招呼不打一个,今日淮南王却似乎表现的十分关切。   范院使上前来,先让众人散开,又吩咐两个人扶着司马岚躺好,齐宁就站在边上,见到范院使伸手在司马岚的肩背和腰部连续摸了摸,很快范院使神情便开始凝重起来,司马常慎一脸焦急之色,见范院使神色不对,沉声问道:“范院使,情况到底如何?”   “回禀侯爷,老国公的腰骨似乎略有错位。”范院使道:“暂时还不能站起来。”   “腰骨错位?”司马常慎急道:“那该怎么办?”   范院使忙道:“侯爷不必着急,老国公腰骨错位,只是筋骨之上,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让懂筋骨的御医稍加移位,再敷上药,将养一番,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   淮南王皱眉道:“范院使,照你的意思,老国公是要回京治疗?”   “回禀王爷,却是要立刻返回京城。”范院使正色道:“腰骨错位,不可耽搁,时间越长,受损越大,而且就算在这里治疗,也并无合适的药物。”   “不可回京。”镇国公司马岚抬起手,似乎在忍住痛苦,摆摆手:“祭祀皇陵此等大事,老夫.....老夫岂能缺席?范院使,你......你派人去取药物,老夫.....老夫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就地治疗,移骨之后,抬也要将老夫抬去皇陵!” 第八零五章 皇陵   司马常慎立刻道:“父亲,你年事已高,又伤成这样,岂能.....岂能再继续前往皇陵?”   淮南王也是神情凝重,道:“范院使,老国公腰骨受损,是否果真只是筋骨问题?”   “王爷放心,下官可以用性命担保,老国公的伤势只要调养一番,必能痊愈,不会有大问题。”范院使正色道。   淮南王微松口气,才道:“老国公,今次祭祀皇陵,你自然知道也是十分要紧。当年的四大世袭候,澹台老侯爷因病无法前来,也唯有你是三朝老臣,百官虽众,但没有老国公在场,总是不妥,您看.....!”   “王爷,家父伤成这样,你以为还能前往皇陵折腾?”司马常慎脸色一沉,冷笑道:“难道要将家父折腾死在皇陵?”   “住口!”司马岚脸色一寒:“司马常慎,这里岂容你放肆?”看向淮南王道:“王爷所言极是,大楚对我司马家恩深义重,祭祀皇陵如此大事,我绝不能缺席。”瞧见队伍停下来,道:“王爷,龙驾不好在这里耽搁,我眼下虽然不能动弹,但太医院的御医都是杏林高手,只要他们稍加诊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动了动身子,喉咙里发出“啊”的一声,脸上满是痛苦之色。   范院使急忙按住司马岚手臂,道:“老国公千万不能动弹,否则只会加重伤势。下官这就派人去太医院召集人手,让他们带着药材过来。”向司马常慎道:“侯爷,圣驾不能耽搁,请您带人先将老国公抬到路旁,临时搭建营帐,大队人马可以先去往皇陵,我们尽力为老国公诊治,但愿能赶上明日的祭祀大典。”   司马常慎神情凝重,淮南王已经问道:“范院使,这里地处京郊,并不安全,是否可以让人抬着老国公去往皇陵?”   “万万不可。”范院使正色道:“王爷,莫说这里距离皇陵还有近百里地,以老国公现在的状况,便是抬着走出十里地,都有可能对腰骨造成更大的损伤。目下的伤情,只要及时治疗,还不至于出现太大的问题,可是如果再增加伤势,下官只担心就算全力施救,日后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甚至.....甚至导致瘫痪。”   这时候却见到一个尖细声音问道:“老国公这边出了何事?”众人瞧过去,却正是隆泰小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范德海。   “范公公,家父不慎落马,腰骨折损,无法动弹。”司马常慎立刻道:“求范公公向皇上禀明,家父不能随驾去往皇陵。”   “老国公落马?”范德海吃了一惊,忙道:“杂家这就去向皇上奏禀。”   司马岚叹了口气,道:“想不到竟因为老夫的疏忽导致龙驾耽搁。常慎,立刻派人在路边搭建临时帐篷,将我抬过去,不要挡了道路。”又向范院使道:“范院使,有劳你立刻派人去取药。”   司马常慎有些不甘愿,但眼下的情势,知道也不能耽搁,立刻下令就在路边临时搭建帐篷,又吩咐人去做了担架,要将司马岚抬到路旁。   片刻之后,范德海已经回来道:“皇上有旨,老国公若是伤情太重,即刻返京治疗。”   “多谢皇上牵挂。”司马岚道:“范公公,老臣这边并无大碍,范院使也说了,只要稍加治疗,不会有太大问题。老臣暂且就在这边治疗,随后令人抬着去往皇陵,明日祭祀大典之前,必然会赶到。”   淮南王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老国公也只能在这里暂作停留。”看了身边范德海一眼,问道:“范公公,明日何时开始祭祀大典?”   “回禀王爷,礼部那边已经确定,明日辰时正是吉时,祭祀大典从辰时便开始举行。”范德海恭敬回话。   司马岚立刻道:“明日辰时之前,老臣定会准时赶到。”   淮南王伸手去握住司马岚手,轻叹道:“老国公,你我虽然有些不快,但比起国家大事,私人之间的不快实在算不得什么。你是我楚国重臣,朝中诸多大事都要仰仗老国公,还望尽早恢复,不要让皇上和本王担心。”   司马岚显出一丝感动之色,道:“王爷垂爱,老臣感激不尽。”   淮南王这才道:“传令下去,继续前行。”   有人做了担架过来,将司马岚小心翼翼抬上担架,路边也迅速支起了临时帐篷,淮南王关切道:“老国公,本王向皇上请旨,留下一些羽林营护卫,在此保护老国公周全。”   司马岚躺在担架上,轻摇头道:“羽林营乃是护卫皇上,岂能因为老臣废事。王爷,老臣会令人去调拨黑鳞营兵士过来暂作护卫,就不必王爷太过操心。”   “既然如此,老国公多多保重。”淮南王微微颔首:“本王与皇上先行去往皇陵,等着老国公过来。”   虽然司马岚意外落马,耽搁了一些时间,但队伍很快还是重新上路。   齐宁骑马走出一段路,回头望过去,见到已经有人将司马岚抬入进帐内。   方才他在一旁并无说话,却一直在观察司马岚骑的那匹马,那匹马确实算得上是一匹良驹,看上去也并无任何的不对,齐宁心下很是好奇,暗想方才为何那匹马突然受惊,会将司马岚从马背上结结实实摔下去?莫非有人在那匹马上做了手脚?   他心中奇怪,礼乐声中,片刻间已经行出一段路。   百里之遥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而朝臣之中有不少还是徒步而行,这些官员平日里锦衣玉食,如今要徒步行走百里地,不少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住,有的不过行出二十来里地,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再加上烈日炎炎,而官员们都是朝服出行,浑身上下更是大汗淋漓。   隆泰对朝臣们倒也算体贴,隔上一段路途,便会歇息片刻,而且中午时分,赶到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用餐之地,备下的都是一些便于快速进食的大饼之类,许多官员吃不下东西,倒是喝了不少水。   只走到下午,才抵达皇陵。   迟凤典抵达之后,立时调派兵马,守住了通往皇陵的各条道路,又调兵进入皇陵周围守护,而驻守皇陵的守陵卫,也都由迟凤典负责调派统管。   不过祭祀大典尚在明日,所以皇帝和众臣今日倒是不必进入皇陵,而大光明寺众僧和龙虎山的道士们则是要先行进入皇陵,诵经作法,礼部事先也早已经做了准备,抵达之后,自有礼部官员领着佛道两门的出家之人进入皇陵,而皇帝则与文武官员留在皇陵东郊驻歇。   龙驾抵达之前,皇陵东郊就已经搭建好了帐篷,皇帝的金色大帐居于中间,富丽堂皇,两百羽林营精兵将金色大帐里三层外三层守卫的水泄不通,按照楚国的礼制,皇帝今夜反倒要沐浴净身,抄录佛经,不见任何朝臣。   而群臣的帐篷环绕在金色大帐四周,众星捧月一般,按照官位高低,官职越高,距离皇帝的金色大帐越近。   群臣赶了今一天的路,不少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恭送皇帝入帐之后,群臣亦各自回帐歇息,到傍晚时分,皇陵东郊反倒是一片寂静,有些官员固然是实在受不住,在帐中歇息,亦有一些官员为了表示自己对皇陵的虔诚,也都是抄录佛经。   驻营之后,齐宁走了一圈,确定金色大帐被守卫的密不透风,又得知明日祭祀大典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皇帝的金色大帐,这才心安,比起其他的大臣,今日这点道路对他不过是小菜一碟,自然不会有丝毫疲累之感。   营地有羽林精兵护卫,而羽林精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骁勇武士,以一当十未免夸张,但一名羽林精兵对付三五人还真是不在话下,而且齐宁早就发现宫廷剑客向天悲乔装打扮成宫中太监,一直都是贴身守卫在皇帝身边,齐宁心知护卫在隆泰身边的那群太监未必只有向天悲这一位高手,其中只怕还藏有不少宫廷高手,且不说根本无人可以靠近到金色大帐,就算靠近金色大帐,一直垂手侍候在大帐周围一圈的那些宫中太监,那也是难以逾越的一道防护。   齐宁心知以影耗子那帮人的实力,即使擅长刺杀,却也绝不可能有机会偷袭到皇帝。   迟凤典身负护卫职责,所以驻营之后,根本没有片刻休息,始终带着护卫在营地四处巡逻,他调派了近百人在营地来回巡弋,整个营地但凡有一丝不对劲,立时就能被羽林营发现。   齐宁此时倒不再担心隆泰的安危,心里却是记挂着京城的东齐太子。   他倒不是对东齐太子有什么好感,只是东齐太子如今身在楚国,非同小可,若是在楚国发生任何意外,那么此前楚国所做的一切努力将付诸东流,齐楚两国必将反目成仇,这对楚国来说将士一场巨大的灾难。   希望东齐太子在楚国境内发生意外,自然是许多人希望看到的结果。   东齐太子是生是死,齐宁并不关心,他只希望这位太子殿下在楚国境内千万不要出任何的意外,等到大婚之后,恭送这位太子殿下离开楚国,只要离开楚国,此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齐宁都不会在乎。   ------------------------------------------------------------------------------------   PS:十二月份的第一天,上个月承蒙诸位兄弟姐妹的厚爱,在月票榜上取得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名次,在这里向大家表示感谢。手里有保底月票的兄弟姐妹们,还请投下你们宝贵的一票! 第八零六章 命悬一线   夜色幽静,营地里一片寂静,毕竟皇帝就在身侧,而且还是在抄录佛经,群臣自然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发出声响惊动了皇帝陛下。   用过晚饭之后,齐宁自在帐内练功。   自从得到向百影指点运气法门之后,齐宁但凡有空闲时间,就会调息运气,每次调息过后,四肢百骸便感觉无比的轻松,而且整个人会精神的多,齐宁自然知道这对身体有着极大地裨益。   说来也怪,最开始的时候,齐宁虽然明显感觉到自己丹田之内那股寒冰真气的存在,但除非身体受到外力来袭之时那股寒冰真气会自发地川流经脉,平时自己想要调运那股寒冰真气却不可得。   那股寒冰真气就宛若是自己体内一股独立的存在,并不被自己所支配,只是在自己身体遭受到困境之时才会主动帮忙。   但最近这两次,齐宁却依稀感觉自己运气之时,似乎可以从那股寒冰真气之中抽取一丝丝在体内经脉流动,虽然那股寒冰真气还不能完全被自己所支配,但似乎已经开始有能够操控那股真气的迹象。   只是若不调运寒冰真气倒也罢了,一旦调运起来,哪怕仅仅只是一丝寒冰真气在经脉之中流动,全身也是奇冷无比,如今正是盛夏之时,可是调息内力,却宛若是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全身寒意逼人。   齐宁心中禁不住寻思,若是丹田那股寒冰真气完全被自己所调动,游荡在自己的经脉之中,那寒意必然是加倍,自己未必经受得住,反倒是自己勉强调运出来的一丝寒气,正处在自己可以经受的范围之内。   他忍不住便想到,莫非那股寒气知晓自己身体的状况,晓得调运真气太过会给自己带来伤害,所以只能任由自己调运一丝儿出来,若果真如此,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齐宁却也明白,自从体内有了这股寒冰真气之后,这股真气并未对自己产生任何伤害,反倒是关键时刻,这股真气往往会迸发出强大的威力,帮助自己渡过难关,至少目前来看,这股来历不明的寒冰真气是友非敌。   这股真气当初来得十分突然,至今齐宁也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从何而来。   等到收功之时,营地里更是万籁俱静,齐宁想着明日还有祭祀大典,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结束,自己倒也要养精蓄锐,正准备歇下,忽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侯爷,末将迟凤典,不知侯爷是否就寝?”   齐宁有些诧异,暗想迟凤典忽然找到自己做什么,整理了一下衣衫,出了帐,见到一身铠甲的迟凤典正站在帐外,看到齐宁出来,迟凤典立刻拱手,一脸笑容道:“惊扰侯爷了。”   齐宁道:“迟统领有事?”   “侯爷,锦衣侯府那边有人找过来,说是有急事要禀报侯爷。”迟凤典道:“只不过圣上行营重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末将斗胆没有放他进来,不过他声称今晚必须见到侯爷,末将想了一下,才过来向侯爷通禀。”   “哦?”齐宁问道:“人在哪里?”   迟凤典往东边指了指,道:“就在那边不远。”   齐宁道:“有劳迟统领。”便往那边过去,迟凤典跟在身侧,出了营地,又走了一段路,便见到前面的道路上一人牵着一匹马,正在那边等候,边上几名羽林精兵持矛守卫。   齐宁上前去,瞧出是齐峰,齐峰也看到齐宁,快步上前来,拱手道:“侯爷!”   “齐峰,你怎么来了?”齐宁皱眉道:“迟统领说侯府那边有急事?”   齐峰忙道:“侯爷,是三夫人那边有急事要找侯爷,说事关重大,请侯爷务必今晚赶回府里一趟。”   齐宁道:“三娘找我有急事?可知是何急事?”   “三夫人并没有说,现在只在府里等候。”齐峰道:“侯爷,三夫人十分焦急,看来侯爷必须回去一趟了。”   齐宁扭头看向迟凤典,迟凤典拱拱手,并无说话,齐宁犹豫一下,才问道:“迟统领,这时候我突然返京,是否于礼不合?”   “末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迟凤典恭敬道:“只是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惊扰皇上,侯爷无论是否返京,都不好向皇上奏禀。”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从这里返京不过百里地,祭祀大典是明日辰时开始,中间还有时间,我现在立刻返京,在明日祭祀大典之前赶回。”   迟凤典只是拱手,并不多言。   齐宁心知迟凤典自然不会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险拦阻自己离开,毕竟迟凤典的主要职责是守卫皇帝和群臣的安危,堂堂帝国侯爵要离开,也不是他能够阻止,也不废话,令齐峰稍作等待,自己过去乘了自己的马匹折过来,这才向迟凤典道:“若有人问起,便说府中有急事,本侯速去速回,不会耽搁祭祀大典。”   “侯爷稍候,末将立刻调拨人手护卫侯爷回京。”迟凤典恭敬道。   齐宁摇头道:“不必。”不等迟凤典多言,已经一抖马缰绳,骏马如同离弦之箭,直往京城方向飞驰而去。   齐峰也早已经翻身上马,紧随而去。   迟凤典听着马蹄声声,遥望着齐宁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眼睛微微眯起来。   齐宁纵马飞驰,一起驰出十来里地,这才放缓马速,齐峰这时候也跟上来,齐宁瞥了齐峰一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丐帮的人让你找我?”   他见到齐峰之后,已经猜知齐峰所言只是托词,这种时候,必然不是顾清菡有急事要找寻自己。   “侯爷,丐帮鬼金羊分舵的人找上了我。”齐峰正色道:“他们本想直接找寻侯爷,但知道侯爷随驾前来皇陵,他们无法见到侯爷,这才让我连夜赶来找寻侯爷,那位白舵主让带话给侯爷,说那个叫做灰乌鸦的已经出现,让我务必要禀报侯爷。”   齐宁心下一凛,再不多问,催马而行。   骏马飞驰,自然不似白天那般耽搁缓行,距离城门还有十余里地,齐宁想到白天镇国公司马岚就在路边搭建帐篷疗伤,有心注意,可是一直到得城门之下,却根本看不到白天临时搭建的帐篷,司马岚早已经不再路边,这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城门紧闭,齐宁勒住马,见到城头守卫,高声叫道:“我是锦衣候齐宁,速速开门。”   城头上有人探头向下看了看,隔了好一阵子,城门才打开一扇小门,里面出来几人,当先一人打量几眼,见到齐宁一身朝服,有些狐疑道:“您.....您是锦衣候?”   “你若不信,去叫薛翎风过来。”齐宁知道守城兵士是虎神营的人,沉声道:“本侯有要务在身,不得耽搁。”   几人不敢阻拦,放了齐宁进城,齐峰向齐宁道:“侯爷,白舵主那边说,侯爷知道在什么地方可以见到他。”   皇帝离京,京城宵禁,所以这时候进城一片死寂,偶尔有虎神营的官兵从大街小巷巡逻而过,齐宁一路上倒是碰到几队虎神营兵士阻拦,不过亮明身份之后,虎神营兵士立刻撤下。   他与白圣浩有约定好的地点,径自到了处所,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齐峰,过去敲了门,屋门嘎吱被打开,白圣浩正在门后,见到齐宁过来,也不多言,闪身让齐宁进屋,等齐宁进屋之后,立刻将门关上,齐峰却是被关在了门外。   白圣浩领着齐宁往后走,到得后堂,齐宁便瞧见数名乞丐手持木棍守在一间房门前,看到白圣浩过来,众丐立时分开,白圣浩上前轻轻推开门,示意齐宁入内,齐宁进到屋里,只见屋内正中间放着一张古旧的木桌,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在屋子角落处的墙壁上,悬挂着两盏灯,三盏油灯倒也足以将屋内照的十分明亮。   屋角的油灯下面,放着一张床,此时一名老乞丐正弓身站在床边,齐宁看到背影十分熟悉,靠近过去,立刻便认出却是钟琊,钟琊扭头看了齐宁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而他手中却是握着银针,边上放着一只铜盆,里面盛着水,只不过那水却已经变了颜色。   这时候也已经看清楚,那张床上躺着一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身上已经插满了银针,齐宁微微凑近,瞧了一眼,认出躺在床上那人却正是灰乌鸦。   灰乌鸦全身肌肤微微发黑,脸上的颜色十分暗沉,在他的胸口和肩头等多处具有伤痕,皮开肉绽,只是已经敷上了药物,止住了鲜血。   空气中充斥着血腥以及药材的味道。   齐宁看到灰乌鸦这番模样,便知道此人之前必然是经过一场惨烈厮杀,眼看他如此模样,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钟琊此时一边从灰乌鸦身上取针,一边在那铜盆里清洗取下的银针,随即又往灰乌鸦身上连续扎针,看钟琊脸色凝重,齐宁便知道灰乌鸦的情况实在是不妙,几乎是命悬一线。 第八零七章 目标   齐宁脸色颇为凝重,转身出了房门,白圣浩紧随其后跟出,顺手关上了门。   “什么时候发现的?”齐宁背负双手,扭头看向白圣浩。   白圣浩道:“傍晚的时候。在和灰乌鸦约定的地点,我遵从侯爷吩咐,布下了人手,昨天傍晚时分,有兄弟听到门外有动静,立刻警觉,打开门的时候,就发现灰乌鸦身负重伤,当时靠在门外。”   “是有人将他送过去的?”   白圣浩摇头道:“不是,从当时的迹象来看,灰乌鸦是硬撑着赶到了约定的地点,巷子内有他留下的血迹,可以判断是他自己找上了门。”   “也就是说,灰乌鸦在赶到约定地点之前,与人有过厮杀。”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他可说过什么?”   白圣浩道:“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奄奄一息,昏迷不醒。手下的弟兄立刻禀报,我听他们描述灰乌鸦的情势,知道灰乌鸦已经中毒,当时我正要送钟琊离开,知道此事之后,钟琊跟随我一同来到了这里。”   “灰乌鸦中了什么毒?”齐宁问道。   白圣浩道:“暂时还无法确知,不过钟琊应该清楚。昨天我们秘密将灰乌鸦运到这里,当时灰乌鸦全身发黑,眼见是活不了性命,如果不是钟琊及时出手,现在灰乌鸦已经是一具尸首。灰乌鸦身上一共有六处伤口,不过这六处伤口都不算致命,致命的是其中有两处伤口含有剧毒,应该是敌手的兵器上淬有剧毒。”   “如此说来,当时灰乌鸦的的对手并非一人?如果说对方兵器淬毒,就应该每一处伤口都带有毒性。”齐宁脸色凝重。   白圣浩道:“不错,从伤口可以判断出来,当时灰乌鸦面对的至少是两个人。我们将灰乌鸦运到这里,钟琊便开始以银针为他解毒,先要控制他体内的毒素侵袭心脏,然后才能慢慢为他解毒。”顿了一顿,才道:“目前钟琊差不多已经控制住毒素对灰乌鸦心脏的侵袭,但还无法找到解毒的药物。”   “也就是说,灰乌鸦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说一个字,发生了些什么,你们都不清楚?”齐宁问道。   白圣浩道:“钟琊的意思,就是要等侯爷回来。钟琊说可以用银针扎入灰乌鸦几处穴道,让他能够短暂清醒过来,不过坚持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应该可以透露一丝线索。灰乌鸦体内的毒素,若是换作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坚持住,钟琊检查过,灰乌鸦中毒之后,应该是迅速服用了保护心脉的药物,可以勉强维持一段时间,也幸好在药性消失之前,钟琊及时阻止了毒素侵入心脏。”   “做他们这一行,半只脚踏在鬼门关,总会有些保命的法子。”齐宁叹道:“东齐太子那边可有什么状况?”   白圣浩立刻道:“侯爷放心,朱雀长老知道侯爷的意思之後,不但派人在驿馆附近监视,而且亲自坐镇。神侯府的人在皇帝出京之后,已经布置在驿馆四周,而且虎神营还调了兵马守住了驿馆四周的各条街道,如今那边是里三层外三层被保护的水泄不通,就算要飞一只苍蝇进去都不容易了。”   齐宁微微颔首,道:“看来朝廷也是担心会有人趁机对东齐太子不利。”心想既然神侯府已经知道要全力保护东齐太子的安危,那么影耗子欲想行刺东齐太子,面对神侯府这样的对手,应该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忽见到房门打开,钟琊过来道:“侯爷!”   齐宁向钟琊拱拱手,问道:“钟先生,灰乌鸦情势如何?”   “暂无性命之忧。”钟琊道:“但情况也不好,眼下我只能以银针扎穴,保护了他的心脉。但是体内的毒液不解,就谈不上转危为安。就算是银针护心,也不会坚持太久,三天时间已经是极限,而且这三天之内,我寸步都不能离开。”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到解毒的药物,他必死无疑?”   钟琊微微点头:“确实如此。影耗子行走江湖,出手致命,他们所使用的毒药也素来歹毒得很。从灰乌鸦身上的伤势可以断定,他与人激战的时候,被对方的兵器所伤,毒素侵入到他身体之内,幸好他有察觉,而且及时服下了护住心脉的药物,否则早已经毙命。”   “白舵主说先生有办法让他暂时醒过来?”   钟琊微微颔首:“这也是没办法的法子,银针入脑,可以刺激他的脑部经脉,让他短暂恢复清醒,不过坚持多长时间,连我都无法确定,也许也就三五句话的时间。”顿了一顿,才道:“侯爷,按照我的猜测,影耗子应该是知道了对方的计划,尔后找机会脱身,但是被对方发现,然后派了人要杀他灭口,这灰乌鸦运气不差,死里逃生,如果他醒转过来,应该可以知道那帮影耗子如今身在何处。”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事不宜迟,还请钟先生助一臂之力。”   钟琊也不废话,转身入屋,齐宁和白圣浩也紧随而入。   此时那灰乌鸦全身兀自布满了银针,钟琊双手一动,两手各夹着一根细细的银针,看向齐宁道:“侯爷若有什么话,等他睁开眼睛之时,立刻询问,不要耽搁。”   齐宁微点头,钟琊这才靠近过去,双手探出,银针出手,几乎是在同时刺入了灰乌鸦两边的太阳穴。   银针入脑,本来一动不动的灰乌鸦身体陡然剧烈动弹一下,齐宁迅速靠近过去,猛听得灰乌鸦喉咙里深吸一口气,两眼已经睁开,齐宁自然不忘钟琊嘱咐,迅速问道:“灰乌鸦,那群影耗子现在在哪里?”   灰乌鸦眼珠子微微向齐宁这边看过来,前番齐宁是易容改扮见他,今日以真容相对,灰乌鸦自然是十分陌生,气息微弱问道:“你.....你是谁?”   “我们是丐帮的人。”白圣浩在旁立刻道:“灰乌鸦,你被人所伤,我们已经将你救过来,赶紧告诉我们,影耗子都在什么地方?”   “丐帮......!”灰乌鸦嘴唇微动:“你.....你是白圣浩......!”   白圣浩很是焦急,“我是白圣浩,灰乌鸦,段清尘那伙人到底在哪里?他们想干什么?”   “段清尘?”灰乌鸦眼睛忽地亮起来,似乎想要抬起手,但刚刚抬起,便无力垂下:“他们......皇......皇陵.......!”喉咙里“咯”一声,发出呼呼声音,随即急促呼吸,钟琊脸色微变,右手探出,又是往灰乌鸦心口处扎入了两针。   这时候灰乌鸦却已经闭上眼睛,身体轻微抽动,却已经不再说话。   “皇陵!”齐宁心下一凛,见灰乌鸦闭上眼睛,忙问道:“钟先生,他是否还能说话?”   钟琊摇头道:“侯爷,银针入内是迫不得已的法子,他脑部经脉强行被刺激,已经略有损伤,至少二十四个时辰之内不能再动弹分毫,否则很容易便会让脑子完全受损,自此形同白痴。”   齐宁神情凝重,白圣浩在旁已经道:“侯爷,灰乌鸦提到皇陵,难道.....那群影耗子的目标会是皇陵?”   “应该不会有错。”齐宁皱眉道:“只是他们要在皇陵做什么?皇陵如今内外都已经被封锁,那群影耗子根本没有机会潜入进去.......!”他脸色冷峻,若有所思,片刻之后,身体骤然一震,失声道:“不好!”   “侯爷,难道......!”钟琊也是想了一下,想出吃惊之色:“难道那群影耗子已经潜入到皇陵之内?”   齐宁心下发凉。   他相信灰乌鸦透露的线索绝不会有错误,那群影耗子的最终目标确实是在皇陵那边,以皇陵目前那种森严的守卫,莫说影耗子,只怕连一只真正的耗子也无法渗透进去,既然如此,那么影耗子很有可能已经混入进去。   此番进入皇陵的人数实在不少,除了朝中大大小小两三百名官员,还有八百羽林精兵,驻守在皇陵的守陵卫,太监宫女加起来也是一两百人,另外还有诵经作法的和尚道士,加起来不下两千人。   影耗子人数不多,按照推测,最多也就十几二十来人,这些人擅长刺杀,乔装隐蔽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如果说朝中有不轨之人暗中相助,那么这些影耗子潜藏在这群人之中,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影耗子人数虽然不少,但是如果真的在祭祀大典上突然出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如果他们真的潜入进去,这次参加祭祀大典的有好几千人,又如何能够将他们找出来?”白圣浩神色凝重:“若是派人从中搜找,必然要大张旗鼓,到时候必定会引起骚动,只怕后果更加严重......!”   齐宁目光如刀,沉默片刻,终于道:“白舵主,钟先生,东齐太子那边还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依然把注意力放在那边,皇陵那边,我自有计较。”瞧了一动不动的灰乌鸦一眼,道:“此人信守承诺,也算是条汉子,钟先生,你且在这里保他性命,尽力挽救。”   钟琊道:“侯爷不吩咐,我也会尽力而为。”   “两位多保重。”齐宁再不多言,匆匆出门,齐峰一直在门外等候,见到齐宁出来,立刻迎上,齐宁不等他说话,已经沉声道:“齐峰,有件事情,你现在立刻去办,不能有丝毫耽搁!” 第八零八章 礼文   黎明时分,寅时刚过,齐宁便已经赶到了皇陵东郊,此时东方已经升起了红日,群臣都已经用过早饭,正聚集在一起,等候皇帝带同进入皇陵。   旭日的光辉洒射在大地之上,大臣们昨晚看起来休息的还算不错,一个个也算是精神抖擞,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倒也算得上是有说有笑。   齐宁不动声色从群臣之中走过,却一直没有发现西门无痕的身影,昨日群臣出发的时候,人数众多,齐宁就不曾看到西门无痕,今日依旧没有瞧见他身影,暗想难道这次祭祀大典西门无痕并没有前来参加。   忽听得不远处有人叫道:“那不是老国公过来了吗?”   齐宁立刻循声看去,只见到不远处司马常慎正推着一只轮椅过来,镇国公司马岚果然是坐在轮椅之上。   齐宁微皱眉头,却瞧见淮南王已经从人群之中出现迎上前去,打量一番,淮南王已经笑道:“老国公伤势如何?本王还以为老国公今日不能赶来。”   司马岚叹道:“多谢王爷挂念,好在太医院的御医们妙手回春,虽然腰骨康复还要些日子,但却也不至太过严重。”   淮南王含笑道:“如此甚好,今日祭祀大典,那是万万不能缺了老国公。”   话声刚落,忽听得礼乐声起,群臣立刻垂手奋力两旁,随即看到太监宫女簇拥着隆泰小皇帝往这边过来,两边的臣子们俱都拜伏于地,等得隆泰走过,群臣各自起身,跟随在皇帝身后往皇陵过去。   皇陵重地,非比寻常,便是隆泰小皇帝也不可乘车而入,所有人都要徒步而行进入皇陵内,不过司马岚今日情况特殊,司马常慎亲自推着轮椅,跟随在皇帝后面。   好在从皇陵东郊进入皇陵的路途并不远,而且早就修了一条道路。   队伍进入皇陵,行出不过几里地,前方便豁然开阔起来,齐宁瞧见远方,不由吃了一惊,却是见到前面不远处碧波荡漾,方圆甚广,竟有一处巨大的人工湖泊,湖泊之中,以巨石垒砌成了小岛,看上去极其壮观。   湖泊左右两边用汉白玉石修出了两条宽阔的道路,绕过湖泊,便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守陵卫早已经守卫在大道两侧,那条大道笔直通往前方,数里地之后,便出现了一座高大宏伟的圆形祭祀台。   祭祀台一共分为三层,形成三道圆圈,每一道中间都是十分的开阔,其宽度足以容纳两三百人,由此也便形成三道汉白玉护栏,每道护栏边上,都是站着一圈龙虎山道士,拂尘搭在手臂上,口中念念有词。   登上祭祀台的台阶两边,俱都是身着雪亮铠甲的守陵卫持枪守卫,而迟凤典统领羽林营精兵将祭祀台团团护住。   最高处的祭祀台空阔无比,容纳两三百人都不在话下,此刻祭祀台上早已经设下了祭祀祖先的三牲六畜,大光明寺众僧在净悟和净元两位高僧的带领下,分居两边盘膝而坐,敲打着木鱼,诵经之声远远传开。   灵虚道长此时就站在祭祀台的台口,道袍飘飘,仙风道骨。   隆泰率领群臣登上祭祀台,到得最后一层,群臣停下脚步,隆泰上前几步,便即跪拜下去,身后群臣也都跟随跪倒下去,灵虚掌教高唱了一声道号,隆泰起身来,缓步登台,而群臣则是留在了台阶之下。   淮南王瞧了边上司马岚一眼,这才缓步跟随上前,司马常慎也推着司马岚紧随而上。   按照大楚帝国的礼仪,能够陪同皇帝登上祭祀台的官员也只有帝国的四大世袭候,淮南王是皇室嫡系血脉,自然也在其中。   这时候已经有一名太监走到齐宁身边,低语两句,齐宁微微颔首,这时候瞧见武乡侯苏禎也已经从人群之中出来,随在司马岚后面往祭祀台上去,齐宁也不犹豫,也上前跟在了淮南王身后。   隆泰神情肃然,跟随登台的几名大臣也都是神情肃穆。   诵经之声不绝,灵虚掌教引着隆泰从中走过,径自走到了香案之前,青烟袅袅,灵虚掌教转身站在香案边上,一抖拂尘,抬头瞧了瞧天色,才朗声道:“祭祀大典开始!”向隆泰微微一躬身,道:“圣上,可否宣读祭天礼文?”   隆泰微微颔首,神情肃穆。   灵虚掌教从香案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祭祀礼文,上前几步,缓缓展开,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群臣此时也都是屏住呼吸,四下里一片肃静。   等了片刻,却不见灵虚掌教宣读礼文,不少官员不禁奇怪,隆泰也斜眼瞧过去,见到灵虚掌教呆站在那里,不由皱起眉头来。   齐宁此时就跟在皇帝身后不远,见到灵虚掌教看着手里的礼文发呆,心知事情不对,这时候却听到淮南王咳嗽一声,问道:“灵虚掌教,为何不宣读礼文?”   灵虚掌教犹豫了一下,淮南王却已经径自走过去,众人瞧见,都有些诧异,淮南王走到灵虚掌教面前,伸出手去,灵虚掌教微躬身,双手将那礼文呈过来,淮南王接过之后,扫了一眼,淡淡一笑,走向隆泰,距离几步,跪倒下去,双手将那礼文呈递给了隆泰。   瞧见此景众人更是诧异,心想楚国自立国开始,无论是祭天还是祭祀先祖,都是由道家掌教宣读礼文,从无改变,今日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从不曾见将礼文呈奉给皇帝。   隆泰脸色微有些凝重,伸手过去,接过礼文,也是扫了一眼,脸色更是难看,忽地沉声道:“袁老尚书何在?”   礼部袁老尚书听得声音,立刻过去,最后一层台阶并不高,上面发生的一切,站在前面的大臣俱都看得明白,袁老尚书虽然年事已高,但祭祀台上发生的一切也是看的十分清楚,听得皇帝召唤,立刻登上台阶,到得隆泰边上,正欲跪下,隆泰已经问道:“祭祀礼文可是老尚书所准备?”   袁老尚书一怔,拱手道:“回禀圣上,祭祀礼文是老臣亲自所撰!”   隆泰将手中礼文递过来,道:“你瞧瞧,这可是你准备的礼文?”   袁老尚书双手恭敬接过,扫了一眼,脸色骤变,失声道:“圣上,这......这不是老臣所准备的礼文,这是.....这是一份供状!”   齐宁在后面听见,眉头一紧,大感意外。   “祭祀礼文变成了供状,这倒有趣。”隆泰淡淡道:“这份供状署名胡伯温,老尚书自然知道胡伯温是谁。”   齐宁听得“胡伯温”三字,心下一凛,这个名字他却是熟悉至极。   前番他带着使团出使东齐,以他为使团正使,而使团的副使正是礼部左侍郎胡伯温。   胡伯温与梁雄狼狈为奸,两人勾结一干刺客里应外合,欲图将使团的礼品尽数损毁,阻止楚国使团前往东齐,齐宁察觉出胡伯温的奸谋,将计就计,最终揭穿了二人的阴谋,更是将两人拘拿。   去往东齐之时,齐宁将这两人交由秦淮军团看押,返回之时,又将这两人交给了淮南王押解进京,后来齐宁听说胡伯温已经被关进刑部大狱,结果如何,他却并无心思去关心。   现在却听得祭祀礼文变成了胡伯温的供词,齐宁自然是大感诧异。   袁老尚书虽然吃惊,但毕竟也是老臣,见多了风浪,保持镇定道:“回禀圣上,胡伯温本是礼部侍郎,但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已经获罪被关进刑部大狱,此案刑部一直在审讯。”   “刑部审讯的口供,却出现在这里。”隆泰脸色冷峻:“钱饶顺何在?”   很快便见一名官员快步登台上前,跪倒在地:“臣刑部尚书钱饶顺,叩见皇上!”   “钱饶顺,胡伯温一案,是你在审讯?”隆泰瞥了钱饶顺一眼,从袁老尚书手中拿过礼文丢在钱饶顺面前:“你自己瞧瞧,这是否是胡伯温的供词?”   钱饶顺拿过扫了一眼,恭敬道:“回禀圣上,这确实是胡伯温签字画押的供词,臣正准备呈奏给皇上,却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隆泰冷声道:“你当真不知?”   淮南王上前拱手道:“皇上,供词出现在祭祀台上,也许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隆泰皱眉道:“王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朝中许多奏折虽然要奏禀您,但却并非每一份奏折都能为你所看见。”淮南王叹道:“就譬如眼下这份供词,如果不是出现在祭祀台上,也许皇上根本没有机会瞧见。”   “王叔这话,朕听不大明白。”隆泰道:“胡伯温此等大案,若是结案陈词,奏禀上来,朕又如何看不到?”   淮南王瞥了司马岚一眼,司马岚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看上去异常的淡定,淮南王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朝中有奸臣阻塞圣听,欺瞒圣上,只手遮天,许多紧要的折子,没有送到御书房,就已经被挡在门外,许多真相,皇上自然不知。”   淮南王此言一出,听得此言的众人都是心下一凛,齐宁亦是面带冷色。 第八零九章 罪臣   司马岚面无表情,司马常慎却已经沉声道:“王爷,你说的奸臣,不知又是指谁?”   说都知道如今朝中的第一重臣是镇国公司马岚,谁都知道朝中的许多奏折,都是从司马岚这边转入宫中,这时候淮南王声称有奸臣阻塞圣听,任何人第一个想到的自然而然就是镇国公司马岚。   苏禎也是变了颜色,急道:“王爷,眼下正是祭祀大典,咱们还是......!”   “武乡侯,你也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深受国恩,国有奸臣,难道你要明哲保身不闻不问?”淮南王沉声道:“祭祀大典,自然是要向先祖祷告国泰民安。如今楚国有奸臣乱政,我大楚危在旦夕,如果不能当着先祖灵前清君侧,这祭祀大典又有何益处?”   齐宁看着淮南王冷漠的表情,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今日祭祀大典必有大事发生,却想不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而且淮南王出言毫不留情,虽然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口里的奸臣说的是谁,没有人不清楚。   苏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先祖打下这片江山,并不容易。”淮南王叹道:“你是皇帝,我也是皇家血脉,更是你的王叔,王叔或许没什么能耐,但是如果看到有人想要乱了大楚的江山社稷,那是绝不能答应,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我大楚的江山太平。”   群臣失色,心里都知道今日之事已经不可调和。   淮南王和司马岚的水火之争早已经是人尽皆知,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两人的矛盾如今是愈演愈烈,而且这样的争斗,绝不会有退路,除非一方彻底垮台,否则两人只能是不死不休,所以许多人甚至猜到,这两人迟早有一天会直接交锋,掀起一场朝堂剧变。   只是没有人想到淮南王会是在祭祀大典突然发难。   司马常慎冷笑道:“淮南王,你口口声声说朝中有奸臣,你说的奸臣是指谁?”   淮南王也是冷冷一笑,并不答司马常慎的话,向隆泰拱手道:“皇上,臣请皇上当众处置此案,以向太祖太宗和先皇帝有个交代。”   礼部袁老尚书皱眉道:“王爷,祭祀大典,并非儿戏,如今正是吉时,祭祀的各项仪式不可有丝毫的疏忽轻慢,若是在这种时候断决案件,这......这似乎于礼不合。”   “袁老尚书,你是我楚国的老臣,博古通今,饱学之士。”淮南王叹道:“你应该明白,国若不安,礼制废弛。只有国泰民安,方为大礼,如今我大楚奸臣当道,若是不能去邪存正,这祭祀大典又有何益处?”   刑部尚书钱饶顺叩拜在地,高声道:“臣恳请皇上断离此案,还朗朗乾坤清白之世!”   隆泰此刻反倒是镇定下来,问道:“王叔觉得朕该如何断理此案?”   “皇上,供词在此,三堂对证,自然真相大白。”淮南王正色道。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将供词交给镇国公看一看。”   钱饶顺双手拿起供词,起身来,走到司马岚面前,将供词呈递过去,司马岚倒是气定神闲,接过供词,扫了几眼,依旧是面无表情,隆泰瞥了一眼,道:“镇国公,供词所言,是真是假?”   司马岚叹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区区一份供词便可证明胡伯温一案是老臣指使,未免太过荒唐。”   齐宁并没看到供词,但早已经猜到几分,心知那份供词绝对是对司马岚大大不利。   胡伯温和梁雄狼狈为奸,蓄意破坏使团出使东齐,齐宁虽然揭穿其阴谋,但到最后胡伯温都不曾招供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现在看来,胡伯温这份供词应该是将幕后真凶指向了司马岚。   不过这份供词里面说的是真是假,齐宁倒是深表怀疑,毕竟胡伯温一案后来丢给了刑部,而满朝皆知,刑部钱饶顺是淮南王的人,如果淮南王吩咐钱饶顺将这件案子的矛头指向司马岚,也不算太过困难的事情。   淮南王却已经笑道:“皇上,如此重案,自然不能凭借一份供词便定案,还请皇上召见罪臣胡伯温,由他亲口向皇上禀明事情真相。”   “胡伯温在这里?”隆泰皱眉道。   淮南王道:“钱尚书已经让人将胡伯温押解到皇陵,随时可以召见。”   此言一出,群臣心下了然,暗想看来今日一切都是淮南王一手布局,既然胡伯温都已经被押解过来,那么要在祭祀大典追究胡伯温一案,当然是淮南王事先谋划好,淮南王既然敢在祭祀大典之上对当朝第一权臣发难,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今日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善了。   有些心思活络的大臣已经禁不住向四周看了看,护卫在祭祀台之下的是迟凤典统领的精锐武士,眼下君臣百官俱都在羽林营的保护之下,换句说话,也是在羽林营的控制之下。   不少人都知道,迟凤典与金刀澹台家大有渊源,而金刀澹台家当年更是拥护过淮南王,如果迟凤典因为金刀澹台家的缘故,今日靠拢淮南王,那么司马家的处境便可说是极其凶险了。   司马家的黑刀营虽然战力惊人,正面相对不逊色于羽林营,但此番护卫祭祀大典的却只有羽林营,黑刀营就算想及时救应,从驻地出发也是来不及。   皇帝还没说话,司马常慎却已经厉声道:“皇上,钱饶顺勾结淮南王,欲图加害我司马家,还请皇上明察秋毫,严加彻查。”   “忠义候此言太重,下官承受不起。”钱饶顺立刻道:“下官效忠大楚,尽忠于皇上,所办的每一件案子,也都是秉公办理,从不敢徇私枉法。”盯住司马常慎:“忠义候说下官勾结王爷,却不知从何说起?”   淮南王也是冷笑一声,道:“司马常慎,看来你平日里是跋扈惯了,青天白日,出口便诬陷堂堂刑部尚书与本王勾结,这大楚莫非是你们司马家的天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语气之中,满是寒意。   齐宁默不作声,却能够听出来,淮南王这句话可说是满含积怨,似乎憋在心中已久。   司马常慎还待再要争执,司马岚却已经沉声道:“住口。”也不看淮南王,向隆泰道:“圣上,老臣自从跟随太宗皇帝南征北战开始,先后侍奉三位国君,也算是三朝老臣。老臣当年追随太宗皇帝,便已经立下誓言,此生定当效忠大楚,虽死无憾。这些年来,老臣日夜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如今皇上登基不久,老臣感念太宗和先皇帝的隆恩,虽已经是老朽之身,却也是尽我所能,但愿能够为皇上分担愁烦。”   四下里一片寂静,淮南王眼中却显出不屑之色。   “老臣平日处理诸多政事,虽谈不上日理万机,但诸事繁杂,老臣只存一颗心,便是无论何事,都要以我大楚的利益为重,由此也难免会让许多人心里不快。”司马岚长叹一声:“老臣只想百年之后,见到太宗和先皇帝,能够无愧于心。”瞧了瞧手中的供词,道:“这份供词上说老臣指使胡伯温破坏锦衣候出使东齐,一心想阻扰迎来天香公主成为我大楚的皇后,更说老臣私心作祟,一心想要让司马菀琼成为楚国的皇后,老臣实在不知该如何辩驳,还请圣上召见胡伯温,当众陈词。”   淮南王笑道:“皇上,既然老国公想要当着百官之面洗清冤屈,若是不召见胡伯温,反倒让老国公的冤屈无法得雪了。”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传召胡伯温。”   淮南王向钱饶顺使了个眼色,钱饶顺立刻躬身退下,群臣此时都是心中都是忐忑不安,却又不敢说话,众人都是低着头,心中各有所思。   没过多久,众人便瞧见钱饶顺回来,身后跟着两名羽林营的带甲武士,押着一名套有枷板蓬头乱发的犯人登上祭祀台,那人面如枯槁,身形瘦削,面黄肌瘦,有识得的人立刻认出正是胡伯温。   袁老尚书站在祭祀台上,瞧见胡伯温登台来,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胡伯温看见袁老尚书,忽地对着老尚书微微躬身,袁老尚书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胡伯温这才向前走出两步,随即被羽林甲士扯住,按倒在地,跪了下去。   齐宁看见短短时日,这胡伯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面黄肌瘦不成样子,知道他在狱中必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启奏圣上,罪臣胡伯温带到!”钱饶顺恭声道。   隆泰自然已经瞧见,微皱眉头,终于问道:“胡伯温,那份供词可是你所招供?你在供词之中招认是镇国公指使你破坏使团前往东齐,可有此事?”   胡伯温跪在地上,抬起头,道:“回禀圣上,罪臣承蒙圣恩,跟随锦衣候出使东齐,本是想一心为国效命,可是.....罪臣为人所胁迫,有人威胁罪臣,若是不按他指挥行事,罪臣满门都将万劫不复。罪臣一时糊涂,因私废公,这才.....这才铤而走险,欲图破坏使团,阻止我大楚与东齐联姻。”   “如此说来,这份供词所言,都是你亲口招供?”隆泰冷声道。   胡伯温犹豫一下,忽地叫道:“皇上,罪臣不敢欺瞒皇上,这份供词,罪臣......罪臣也是被人所迫!” 第八一零章 清君侧   胡伯温自称供词是为人所迫,隆泰怔了一下,淮南王却是微微变色。   “为人所迫?”司马常慎却已经不失时机叫道:“胡伯温,你说这份供词为人所迫,是否说这上面所招,并非真相?”   淮南王冷声道:“胡伯温,你签字画押的供词,是刑部审讯出来,你所说的为人所迫,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有人以罪臣的家眷性命威胁,令罪臣写下了这份供词,用以诬陷镇国公。”胡伯温抬头道:“罪臣思来想去,皇上隆恩浩荡,罪臣若是昧着良心欺瞒圣上,陷害忠良,便是罪臣的列祖列宗也放不过臣。”   “陷害忠良?”苏禎已经道:“胡伯温,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武乡侯,老国公为了辅理朝政,不顾年事已高,殚精竭虑。”胡伯温高声道:“有人逼迫威胁罪臣写下供词诬陷老国公,自然是要让罪臣陷害忠良。罪臣虽然犯下大罪,但事到如今,却也不愿意一错再错。”   淮南王眼角抽动,冷声道:“胡伯温,皇上在这里,百官也在这里,你说话还是要小心一些。”   “王爷令人将胡伯温带过来,莫非不是为了让他当众对证?”司马常慎冷哼一声:“如今胡伯温向圣上禀明实情,难道王爷又不让他说话?”   隆泰瞥了司马常慎一眼,才问道:“胡伯温,你说是有人威胁你,那又是何人?”   胡伯温并不犹豫,抬手指向淮南王:“皇上,罪臣出使东齐之前,淮南王便指使罪臣联手梁雄,破坏锦衣候出使的任务。他威胁罪臣,若是罪臣不听话,臣的家人必将不保。臣糊涂至极,为了保住家人安危,这才犯下了大错。”   四下里顿时一阵骚动,群臣俱都是惊诧无比,本来淮南王坚持要让胡伯温出面作证,所有人都以为胡伯温出来之后,必会指证司马岚是幕后指使之人,谁也想不到胡伯温却直指淮南王是背后黑手,当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淮南王脸色难看至极,厉声道:“胡伯温,你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信口开河。”   “淮南王,胡伯温的供词诬陷家父是幕后指使之人,你便不觉得他是信口开河,如今胡伯温悬崖勒马,向圣上奏明真相,你却又说他是信口开河。”司马常慎亦是厉声道:“王爷翻云覆雨的手段还真是了得。”   “满朝皆知,你们司马家一心想要让司马菀琼入宫,皇上为了我大楚的利益,派出锦衣候出使东齐,迎娶天香公主,亦是要册立天香公主为后。”淮南王虽然脸色难看,但此刻却还算是镇定,冷冷道:“天香公主来我楚国,你们司马家想要把持后宫的如意算盘就会破灭,你们自然是不甘心,这才要从中破坏,胡伯温,本王所说的,岂不正是你招认的?”   胡伯温却道:“王爷,正因为如此,所以一旦使团真的遭到破坏,无法完成使命,许多人自然而然地就以为这是老国公派人所为。你可还记得,出使之前,你对罪臣嘱咐过,此事一旦成功,便是一箭双雕,不但可以由此将矛头指向司马家,而且锦衣候有辱皇命,也可以借机会打压锦衣候。”说到这里,看了齐宁一眼。   齐宁身着朝服,双手拢在袖子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胡伯温出现之后,司马岚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轻叹一声,道:“王爷,老臣知道素日处事,你我政见略有不同,但老臣一直以为政见即使不同,那也都是为了我大楚能够繁荣昌盛,有些事情咱们可以慢慢商议。”摇了摇头,“我司马家几代人都是蒙受着皇恩眷顾,已经是殊荣至极。皇上体念老臣为国尽忠多年,此封公爵,这已经让司马家感激涕零,又岂会想着让司马菀琼入宫为后?更何况还要因此而阻止使团去往东齐,老臣虽然糊涂,也不至于不堪到如此地步。王爷又何必用此手段,陷老臣于不忠!”   司马常慎不失时机道:“皇上,淮南王栽赃陷害,其心叵测,还请皇上明查!”   淮南王这时候已经是脸色铁青,这时候却从群臣之中上前一人,高声道:“皇上,胡伯温身犯死罪,如今在这里胡言乱语信口开河,他蓄意污蔑王爷,必当仔细调查。王爷光明磊落,为我大楚从不辞辛劳,如今却要遭受奸臣陷害,臣为王爷鸣冤。”   众人看去,只见到这突然站出来之人竟赫然是户部尚书窦馗。   窦馗是淮南王铁杆死党,这时候站出来为淮南王说话,众人也并不意外。   隆泰沉吟片刻,终于问道:“胡伯温,你说这份供词是淮南王胁迫你所写,还说指使你破坏使团之人是淮南王叔,那你有何证据证明?只是空口无凭,朕又如何能相信你所言。”   胡伯温趴在地上道:“罪臣所言,句句属实,可手中却是并无其他证据,当时逼迫罪臣写下这份供词的是刑部尚书钱饶顺,他对罪臣说,如果罪臣不能写下这份供词签字画押,臣的家人危在旦夕。”   隆泰瞥向钱饶顺,冷声道:“钱饶顺,可有此事?”   刑部尚书钱饶顺跪倒在地,低头道:“皇上,胡伯温.....胡伯温血口喷人,臣......!”不等他说完,淮南王已经冷笑道:“皇上,胡伯温在这里像一条疯狗,胡乱咬人,此人罪大恶极,如今又在欺瞒皇上,欺君之罪,株连九族,必不可轻饶。”   胡伯温却已经厉声道:“钱大人,你执掌我大楚刑名,当年也算是秉公断案,甚至被先帝称许,难道今日就不该说出真相,要陷害忠良不成?镇国公为我大楚兢兢业业,如今有人要诬陷谋害他老人家,我胡伯温不在乎全家老小的性命,向皇上陈述真相,你还要执迷不悟不成?”   淮南王双手握拳,脸色更是难看,钱饶顺趴在地上,抬头看了隆泰一眼,猛地叫道:“启禀万岁,臣罪该万死,求皇上责罚!”   齐宁一直冷眼旁观,这桩案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审讯,但发展却是出人意料,胡伯温当中推翻自己的供词,便已经让齐宁察觉出事有蹊跷,此时钱饶顺忽然向皇帝请罪,齐宁便知事情更是诡不可测。   “你所犯何罪?”隆泰沉声问道。   钱饶顺瞧了淮南王一眼,见淮南王也正盯着自己,脑门子祭祀台的花岗岩地面,“启禀圣上,胡伯温这份供词,确实.....确实是被刑讯逼供出来。淮南王秘密召见臣,令臣无论是威逼利诱,都要让胡伯温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如此便可以陷害老国公。臣不敢违抗王爷的吩咐,昧着良心利用胡伯温家人的安危逼迫他在这份供词上签字画押,这供词上所言,俱都是按照王爷的吩咐所写,臣......臣徇私枉法,愧对圣上,还求圣上惩处!”   淮南王这时候已经是脸色发白,不自禁后退两步,却猛地往前冲出几步,指着钱饶顺,厉声喝道:“钱饶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钱饶顺抬起头,看着淮南王,一脸惶恐道:“王爷,臣.....臣实在不敢欺君罔上,更不愿意陷害忠良。臣的脑袋可以丢,但.....但丢不得良心。”   群臣这时候已经是一片哗然。   如果说胡伯温所言,众人还觉得不足以为信,那么钱饶顺这番话一说出来,众人便都觉得这一切定然是淮南王策划无疑。   众所周知,钱饶顺一直都与淮南王过从甚密,淮南王和司马家在朝中争斗,钱饶顺一直都是淮南王身边的主力干将,深得淮南王信任,作为淮南王的心腹干将,钱饶顺当众反水,所有人都是惊诧万分。   “原来这一切果然是淮南王一手策划。”司马常慎冷笑道:“王爷用如此手段陷害我司马家,不觉得太过卑鄙吗?”   淮南王却不理会司马常慎,盯着淡定自若的司马岚,不怒反笑,笑声远远传开,群臣心想这淮南王招认构陷司马岚倒也罢了,眼下竟然还在皇帝面前放肆大笑,实在是毫无礼数,颇有忤逆之嫌。   隆泰瞥了淮南王一眼,终于道:“淮南王叔为何发笑?”   “皇上,朝廷有此巨奸,看来我这次清君侧还真是对了。”淮南王背负双手:“司马岚道貌岸然,却阴险狡诈,竟然暗地里收买了钱饶顺,这倒是出乎我的预料。”盯住司马岚,冷笑道:“镇国公,好手段!”   司马岚瞥了淮南王一眼,依然是语气平静:“公道自在人心,王爷今日欲图陷老臣于不忠,因此甚至要阻扰祭祀大典的举行,若是换作任何人,这就等若是犯上作乱。钱大人和胡伯温良心未泯,向皇上揭露事实真相,王爷若是现在立刻向皇上请罪,我等还会为王爷求情。”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司马常慎冷笑道:“阻扰祭祀大典,构陷忠良,此前还意图破坏使团求亲,这几桩大罪,每一桩都是骇人听闻,如今满朝大臣在此为证,若是不了了之,朝廷的法度何在?” 第八一一章 谋逆   淮南王长笑道:“奸臣嚣张至此,先帝若是有知,不知会有何感想。”脸色一沉,道:“皇上,胡伯温今日突然翻供,可见司马岚手脚通天,连刑部也由他任意摆布,假以时日,这大楚是不是就要改姓司马了?”   袁老尚书心知今日必有大事,急道:“王爷,这中间只怕是大有误会。王爷您和镇国公都是尽忠为国,胡伯温这桩案子,还是等回头再严加审讯。今日是祭祀大典,实在不好耽搁。”向灵虚掌教道:“灵虚掌教,是否找不到礼文?”   灵虚掌教微微颔首,并不说话。   袁老尚书还要再说,淮南王已经抬手道:“老尚书不必多言。奸臣当道,国家危难,今日本王若是不将奸臣除掉,我大楚将永无宁日。”厉声喝道:“李元鑫,还不擒下叛逆司马氏父子!”   在场许多大臣都不知道淮南王口中的“李元鑫”是何人,有些疑惑,却见到从祭祀台下冲出一人,拔出腰间佩刀,厉声喝道:“奸臣乱国,听我军令,立刻拿下乱国奸臣萧璋!”一声令下,祭祀台下的守陵卫却都是提起长矛,对向祭祀高台。   群臣都是大惊失色,淮南王更是面色剧变,盯住那叫喊之人。   那叫喊之人领着一群兵士冲上前去,沉声道:“诸位大人都不要动,萧璋阴谋造反,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握刀冲到高台上,刀锋前指,竟是指向了淮南王萧璋。   群臣哗然,淮南王也是愣住,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这时候有人才明白过来,那“李元鑫”却是守陵卫的校尉,负责指挥三百守陵卫,如今祭祀台边有上百守陵卫,或持长枪,或持短刀,已经把祭祀高台围住。   淮南王怒声道:“李元鑫,你要造反不成?”   这时候齐宁却也看得明白,这淮南王之前显然是收买了李元鑫,毕竟守陵卫常年守卫皇陵,几乎无人关注,这三百人也不会有人特意拉拢,淮南王要拉拢一个区区守陵校尉,实在不算是困难的事情。   可是眼下的情况,显然是出了意外,淮南王想让守陵卫逮捕司马父子,却没有想到这李元鑫竟然将刀锋对准了他自己。   齐宁也是皱起眉头,心下微寒。   他其实早就猜到淮南王今日发难,必有准备,守陵卫突然发难,齐宁还真不是太过惊诧,但李元鑫却将刀锋对向淮南王,这还真是让齐宁大为吃惊,心里瞬间就猜到李元鑫只怕已经被司马氏收买。   淮南王自以为得计,却反倒落入了司马岚布下的圈套,这司马岚不动声色间已经将淮南王反算其中,当真是老奸巨猾。   齐宁心里却一直在戒备影耗子的出现,灰乌鸦给了确凿的线索,影耗子的目标就在皇陵,而且很有可能已经潜入到皇陵之中,他不知那群影耗子究竟是混在人群之中,还是潜藏在皇陵某处,但瞧今日的局面,影耗子必然担负着杀招。   淮南王斥责李元鑫造反,李元鑫却是不屑一笑,大声道:“淮南王,老国公一门忠良,为我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自诩为太祖皇帝的嫡亲,一直不满皇上登基,想要谋朝篡位。今日你要栽赃陷害老国公,欲图除掉老国公,如此才方便把持朝政,险恶用心,我虽是低贱小卒,却也不齿,怎能任你摆布,要在这里加害老国公。”长刀一动,厉声道:“皇上,萧璋谋朝篡位,其罪当诛,求皇上下旨,立刻诛杀乱臣贼子。”   群臣悚然,谁都不是傻子,眼前这一幕大家都是看在眼里,谁都看出来淮南王依仗的守陵卫如今反倒成了伤及自己的刀刃,心下俱都生寒,暗想淮南王今日的谋划,却都是被司马岚算计其中,司马岚手段之阴辣,当真了得。   阳光之下,刀锋生寒,齐宁微空其中混有影耗子会突然发难,不动声色间已经移步到隆泰身边,护在他身前。   隆泰看在眼里,心中感动,瞧见淮南王脸色泛白,皱起眉头道:“李元鑫,你先退下。”   李元鑫却并无退下去的意思,反倒上前一步,高声道:“皇上,淮南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不可轻放,还请皇上下旨,诛杀奸贼。”他目中满是杀意,握刀的手更是青筋凸起。   苏禎这时候已经慌了神,急道:“李.....李元鑫,皇上令你退下,你.....你难道没听见,你.....你真的要造反不成?”他一直与淮南王走的极近,今日若当真将淮南王以乱臣贼子拿下,那么接下来苏家必受牵连,苏禎虽然心中惶恐,却也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让人将淮南王打成乱臣贼子。   李元鑫虽然只是区区校尉,但这时候却是杀意腾腾,沉声道:“小人虽低贱,却也知道锄奸卫国,就算是因此而满门获罪,只要能为大楚尽忠,虽死无憾。”   他义正词严,一副慷慨之色,但所有人都明白,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腰,李元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如此放肆。   淮南王眼角抽搐,目光如刀,冷笑道:“好,李元鑫,你助纣为虐,自己想死,那也怪不得本王。”猛地一声厉喝:“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话声刚落,齐宁便听到一阵动静响起,只是一瞬间,便看到一道身影飘向李元鑫,李元鑫显然也察觉到有状况,扭头看过去,便瞧见一道身影已经逼近眼前,心知不妙,抬手便要挥刀,便在此时,光芒闪动,一把利剑已经如同毒蛇般直刺李元鑫咽喉,李元鑫根本来不及反应,利箭已经贯穿了他喉咙。   这一下变故十分突然,群臣这时候却已经看到,那突然出手的身影,竟赫然是穿着灰色道袍的道士。   也几乎就在同时,环绕在祭祀台边的众多道士,已经有十数人同时出手,跃上栏杆,数人直往司马氏父子扑了过去。   齐宁瞬间明白,那群影耗子果然是潜入进来,却都是扮作了龙虎山的道士。   龙虎山道士都是宽袍大袖,要在宽袍之中藏匿兵器,并非难事。   这些影耗子动作敏捷,出手果断,向司马氏父子扑过去的三名道士动作异常协调,配合的默契非常,司马常慎脸色一沉,已经转过身,脚下向后一踢,已经将司马岚的轮椅踢开,拉开了与刺客的距离,自己却已经是欺身上前,迎上一名扑过来的刺客,手臂一探,一掌绕过那刺客手中单刀,拍向了那刺客胸口。   他出手的速度并不见得有多快,甚至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但是那一掌触及到那刺客胸口,那刺客整个人却已经向后飘飞出去,鲜血狂喷。   李元鑫瞬间被毙,手底下的守陵卫呆了一下,但瞬间反应过来,齐齐高喝,挺枪挥刀向那群道士扑过去。   一众道士顿时乱作一团,大多数道士都是脸显惊恐之色,而扮作道士的影耗子却是干脆利落,有人直接去对付司马氏父子,有人则是阻拦守陵卫冲过去,群臣惊慌之余,纷纷叫道:“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齐宁就在皇帝身边,调运内力,这时候却听到后面劲风忽起,立刻回头,却瞧见一道人影飘然而来,身轻如燕,手中却拿着一根链子般的兵器,齐宁唯恐皇帝有失,伸手扯过小皇帝,转到皇帝身后,而此刻那刺客手里的链子已经直袭过来。   齐宁看的清楚,那链子顶端有一个钩子般的物事,泛着乌光,倒像极了蝎子尾巴,心中一凛,暗想眼前这刺客难道就是红蝎子?   眼前这刺客一身道袍,脸色显得苍白,貌不惊人,但出手却着实犀利,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那钩子已经到得齐宁胸口处,齐宁见到钩子泛着乌光,心知上面十有八九涂有剧毒,他在唐诺的帮助下,已经用幽寒珠化过血,百毒不侵,对于毒药还真是无丝毫畏惧,足下一滑,身体一歪,恰恰躲过。   只是那蝎子钩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齐宁闪躲过去,那刺客手上轻抖,那蝎子钩尾随而至,再次向齐宁勾过来。   齐宁踏出步子,宛若鬼魅,再次躲开,那钩子又勾了个空,此刻正欲抖手,齐宁却已经探手而出,电光火石间已经抓住了那蝎子钩,抓住蝎子钩一瞬间,那刺客眼眸中显出欣喜之色,齐宁却是拉住蝎子钩,目光如刀,盯住那刺客。   蝎子钩两边被拉住,中间笔直,齐宁握着蝎子钩,手上冰凉,整条蝎子钩在阳光之下,乌光闪闪,这时候却瞧见,那刺客握着蝎子钩的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不知是何材料制成,但齐宁立刻便明白,那人戴着手套,必然是为了防毒。   司马常慎出手击伤一人,另外两名刺客却是一左一右杀到,使得俱都是单刀,刀光赫赫,司马常慎身形闪躲,却也是十分的敏捷,不少人这时候才看出,这司马常慎倒也是有着一身极为高明的武功,而且遇敌不乱。   淮南王这时候早已经退到香案边上,站在灵虚掌教身边,苏禎和刑部尚书钱饶顺却是抱着头,躲到汉白玉栏杆下面,袁老尚书一脸骇然之色,呆立当地,似乎动弹不得。   只是那群此刻的目标显然不是朝臣,所有人都看出来是冲着司马父子。 第八一二章 惊心动魄   齐宁手握蝎子钩,目光冷厉,对方那张苍白的脸上本来带着惊喜之色,但很快瞳孔便开始收缩。   他这蝎子钩上淬有剧毒,寻常人只要碰到蝎子钩,毒性立刻进入肌肤之内,为了淬炼蝎子钩,此人也是找寻了诸多的毒液药方,耗了极大的功夫才制成这剧毒蝎子钩,本以为齐宁皮肉碰上了蝎子钩,顷刻间便要毙命当地。   孰知齐宁握着蝎子钩,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便是连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他自然不知经过化血之后的齐宁已经是百毒不侵,齐宁体内的血液已经融进了幽寒珠,幽寒珠在【佰草集】之中是位列第二的天下奇珍,便是再厉害的毒药,那也是伤他不得。   刺客显出惊骇之色,齐宁却已经猛地一扯,带过那条蝎子钩,那人一时间还舍不得放开蝎子钩,身体却是被蝎子钩的力道带过来,齐宁已经是欺身上前,一拳打了出去,却是向百影传授的推山手的招式。   推山手简单实用,没有丝毫的花哨,但运用得当,却也是威力极大。   影耗子本来都不是以功夫见长,有些影耗子但求一击而中,其本身也就是担心一旦失手反遭其害。   齐宁这一拳打出,雄浑有力,势若奔雷。   眼见得一拳便要打到那人身上,齐宁却突地感觉下盘劲风骤起,立时抬脚,这时候已经看到那影耗子抬脚向自己踢过来,那足尖处却是闪闪发光,却是在那里藏了锋利的利器,齐宁脚下避开那利器,直往那人的膝盖踢过去。   那人足下也是异常灵活,两人各一条腿在下面你来我往,眼花缭乱。   齐宁将隆泰扯到自己身后,与那影耗子厮斗,袁老尚书已经是回过神来,虽然年事已高,却快步抢过去,护在隆泰身前,瞧见四周白玉栏杆下兔起鹘落,不少身影飞掠上来,只以为这帮人是要行刺皇帝,高声叫喊:“护驾,护驾!”   祭祀台下上百官员早已经是乱作一团,数名打扮成龙虎山道士的影耗子堵在了通向祭祀高台的道路,一帮守陵卫和四处乱窜的官员们挤成一团,虽然袁老尚书扯着嗓子叫喊,一时间却无人能赶过去。   眼见得一种扮作道士的影耗子越过栏杆翻上祭祀台,坐在轮椅上的司马岚猛地一声高喝:“光明神僧还不护驾?”   这时候净悟和净元两位高僧早已经飘身而起,飞身往隆泰过去,一左一右护在边上,众僧见得两位高僧动作,有不少人也都是纷纷起身,摆开架势,这时候却听到淮南王厉声道:“光明寺的高僧,司马岚权倾朝野,欲图把持朝政,切莫为他所用。”   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两位高僧显然也没有料到今日祭祀大典会发生如此变故,这时候自然也知道那些龙虎山道士俱都是淮南王的人,对两位高僧来说,朝中孰是孰非,他们并不在乎,而且眼下也无法判断究竟谁是奸臣谁是忠良,自然不会轻易出手,不过隆泰是大楚国君,要护卫国君的安危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净悟大师高喝几声,便有十数名僧众冲过去,在隆泰四周围成一圈,宛若铁桶般,将皇帝护卫其中。   此时已经有数名道士冲向司马岚,司马常慎此刻却被数人缠住,虽然尚能自保,但却一时脱不开身。   忽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冲向司马岚的道士之中,当即便有几人翻倒在地,随即便看到本来盘坐在地的光明寺众僧之中,已经有不少人腾身而起,迎向了围向司马岚的众道士。   淮南王看在眼中,脸色更是难看。   他看到一群僧人突起发难,瞬间便即明白,这司马岚显然是早有准备,早在这光明寺僧人之中留了后手。   场面一时间混乱非常,四周也是惊呼连连。   淮南王心知今日若是不能除掉司马岚,后果不堪设想,厉声高叫道:“司马岚大逆不道,斩杀此乱臣贼子!”   司马岚端坐在轮椅上,远远看着淮南王,虽然四周刀兵相接,他却是淡定自若,毫无惧色。   这时候护卫在祭祀台四周的羽林营精兵早已经看到祭祀台上发生变故,从四面八方向祭祀高台冲过来,迟凤典声若虎狼:“保护皇上!”他身形魁梧,但是动作却是轻灵至极,众兵士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只是片刻间迟凤典已经冲到高台边上,一个腾身,宛若鹰隼一般,飞掠而起,手中长刀寒光乍起,对着一名影耗子砍了过去,那影耗子猝不及备,反刀来迎,迟凤典身为羽林营统领,武功自然是异常了得,手腕子一转,长刀却是画了一个弧线,避过那人反刀,已经斜砍在那人的胸口,鲜血顿时便从那人胸口喷出,迟凤典抬起一脚,踢在了那人胸口,那人身体飞出,重重落在地上。   淮南王瞧见迟凤典过来,眼中发亮,立刻叫道:“迟统领,奸臣司马岚就在这里,赶紧为国除奸!”   迟凤典瞧向淮南王,沉声道:“王爷,皇上并无下旨,谁忠谁奸,自有皇上定夺!”退到了环绕在隆泰身边的众僧边上。   淮南王听得迟凤典如此答复,更是变色,厉声道:“迟凤典,你不是答应本王,大楚若出奸臣,你定会追随本王锄奸?”   迟凤典面不改色,冷声道:“王爷,便是现在,我依然可以答应王爷,若是有奸臣祸乱大楚,末将依然会跟随王爷锄奸。但谁是奸臣,谁是忠良,必须圣上定夺,羽林营遵从圣旨,如果圣上下旨羽林营跟随王爷锄奸,羽林营必当遵从旨意。”   “你......!”淮南王脸色变的苍白可怖,眼中显出怨毒之色,冷笑道:“迟凤典,你这个阳奉阴违的小人,本王看错了你。”   “王爷言重了。”迟凤典淡淡道:“羽林营从来只奉皇命!”并不看淮南王,目光转看,瞧见齐宁那边正连连出手,将红蝎子已经逼退到栏杆边上。   红蝎子虽然在影耗子之中算是极有名的角色,但今日面对齐宁,却显然不敌。   齐宁百毒不侵,这就成了红蝎子天然的克星,红蝎子最依仗的蝎子钩一旦失去了作用,便根本无法抵挡齐宁气势如虹的攻势,只听得齐宁一声低吼,一拳打过来,红蝎子身后便是栏杆,已经是退无可退,咬牙一掌拍出,拳掌相交,红蝎子只觉得虎口崩裂,剧痛钻心。   齐宁内力雄浑,足以比肩江湖上顶尖高手,红蝎子又如何能敌,脸色更是惨白,嘴角溢血,瞧见齐宁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勉强道:“你.....你为何.....为何没有中毒?”   “雕虫小技而已。”齐宁淡淡道:“你今日是否就是为了取我人头?”   齐宁这时候已经搞清楚,这帮影耗子的目标确实不是皇帝,但自己却如同司马氏父子一眼,也是影耗子的目标之一。   淮南王今日在皇陵设下圈套,不但是要除掉司马氏父子,也是想着顺带借影耗子之手,将自己也诛杀于皇陵。   四大世袭候,武乡侯苏家形同废人,金刀候与淮南王素有渊源,淮南王最忌惮的自然就是司马家和齐家,如果今日能够一劳永逸地解决司马家和齐家,那么接下来淮南王在朝中将再无敌手,隆泰登基未久,根基不稳,到时候想要单独对抗淮南王,实在是困难至极。   司马家虽然权倾朝野,但却也正是制约淮南王的最大力量,一旦司马家及其势力被淮南王一扫而尽,那么淮南王立马就能以大楚王叔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楚国第一权臣。   红蝎子只是冷笑,并不说话,便在此时,齐宁却听到马蹄声起,轰隆隆自西边传过来,眉头一紧,红蝎子猛地张口嘴,口中竟然有一点寒星暴射而出,两人近在咫尺,换做常人,这突然一击,必然无法闪开。   只可惜他遇上的对手是齐宁。   齐宁拥有着苍狼般的警惕性,更何况面对的是擅长刺杀的影耗子,更没有丝毫的分神,红蝎子张口那一瞬间,齐宁便知事情不对,身体向后一仰,那点寒光正从齐宁面门上掠过,红蝎子吐出寒星之时,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已经跃起,转身便要跃下栏杆脱身。   只是齐宁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那红蝎子身体刚刚跃起来,便感觉身后劲风袭来,心下骇然,万没有想到齐宁的动作竟然是如此迅速,随即齐宁的拳头如同铁锤般重重击在红蝎子脊骨上。   红蝎子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脊骨断裂之声,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般重重地摔落下去,口喷鲜血,挣扎想起身,但脊椎骨已经断裂,根本无法站立起身。   齐宁知道红蝎子被自己这一拳打断了脊椎骨,已经形同废人,看也不看一眼,扭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瞧过去,只见到从西边出现了大队骑兵,如狼似虎,空中旌旗招展,阳光之下,齐宁看清楚在那旌旗之上绣着黑色的刀刃,正是黑刀营的旗帜。   淮南王这时候也看到黑刀营骑兵奔驰而来的景象,嘴唇张了张,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陡然一晃,若非身边灵虚掌教伸手扶住,已经是软倒在地。 第八一三章 一败涂地   祭祀台上,一群道士和一群僧人厮杀在一起,本来用于祭祀皇室先祖的祭祀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首,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道。   双方出手,俱都是你死我活的狠辣招数,并不留情。   迟凤典麾下的羽林营兵士已经从四面八方冲到祭祀高台周围,迟凤典更是手持长刀,引着大光明寺众僧护卫着隆泰从祭祀高台迅速下来,祭祀高台一圈都是手持长矛利刃的羽林精兵。   黑刀营在旗帜在空中飘扬,近千名黑刀营骑兵虽然是在飞驰之下,但队形保持得却异常的整齐,一匹黑马冲在最前方,马背上的骑士一身战甲,阳光之下,光芒闪烁。   群臣此时也都发现大队骑兵驰来,心下骇然,皇陵重地,非比寻常,若无皇帝旨意,便是达官贵人也不得踏入皇陵一步,此时近千铁骑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着实让群臣大吃一惊,有人已经看到空中飘扬的黑刀旗帜,心知是司马家手中最强大的骑兵赶过来,心知今日淮南王已经是一败涂地。   群臣都不是傻子,今日发生的一切,事先虽无征兆,但现在心里却都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淮南王想趁祭祀大典除掉司马氏,却不想每一步都落入司马岚的算计之中,从今日的状况可以看出,司马家应该早就知道淮南王会突然发难,因此也早就准备了应对的法子,甚至秘密调动了黑刀营前来。   黑刀营将士骁勇无比,是司马氏花费无数心血打造出来,即使是皇家羽林营,正面相对,也绝非黑刀营的对手。   黑刀营出现的一刹那,今日的局面,也便完全在司马岚的掌控之中。   影耗子虽然在守陵卫反叛之后已久为淮南王拼杀,但黑刀营飞驰而来,让余下的影耗子瞬间丧失了斗志,这时候想要脱身也是难求,四周被迟凤典的羽林营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司马岚坐在轮椅上,即使听到黑刀营骑兵传来的马蹄声,依然是淡定自若,在他身边却有几名僧人护住,稳坐泰山。   迟凤典护着隆泰退下祭祀高台,瞧见黑刀营骑兵越来越近,眉头却是皱起,忽地高声喝道:“所有人都听着,放下兵器,听后皇上发落,若有继续顽抗者,杀无赦。”他一抬手,羽林精兵手中长矛又往前推进几分。   余下的影耗子已经是寥寥无几,心知已经陷入绝境,此番有死无生,听得迟凤典厉喝,却也都并无放下兵器,迟凤典高举长刀,又是一挥刀,从后面又涌上一群手持弓箭的兵士,弯弓搭箭,已经对准一众影耗子。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一名影耗子率先丢下手中兵器,其他人见状,斗志全消,俱都抛下手中兵器,迟凤典一挥刀,立时便冲上一群兵士,将影耗子俱都按倒在地。   齐宁神情冷峻,目光扫动,这次影耗子的召集人是段清尘,齐宁亦怀疑过陆商鹤也参与其中,但却并无发现其中有陆商鹤的存在,他虽然知晓段清尘的名声,但并无见过段清尘本人,却也不知道段清尘是否也混在这群道士之中。   此时黑刀营已经距离祭祀台不过短短距离,当先那人已经抬起战刀,率先勒住马,后面一片马嘶之声,黑刀营众骑兵也都是勒住了马,队形依然是井然有序,所有人都是手按马刀刀柄,背负长弓,直待一声令下,随时都能拔出刀来。   骑兵并无下马,如同近千骑兵石雕,人马伫立当地,并不动弹,便是那领头战将也是不再动弹。   隆泰居高临下俯瞰黑刀营,眉头皱起。   迟凤典令人擒住了影耗子,又令人将其他道士聚集在一起,下令都不得动弹。   淮南王面如死灰,双目如刀般盯住迟凤典,片刻之后,却见到迟凤典径自向他走来,淮南王虽然知道自己一败涂地,却还是站住身形,背负双手,微扬起脖子。   迟凤典也不看他,距离数步之遥停下,却是向灵虚掌教道:“灵虚掌教,请吧!”抬手做了一个请势。   灵虚掌教嘴唇微动,却是冷声道:“要做什么?”   “掌教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迟凤典淡淡道:“一群刺客混入你的弟子之中,总是要说清楚的。”   “这.....这与老道无关。”灵虚掌教额头冒汗:“是.....是他们混入进来。”   “有无关系,朝廷自会查清楚。”迟凤典沉声道:“来人,先将灵虚掌教带过去。”他话声刚落,从后面立刻上来两名羽林武士,便要上前拿住灵虚掌教,淮南王却已经沉声喝道:“放肆,迟凤典,灵虚掌教是道门之尊,皇上还没有下旨,你怎敢无礼?”   迟凤典向淮南王拱手道:“王爷,龙虎山道士之中藏匿刺客,灵虚掌教难辞其咎,末将担负保卫圣上职责,今日有刺客混入其中,末将自然要将涉事之人俱都控制,再由皇上下旨彻查,这是末将分内之事。”   淮南王脸色铁青,冷笑道:“好,好,好......!”却并无他言。   这时候却听得一个冷厉声音道:“迟统领,既然涉案之人都要控制,为何还不将萧璋拿下?谁都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他欲图加害皇上和家父,谋朝篡位,此等乱臣贼子,岂可放过?”   迟凤典瞥了一眼,见说话之人正是司马常慎,淡淡道:“忠义候,皇上就在这里,如何发落,自有皇上明断。”一挥手,两名武士上前先拿住了灵虚掌教,灵虚掌教挣扎数下,才看向淮南王,一脸懊恼道:“淮南王,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   淮南王扭过头,也不看他,依然是背负双手长身而立。   司马岚却已经令司马常慎推着轮椅到得台阶口,又令司马常慎扶他跪倒在地,叩首道:“皇上受惊,老臣护卫不周,罪该万死!”   他这一说,四周群臣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跪倒在地,齐声称罪。   隆泰这时候也缓过神来,缓步登上台阶,走到祭祀台上,距离淮南王七八步之遥,凝视着淮南王,淮南王见隆泰过来,长叹一声,道:“皇上,臣今日绝无犯上之心,只是想为皇上除掉奸臣。”瞥了跪伏在地的司马岚一眼,摇头叹道:“只可惜老贼奸诈,臣......不能为国除奸了。”   隆泰嘴唇微动,但却没有说出话来。   淮南王目光落在司马岚身上,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司马岚抬起头,看向淮南王,淡淡道:“王爷现在还能笑出来?”   “老贼,你果然是心机狡诈。”淮南王依然笑道:“本王这次落入你的算计,无话可说。”   “算计?”司马岚叹道:“王爷岂不是一心想要算计老臣。”   隆泰瞥了他一眼,见他兀自跪着,淡淡道:“忠义候,扶老国公起身。”   司马常慎立刻扶起司马岚,让他在轮椅上坐下,司马岚谢过隆泰,这才向淮南王道:“王爷,若是老臣没有猜错,黑鳞营一案,应该就是王爷一手策划,既可以打压黑鳞营,亦可以借机从羽林营调走吴达林,不知老臣所言对是不对?”   齐宁就在附近不远,听得一清二楚,却面不改色。   淮南王冷哼一声,并不说话,齐宁听他不反驳,心知司马岚所言看来是真,这时候也终于确定,原来黑鳞营一案的幕后真凶竟然是淮南王。   前番火门弟子趁黑鳞营招募兵勇之际,混入其中,其后三名兵士偷出军营,半道上杀害太常寺少卿孟广仁府中家仆,却被京都府衙差恰好碰上,三人俱被抓进大牢,而为首的田横更是被毒杀在京都府大牢之中。   那时候齐宁就怀疑过背后策划之人非比寻常,很有可能便是司马岚和淮南王中的其中一人,但始终无法确定。   今日司马岚一语道破,齐宁心想看来事实与自己当初所猜想的倒是差不离,黑鳞营一案最后的目的,就是让朝廷整肃黑鳞营,从而找到借口向黑鳞营调派将领。   “王爷要谋反,手无兵权,所以想要拉拢迟统领的羽林营为你所用。”司马岚声音很缓慢,但每一个字吐出来却让人觉得就是事实真相:“只是你一直以为吴达林当年是老臣所举荐,便以为吴达林是老臣的人,担心吴达林身在羽林营掣肘到迟统领,坏了你的事情,所以一心想要将吴达林调离,一来可以卖给迟统领一个大大的人情,二来想着可以让迟统领行事起来毫无掣肘,老臣所言应该不会有错吧?”   淮南王怒极反笑,道:“不错,要除掉你这野心勃勃的老贼,自然是要花一番心思的。老贼你党羽众多,若是留着吴达林在羽林营,说不定会被他坏了剪除你这老贼的大计,本王自然要小心谨慎,找寻机会将他调走才是。”双目如刀般盯在司马岚苍老的脸上,随即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本王实在太过轻敌,当时你并无反对,本王还只以为你正好借机利用吴达林想染指黑鳞营,却没有想到那时候你已经是在给本王设下圈套。” 第八一四章 成王败寇   阳光明媚,整座皇陵都沐浴在阳光的洗礼之中,而祭祀高台更是灼灼生辉,阳光下流淌在祭祀台上的鲜血更显殷红。   群臣都知道淮南王已经陷入绝境,祭祀台下肃然无声的黑刀营更是给众人带来一阵无形的恐怖,所有人都清楚,事到如今,司马家绝不可能轻易放过淮南王。   司马家与淮南王的争斗,满朝俱知,虽然许多人都猜到双方终有一日会生死对决,却没有想到来的会是这样突然。   今日淮南王突然发难,若是成功,自然摇身一变成为楚国权臣,但如今的处境,却显然是给了司马家最大的口实。   在祭祀大典埋伏刺客,在没有经过皇帝的允许下,暗自勾连军方欲图诛杀朝臣,这俱都是谋反大罪,而且还是发生在百官面前,淮南王就算舌灿莲花,也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许多人心中甚至觉得此番淮南王实在是太过鲁莽,暗想就算真想除掉司马氏,也不应该如此操之过急,即使真的要动手,也该好生计划,不至于落得今日招招都在司马岚的算计之中,弄得一败涂地。   司马岚此时依旧是心平气和,方才祭祀台上发生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凝视着淮南王,问道:“王爷的意思,老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淮南王不屑一笑:“司马岚,事到如今,本王也没有什么不可说。不错,本王拉拢羽林营,本就是想要除掉你这老贼,你故意让本王轻松调走吴达林,不就是希望让本王能够动手?”   “王爷是说,老臣明知你要害我,还助你一臂之力?”司马岚淡淡道:“王爷是否糊涂了。”   淮南王笑道:“本王此前确实糊涂,但现在清醒得很。司马岚,你想要把持朝政,可是有本王在,处处掣肘,让你不能如愿以偿,所以你一直都在想着将本王除掉。但本王好歹也是太祖皇帝的骨血,更是当今大楚王叔,你虽欲除我而后快,却始终找不到好机会。”   司马岚轻叹一声,并不说话。   “可笑本王还以为可以为国除奸,这一切却都是在你的算计之中。”淮南王苦笑道:“今日的情势,都在你司马岚的预谋之中,司马岚,在诡计多端上,本王今日对你倒是很为钦佩。”目光一寒,冷笑道:“本王王府的侍卫统领阿鸠,死在墨家钜子手中,你自然是早有预谋。”   司马岚淡淡道:“阿鸠是墨门逆徒,墨家钜子清理门户,王爷不应该在这笔账算在老臣的头上。”   “清理门户?”淮南王放声大笑:“司马岚,你只怕本王不会动手,所以那夜设下宴席,名义上是要请东齐太子赴宴,可真正的目的,无非是布下陷阱,害死阿鸠。你知道若是将本王手下得力干将除掉,不但可以断了本王一臂,还能激怒本王尽早动手,是也不是?”   齐宁在旁边听的分明,这时候心下了然,暗想怪不得司马岚如此老谋深算之人,当夜会不惜明面上与淮南王撕破脸面设局斩杀鬼影阿鸠,原来就是为了逼迫淮南王出手。   淮南王所言不错,他是太祖嫡系血脉,如今更是大楚王叔,便是连先皇帝也有顾忌不敢除掉淮南王,司马氏若是没有抓到淮南王致命的把柄,自然也是不敢轻易动弹淮南王。   而司马岚却正好利用淮南王想要除掉司马氏的心思,引诱淮南王上钩,只要淮南王一动手,便会落到今日谋反的处境,安排刺客勾连军方,淮南王这是孤注一掷,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在群臣面前,可说是成败在此一举。   齐宁只觉得背脊生寒,暗想司马岚不动声色之中,猜透了淮南王心思,将淮南王一步步引入彀中,而淮南王直到如今才醒悟过来,这司马岚的心机之深,却是让人心生寒冷。   司马岚轻叹道:“王爷处心积虑设下圈套要谋害老臣,老臣也只是略加防备,却被王爷说得如此不堪,老臣又能有什么话说?”   “司马岚,你略加防备?”淮南王上前两步,抬手指着祭祀台下的黑刀营,厉声道:“皇陵重地,没有皇上的旨意,你竟然私下擅自调动兵马前来,又是何居心?”向隆泰道:“皇上,老贼之心,难道你还看不明白?”   隆泰只是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王爷莫忘记,先帝驾崩之前,再三嘱咐过老臣,要护卫皇上,辅理朝政。”司马岚慢悠悠道:“老臣作为辅政大臣,辅理朝政是分内之事,而护卫皇上也是作为一个臣子的本份。老臣事先听闻王爷可能要在祭祀大典之上谋逆篡位,虽然并不相信,但顾念皇上的安危,还是调动了黑刀营,就如同皇上登基之前,为了京城能够太平无事,老臣奉先帝旨意调动黑刀营进入皇城。”转向隆泰,恭敬道:“老臣为防不测,调动黑刀营,还请皇上降罪!”   隆泰嘴唇微动,终是道:“老国公是为朕的安危,朕自然不会怪罪。”   “多谢皇上体谅。”司马岚感激道。   淮南王听隆泰之言,长叹一声,抬头望了望天幕,随即才冷冷看向隆泰,冷笑道:“祖宗的江山,终是要断送在你手中。”   众人没有想到淮南王竟然敢斥责皇帝,都是耸然变色,有人却是明白,淮南王显然是知道没有幸免可能,才敢如此放肆。   司马岚摇摇头,道:“王爷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却也不该对皇上如此无礼。天无二日,人无二主,皇上是天子,无人可以亵渎皇上威仪。”   “威仪?”淮南王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忠奸不明,善恶不分,还有什么威仪。只可叹本王一心为了保住祖宗的江山,不惜孤注一掷,而这黄毛孺子却畏惧你们司马家的势力,黑刀营进入皇陵触犯国法,他却不敢治你得罪,哈哈哈哈......!”   隆泰依然是沉着淡定,虽然淮南王当众斥责,隆泰却是神情未变,只是淡淡道:“迟凤典,请淮南王叔下去。”   迟凤典立时下令道:“来人.....!”话声未落,淮南王却是后退两步,厉声道:“本王是太祖皇帝血脉,谁敢碰本王?”目光此时却是锐利之极,扫视一周,背负双手傲然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王锄奸未遂,这是天意。但本王身上流淌着太祖皇帝的血液,岂能容你们这些人在本王身上放肆。”眼角余光一斜,猛地一个移身,足下一挑,却是挑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把大刀,探手抓住,反手便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众人都是变色,隆泰不自禁往前踏出一步,失声道:“王叔......!”   淮南王凝视着隆泰,长叹一声,道:“皇上,普天之下,没有人能处死本王,本王的生死,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叔......!”隆泰又叫了一声。   淮南王道:“本次锄奸,都是本王一手策划,与绍宗全无任何干系,你若是念及血脉之情,就不要难为他。”苍凉一笑:“他也活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也会到地下陪着本王,不要让他生前太过委屈。”   隆泰眼角抽动,终是道:“王叔不必担心,朕知道此事与淮南王世子并无干系,朕也不会治他得罪。”   淮南王微微颔首,含笑道:“你若能如此,也不枉本王为保住萧氏江山而死。”手上猛一用力,寒光闪过,鲜血喷溅而出,手中的利刃已经割断了脖子。   隆泰惊声道:“王叔......!”向前冲出几步,却还是猛地站住,淮南王手中大刀落地,鲜血喷溅之中,两手展开,身体直直地向后倒去。   淮南王当众自尽,群臣骇然。   司马岚瞧着淮南王倒在地上,依然是面无表情,随即叹了口气,道:“王爷虽然谋反作乱,但毕竟是太祖血脉,老臣本想求皇上饶他一命,却不想......!”长叹一声,显得异常感慨。   隆泰静静看着淮南王躺在地上的尸首,许久之后,终于道:“迟凤典!”   “臣在!”   “抬王叔下去,妥善安排。”隆泰缓缓道:“他虽犯下大错,但依然是皇族血脉,谁都不得轻慢。”   迟凤典躬身称是,立刻令人将淮南王的尸首小心翼翼抬了下去。   齐宁瞧着淮南王尸身被抬下,神情凝重,淮南王从前如何齐宁不做评价,但临死之前,却还是保持了皇族血统的骄傲。   苏禎和窦馗等人却都已经是面色惨白,面如死灰,群臣之中平日亲近淮南王的官员也都是一个个额头直冒冷汗。   大树倒塌,所有人都知道淮南王的死只是开始,没有了淮南王的掣肘,司马家从此必将权倾朝野,而司马家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必然是要将淮南王余党清理干净,苏禎毕竟是四大世袭候之一,而且在朝中也并无什么势力,司马家一时半会未必会动弹苏禎,但户部尚书窦馗却是淮南王的铁杆党羽,司马家要清理淮南王余党,窦馗必然是首当其中的目标。   --------------------------------------------------------------------   PS:这几天更新比较慢,解释一下原因。大家知道年底了,纵横今年要召开年会,先在北京举行年会,然后会前往日本采风,在日本要呆上一周。担心到了日本不好更新,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在存稿子,到时候去了日本,也不至于断更,沙漠码字速度本来就慢,这几天如果都放出去,就怕到日本会连续断更,所以只能更慢一点。等年会过后,定会加速更新,在这里向大家说声对不起了。也不知道年会时候,纵横是不是会出现大批断更的状况,但沙漠这边至少保证还能更新,哈哈哈! 第八一五章 铁骑雄风   窦馗等人面如土灰,司马岚果然话锋一转,向隆泰道:“皇上,王爷虽然自尽,但此番追随淮南王谋逆的党羽并不在少数。”瞥了不远处刑部尚书钱饶顺一眼,道:“老臣得悉淮南王欲图谋反的消息,正是钱大人私下禀报。”   钱饶顺急忙上前来,跪倒在地,神色有些尴尬。   四周众人不由都瞧向钱饶顺,表情不一,但大都是鄙夷不屑之色。   钱饶顺多年以来一直与淮南王十分亲近,满朝文武皆知户部窦馗和刑部钱饶顺是淮南王一党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物,今日窦馗还出声为淮南王说了两句话,但钱饶顺却在紧要时候,反叛淮南王,如此两面三刀之人,自然被众人所不屑。   “钱饶顺,你事先就知道淮南王谋反?”隆泰目光锐利,盯住钱饶顺:“为何不向朕奏禀?”   钱饶顺伏在地上,不敢说话,司马岚已经道:“皇上,其实此事倒也怪不得钱大人。淮南王密谋在祭祀大典以胡伯温一案栽赃陷害老臣,更是向钱大人透露要在皇陵反叛,钱大人一心效忠朝廷,知道兹事体大,所以向老臣密奏。老臣本也想向皇上奏明,但又想到淮南王乃是大楚王叔,怎会生出如此忤逆之心,担心钱大人所言不实,更担心因此而惊扰了皇上,所以老臣并无禀明,这是老臣疏忽,求皇上降罪!”   隆泰微皱眉头,瞥了钱饶顺一眼,只是嗯了一声。   “老臣虽然并不相信淮南往会谋逆,但事关皇上的安危,所以事先也做了些安排。”司马岚缓缓道:“若是淮南王并无谋逆之心,那钱大人所告,自然是诬告,老臣定要向皇上奏明钱大人中伤淮南王,从重治罪。可淮南王若真有谋逆之心,老臣事先早做准备,自然也可以护卫皇上周全。”长叹一声,道:“老臣万没有想到,钱大人所言竟然成真,淮南王他.....!”摇了摇头,神情凝重。   司马常慎在旁终于道:“皇上,淮南王密谋造反,绝非一人所谋,定有众多党羽卷入其中,若是不将乱党剪除,后患无穷。”   窦馗听得清楚,浑身一个激灵,就宛若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全身发凉。   “司马常慎,你说的党羽又是谁?”隆泰神情冷淡。   这时候钱饶顺却已经跪着往前挪动一些,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双手呈上道:“启禀圣上,臣.....臣得知淮南王有谋逆之心,便生了警觉之心,这份折子上都是与淮南王过从甚密的官员名单,其中定有不少人卷入其中,只要按照名单审讯,自能揪出淮南王的党羽。臣之前被淮南王胁迫,逼着胡伯温写下了诽谤诬陷老国公的供词,罪该万死,臣愿请缨审讯此案,将功补过。”   司马岚微微颔首道:“皇上,钱大人能够迷途知返,也算是良臣。只是他终归是触犯了国法,戴罪之身,如今能够请缨将功赎罪,老臣也原向皇上推荐钱大人审讯此案。钱大人于刑名之上确实有过人之处,正是审讯此案的合适人选。”   许多人心下更是生寒,暗想淮南王前脚刚死,这司马岚后脚便要动手,果然是动作迅速。   谁都知道,钱饶顺既然反叛淮南王投到司马岚的脚下,那么此番如果由他掀起大案,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滔天大案,钱饶顺为了向司马岚表示忠心,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将那些与淮南王有过交集的官员铲除干净。   袁老尚书一直跟在隆泰身边,自然也知道一旦皇帝答允了司马岚的要求,大案必起,朝局立时便会混乱,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北汉有变,天下局势未定,若是在此时掀起大案,只怕......!”   “袁老尚书,我大楚不怕北汉,只怕内乱。”司马常慎立刻打断道:“今日淮南王作乱,若是不将其党羽清剿,迟早还会生出剧变。”   便在此时,却见从群臣之中抢出一人,跪倒在地,高声道:“启禀圣上,忠义候所言极是,若是不能清剿淮南王余党,那帮人必回怀恨在心,迟早还要闹出大乱子来,臣请皇上下旨,彻查此案。”   众人俱都认识,这窜出来说话之人,正是吏部侍郎陈兰庭。   司马岚身兼吏部尚书一职,这陈兰庭是吏部第二号人物,亦是司马岚极其信任的心腹之一,这时候此人窜出来,众臣皆不感意外。   陈兰庭一出来,工部尚书皇甫政立马上前跪倒:“臣请圣上下旨彻查此案!”   一时间上前去十多名朝臣,一个个都是请旨彻查淮南王余党一案,其他官员面面相觑,有些人一咬牙,也是上前去跪倒:“臣请旨彻查!”只是片刻间,上百名官员倒有大半跪倒在地。   隆泰眼角跳动,司马常慎脸上却显出难以掩饰的得色,拱手道:“皇上,诸位大人俱都请旨彻查此案,亦可知此案之干系重大,为了我大楚的朝局稳当,还请皇上下旨!”   司马常慎话声刚落,却陡然听到大笑声起。   这笑声来的十分突兀,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心想此种时候怎还敢有人在这里如此放肆,循声看去,却只见到锦衣候齐宁正仰首大笑。   司马常慎皱起眉头,冷声道:“锦衣候,不知为何发笑?”   齐宁上前来,瞥了钱饶顺一眼,淡淡道:“镇国公,钱饶顺刑讯逼供,制造冤案,虽然主动坦白,但触犯国法,难道就以一句戴罪立功让其审讯此案?这到底是惩处,还是奖励?”   其实这也正是众多大臣心中之言,却无人敢说出来。   司马常慎冷冷道:“若非钱大人及时密报淮南王的反叛意图,家父也不会早做准备,兴许今日就要被淮南王得逞。锦衣候,钱大人虽然有罪,但也并非无功,如今钱大人主动请缨,要彻查此案,将功赎罪,难道有什么错?”   “自然有错。”齐宁目光锐利,冷笑道:“有功当奖,有过当罚。钱饶顺既然能够炮制出一份诬陷老国公的供词,谁又能保证他在审讯淮南王余党一案中,不会炮制出其他的供词?刑名之事,事关人命,此等大事,岂能再让如此人物担当。”   司马岚扭过头看向齐宁,神色和缓,问道:“却不知锦衣候是否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有无适合人选,不是我能做主,亦不是老国公能做主。”齐宁淡淡道:“皇上在此,自然由皇上钦点。”顿了顿,瞥了钱饶顺一眼,道:“而且钱饶顺拿出的这份名单,有何证据证明上面的名字就与淮南王有干系?淮南王亦是我大楚朝臣,处理国政之时,难免会与不少官员打交道,难道但凡与淮南王有过交往之人,便都是淮南王余党?”   窦馗等一干淮南王的党羽听得齐宁之言,宛若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   陈兰庭已经抬头厉声道:“锦衣候,你是要为淮南王余党说情吗?”   “陈兰庭,本侯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嘴。”齐宁目光如同刀锋一般投向陈兰庭:“你说本侯为淮南王余党说情,道理何在?皇上在此,岂容你乱扣罪名?”   不少大臣心下都暗暗佩服齐宁的胆气,心想黑刀营就在祭祀台下,齐宁却依然敢在这里与司马家针锋相对,若无十足勇气,实难做到。   陈兰庭微微张嘴,还没说话,齐宁已经上前两步,指着陈兰庭道:“你今日若是说不出道理来,便是污蔑本侯,我锦衣齐家岂容你在这里任意毁谤?你告诉本侯,本侯哪一句话是在为淮南王余党说情?说的又是什么情?”   齐宁目光如刀,神情森然,陈兰庭瞧见齐宁目露杀意,又见他气势逼人,心下倒是有些畏惧。   便在此时,众人却猛地听到又一阵马蹄声响起来,不由都是吃惊,暗想难不成黑刀营竟然动作起来,循声看去,却见到黑刀营依然是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那马蹄声却是从西边传来。   司马常慎抬眼望过去,只见到远处竟然又是一队骑兵出现,马蹄隆隆,瞧那声势,竟也有近千之众。   黑刀营此时却已经迅速调转马头,重新列队,面向所来骑兵,轰隆隆马蹄声中,那队骑兵越来越近,阳光之下,只见到当先一人也是一身铁甲,身畔紧随一名高举旗帜的骑兵,那旗帜在阳光之下招展,迟凤典居高临下瞧见,喃喃道:“是......黑鳞旗!”   阳光之下,所来那队骑兵的旗帜显得十分破旧,但旗帜上的六片鳞形图案却保持得十分完整,六片图案组合成完整的鳞甲,劲骑奔驰,旗帜展开,猎猎作响。   统帅黑刀营的自然是重瞳战将褚苍戈,战刀挥动之间,黑刀营迅速布阵,面向了来骑,褚苍戈手握战刀,驰马到得队伍前方,而对面近千骑如风般席卷而来,距离一段距离,当先那名战将高举战刀,队伍这才开始慢下来。   褚苍戈凝视着飘扬在空中的那面残破旗帜,神情肃然,一字一句道:“黑鳞战旗!”   --------------------------------------------------------------------   PS:感谢浴巾不吃辣、ftyu01258、慕容芽生、完善帐号246、aiqiner13诸位好兄弟的破费捧场,谢谢你们的支持,感谢给沙漠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兄弟! 第八一六章 针锋相对   黑鳞战旗在空中飘扬,那面旗帜所代表的意义,楚国的军人都能够明白。   当年黑刀营与黑鳞营齐名,都是楚国一等一的骑兵军团,但黑刀营常年驻扎在京城附近,而黑鳞营却征战在疆场。   世人都知道黑鳞营骁勇善战,而黑刀营终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来。   黑鳞营当年与北汉第一骑兵军团血兰军拼杀了三天三夜,那场血战早已经是名扬天下,虽然黑鳞营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但没有任何人敢亵渎黑鳞营一句。   对于楚国的军人来说,黑鳞营就是楚国的神话,黑鳞战旗所到,没有人不会生出敬畏之心。   黑鳞战旗消逝已近十年,虽然朝中上下都知道黑鳞营已经重建,但几乎所有人都不以为意,毕竟没有人会觉得重建的黑鳞营能够与当年那支骁勇善战的铁血骑兵相提并论。   但是今日残破的黑鳞战旗重新出现,还是让人心下一凛,不油然生出敬畏之心,似乎眼前这支兵马,正是当年那支纵横疆场所向披靡的铁血精骑。   褚苍戈神情肃穆,对面的黑鳞营勒住战马,与黑刀营面对面,却也都是一言不发。   祭祀高台上,不少人已经是眼角抽动,司马常慎看清楚黑鳞战旗,已经失声道:“是....黑鳞营?”想到什么,霍然转身看向齐宁,冷笑道:“锦衣候,你是要造反吗?没有皇上的旨意,竟敢擅自调动兵马前来皇陵,你好大的胆子。”   齐宁长声笑道:“忠义候,司马家可以调动黑刀营前来皇陵护驾,莫非黑鳞营就不能有护驾之心?”   “黑刀营前来,是因为家父事先知晓淮南王意图谋反,你莫非事先也知道有人造反?”司马常慎冷笑道:“你若知道有人造反,为何秘而不报,是何居心?”   齐宁叹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忠义候,你们似乎事先也不曾想皇上奏明有人意图谋反。本侯事先确实得知有人想要在祭祀大典作乱,为了保护圣驾,调动兵马,似乎并无什么过错。”   “你又如何知道有人要谋反?”司马常慎咄咄逼人:“莫非钱大人事先也向你密报过?”   钱饶顺立刻在旁道:“忠义候,下官绝无向锦衣候密报。下官知道淮南王居心后,想到老国公是辅政大臣,这才向老国公密报。”瞥了齐宁一眼,不无嘲讽道:“锦衣候虽然是世袭候,但皇上只是派他练兵,并无处理朝政,此等大事,下官自然不会向他禀报。”   司马常慎道:“锦衣候,你听到了,钱大人可没有向你透露,你从何得知?”   齐宁淡淡道:“忠义候,是谁告之本侯,莫非我还要向你细细禀报?”   “你.....!”司马常慎脸色难看,司马岚却已经道:“司马常慎,锦衣候有护驾之心,当然没有过错。”看向齐宁,含笑道:“锦衣候,淮南王谋逆大案,却不知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齐宁道:“老国公,我刚刚说过,如何处理,自有皇上裁决。不过我大楚上下俱都知晓,眼下正是皇上大婚时期,京城都是张灯结彩,这种大喜的时候,有人想要掀起大案,却不知是何居心?”   袁老尚书在旁听见,立刻道:“锦衣候所言极是。”向隆泰拱手道:“皇上,大婚不单是我大楚头等要事,而且关乎东齐的颜面,若是因此而疏慢了东齐,只怕对两国的盟好大有影响。”   隆泰这时候神色已经微微和缓不少,颔首道:“锦衣候和袁老尚书所言,甚合朕意。”看向司马岚,道:“镇国公,淮南王作乱,却已经自尽身死,至若追查余党之事,不必掀起太大的动静。”   司马岚坐在轮椅上拱手道:“老臣谨遵皇上旨意。”   “皇上,大案虽然不必掀起,但小案却不能放过。”齐宁上前一步,肃然道:“有人要追查淮南王的余党,却不能立刻拿出证据来,此事自当斟酌再三,务须人证物证俱全方能定案。不过胡伯温破坏使团求亲,证据确凿,若是东齐人知道我们姑息胡伯温,只怕对我大楚的诚意有所怀疑,所以臣请立刻将胡伯温一案断决,也是给东齐人一个交代。”   胡伯温被人押在台下,听得齐宁之言,抬头看过来。   隆泰正要说话,司马常慎已经道:“皇上,胡伯温确实有罪,但今日若非他主动揭发,我们还不能清楚淮南王会是破坏使团的幕后真凶。此人虽然有罪,却也有功,臣......!”   “忠义候,莫非你想包庇淮南王余党?”齐宁厉声道。   司马常慎一怔,齐宁已经冷笑道:“胡伯温当初是奉淮南王之命破坏使团,那自然是淮南王余党无疑,今次虽然坦白,但并不能抹去他犯下的罪责。忠义候竟然在这里说胡伯温立下功劳,甚至想以此减轻胡伯温的罪责,是否太过荒谬?”   苏禎在旁边一直噤若寒蝉,淮南王自尽,他浑身发寒,先前听得司马家要掀起大案,便担心大难临头,等到齐宁挺身而出阻止司马家掀起大案,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从前对齐宁的厌恶这时候已经是荡然无存。   黑鳞战旗在风中飘扬,谁都知道这是锦衣齐家的兵马,眼下皇陵之内虽然有无数人,但苏禎却是明白,这时候有实力与司马家针锋相对的只有齐宁一人而已。   苏禎虽然才干平平,却也不是傻子,齐景过世之后,苏禎没了靠山,立刻转向淮南王,与淮南王打得火热,他心知这必然会让司马氏怨恨,但依仗着淮南王,想着司马氏就算心中不满,也不敢动弹自己。   但今日淮南王当众自尽,大树倾倒,苏禎立时便知道苏家处于险境之中,接下来司马氏绝不会轻易放过苏家,本来心惊胆战,这时候看到齐宁站出来,立时便知道苏家唯一的依靠就只能是锦衣齐家。   他一咬牙,上前道:“不错,胡伯温罪大恶极,决不可轻饶,忠义候,揭发淮南王作乱,首功之人也只能是钱大人,胡伯温并无什么功劳。”向隆泰道:“皇上,臣以为锦衣候所言言之有理,请皇上下旨,严惩胡伯温。”   “不单是胡伯温,钱饶顺逼迫刑讯,炮制伪证,亦是触犯国法。”齐宁沉声道:“身为刑部尚书,掌管刑名第一人,却视国法如无物,按朝廷律法,该当处死。”   钱饶顺一个冷颤,急道:“锦衣候,下官.....下官......!”却不知该怎么说。   司马岚却气定神闲道:“锦衣候,钱大人事先就已经向老夫揭露淮南王的不臣之心,其后所为,也只是想看看淮南王到底意欲何为。今日钱大人当众揭穿了淮南王的阴谋,功劳不小,似乎不该对他太过严惩吧?”   “老国公既然这样说,自然有道理。”齐宁道:“无论他是何居心,但终归是触犯了国法,虽然有功,也只能是死罪可免。”向隆泰道:“皇上,臣请罢免钱饶顺刑部尚书一职,废黜为庶民,永不录用。”   “皇上......!”钱饶顺脸色大变,失声道:“臣.....臣冤枉!”   隆泰这一次倒是当机立断,沉声道:“国法难容,传朕旨意,罢免钱饶顺,罚为庶民,胡伯温罪大恶极,打入死牢。”   司马岚微微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淮南王余党一案,等到大婚之后再行彻查。”隆泰声音缓慢:“朕会另择人选,彻查淮南王余党一案。”   齐宁不等其他人说话,已经跪倒在地,高声道:“皇上英明!”   苏禎和窦馗等一群人立时高呼道:“皇上圣明!”   隆泰扭头看向司马岚,神情肃然,问道:“镇国公,你意下如何?”   司马岚拱手道:“皇上英明,老臣谨遵皇命。”司马常慎却有些着急,想要说什么,司马岚冷视一眼,司马常慎立时便将话憋在了肚中。   隆泰向迟凤典使了个眼色,迟凤典一挥手,羽林营兵士立时便将钱饶顺、胡伯温、灵虚掌教以及一干影耗子全都押了下去,片刻间,祭祀台上恢复了平静。   隆泰等羽林武士将人押下去之后,才抬首吩咐道:“袁老尚书,祭祀大典继续进行!”   百官重新列队,守陵卫兵士则被迟凤典下令调出祭祀台,羽林武士护卫在祭祀台周边,而黑刀营和黑鳞营依然是面对面列阵,宛若两只狼群针锋相对。   血迹未干的祭祀台自然不会让人心生愉快,而且许多大臣都是惊魂未定,龙虎山的道士俱被带走,好在大光明寺的僧众还留在祭祀台上协助祭祀大典继续进行,没有了灵虚掌教,袁老尚书迅速撰写出礼文,更是亲自代替灵虚掌教宣读礼文。   祭祀大典虽然在进行,但群臣心思却是各异。   大多数官员心中都是在想,今日这一场动乱过后,楚国的朝堂格局立时大变,淮南王既死,司马家在朝中的权势自然是更大。   虽说今日齐宁挺身而出,阻止了司马家迅速发动的大清洗,隐然成为淮南王之后朝中能与司马家对抗的最后势力,但群臣心里也都明白,司马家今日没有继续发难,无非是因为黑鳞营及时赶到,而齐宁手中唯一的王牌,也只能是这一支骑兵。   论及实力之强,锦衣齐家当然不能与司马家同日而语,而且齐宁年纪轻轻,虽然承袭爵位之後,也立下不少功劳,但无论资历还是威望,与司马岚都是天壤之别,齐宁今日当众阻止了司马家的计划,自然会被司马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接下来司马家自然会将矛头直指锦衣齐家。   淮南王身为太祖皇帝血脉,地位尊贵,在朝中的势力也一直不弱,最终却是在司马岚手底下一败涂地,许多人都怀疑一旦司马家真的要对付锦衣齐家,齐宁到底能够撑上多久。 第八一七章 先下手为强   齐宁站出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司马家此后必然会将矛头对准自己。   但他心里更加清楚,自己今日若是有所忌惮,任由司马氏掀起大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司马氏接下来的清洗,必然是血腥无比,而且借着这次机会,但凡是对司马氏存有任何威胁的势力,必都将遭受血腥的清洗,一旦所有的一切如司马氏之愿,到时候司马氏在朝中自然是一言九鼎,无人敢不从。   齐宁更加明白,如果今日无人站出来,那么满朝文武对司马氏定然是噤若寒蝉,司马氏一家独大之势必将形成。   自己站出来,虽然会成为司马氏的眼中钉,但至少会让朝臣清楚淮南王之后,并非无人敢与抗拒司马氏。   齐宁深知自己在朝中的根基尚浅,今日的局面他看的一清二楚,知道并非所有的朝臣都甘心听从司马氏摆布,至少之前与淮南王交往甚密的那群大臣对司马氏心存怨恨,而自己站出来,自然而然地会让淮南王那些人视自己为救星。   齐宁方才衡量许久,知道如果自己若心存忌惮不敢出来,那么就会失去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后自己若想对抗司马氏,也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自己站出来之后,越是与司马氏针锋相对,越会得到淮南王手底下那批官员的好感,争取到一股不小的力量。   苏禎站出来,便应证了齐宁心中的猜想。   祭祀大典持续到午后,本来按照之前的计划,皇帝与百官要在皇陵留守一夜,但今日发生此等大事,祭祀过后,隆泰立刻下旨,立刻返回京城。   黑刀营和黑鳞营并无各自回营,而是跟随圣驾一同返京,直到深夜时分抵达京城之外,两队人马这才驻留在城外,只等到龙驾进入京城,这才分头而去。   京城自皇帝昨日去往皇陵之后,便开始实行宵禁,所以进入京城之时,整个京城一片寂静,迟凤典调出一部分兵力将一干人犯押送入大牢,这才与百官一同护送圣驾进入皇城。   群臣直将皇帝送入皇城之后,这才各自返回,齐宁正欲回府,迟凤典已经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侯爷,皇上有旨,宣你立刻进宫。”   齐宁晓得小皇帝心思,跟随迟凤典径自入宫,到得御书房,尚未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齐宁微皱眉头,小心翼翼探头进去,只见到隆泰抓起手边的物事,正愤怒的往地上摔砸。   齐宁心中暗叹,知道今日小皇帝一直隐忍不发,但毕竟年轻,忍到回宫之后,心中的愤怒倾泻而出。   隆泰瞧见齐宁站在门口,也不说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冷沉可怕。   齐宁凑近上前,小皇帝瞥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齐宁,今日若不是黑鳞营及时赶到,司马岚那老贼会不会杀了朕?”   齐宁轻声道:“皇上,司马岚虽然野心勃勃,但目下还不敢对你怎么样,今日能够除掉淮南王,对司马家来说已经是大功告成。”   “淮南王愚蠢透顶。”隆泰掩饰不住心中愤怒:“他想要除掉司马岚,却完全被司马岚算入彀中,这是自寻死路。”盯住齐宁道:“你当初说要让这两人互相制约,可是淮南王如今没了,满朝文武,还有谁能够与司马岚相抗?他掌理朝政,手中还有黑刀营,朕一直以为钱饶顺是淮南王的人,想不到今日钱饶顺竟然反咬淮南王一口......!”   齐宁在边上的椅子坐下,盯着隆泰,犹豫一下,终于问道:“皇上,恕我斗胆问一句,淮南王在皇陵对司马岚发难,你事先可听到风声?淮南王暗通迟凤典,迟凤典此人到底是忠是奸?”   隆泰怔了一下,神色凝重,沉吟了一下,才道:“朕不瞒你,淮南王想要利用羽林营对付司马家,迟凤典确实密报于朕。”   齐宁叹道:“所以皇上是准备利用淮南王除掉司马岚?”   “司马岚在朝中根深蒂固,即使没有钱饶顺的反叛,淮南王也不可能以胡伯温一案扳倒司马岚。”隆泰道:“朕只想看看淮南王到底能拿出多少手段,而司马岚又有怎样的手段还击。”手握拳头:“说到底,还是朕太高估了淮南王,也低估了司马岚。”   齐宁道:“如此说来,皇上本是想借这次机会看看这两人到底有多大的实力?”   隆泰道:“迟凤典密报此事之后,朕并无对任何人提及。朕令迟凤典负责皇陵的护卫,本就是以防万一,只要有羽林营在场,无论是淮南王还是司马岚,都掀不起大风浪来,可是朕没有想到,司马岚胆大包天,竟敢秘密调动黑刀营。”   “皇上还是操之过急了。”齐宁道:“说到底,也还是司马岚太过老奸巨猾。”   “你出使东齐之前,户部侍郎冯若海参劾司马常慎,不得没有得逞,反而被司马家拿出证据投入大狱。”隆泰皱眉道:“自从那次过后,朝中百官便知道司马家深藏不露,不少人都是往司马家那边靠近过去。你出使东齐的时候,司马家更是令人连续参劾淮南王那边的人,而且证据确凿,先后有五六名朝臣被司马家参劾罢免,所以淮南王手下那些人都是日夜担忧,唯恐被司马家盯上。”   齐宁微微点头,道:“淮南王眼见自己这边的人连续被扳倒,心中自然是焦急,现在看来,司马家连续参劾淮南王的人,其用意本就想让淮南王生出愤怒之心,激怒淮南王出手。司马岚唯恐淮南王不会轻举妄动,故意在司马府设下圈套,除掉了王府侍卫统领,这最后一激,也算是彻底激怒了淮南王。”   “看来确实是如此。”隆泰懊恼道:“司马岚给淮南王挖了一个大大的陷阱,引着淮南王踏了进去,不但是淮南王中了司马岚的圈套,便是朕也没有看出司马岚的用心。”   齐宁叹道:“皇上,淮南王这次行动,也确实过于仓促,但动手之前,也确实十分小心。淮南王招揽的刺客,都是江湖上的影耗子,并非江湖上的草莽武人,这本就是担心传出风声。只是他没有算到最大的疏漏就在自己身边,钱饶顺被司马岚收买,淮南王所有的计划都在司马岚的掌控之中,一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   “影耗子?”隆泰看向齐宁:“难道你知道淮南王招揽了刺客?朕事先并不知道淮南王与灵虚掌教有勾结,在龙虎山那群道士之中安插了刺客。”   齐宁摇摇头:“我只知道影耗子在京城出没,却不知道是淮南王所安排。这几天也一直在调查影耗子的行踪,直待掌握了他们的计划再向皇上禀明,而且我一直以为这群影耗子的目标是东齐太子,没有想到他们会出现在皇陵。”   “原来如此。”隆泰这才明白过来,微一沉吟,才道:“你今日调动黑鳞营,算是帮了朕的大忙。当时若非黑鳞营及时赶到,司马家必然不会退让,一定会掀起大案,他剪除异己倒也罢了,如果这时候掀起大案,我大楚必然会国势不稳,给人以可趁之机。”   “皇上,司马岚不会就此罢休。”齐宁神情冷峻:“今日在皇陵,他看出掀起大案的时机未到,所以暂时收敛了几分,但这绝非结束,如此清除异己的大好机会,司马家岂能放过。”顿了一顿,才轻声道:“我只担心自此以后,司马家会更为猖狂,如今司马岚还掌理着朝政,若到时候要向皇上你提出非分之请......!”   “朕会忍让。”隆泰冷笑道:“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盯住齐宁眼睛,道:“不过司马岚想要剪除异己,朕绝不能任他得逞,若是任由他放肆胡为,用不了多久,满朝文武就都是他的党羽,朕就真的成了他的傀儡。”   齐宁点头道:“不错,眼下朝中至少还有一部分官员并不想屈服于司马氏的威势之下,这帮人必须要保住。”   “齐宁,朕要你帮朕一个大忙。”隆泰目光锐利,低声道:“大婚过后,司马岚一定会重提淮南王余党一案,朕不能让他得逞,所以要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齐宁一愣。   “不错。”隆泰道:“淮南王作乱,很快就会传扬出去,若是朕不下旨彻查,反倒要被人以口实。所以朕立刻下旨,将彻查淮南王党羽一案就给你,只有如此,才不致于让司马家胡作非为。”   “让.....让我负责此案?”齐宁大感意外。   “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隆泰道:“你平素与淮南王并无过深的交情,与司马家走的也不近,所以由你出任,至少不会让朝野之人觉得你有偏袒之心。今日朕罢免了钱饶顺,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缺下来,司马岚一定会让他的人坐上这个位置,朕岂能让他得手。”   齐宁明白过来,道:“皇上是想让我先拿住刑部,免得落入司马岚之手,然后竭力阻止司马岚清除异己。”   “不错。”隆泰道:“彻查淮南王一案,只能由刑部去追查,只要你拿住刑部,司马家就不能在这件案子上呼风唤雨。”   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道:“皇上,我并无刑名之能,而且此前从无在刑部干过差事,若是陡然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人心不服?”   隆泰冷然一笑,道:“当年司马岚也是先封了侯爵,并无在吏部当差,后来吏部尚书致仕,空缺的位置一时间没有合适人选,父皇下旨由司马岚暂且兼任,司马岚自此也就坐在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前有车后有辙,朕下旨让你去掌理刑部,司马岚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第八一八章 两道圣旨   齐宁虽然知道隆泰绝不会让刑部落入司马家之手,但是小皇帝准备让自己去接下刑部的摊子,还是十分的意外。   若是要阻止司马家在淮南王作乱一案上继续牵连下去,控制住刑部是当务之急,齐宁深知这一点,但他此前与刑部的人没有丝毫的接触,而且对于刑名之事着实陌生,隆泰让他去接管刑部,却是让齐宁颇有些犹豫。   隆泰察言观色,自然看出齐宁心中担忧,问道:“你是担心刑部的人不服你?”   齐宁叹了口气,道:“皇上,不服我的只怕远不止刑部的人。”   “朕很清楚,淮南王手中的势力,主要便是分布在刑部和户部之中。”隆泰轻声道:“淮南王没了,刑部中许多人都在担心司马家会找到由头将他们都清洗掉,这时候你若是去了刑部,他们非但不会不服,为了保住自己,定然会对你俯首帖耳。”   齐宁知道隆泰所言不无道理,沉吟片刻,才道:“既然皇上吩咐,我就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不过我对刑名之事着实了解不多,若是找到更为合适的人选,还请圣上重用。”   隆泰叹道:“朕又如何不知,但眼下朕委实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你先在刑部顶着,是否能找到其他人选,以后再说。”   齐宁还没说话,就听脚步声想,范德海匆匆进来,禀道:“皇上,太后驾到!”   隆泰皱起眉头,冷笑道:“半夜三更,她又跑来做什么。”却还是向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宁倒是配合默契,上次有过经验,径自躲到了书柜后面,前脚刚刚躲进去,太后后脚便进了御书房。   齐宁上次并无见过太后,这次选择的位置倒是不错,透过书柜之间的狭小缝隙,这次却是看清楚了太后的样容身段。   从门外进来的宫装丽人,也就三十四五岁年纪,身着一件大袖宽领纱罗衫,锁骨半露,肌光胜雪,白晕晕的晃人眼睛,整个人的骨架略显粗大,倒像是北方女子的体型,不似江南的娇弱柳质,显得十分丰满高大。   太后出自司马家,自幼便是富贵得很,所以保养的很好。   隆泰这时候已经上前,拱手道:“儿臣拜见母后!”   太后四下里扫了一眼,才道:“听说皇上刚刚回宫,今日祭祀大典不知是否一切顺利?”说话间,已经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隆泰显得十分镇定,道:“祭祀大典倒是完成,不过......母后是否知道淮南王作乱?”   “淮南王作乱?”太后丰满身躯一震,似乎对皇陵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急问道:“那.....那镇国公......镇国公和皇上都无恙吧?”   “老国公运筹帷幄,不费吹灰之力便平定了淮南王之乱,居功至伟。”隆泰声音平静,充满讽刺道:“儿臣正在寻思,老国公立下如此大功,应该如何赏赐他。”   太后轻拍胸口,稍显轻松道:“皇上无恙那就好。”冷哼一声,道:“淮南王自持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一直居心不良,他谋反作乱,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次能够平定叛乱,日后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隆泰“哦”了一声,并不多言。   太后声音随即柔和道:“皇上,镇国公此番平定叛乱,也算是分内之事。先帝临终托付镇国公辅政,他平定奸党,也就没有辜负先帝的重托。”   “母后,镇国公已经被封为公爵,儿臣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赏赐。”隆泰轻叹道:“母后不知有什么好建议?”   太后露出笑容道:“皇上也不必为此费心,镇国公一心为国,辅助皇上,本也不是为了求什么赏赐。”她长相虽然算不得美艳,但因为保养极好,而且也有几分美人的底子,所以一笑起来倒也算是风韵动人。   隆泰只是毕恭毕敬站在太后面前,并不接话。   “只是淮南王在朝中党羽众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太后脸色瞬间又变得冷厉起来:“皇上准备如何处理淮南王余党?”   “母后所言极是,淮南王余党众多,各部衙门都有他的余党。”隆泰道:“也正因如此,要从中找出淮南王的余党,反倒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出现错案。”微抬头,恭敬道:“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皇上考虑的周全。”太后微微点头:“不过此等大事,还是要多听听镇国公的意思。淮南王手底下的那些人奸诈狡猾,你年纪太轻,不懂他们的把戏,镇国公在朝中多年,自然知道如何辨别。”   隆泰道:“母后说的是,儿臣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微笑道:“如此甚好,只要有镇国公辅理,那些人也掀不起大浪来。”顿了顿,才道:“皇上大婚在即,本宫今日过来,一是想问问祭祀大典是否顺利,此外也还有一桩喜事想要告诉皇上。”   “喜事?”   太后轻叹道:“本宫此前一直希望皇上召菀琼入宫,皇上没有答应,反倒是向东齐求亲。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皇上为国家大事考虑,本宫心中也是甚慰。”   齐宁在书柜后面听到,心想说来说去,这太后显然还是想要将司马菀琼迎入宫里来,倒也是死性不改。   “菀琼出身尊贵,儿臣虽然没有迎他入宫,但一直想着此事。”隆泰微抬头看了太后一言,轻声道:“儿臣准备在朝中找一位门当户对的皇亲子弟,将菀琼赐婚......!”还没说完,太后凤目一挑,断然道:“不行!”   隆泰一怔,太后已经道:“皇上,满朝文武,你又能找到哪一个门当户对人家可以配得上菀琼?”   “那母后的意思是.....?”   “菀琼还是迎入宫里来吧。”太后道:“无论样貌还是人品,菀琼都是出类拔萃,本宫的意思,东齐公主可以立为皇后,但菀琼入宫之后封她为贵妃,也无不可。皇上是天子,日后自然是三宫六院,东齐公主毕竟是齐国人,虽然嫁到我大楚,但对她不可完全不防。”   隆泰眉头微紧,太后继续道:“菀琼入宫之后,皇上也大可以让她协助东齐公主打理后宫。皇上自然知道,菀琼出身名门世家,自幼就受到最好的教养,入宫之后,本宫还可以教她管理后宫之法,以她的聪明灵性,辅助东齐公主,自然能够让后宫井井有条,如此一来,也就免了皇上的后顾之忧。”   隆泰微微沉吟,太后脸色微冷,道:“皇上,你自己方才也说,镇国公平定叛乱,居功至伟,正想着该如何赏赐。若是皇上将菀琼迎入宫中,日后好生照顾皇上,自然就是对镇国公最好的奖赏,莫非皇上不愿意?”   隆泰道:“既然如此,母后做主就是。”   “皇上,本宫这也都是为你好。”听皇帝答应,太后脸色缓和下来,轻叹道:“说到底,东齐公主终究是外人,菀琼是自家人,有菀琼帮着你,本宫也才放心。”又道:“此事也不宜耽搁,后日便是皇上大婚之日,到时候将菀琼和东齐公主一道迎入宫来便是。”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这太后为了让司马菀琼入宫,倒也是急不可耐。   隆泰也吃惊道:“后日?母后,这.....这是不是太过仓促。旨意都不曾颁下,仅有一天时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   太后含笑道:“皇上这阵子忙于政务,抽不出空闲来,本宫自然会帮皇上想好这些。本宫早些时日已经派人嘱咐过镇国公那边,告诉他们早做准备,等本宫与皇上商量妥当,便可以在大婚之日将菀琼一同迎入宫中。皇上既然答应,本宫连夜派人去国公府那边,让他们立刻准备。”   隆泰叹道:“原来母后早就安排好了。”   “本宫如此安排,只是不让皇上太过费心。”太后笑道。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太过委屈菀琼?”隆泰道:“礼部那边并没有做好迎菀琼入宫的准备,到时候......!”   太后摇头道:“菀琼本就是自己人,也谈不上什么委屈。而且到时候菀琼与东齐公主一同入宫,礼部已经准备好一切,到时候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宁听到这里,隐隐便觉得事情不对劲,到时候如果司马菀琼和东齐公主同时入宫,很可能会生出乱子来。   隆泰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正想说什么,太后却已经起身催促道:“事不宜迟,皇上现在就颁下两道旨意,一道立刻送到国公府,赐封菀琼为皇贵妃,另一道下旨给礼部,让他们做些准备。”   隆泰微微犹豫,太后道:“皇上,立后需要朝臣商议,册立贵妃,那便是由皇上做主,朝臣也不能干涉吧?”   齐宁心想这太后做事还真是霸道得很,大有司马家的风范。   隆泰转过身,走到书桌前,倒也没有犹豫,片刻之后,已经写下了两道旨意,随即加盖了玉玺,这才向太后道:“母后,不知你现在可满意?”   太后已经凑过去,细细看了看,终于露出笑容,大声道:“范德海!”   一直守在边上的范德海急忙上前跪倒:“奴才在!”   “这两道圣旨,你连夜颁下去。”太后道:“若是出了纰漏,本宫唯你是问!”   范德海急忙上前,取了两道圣旨,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皇上这几日辛苦,也该早点歇息。”太后心满意足,微笑道:“本宫先行回宫。”也不多言,转身便走,齐宁确定太后走远,这才从书柜后面出来,走到桌边,却见到隆泰紧握拳头,双目如刀,小小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发抖。 第八一九章 血疗   齐宁理解隆泰现在的心境,轻声道:“皇上,木已成舟,也不必想太多。”   隆泰看了齐宁一眼,拳头这才松开,冷笑道:“司马家的人都是这般狂妄霸道,也都擅长演戏。”起身来,道:“司马岚那日落马受伤,连朕也被他瞒过,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是在父皇面前演戏。”   齐宁道:“那日我也奇怪,闹不明白司马岚的坐骑怎会突然受惊,而且以他的年纪,就算要乘轿过去也无不可,但他偏偏选择骑马而行,原来是心存诡诈。”冷笑一声,道:“司马岚早知道淮南王安排了刺客,他是担心当夜如果随驾到了皇陵,刺客偷袭,就算影耗子不能得手,他也不能因此而证明刺客就是淮南王所派。”   隆泰点头道:“所以这老贼狡诈多端,定要对他多加防备。”神色凝重,沉默片刻,才道:“你先去吧,朕回头再找你说话。”   齐宁知道隆泰今日也是身心俱疲,安慰道:“皇上千万要保重龙体。”躬身退下。   出宫之后,已经过了子时时分,齐宁却并没有直接回府,绕道到了与白圣浩碰头的地方,见到齐宁深更半夜过来,白圣浩倒颇有些意外,迎入后屋,不等齐宁说话,白圣浩已经道:“侯爷,东齐太子那边一直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皇陵那边......!”   “灰乌鸦没有说错,影耗子都潜入了皇陵。”齐宁当下便将皇陵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番,白圣浩吃惊道:“淮南王倒了?如此一来,司马家岂非一家独大?”   “目前来看,就是这个局面了。”齐宁不想多谈朝政,问道:“灰乌鸦现在情况如何?”   白圣浩叹道:“气息一直很虚弱,钟琊到现在也没有闹清楚他到底中了什么毒,等到弄清楚毒性,然后再找寻解药,只怕来不及,这灰乌鸦十有八九......!”摇了摇头。   虽然灰乌鸦是影耗子出身,但这次却信守承诺,拼死将消息送过来,也算是一条汉子。   齐宁微皱眉头,忽地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道:“当真是糊涂透顶,有桩事情我差点忘记了。”   白圣浩诧异道:“侯爷忘记什么?”   齐宁笑道:“我府里有位神医,医术精湛,为了以防万一,我曾经向她求了一些灵丹妙药在身上。”也不多解释,快步往安置灰乌鸦那屋子过去,白圣浩跟随在后,轻声道:“侯爷,钟琊这两天太过辛苦,困倦不堪,我让他先去趟上片刻,不在屋里,是否要叫他过来帮忙?”   齐宁摇头笑道:“不必,让他好好歇息。”走到门前,道:“白舵主,我自己一个人就成。”   白圣浩何其精明,立刻明白,道:“那我就在外面等候。”   齐宁点点头,推门进屋,反手将门栓拴上,虽然将白圣浩隔在门外似乎让人觉得有防范之心,但齐宁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刚才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在唐诺的帮助下化血成功,唐诺告知过,以幽寒珠化血之后,自己不但百毒不侵,就连自己的血液也有解毒之功效。   齐宁对唐诺的话自然是不会怀疑,他方才突然想到这一点,心下欢喜。   齐宁为人恩怨分明,灰乌鸦虽然是影耗子出身,但这次也算是拼了性命为自己办事,此人行事虽然鬼祟,但人品倒也不差,有机会将他救回来,齐宁倒不在乎给他一点血液。   不过这种事儿齐宁自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虽然白圣浩对自己一直恭敬有加,而且提供了许多帮助,但自己百毒不侵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走到床榻边,灰乌鸦脸上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灰尘,气息更是微乎其微,若不仔细听,还真以为这家伙没了气息。   齐宁心知解毒这种事情越早越好,轻叹一声,低声道:“灰乌鸦啊灰乌鸦,你碰上老子也真是算幸运,否则这次跟着那群影耗子在皇陵作乱,必然是性命不保。老子这一滴解毒之血,想不到会成全给你。”取出了贴身寒刃,伸出一个手指,也不犹豫,在手指上割开了一道口子,然后收起寒刃,伸出手拢住灰乌鸦嘴巴,张开了他的嘴,这才将手指凑近过去,任由血液滴入到灰乌鸦口中。   滴了十来滴血,齐宁这才收回手,看着灰乌鸦,心想自己也算是尽了力,这灰乌鸦能不能起死回生,就看他的造化。   出了门来,白圣浩上前来,齐宁背着手,道:“已经将药物给他服下,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他若是活转过来,让他休养几日,他若是要走,任其自便,若想留下来,到时候告诉我一声,我给他安排差事。”   白圣浩道:“侯爷放心,我这边会好生照顾。”   齐宁微微一笑,辞别白圣浩之后,这才回府,等回到锦衣侯府,已经过了丑时,天色虽然还没有放亮,但距离黎明已是不远。   齐宁叫开门,却是齐峰亲自打开门,见到齐宁,欢喜道:“侯爷,你可回来了。”凑上前来,低声道:“有人已经等了大半夜了。”   “等了大半夜?”齐宁抬眼望去,果见到正堂那边灯火明亮,奇道:“谁在等我?”   齐峰嘿嘿一笑,道:“侯爷,小的若不说,你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低声道:“是苏禎那个反复小人,还有窦馗,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是他们?”齐宁有些意外,唇角泛起一丝笑意,也不多言,径自过去,还没进正堂,却听到响亮的鼾声从屋里传出来,进门扫了一眼,只见到武乡侯苏禎斜靠在一张大椅子上,正睡得沉,另一人坐在边上,一根手指轻巧边上案几的桌面,若有所思。   听到脚步声,那人立刻扭头过来,齐宁已经认出那人正是户部尚书窦馗,窦馗看到齐宁,急忙伸手过去推了苏禎一下,自己则是急忙起来,迅速上前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齐宁立刻伸手抓住他肩膀,道:“窦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窦馗跪在地上,抬头道:“侯爷,下官今日是来请罪!”   苏禎本来睡得正沉,被窦馗一推,倒也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向这边看过来,见到齐宁,也起身来,迅速往这边走出两步,但瞬间停下,背负双手,慢悠悠走上前来。   齐宁道:“窦大人,咱们有话说话,不必如此。”回头道:“齐峰,赶紧上茶,不要怠慢了客人。”   窦馗勉强站起来,或许是太过疲劳,身体摇晃一下,差点站立不稳,苦笑道:“侯爷,今次若不是侯爷,我窦家就是大难临头了,下官现在只怕已经被关进大狱。”   齐宁抬手请两人坐下,笑道:“窦大人言重了。”   “淮南王心狠手辣,想要赶尽杀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窦馗道:“这些年下官与淮南王因为公务,走的颇近,虽然事先对淮南王谋反一无所知,但人言可畏,如不是侯爷,司马家必将掀起一场大案,下官难以幸免。”   苏禎在旁道:“锦衣候,窦大人这话倒是不假。司马岚处心积虑布下了陷阱,设计害死淮南王......!”   齐宁不等他说完,已经皱眉道:“武乡侯,话可不能这样说。镇国公是否设下陷阱,没有真凭实据,不可随意揣测,但淮南王埋伏刺客,甚至事先收买守陵卫和羽林营,这都是无法辩驳的事实,也不能说是镇国公害了他。”   苏禎一怔,面露不悦之色,窦馗却已经道:“侯爷所言极是。不过说到底,还是司马家在朝中越来越嚣张跋扈,若是任由他们如此放肆胡为,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这大楚迟早.......!”犹豫一下,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齐宁笑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改变。不过淮南王作乱,司马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等到圣上大婚之后,只怕......!”   苏禎和窦馗都是微微变色,苏禎身体微微凑近,问道:“你刚才是从宫里来?”   “怎么了?”齐宁瞥了苏禎一眼。   苏禎低声道:“皇上对这次事件有何看法?”   齐宁叹道:“自然是痛心疾首。皇上没有想到淮南王竟然不顾大局,在祭祀大典上生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淮南王都是太祖皇帝的嫡系血脉,也是皇上的王叔,落得如此下场,皇上心里自然也不好受。”   “只是如此?”苏禎冷笑一声:“司马家在皇陵肆无忌惮,便是瞎子也看出来他们几乎是在胁迫皇上,皇上心里就不怨怒?”   “武乡侯若想知道皇上心里怎样想,不如自己去宫里一趟,问问皇上的心思。”齐宁淡然道:“至少我是不敢擅自揣测皇上的心思。”顿了顿,才低声道:“不过皇上的意思,淮南王既然作乱,若是接下来对淮南王的党羽不闻不问,担心会落入以口实,所以如果司马家在大婚后还要继续追查余党,皇上也是不好阻拦。”   窦馗眼角抽动,道:“侯爷,那.....那是否说,大婚过后,皇上.....皇上会让司马家继续负责追查?”   ---------------------------------------------------   PS:人已经在北京了,过几小时就要出发飞去日本,回来一定好好更新! 第八二零章 血疗   窦馗神色惶恐,齐宁知他心思,轻声道:“追查余党自然是阻止不了,不过我担心会因此而产生诸多冤假错案。”抬手道:“就譬如窦大人,满朝俱知窦大人与淮南王交好,而且在皇陵之时,窦大人还为淮南王说过话,窦大人自己想一想,司马家不第一个揪出你来,还能是谁?”   窦馗脸色更是难看,急道:“侯爷,下官.....下官当时也只是说句实在话,并无.....并无维护淮南王的意思。”   “可是别人不会这样想,司马家更不会这样想。”齐宁叹道:“大案一旦掀起,窦大人只怕第一个就要被审讯了。”   窦馗只觉得全身发软,顾不得颜面,起身往前跪倒在地:“侯爷,下官.....下官知道以前多有对不住的地方,那都是下官糊涂,还望.....还望侯爷不要怪罪。”   齐宁道:“窦大人,你可别如此。你也是朝中大员,怎好如此。”上前扶起,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有句话说得好,清者自清,你窦大人若是清清白白,自然能够渡过难关。”   苏禎在旁道:“司马岚若是掀起案子,那可不管谁清白,但凡不是他的人,他总是要想办法清除的。锦衣候,你是四大世袭候之一,也受皇上赏识,这种时候,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家胡作非为。”   “武乡侯也是世袭候,而且资历比我高得多,如果真要阻止司马家诬陷清白,自然是武乡侯出面阻止。”齐宁似笑非笑道。   苏禎脸色有些尴尬,齐宁却已经冷哼一声,淡淡道:“武乡侯,你今晚过来,咱们就不必拐弯抹角说废话。你是侯爵不假,但是你与淮南王走的也不远,如果司马家真要追查到底,未必不能将你牵连进去,所以你为了自保,也该出面阻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这两天实在太过困倦,两位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歇息了。”高声道:“齐峰,送客!”   苏禎神色更是难堪,窦馗连连使眼色,苏禎犹豫一下,才终于道:“锦衣候,我和窦大人过来,确实是有大事相商。”尴尬道:“你先坐下说话。”   齐宁“哦”了一声,问道:“什么大事?”   “你也知道,我虽然是侯爵,但手上并无兵权。”苏禎难堪道:“而且也并无其他实权在手,说到底,只是个.....只是个安乐侯爷而已。就算......就算我真的想阻止司马家,那也是.....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有余而力不足?”齐宁淡淡一笑,这才落座,道:“武乡侯说了半夜,也就这句话还算实在。”   苏禎脸上有些挂不住,窦馗却上前道:“侯爷,恕下官直言,司马家在皇陵所为,其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淮南王已经被他.....被他所除,放眼满朝文武,如今还能与他抗衡的就只有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家。金刀候年事已高,几乎是不问政事,而侯爷您虽然是后起之秀,但深得皇上赏识,又有勇有谋,手中还有兵权,司马家又岂能放心你的存在?”   “窦大人的意思是说司马家接下来会对付我锦衣齐家?”齐宁微笑道。   窦馗点头道:“侯爷在皇陵主持公道,忠义之心自然是让人钦佩得五体投地,但如此一来,必然会招致司马家的记恨,所以......!”   “窦大人,你的手段实在不是很高明。”齐宁不屑一笑:“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站出来与司马家争锋相斗,你觉着我如果要和司马家对抗,必然要拉拢势力,就譬如你窦大人,管着户部,如果锦衣齐家能够有户部相助,实力自然大增,所以你觉得我一定会因此而力保你,是也不是?”   窦馗想不到齐宁年纪轻轻,竟是一语道破自己心思,怔了一下,但马上道:“侯爷,下官.....下官绝没有这个心思.....!”   “不管你有没有,本侯所见的镇国公并无谋朝篡位。”齐宁淡淡道:“你们在这里擅自揣测,岂不是在诽谤国公?锦衣齐家精忠报国,若是有朝一日有任何人敢谋反,齐家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必将护卫皇上。”   “是是是......!”窦馗额头冒出冷汗:“是下官失言。”   “当然,如果司马家当真要借题发挥,诬陷忠良,本侯也不会坐视不管。”齐宁道:“如果你窦大人此番真的没有卷入这次谋反,即使你窦家从前与我齐家有些过节,我也不会任由别人诬陷你的清白。”   窦馗先是一愣,随即显出感激之色,深深一礼,道:“侯爷公正廉明,下官.....下官就算万死也不能报答。”上前凑在齐宁身边,低声道:“侯爷,下官目下还管着户部,虽然财政捉襟见肘,但是下官在这里向侯爷保证,只要下官在户部一天,必将以黑鳞营的重建为先,黑鳞营所需要的装备马匹,下官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拿出银子来补上。”   这时候家仆已经上茶来,等家仆退下,齐宁才端起茶杯慢悠悠道:“窦大人秉公办事就好,不必为黑鳞营多做些什么。”叹了口气,道:“不过话说回来,黑鳞营眼下确实困难,无论是装备还是马匹,都是缺乏得很,若是窦大人能够拨出银子来增补,本侯在这里代黑鳞营先向窦大人道谢。”   “不敢不敢。”窦馗是官场老手,听话听音,心中欢喜:“重建黑鳞营本就是皇上的旨意,若是耽搁了黑鳞营,就是违抗圣意,无论如何,户部都要将此当做头等大事。”   齐宁微微一笑,忽地想到什么,轻声问道:“窦大人,不知可听过段清尘这个人?”   “段清尘?”窦馗想了一下,摇头道:“侯爷,这又是何人?”   “此人是黑莲教的人,听说已经潜入京城。”齐宁盯着窦馗眼睛:“窦大人仔细想想,是否听人提及过此人?”   窦馗惊讶道:“黑莲教的人?”皱眉沉思,片刻之后,还是摇头道:“侯爷,下官确实不曾听过此人的名字,下官对黑莲教所知不多,只听说那黑莲教主是一位大宗师,是了,还有那个什么毒王,此人也是十分的狠辣,段清尘这个名字,下官还是头一次听说。”   齐宁知道窦馗此人奸猾得很,但看他眼神,知道这次倒是没有说谎。   段清尘是黑莲教四圣使之一,但知道此人名姓的却是少之又少。   此番影耗子之中,灰乌鸦是段清尘招来,而影耗子却都是为淮南王所用,齐宁便知道段清尘必然与淮南王有联系。   段清尘是否死在皇陵,齐宁无法确定,窦馗与淮南王走得极近,齐宁想着既然段清尘与淮南王有牵扯,作为淮南王的心腹之一,窦馗也许会知道段清尘的存在,但现在看来,淮南王显然对窦馗也隐瞒了影耗子的存在。   苏禎在旁忍不住道:“你要找段清尘做什么?此人潜入京城,意欲何为?”   齐宁心里很清楚,苏禎虽然投靠淮南王,但是日并不长,而且淮南王心里未必看得上苏禎,连窦馗都不知道的事情,苏禎更不可能知道,淡淡一笑,道:“只是听说此人潜入京城,要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窦馗拱手道:“侯爷连日辛劳,下官就不多打扰了,暂且告退。”   齐宁拱拱手,苏禎整了整衣衫,这才缓步要出门,等他快要走出大门,齐宁忽然道:“武乡侯,苏大小姐很快就要嫁到东齐,成为东齐的太子妃,实在是可喜可贺。”   苏禎不知齐宁为何会提起这茬,怔了一下,回过头,见齐宁正看着自己,想了一下,才微微点头。   “大小姐风光八面,却不知武乡侯是否偶尔会想起另一个人。”齐宁坐下去道。   窦馗知道齐宁有话要说,倒也识趣,向苏禎道:“侯爷,下官先出去等候。”快步离开。   苏禎皱起眉头,背负双手,问道:“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齐宁道:“或许是我多管闲事,我只是想问武乡侯一句,这么多年来,你心里对小瑶莫非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苏禎眼角抽动,脸色有些难看,沉默片刻,终于道:“你不是已经帮我照顾了她,她现在.....似乎还好。”   “看来你对她也不算是不闻不问。”齐宁端起茶杯,也不看苏禎,苏禎呆站片刻,终是一转身,快步离去。   等苏禎和窦馗离开,守在门外的齐峰这才进来,不屑道:“侯爷,姓窦的两面三刀,要小心这种人。当年若不是大将军,他哪里能有今日,后来竟然投奔淮南王,哼,今天还有脸登侯府的门。”   齐宁放下茶杯道:“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窦馗的人品如何,我不在乎,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他做朋友。不过户部管着钱粮,黑鳞营要壮大,少不了银子,若是他能为我所用,倒也不妨先用着。”   齐峰先前一直站在门外伺候,几人的对话,也听得差不离,低声道:“侯爷,淮南王死了,以后要对付司马家可不容易。幸好咱们手里还有黑鳞营,司马家眼下除了黑刀营,还没能控制其他兵马,他也不敢对咱们怎样。”   “你这话倒没有说错。”齐宁目光深邃:“司马家对我们齐家必然是心存记恨,想要保住齐家,不但不能让他们获得更多兵权,而且必须迅速壮大黑鳞营,这是我们手里能够控制的唯一兵力。”说到这里,停住话头,若有所思。   便在此时,门外匆匆进来一人,禀道:“侯爷,有客求见!”   齐宁看了看天色,已近黎明,皱眉道:“是谁这种时候还跑过来?”还没说完,却见一道身影已经飘然进到大厅内,沉声道:“是我!” 第八二一章 线索   从厅外飘然而入的却是九溪毒王秋千易。   齐宁叹了口气,挥挥手,齐峰立时带人退下,秋千易大步走到齐宁旁边那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齐宁苦笑道:“毒王风尘仆仆,莫非是刚赶到京城?”   “不错。”秋千易斜睨了齐宁一眼,道:“你可知道陆商鹤的下落?”   齐宁心下一动,立刻问道:“莫非毒王有他的消息?”   陆商鹤在襄阳青木大会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有音讯,丐帮一直在搜找此人,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   前番隆泰密见秋千易,让秋千易答应了秘密调查陆商鹤,齐宁此时听秋千易提及陆商鹤,只盼他有陆商鹤的消息。   “丐帮都没有找到陆商鹤的下落,老夫又如何知道?”秋千易没好气道:“陆商鹤参加青木大会,老夫令人秘密跟踪,可是在青木大会过后,此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宁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毒王此番进京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陆商鹤下落不明,但是他的老婆还在。”秋千易道:“老夫一直都在注意着影鹤山庄的动向。”   齐宁立时便想到那位容颜惊艳的陆夫人夙影,不知为何,虽然他只见过陆夫人一次,而且时间很短,但陆夫人那一颦一笑的影像,却能够让齐宁迅速回想起来,问道:“毒王说的是那位陆夫人?”   秋千易点头道:“陆商鹤只有一个老婆,据说此人对他的夫人倒是十分的宠爱,他虽然家大业大,但是除了那位陆夫人,并无纳妾。”顿了顿,冷笑道:“既是如此,老夫就猜想陆商鹤迟早会偷偷地回去见他老婆。”   齐宁心想秋千易这个方向倒是没有错,问道:“那陆夫人现在情况如何?”   秋千易握起拳头,没好气道:“还不是那个混账丫头......!”   “哪个丫头?”齐宁一怔,有些不明白。   秋千易道:“你说还能有谁?还不是阿瑙那个臭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神色显得十分懊恼。   齐宁一听到小妖女的名字,脑中便显出那刁钻古怪苗家姑娘的影子,皱眉道:“她又坏事了?”话一出口,心中忍不住想我为何会加个“又”字。   秋千易恼道:“臭丫头知道老夫要调查陆商鹤,争抢着非要自己去监视陆夫人,老夫想着臭丫头以前干事也还算凑合,更何况只是监视一个女人,不费太大力气。谁知道......!”顿了一下,怒道:“谁知道臭丫头在影鹤山庄装神弄鬼,不过几天,那陆夫人似乎是害怕,便收拾行李离开......!”   齐宁顿时也有些头疼,问道:“那陆夫人去了哪里?”   “不知道。”秋千易道:“陆夫人乘坐马车,家仆带了行李,总共装了三车,离开影鹤山庄到了成都,臭丫头一直跟着,可是到了成都之后,下车的女人却变了。”   “变了?”   “下车的女人不是陆夫人。”秋千易沉着脸:“陆夫人无缘无故就失踪了。”   “失踪?”齐宁也是诧异道:“阿瑙一路跟着陆夫人去了成都,然后下车的女人不是陆夫人?这......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陆夫人不知用什么法子甩掉了臭丫头,现在下落不明。”秋千易冷冷道:“臭丫头知道闯了祸,半夜偷偷潜入那女人屋里,那女人却突然倒地,就此毙命,到底发生什么,臭丫头也是一无所知。”   齐宁叹道:“所以我们现在不但不知道陆商鹤的下落,就连陆夫人的下落也是不知所踪。”   秋千易道:“老夫既然当初有过承诺,就不会失信于人。陆商鹤只要不死,老夫总会帮你找到他的下落,这你大可放心。”   齐宁道:“毒王的承诺重于千金,我自然是相信的。”顿了顿,才道:“毒王这次来的正好,我也有事情正要找你。”   “何事?”   齐宁道:“段清尘的踪迹。”   “段清尘?”秋千易神色立时冷下来,目露寒光:“他在哪里?”   “如果不出意外,他只要活着,应该就在京城附近。”齐宁轻声道。   秋千易赫然站起,厉声道:“在哪里?”   “毒王不必着急。”齐宁道:“毒王刚到京城,也许有所不知。”当下也不隐瞒,将皇陵之乱简略说了一遍,这才道:“据我所知,至少其中有一部分影耗子就是段清尘找寻而来。这次皇陵之乱,他也参与进来,但是否在那群刺客之中,我却无法肯定。”   秋千易冷笑道:“若是如此,他现在定然还活着。”   “哦?”齐宁道:“毒王为何会如此肯定?”   “你或许不知道段清尘为人。”秋千易缓缓坐下:“此人工于心计,做事却是十分谨慎,换句话说,此人野心极大,却又胆小如鼠,许多事情他虽然会参与策划,但很少亲自参与其中,你可明白老夫的意思?”   齐宁点头道:“毒王是说,段清尘虽然招来影耗子,却并没有参与这次皇陵之乱的具体实施。”   “以他的性情,这次皇陵之乱就是一场赌博。”秋千易淡淡道:“即使有必胜的把握,段清尘也未必会参与进去,更何况这次淮南王想要除掉司马岚也并非手到擒来。”   齐宁笑道:“毒王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所以说段清尘如今还活着。”微微一顿,才道:“他既然参与此事之中,必定对此事的进展异常关心,皇陵之乱失败,段清尘应该已经得到消息,所以他很可能已经潜逃离开。”   “自然是有这个可能。”秋千易道:“不过按老夫的估测,他如今更大的可能就是留在京城,躲在某个角落,瞧瞧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他既然替淮南王招来影耗子,自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虽然如今失利,但他必不甘心就此狼狈而逃。”   “还在京城?”齐宁微皱眉头:“京城数十万之众,如果此人可以隐藏,想要找到他也非易事。”   秋千易闻言,却突然笑起来,齐宁疑惑道:“毒王为何发笑?”   “老夫既然已经知道他在京城,想要找到他就容易得多。”秋千易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夫只怕他不在京城,只要还留在京城,三天之内,必能找到他的踪迹。”握起拳头,冷笑道:“此人背叛了圣教,无论如何,老夫也要抓他回去接受教规的惩处。”   齐宁倒想不到秋千易有如此把握,问道:“毒王有什么法子抓到他?”   秋千易想了一下,才道:“老夫倒也不用瞒你。”冷冷一笑,才道:“黑莲四圣使,这段清尘位居其一,号称色使,这色字便是他最大的软肋。”   齐宁似乎明白什么,双眉微展,压低声音道:“毒王是说,他会出现在风月之所?”   秋千易微微颔首,抬手抚须道:“段清尘好色如命,无女不欢。”   齐宁道:“但京城风月之所不在少数,就算他真的潜藏在风月之所,毒王难道要一家一家地找寻?”   秋千易嘿嘿一笑,狡黠道:“那倒不必。京城虽大,风月之所虽多,但最有名气的就是秦淮河,若是老夫猜想没错,只要在秦淮河秘密找寻,总能发现那叛徒的踪迹。”看着齐宁道:“如果此番老夫真的找到段清尘,就算是欠下你一个大大的人情,老夫必回竭尽全力,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陆商鹤。”   齐宁道:“毒王,前番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段清尘出卖了黑莲教,而在那一役之中,获利最大的就是陆商鹤。陆商鹤对黑莲教的地形十分清楚,背后偷袭,这才导致黑莲教陷入绝境......!”   秋千易道:“老夫明白你说什么,你是说段清尘与陆商鹤勾结,向陆商鹤透露了圣教的秘密,这才被陆商鹤得手。”冷哼一声,道:“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段清尘暗中必然是与陆商鹤有勾连的,也正因如此,老夫此前才答应你们的皇帝,帮着你们监视陆商鹤。老夫知道,盯住陆商鹤,很可能就能找到段清尘的线索。”   “陆商鹤与段清尘有勾结,此外还与丐帮的白虎有勾结。”齐宁神情肃然:“所以我觉得这几人私下里本就是一党。”若有所思,端起茶杯,想了一想才道:“京城疫毒发生之后,八帮十六派这才找到借口攻打黑莲教,而陆商鹤也借此机会从段清尘口中知道了黑莲教的秘密路线,而那一战无论是八帮十六派还是黑莲教都损兵折将,损失重大.......!”   秋千易很直接问道:“你觉得京城疫毒是个开端,而策划这些的幕后真凶是淮南王?”   “我不能肯定,但有这种可能。”齐宁眉头微紧。   秋千易想了一下,才问道:“淮南王策划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我们圣教一直在西陲,并不曾出蜀,与淮南王八竿子打不着,此人为何会精心策划,要挑起八帮十六派与圣教的纷争?” 第八二二章 床下有鬼   齐宁抿了一口茶,轻轻放下,才道:“或许有两个原因。第一就是要让八帮十六派和黑莲教互相损伤,甚至达到除掉黑莲教的目的。其二,是为了给一个人创造一个可怕的机会。”   “可怕的机会?”秋千易一下子倒没有反应过来。   “毒王想想,在攻打黑莲教之前,陆商鹤的影鹤山庄就已经是八帮十六派之一。”齐宁缓缓道:“陆商鹤在西川武林那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秋千易微微颔首:“这话倒是不假。封剑山庄曾经是西川一等一的门户,可是那位向老庄主过世之后,少庄主突然失踪,陆商鹤接掌了封剑山庄,此事一度让西川武林大为吃惊。大伙儿都知道陆商鹤与向家关系匪浅,但谁也想不到陆商鹤竟然能够接掌如此家门。”抚须道:“那时候江湖上也有各种传言,一度对陆商鹤十分不利,但是此人却极其擅长经营,不但很快就与西川许多所谓的名门正派结交,而且还乐善布施,在西川威望日增。”   齐宁微微颔首,秋千易继续道:“圣教素来不与那些人打交道,陆商鹤的所作所为,只要不冒犯苗家七十二洞,我圣教也从来不去管。”怪异一笑:“这些年下来,陆商鹤在西川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威望,西川各大门派对他都是要卖上几分面子的。”   “唯独黑莲教对他视若不见。”齐宁笑道:“而黑莲教虽然年头及不上封剑山庄,但高手如云,实力与西川各大门派相比,无人可及。”   “西川各大门派?”秋千易斜了齐宁一眼,傲然道:“莫说西川各大门派,就算八帮十六派联手,若非段清尘这叛徒,那帮家伙只怕也要在朝雾岭全军覆没。”   齐宁呵呵一笑,道:“一山不容二虎,陆商鹤在西川经营的目的,应该就是想要控制住整个西川武林,但是有黑莲教存在,陆商鹤的野心只怕永远都难以达到。”   秋千易盯着齐宁问道:“你是说,陆商鹤与淮南王私下有勾结,淮南王为了让陆商鹤在西川坐大,成为他的助力,这才在京城策划疫毒,栽赃陷害到黑莲教身上,然后借此让八帮十六派帮着陆商鹤除掉圣教,如此一来,陆商鹤图谋西川的最大障碍被清除,就可以称霸西川?”   “倒也不是这样说。”齐宁道:“有神侯府在,自然也不会让陆商鹤真的在西川为所欲为。但是没有了黑莲教,陆商鹤在西川最大的对手就此消失,这对陆商鹤当然是有极大的好处,毒王也说此人善于经营,他步步为营,假以时日,控制住西川武林也并非不可能。”   秋千易微微颔首,齐宁继续道:“就算无法得手,但两虎相争,必然是都有损伤,朝雾岭一役,毒王也要承认,黑莲教受创不小。”斜睨秋千易一眼,见秋千易脸色不大好看,才继续道:“虽然黑莲教最后没能如他所愿被攻灭,但最后的结果,还是让黑莲教实力大减,而陆商鹤立下奇功,不但是在西川武林,就算是在整个江湖,那也是名望大增,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   秋千易阴冷一笑,却并不说话。   “其后发生的事情,毒王也知道。”齐宁神情冷峻起来:“丐帮青木大会之上,趁着向帮主无法出现,陆商鹤打着向帮主结义兄弟的旗号,在白虎的协助下,欲图夺取丐帮帮主之位。”冷声道:“他为何有此胆量?第一是有向帮主结义兄弟的旗号,第二便是因为在攻打黑莲教时候积下来的名望,青木大会的时候,正是陆商鹤名动天下的时候,如果换做在攻打黑莲教之前,毒王觉得陆商鹤有那等胆子争夺帮主之位?”   秋千易脸色也是极为阴冷:“你是说,挑起八帮十六派和黑莲教互相厮杀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陆商鹤能够争夺丐帮帮主的位子?”   “我只能说按照我的推测,这应该就是是他们最终的目标。”齐宁道:“从所有的线索和迹象来看,夺取丐帮帮主之位,控制丐帮为其所用,便是他们的图谋。”冷笑一声道:“淮南王地位虽然尊贵,但最大的软肋就是手里没有握住兵权,他想要发动叛乱,必须要有一支力量在手里,不过朝廷对他一直都很防范,决不可能让他染指兵权,所以他就只能另辟途径。”   秋千易也明白过来道:“朝廷的兵马他控制不住,所以才选择却控制天下一大帮,虽然丐帮是乌合之众,但毕竟也算是人多势众,到了关键时候,大可以利用。”   “只不过青木大会上,他的图谋没有得逞。”齐宁叹道:“而且朝廷这边,司马家步步紧逼,皇陵之变,也确实是因为淮南王已经无路可走,被迫才出手,实际上这次出手也算是仓促行动,计划并不算太过周密,所以才会落入司马家的圈套,一败涂地。”   秋千易冷冷道:“朝廷的争斗,老夫并没有兴趣。不过如果这一切都是淮南王所谋划,淮南王却是圣教的大敌。”握起拳头,道:“只是淮南王已经死了,这笔帐,也就只能算在陆商鹤和段清尘的身上。”   “事实真的是否如此,我没有确凿证据,只是个推测。”齐宁道:“不过找到段清尘,从他口中,应该能够问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秋千易道:“你放心,如果老夫抓到段清尘,必然会让他一字不差地将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来。”背负双手,也不多言,便要离开,齐宁也起身问道:“毒王是一个人去找寻段清尘?”   秋千易也不回头,没好气道:“找到段清尘之前,老夫还要找到那臭丫头。他跟随老夫进京,进城之后,便没了踪迹。”冷哼一声,似乎是在自语:“等老夫找到那臭丫头,定要好好教训一番......!”也不废话,踏步离去。   齐宁看着秋千易身影消失,这才伸了个懒腰,这时候还真有几分倦意,瞧瞧外面虽然已近黎明,但天亮还有少许时间,倒也可以稍微瞌睡片刻,径自回到院内,推门进屋,转身拴好,过去点了油灯,脱了朝服,这才到床边坐下,脱了靴子,靠倒在床上。   刚眯上眼睛没片刻,便感觉鼻尖萦绕一股淡香,那淡香的味道很轻,若非齐宁内力深厚感知力惊人,根本无法闻到那股子淡香味,他心中奇怪,这间屋子他十分了解,并无散发香味的物事,躺在床上也不动弹,但眼珠子却是向两边斜视,瞧瞧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便在此时,却听到床底下发出极轻的动静,那动静几不可闻,但齐宁却迅速察觉出来,心知床底下必有古怪,他心下有些吃惊,自从内力迅速提升之后,他的感觉早已经不是常人可比,更加上他素来小心谨慎,自己附近但凡有人,很容易就被他察觉出来。   但进屋之后,时间虽短,却并无感知到任何其他的气息声,这时候床底发出动静,齐宁心想若是床底下真的有人,却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到动静,那必然是极为厉害的角色,当下凝神戒备,并不动弹。   小片刻后,眼角余光瞥见从床底下滚出一个人来,齐宁立刻眯起眼睛,微留一丝余光,从余光之中,见到那身影已经站起身来,穿着小青褂,腰间系着一根带子,扎着童髻,却是一名秀气的男童,但肌肤光润,齐宁借着灯光看到面容,便已经认出是小妖女阿瑙。   小妖女跟随秋千易进京之后便失去了踪迹,眼下秋千易正在找寻小阿瑙,齐宁却没有想到这小妖女竟然躲在自己屋里。   以前见到小妖女,都是一身苗装,今日这身打扮,却明显是女扮男装,看上去倒像个粉嫩嫩的小童。   齐宁这时候立刻明白,方才那股子异香十有八九就是小妖女放出的迷药,至若迷药是在何处放出,齐宁还不能确定,不过小妖女是秋千易的弟子,别的本事没有,放毒的本事却绝对弱不了。   这小妖女躲在这屋里,自然不会有好事,好在齐宁已经化血,百毒不侵,小小迷药自然对他起不了丝毫作用。   小妖女却是背负双手,一脸洋洋得意之色,盯着齐宁绕床转了两圈,才得意道:“你这个色狼,这次落在本姑娘手里,让你尝尝我的厉害。”靠近过来,伸出手,齐宁手上运力,只待她出手便立刻拿住,不过小妖女却并没有下什么重手,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齐宁鼻子,堵住他鼻子呼吸。   齐宁想不到他会如此,正想着该如何应付,小妖女却已经咯咯一笑,道:“好丑。”松开手,又伸手过去捏了捏齐宁的耳朵,就像是孩童在戏弄玩具一般,齐宁心里窝火,正待出手,小妖女手里却突然多出一只瓶子,打开瓶塞,凑到齐宁鼻端,一股酸臭味从里面散发出来,直往齐宁鼻子里钻。   齐宁再也忍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小妖女立刻收回瓶子,咯咯轻笑,见齐宁睁开眼,笑眯眯道:“大色狼,你可还记得我?你已经中了我的引魂香,一个时辰之内都是动弹不得,看我怎么收拾你。”   “唰”的一声,小妖女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匕首,刃锋指着齐宁,做出凶恶之色道:“你要是敢喊人,我一刀就先杀了你,我已经查过,你屋子边上没人,等他们听到赶过来,我已经杀了你走的无影无踪。”   ------------------------------------------------------------   PS:日本之行已经结束,已经回国,因为有些事情要谈,在北京滞留了一天,现在已经回家。从今天起,一天两更,缺的我会补上来。   公众号会将最近日本之行的过程向大家汇报,至于有没有为国争光,大家回头看公众号就知道。学会了一首歌,歌词很好: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去东京! 第八二三章 偷鸡蚀米   齐宁眨了眨眼睛,故作奇怪道:“你是什么人?”   小妖女一愣,随即蹙眉道:“你不认识我了?”   “我从没有见过这么秀气的童子。”齐宁叹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小妖女又是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一屁股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儿,得意道:“你以为这样说 我就能饶过你?你这人就喜欢骗人,我可不上你当。”手里的匕首故意凑到齐宁脸颊边,歪着脑袋问道:“我问你,你觉得自己好不好看?”   齐宁道:“你觉得呢?”   “我在问你。”小妖女故意睁大眼睛:“快说,你好不好看?”   齐宁道:“说实话,我觉得我长得还可以,当然,你要说不好看我也没法子。”   “其实你长得不算难看。”小妖女晃着匕首,似笑非笑道:“不过待会儿你就会成为天下间最丑陋的男人,以后再也不会有女人喜欢你。”   齐宁皱眉道:“你要作甚?”   小妖女得意道:“我要做什么?大色狼,你还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在朝雾岭的时候,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不记得了吗?你忘记不要紧,我可没忘记,你欺负我,我当然要报仇。”   齐宁冷笑道:“报仇?”   “你莫想不承认,那天晚上你趁我睡着,占我便宜......!”小妖女咬牙切齿:“后来你又趁我昏迷,丢下我独自跑了,这笔账要是不算清楚,我决不罢休。”   齐宁道:“老子也懒得和你解释,你要怎么报仇?”   “你说我该怎么报仇?”小妖女轻笑道:“看在你这么痛快的份上,我给你几个选择。”眼珠子转了转,道:“你说是切断你一只手,还是割掉你鼻子,要不就是在你脸上划上几刀,你自己选。”   齐宁道:“我若是一样都不选呢?”   “那就只能我帮你选。”小妖女道:“本姑娘让你选,是对你客气,你不知好歹,可怪不得我。”手中匕首,往前轻戳试探,随时都能戳进齐宁脸上肌肤。   齐宁盯着小妖女的眼睛,问道:“你为人处事,非要如此恶毒?”   小妖女道:“别人欺负我,我若是不报复,岂不是任由人欺负?”   “是秋千易教你这些?”齐宁叹道:“不过你师父虽然是用毒高手,但也不算品行太过低劣之人,你比他歹毒得多,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师傅教你这些?”   小妖女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立刻咬牙道:“谁说我还有师傅?”   齐宁听她这般说,更是怀疑,冷笑道:“当然是毒王告诉我的。毒王说除了他之外,你还有别的师傅,他早就知道,只是不说而已。”   “原来老家伙已经知道。”小妖女蹙眉道:“可是他有怎么知道?”这话一出口,就等若是承认背后还另有高人指点,她瞧了齐宁一眼,似乎看出什么,狡黠一笑,道:“你又在骗我,这是你自己胡说八道的对不对?”   齐宁反问道:“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难道没数?今天你若是告诉我你另一个师傅是谁,我看在毒王的面子上,这次可以不和你计较,但是你若不听话,我可以保证你出不了这个门。”   小妖女秀眉竖起,怒道:“你都这个样子,还敢威胁我。哼,不让你尝尝厉害,你不知道本姑娘手段。”手上一动,匕首便要往齐宁脸上划过去,眼见得锋刃便要触及齐宁的脸,小妖女的手还是停住,似乎有些犹豫,齐宁再不耽搁,一只手陡然探出,速度奇快。   小妖女本来还在犹豫,猛地感觉齐宁一只手动起来,吃了一惊,想要闪躲,只是齐宁的速度何其迅速,没等她站起身来,齐宁一只手已经抓住她手腕,小妖女手臂一麻,齐宁另一只手已经探过来,轻而易举地将匕首躲了过去。   小妖女心知大事不妙,挣扎想走,齐宁却已经手臂一带,小妖女顿时被扯得趴在床上,齐宁一个扭身,反扣住小妖女一只手臂,膝盖压在小妖女背脊处,冷声道:“你若动弹,一条手便要被折断,你自己选吧!”   小妖女岂肯轻易就范,挣扎一下,齐宁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手上一扯,便听得“咔嚓”一声,已经卸了小妖女的手臂,小妖女只觉得肩头剧痛钻心,差点叫出声来,却又知道这是在锦衣侯府,自己一旦叫出声,锦衣侯府的侍卫必然会闻声赶来,强忍着痛疼,一张俏美的小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还要不要尝试更厉害的?”齐宁膝盖压在她背上,微俯下身子,凑近她耳边道:“我招数还很多,要不咱们一样一样地试?”   小妖女咬牙切齿,此时恨不得将齐宁碎尸万段,但如今人为刀蛆我为鱼肉,也知道齐宁下手不留情,不敢再挣扎,额头上冒出冷汗,“你.....你放了我,我.....我错了,我.....我以后不找你麻烦......!”   “我信不过你。”齐宁很干脆道:“你在我这里没有半点信誉,我今天要是放过你,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偷偷摸摸在我水中放毒?与其我每天提心吊胆,还不如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小妖女带着哭腔道:“你要杀我吗?呜呜呜.....我是你老婆,你不能杀我。”   “老婆?”齐宁冷笑道:“老子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个恶毒的老婆?”   “你不能不认账。”小妖女手臂被卸,又被齐宁膝盖压着脊椎骨,浑身难受至极,却又不敢动弹,声音更不敢太大:“你都强暴了我,当然.....当然要负责。”   齐宁心中好笑,骂道:“是谁告诉你强暴一个人就要负责?既然是强暴,就没有负责一说。我现在给你选择,是切断你一只手,还是在你割了你鼻子?要不也在你脸上划上几刀?”   “不要.....!”   齐宁冷笑道:“方才你不是给我三种选择吗?我现在也给你三种选择,礼尚往来,你不必客气。”   小妖女哭道:“求求你,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绝对绝对不会害你,你就信我这一次。而且.....而且刚才我只是吓你,不是真的要害你。”   “你刀子都贴在我脸上,还说是在吓我?”齐宁没好气道:“老子要是动不了,现在脸上已经被你划的不能看了。”   “不会的,不会的。”小妖女急道:“我.....我真的只是想吓吓你,我知道.....我知道师傅和你走得很近,真要是伤了你,那老东西一定会找我麻烦,所以.....所以我不会真的伤了你。”   齐宁冷哼一声,才道:“你不想在这三个里面选择,我还可以给你最后一条路,就看你选不选。”   “什么路?”小妖女如同抓到救命稻草。   齐宁知道这小妖女身子娇弱,压在她脊椎骨上的大腿微微松了些气力,这才轻声问道:“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可以放你一次。可是被我察觉你有一丝一毫的谎言,我不但要划破你的脸,还要刺瞎你的眼睛,嗯,还要割下你的舌头,让你看也看不见,说也说不出。”   小妖女咬着嘴唇,终是道:“那你要问什么?”   “先告诉我,除了秋千易,你另一个师傅是谁?”齐宁低沉问道:“若有一个字是假,立刻割了你鼻子。”   小妖女微一沉默,齐宁匕首便已经贴在她脸颊上,小妖女魂飞魄散,急忙道:“是.....是教主!”   “教主?”齐宁皱眉道:“黑莲教主?”   小妖女道:“是......教主待我极好,我虽然.....虽然是秋千易的弟子,但......但秋千易只是偶尔教我用毒.....!”   “撒谎。”齐宁冷笑道:“你不过是秋千易的徒弟,在黑莲教又有什么地位?据我所知,黑莲教主是五大宗师之一,武功何其了得,为何非要收你做徒弟?”手中匕首更是贴近小妖女肌肤。   匕首寒冷刺骨,小妖女脸色泛白,道:“真的,我....我没有骗你。你.....你知道我爹是谁?”   “是谁?”   小妖女犹豫一下,才道:“我.....我爹是太阴长老!”   “太阴长老?”齐宁皱眉道:“黑莲教有玄阳太阴两大长老,那位太阴长老是你爹?”   小妖女额头冷汗直冒:“我没有骗你,太阴长老是我爹,我爹.....我爹对教主忠心耿耿,所以.....所以教主看在我爹的面子上,收我为徒。”   “不对,黑莲教主武功那般厉害,你既然是他的弟子,为何武功如此平平?”齐宁冷笑道:“想在这里糊弄我,你是要自讨苦吃。”膝盖上加大气力,小妖女立时觉得背上一阵疼痛,哭道:“我真没骗你,教主.....教主开始的时候是教我武功,可是.....可是我不喜欢学他的武功,他.....他也任由我爱学不学,所以......所以我才没有他那样厉害。他后来教我武功少了,但是常和我说话,告诉我坏人太多,要我小心提防,不能相信任何人......!”   -------------------------------------------------   PS:待会儿还有更! 第八二四章 玄阳遗密   齐宁“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阴毒狠辣的性子是那位教主所教?”   “坏人本来.....本来就多,教主说的也没有错。”小妖女道:“我都告诉你我另一个师傅是谁,你.....你现在是不是能放了我?”   “少废话。”齐宁冷冰冰道:“我再问你,你爹如今又在哪里?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黑莲教四大圣使之中,除了段清尘,其他三人都在其中,后来黑莲教主也现身,为何你爹太阴长老不见踪迹?”   小妖女道:“我爹早就死了。”   齐宁一怔,惊讶道:“死了?”   小妖女道:“死了好些年。”顿了一下,才道:“你帮我手臂接上,我这样好疼,疼的我都忘记好多事情......!”   “你是在和我耍花样?”齐宁冷笑道:“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你要是敢在我面前耍花样,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妖女乞求道:“没有。我真的好疼,你.....你武功比我高,我不是你对手,你帮我手骨接上,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绝不会骗你。”   齐宁心知以小妖女的武功,确实对自己造不成任何威胁,虽说这小妖女擅长下毒,但自己是百毒不侵之身,就算秋千易出手也未必能伤及自己,更不必提区区小妖女了。   他想了一下,握住小妖女手臂,一托一扯,“咔嚓”骨声响起,小妖女捂住嘴巴,竭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等得齐宁帮她手骨接好,小妖女微动了动手臂,这才微微宽心,扭回过头来,楚楚可怜道:“你让我坐起来好不好?”   齐宁冷哼一声,移开过去,小妖女起身来,又活动了一下手臂,确定无碍,这才放心,坐在窗边,瞅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正冷冷看着自己,虽然心头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还等什么?”齐宁冷声道:“你说你爹死了,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小妖女虽然不敢发怒,但心里对齐宁着实恼恨,语气不好:“哪有人咒自己爹爹。我爹死了好些年了,你不知道吗?”   “老子要是知道,还用问你?”齐宁也不客气:“他怎么死的?”   小妖女道:“你既然知道圣教有玄阳太阴两位长老,那可知道当年玄阳长老反叛圣教之事?”   齐宁对此倒也是略有所闻,亦知道因为玄阳长老叛教过后,黑莲教进行了一番血腥清洗,而玄阳长老更是下落不明,皱眉问道:“你说。”   “玄阳想要谋害教主,却被人知晓,玄阳不顾他手下的人,亡命天涯。”小妖女鄙夷道:“圣教要清理门户,自然要将他手下的人全都铲除掉,而且也不能让玄阳跑了,但玄阳的武功很高,四大圣使都不是他对手,教主坐镇朝雾岭,不能下山,所以圣教唯一能够抓回玄阳之人,就是我爹。”说到这里,脸上不无得色。   “后来又如何?”   小妖女神色微有些黯然道:“我爹奉命去追那玄阳,但是下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有人送了东西回来,里面是我爹的发髻和兵器,那时候才知道我爹已经被人害死。我爹如果没有死,绝不会让人拿走他的兵器。”   “是被玄阳所杀?”齐宁问道。   小妖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爹所用的兵器,圣教上下都知道,兵器既然被送回来,我爹自然是死了,但是被谁所杀,没有人看见。大家都说是玄阳所为,只是从那以后,也没有人找到过玄阳。”   “如此说来,黑莲教的两大长老,俱都已经不在了?”齐宁问道。   小妖女道:“我爹自然是不在了,但玄阳是生是死,也没有人知道。也许他害怕圣教找到他,所以找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躲起来,变成了缩头乌龟。”   齐宁听闻至此,脑海深处的一根弦似乎被拨动,忽然想起当初的一桩事情来。   他当初从会泽县离开,半道上招惹了九天楼的木神君,为了躲过木神君的控制,误入一处山洞之内,在其中发现一具来历不明的骷髅,也正是那次获益盛丰,在山洞之内得到了寒刃,也学会了逍遥行。   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那骷髅究竟是何方神圣,后来得知黑莲圣教的存在,倒也回忆起在那山洞之中的影像,他记得颇为清楚,寒刃当时就是被藏在一只黄铜箱子里,而黄铜箱子的表面,正是雕刻着一朵莲花。   至今他还清晰记得那莲花的形状,而且那莲花以黑漆涂抹,正是一朵黑莲花。   齐宁之前便想过那山洞之中的骷髅是否与黑莲教有渊源,但一想到黑莲教远在西陲,而发现那骷髅确实在中原腹地,相距甚远,一度觉得那朵黑莲花可能只是一个巧合。   但今日又听小妖女所言,心中便即寻思,难不成那山洞之中的骷髅,竟然是黑莲教的玄阳长老?如果当真如此,那自己能碰上实在是太过巧合了,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但细细一想,却又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玄阳长老当真叛教,被黑莲教追杀,自然是跑得越远越好,从西陲远避中原躲避追杀,那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齐宁心想如果那骷髅果真是玄阳长老的遗骨,那么自己从那里学会了逍遥行,倒也和黑莲教有了不浅的渊源。   但心里却又有些疑惑,暗想秋千易是黑莲毒使,那与玄阳长老自然是极为相熟,自己与秋千易交过手,甚至在秋千易面前施展过逍遥行,如果那骷髅果真是玄阳长老,那么秋千易却为何不识得玄阳长老的功夫?   莫非玄阳长老从无在人前展示这门功夫,又或者这门功夫是在远避西陲之后才创造出来?   事实究竟如何,齐宁也是无法解答。   不过他倒是记得当初那骷髅留下的一份书信,书信当时就收藏在黄铜箱子里,似乎是那骷髅感慨之时,自己书写吐露心境,并无交给任何人,所以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虽然隔了这许久,齐宁无法一字不差地记起来,但却依稀记得那里面的大致内容。   记忆之中,那骷髅倒不像是为了贪生怕死而逃离,似乎是因为碍于旧情,所以才会远避尘世,不愿意卷入太多是非,如果说那骷髅果真是玄阳长老,那他留下的讯息,就与小妖女所言完全不符。   而且在那书字之中,其中有八个字齐宁倒是记忆犹新,却是“尽诛所异,自断柱梁”八字,当时齐宁完全不明白这八字到底是什么缘故,现在想来,难不成就是指黑莲教的内乱?   但按照自己所得到的讯息,黑莲教虽然确实经过一场清洗,但那似乎是在玄阳长老叛教之后,玄阳长老叛乱失败,只身逃离,黑莲教便对玄阳长老的部下大肆清洗,虽然说颇为残酷,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是清楚叛乱,就谈不上自断柱梁,与骷髅所言自然不符。   齐宁隐隐觉得这其中大为蹊跷,小妖女见齐宁若有所思沉默不言,眼珠子左喵右看,似乎在找寻机会,但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瞥见小妖女神态,心知肚明,冷笑道:“你说玄阳长老叛教,可是亲眼所见?”   “我那时候还小,自然不会看他们打打杀杀。”小妖女无精打采道:“不过大家都知道玄阳长老欲图篡夺教主之位,勾连了许多人要加害教主。”   “黑莲教主是大宗师,玄阳长老武功再高,岂敢对黑莲教主动手?”齐宁冷笑道:“你说话不尽不实,看来是不想走出这个门了。”往小妖女靠近一步,小妖女急忙往后缩,道:“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要是.....要是你不信,可以去问老毒物,那老家伙.....反正他都知道,他是教主的亲信,教内他最受教主的信任,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道,你一问就知道我没有撒谎。”   “好,那我再问你,黑莲四圣使之中,还有医使黎西公,这个人你比谁都熟悉吧?”齐宁冷哼一声:“你和秋千易一直记挂着他手里的【佰草集】,据我所知,他已经不是黑莲教的人,这没有错吧?”   小妖女看着齐宁眼睛,来了些兴趣:“你是说黎老头?他和唐诺都已经背叛了圣教,迟早......!”还没说完,感觉齐宁目光如刀般冰冷,后面的话生生噎下去,低头道:“不是我惦记,是.....是老家伙一直惦记着【佰草集】。”   “到底是谁惦记【佰草集】,我不关心。”齐宁盯着小妖女亮晶晶的眼眸:“我问你,黎西公为何要与黑莲教划清界限?据我所知,黎西公离开黑莲教,就是因为那次内乱,如果玄阳长老叛教,黑莲教清理门户,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黎西公为何会在那次内乱之后离开黑莲教?”   “他要走,我怎么知道。”小妖女有些急了:“我说过那时候我还小,他们到底发生些什么,我又怎么管得着?黎老头要走,难道我还能拦得住?他带走唐诺离开,就连教主都没有拦阻,别人又为何要拦?”   “怪就怪在这里。”齐宁冷笑道:“黑莲教内乱,如果黎西公是教主的人,清理了叛教之人,自然是大功告成,黎西公自然不可能走。如果黎西公是玄阳长老一伙,事发后玄阳长老逃走,他的党羽都被清除干净,为何黎西公非但安然无事,还能够光明正大离开黑莲教?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你当真不知?你两个师傅,一个是黑莲教主,一个是黑莲毒使,莫非你从他门口里就不知道一点真相?”   小妖女摇头道:“教主和老家伙在我面前从来不提那次内乱,而且真相到底是什么,与我有没有干系,我又何必去问?” 第八二五章 抄家   齐宁冷笑道:“自扫门前雪,不管瓦上霜,这倒也是你的性情。”微一沉吟,才道:“你说你爹是死在玄阳手里,却没有十足的证据,也便是说,直到今天你也无法确定你爹就是玄阳所杀?”   小妖女道:“那有什么好想的,我爹是去追拿玄阳,然后遇害,当然是被玄阳所杀。教主后来也和我说了,玄阳就是杀害我爹的凶手,教主还说一定会找到玄阳,将他千刀万剐为我爹报仇。”   齐宁道:“你爹为了追拿玄阳遇害,所以教主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对你十分照顾,是不是这个缘故?”   “应该有这个缘故。”小妖女眨了眨眼睛,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但最要紧的还是我长得好看,又讨人喜欢,所以......!”   齐宁抬手道:“打住。我说你年纪不大,这脸皮还真是够厚的。”   小妖女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齐宁,眨巴眨巴,一副楚楚可怜样子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长得好看?我要是.....我要是长得不好看,那你为什么强暴我?”见齐宁神色不善,急忙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齐宁冷哼一声,才问道:“还有一件事情,你要老实供认。”   “我又不是犯人,你说话能不能别这样冷冰冰的。”小妖女眨着眼睛道。   齐宁依然是冷冰冰问道:“我问你,迷花谷那边有一处冰潭,这事儿你比我清楚,冰潭下面有一具冰棺,那冰棺之中到底是什么。”   小妖女脸色微变,但却还是竭力让自己镇定道:“你自己去看过,还要问我做什么。”   齐宁往前踏出一步,抬起手,手中匕首泛着寒光,双眸冷厉,小妖女无可奈何道:“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吗。那.....那冰棺里好像是一个人。”   “一个人?”   小妖女点头道:“其实我也是偷偷听教主说过,教主有一次和黎老头偷偷说话,被我听见,教主问黎老头那冰棺里的人还能不能醒过来,黎老头说他正在尽力而为。”   “醒过来?”齐宁皱眉道:“你是说冰棺中确实是一个人?”   小妖女道:“我也没有打开冰棺看过,但教主那样说,不会有错。那里是圣教的禁地,除了教主和黎老头,就算是老毒物也没有资格进去。有一次我偷偷到过冰潭那里,想瞧瞧那冰棺里面到底是谁,却被教主发现,教主下令我以后在不得单独去冰潭,否则.....否则就会取我性命。”   “他收你为徒,对你自然是疼爱得很。”齐宁盯着小妖女问道:“为何因为你要看冰棺,就会取你性命?”   小妖女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反正教主说那是禁地,自然没有人敢靠近。冰棺里到底是谁,除了教主,也只有黎老头知道了。”   “不对。”齐宁冷笑道:“那次有不少人趁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的时候,偷入进迷花谷,而且都是打冰棺的主意,那自然是早知道冰棺的秘密,你说只有黑莲教主和黎西公知晓冰棺的蹊跷,自然是不对。”露出凶恶之色:“小妖女,看来你是真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小妖女坐在床上往后缩,连连摆手道:“你别急,我.....我真的没有说谎。你武功比我高,我不是你对手,又怎么敢对你说谎。我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会跑到迷花谷去,更不知道他们想要冰棺做什么。”两条细长的秀眉蹙在一起,亦是疑惑道:“冰棺里只有一个死人,那些人难道是要抢夺死人?这又是为什么?”   “你刚才还说冰棺里的人可以醒转过来,现在又说是个死人,死人怎能醒过来?”齐宁冷冷道:“前言不对后语,还不是在说谎?”   小妖女道:“我第一次知道冰棺有人在里面,到你上次进入迷花谷,隔了好多年,这么多年那人始终躺在冰棺里出不来,这还不是死人又是什么?就算真的是活人,躺在那样冰冷的冰棺里,又没看他吃喝,没死才怪。”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说是吧?”   齐宁若有所思,暗想这小妖女此言倒也不假。   冰潭寒冷刺骨,普通人躺在那冰棺之中根本不可能抵御那般刺骨的温度,若再加上不吃不喝,根本不可能有活人撑下来。   但她心里却很清楚,那冰棺之中一定藏着极大的秘密。   那次不但花想容带人进入迷花谷想要趁机夺取冰棺,连青铜将军也在那里出现,这两拨人同时出现在迷花谷,目标又都是冰棺,若说冰棺没有天大的隐秘,那是谁也不会相信的,齐宁心中一直都有疑惑,暗想吸引这两伙人的究竟是冰棺中的那个人,还是冰棺之中另外藏有隐秘。   他本以为这小妖女多少能知道一些真相,但从小妖女的反应来看,这小丫头到似乎知道的真是不多。   见齐宁若有所思,小妖女轻声道:“你要是想知道冰棺里到底有什秘密,可以去找黎老头,黎老头一定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黎老头虽然医术很好,但武功不一定及得上你,你抓住了他,拿刀子逼问,一定可以问出来。”   齐宁瞪了小妖女一眼,心想这小丫头无论何时都是心术不正,孺子难教,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看在你今天还算老实,我就放你这最后一遭,若还有下次,你自己知道后果。我这人说话算话,你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   小妖女这才松了口气,道:“绝不会有下次,我保证不会再害你。”   齐宁看到窗外曙光已现,挥手道:“还不快滚,不过天色已亮,侯府的守卫众多,若是被他们瞧见甚至抓到了你,就只能将你当成刺客送入大牢,那时候可别怪我救不了你。”   小妖女嘻嘻笑道:“那倒不打紧,你侯府的这些侍卫蠢得像猪一样,我轻松就能够......!”见齐宁神色不善,忙止住话头,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起身猫腰跑到后窗,轻轻推开窗户,左右瞅了瞅,如同猫儿溜出窗户,齐宁看她鬼鬼祟祟模样,心下好笑。   小妖女离开,齐宁伸了个懒腰,正想小憩片刻,刚刚躺下,外面就传来声音:“侯爷,侯爷,有圣旨到!”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这圣旨还来的真不是时候,但非常之时,任何一道圣旨都不会平安,收拾一下,立刻出门。   齐峰在外面等候,到得前院,天色才刚亮起来,隆泰身边的太监总管范德海正在远离等待,见到齐宁过来,立马迎上去,齐宁已经拱手道:“范公公辛苦了,这么一大早就过来,快进屋先喝杯茶。”   “侯爷客气了。”范德海忙道:“喝茶就不用了,侯爷先接旨!”   齐宁道:“公公稍等,我令人摆案!”   “不用不用。”范德海道:“侯爷,这事儿急,不好耽搁,侯爷接旨之后,要立刻去办,不能耽搁的。”打开圣旨,齐宁和身边诸人立刻下跪,范德海这才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璋贵为大楚皇族,却不思忠君报国,勾结乱党,犯上作乱,愧对先祖之重望。虽自绝于大楚,然谋逆之罪不可赦,剥夺其王爵封号,逐出皇族。令锦衣候齐宁查抄淮南王府,不得有误!钦此!”   齐宁一怔,抬起头来,范德海已经卷起圣旨,走过来,轻声道:“侯爷接旨吧!”   齐宁伸手接过,谢过隆恩,这才起身问道:“范公公,皇上是让现在就去抄没淮南王府?”   范德海抬手做了个手势道:“侯爷,借一步说话。”两人移到边上,范德海才低声道:“皇上已经派了羽林营前去淮南王府,他们已经围住王府,只等着侯爷前去支持。”   齐宁微微颔首,范德海又道:“皇上说侯爷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不过皇上嘱咐,淮南王虽然十恶不赦,但是淮南王世子却并无过错,皇上不希望此事太过牵累世子。而且世子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淮南王临死前,皇上也答应不追究淮南王世子......!”   齐宁道:“此事我知道,明白如何处置。”   “淮南王府虽然要查抄,但世子可以继续住在王府里。”范德海道:“皇上的意思是摘下王府的匾额便可以。”犹豫一下,才道:“为免日后有人打扰到世子,皇上让侯爷妥善安排。”   “皇上可说该如何安排?”   范德海摇头道:“皇上说侯爷知道该怎么办,不必他多言。”顿了一下,才道:“侯爷现在就可以动身,越早越好,莫让别人占了先。”   齐宁知道范德海话中深意,也不废话,转身冲齐峰道:“齐峰,备马!”   淮南王府座落在城东,萧璋身为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在大楚的地位自然是尊贵无比,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先皇帝,对萧璋一直也算恩赏有加,而淮南王府多次扩修,其规模在群臣之中,理所当然是首屈一指,大楚四大世袭候的府邸也都不算小,但是在淮南王府面前就实在算不得什么问题。   美轮美奂的王府如今却是被羽林精兵团团围住,王府大门敞开,一群府内的家仆都是跪在大院之中,埋头在地面上,羽林营统领迟凤典如同标枪版站立在王府门前,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只听到马蹄声响起,才抬眼瞧过去,便看到一身官袍的齐宁骑马赶来。 第八二六章 争执   迟凤典神情一敛,快步上前去,齐宁身后跟着数骑,都是侯府的侍卫,勒住马,齐宁已经翻身下马来。   “侯爷!”迟凤典拱手道。   齐宁也拱了拱手,道:“迟统领久等了。”   “不敢!”迟凤典恭敬道:“皇上有旨,令侯爷主持抄没淮南王府,卑将听从侯爷差遣。眼下已经将王府上下三百七十四人俱都控制住。”   齐宁抬头看到那大院子里满满跪了一院子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点点头道:“皇上可有旨意如何发落这些人?”   “国有国法,皇上的旨意是要按照国法处置。”迟凤典压低声音道:“淮南王毕竟是皇族血脉,他的妻妾只能是送往尼姑庵里落发为尼,至若年轻的家婢,可送入娼寮为妓,至若家中的男丁,除了淮南王世子得到皇上的特赦,其他人俱都要发配边疆为奴。”   齐宁微一沉吟,心知这也是国法所定,无可更改,点头道:“既然皇上有旨意,就按照国法处置。”   “王府里的财务器皿,是要侯爷主持抄没。”迟凤典道:“户部马上就会有人赶过来,会协助侯爷清点府里的财物,列出清单呈报皇上,所抄没的钱帛财物,都是纳入户部账单。”   “户部的人还没有过来吗?”齐宁皱眉问道。   话声未落,就听得马蹄声响,迟凤典道:“想必是户部的人到了。”两人抬头瞧过去,只见到从长街那头涌出一群人来,当先几人骑着马,后面则是跟着四五十名佩刀的兵丁,迟凤典只瞧了一眼,眉头一紧,道:“怎么是刑部的人?”   “刑部的人?”齐宁也是奇怪:“迟统领,抄没王府,刑部的人也要参与?”   “此番抄没王府,皇上并无下旨交给刑部。”迟凤典肃然道:“倒要问问这帮人跑来做什么。”   说话之间,刑部那群人已经靠近过来。   齐宁见当先那人也是一身官袍,年过四旬,身材魁梧高大,肌肤黝黑,倒是不大认识,心想刑部尚书钱饶顺已经被罢官免职,却不知这人又是何方神圣。   “那是刑部侍郎达奚冲!”迟凤典似乎看出齐宁疑惑,低声道:“他是刑部第二号人物,此前一直是钱饶顺的心腹。”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钱饶顺不在了,如今由这达奚冲出面,倒也是理所当然。   达奚冲翻身下马来,已经看到齐宁和迟凤典,脸上堆笑,远远就拱手道:“下官见过侯爷,迟统领来得早啊!”   迟凤典虽然是羽林营统领,但真要论起官职大小,却还是比刑部侍郎矮上一级。   迟凤典也拱了拱手,齐宁却是背负双手,扫了一眼达奚冲身后数十名刑部衙差,皱眉问道:“达奚大人,莫非你也奉了皇上旨意,前来抄家?”   “不敢不敢。”达奚冲依然是笑道:“下官与抄家沾不上半点干系,只是奉命办案而已。”   “办案?”齐宁问道:“什么案?”   达奚冲抬眼看了一下门头那烫金的匾额一眼,笑道:“自然是淮南王谋反一案。奸臣作乱,刑部要向朝廷有个交代,自然要追查清楚。”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你准备如何查案?”   “回侯爷话,今日过来,是要请淮南王世子前往刑部一趟。”达奚冲道:“刑部已经沏好了茶,下官相与世子好好聊一聊。”   齐宁冷笑道:“那你可知道,皇上有旨,淮南王有罪,但世子无罪,此案不得牵涉到世子身上。”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达奚冲连连点头:“所以下官今日前来,不是前来逮捕世子,而是前来相请,侯爷切莫误会。”   隆泰下旨由齐宁带队抄没王府,齐宁自然知道隆泰的深意,那绝不仅仅只是抄没王府那般简单,最重要的缘故,是想让自己保住淮南王世子萧绍宗。   隆泰与萧绍宗私交甚笃,淮南王掀起大案,司马氏自然是要借这次大案,将淮南王府彻底扳倒,淮南王虽然死了,但萧绍宗还活着,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司马家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萧绍宗就算没有参与到翻盘之中,却也必定身处险境。   齐宁能够理解,无论是从私交还是皇家血脉上考虑,隆泰都不想看到萧绍宗被司马家逼入绝境,但作为一国之君,自然也不好直接出面包庇叛臣之子,是以才让自己负责主持淮南王府的抄没,以此为机会,也好保住萧绍宗。   既然明白隆泰的心意,齐宁自然不会让人轻易触碰到萧绍宗,淡淡道:“达奚大人今日来的不巧,本侯奉旨抄家,没有抄没之前,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得轻动,你们刑部的人自然不能踏入王府大门半步。”   达奚冲依然陪笑道:“侯爷所言极是,下官绝不敢耽搁侯爷抄家,下官会带人就在王府外等候,等侯爷抄没之后,再带人进去请世子。”   齐宁皱眉道:“你带来的人持刀拿枪,一个个凶神恶煞,如此无礼,还敢说是请?”   达奚冲叹道:“侯爷,淮南王谋反,他在朝野党羽不少,许多都还没有落网归案,下官担心那些余党还会从中作梗,所以只能带些人手在身边,若有冒犯,还请侯爷恕罪。”   齐宁看他外貌五大三粗,这说话倒是进退有序,淡淡道:“你说你是奉命查案,又是奉谁的命令?”   “这......!”   “奉谁的命令,你都不知道?”齐宁冷冷道:“那你还查什么案!”   “侯爷,是镇国公的命令。”达奚冲道:“老国公辅理朝政,如此大案发生,老国公自然是要下令调查的。”   “原来是镇国公的意思。”齐宁淡淡一笑:“不过皇上既然说过世子无罪,那么就代表无论是谁也不得触碰世子分毫。刑部要查案,本侯不阻拦,不过刑部的人要冒犯世子,本侯却是不能答应。”   达奚冲一怔,微微一笑道:“这个只怕由不得侯爷。这是朝廷的大案,谋反的事淮南王,淮南王世子与淮南王是父子关系,此案当然要从世子开始调查,若是请不到世子前往刑部谈话,这案子就没法查下去,淮南王那些党羽更不好调查了。”   “好不好调查,能不能调查,那是你刑部的事情,与本侯无关。”齐宁不给丝毫面子:“达奚冲,本侯要做事了,你带人先离开吧。”   达奚冲却毫无离开的意思,反倒是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爷,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侯爷体谅下官的难处。下官不会打扰侯爷抄家,只会带人在外面等。”   “如此说来,本侯如果抄上三天三夜,你也要在这里等上三天三夜?”齐宁目光如刀。   达奚冲面不改色,点头道:“侯爷能在这里抄上三天,下官也就能够在这里等上三天。”   “哦?”齐宁冷笑一声:“看来达奚大人心意已定,真的不想走了。”   达奚冲已经从袖子取出公函,道:“这是镇国公下发的命令,下官若是不能办好差事,这颗脑袋就保不住,还请侯爷体谅。”   齐宁背负双手,盯着达奚冲眼睛,一字一句道:“那本侯令你现在离开,你是否会抗命不遵?”   达奚冲犹豫一下,随即声音颇为坚定道:“恕下官冒昧直言,侯爷虽然是世袭侯爵,下官不敢对侯爷失了礼数,但是下官办理公务,只会奉命行事,不会在意上下之别。锦衣齐家是我大楚名门,侯爷睿智非凡,当然也不希望被人误会阻拦刑部办差,若是传扬出去,不明真相之人还以为侯爷是在包庇淮南王府。”   齐宁不怒反笑,抬手竖起大拇指道:“达奚大人果然是公正不阿,本侯倒是生出钦佩之心了。”   “不敢。”达奚冲道:“还请侯爷尽管办差,下官会在这里耐心等候。”   “齐峰!”齐宁忽然叫了一声。   齐峰一直跟在齐宁身后,听到齐宁叫唤,立刻上前:“侯爷,小的在这里。”   “刚才我没有听清楚,达奚大人说什么?”齐宁慢条斯理道:“我听他好像说我是要包庇淮南王府?”   达奚冲微微变色,急忙道:“侯爷,下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被齐峰声音盖住:“侯爷,达奚大人好像是这样说的,他说侯爷要包庇淮南王府。侯爷,这达奚大人是刑部的人,难道不知道谨言慎行?侯爷对朝廷赤胆忠心,今次奉旨前来抄没王府,又如何包庇了淮南王府?小的虽然身份卑贱,但听他这样说,也是怒不可遏,若是达奚大人不能说明白,咱们心中不服。”   达奚冲脸色难看,道:“侯爷,你千万别误会,下官并无说你包庇淮南王府,下官的意思是.......!”没等他说完,却见的齐宁身形一闪,已经欺身上前,还没等达奚冲反应过来,齐宁已经是抬腿而起,速度奇快,一脚便即踹在达奚冲的胸口。   达奚冲全然没有准备,而齐宁这一脚力道极大,正中胸腔,达奚冲整个人立时便被踢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身后那群刑部衙差见状,纷纷冲上前来,拔出兵器,这边齐峰等侯府侍卫也早已经拔刀上前,而迟凤典麾下的羽林营兵士也都是条件反射般按住了刀柄。 第八二七章 空池垂钓   齐宁这突然出脚踢飞达奚冲,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万想不到锦衣候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刑部侍郎动手。   达奚冲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一时挣扎起不来身,齐宁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也不管达奚冲手下人上前来,膝盖往下一压,已经压在达奚冲胸口,齐宁抬起手,一拳便打在达奚冲脸上,暴怒如雷道:“我锦衣齐家多年的清誉,何其宝贵,你竟敢诬陷我齐家包庇王府?难道你是说我们齐家也谋反叛乱?”   达奚冲想要说话,齐宁又是一拳打过来,正打在脸颊侧骨处,齐宁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自然知道该打什么地方,这一拳下去,达奚冲口中又是鲜血飞溅而出,带着两颗牙齿出来,达奚冲想说也说不出来。   刑部众人虽然冲过来,但都知道了齐宁的身份,谁又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去阻拦暴怒之下的锦衣候。   齐宁左一拳右一拳,片刻之间,已经打出十来拳,达奚冲满脸鲜血,整个人已经昏昏沉沉,连声音也叫不出来。   迟凤典这时候终于上前,劝道:“侯爷息怒,侯爷息怒,达奚大人可能是失口误言,看在卑将的面子上,就饶他这一回。”   齐宁似乎余怒未消,但还是收了手,他连续出拳,手上已经沾了鲜血,就在达奚冲官袍上擦拭干净,这才起身来,似乎心中还不解恨,又狠狠踢了两脚,这才向迟凤典道:“迟统领,本侯平日里是不轻易发怒的,这达奚冲毕竟是朝中官员,就算说错了什么,我忍忍也就是了,可是他今天竟敢污蔑侯府包庇王府,这么大帽子扣下来,是个人也受不住啊。”   “侯爷说的是。”迟凤典劝解道:“达奚大人以后定不会冒犯了。”   齐宁道:“冒不冒犯本侯不在乎,可是要污蔑锦衣齐家,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本侯也不放过。锦衣齐家是几代人攒下的清名,齐家对皇上对朝廷从来都是忠心耿耿,天日可鉴,区区一个刑部侍郎,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本侯若是不维护齐家的声誉,那以后还了得。”   达奚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他被齐宁这一番狂风暴雨的痛殴,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这时候莫说辩解,就是连说句话也困难。   迟凤典心想齐宁声称达奚冲污蔑锦衣齐家,倒颇有些耍无赖的意思,但达奚冲口不择言,竟敢在锦衣候面前放肆,那也是自寻倒霉。   刑部众人面面相觑,瞧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达奚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迟凤典沉声道:“达奚大人伤成这样,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抬他去看大夫。”   刑部衙差这才上前,七手八脚抬起达奚冲,再也不敢在这里逗留,锦衣候连刑部侍郎都干一顿毒打,其他人自然不在话下,谁也不敢招惹,簇拥着达奚冲狼狈而去。   齐宁这才整了整衣衫,忽听得脚步声响,回头看去,只见到几人抬着一顶轿子过来,后面跟着二十来号人,轿子落地,户部尚书窦馗已经从轿内下来,瞧见齐宁,立刻小跑过来,谦卑拱手道:“下官拜见侯爷!”   齐宁笑道:“窦大人,都在等你呢。”   “下官也是刚刚接到旨意,不敢耽搁,挑选了一些精明能干的人过来,还请侯爷恕罪。”窦馗对齐宁的态度与从前相比判若两人,小心翼翼至极。   迟凤典心知肚明,拱手道:“窦大人,羽林营守在王府外面,若窦大人和侯爷有需要,随时可以调动。”   窦馗点头道:“王府太大,诸般物事分布分散,清点起来也不大容易。迟统领可以调一些人手进府,将王府的财帛字画古董俱都集中起来,然后我们一一登记在册。”又看向齐宁,小心翼翼道:“不知侯爷觉得如何?”   齐宁含笑道:“本侯是初次抄家,对这些一窍不通,窦大人觉得该如何办好就如何办,不用问我。”   窦馗忙道:“是是是。”向迟凤典道:“迟统领就借我五十人。”   迟凤典道:“但凭大人调遣。”   齐宁也不多言,径自走进王府,窦馗也带着户部一众管理紧随而入,一只跪伏在地上的王府家眷更是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动也不敢动,无论男女老少,都宛若待宰的羔羊。   齐宁心中清楚,在淮南王倒台之前,作为王府的家眷,哪怕是王府看门的,也都被人所羡慕,觉得他们高高在上,更不必说王府的贵妇小姐们,可是淮南王这棵大树一倒,曾经的地位和骄傲也就随风而去,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妇小姐们,如今却只能任由别人来主宰她们的命运。   看着密密麻麻跪伏在地上的人们,齐宁反倒是觉得背心有一丝发凉。   他忽然想到,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在朝中的斗争中落败,锦衣侯府是否也是这样一个下场?顾清菡是否也会跪伏在地,任人鱼肉?   心念至此,齐宁目光冷峻起来。   他明白,这种斗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将所有的敌人彻底铲除,这样的游戏太过残酷,不分出胜负,就不能结束。   这时候迟凤典也已经点了五十名兵士进府听从差遣,窦馗吩咐道:“你们都是羽林营的兄弟,规矩我也不用多说,各自分配好人手,搜查王府各处,记住,不要落下一间屋,也不要落下一个地方,但凡是古董字画金银器皿,都要集中起来,若是发现特别之处,也要立刻禀报,不得有误。”   众兵士齐齐拱手道:“得令。”   “还有一句不该说的话,但不得不说。”窦馗道:“抄没家财,收归国库,若是有人胆大包天,敢私藏赃物,按照朝廷的法度,株连三族,想必你们都清楚。”一挥手:“都去办事吧。”   众人立时各自分开,去往王府各处搜寻。   窦馗转向齐宁,恭敬道:“侯爷不如进厅喝杯茶,等赃物搜找完毕,集中起来,下官将抄没的家财登记在册,再呈给侯爷。”   齐宁道:“窦大人不必管我,尽管办差就好。”扫了跪伏在地上的众人一眼,皱眉问道:“世子在哪里?”   众人不敢说话,窦馗已经沉声道:“世子在哪里,谁知道?”   这时候有一人才抬头道:“回禀大人,世子......世子好像是在鱼池那边。”   齐宁道:“你带我去见世子。”   那人忙起身弯着腰过来,齐宁示意那人在前领路,窦馗忙道:“侯爷,要不要派几个人跟随.....!”   “不必。”齐宁摇头道:“我自己就可以。”他对自己的武功十分自信,自知在这王府之内,只怕没有人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窦馗对他的安危十分上心,齐宁自然心知肚明其中原因,像窦馗这类从前亲近淮南王的官员,都是担心司马家的报复,一个个胆战心惊,唯恐迎来灭顶之灾,如今这群人将安危都寄托在齐宁身上,万一齐宁有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淮南王府的被抄家的场景,便会在那些官员身上重演。   那人领着齐宁穿廊过院,到得一处拱门前,探头向里面瞧了瞧,这才转身向齐宁道:“侯.....侯爷,世子就在里面。”   齐宁微微点头,穿过拱门,园内鸟语花香,花团锦簇,并不规则的青石铺成小径蜿蜒向前,直通向不远处的一座八角亭,八角亭边上是一处颇为宽阔的池塘,一张椅子放在池塘边,一人正坐在椅子上,面朝池塘。   齐宁顺着小径缓步走过去,绕到池塘边上,距离那椅子几步之遥停下,从背影看过去,正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无疑。   萧绍宗手里竟是拿着一根鱼竿,岿然不动,正在池边垂钓。   齐宁背负双手,也并无说话,片刻之后,萧绍宗忽然道:“你觉得我是否能从池中钓鱼上来?”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才道:“只要有耐心,总能钓上。”   “不对。”萧绍宗笑道:“池中本无鱼,我便是在这里等上十年,也钓不上一尾鱼。”   齐宁一愣,不自禁走上前去,到得池边,却见到池水清澈,几可见底,旭日之下,湖面荡漾着轻微的波纹,粼粼波光让湖面有了一丝生动,但在池水之中确实瞧不见一尾鱼。   “半年前我就让人将鱼池里的鱼全都取了上来。”萧绍宗始终盯着钓鱼竿,缓缓道:“我在想,池中无鱼,是否有鱼上钩?半年来,我每天都会花一些时间在这里,莫说钓鱼上来,就连鱼竿动也不曾动过。”   齐宁深知萧绍宗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必然是话中有话,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萧绍宗终于扭过头,看向齐宁,正好迎上齐宁目光。   阳光之下,齐宁见到萧绍宗脸色苍白如纸,气色很不好,但他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王府被炒,脸上甚至带着浅浅笑意。   “无欲无求,便是空空如也。”萧绍宗道:“空空如也,再好的鱼钩也钓不上去,锦衣候,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八二八章 夙夜惊心   旭日映照下,萧绍宗那张清秀的脸庞更显苍白。   齐宁似乎明白几分,叹道:“死水一潭,才能无鱼,池塘越大,就总有几条鱼在其中。”   “有道理,有道理。”萧绍宗微微点头:“只要有鱼,垂钩下去,总能钓上来。”微微抬头,望向碧蓝苍穹,沉默片刻,才道:“朝廷准备如何发落我?”   “世子不用担心。”齐宁道:“皇上下了旨意,王爷虽然有过,但世子无罪,世子依然可以住在王府之内。”   “王府?”萧绍宗浅笑道:“父王既然没了,也就不存在什么王府,不过是一栋大宅子而已......!”摇摇头:“也算不得宅子,只能说是一处大牢笼。皇上顾念旧情,没有下旨惩处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齐宁道:“世子尽管在这里安住,既然皇上有旨意,那么以后的一切用度,自然会及时提供。”   萧绍宗想了一下,才道:“你代我向皇上谢恩。”顿了一下,才道:“锦衣候,有一桩事情,我想麻烦你。”   “世子请讲。”   “皇上既然有了旨意,那便是不希望我现在就死去,我自然要遵从皇命,如果哪天皇上想要取我性命,我也好随时从命。”萧绍宗道:“不过我这身子不知道能撑多久,平日里府中有一位大夫每天都专门给我配药,若是方便的话,能否将他留下来?”   齐宁道:“大夫?”   “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萧绍宗浅笑道:“我自身难保,如今也没有想过保住别人,就算有心,也没有那等能力。那个大夫叫做袁陌离,是几年前父王为我找来的大夫,他配置的药材,多少能够减轻我的苦楚,所以一直留在了府里。”   “袁陌离?”齐宁轻念一遍,心中也知道萧绍宗病入膏肓,身边必然有随侍的大夫。   “此人的身家很清白。”萧绍宗含笑道:“锦衣候若是不放心,可以派人先调查清楚他的底细。皇上能免我死罪,已经是隆恩浩荡,王府上下都各有发落,让袁陌离留下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若是为难,锦衣候也不必在意我的话。”   齐宁道:“既然是关乎到世子的身体,我会禀明皇上,皇上对世子一直十分关护,应该没有问题。”   “若是如此,那就多谢了。”萧绍宗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道:“有句话我本不该问,不过以后未必能够经常见到锦衣候,倒也不妨问一句。”   “世子请问!”   萧绍宗凝视着齐宁眼睛,问道:“皇陵之变,以侯爷之见,父王是为了铲除权臣,还是为了谋朝篡位?”   齐宁倒没有想到萧绍宗问的如此直接,犹豫了一下,萧绍宗已经笑道:“确实不好回答。其实从一开始,父王就是错的。父王是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许多人都说父王应该继承皇位,可是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一句话,让我们父子如履薄冰,日夜战战兢兢。”   齐宁“哦”了一声,萧绍宗语音轻缓,不疾不徐:“太祖皇帝驾崩,父王年幼,能够担起大任的只能是太宗皇帝。太宗皇帝英明神武,南征北讨,所向披靡,这才打下了大楚天下。”淡然一笑,“外面都在流传,太祖皇帝托孤于太宗皇帝之时,太宗皇帝向太祖皇帝立下誓言,只待父王长大成人,太宗皇帝会将皇位传给父王。”斜看了齐宁一眼,问道:“锦衣候应该也听说过此事吧?”   齐宁没有否认,只是微微点头。   “其实到了今天,太宗皇帝是否真的在太祖皇帝面前立下这个誓言,那是谁也拿不出证据来。”萧绍宗叹道:“后来太宗皇帝驾崩,继位的是先皇帝,便有人以为太宗皇帝违背了诺言,没有将皇位传给父王。”   齐宁心知这等事情敏感至极,萧绍宗可以说,自己可以听,但自己却不能多说一个字。   “我甚至还听有传言说,先帝继位之后,金刀老侯爷甚至向先帝密谏,恳请先帝册立父王为储君。”萧绍宗神色平静,娓娓道来:“从太宗皇帝开始,一直到先皇帝,对父皇都是恩遇有加,淮南王府所得到的赏赐,远超出所有朝臣,就连这淮南王府,也是几次扩建,富丽堂皇......!”   一阵清风吹过,池面泛波,波光粼粼,鱼竿前的鱼线也在池水中轻轻晃动。   “没有人知道,这么多年来,父王所遭受的担惊受怕非任何人可比。”萧绍宗叹道:“锦衣候,若换做你是父王,你能否睡得安好?”   齐宁只是仔细聆听,并无回答。   “朝野都觉得父王心中不甘,有谋朝篡位之心,先入为主,所以父王无论做什么,也都是错的。”萧绍宗苦笑道:“太祖皇帝和先皇帝宽容仁厚,一直没有为难父王,如果换做别人,只怕我们父子早已经尸骨无存。”   齐宁不禁叹了口气。   萧绍宗手中兀自拿着鱼竿,手臂没有丝毫的动摇,如同固定石雕一般,亦可见他心中之沉稳。   “其实父王心里很清楚,只要他做个闲散王爷,享受荣华富贵,应该可以安然终老。”萧绍宗道:“他并非不甘心没有继承皇位,而是不甘堂堂太祖皇帝的嫡系血脉,在朝中的言语,竟是连普通的臣子都抵不住,所有人都觉得父王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包藏祸心,父王无法承受这样的委屈......!”轻叹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父王,父王一生富贵,真正遭受的苦难并不多,心高气傲,又如何受得了委屈。”   启宁设身处地去想,亦觉得萧绍宗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所有人都觉得皇陵之变是因为父王想要谋朝篡位。”萧绍宗浅笑道:“但是我却以为,父王篡位之心是没有的,他只是不甘心司马氏在朝中攥取权势,他害怕太祖皇帝传承下来的江山改姓他人,所以即使明知不敌,也要拼上一拼。”   虽然齐宁对萧绍宗所言不敢苟同,但却能理解这位世子。   萧绍宗与淮南王毕竟是父子,作为儿子,萧绍宗当然不会从最坏的方向去揣测自己的父亲,也许他今日所言,并不是在向齐宁解释什么,只是在向他自己做出解释,以此来维护父亲在他心中的形象。   “其实现在这个下场倒也未必是坏事。”萧绍宗道:“父王担惊受怕这么多年,如今魂归九泉,也就能够真正安歇,不必担惊受怕,更不会有人在背后闲言闲语。我这个淮南王世子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说不定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想必也不会有人觉得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会威胁到朝廷......!”说到这里,猛地一阵剧烈咳嗽,齐宁立刻上前去,轻拍萧绍宗背脊,关切道:“世子,我立刻去叫袁陌离!”   萧绍宗已经抬手用手帕捂住嘴,他咳嗽之时,身体一直发抖,显得十分孱弱。   这位世子身材本就矮小,再加上常年缠绵病榻,身体确实很虚弱,这一阵咳嗽,似乎随时就能这般过去。   “有.....有劳......!”萧绍宗止住咳嗽,用绢帕擦拭嘴角,齐宁在他边上看的清楚,只是这一阵咳嗽,那绢帕上已经满是鲜血,不似寻常鲜血那般殷红,倒有些泛黑。   齐宁也不多言,只是轻声道:“世子多保重,皇上有过旨意,任何人都不得为难世子,世子只要待在王府,谁也不敢碰你分毫。”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萧绍宗的病情每况愈下,瞧那样子,也确实命不久矣。   回到前院,迟凤典手下一群兵士将淮南王府的家眷围成一圈,长枪大刀持在手中,齐宁高声道:“袁陌离在哪里?”   人群中一名五十出头的瘦高男子抬头道:“小人袁陌离!”   “世子在鱼池那边,你过去服侍。”齐宁背负双手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就在世子身边照顾着,世子若少了一根头发,就唯你是问。”   “世子是病情犯了吗?”袁陌离显出担忧之色:“多谢侯爷,小人这就过去。”起身来,匆匆而去。   迟凤典有些奇怪,齐宁凑过去解释一番,迟凤典道:“卑将回宫复命之时,向皇上禀明就好。”   齐宁这才信步往后走,穿过正厅,后面是中院,淮南王府面积巨大,开阔无比,只是一个中院也是大得惊人,容纳两三百人都不在话下,此刻在中院摆了几张桌子,几名户部官吏都在登记财物,但凡送来一件物事,都会登记在册。   窦馗背负双手,气定神闲,此刻那院中已经堆满了诸多箱子,亦有许多古董字画就堆放在地上,放眼俱是珠光宝气流光溢彩,齐宁在锦衣侯府自然也见过不少古董字画,但此时看到眼前这一幕,才发现锦衣侯府那些器玩陈设,比起淮南王府的珍宝,实在是相去甚远。   -----------------------------------------------------------------   PS:公众号有日本之行的汇报,有兴趣的兄弟姐妹可以去瞅瞅,搜索公众号“锦衣沙漠”关注就可以! 第八二九章 佛堂秘宝   窦馗听到身后脚步声,转头来见到齐宁,立刻堆起笑脸迎上来拱手道:“侯爷,还在查抄家财。淮南王府珍奇异宝甚多,分落各处,一时半会还无法全部搜找出来。明日便是皇上大婚,所以今日定然是要将这差事办完。”   齐宁点头道:“辛苦诸位了。”缓步走过去,窦馗却在后面冲着边上招招手,便有两人过来,见到齐宁走到一只大箱子边上,窦馗立刻吩咐人打开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却整整齐齐放满了各类字画。   齐宁心下好奇,伸手拿了一幅出来,缓缓打开,却见到一副山水画,窦馗在旁道:“侯爷好眼光,这是当年郑春秋的坪山落影图,可谓是价值连城。”这时候边上一名户部官员走过来,瞧了那幅画一眼,抬起手中笔,勾去了清单上的一项。   齐宁顺手将画递给窦馗,窦馗又顺手递给边上一人,那人小心翼翼将画卷起,放在一旁。   齐宁又连续拿出几幅画,他对字画并无研究,但却也能够看出这些画作确实价值不菲,每拿出一幅画,边上那手捧清单的官员便勾去一项,齐宁看在眼中,皱眉道:“窦大人,这是......?”   窦馗挥挥手,两边人往后退去,窦馗这才凑近齐宁耳边道:“侯爷,皇上令你主持抄家,自然也是想给侯爷机会。这王府里的珍奇异宝多如牛毛,侯爷若是看中哪样,只要碰一碰,或者使个眼色,下官回头自会安排好,保管万无一失。”   齐宁立刻明白意思,皱眉道:“这.....不妥吧?”   窦馗左右看了看,抬手道:“侯爷进屋喝杯茶吧。”   齐宁知他意思,背负双手进了中厅,窦馗跟在身后进屋,反手关上门,见到齐宁已经落座,这才凑近上前,躬身站在齐宁身边道:“侯爷是第一次抄家,里面的规矩可能有些不大明白。其实但凡谁能领受圣旨抄家,都是皇恩浩荡......!”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恕下官直言,那也是皇上送来发财的机会。”   齐宁“哦”了一声,窦馗继续道:“只要不是下手太黑,差不多能向朝廷交代,也不会有谁来追究。淮南王承蒙朝廷厚恩,每年从朝廷都能得到大批的赏赐,而且还有下面人孝敬的,更加上淮南王的封邑,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下官粗略估算了一下,王府所有的财帛查抄出来,应该不下三四百万两。”   齐宁吃惊道:“这么多?”   窦馗微点头道:“下官也跟了淮南王多年,他敛财有方,确实是很有手段。侯爷有所不知,这淮南王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古玩字画,那时候他在朝中也无实权,无所事事,所以心思都放在古玩字画之上,但凡听说哪里有一件名贵古董或者字画,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实不相瞒,为此还真有不少人冤死其中。”   齐宁皱起眉头,窦馗轻叹一声,才继续道:“太宗皇帝和先皇帝念及他是太祖皇帝的血脉,只要他不沾染上朝堂之事,其他的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压低声音道:“下官知道这王府的一处秘密所在,待会儿请侯爷随我前去瞧一瞧。”   “什么所在?”   窦馗微微一笑,也不解释,抬手道:“侯爷请!”向后门走去,齐宁犹豫一下,跟在后面,窦馗在前领路,走了好一阵子,九转十八弯,这才到得一处院子外,这里暂时还无兵士搜到,窦馗推开院门,齐宁跟在后面进了去。   这处院子看上去倒是十分的简朴,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子檀香味道,齐宁隐隐明白什么,窦馗已经领着齐宁走到一间屋门前,屋门却是被铁锁锁住,窦馗皱起眉头,齐宁也不犹豫,取了寒刃,上前去立时斩开。   窦馗怔了一下,随即竖起大拇指道:“好宝贝,好宝贝。”这才推开门,屋门打开一瞬,从里面飘出更为浓郁的檀香味,窦馗已经道:“侯爷,这是王府的佛堂,据下官所知,淮南王平日里经常会在佛堂待着,王府上下,都不得靠近这处佛堂。”   “哦?”齐宁四下里看了看,比起淮南王府其他各处的富丽堂皇,这佛堂却是简约朴素,除了案上摆设着佛龛,里面放着一尊小金佛,四下里倒并无太多的杂物:“窦大人带我来这佛堂,不知是何缘故?”   “侯爷,这里才是淮南王的宝库。”窦馗压低声音道:“下官有一次陪他饮酒,并无其他人,无非是说司马岚权势日重,迟早会成为朝廷的祸害,当时他心情不好,多喝几杯,也就醉了。”顿了顿,更是低声道:“酒醉过后,淮南王失口说出他有宝贝藏在佛堂中,但是并无多说。下官心想淮南王既然那般说,自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下官隐隐知道,淮南王手里握有数件价值连城的绝世珍宝,那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但今次抄家,一直不曾看见,那等宝物,也不会随意放置,所以......!”   齐宁明白过来,道:“所以你觉着那些宝物藏在佛堂?”   窦馗点头道:“下官正是这样想。”   齐宁心想这窦馗果真是墙头草的性情,当年得了锦衣齐家的举荐,就一直追随齐家,后来与齐家翻脸,立刻转头淮南王门下,如今淮南王倒台,却又迅速向自己谦恭是好。   但齐宁也知道这等小人如今恰好还能用得着,此等人物,只可利用,却绝不能信任。   “窦大人,就算宝物在这里,咱们又能如何?”齐宁轻叹道:“莫非咱们还要中饱私囊不成?此事如果真的有人追究.....!”   “侯爷放心,一切事情都包在下官身上。”窦馗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明白表忠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做出让上面满意的事情来,他如今身处困境,唯一的出路就是抱紧锦衣候这条大腿,所以便显得异常谦卑:“且不说这本就是历来的规矩,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儿,由下官一力承担。”   齐宁摇头道:“窦大人误会了,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有人追究。如今国库空虚,正是用钱之时,如果淮南王府果真抄没一笔巨资,将其纳入国库,那么朝廷许多为难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侯爷公忠体国,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窦馗肃然道:“只是下官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窦大人有话当讲无妨。”齐宁含笑道:“此处并无外人,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窦馗犹豫一下,才叹道:“侯爷,司马岚除掉了淮南王,接下来必然是要逐步控制朝政,无论是兵权还是财政,司马岚不可能放过。今日下官还能留在户部,无非是因为侯爷你主持公道,但司马岚那老贼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将户部拿到手,他又如何睡的好。”   齐宁心知肚明,司马岚如今辅理朝政,在朝中的势力自然是无人能及,但最大也是最致命的短板也正是在这两处。   若说兵权,好歹手里还控制着黑刀营,但户部却一直不在司马氏的掌控之中。   想要真正的只手遮天,若是无法控制国家财政,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先帝生前司马岚自然是不敢显露染指户部的意思,先帝驾崩过后,户部又与淮南王缠在一起,司马岚也一直不好下手,但如今淮南王既然被除,司马岚要染指户部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也许过几天,下官就要被罢官免职。”窦馗叹道:“运气好还能留条性命回去老家耕田度日,若是运气不好,这颗脑袋也是保不住。到时候司马岚必然会往户部安插亲信,而户部的存银,也就在司马岚的控制之下,今次我们将王府查抄的财物若是都送入户部,就等若是送到了司马岚的手中。”   齐宁微皱眉头,窦馗这话倒是提醒了他。   齐宁虽然并不畏惧司马家,但是否能够阻止司马家控制朝廷,他也是没有任何的把握,毕竟司马岚是三朝老臣,连淮南王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应付那条老狐狸,就连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   若司马岚果真拿下户部,窦馗所言还真是不假。   窦馗察言观色,看在眼里,低声道:“侯爷,皇上英明睿智,下官说句不该说的话,此番皇上下旨由侯爷主持抄没王府,很可能就有这样一层意思在其中。”   齐宁微微颔首,却还是不动声色道:“既然抄家有抄家的规矩,我若是坏了规矩难免不好,窦大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一切照你的意思来办。”   窦馗笑道:“侯爷放心,下官定然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四下里看了看,皱眉道:“下官猜测这佛堂之中必有密室,找到机关,应该就能找到藏宝密室了,侯爷稍后,下官找找看。”轻手轻脚在佛堂找寻起来。   齐宁背负双手,目光在佛堂之内扫动,也瞧不出太过奇怪的地方,窦馗在佛堂内转了两圈,屋子没有找到任何迹象,正有些着急,齐宁却忽然道:“窦大人,你瞧瞧这金佛有什么特别。”   窦馗急忙过来,目光落在那金佛之上。 第八三零章 密函   那尊金佛一尺多高,雕刻的极为精致,佛像庄严,放置在佛龛之中。   也许是这几日无人进来,所以香火已经熄灭,香炉里的香灰厚厚一层,看样子也有些时日没有处理。   淮南王最近一直都在准备着在皇陵发动变故,想来也是没有时间耗在这佛堂之中。   窦馗细细看了看,也没看出奇怪之处,看向齐宁,压低声音道:“侯爷,这金佛有古怪?”   齐宁往那金佛凑近一些,窦馗也靠近过去,尚未明白怎么回事,齐宁已经轻声道:“窦大人,据说金子如果经常触碰,会因为人体肌理的汗渍,会让光泽渐渐暗淡,是不是有这个说法?”   窦馗忙道:“确实如此。”心知齐宁这话必有缘故,仔细瞧了瞧,隐隐发现那金佛腰部和肩头的光泽比之其他地方确实暗淡不少,瞬间明白什么,齐宁看他表情,知他明白,轻笑道:“窦大人,你拿起金佛看看。”   窦馗立刻上前,伸手小心翼翼取下金佛,那金佛乃是纯金所制,颇有些沉重,拿了下来,手上触碰之处,正是那腰部和肩头处。   “摆设在佛堂的金佛,按理来说,本不会轻易动弹。”齐宁道:“但这金佛明显是经常被人动过。”   窦馗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将金佛放在一旁,凑近到那放置金佛的青铜座台上,那座台是莲花形状,看上去倒是颇有些年头,齐宁也是凑近瞧了瞧,那莲花座台共有六瓣,齐宁很快便瞧出,其中四瓣边缘还带着一些铜锈。   齐宁也不废话,双手伸过去,请抓住那两瓣边缘并无铜锈的莲花瓣,微微扭了扭,果然莲花座台却并非固定不动,微一用力,莲花座台便被旋转起来,随即听到后面传来响动,窦馗立刻转到后面,失声道:“侯爷,你.....你瞧......!”   齐宁松口手,迅速转到后面,却见到地面上一块大青砖自动移开,露出一处洞穴来。   窦馗压低声音道:“侯爷,这里应该就是淮南王的藏宝之处。”探头往里面瞧了瞧,只见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为表忠心,低声道:“侯爷,下官先下去看看情况如何。”   齐宁也没有多说,过去拿了一只祭祀金佛的小铜杯,走到洞口,将那铜杯丢下去,很快就听到一声脆响,齐宁含笑道:“不是很深,窦大人在这里先看着,不要让人进来,我下去看看是什么状况。”   窦馗道:“如此也好,侯爷千万要小心。”   齐宁也不犹豫,身形一展,跃入其中,下面果然不是很深,齐宁轻盈落在地上,待眼睛微微适应,瞧见往左边是一条通道,这才顺着通道小心翼翼过去,随即从身上取了火折子燃着。   这火折子还是齐峰献上,出门在外,随身携带一两支火折子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只走了一小段路,前面便是一道铁门,铁将军把门,齐宁用寒刃轻易斩断铁锁,推开门,里面便是一处密室,举着火折子进去,齐宁却发现这密室之中倒是整洁奢华,地上铺着兽皮,四周一圈是用上等红木打造成的古董架,中间放着一张软榻,软榻边还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有一盏油灯。   齐宁熄了火折子,点上油灯,密室之内顿时便亮堂起来。   灯火一亮,四周便是流光溢彩,古董架上俱都摆着名贵的古董,齐宁背负双手转了一圈,心知这密室之内的古董才是真正的上品,每一件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大略估算一下,加起来也是不下于四五十件。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有人说淮南王富可敌国,这话看来也不算太过夸张,仅这密室之内珍藏的宝物,一旦换成银子,必将是一个惊人的数目。   淮南王府被抄家,齐宁知道这些珍宝就算留在这里,那也不可能再属于萧绍宗,一旦公开,最终只能是收归国库,而窦馗先前所言也是不假,万一司马岚那老东西控制了户部,这些财物也就成了司马岚的掌中之物。   司马家如今的势力已经十分庞大,若是手中再拥有大笔的银子,银子通神,到时候足以让司马家在朝中的地位更加稳若泰山,所以即使有朝一日司马家当真拿着了户部,齐宁也只希望他得到的是一个满是窟窿的户部衙门,而不是一个仓足库满的金匣子。   念及至此,齐宁便知道这些财物绝不能进入户部的仓库。   他更加明白,淮南王家财雄厚的情况司马岚自然是一清二楚,那老东西老奸巨猾,说不定也已经打起了这些财物的主意,只是明面上没有道理来掺和,但必定会想出其他的法子染指,所以自己要尽快将这批珍宝转移地方,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而隆泰一大早就下旨让自己前来主持抄家,很可能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他此时对隆泰的心思已经明白了过来,俺想自己这也算是奉旨贪污,若是老老实实将这些交出去,不单是愧对自己,也是愧对皇帝。   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密室角落处有一只木箱子,看起来很不起眼,齐宁移步过去,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将那箱子从里面抽出来,抱起放到那案几上,只见到箱子也是用铁锁锁着,依然是用寒刃斩断。   打开箱子,却见到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书册,齐宁拿起上面一本书册,打开来看,却见这是一本账簿,里面记载着淮南王府的财产明细,齐宁翻看几页,除了记录淮南王所属食邑的明细,另有淮南王幕后所操控的一些店铺。   齐宁将账本放下,又取了下面一本翻看,上面却是一行行写着官员的名字以及职位,前前后后竟然也有五六十名官员之多,除了部分京官,不少都是地方上的官员,在每名官员的后面,还以毛笔做了备注。   排在第一位的赫然就是户部尚书窦馗,其后表明可信,而刑部尚书钱饶顺后面亦是标明了可信。   齐宁叹了口气,暗想淮南王虽然地位尊贵,但比起司马岚的心术,明显还是差了一大截子,钱饶顺在最关键的时刻捅了他一刀,也难怪会对淮南王形成致命的打击,淮南王一直将钱饶顺当做可信之人,又如何会提防到钱饶顺早已经被司马岚收买。   此外有些官员后面标注着待查,亦有标明戒备,齐宁知道这实际上就是淮南王的党羽名册,这份名册一旦落在司马岚手中,名册上这些人只怕没有一个能跑得了,心知这份名册事关重大,将名册揣进怀中。   瞥见下面还有信函,取了一份,扫了一眼,上面竟然没有署名,信函早已经拆开过,齐宁取出里面的信笺,打开来对着油灯瞧了一番,很快就显出吃惊之色,随即变得愈发凝重。   藏在此处的信函,齐宁没看就知道非同小可,待细细一看,心中震惊不已,说是一封信函,倒不如说是一份效忠书。   虽然自始至终并无出现对方的名字,也并无落款,但从字里行间,齐宁已经猜到这封信出自何人之手。   信函的内容,对方除了表明忠心,最重要的却是与淮南王达成了一项交易。   对方将会全力支持淮南王夺得皇位,而淮南王一旦登上龙座,便要将西川诸郡俱都划给对方,让对方自立为王,独成一国,成为大楚的属国。   李弘信!   齐宁神情冷峻,已经确认这封信是出自西川蜀王李弘信之手,从纸张可以判断,这封信已经很有些时间,至少不下于一年,也便是说,至少在一年之前,李弘信就已经与淮南王有过秘密往来,而且达成了交易。   若是在一年之前,那时候先皇帝还并未驾崩,如此看来,先皇帝还在位的时候,淮南王和李弘信就有了密约。   齐宁倒也能够想的通,蜀王被封禁在成都,一直在朝廷的严密监控之下,作为曾经在西川呼风唤雨的人物,虎入牢笼的感觉当然不会好受,而淮南王虽然身为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可是非但没有继承皇位,而且在朝中也并无太大的话语权,这两人都属于不得志之人,却又都是具有野心之人,互相达成交易,也并不让人感到太过惊讶。   蜀王需要在京中有靠山,而淮南王则是需要兵马支持,若是蜀王能够在西川掀起风浪,找到机会重夺兵权,朝廷这边有淮南王作为内应,两人联手,就算最后无法成功,也必定会让楚国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   齐宁忽然间便即想到,当初西川黑岩洞事件的发生,或许就是蜀王和淮南王暗中谋划,一旦官兵果真屠戮了黑岩洞,瞬间就会激起苗家七十二洞的叛乱,西川一旦动荡起来,蜀王李弘信势必会趁机在西川竖起旗杆来。   那正是新帝刚刚登基之时,朝局未稳,李弘信若是趁机控制了西川,朝中这边有淮南王作为内应,后果必将不堪设想,想到此处,齐宁便觉得后背发凉,暗想幸亏黑岩洞事件在自己的斡旋下顺利平息,否则如今的楚国只怕已经是战火燃起。   淮南王此番虽然是被司马家算入毂中,但他的所作所为,落得此番下场倒也不算冤枉。 第八三一章 丰收   齐宁将密函收进怀中,瞧见下面还有几封信,拆开了一一扫过,却都是一些官员对淮南王的效忠誓书,齐宁心知也没有时间在这里细看,将信函俱都揣入怀中,将那空盒子重新放回了原处。   他在里面又检查一番,倒也并无其他发现,有些失望,不过有众多珍宝再加上蜀王李弘信的密信,也算是大有收获。   原路返回,到得洞口,才发现壁间竟有攀上的脚踏,轻松从地下上来,窦馗一直守在洞口边上,急忙伸手拉着齐宁出来,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又听人道:“这里仔细搜找,不要错过一个地方。”   齐宁立刻向窦馗使了个眼色,窦馗明白过来,迅速到得门前,打开了门,迎面就有兵士正要上来踹门,看到窦馗,都是一怔,窦馗背负双手,咳嗽道:“这是佛堂,本官检查了,并无什么特别。佛堂是清净地,不要冒犯这里。”   众人闻言,忙拱手行礼,匆匆退了下去。   窦馗这才关上门回来,低声道:“侯爷,他们都走了,这下面......?”   “窦大人所言不差。”齐宁自然不会将密函之事告之,轻叹道:“淮南王府真正的宝贝就都藏在这下面了。下面有一处密室,应该是淮南王储藏极品珍宝的地方,数量还着实不少,窦大人要不要下去看看?”   窦馗忙笑道:“侯爷瞧过就好。”压低声音道:“侯爷,藏宝室既然在这里,此处可不能再让人过来。下官担心司马岚那老家伙也惦记着淮南王府的宝贝,说不定就要掺和进来,这藏宝室的珍宝,可要尽管转移地方。”   “窦大人可有什么好办法?”齐宁含笑问道,边说边走到佛龛前,伸手扭动莲花座台,恢复原样,那大石板随即便自动闭合起来,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   窦馗想了想,才道:“侯爷,这批珍宝非比寻常,可不能让其他人瞧见。”   “我也是这个意思。”齐宁含笑道:“回头若是让人来这佛堂取走宝物,人多眼杂,势必要传扬出去,这批宝物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微一沉吟,才道:“窦大人,你能否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窦馗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外面的那些财物大可以打包装车运走,下官有办法将属于侯爷的送到您手上。不过藏宝室这批宝物一旦进入户部,谁都知道是淮南王珍藏多年的极品,想要处理就不容易了。若是司马岚派人暗中盯上,那可就更大大不妙了。”想了一下,才轻声道:“侯爷,这批宝物,只能偷运出去。”   “偷运?”   窦馗点头道:“今日抄没王府之后,将其他物件全都运走,让人以为王福已经抄没干净。随后咱们在秘密将这批宝物取走,偷偷运送到锦衣侯府。”   齐宁也是微一沉吟,才道:“你可有把握?”   “下官有个计较。”窦馗低声道:“侯爷,明天就是皇上大婚之日,朝中百官自然都要到宫中庆贺,而且司马家那位大小姐也要入宫为妃,司马岚父子自然会十分看重,至少明天不会注意这边,按照惯例,宫中散席一定会很晚,下官到时候就先行离开,趁人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将宝物运走,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齐宁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不过麻烦的是羽林营的兵士。”窦馗皱眉道:“下官担心为了保护世子的安危,皇上可能会让迟凤典留守一些羽林兵士在这边。迟凤典这人,下官实在有些摸不透,但下官总觉得他不会与咱们一条心,对此人还是要多加提防。”   齐宁心知肚明,皇陵之变中,迟凤典可说是至关重要。   淮南王敢在皇陵发动变乱,说到底,有一个重要缘故便是因为迟凤典,淮南王事先显然觉得迟凤典会为他马首是瞻,当时只要迟凤典站在淮南王那边,皇陵之变就很有可能会成功,至少当时能够迅速控制住司马岚父子,其后就算黑刀营赶到,也已经来不及。   但迟凤典却出乎淮南王的意料,在最为关键的时候,却并未为淮南王所用,也正因如此,淮南王的结局便已经注定。   淮南王能够将宝押在迟凤典身上,事先定然是有过约定,而且淮南王为了让无人掣肘迟凤典,花费心思将吴达林从羽林营调走,由此可见他对迟凤典的信任,但迟凤典显然是违背了之前的约定,这才让淮南王万念俱灰。   齐宁到现在还无法判断,迟凤典最终没有与淮南王走在一起,究竟是因为迟凤典果真对隆泰赤胆忠心,还是因为司马家的缘故。   如果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迟凤典暗中与司马家有勾连,事情就严峻的多。   迟凤典背叛了淮南王,这自然让淮南王手下那群人对他深恶痛绝,窦馗对迟凤典心中记恨小心提防,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我会让我的人替换羽林营守卫王府,如此可以方便你行事。”   窦馗喜上眉梢,笑道:“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太好了。”   齐宁背负双手,盯着窦馗眼睛,压低声音道:“窦大人,恕我直言,如果这批宝物你送去交给镇国公,却不知道镇国公是否会视你为亲信?”   窦馗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噗通”跪倒在地,“侯爷,下官....下官怎会这样做。如果....如果在皇陵不是侯爷据理力争,下官现在只怕已经在大狱之中,下官....下官对侯爷的恩情感激不尽,此生做牛做马只怕也报答不清,绝不敢.....绝不敢背叛侯爷,还请侯爷明察。”   齐宁伸手扶起,含笑道:“窦大人,你别紧张,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可别多心。”   窦馗尴尬道:“侯爷,下官.....下官以前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如今也是后悔不已。下官如今对侯爷绝无二心,只要侯爷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还请侯爷相信下官这一回。”   齐宁比窦馗要小上几十岁,却抬手轻拍窦馗肩头,温言道:“窦大人,既然你这般说,我也对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若当真为我办事,我可以保证你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安稳如山,如果......我是说万一,若是窦大人觉得跟随我不合适,只要你事先和我说一声,我也绝不阻拦,可是你若像钱饶顺那般,我却实在有些接受不了。”淡淡一笑:“钱饶顺两面三刀,下场就是罢官免职,若是窦大人哪天对不住我,我可是真要生气的,到时候的下场,未必及得上钱饶顺。”   他脸上带着笑,但目光如刀刃般犀利,窦馗触碰到齐宁目光,心下一凛,斩钉截铁道:“侯爷,窦某若是做下对不住侯爷的事情,天打五雷轰,还.....!”一咬牙,肃然道:“还断子绝孙!”   齐宁心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立誓也算看得颇重,更何况连“断子绝孙”这样的毒誓都发出来,这窦馗目下对自己看来倒并无二心,含笑道:“窦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压低声音道:“我头上只有一片云,是皇上!”   “下官头上也只有一片云,就是侯爷。”窦馗立刻道。   齐宁哈哈一笑,也不多言,径自出门,窦馗立刻紧随在身后。   淮南王府宅院众多,直到黄昏时分,兀自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搜寻完,搜找出来的财物,登记过后,已经令人打包起来,从户部那头调了车马来,部分物品已经装车运走。   按照常例,要犯家眷是要送入刑部接受处置,该流放的流放,该发配的发配,刑部达奚冲今日一大早令人过来,若是要带走王府的家眷,也就不会有人阻拦,但达奚冲直接冲着世子萧绍宗而来,齐宁自然不能答应,被打伤抬回去之后,刑部的人似乎也忘记前来带走犯人家眷。   齐宁只负责抄没王府,至若家眷如何发落,不在齐宁的任务之内,迟凤典倒是过来请示齐宁该如何发落,齐宁一句按国法去办就丢还给迟凤典,迟凤典只能派人去京都府找了铁铮,让铁铮派了人手过来,将一种犯人押解送去了刑部大狱。   本来王府留下来的只有萧绍宗,但考虑到萧绍宗病情,那位叫做袁陌离的大夫也还是留了下来,萧绍宗身体不好,袁陌离贴身照顾,齐宁与迟凤典商量一番,终究还是留下了两名无关紧要的仆妇照顾萧绍宗的生活。   这也并非什么大事,迟凤典显然也知道皇帝对萧绍宗还是颇为关照,所以并不反对。   天黑时分,王府已经点起了灯火,一些贵重财物也几乎都已经抄没出来,只若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事,只能先做些记录,回头再做处理,毕竟明日就是皇帝大婚,过了今夜子时,为讨吉日彩头,自然是不能继续抄家。   齐宁坐在厅内喝茶,忙了大半天的窦馗终于捧着一堆清单进来,凑近到齐宁边上,叹道:“侯爷,淮南王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财还真是不少。初步估算,不下三百万两银子。”凑近耳边低声道:“还不连藏宝室内的珍宝,此外他在外面还有些商铺,这些都不在账单上,下官回头会想办法将他们都变成现银,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十万两银子也还是有的。”   齐宁也有些吃惊,毕竟他对锦衣侯府的财务略有些了解,作为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锦衣齐家,在楚国那也是高官厚禄之门,但全年下来,连上食邑也不过几万两银子,今日却从淮南王府抄出几百万两银子,着实让人吃惊。 第八三二章 共富贵   淮南王府就宛若是一处宝库,抄没出来的银两着实惊人,齐宁暗想淮南王者敛财的手段果然是了得,不过细细一想,淮南王数十年来一直都是受到朝廷的恩赐,每年所获得的赏赐就不在少数,再加上搜刮脂膏,几十年攒下来这笔巨财,倒也不算突兀。   但他却马上意识到,淮南王家财丰厚,老百姓不知道,但是京官们肯定清楚,即使京官们不清楚淮南王底细,司马岚却必然清楚。   像司马岚那样的人物,当然不会打无把握之仗,他既然将淮南王列为敌手,当然对淮南王调查的异常清楚,而且身为三朝老臣,司马岚在朝中的资历比淮南王只高不低,这些年来淮南王上下其手的动作,作为朝中最重要的理政大臣之一,司马岚自然是一清二楚,所以淮南王府到底有多少财产,司马岚也是心中有数。   撇去佛堂藏宝室的珍奇异宝不说,仅目前搜找出来的财产就高达三四百万两之巨,如此庞大的财产,齐宁就算胃口再大,倒也不敢真的吞下去,即使大张其口吞下一半来,兀自还有一两百万两进入到户部银库之中。   如果这笔巨款进入户部,那么齐宁最担心的就是肉进虎口,司马家会找到机会染指户部,随即控制户部财政。   窦馗见到齐宁微皱眉头,他毕竟也是狡猾之辈,明白齐宁心思,压低声音道:“侯爷,目前只是统计财物清单,王府的抄没出来的现银也不过十几万两银子,这笔现银咱们是不能动弹。不过其他物件该报上多少银子,下官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犹豫一下,更是低声道:“财物太多,如果悬殊太大,必然会有人找上麻烦,目下估算大概价值三百多万两银子,侯爷觉着该往户部缴入多少?”   “这种事儿我全无经验。”齐宁低声道:“窦大人觉得该怎么办?”   窦馗想了想,一咬牙,道:“侯爷,下官尽力将账目做的没有太大破绽,给侯爷腾出二百万两银子......!”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窦馗着胆子也真是够大的,皱眉道:“是不是太多了?”   窦馗轻声道:“朝中其他的官员不敢卷入其中,就算调查,也只有司马家可能纠缠起来。不过司马家从来没有涉足入户部,对户部的章程并不了解,而且下官会做的天丝无缝,不会让他们瞧出破绽来。”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窦大人,事儿该怎么办,我也不清楚,你看着办就好。”微微凑近,低声道:“其实有一个法子我倒觉得不错,也不知妥当不妥当,窦大人帮着参详参详。”   “侯爷请讲。”窦馗低声道:“侯爷想到的法子,定然是高明至极。”   “你也知道,皇上对黑鳞营的重建一直都是十分的关心。”齐宁轻叹道:“黑鳞营并非步军,从一开始就是按照骑兵来训练,可是据我所知,目前黑鳞营连人手一匹战马都不可得。”   窦馗听话听音,明白过来,道:“这是下官的疏忽,惭愧至极。”嘴角泛起笑意:“侯爷,黑鳞营有一千编制,如今市面上真正的好马,少说也有二百两银子一匹,一千匹就是二十万两,而且骑兵长途征战,往往要两三匹战马轮换,要给黑鳞营配备好马,就需要五六十万两银子。”   齐宁笑道:“若是窦大人能够为黑鳞营解决此事,黑鳞营上下必然是感恩戴德。”   窦馗道:“还有兵器,此外黑鳞营的营地太过简陋,要训练出一支骁勇善战的铁骑,那可得花费不少银子。侯爷,下官准备从抄没王府的银两之中拔出八十万两银子交给黑鳞营,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齐宁摆手道:“这是你们户部的事情,我不掺和。”又道:“是了,北汉那边皇子争位,虽说朝中暂时还没有商议出应对北汉的策略,但皇上大婚之後,此事定然会提上议程。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咱们秦淮军团随时都有可能出兵渡过淮河,所以前线的粮草军饷必然要准备充足,可不能有丝毫差错。”   窦馗赫然开朗,低声道:“侯爷这样一说,下官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齐宁招招手,窦馗贴耳过来,齐宁才轻声道:“抄没的三百多万两银子,八十万两拨给黑鳞营,一百万两拔给秦淮军团,余下一百多万两,腾出一百万两银子来,毕竟皇上给了咱们发财的机会,咱们也不能辜负皇上的美意,这一百万两银子,二一添作五,窦大人也那一份去就是。”   窦馗急忙道:“不敢不敢,侯爷,下官绝不敢动弹分毫......!”   齐宁心里明白,要让马儿跑,总要给马儿吃草,要让窦馗心甘情愿办好这件差事,总也要让他沾些油水:“你不必多言,本侯做事,从来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有这发财的好机会,我自然不会置你不顾。”   窦馗拱手道:“侯爷如此照顾,下官万死不能报也。但下官绝不敢与侯爷二一添作五。”低声道:“侯爷豁达,下官斗胆,到时候留下二十万两银子,剩下的都会交给侯爷。”   齐宁叹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来日方长,只要窦大人用心办事,本侯总不会亏待你。”   齐宁未雨绸缪,心知这样的安排算是当下最好的办法,银子入了户部银库,立刻调拨出去,黑鳞营那笔银子自己当然是势在必得,至若拨给秦淮军团一百万两银子,不但可以让前线早有准备,而且即使司马岚想要阻拦只怕也是不能。   司马岚手中最缺的就是兵权,如果再阻止户部拨付银子交给秦淮军团,那就必然会得罪秦淮军团,到时候军方对司马家的态度也将更为的厌恶。   商量已毕,二人也不多废话,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王府的财物也大致都抄没干净,登录在册,窦馗吩咐人打包装车,将王府的财物一车一车地装运了出去。   窦馗领着最后一车抄没之物离开之后,迟凤典这才过来向齐宁拱手道:“侯爷,今日也倒算顺利,卑将临来的时候,皇上有过交代,抄没之后,侯爷必定也十分辛劳,明日就是皇上大婚,皇上今晚也不会接见臣子,侯爷只管回府歇息就好,卑将回宫向皇上复命就成。”   齐宁问道:“皇上可安排人护卫淮南王府?”   迟凤典点头道:“皇上有过交代,一切都由侯爷安排。侯爷若是要调用羽林营在此守卫,卑将会让人留下来。”   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明日宫中大婚,非比寻常,羽林营要保卫宫中的安全,自然不能抽调羽林营的兄弟。迟统领,你看这样成不成,派人先去京都府调一队差役过来,暂且接替羽林营护卫此处,羽林营的兄弟今日都辛苦得很,明日还要执勤,先回去歇息一下。我今晚派人去黑鳞营调一队人马过来,在皇上另有旨意之前,暂且让黑鳞营的人守卫王府,保护世子不被人骚扰。”   迟凤典道:“侯爷安排妥当,顾念弟兄们辛苦,卑将代弟兄们谢过侯爷。”   齐宁哈哈一笑,道:“都是奉皇命办差,自己兄弟,可不要说谢字。”左右看了看,才低声道:“迟统领,还有一件小事想让你帮忙,是否能换个地方说话。”   迟凤典抬手道:“侯爷请!”   齐宁也不废话,在前领路,两人一前一后到得一处屋外,齐宁推开门,让迟凤典进了去,这才关上门,转到偏房内,迟凤典跟在身边,正不知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见齐宁已经走到房间角落处,抬手掀开一块黑布,黑布之下,却是放着两只箱子。   迟凤典隐隐明白什么,却还是问道:“侯爷,这是......!”   齐宁打开一只箱子,迟凤典瞟了一眼,里面却放满了珍玩器皿,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随便看一眼,便看出箱内的那些珍玩俱都是上品。   这箱内的古玩珍宝虽然及不上藏宝室那般罕见,但是比之外面其他的宝物,那自然是珍贵得多,齐宁关上箱子,含笑道:“今天从一大早开始,迟统领就带着羽林营的兄弟过来忙活,这一天下来,大家也都是辛苦了。方才窦大人临走之前对本侯提起,说是不能亏了诸位兄弟,本侯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留下了一些小玩意,迟统领待会儿带走,给弟兄们也赏些酒钱。”   迟凤典心中其实已经估算,这两箱珍宝真要是出手,少说也有十几万两银子,迟凤典虽然是羽林营统领,位置关键,但每年的薪俸却并不多,十几万两银子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侯爷,这......这不大合适吧?”迟凤典眼角微跳。   齐宁含笑道:“这如果是有人要贿赂迟统领,别说迟统领不会收,就算迟统领动了心,我也会阻拦迟统领收受。但这毕竟是抄没之物,有不少是不义之财,就算缴入户部,回头还不是各司衙门分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有机会,让羽林营的兄弟们沾沾光,大家多几瓶好酒喝,那也不是什么坏事,迟统领意下如何?”   迟凤典笑道:“侯爷如此照顾,卑将若再推辞,反倒是矫情了。”行礼道:“多谢侯爷照顾,卑将代弟兄们谢过侯爷。”   “可别说这样的话,否则就是见外了。”齐宁拍了拍迟凤典手臂:“有福同享,这才是好兄弟,迟统领,是不是这个道理?”   “是是是.....!”迟凤典也是笑起来,气氛融洽, 第八三三章 立后   七月十八,钦天监选定的大吉之日,诸事皆宜。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尽出,皇宫内几乎所能用上的太监宫女全都用上,调过来的几万匹上好大红丝绸,都用来罩住了宫殿的黄色琉璃瓦,整个皇宫的殿门铜钉、灯笼、门廊柱子,甚至连羽林武士的矛戈一端也都系上了红绸,以示皇帝大婚止戈禁战,祥和仁厚之意。   按照楚国的礼仪,皇帝大婚须有正副二使主持操持。   正使需要德高望重的长辈担任,能从皇室宗亲之中挑选出人选自然是最合适不过,如果是几日之前,淮南王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最佳人选,但皇陵之变的发生,自然改变了正使人选,最终由镇国公司马岚担任正使,而副使自然而然有礼部袁老尚书担任。   七月十八清晨,天刚蒙蒙亮,皇宫大门就已经打开,两队魁梧的兵士手持金瓜、玉挝、金炉、香盒等依仗,后面又是领队身穿酱色袍服的宦官,高举代表皇后依仗的九翅屏扇,三十六人抬着一乘巨大的金色玉辇,由手执长戟的羽林武士开道,缓缓从皇宫之内出发,向礼部尚书袁府过去。   皇帝娶妻的程序跟民间采纳、问名、纳征等大同小异,但在细节方面却要繁琐得多,而且动用人力物力和对天下造成的影响,自然也不是民间百姓成亲所能相提并论。   纳采问名这些流程早已经由礼部官员代皇帝走过,按照礼制,皇帝娶亲不必亲自出宫迎娶,毕竟皇帝是天子,九五之尊,轻易不可动驾,所以大婚的正使和副使就代表皇帝执行这个程序。   东齐天香公主并非楚国人,出宫迎亲的队伍自然也不好去往外使驿馆迎亲,所以事先礼部就经过商榷,在迎亲之前,先让天香公主入驻礼部尚书府,迎亲的队伍再从礼部尚书府迎娶天香公主。   京城的百姓自然早就知道皇帝大婚的日子,所以迎娶皇后的仪仗队刚刚出宫没多远,街道两边万千百姓就已经是人满为患。   这种场景也早在预料之中,所以京都府、虎神营早已经做了准备,隔两步便有一岗,将看热闹的百姓和依仗隔得远远的,皇宫正门外早就已经被清理出一条通畅的大道,所以倒也没有耽搁仪仗队的时间。   人群拥挤不堪,少不得有人混在其中浑水摸鱼,伸手偷些银钱又或者趁机去摸小媳妇的屁股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大婚正是镇国公司马岚虽然年事已高,但职责所在,却是双手高高托举着一卷明黄色的丝绢走在仪仗队伍的最前方,副使袁老尚书也是随在身后,二人神情肃然,目不斜视,在围观百姓满怀敬意的目光之中,倒也是步伐方正,不疾不徐往前行。   将天香公主安排在礼部尚书府,其中一个考虑就是路途的问题。   礼部尚书府距离皇城并不算远,毕竟皇帝大婚两位使臣都是年事已高,而且按照礼制绝不可乘车骑马,所以若路途太过遥远,两位老臣也难以支撑。   迎娶帝国的皇后,自然是非同小可的事情,此番随同仪仗队一同迎亲的有数十名朝臣的大员,齐宁也是赫然在列。   齐宁本身就是锦衣候,再加上前往东齐求亲是他担任正使,如今迎娶天香公主,他自然是不可或缺。   如同其他官员一样,齐宁也只能徒步而行,虽然官员众多,但齐宁在人群之中却还是十分显眼,能够成为朝廷重臣,年纪都是不小,而齐宁年纪轻轻,又走在前方,所以迎来许多目光。   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抵达礼部尚书府,而袁家这边也是早做了准备。   东齐太子一声华服,领着东齐使团的大小官员们早已经等候在府门外三十丈处,袁家老小也都跟在队伍之中,袁荣也是一身锦衣,随在人群之内,看到天子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袁府门外立时鼓乐声声,数百人组成的锣鼓乐队演奏起来,响彻云霄。   礼部袁老尚书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来,镇国公司马岚则是上前去,缓缓展开手中的黄绢,高声道:“圣旨到,齐国太子接旨!”   东齐太子段韶一撩锦袍,纳头便拜,身后众人也都跪拜在地。   黄绢展开,司马岚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序,钦绍宏图,经国之道,正家为本。夫妇之伦,乾坤之义,实以相宗祀之敬,协奉养之诚,所资惟重。今遣使持节,以礼采择,兹册齐国天香公主为皇后,命卿等持节奉册宝,行奉迎礼,钦此!”   圣旨念完,段韶三拜之后,双手恭敬接过圣旨,脸上倒是意气风发。   锣鼓声中,便是由女官将身穿凤冠霞帔的天香公主扶出府门,送上三十六人抬的金色玉辇,而东齐太子段韶也将随同入宫。   此番天香公主嫁来楚国,齐国却也是精挑细选了三十六名随侍宫女,这些宫女也都将追随天香公主入宫,服侍左右。   天香公主在女官的簇拥下,出了府来,走到段韶面前,向段韶三拜行礼,如今是在远在异国,齐国国君未在面前,长兄为父,天香公主向段韶行礼,也便是告别父母,远嫁出门。   段韶上前扶起天香公主,眉宇之间却颇有些感慨之色,三拜过后,女官这才扶着天香公主往金色玉辇过去,礼部袁老尚书挺着嗓子叫道:“跪迎皇后!”第一个跪了下去,前来迎亲的群臣立时撩起袍裾,纷纷跪倒在地。   皇后乃是一国之母,皇帝下了册封的圣旨,天香公主虽然尚未入宫,但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楚皇后,作为楚国的臣子,跪拜本国皇后,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镇国公司马岚眉头一紧,犹豫了一下,终究也是跪了下去。   待得女官将天香公主送上了玉辇,司马岚才率先起身,袁老尚书也紧随起身来,高声道:“奉迎皇后,起驾!”   三十六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几乎是在同时起身,将金色玉辇稳稳抬起,楚国安排的二十名女官分左右伺候在玉辇两边,而追随天香公主前来楚国的三十六名随侍宫女则是分成三队,每队十二人,整整齐齐地列队在玉辇后面。   这三十六名随行宫女却并非都是青春妙龄,其中有十二人都是四十岁上下左右年纪,众人也知道这些年纪大的宫女虽然不比年轻宫女青春貌美,但为人处世却必然要老练的多,楚国后宫佳丽众多,齐国派出这些宫女来,自然也是为了让天香公主在楚国宫廷万无一失。   手持金瓜玉挝的仪仗队走在最前方开道,其后便是高举九翅屏扇的宦官仪仗队,其后便是皇后所在的金色玉辇,左右各十名女官扶着金色玉辇缓缓前行,其后便是三十六名齐国宫女,在宫女后面,司马岚一马当先,后面紧随着袁老尚书,而齐宁便是跟在袁老尚书身后几步之遥。   齐宁心中清楚,从袁府迎走天香公主,大婚的仪式也才算刚刚开始,一旦入宫,接下来的各项仪式多如牛毛,全都折腾下来,只怕要到天黑时分。   走了一段路,齐宁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照道理,迎娶了天香公主之后,便要直接返回宫中,回宫的道路齐宁一清二楚,但前面的队伍却忽然转到另一条道路上,明显不是回宫的道路。   他有些奇怪,瞥见边上就是武乡侯苏禎,忍不住低声问道:“武乡侯,咱们这是去哪里?”   武乡侯一怔,也是低声道:“锦衣候不知道吗?迎娶了皇后,还要去往镇国公府,今天不但要迎娶齐国公主,还要将司马家的大小姐一同迎入宫中。”   齐宁皱眉道:“司马菀琼?”   苏禎微微点头,齐宁疑惑道:“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哪有迎娶皇后,却半道又去迎娶别的女子?即使同一天婚娶,也该派另一支队伍过去迎娶才是。”   队伍缓缓而行,蜿蜒如同长龙一般,齐宁瞧见去往镇国公府的道路两边也有兵士立岗,心想原来早就已经准备好。   苏禎轻笑一声,微微贴近,低声道:“派另一支队伍?迎娶齐国公主,朝中的重臣都已经过来,另一支队伍又该派谁去?”   齐宁顿时就明白过来。   派出队伍迎娶天香公主,无论是皇后的地位还是顾及齐国的颜面,楚国的重臣必然都要在迎娶皇后的队伍之中,如此一来,即使派出另一支队伍去往司马家,那也都是些地位底下的官员,司马家当然不愿意出现如此状况。   “按照礼制,也只有迎娶皇后才会派出迎亲队伍。”苏禎压低声音道:“司马家虽然是朝廷重臣,但皇上暂时还没有下旨册立司马菀琼为皇贵妃,应该是由司马家直接将小姐送进宫中,也不会有什么仪式,嘿嘿.....关键是司马菀琼出身于司马家,才会如此大动干戈,不过听说这是太后的意思,既然有了旨意,咱们遵从就是。”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原来如此,司马家让司马菀琼在迎娶皇后的同一日入宫,就已经大为不妥,今日竟然还要让皇后的玉辇半道折向司马府迎亲,还真是无视礼法。   只是这时候队伍井然有序前行,齐宁也不好多生事端,抬眼瞧向司马岚,老头儿虽然须发皆白,但此时看上去精神还健烁的很,走起路来依然是步态方正。   齐宁百无聊懒,目光前往,见到司马岚前方就是那群齐国宫女,齐国陪嫁而来的宫女清一色都是红妆在身,不过之前他就发现,年轻的宫女都是身穿艳红服装,而年纪大些的宫女却都是穿着暗红的喜裙,三队齐国宫女前面都是年轻宫女,而年纪大的宫女却都是排在后面。   这时候目光随意落在一名最后面的宫女身上,那宫女一声暗红衣裳,自然是年岁大的宫女,但从后面瞧过去,那宫女的身段却实在不差,虽然臃肿的红妆无法让那宫女的身段完全占展露出来,但行走之间,那宫女步态妖娆,腰肢轻摆,被红裙包裹的臀儿饱满丰润,摇曳生姿。   齐宁心中忍不住感叹,暗想这宫女年轻的时候,即使不是一个绝色美人,那也定然是风情万种撩人至极的尤物,到了这个年纪,这身形依然保持的风流妖娆,充满了诱人的女人味。 第八三四章 争辇   齐宁昨日主持抄没淮南王府,一直都是耗在那边,对于皇帝大婚这边的准备,毕竟事不关己,也并无太多关心。   皇帝大婚的程序繁琐异常,即使有人要对齐宁说明,齐宁也没有心思去听,今日随着迎亲的仪仗队出宫迎接皇后,本以为接到皇后便会立刻回宫,却没有想到半道生出这样的幺蛾子来。   东齐太子段韶却似乎对此早有所闻,跟在队列之中,也并无显出太反感的情绪来。   通往司马府的道路两边,却并无先前人满为患的景象,显然京中的百姓对于此事也是知之甚少,但道路两边依然有卫兵站岗,便可见这一切都是事先准备好。   这一路倒是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抵达到司马府所在的长街,齐宁这时候远远瞧见,街道两边早已经是披红挂彩,两侧竖起无数的大木杆子,上面悬挂着大红灯笼,虽然是青天白日,但所有的灯笼却都是点着,大红色的绸布覆盖住了两边的墙面,整条街道就宛若是在烈火中燃烧一般。   地面上也是铺就了红色的绸布,一片喜庆,齐宁微皱眉头,心想司马岚这次的动作却是实在不小,至少以眼前的景象来看,其奢靡和排场,却超过了东齐公主。   距离司马府正门还有一段距离,天香公主所在的金色玉辇便即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却传来震天的锣鼓声,齐宁知道定然是司马府闹出的动静,不自禁移步到边上,远远望过去,却见到前方司马府的正门前,竟然也有一驾玉辇,金碧辉煌,其奢华贵气,却是不在东齐公主之下。   苏禎也是凑近到齐宁身边向前望过去,瞧见了那玉辇,微皱眉头,向人群中的东齐太子瞧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司马家是否太过招摇,他们准备的玉辇,怎能盖过皇后的风头?”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司马岚本是个小心谨慎之人,此番如此大肆招摇,恐怕是有心要让世人感受到司马家的威势。   这时候司马岚已经率先向司马府过去,袁老尚书也跟随上前,其他官员见状,互相瞧了瞧,也只能跟在后面,苏禎犹豫了一下,才道:“还是过去瞧瞧为好。”径自过去,齐宁倒也想看看司马家还要闹出什么花样来,也跟随上前去。   司马府前一片飘红,礼乐队伍有数百人之多,卯足了气力在敲锣打鼓吹乐,府门前,一声华服的司马常慎正领着司马府上下等候,见到司马岚领着众官员过来,司马常慎立刻迎上前来,率先跪倒在地。   司马岚神情肃然,高声道:“奉旨,迎候司马菀琼入宫!”   司马常慎率领家小拜了三拜,回头挥了挥手,很快,一群女官就从府里簇拥着有一名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出来,齐宁知道那便是司马菀琼,虽然面部被红绸盖住,身形也被宽大的霞帔所遮盖,但瞧那身高个头,倒也算窈窕。   司马菀琼在女官的牵引下,向司马岚这边拜了三拜,又向司马常慎拜了三拜,这才在女官牵引下缓缓向玉辇走过去。   司马岚上前两步,高声道:“跪!”面朝司马菀琼跪了下去。   身后众官员便准备跪下去,忽听得一个声音道:“且慢!”这声音颇为突兀,四周虽然锣鼓喧天,但这一声中气十足,在场众人大都听到。   众人循声看过去,却见到锦衣候齐宁从后面走上前来,正不知齐宁要做什么,却见齐宁径自走到袁老尚书面前,问道:“老尚书,镇国公让我们下跪,不知道是要跪谁?”   他声音甚大,许多人都听的清楚,不远处的司马常慎自然也是听得一清二楚,脸色微变,目中显出怒色,高声道:“自然是要跪皇贵妃,锦衣候何必明知故问?”   齐宁扭头瞧过去,笑道:“皇贵妃?却不知忠义候所说的皇贵妃又是哪一位?”   “大胆!”司马常慎厉声道:“谁是皇贵妃,你难道不清楚?”抬手指向司马菀琼那边:“当然是小女。”   齐宁摇摇头道:“那可就不对了。之前迎候皇后,有圣旨宣诏,大伙儿都听得清楚,皇后是一国之母,身为臣子,礼当拜见。可是我却不曾听到圣旨宣诏册封皇贵妃,恕我耳拙,在场诸位大人是否都听到?”   司马岚此时已经跪下去,却不想齐宁突生事端,眼角微微抽动,却并无言语。   后面一名官员上前冷笑道:“锦衣候,今日是大喜之日,你莫非是要故意生事不成?”齐宁瞥了一眼,认出说话的正是礼部左侍郎陈兰庭,那是司马岚手下的心腹之人,皱眉道:“陈兰庭,本侯在这里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区区侍郎在此聒噪?”   陈兰庭一怔,有些恼怒道:“侯爷,我等俱都是奉旨迎亲,时辰耽搁不得,你在此胡搅蛮缠,岂不是故意耽搁吉时?”   “胡搅蛮缠?”齐宁哈哈一笑,反问道:“陈兰庭,你虽然是吏部的人,但朝廷的礼制应该也不会一无所知。本侯问你,让你向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下跪参拜,你可愿意?”   司马常慎在后面听到,怒道:“齐宁,你说谁是莫名其妙的人?亵渎皇贵妃,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忠义候,难道你听不懂我说什么?”齐宁神色冷峻:“我问你,皇贵妃是谁?皇上的旨意在哪里?没有册封之前,身为楚国的大臣,当然不能随意就跪下。”   “皇上已经有了册封皇贵妃的旨意。”司马常慎大声道:“只不过要入宫之后才会颁诏。”   齐宁笑道:“那就是了,入宫之后再行颁诏,那就是入宫之后的事情。”   司马岚却已经缓缓起身来,咳嗽两声,淡定从容道:“是老夫糊涂了,老夫在宫中听皇上说要册封司马菀琼为皇贵妃,所以便将司马菀琼视为皇贵妃,锦衣候说的是,皇上的旨意还没有颁布,司马菀琼就算不得皇贵妃,身为朝廷大臣,自然无需参拜。”向众官员拱手道:“老夫年事已高,老迈糊涂,还望诸位不要见怪。”   众官员纷纷拱手,却也不敢多说话。   齐宁却是含笑道:“老国公可别见怪,我是担心如果朝臣们莫名其妙地在这里下跪参拜,传扬出去,只怕会被人说我们楚国群臣都是一群糊涂虫。”   “锦衣候及时提醒,没有误了大事,老夫感激还来不及,岂敢见怪?”司马岚面带笑容,看向袁老尚书:“老尚书,这事儿老夫回头还要向皇上请罪。”   袁老尚书忙道:“这也是老国公一时疏忽,并无大碍。老国公,是否可以出发了?”   司马岚微微点头,袁老尚书这才挥手道:“起行!”   两台玉辇同时被抬起,但仪仗队一时间却没有动弹,袁老尚书反应过来,犹豫一下,才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咱们是往哪边走?”   齐宁这时候也看出名堂来。   天香公主的玉辇还没有抵达司马府前便已经停下,此时若是继续前行,那么司马菀琼的玉辇便会走在前边,若是按照原路返回,天香公主的玉辇自然走前面,可是如此一来,天香公主就等若是走了回头路,兆头便是大大不吉。   便是寻常百姓家迎亲,事先也会商定好线路,一旦新娘子抬出门,绝对不能走回头路。   司马岚却是气定神闲,含笑道:“一切由老尚书安排就是。”   袁老尚书顿时大为为难,犹豫不决,此时所有人都等候着袁老尚书发号施令,袁老尚书自然不敢让天香公主走回头路,可是若继续前行,司马菀琼的玉辇便会走在前面,这于礼制来说,又是大大不妥。   他事先倒也想好过迎亲队伍从司马府前经过之时,直接将天香公主的玉辇抬到前方,起行之时,司马菀琼随在后面就好,但刚才抵达之后,却发现司马家早就准备了一驾巨大的玉辇放在街道正中央,而且周边都是簇拥着礼乐鼓手,天香公主的玉辇根本走不过去。   刚才袁老尚书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这时候玉辇起行,便知道麻烦事果真到来。   陈兰庭心知肚明,却故意在旁提醒道:“老尚书,恕我直言,万不能让皇后的玉辇掉头走回头路,传扬出去,那可是有损朝廷的声誉。”   袁老尚书点点头,额头急出汗水来,齐宁知道这老尚书循规守礼,算是一个老好人,见他都急出汗来,叹了口气,心知司马家故意设下圈套,这下子老尚书是左右为难,咳嗽一声,上前问道:“老尚书,陈大人所言极是,皇后出了阁,自然不能走回头路,所以也只有一个选择,继续前行,过了这条街绕道而行。”   袁老尚书点头道:“理当如此,不过......!”   “老尚书是担心皇后的玉辇落在后面?”齐宁并不遮掩,笑道:“这等小事,一句话便可解决。母仪天下,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的花轿能够大的过皇后娘娘的玉辇,前面淸出道路来,待皇后娘娘的玉辇过去不就成了。”   陈兰庭在旁听见,冷笑一声,道:“锦衣候,却不知该如何清出道路?” 第八三五章 礼制之争   齐宁似笑非笑道:“陈大人昨晚没有睡好吗?这脑子怎地不好使了。清理道路,自然是将挡在前面的障碍全都清除干净。”   陈兰庭向司马菀琼那巨大的玉辇看了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锦衣候不妨就帮着皇后清理道路。”   “混账。”齐宁冷声斥道:“陈兰庭,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指挥本侯该怎么做?”向袁老尚书道:“老尚书,陈兰庭如此无礼,是否以下犯上?”   昨日齐宁当街痛殴了刑部侍郎达奚冲一顿,此事已经有不少官员知道,陈兰庭见齐宁神色不善,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这无法无天的小侯爷竟然敢当街痛打刑部侍郎,那么自然也有胆子对吏部侍郎动手。   袁老尚书调和道:“侯爷,陈大人虽然言语不当,但今日是皇上大婚之日,大家也都是为了操办婚事,不要伤了和气。”   “老尚书所言极是。”司马常慎高声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锦衣候在这里卖弄威风大呼小叫,不知道意欲何为?”   齐宁回头看向司马常慎,见司马常慎冷冷盯着自己,司马岚也已经起身,垂着双手站在一边,司马岚是大婚正使,按理来说该当立刻拿出主意来,但他泰然不动,在旁并不言语。   今日的局面,齐宁其实已经回过味来,知晓了司马家的深意。   按理来说,以司马岚的性情,今日大婚绝不会大肆张扬,低调行事才是此人处事的方式,但今日司马家一反常态,处处张扬,而且许多地方已经严重僭越了朝廷的礼法,甚至于排场都不在天香公主之下。   其行如此反常,齐宁自然觉得奇怪,一路上倒也寻思其中的门道,却忽然想起了一桩典故。   秦朝赵高想要谋夺政权,恐怕各位大臣不听从他的命令,就先设下圈套作为试探,于是带了一只鹿献给秦二世,声称这是一匹马。秦二世笑道:“丞相错了吧?你把鹿说成了马。”问身边左右的大臣,有的大臣沉默不言,有的大臣则附和说是马,赵高则由此试探大臣们的立场心思。   指鹿为马!   齐宁想到这典故,便明白了司马岚此番高低张扬中的玄机,说到底,这就是一次对朝中大臣的试探。   淮南王这一个最大的对手轰然倒塌,放眼朝堂,几无与司马家相抗衡者,而司马岚借此机会,不失时机地进一步作出试探,今日皇帝大婚,司马岚故意在多处僭越礼制,若是无人敢出来指责,那么司马家在楚国的威势便即确定,而朝中群臣为求自保,也势必不敢与司马家相抗。   齐宁看出其中的蹊跷,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司马家借着大婚之日确立权威。   他今日主动站出来,看似鲁莽,似乎是有意要针对司马家,但却是一路上斟酌再三做出的决定。   他知道,司马家做出试探,若无人敢提出反对,群臣自然都觉得无人可抗司马家,由此便会对司马家生出畏惧甚至于臣服之心,但是只要有人敢站出来,那就代表司马家并非在朝中只手遮天,至少还有势力敢与司马家相抗,而朝臣中必然还有不少对司马家心存不满甚至是厌恶之辈,这帮人只要找到了主心骨,就不会对司马家轻易屈服。   齐宁心里明镜儿似的,在皇陵之时,自己挺身站出来阻止司马家掀起大案,那时候就已经与司马家结下了深仇大恨,不管今天自己出不出来,锦衣齐家已经是被司马家列为了敌人,既然敌我已经分明,于其沉默不言让群臣臣服在司马家的威势之下,还不如干脆站出来作为对抗司马家的一杆旗帜。   沉默只会导致自己日后在朝中更加的孤立无援,而站出来,势必会拉拢到一群对司马家心存不满之臣,两者相权取其利,如何选择,齐宁自然一清二楚。   “大呼小叫?”齐宁既然知道今日内中蹊跷,自然不会对司马家有任何的妥协,淡淡一笑,道:“忠义候,你这大呼小叫又从何说起?皇后的玉辇被挡,本侯说要清理道路,给皇后的玉辇让出道路来,难道有什么过错?”   东齐太子双手搭在腹前,站在齐宁侧后方不远处,自始至终并无说过一句话,这时候听得齐宁之言,眉宇间显出一丝赞赏之色。   段韶是齐国的太子,此番来到楚国,虽然明面上不敢得罪楚国的大权臣司马家,忍着性子让天香公主的玉辇来到了司马府,但内心多少还是有些不快,如今瞧见自己妹妹的玉辇竟然有可能走在后面,心中便大是不满。   司马常慎却也知道若是不能在群臣面前压制住齐宁,司马家的威势必然受损,冷笑一声,指着司马菀琼玉辇道:“锦衣候,挡在皇后前面的,无非是小女的玉辇,照你这样说,是否要将玉辇抬到一边,先让皇后过去?”   边上有人立刻道:“忠义候,那可不成。出门的玉辇,只走大道正途,若是将玉辇移到偏道上,那.....那兆头可是不好。”那人一说完,立时便又不少官员附和起来。   司马常慎更是得意道:“锦衣候,你也听见了,小女已经上了玉辇,却又不能往偏道移,你有什么好主意,尽管说出来。”   齐宁叹了口气,向袁老尚书道:“老尚书,你是礼部的老臣,我楚国的礼制,俱都在你心中。我年纪轻,见识浅,今日到有一事想向您老请教,还望老尚书不吝赐教。”   袁老尚书犹豫一下,才颔首道:“侯爷请问。”   “当今太后入宫的时候,不知老尚书是否在礼部当差?”   袁老尚书一怔,不明齐宁的意思,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那时候老臣就已经在礼部。”   “那么太后当年入宫的情景,老尚书应该还记得。”齐宁背负双手:“老尚书能否告知,当年太后又是如何进宫的?”   “这......!”袁老尚书犹豫一下,终是道:“当年太后入宫,是先帝下了诏书,从宫中派了人来,用十二抬大轿抬入了宫中。入宫之后,先帝便册封太后为皇贵妃。”   齐宁至到当今太后出自司马家,当年入宫的时候,只是被册封为皇贵妃,后来隆泰之母正宫皇后过世,司马贵妃这才坐镇东宫,成为了皇后。   齐宁笑道:“十二抬大轿,是否合乎礼制?”   袁老尚书道:“若是换作寻常百姓,八抬大轿已经是最高的礼数,而迎入宫中的娘娘们,大都是十抬大轿,能够十二抬大轿,也是皇恩浩荡。”   “如此说来,没有皇上的特旨,迎入宫里的娘娘们也只能十抬大轿。”齐宁叹了口气,看向司马常慎,问道:“忠义候,今日令嫒入宫,按照礼制,只能是十抬大轿,即使皇上有特旨,最多也就添两个轿夫,如今你们司马府却准备了如此巨大的玉辇,却不知是何用意?难道令嫒是要违反朝廷的礼制,坐着玉辇进宫?”   其实今日群臣来到司马府,瞧见那奢华的玉辇,心里就都在犯嘀咕,大伙儿都知道迎候皇后固然是要从宫中抬出玉辇,但除了皇后,普天之下绝无人有资格乘坐玉辇。   出宫迎后是礼制所规定,并不曾听说其他的娘娘还需要仪仗队迎亲,都是让人直接送入宫中便好,今日仪仗队折路前来司马府迎接司马菀琼就已经僭越了礼制,而司马家竟然准备玉辇,就是在有些过分了。   虽然群臣心里犯嘀咕,但慑于司马家的威势,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心想若是无人敢说出来,大家干脆都装聋作哑,让事情早些结束便好。   现在因为皇后道路被挡,锦衣候突然将这厉害直接问出来,其中一部分臣子心中便觉大快。   司马常慎张了张嘴,底气明显弱了几分:“小女马上就是皇贵妃,难道.....难道不该乘坐玉辇入宫?”   “不该!”齐宁斩钉截铁道:“莫说令嫒现在还没有册封为贵妃,就算皇上真的下旨立为皇贵妃,只怕也没有资格乘坐玉辇。忠义候,莫非尊府之上,竟然没有人懂这个道理?”看向一直不吭声的司马岚,道:“老国公这几日为了皇上大婚,辛劳无比,也许无暇过问这边的准备事宜,但忠义候却不该如此疏忽,待会儿迎亲队伍上了大街,老百姓瞧见两驾玉辇,会不会有所误会?天无二日,人无二主,龙凤呈祥,真龙天子只有一个,而凤临四海的凤凰,也只能一个。”   “说得好!”后面响起叫声:“锦衣候这番话正合我大楚的礼制,没有差错,除了皇后,谁能乘坐玉辇?”   众人循声看去,见说话之人正是户部尚书窦馗。   窦馗一说话,不少臣子立时纷纷道:“不错不错,皇后乘坐玉辇,自然是符合礼制,至若其他人,嘿嘿......!”   “锦衣候说的极是,两驾玉辇走在大街上,被老百姓看见,又成何体统?”   齐宁看在眼中,心中微宽,暗想今日自己的抉择倒是并无差错,从这些大臣的反应大可看出来,因为自己站出来,这些臣子对司马家也并非畏之如鼠,至少已经有不少人敢说出话来,而这正是齐宁想看到的结果。 第八三六章 守礼立威   袁老尚书见得官员议论纷纷,似乎有了些许底气,向司马常慎道:“忠义候,这.....似乎确实有些不妥。”   司马常慎瞥了齐宁一眼,忽然笑道:“老尚书有所不知,这并非我们司马家的意思。遵守国家礼制,这是做臣子的本分,我们岂敢僭越?”双手拱起:“实不相瞒,这是太后的意思,是太后特旨我们准备玉辇,送小女入宫,太后的旨意,我们岂敢违抗?”   群臣一听这话,声息顿时小了下去。   司马常慎得意道:“老尚书,皇上大婚,这虽然是国事,却也是后宫之事,太后掌领后宫,体恤司马家对朝廷的忠贞,给予了特旨,这总不会是太后错了吧?”   袁老尚书微皱眉头,齐宁却已经笑道:“忠义候说的是。太后掌领后宫,后宫之事,前朝众臣自然不好多言,太后对司马家有什么样的隆恩,那也不是我们这些外臣可以过问的。”   司马常慎背负双手,冷笑道:“难得锦衣候还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这个道理,忠义候当然也明白另一个道理,那就是后宫不得干政。”齐宁含笑道:“忠义候说了,皇上大婚,既是国事,也是后宫之事,眼下在宫门之外,就是国事,国事就要按照国家的法度礼制来办事,到了后宫,就要遵循后宫的规矩。”   司马常慎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就算太后有特旨,你忠义候也能拿出旨意来,但国家的礼制就是礼制,那是谁也不能违背。”齐宁淡淡道:“难不成刑部尚书就因为掌理刑部,便可以擅自违背国家的刑名?户部的尚书就可以就可以不顾章程,任意处置国家的财政?”   齐宁此言一处,众臣都是微微变色,有人心下便想这锦衣候果然是胆大包天,这话头竟然是直接冲向了当今太后。   他们却是不知,在齐宁心中,能够可以靠得住的也许就是隆泰,至若什么皇太后,启宁还真没放在眼中,更何况齐宁知道就连隆泰对太后也是一肚子怨气,所以并不在意冒犯了所谓的太后。   “你.....大胆!”司马常慎也是有些吃惊,本以为拿出杀手锏,抬出太后来,齐宁便知难而退,谁知道齐宁竟然毫不在意,怒道:“锦衣候,你是在亵渎太后吗?”   “我有无亵渎太后,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齐宁目光冷峻,冷笑道:“我只是说要遵循国家的礼制,却不知哪一句话亵渎了太后?忠义候,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齐宁虽然语气严厉,但话里行间,还真没有一句话亵渎太后。   司马常慎一时为之语塞,齐宁瞥了袁老尚书一眼,正色道:“老尚书,你掌管礼部,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   袁老尚书微一沉吟,终于向司马岚拱手道:“老国公,此事确实不妥,不知.....!”   话声未落,司马岚已经冷声道:“司马常慎,你给老夫跪下!”   他声音也不如何大,语气也不算严厉,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司马常慎一怔,看向司马岚,失声道:“爹......!”   “跪下!”司马岚再一声冷喝:“这里没有你爹,只有大婚的正使。”   司马常慎脸上发红,却又不敢违抗司马岚,无可奈何之下,屈膝跪倒在司马岚面前。   “老夫问你,是谁准备这玉辇?”司马岚冷声道:“老夫近日忙于他事,令你准备婚事,你便是如此准备?朝廷的礼制,你可是不懂?”   “爹.....不,国公,我.......!”   “国家有国家的礼制,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岂能违背?”司马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太后恩隆,降下旨意,但你也该向太后禀明,推辞太后的好意。”抬手指向那玉辇,“老夫刚才一见,就知道废了礼制,但是袁老尚书在此,也为了避嫌,不好多说什么。锦衣候一番好意,善意向你提醒,你却冥顽不灵,当真是愚蠢透顶,还不赶紧换轿!”   众人看在眼里,心下好笑,暗想若是没有你镇国公的答允,司马常慎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僭越礼制。   司马常慎灰头土脸,起身来,大声叫道:“还不让人将玉辇抬走,挡在那里做什么?准备轿子,抬.....抬她进宫!”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人过去请了司马菀琼从玉辇下来,司马菀琼显然心有不甘,下了玉辇,竟然不顾群臣在场,微微撩起红头罩,向齐宁这边瞧过来,她扫了一眼,目光终是落在齐宁身上,显然猜到方才阻止自己乘坐玉辇的便是齐宁。   齐宁背负双手,淡定自若,也是瞧向司马菀琼,依稀看到司马菀琼的容貌倒也不差,但那一双怨毒的眼睛着实让人不舒服。   一群人将那玉辇迅速抬开,司马家上下一个个脸色难看,不少人都是很恨看着齐宁,齐宁却面带微笑,从容淡定。   群臣万没有想到今日会有这样一番场景,不少人心中暗想这下子锦衣齐家和司马家那是真正结下了生死之仇。   窦馗那帮淮南王的余党内心却反倒颇为兴奋,暗想这小侯爷胆识过人,而且毫不畏惧司马家的势力,以后朝廷有这样一号人存在,司马家想要为所欲为也要有所顾忌了。   只不过司马家从一开始就是准备玉辇,这时候要临时找寻大轿也不容易,司马府内忙成一团,袁老尚书抬头看了看天色,眉宇间倒显出一丝焦急之色。   齐宁凑近到袁老尚书身边,低声道:“老尚书,这大婚的各项程序,是不是都有时间的规定?”   袁老尚书轻叹道:“不错,每一项都有固定的吉时,按理来说,那是不能耽搁的。”   齐宁微微颔首道:“皇上大婚,那就是国事,若有差错,老尚书获罪其实不算大事,若是失了我大楚的国威,那可不是小事。”向不远处的齐国太子段韶瞧了一眼,低声道:“东齐的太子也在这里,人家嘴上不说什么,若真是耽搁了皇后入宫,只怕整个东齐心中都会不满。咱们与东齐结亲,本就是为了两国盟好,若是因为婚事让齐国人心存不满,反倒是适得其反。”   袁老尚书连连点头,低声道:“侯爷说的极是,我也正有此担心。”瞥了司马府那头一眼,轻声道:“但总不能丢下司马家的大小姐,只迎了皇后入宫。”   齐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因为司马家这一耽搁,虽然仪仗队依然是纹丝不动,但群臣却不似先前那般排列有序,靠的近一些的便凑在一起低声私语。   司马常慎一只铁青着脸,大喜的日子,他倒不像是嫁闺女,而是有人欠了他钱不还。   忽瞧见从府内匆匆出来一人,凑在司马常慎耳边低语几句,司马常慎怒道:“找,继续找,堂堂司马府,还找不到一顶轿子?实在找不到,立马给我造出来。”   齐宁斜眼瞅了他一下,笑道:“忠义候,皇上大婚,吉时将至,难不成让大伙儿等着你现在开始造轿子出来?咱们倒是无所谓,要是误了皇上的吉时,那岂不是害了老国公?”   司马岚是大婚正使,真要耽搁了吉时,第一个担罪的自然就是司马岚。   司马常慎眼角抽动,司马府虽然马车轿子都不少,但毕竟没有大婚用的十二人抬大轿,且不说司马府根本不可能去找其他府里调借十二抬大轿来,就算真的去借,也不可能借到。   即使是官宦人家,平时婚娶最高的礼节也只能是八抬大轿,除非迎入宫中的娘娘,才可能出现十抬大轿,而十二抬大轿更是要宫中特旨,莫说普通人家,就算是王公贵族府邸,也不可能准备十二抬大轿。   袁老尚书此时也忍不住道:“忠义候,吉时耽搁不得,还是赶紧想法子,咱们要尽快回宫才是。”瞧向不远处镇定自若的司马岚一眼,上前几步,拱手道:“老国公,您看......!”   司马岚微微点头,这才向司马常慎道:“不必费心思了。府里轿子众多,随便挑一顶轿子,让人抬过去就好。她还没有被册封为皇贵妃,并无那么多讲究。”   司马常慎急道:“爹......国公,好歹也是咱们司马家的大事,怎能......!”   “今天的大事是皇上迎娶皇后。”司马岚冷声道:“除此之外,再无大事。”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半柱香的时间,若是还没有准备好,老尚书,迎亲的队伍立刻起行,不得耽搁。”   袁老尚书心知司马岚这话中带着几分气,小心翼翼道:“老国公,倒也.....倒也不必如此着急,登上一炷香的时间,回头咱们起行之后脚步快一些,应该无碍。”   “老尚书待人和善。”司马岚道:“不过凡事不能乱了主次,司马常慎,你还不速速准备,半柱香过后,立刻起行,谁也不必多说。”   司马常慎无可奈何,回头瞥了齐宁一眼,拱手道:“是!”   --------------------------------------------------------------------   PS:新的一年,祝我的兄弟姐们和你们的家人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平安快乐,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事业上,都能够更进一步,告别2017,相信面对的2018会让我们变得更好,感谢你们一直都陪伴在沙漠身边,我也将用最好的文字报答你们的支持! 第八三七章 丢人现眼   半柱香的时间,司马府当然不可能真的造出十二抬大轿来。   眼见时辰快到,从司马府中勉强抬出了一顶大轿子来,众官员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轿子应该是司马岚所乘坐的轿子改装。   司马岚是公爵,年事已高,平时出行自然不好骑马,以他的资格,倒也能够乘坐八抬大轿,而这已经是司马府最大的轿子。   仓促之间,轿子经过改装,外表看上去倒也是喜庆非常,而且八抬大轿也硬生生地被改成了十抬大轿,不过轿子本身就有规格,八抬大轿和十抬大轿的规格本就有很大的差别,如今将八抬大轿改成十抬大轿,就显得十分怪异,而轿夫们更是显得异常拥挤。   众官员心知这轿子改成十抬大轿已经到了极致,否则司马府只怕要将八抬大轿改成十二抬大轿。   不过即使将八抬大轿改成了十抬大轿,但与天香公主那金碧辉煌绚丽宽阔的玉辇相比,却是天差地别,就如同野鸡与凤凰的差距。   司马常慎脸色难看,冲着那边挥了挥手,示意女官扶司马菀琼上轿,司马菀琼掀盖头瞧了那十抬大轿一眼,一脸的嫌弃,扭着身体,就是不动,司马常慎心情本就不好,见到司马菀琼还在磨蹭,他性子本就不好,忍不住喝道:“还不快上轿,耽搁什么?”   司马菀琼见司马常慎发怒,无可奈何,这才磨磨蹭蹭上了轿子。   袁老尚书这才长出一口气,向司马岚拱手道:“国公,咱们是否......?”   司马岚微微点头,袁老尚书这才高声道:“起行!”   一时间锣鼓礼乐之声再起,天香公主的三十六人抬玉辇顿时被抬起,依仗队在前开路,九翅屏扇也被高高举起,玉辇在众人的簇拥下,开始前行,经过那顶十抬轿子,更显得那顶轿子的渺小,许多官员心中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拼命憋住。   待得玉辇过去,十抬轿子这才被抬起,跟随在了玉辇后面。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到长街尽头,这才掉转方向,穿过两条街,前面就是主街道,道路两边人头攒动,一开始大伙儿都是盯着那金色玉辇赞叹,很快便看到后面的十抬轿子,按理来说,十抬轿子在平常时候并不算小,也算是威风凛凛,但如今有那玉辇衬托,就显得异常寒酸。   在两边看热闹的百姓顿时有不少便大笑起来,无数人冲着那十抬轿子指指点点。   司马岚走在前面,面不改色,倒是镇定自如,而随队而来的司马常慎一张脸却变成了猪肝色,两边的人们虽然是指指点点十抬轿子,但司马常慎却感觉那些手指都是指向自己,羞恼无比,却又无法发作。   窦馗等人心下却是觉得痛快至极。   司马家处心积虑让司马菀琼与皇后同日进宫,本想是趁机展示司马家的威势,可是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尴尬境地,今日不但没有让司马家威势增加,反倒是让司马家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一路之上,倒也没有任何的耽搁,三十六人抬的玉辇缓缓抵达皇宫正门,皇宫正门大开,从入门开始,便是红绸铺地,直通到奉天殿,红绸铺就宽阔的道路,道路两边,每隔几步便是一名宫女垂手而立。   到得拱门处,早有执礼太监在等候,见着嗓子叫了一声:“落辇!”   三十六人抬的玉辇顿时便放落下来,后面的轿子也跟着落地。   这时候从宫门里迅速出来两队宫女,手中都是提着花篮,早有女官登上玉辇,打开了门来,扶着天香公主从玉辇之中走出来,天香公主凤冠霞帔,风华绝代,缓步走下,脚底板还没有踏上红绸,先前上来的宫女立刻从花篮之中掏出花瓣,丢在地上,天香公主便即踏在了花瓣之上。   仪仗队在两边缓缓而行,这时候又有女官拿了月老绸,将其中一端交到了天香公主手中,又请了东齐太子段韶上前,牵了另一头,由段韶在前牵引天香公主入宫,段韶气质优雅,拿了月老绸,轻步走在前面,引着天香公主前行,而随同而来的三十六名东齐宫女则是跟在了后面。   等到天香公主进了宫门,这边才有人将另一支月老绸交给了司马菀琼,由司马常慎在前牵引。   只是司马菀琼身后跟着十二人,远不及天香公主那般威风。   群臣则是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司马常慎显然不想落得太后,步子微微加快,很快就差不多与段韶并齐,但众目睽睽之下,终究不敢走在段韶头里,好在这红绸道异常开阔,并排就是走上十来人也足以容纳,所以并不显拥挤。   司马岚和走在群臣之首,袁老尚书落后一步,而齐宁就跟在袁老尚书后面,他心知进宫之后,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心中有些苦恼,暗想也不知道还要坚持多久。   顺着红绸道一路向前,礼乐之声不绝,天香公主所过之处,两边的宫女立时跪倒在地,这也是向世人彰显了皇后的凤仪。   渐近奉天殿,齐宁便看到隆泰正站在奉天殿前,今日的隆泰身着大红色的五爪团龙袍,头戴金制翼龙冠,此等金冠轻易不能戴,平日里皇帝戴的龙冠都是轻纱所制,除非大朝会或者国家大事才会戴上金制。   一个金冠重达数斤,若是成天带着金冠,皇帝也是受不了。   走到台阶处,登上奉天殿共有三十六级台阶,合天罡之数,执礼太监高叫一声:“跪!”   天香公主以及群臣俱都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跪了下去,随即又听执礼太监叫了一声“起”,众人这才起身,段韶引着天香公主登上台阶,那边司马常慎也引着司马菀琼登上了台阶,似乎是有意要与天香公主较劲,登上几个台阶之后,司马菀琼的步子忽然加快,连续登上数阶,已经压在了天香公主之上。   不少人都是微皱眉头,但司马菀琼却似乎根本不在意,片刻间,竟是将天香公主落下五六阶,便在此时,却听“哎哟”一声,随即所有人都看到,急急等阶的司马菀琼陡然间跌倒在地,整个人竟是从台阶向下滚来。   后面跟随的侍女们急忙上前,司马常慎也是变了颜色,心下恼怒至极,暗想这在百官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此等大事,当真是丢人至极,但又不好当众呵斥司马菀琼,回头下来,皱眉问道:“怎么了?”   “腿......!”司马菀琼抱着自己右腿,声音颇为痛苦:“爹,我.....我腿好疼.....!”   “是扭着了?”司马常慎焦急万分,而那边段韶却是视若无睹,依然稳稳地牵引着天香公主一步步登上去。   齐宁在后面看的清楚,却觉得有些奇怪,他是习武之人,方才司马菀琼摔倒的时候他正好看得一清二楚,看司马菀琼的姿势,倒不像是突然扭着脚或者等阶踏空,倒像是足力支撑不住所致。   但前面一直走得好好的,却为何突然间足力支撑不住?   他心中奇怪,目光扫动,猛然间却看到天香公主后面的众侍女之中,落在最后面的一名宫女正扭头瞧向司马菀琼那边,其他宫女都是低头而行,唯有那宫女显得有些特别,顿时让齐宁觉得有些不对劲。   打量那宫女背影,齐宁更有些诧异,只因之前他还真的细细看过那宫女的背影,那宫女行走之时动作婀娜妖娆,腰肢扭动,被红裙包裹的翘臀摇曳生姿,其背影满是风流妖娆之态。   按理来说,这群宫女同出东齐宫廷,都是受过训练,此时其他宫女对边上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没有任何人瞧上一眼,唯有这名体态风流的宫女偏偏扭头去看,事情便有些不对劲,齐宁盯着那宫女的背影,瞧她行走之时的体态,越看竟是觉得越有些熟悉,但究竟在哪里看过,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司马菀琼坐在地上,有人将她搀扶起来,只走了一步,司马菀琼便叫道:“不....不行,好疼,好疼......!”四周众人面面相觑,心想如此隆重的场合,这司马菀琼在此大失体统倒也罢了,却还在此大呼小叫,若非司马家的人,只怕就要立刻治罪了。   上面的隆泰看的一清二楚,见到司马菀琼一副狼狈模样,皱起眉头,眉宇间显出一丝厌恶之色,随即看向了天香公主这边,神色瞬间变的柔和起来。   群臣都只是在台阶之下站定,并无跟着登上台阶,对于隆泰面部表情的变化,群臣自然是看不清楚。   眼见得天香公主快要登上,司马菀琼这边却是一只脚站着,另一只脚不敢落地,带着哭腔道:“爹......,我腿里.....腿里就像有针扎一样,好疼......!”   司马常慎皱起眉头,道:“针扎?什么针扎?”有心想要看看司马菀琼的腿到底怎样,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掀起裙子亮出腿来,这时候脸色难看至极,低声道:“无论如何都要忍住,不能.....不能坏了礼数!”握起拳头,暗想流年不利,今日司马家从头到尾可真是出尽了洋相。   --------------------------------------------------------------   PS:2018年的第二更送上,还请诸君赐上新年月票,拜谢了! 第八三八章 威吓   段韶登上台阶,向着面前的隆泰躬身一礼,这才将手中的红绸递过去。   于国而言,隆泰是大楚帝国的皇帝,但于私而言,段韶也是隆泰的大舅哥,所以隆泰接过红绸,亦是向段韶微微点头,段韶又是一礼,躬身退到了一旁。   这时候司马菀琼兀自支着一只脚,左右两名宫女扶着往上走,但每走一步,司马菀琼就不自禁发出痛苦的轻叫,司马常慎以免太过难看,招手让边上的宫女们都簇拥到司马菀琼身边,将她围在当中,也好遮挡住司马菀琼狼狈的模样。   隆泰居高临下,静静望着司马菀琼这边。   若是换作别人,隆泰早已经引着天香公主离开,但司马菀琼毕竟出自司马家,隆泰却也是颇能隐忍,只是站在高处,静等司马菀琼。   三十六级台阶,司马菀琼倒已经登上一般,但后面这十几级台阶,对司马菀琼来说还真如同刀山火海一样,强忍着疼痛走上去。   等到司马常慎将红绸交给隆泰,隆泰才瞥了司马菀琼一眼,却并无多说,转身引着皇后和司马菀琼往殿内过去。   接下来的诸多程序,只需要袁老尚书的一些礼部官员参与,群臣只是需要等在殿外即可,对齐宁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皇帝大婚不比寻常人成亲,礼仪繁琐,若在边上看着等待,对齐宁来说无疑是一种煎熬。   礼部的官员们进殿继续接下来的礼仪,齐宁等官员这才松了口气,刚才一直绷着的身体这时候也松弛开来。   窦馗看了看天色,从早上折腾到现在,竟然已经到了正午时分,他向齐宁这边看了一眼,见到齐宁也正望向他,两人对了个眼色,却都是心知肚明。   今日是皇帝大婚的日子,对齐宁和窦馗来说,尚有一件要事也要在今天完成。   淮南王府佛堂藏宝室内的珍宝,价值不菲,昨日户部运走了大批的财物,在外人看来,淮南王府的抄没已经结束,齐宁和窦馗却已经计划趁着皇帝大婚,今夜偷偷将藏宝室的珍宝俱都转移。   “锦衣候在想什么?”齐宁正自沉吟,边上一个声音传来,齐宁扭头看过去,却是苏禎凑了过来。   齐宁对苏禎并无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有多憎恨,淡淡一笑,道:“武乡侯,皇上大婚之後,东齐太子应该就会领着东齐送亲使团离开,你们家苏大小姐应该也会随同去往东齐吧?”   隆泰已经将苏紫萱赐婚于东齐太子,而东齐太子也答应将会册立苏紫萱为东齐太子妃,这事儿对苏禎来说,倒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微笑道:“已经在做准备,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派谁送亲过去。”   “我看武乡侯就最合适。”齐宁笑道:“武乡侯是大楚世袭候,用不了多久又是东齐国丈,此番若是亲送苏姑娘去往东齐,东齐人必然是待若上宾。”凑近苏禎耳边,压低声音道:“东齐虽然国小,但听说珍奇异宝不在少数,到时候他们也绝不会让武乡侯空手而归。”   苏禎顿时哈哈笑起来,左右看了看,才凑近压低声音道:“锦衣候,今日的事情,你做的有些过了。方才你可瞧见,司马岚父子脸色一直都很难看,这次你可是将他们得罪到骨子里了。”   齐宁“哦”了一声,轻声道:“莫非维护朝廷的礼制还有错?”   “这.....自然是没错的。”苏禎轻声道:“我倒也不是怪你,年轻人做事有冲劲,那也不是什么坏事。”左右看了一下,更是低声道:“只是你这样一做,今日让司马家颜面扫地,那对父子可是瑕疵必报之人,他们定会是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后肯定会处处给你使绊子......!”   齐宁低声道:“武乡侯是在关照我吗?”   “谈不上关照。”苏禎轻叹道:“但你我两家毕竟渊源极深,你父亲不在,我能够提醒你的自然不能装傻充愣。齐宁啊,你要记着,只靠你锦衣齐家,根本不是司马家的对手。”压低声音道:“好在司马家狂妄自大,朝中有不少人人也是看不顺眼,以后你多与这些人亲近,也不至于形单影孤。”   “形单影孤?”齐宁微笑道:“武乡侯,你这话我听不大明白。”   苏禎道:“我的意思是说,朝中那些反对司马家的官员,能照应的你就多照应,有他们帮手,你在朝中不至于孤立无援。”   “武乡侯说的是你自己吧?”齐宁轻声道:“你是否觉得处境不妙,想让我锦衣齐家多关照?”   苏禎老脸一红,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何须你关照?”   “武乡侯,恕我直言,你觉得司马家对你怎么看?”齐宁低声道:“你可知道,今天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错误?”苏禎一怔,“什么错误?”   “劳您驾,转头看一看咱们的镇国公现在在做什么。”齐宁悠然道:“你看到他,就明白你犯了什么错误。”   苏禎心下疑惑,四下里看了看,找寻镇国公踪迹,很快便看到远处司马岚正背负双手,远远看着这边,苏禎目光刚好与镇国公碰上,司马岚不动声色极其自然地将目光移开,苏禎却是心下一凛。   “明白了?”见到苏禎微微变色,齐宁轻笑道:“武乡侯,你的错误,就是不该凑过来和我说这番话。你过来的时候,人家镇国公可是从头到尾都盯着这边,你想想,司马家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却不识趣和我在这里窃窃私语,你猜镇国公现在怎么想?”   苏禎环顾一周,发现众臣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唯独自己与齐宁站在一起,最要命的是周边一片空荡,是个人都看到两人在低声私语。   苏禎干笑道:“那.....那也没什么.....!”   “武乡侯错了。”齐宁低声道:“如果我是镇国公,一定这样想,你武乡侯先和淮南王走得很近,淮南王倒了,你又和锦衣齐家靠在一起,那是摆明了要和司马家作对到底,你觉得镇国公心里会舒坦?”嘿嘿一笑,轻声道:“司马家这次大失颜面,确实要找机会挽回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扳倒一个重要的对手,如此才能在朝中重新立威,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说的对手是谁?”苏禎眉宇间明显露出担忧之色。   齐宁嘿嘿一笑,低声道:“武乡侯当然觉得会是我,可是以我看来,谁都有可能,恰恰我不可能。”   “哦?”苏禎奇道:“为何?”   齐宁瞥了那头司马岚一眼,才轻声道:“司马家当然欲除我而后快,只可惜他们现在还没有那样的能耐。你莫忘记,我虽然没什么资历,但锦衣齐家这块招牌可不是糊弄人的。如今我手里至少还有黑鳞营,此外秦淮军团还有不少人都是锦衣齐家的旧部,无论是谁想动弹齐家,都要想想后果。”   苏禎沉默不语,心知齐宁所言大有道理。   虽然朝中诸多大臣都拜在司马家门下,司马岚也掌理着朝政,但司马家手冢最强的利刃无非就是黑刀营。   如果司马家当真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堂,无所顾忌,那么今日也就不会忍受奇耻大辱。   司马家在朝中还有所顾忌的,无非两股势力,一股是金刀澹台家,另一股便是锦衣齐家,只因这两家手中都握有兵权,时机不到,司马家自然不敢轻易出手。   “金刀澹台家虽然行事低调,在朝中的影响力似乎每况愈下,但东海水师在澹台家的手中,司马家就不敢轻举妄动。”齐宁低声道:“四大世袭候,唯有你武乡侯手中并无兵权,而司马家要重新立威,自然要找一个地位极高的对手,武乡侯,你现在可明白此人是谁?”   苏禎眼皮跳动:“你.....你难道觉得司马家会.....会对付我?”   “我只是猜测,武乡侯自己回头寻思寻思就好。”齐宁莫测高深一笑,“是了,武乡侯,既然说到这里,我干脆和你说明白。其实所谓的孤立无援,我还真不在乎,锦衣齐家对朝廷忠心耿耿,若是有人蓄意对付齐家,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不会就范。所以我当然不会四处求人和我站在一起,不过......如果司马家真的要对付你们苏家,以苏家目前的实力,恐怕真的要求人保一保了......!”   苏禎嘴角抽动,启宁轻描淡写之间,却是一句话直刺苏禎软肋。   便在此时,却听得脚步声响,两人循声看去,却见到司马常慎正往这边走过来,齐宁背负双手,淡定自若,苏禎却略有一些紧张。   司马常慎看了齐宁一眼,才看向苏禎,淡淡笑道:“武乡侯,令嫒过几日也要远嫁东齐,今日皇上大婚,诸多礼仪武乡侯倒可以多注意注意,马上就轮到你们苏家,有备无患。”轻哼一声,缓步离开。   苏禎看着司马常慎背影,表情变得异常僵硬,嘴唇微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   PS:2018年第三更,会不会有第四更我不保证,尽力而为吧。请兄弟姐妹们赏几张月票吧! 第八三九章 夜行横道   群臣在奉天殿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听到执礼太监宣礼,执礼太监领着群臣绕过了奉天殿,往内廷的淸和殿过去。   淸和殿是皇宫内廷的中心,也是皇帝赐宴之所,通过内廷,后面就是后宫,而皇后所居住的凤仪殿便在后宫正中。   到得淸和殿外,又是一番繁琐的程序,齐宁只能是别人做什么也照着做,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是到了黄昏时分,齐宁心中感叹,暗想这皇帝大婚,从上到下都是受苦,大早上出门到现在,莫说吃饭,就连一杯水也没有喝上。   片刻之后,才瞧见一众女官和宫女簇拥着凤冠霞帔的天香公主顺着一条道路往后宫去,群臣这边立时都跪倒在地,目送皇后离开。   等到群臣进入淸和殿入席之时,天色已经暗下来。   齐宁这时候只希望菜肴赶紧上来,先吃饱肚子再说,孰知左等右等,到天黑时候,宫廷内宴这才姗姗来迟,在座群臣也都是腹中饥饿,但菜肴上来之后,一个个却又不敢失礼,浅尝辄止,含蓄得很。   齐宁见桌上众官员一个个如此矜持,自己也不好放开手脚大吃大喝,心想实在不成,在宫里再熬上一熬,等回了侯府再饱餐一顿,反正已经饿了一天,也不在乎多等一两个时辰。   其实楚国立国之后,历任皇帝都是推行勤俭,今日诸般礼仪在齐宁看来已经十分繁琐,可实际上有不少能省的礼序都已经省略,否则群臣入席还得推迟一两个时辰。   一开始群臣还有所矜持,但片刻之后,淸和殿便开始热闹起来,推杯至盏,齐宁见状,倒也不客气,这时候桌上的众官员却又都纷纷向齐宁端杯敬酒。   若是此前齐宁在群臣之中还没有什么威望,但皇陵之变和今日迎亲的礼仪之争,已经是让群臣对齐宁不敢小觑,一开始许多人还想着齐宁几次与司马家针锋相对,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两次齐宁都是占了上风,许多人便开始觉得这锦衣候虽然年轻,但却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数百大臣在淸和殿共聚一堂,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淸和殿内倒也是热闹非凡。   因为皇帝大婚,京城各处也都是张灯结彩,整座楚国帝都都笼罩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之中,便是秦淮河上,也是歌舞升平,许多画舫上张贴上喜字,也不知是为了庆祝皇帝大喜之日,还是为了给恩客和姑娘们创造温馨的氛围。   京城冷清的处所也不在少数,而淮南王府便是其中之一。   淮南王府被抄没之后,京都府的差役便过来接替羽林营暂时守卫王府,随后从城外调过来的一百名黑鳞营兵士又接替了京都府衙差换防,而率领这支百人队的部将,便是从侯府走出去的赵无伤。   黑鳞营重建之后,齐宁派出侯府的侍卫段沧海与赵无伤前往统帅,留下了齐峰和李堂继续在府中负责护卫。   赵无伤话不多,为人低调,但办事却十分的靠谱,护卫王府绝非小事,齐宁派人调兵之时,特意嘱咐由赵无伤领兵前来。   王府的前前后后都被黑鳞营的兵士守住,便是周边的几条街道,赵无伤也会亲自带人时不时地巡看一下。   月朗星稀,在王府的后门巷子里,两辆马车停靠其中,后门敞开,几名黑衣汉子从王府内抬着箱子出了门来,小心翼翼地将箱子往马车上装运。   户部尚书窦馗身穿便服,左顾右盼,时不时招手令人加快速度,两名守在后门的黑鳞营兵士视若无睹,如同石雕一般。   前前后后搬出五六只箱子,分装在两辆马车之中,等到最后一只箱子抬出来,赵无伤才从后门出来,拱手向窦馗道:“窦大人,侯爷吩咐过,咱们将这些货物都准备好,一件不少,窦大人回去查点一番。”   窦馗知道赵无伤是齐宁心腹,虽然地位比赵无伤高得多,却还是客气道:“有劳诸位兄弟了,请转告侯爷,此事我定会办得妥妥善善,不让侯爷有后顾之忧。”也不多言,匆匆登上前面的马车,挥手道:“走走!”   两辆马车开始缓缓启行,每辆马车边上跟着四名腰间佩刀的黑衣汉子,借着月光,护卫着马车离开。   窦馗只捡偏僻的街道而行,穿过两条街,忽地感觉马车车速放缓下来,窦馗正靠在车厢内闭目养神,感觉马车慢下来,皱起眉头,起身上前,掀开车帘子,正想责问,却猛地瞧见前方街道上出现一群黑影来。   窦馗心下一沉,那车夫却已经喝道:“闪开,是谁挡着道,不想活了吗?”   “住口!”对方一个声音冷喝道:“忠义候在此,竟敢放肆,再废话一句,小心撕烂你的嘴。”   窦馗听到“忠义候”三字,心下一凛,立刻从车厢中出去,跳下马车,抬眼望过去,果然见到一身锦衣华服的忠义候司马常慎正背负双手挡在前面,司马常慎背后,跟着十多名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   “原来是忠义候?下官拜见侯爷。”窦馗混迹官场多年,做戏的功夫倒是有的,脸上带笑,上前拱手道:“侯爷这么早就离席了?宫里的酒宴还没歇吧?”   “确实还没歇。”司马常慎似笑非笑,瞅了车厢一眼,才淡淡道:“不过本侯在酒宴上找寻窦大人,想要敬窦大人一杯,却找不见窦大人的身影,听人说窦大人已经率先离席,所以本侯亲自出来找寻。”   “侯爷.....出来找下官?”窦馗心下一怔,但神色不变,笑道:“岂敢岂敢,今日是国公府的大喜之日,侯爷该当在宫里多喝几杯,何劳侯爷关护下官。”   司马常慎笑道:“窦大人,别人不谢,对你本侯可是非谢不可。”缓步往前走过来,绕着窦馗走了一圈,眼睛始终盯在窦馗身上:“这次皇上大婚,如果不是户部竭力供应,也未必有今日这般顺利。别人不知,本侯却知道你窦大人居功至伟。”   “这.....侯爷实在是过誉了,下官委实不敢当。”窦馗拱手道:“下官不敢耽搁侯爷用宴,改日定会带上好酒前去敬侯爷两杯。”   司马常慎哈哈一笑,道:“那敢情好。不过窦大人,本侯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侯爷.....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今日是皇上大婚,百官都在淸和殿用宴,推杯至盏十分热闹。”司马常慎道:“为何唯独窦大人率先离席?难道窦大人是身体不舒服?”   “这.....!”窦馗眼珠子一转,叹道:“下官这几天确实身子不大舒服,而且不宜多饮,留在那边,只怕稀里糊涂又饮酒过量,所以.....所以只能先告辞。”   “原来是这样。”司马常慎背负双手,微扬起脖子,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窦馗:“既然是身体不适,窦大人应该在府里好生休养才是,怎地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微微侧身,探头向后面一辆马车望过去,故意笑道:“窦大人总不是半夜幽会佳人,怕被人知道吧?”   窦馗干笑道:“侯爷说笑了,下官都一大把年纪,怎会.....怎会有那样的心思。”   “既然如此,后面那辆马车里又是何人?”司马常慎微显得意之色:“窦大人总不会告诉我那辆马车里无人吧?莫非是你的家眷?”   “这......!”窦馗额头上冒出冷汗来。   他和齐宁商定趁宫中夜宴之际偷运走王府的珍宝,就是防止司马家的人插手其中,孰知精心安排下来,竟然还是在长街之上被堵了个正着。   司马常慎说是出来找寻自己饮酒,窦馗自然知道那是屁话,心知从一开始自己只怕就被司马家盯住,自己从宫宴离开,定是被司马家察觉,对方甚至猜到自己有所行动,这才丢下宫宴跑来堵住自己。   眼下实在是麻烦至极,马车之内那几只木箱子里全都是从王府藏宝室弄出来的珍奇异宝,若是被司马常慎打开了箱子看到,这批珍宝能否保住倒是其次,自己也要被戴上私吞珍宝的罪名,后果不堪设想。   司马常慎瞧见窦馗额头冒汗,更是得意,笑道:“若马车之中是窦大人的家眷,今日碰上,本侯正好拜见。”压低声音,故意道:“若是窦大人私下里相会的佳人,也让本侯瞧瞧模样如何,窦大人放心,男人这点事,谁都有,本侯不会对外张扬。”   窦馗竭力镇定,道:“侯爷今日嫁女,事情重大,岂能在此耽搁。改日下官会带上贱内前去拜见侯爷,时辰不早了,侯爷还是尽快回宫,免得其他人找寻侯爷却见不到。”   “怎么?”司马常慎脸色一沉:“窦大人是不给本侯这个面子?”往前径自走向马车:“窦大人不想让本侯见,本侯今日倒是非要见见不可,看看是什么样的佳人能让窦大人连皇上的婚宴都不顾,深更半夜出来相会。”   窦馗见司马常慎直往后面那辆马车过去,脸色大变,抬起手,失声道:“侯爷,不可......!”   ------------------------------------------------------------------------------   PS:第四更送上,幸不辱命,2018年算是开了个好头。感谢兄弟们投下的月票,感谢闵仁、书友41378707、书友54698375三位好兄弟的捧场打赏。新一年,感谢诸位继续陪伴着沙漠,你们是最棒的读者,为表谢意,待会儿可能还有一更。如果没有,代表有妹子约我出去,如果有,表明我被放鸽子! 第八四零章 肆无忌惮   司马常慎却并不理会,眼见得就要走到马车前,护卫在马车边上的四名黑衣汉子立时握住刀柄,横栏在司马常慎面前。   司马常慎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蝼蚁,也敢阻拦本侯,闪开?”   四名汉子自然也知道眼前这人是忠义候,亦知道司马家在朝中的权势,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窦馗已经跑过来,气喘道:“侯爷,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窦大人,你这般阻拦,难道这马车之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司马常慎冷冷道:“今天是皇上大婚,良辰吉日,本侯不想生事,可是若有人要鬼鬼祟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那可别怪本侯不客气。”   窦馗在皇陵之变的时候见识过司马常慎的武功,司马常慎一直不显山不漏水,但在皇陵之变却还是暴露了真本事,其武功着实不低,即使跟随司马常慎前来的那些随从都不出手,仅司马常慎一个人,四名黑衣汉子也未必拦得住。   “侯爷,你说鬼鬼祟祟,又是什么意思?”窦馗皱起眉头。   司马常慎冷哼一声,道:“我也不和你藏着掖着,窦馗,本侯问你,你刚才是从哪里来?”   他语气毫不客气,窦馗也忍不住冷笑道:“忠义候,下官从哪里来,难道还要禀明于你?下官虽然及不上侯爷尊贵,但好歹也是户部尚书,朝廷大员,行踪总不至于要向你说明。”   “哦?”司马常慎笑道:“偷偷从婚宴离席,半夜三更又出现在这里,本侯当然要问。窦馗,你出宫的时候,本侯担心你饮酒过多,所以好心让人看着你,刚刚得到禀报,你出宫之后,便去了淮南王府,本侯没有说错吧?”   窦馗心下一凛,皱眉道:“你派人跟踪我?”   “只是关心而已。”司马常慎指着马车:“这辆马车,今日本侯是非检查不可,本侯怀疑里面有蹊跷。”   窦馗手心冒汗,脸色微微泛白:“什么....什么蹊跷?”   “淮南王世子萧绍宗如今算是被软禁在王府之内。”司马常慎冷声道:“没有皇上的旨意,萧绍宗不得踏出王府半步,窦大人,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窦馗道:“你怀疑世子在马车上?”   “当然有这个可能。”司马常慎目光咄咄逼人:“你素来与淮南王走得近,如今萧绍宗被软禁,你未必不想救他离开。淮南王谋反,萧绍宗就是反贼余孽,你放他离开,是想让他再行谋反吗?”   窦馗被他一顶大帽子扣上,心下恼怒,道:“若是世子不在车里有如何?”   “你别急。”司马常慎道:“王府里面除了萧绍宗,还有些东西也是让人惦记。窦大人,传闻淮南王珍藏了众多的珍奇异宝,我还听人说,淮南王甚至将一些极品珍宝收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窦馗听到这里,眉头跳动,背心都出汗来,暗想司马家果然是盯上了淮南王府那批秘宝,看来自己与齐宁反倒是落入了司马家的算计之中,司马家早就料到会有人将那批秘宝偷运出王府,所以守株待兔,这下子人赃俱获,麻烦实在不小。   司马常慎看出窦馗已经掩饰不住的慌张,唇角带着冷笑:“那批珍宝价值连城,本侯只担心有人发现之后,并无缴纳入库,而是想要中饱私囊。”   “忠义候,你太过分了。”窦馗用愤怒掩饰自己的慌张:“抄没王府,这是户部的事情,主持此事的也是锦衣候,你忠义候似乎还没有资格来管这件事。不错,我是从王府出来,昨日抄没王府的时候,有些东西没有运出来,近日皇上大婚,不好对外张扬,这才私下里运走,这又与你何干?”   “好!”司马常慎拍手道:“窦大人既然主动承认,那就什么都好说。我问你,你说还有些东西没有运出来,究竟是什么?可是那批珍宝?”   窦馗冷笑道:“是什么也轮不着忠义候来过问,你若想检查,拿皇上的圣旨来。”   司马常慎皮笑肉不笑道:“窦大人有胆气。”脸色一沉,道:“中饱私囊,假公济私,本侯当然能过问。”高声道:“来人啊!”   随同司马常慎而来的那群人早有准备,听得司马常慎一声令下,立时如狼似虎冲过来,司马常慎指着马车道:“将马车里的东西给我搬出来,本侯要瞧瞧到底是什么。”   “忠义候,你大胆。”窦馗立刻移步过去,张开双臂,“这是户部的差事,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插手。你......你并非户部官员,没有资格检查,若是用强,那.....那就是违抗圣命,我要和你去见皇上。”   “等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本侯自然会带你去见皇上。”司马常慎目漏凶光:“就算你不想去,那也不成了。”一挥手,身后众人立时冲上去,便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叫道:“住手!”   这声音突如其来,中气十足,所有人顿时都怔住。   司马常慎扭头看过去,昏暗之中,却见到几个人正缓缓走过来,等瞧清楚了来人,司马常慎脸色阴沉难看,而窦馗却是惊喜交加,长出一口气,高声道:“侯爷!”   月光之下,一身官袍的齐宁正背着双手缓步走过来,身后跟着几名随从,齐峰赫然就在其中。   “咦,原来是窦大人,这不是忠义候吗?”齐宁含笑道:“两位不在宫中用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刚才看不清楚,还以为是流氓地痞要在街头打架斗殴,这才出声喝止。”扫了一眼,皱眉道:“怎么都拿出刀来了,窦大人,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窦馗见到救星到来,底气十足,大声道:“侯爷,下官从王府运走一些之前剩余的物事,半道上却遇见了忠义候,忠义候的意思,是要检查这些物事,下官以为这是户部的差事,其他人没有资格插手其中。”   “这话没有错啊!”齐宁缓步过来:“各司衙门自有各司衙门的职责,若是互相插手,刑部管户部的事,兵部管工部的事,那岂不是乱成一团,还要设六部衙门做什么?”看向司马常慎,面带微笑道:“忠义候,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锦衣候来得正好。”司马常慎一看到齐宁,心内便怒气丛生,淡淡道:“窦大人今夜从王府出来,你可知道?”   “知道。”齐宁笑道:“刚才不知道,现在不就知道了。”   “你.....!”司马常慎脸色一寒,却还是竭力按住性子:“如此说来,他今夜从王府运东西出来,你事先并不知情?”   “知不知情有何妨?”齐宁微笑道:“此番本侯与窦大人主理抄没淮南王府,有些东西未必抄没干净,窦大人在百官用宴的时候,还想着自己的职责,实在是让人钦佩的事情。”   司马常慎冷哼一声,道:“那锦衣候就没有想过,有人想要假公济私,利用手中的权力,暗中从王府偷运不该拿走的东西?”   “偷运?不该拿走的东西?”齐宁皱眉道:“忠义候,你这话我可听不明白,窦大人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若是不明白,何不打开车厢看一看。”司马常慎目光锐利:“我怀疑马车之中,藏有淮南王府的珍奇异宝。若当真是珍奇异宝,窦馗必是中饱私囊无疑。”   “中饱私囊?”   “如果是两位一起,今夜从王府运出东西来,本侯倒也无话可说。”司马常慎似乎抓到什么把柄,语气之中不无得意:“不过锦衣候刚刚也说了,窦馗今夜从王府运出东西,你一无所知,既然如此,那窦馗就是背着你这位侯爷偷运宝物,如此鬼鬼祟祟掩人耳目,不是中饱私囊又是什么?”   “有理。”齐宁微微颔首,窦馗顿时变色,却听齐宁继续道:“可是忠义候又如何确定这马车之内一定是王府的珍奇异宝?”   “打开看了不就知道。”   “不对吧。”齐宁道:“忠义候是说,你现在并无任何证据,却先入为主判断窦大人运出来的就是奇珍异宝,换句话说,你是要先看了东西之后,才知道窦大人是不是中饱私囊,是不是这个意思?”   “是又如何?”   齐宁哈哈一笑,道:“那可就对不住了,没有真凭实据,凭空怀疑,忠义候今儿个还真不能看了。你不是户部的人,圣旨中也没有说让忠义候协理此事,既然如此,忠义候又以何种理由来掺和抄没之事?”淡淡一笑,道:“此时若传扬出去,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忠义候只是自持为镇国公的儿子,才这样肆无忌惮。”   “你说什么?”司马常慎怒道:“你说谁肆无忌惮?”   齐宁也沉下脸来:“各司衙门各有其职,忠义候没有旨意,半道拦截户部的车辆,这不是肆无忌惮又是什么?”   司马常慎怒极,双手握拳,忽然之间,却大笑起来,道:“本侯明白了,你们百般阻拦,这就证明马车之中确实有鬼。齐宁,今日就算是天塌下来,老子也要看看马车里到底是什么,你在此袒护窦馗,本就是一丘之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天你们是走不了了。”   齐宁一呆,心想这话怎么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而且还说得这般义正词严,当真感觉刺耳至极。   -----------------------------------------------------------   PS:更上第一章,说明一下,有更不是因为被妹子放鸽子,而是我看到大伙儿投票踊跃,心中感激,拒绝了妹子的约会恳求,我觉得让你们快乐比妹子让我快乐更重要!来吧,月票砸过来! 第八四一章 宫门是非   窦馗有了齐宁在旁边撑腰,底气便壮起来,断然道:“除非有皇上的圣旨,否则今晚谁也无权查看马车。”   司马常慎盯着齐宁眼睛道:“齐宁,看来你也是这个意思?”   “窦大人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齐宁道:“本侯与窦大人连同查抄淮南王府,休戚相关,若是与此事无关之人都要过来检查,我们是否还要让大家排队等候?”   司马常慎哈哈一笑,道:“好,既然如此,本侯现在就去请旨。”   “忠义候是否太过分了。”窦馗虽然有齐宁撑腰,但想到马车之中的珍宝却是见不得人,也有些着急:“皇上今日大婚,正是良辰吉时,这时候去向皇上请旨,岂不是故意让皇上不悦。”   “皇上大婚,本侯自然不会打扰皇上。”司马常慎冷笑道:“本侯派人去向太后请旨,到时候窦大人总不会不遵吧?”   “太后?”窦馗脸色微变。   “淮南王是皇族中人,而且他收藏的诸多珍宝,不是都是宫廷赏赐。”司马常慎得意道:“太后在皇族中的地位自不必提,而且事关宫廷藏宝,锦衣候,这一次你总不能说太后不能过问此事吧?”   齐宁叹了口气,道:“忠义候既然执意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尽管派人去宫里请旨,我和窦大人就在这里等着。”向窦馗道:“窦大人,忠义候既然再三声称你是要私吞王府的珍宝,为示清白,就等着太后的旨意过来,让忠义候看一看。”   窦馗心中发虚,见齐宁向自己微微点头,心想这小侯爷既然这样说,也许待会儿真的有化解的法子,此时他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应对,只能拖一时就是一时。   “来人,将马车赶到宫门之外等候。”司马常慎沉声道:“可别让人偷偷走了。”   他言辞很是无礼,窦馗一双衣袖,冷哼一声,见得那群人要将马车赶走,立刻道:“且慢,忠义候,你要请旨查看马车,我不说什么,可是又要将马车赶到宫门外,那是什么意思?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有必要将此事闹到宫里去?”   司马常慎单手背负身后道:“宫宴快要结束,咱们到了宫门外,百官也该出宫了,到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便可一见分晓。你窦大人伶牙俐齿,本侯不善言辞,将事实亮在众人面前,是非曲直一下子就明白,岂不更好?免得到时候窦大人又说无人作证,是本侯冤枉了你。”   司马常慎察言观色,今日窦馗和齐宁再三阻止自己查看马车,他便已经确定马车之中必定是那批宝物。   窦馗心下微微发凉,暗想真的到了宫门之外,在百官眼皮子底下打开箱子,那时候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那批珍宝一旦亮相,私吞王府财物的罪名想躲也躲不了,到时候百官在场,窦馗知道立刻就会有人向朝廷弹劾自己,罢官免职那是轻的,说不定有人借题发挥,抄家砍头的可能都是有的。   齐宁也是微变颜色,皱眉道:“忠义候,此事不必闹大吧?皇上和百官今日心情都不错,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扰了大家的兴致,是不是不好?”   “国事为重。”司马常慎步步紧逼:“锦衣候,你也是朝廷重臣,难道不明白,比起大家的兴致,抄没王府这件事情更要重大吗?”   “这......!”齐宁脸色难看,司马常慎却已经催促道:“来人,将马车赶到正阳门外。”   窦馗看着齐宁,齐宁皱着眉头,都是愁眉不展。   司马常慎领人赶着两辆马车往皇宫正门正阳门过去,所有人都是徒步而行,齐宁跟着走出一段路,忽然道:“忠义候,刚才多饮了几杯,身体有些不是,宫门那边,我就不过去了......!”   窦馗一听,身体发软,心想这小侯爷看来是想临阵脱逃,将所有的罪责都要推在自己身上,看向齐宁,齐宁也正看向他,两人四目相接,窦馗眼中显出乞求之色,司马常慎却是立刻道:“锦衣候,你可不能走。”   “为何?”   “你是抄没王府的主办,如今马车中有从王府运出来的物件,你又怎能半道而走?”司马常慎目光如刀般盯在齐宁身上:“不管此事与你是否有关,到时候检查马车,你总也要在现场,否则就说不过去了。”   齐宁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摇摇头,随队而行。   淮南王府距离皇宫自然也不会太远,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赶到正阳门外,这时候却刚好碰见一群官员三五成群从宫门内出来,众官员瞧见司马常慎等人赶着马车过来,都是一脸诧异。   马车靠在边上停下,不至于挡住众官员出门的道路,但众官员这时候不但看到司马常慎,又看到窦馗和齐宁,愈发觉得奇怪,如何肯离开。   宫中摆宴,觥筹交错,齐宁三人离开的时候也都是悄无声息,许多官员根本不曾注意到三人离开,这时候看到三名本在夜宴上的重臣却突然出现在宫门外,而且还赶着两辆马车过来,都觉稀奇。   “侯爷,这是怎么了?”吏部侍郎陈兰庭率先走上前来:“马车里是谁?”   堂堂忠义候和锦衣候徒步而行,马车里面的人自然是非同小可,但皇上和司马岚都在宫内,众人实在想不通普天之下还有谁能让两大世袭候徒步跟在马车边上。   司马常慎得意洋洋瞥了齐宁一眼,道:“车里没有人。”   “没有人?”四下里一片哗然,更是闹不清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候武乡侯苏禎也已经出来,凑上前来,也是一脸茫然:“马车没人,赶着空车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要借谁离开?”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可能。   群臣入宫,自然也有不少人有马车轿子接送,但却都有专门等候的地方,谁也没有胆量将自己乘坐的工具堵在宫门之外,而且眼前这两辆马车看上去十分的普通,那是士绅乡贾才会乘坐的马车,朝中但凡有些品级的官员,是绝对看不上如此简陋的座乘。   “诸位大人就在这里稍候。”司马常慎道:“本侯入宫请旨!”吩咐手下:“都看紧了,可别让人跑了。”也不废话,径自往宫里去找太后请旨。   苏禎这才凑到齐宁边上,问道:“锦衣候,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这是唱的哪一出?”   齐宁淡淡一笑,道:“我也不瞒诸位。昨日抄没淮南王府,并无全部抄没干净。”抬手指向窦馗:“窦大人不辞辛苦,夜宴尚未结束,便继续前往王府将余下的物件运去户部,因为是皇上大婚的日子,所以尽量低调行事,不好打扰大伙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可是走到半道上,却被忠义候带人拦住,忠义候坚决要查看马车里的东西,还说窦大人是偷运王府的珍宝。”   四下里顿时一阵骚动,陈兰庭背负双手,冷笑一声道:“这也怪不得忠义候。窦大人半夜三更从王府运送物件,谁知道运的是什么?锦衣候说是要往户部运过去,谁又能保证是真是假?也许忠义候没有拦住,就神不知鬼不觉运到了其他地方也未可知。”   “住口!”窦馗实在忍受不住,厉声喝道:“陈兰庭,你放的什么狗屁?”   陈兰庭一愣,不怒反笑:“窦大人,你急什么,宫门之外,口出脏言,你也是读书人,不觉得有辱斯文?我只是说句实话而已,不爱听别听就是。”   吏部尚书是由司马岚兼任,但司马岚平日辅理朝政,吏部实际上一直都由吏部侍郎陈兰庭主持,其实际权力与吏部尚书并无太大差别。   但在官位之上,陈兰庭毕竟还是比窦馗这个户部尚书矮上一级,此时当众嘲讽窦馗,许多官员心下都知道陈兰庭这是仗着司马家的势力才敢如此放肆。   “陈兰庭,你读过书,可知道上下有别?”齐宁一看到陈兰庭这狐假虎威的家伙就心中反感,冷笑道:“一个侍郎,和窦大人说话如此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   陈兰庭一听齐宁声音,就心下发虚,勉强笑道:“是下官的不是,下官.....下官只是说有这个可能。”   “有些事情,还真是有样学样。”齐宁刺耳一笑:“忠义候方才拦住窦大人,也是这样的说辞,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窦大人是从王府运走珍宝,却大加猜测窦大人就是想要中饱私囊,嘿嘿......!”   这时候四周众官员也听明白了缘故,有人已经问道:“窦大人,马车里到底运的是什么东西?是非曲折,打开来看,不就明白了。”   窦馗背负双手,冷声道:“朝廷有朝廷法度,户部有户部的章程,户部抄没的东西,自有户部登记在册,难道谁都可以过问?”   齐宁抬起手,朗声道:“诸位大人,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忠义候要查马车,说是要维护朝廷,现在还去向太后请旨,我们也不多说什么。俗话说得好,清者自清,等忠义候拿了旨意过来,打开了马车,大家就都看看窦大人是否真的偷运珍宝。”   苏禎忍不住问道:“锦衣候,是你和窦大人一起从王府运出来的东西?”   “那倒不是。”齐宁笑道:“我是半道上突然碰见,信任窦大人的为人,再加上这次抄没王府也确实是由我主持,所以这才跟着一起来弄个究竟。”   四周群臣闻言,顿时都想你这小侯爷还真是心大,谁不好相信却要相信窦馗的人品,若待会儿真的查出马车里是王府的珍宝,锦衣齐家岂不也被窦馗牵累其中,司马家正愁找不到你齐家的把柄,这下子你是送上门来,也难怪司马常慎会抓住不放。 第八四二章 削爵   群臣都有心想要看看今晚这场好戏到底是个怎样结局,自然舍不得立刻离开,宫门外宫灯如星,倒是明晃晃一片,宛若白昼。   司马常慎的脚程倒也不慢,瞪了一阵子,就见到司马常慎快步而来,群臣立时让开了道路,司马常慎手里拿着一件黄绸,靠近过来,得意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黄稠道:“锦衣候,窦大人,这是太后的懿旨,不知道有了这道懿旨,这两辆马车是否可以检查?”说完,将手里的黄绸丢到了窦馗手中。   窦馗早已经是冷汗直冒,打开黄绸看了一眼,面如死灰,转视齐宁,将手中的黄绸递过去,这时候太后旨意在手,窦馗已经没有任何能耐阻止司马常慎检查马车,面色惨白,他心里清楚,只等马车里的箱子被打开,自己的前程也就到头。   他现在只盼齐宁能够想出法子来阻止司马常慎。   齐宁却根本不接那道黄绸,只是轻叹道:“诸位大人都在场,是非曲折,很快就能明白。不过虽然有太后懿旨,我们无法阻拦忠义候检查马车,但有些道理却还是要说明白。”   司马常慎冷哼一声,道:“什么道理?”   “诸位,户部办差,忠义候今夜横加插手,这是不争的事实。”齐宁神情也冷峻起来:“我不知道究竟是谁给忠义候这么大权力,竟然连户部的公务也要过问。今日能够过问户部之事,那么明日是否就能过问刑部甚至是兵部的事情?”冷笑一声,道:“忠义候,不如我回头上道奏折,让皇上直接加升你为宰相,六部衙门都交给你管理如何?”   司马常慎并不着恼,道:“锦衣候,你说这些话,目的无非还是想阻拦本侯检查马车,只不过本侯是倔脾气,认定的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今晚之事,也不是本侯也插手户部的事情,而是觉得窦馗今晚的所为有异状,必须要查清楚。”   “忠义候的心情,我也能理解。”齐宁淡淡道:“不过没有任何代价,忠义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检查谁就检查谁,传扬出去,是不是对司马家的名声不好?”   司马常慎皱眉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忠义候认定马车里一定是窦大人偷运的珍宝,如果当真如此,忠义候就是查货了一宗大案,为朝廷立下了大功。”齐宁直直盯着司马常慎的眼睛:“若是这样,虽然今晚的行为有些无礼甚至是霸道,但毕竟立下功劳,也算是功过相抵,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司马常慎眉头锁着,也是盯着齐宁的眼睛。   “可是如果窦大人清清白白,马车之中并无忠义候所说的奇珍异宝,难道窦大人就该遭受忠义候这版侮辱?”齐宁冷笑道:“窦大人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堂堂户部侍郎,办差之时,被忠义候当街阻拦,甚至污蔑为偷运王府的宝物,如今还被强行带到宫门之外,拿了太后的懿旨前来搜查马车,这些侮辱,就算是普通人也经受不住,又何况是朝廷的重臣?”抬手指着群臣道:“如果忠义候今晚不给个说法,那么以后满朝文武大臣,是否任由忠义候怀疑哪个就查哪个?”   齐宁这番话的煽动性极大,今晚司马常慎扭着窦馗追查,窦馗在朝中已经算是地位极高的臣子,如果司马常慎并无任何证据却连窦馗都能如此强行调查,那么正如齐宁所言,日后司马常慎岂不是想查哪个就是哪个。   兔死狐悲,群臣一想到这里,难免就对司马常慎心存不满,神色各异。   司马常慎心知齐宁是在煽动群臣,心下恼怒,但却不好争执,此时也看出群臣似乎不满,冷笑一声,道:“锦衣候,你觉得本侯该如何做才能搜查马车?”   齐宁高声道:“窦大人为朝廷办差,我对窦大人深信不疑,所以当着诸位的面,为窦大人作保。若是忠义候今日果真从马车里搜出王府的珍宝,窦大人却是中饱私囊,那么本侯就算是识人不明,愿意向皇上请旨,削夺锦衣候爵位。”   此言一出,宛若惊雷在群臣之中炸起,不少人都惊呼出声来。   四大世袭候可说是大楚帝国无上的荣耀,也是楚国特别的存在,从立国至今,四大世袭候在大楚始终有着极为尊贵的地位,谁都知道,楚国世袭候爵位都是货真价实的荣耀,那都是在开国之时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来才得来的赏赐。   只要有世袭候的爵位存在,在楚国朝廷多少还有稳固的一席之地,就譬如苏禎才干平庸,但因为承袭了武乡侯爵位,享受到的荣华富贵也是远超出其他朝臣,而且满朝文武即使骨子里有许多人瞧不上苏禎,但在面子上也不失礼数。   锦衣候爵位更是两代侯爷打出来的金字招牌,放眼天下,锦衣候无论走在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   可是这位小侯爷今夜为了给窦馗作保,竟然要拿出锦衣候爵做赌注,不少人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齐宁疯了。   一旦锦衣候爵被削夺,那么锦衣齐家不但食邑立刻就会被收回,最要紧的是以后再想与司马家相抗,将会更加的困难。   有人心中便已经在感叹,暗想年轻人性情冲动,这小侯爷看来是要将齐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一朝败尽。   司马常慎却似乎唯恐齐宁收回承诺,立刻道:“大家都听到了,锦衣候以侯爵之位为窦大人作保,本侯可是听得一字不差。”   窦馗也是心下骇然,暗想齐宁当真是糊涂了,若是齐宁保有锦衣候爵位,还能够勉力救自己,可是一旦连爵位都没有了,那是自身难保,就不必说还能庇护其他人,张嘴要劝说,齐宁却已经盯着司马常慎道:“忠义候难道就没有什么表示?”   司马常慎又如何不知道齐宁的意思,也不含糊,冷笑道:“锦衣候既然敢拿爵位来保,本侯当然也不会让你吃亏。若是这马车之中,当真不是要紧的物事,本侯也会向皇上请旨,削夺了忠义候的爵位,锦衣候,这你可满意?”   众人心想司马常慎既然也敢拿忠义候的爵位来赌,那显然是信心十足志在必得,这时候只觉得气氛紧张起来,因为无论谁输谁赢,自立国开始之后的四大世袭候,今夜便将少了一位,自今而后楚国也只有三位世袭候存在。   “且慢。”齐宁抬手道:“忠义候这话说的含糊,你说马车之中如果不是要紧的物事才会请旨削爵,那你告诉大家,什么是要紧的物事,什么又是不要紧的物事?”   窦馗心想齐宁连爵位都赌上,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稳住心神,冷笑道:“不错,忠义候,这话你可要说清楚。”   司马常慎道:“好,那我就说清楚。如果马车之中藏匿的不是王府搜罗的金银珍宝,又或者古董字画,那么就算是本侯输了。是了,如果萧绍宗藏在里面,哼,那也就不必多说了。”   齐宁立马道:“大家都听好了,这是忠义候亲口说出的话,为免误会,我重复一遍,忠义候的意思是说,如果马车之中藏得不是金银珠宝或者古董字画,又或者不是淮南王世子,那么他就算是横加干涉户部事务,越权涉事,会向皇上请旨削去他忠义候的爵位,忠义候,我有没有说错?”   司马常慎点头道:“你没有说错,本侯就是这个意思。”   齐宁冷笑一声,向边上退开两步,朗声道:“既然忠义候请了太后的懿旨,我便不再阻拦。”指着马车道:“忠义候尽管派人搜找,将马车翻个底朝天。”   司马常慎也不废话,沉声道:“来人,给我搜!”   先前他带领的那十余名随侍一直都是围在马车边上,这时候他一声令下,一群人再不犹豫,如狼似虎冲过去,打开了马车,很快,就七手八脚从马车上抬下了四五只箱子来。   群臣围在四周,一个个伸头探脑,唯恐漏过什么。   五只箱子摆成一排,全都加锁贴了封条,司马常慎脸上显出得意之色,沉声道:“打开箱子!”   几名随侍立刻上前,用刀刃撬开了铁锁,随即一个个将五只箱子全都打开来,打开之后,每只箱子上面都盖着紫色的绢布,司马常慎单手背负在身后,瞧了窦馗一眼,见窦馗脸色惨白,那额头上冷汗直冒,甚至连身体都在微微轻颤,司马常慎唇角更是泛起冷笑,又瞧了齐宁一眼,只见齐宁背负双手,微抬头仰望苍穹。   司马常慎走到一只箱子前,伸出手,二话不说,一把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绢布,群臣都屏住呼吸,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那箱子,只想看看那绢布下面到底是什么物事,司马常慎掀开绢布一刹那,窦馗嘴角抽动,扭过头去,不敢去看。   -------------------------------------------------------------------------   PS:昨天是老婆生日,没有码字,陪了她一天,今天至少三更! 第八四三章 圈套   绢布掀开一刹那,四周却是一阵死寂。   司马常慎盯着箱内物事,本来得意洋洋的脸上瞬间变色,这时候凑在边上较近的官员却已经看到,那木箱之中,竟然放着五六只桶,有官员甚至情不自禁去捂住鼻子,却是认出那些竟然是用来出恭的恭桶。   司马常慎瞳孔收缩,急忙去掀其他箱子的绢布,一一打开来,众人却都看到,五只箱内,别无他物,竟全都是恭桶,大大小小竟然有三四十个,这些恭桶大都是木桶,却也有铜制,但铜制却并不多,不过三四个而已。   至若司马常慎先前笃定以为的奇珍异宝古董字画,那是连影子也瞧不见。   司马常慎这时候脸色已经变得惨白,额头冒汗,那边窦馗却似乎已经感觉到什么,瞧了箱子一眼,一时间怔住,不自禁往前走出几步,等看清楚几只箱内全都是恭桶,顿时欣喜若狂,脸上显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之色。   四下里很快便窃窃私语起来。   齐宁这时候才缓步走过来,扫了一眼,这才盯住司马常慎,司马常慎感觉齐宁目光如刀般,此时却根本不敢与齐宁对视,只是喃喃道:“圈套,这.....这是圈套。”猛地一转身,见到窦馗就在身边,一把揪住窦馗衣领,厉声道:“窦馗,你们玩什么鬼把戏,这.....这是圈套!”   “圈套?”窦馗一把挣开,后退两步,他心绪一定,这时候已经是底气十足:“忠义候,你所说的圈套又是什么意思?今夜半道拦阻马车,难道还是我请你去的不成?”   “为何箱子里都是恭桶?”司马常慎怒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窦馗整了整官袍,淡淡道:“既然是抄没淮南王府,自然是能查抄收归国库的东西都要尽可能地抄没。这些恭桶也在抄没范围之内,但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半夜差人运回户部,忠义候,这有没有触犯国法?”   常理而言,抄没家产,很少有将恭桶运走,通常而言,除了将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等值钱的物事运走外,剩下的桌椅器都会找人直接出价运走,而恭桶从来都是无人问津的物事,淮南王府享尽荣华富贵,有几只纯金打造的恭桶也是不假,但在昨日抄家之时,已经被运走。   谁也没有想到,窦馗半夜三更从淮南王府运出来的竟然是一批恭桶,虽然说夜运恭桶确实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但在法理之上,却又偏偏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而且没有人会愚蠢到以为运一批恭桶会是为了贪墨财物中饱私囊。   司马常慎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偏偏没有什么话可说。   齐宁叹了口气,道:“忠义候,现在尘埃落定,马车里运的是什么东西,大家眼睛都不瞎,看的一清二楚。”指着箱内恭桶笑道:“谁要是觉得这些是古董珍宝,现在就可以拿回去收藏,本侯可以向皇上请旨将这些东西全都赠送给大家。”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司马常慎只觉得脸上发烫,齐宁却继续道:“忠义后说淮南王府还藏有珍宝,可是我与窦大人将淮南王府每一个角落都搜遍,对了,负责搜找的还是宫中的羽林兄弟,搜出来的东西,都登记在册,而且都运到了户部,我实在不知,淮南王府还有什么样的珍宝会被偷偷运出来。”   陈兰庭见到司马常慎身陷困局,忍不住道:“锦衣候难道不知淮南王当初有收藏奇珍异宝的嗜好?而且听人说他还专门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私藏那些奇珍异宝。忠义候自然是担心有人找到那批秘宝,占为己有,所以才会......!”   “且慢。”齐宁皱眉道:“陈侍郎,你说到这里,本侯可得问清楚。你说听人说淮南王藏有秘宝,那你要说清楚,是谁和你说,证据何在,那批秘宝又藏在何处?”   陈兰庭一愣,讪讪道:“下官也只是听人提及,那批秘宝在哪里,下官.....下官又如何知道。”   “你不知道,为何在这里大放厥词?”齐宁冷笑道:“你听谁提及?现在就将他带过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咱们说清楚。否则还让人觉得我和窦大人发现了秘宝,暗地里中饱私囊,这份冤屈,本侯可受不了,窦大人,你可受得了?”   “当然不成。”窦馗底气十足,义正辞严:“本官和侯爷忠于职守,奉公守法,今日已经.....哼,已经被忠义候冤屈了一回,若是下次还有人继续往侯爷和本官身上泼浑水,难道要一直忍受下去。本官管理户部,终日与钱粮打交道,有人心存狐疑,觉得本官手上不干净,那倒也罢了,可是锦衣齐家素来廉洁奉公,小侯爷更是清正廉明,有居心叵测之辈诋毁锦衣齐家的声誉,本官也是看不过去。”   齐宁道:“所以今日陈侍郎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要拿出证据来,证明淮南王却是有秘宝藏起来,你现在就将告诉你这个秘密的人带过来。”抬手摸了摸鼻子,冷笑道:“淮南王珍藏秘宝,自然不会对外到处宣扬,那人又是如何知道淮南王藏有秘宝?若不是十分亲近,而且是淮南王信任之人,本侯实在很难相信他是如何知道?”   他与窦馗一唱一和,但言辞之中却满是杀机。   最后一句话却着实要紧,就等若说谁知道淮南王秘宝之事,就有可能是淮南王的党羽,如今满朝文武最担心的就是被牵连到淮南王谋反一案,巴不得和淮南王脱离干系。   陈兰庭也知道事情不妙,急忙道:“侯爷,这.....下官其实也是偶然听人提及,到底是谁说出来,下官.....下官还真记不得了。”   “哦?”齐宁冷冷道:“一句记不得,就可以推诿一切。”指着陈兰庭鼻子道:“本侯听说淮南王谋反之前,你半夜三更与淮南王有过密谋,可有此事?”   陈兰庭魂飞魄散,失声道:“哪.....哪有此事,锦衣候,你.....你可别血口喷人,你可有证据?”   “陈大人没有证据,就可以信口胡言,本侯没有证据,难道就不能猜测?”齐宁淡淡道:“陈兰庭,你要记着,饭可以乱吃,话可要乱说。本侯再问你一遍,淮南王藏有秘宝之事,是真是假?”   陈兰庭额头冒汗,不禁抬袖抹去,道:“这.....这应该是有人造谣,绝无此事。”   “看来陈大人还是明白事理的。”齐宁露出一丝笑容:“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胡说八道,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事情,堂堂朝廷重臣,难道连孩童都不如了?既然淮南王藏有秘宝之事是子虚乌有,那么偷运王府秘宝,更是一派胡言。”陡然看向司马常慎,问道:“忠义候,陈大人说王府秘宝一事是有人造谣,却不知你意下如何?”   司马常慎已经知道自己是被齐宁算计,冷笑一声,道:“有没有,本侯也不清楚,没有找到证据之前,自然不好说有,但也不能说没有。”   “这就是了。”齐宁微微一笑,指着箱子道:“那么忠义候觉得这些物事可是要紧的物事?窦大人是否有偷运珍宝之嫌?”   司马常慎无话可说,背负双手,冷哼一声。   “看来忠义候也不觉得这是什么王府秘宝了。”齐宁挥挥手:“窦大人,这几只箱子本来好端端的,却被人毁了铁锁,你说该怎么办?”   窦馗道:“之前怎样,就该恢复成怎样。”   齐宁笑道:“不错。”指着司马常慎那几名手下道:“你们都听到了,砸坏的铁锁,现在就恢复好,然后将箱子抬回马车上,先前如何放的,分毫不差放好。”   那些属下一个个面露难色,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司马常慎却是掏出一锭金子丢在箱内,道:“这锭金子,足够再买十个箱子。”   “既然忠义候出金子赔偿,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窦大人,这事情就不要太过追究了。”齐宁哈哈一笑。   窦馗这时候在已经是对齐宁唯命是从,立刻道:“一切听从侯爷吩咐。”脸色一沉,向那几名司马家的随从道:“你们还不将箱子放回去,难道要将这些恭桶留在宫门外?”   不等司马常慎吩咐,一种人急忙关好箱子,将五只箱子小心翼翼抬回了马车。   “忠义候,有今晚的教训,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掺和其他各司衙门的事情。”齐宁叹道:“更不要动不动向太后请旨搜查,太后若是知道下来的懿旨只是为了搜查恭桶,也不知会如何生气。”   “你......!”今日从头到尾,司马常慎在齐宁的手下处处落下风,满腔怨怒,众目睽睽之下却又无从发泄。   齐宁微微一笑,道:“不过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忠义候说过,会向皇上请旨削爵,若是爵位被削,没了忠义候的爵位,你也没有任何的名义和资格去掺和其他衙门的公务,落得清闲自在,也不是什么坏事,忠义候,是不是这个理?”   群臣心想你司马常慎当众立下赌约,如今一败涂地,总不至于厚着脸皮耍赖,今晚你还算是忠义候,等皇上的旨意下来,削爵收地,大楚四大世袭候从此就会四去其一了。   -----------------------------------------------------------------   PS:今日第二更,在这里恳求大家两件事,第一件恳求大家自动订阅,一来方便大家看书,不用每章都要订阅一次,二来也好做数据统计,第二件事恳请大家关注锦衣春秋的圈子,纵横小说APP有一个圈子,进入锦衣春秋的圈子关注就好,拜谢大家了。今天至少还有一更! 第八四四章 暗度陈仓   司马常慎倒是没有犹豫,道:“齐宁,你放心,本侯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明日本侯就会上折子请旨,请皇上削夺本侯的爵位。”他脸色难看,说到这里,冷笑一声,背负双手,抬步便走。   群臣给他让出道路来,有人心中却已经想着,司马常慎上折子或许不会有假,但侯爵是否真的会被削夺,那却是未知之数。   如今司马岚在朝中的权势无人可及,而后宫的太后又是出自司马家,折子到了皇帝手中,前朝司马岚后宫太后若是私下里说情,皇帝未必真的会削夺司马常慎的爵位。   齐宁却已经拱手向四周道:“诸位大人,耽搁大家的时间,好在有诸位作证,窦大人的冤屈得以昭雪。”   窦馗立刻向四周环顾一礼,众臣各有所思,此时已是深夜,众官员也不好多留,各自离去。   窦馗大难不死,心中庆幸,瞧见众官员都离开,这才走到齐宁面前,心有余悸道:“侯爷,今夜可是惊险的很,若非侯爷运筹帷幄,下官只怕......!”说到这里,心里疑惑,还是忍不住问道:“侯爷,这箱子里的东西,怎么变成了恭桶?”   齐宁微微一笑,凑近低声道:“窦大人可别见怪,这一招叫声东击西。”   窦馗恍然大悟,明白过来,虽然知道自己是被齐宁当作了棋子利用,但好在这个结果确实让人满意,若不是齐宁这一招声东击西,自己现在只怕已经要被押入大狱,也不再计较,轻声道:“侯爷,那批珍宝.....?”   “窦大人,淮南王府果真有秘宝吗?”齐宁背负双手,似笑非笑。   窦馗瞬间明白,嘿嘿一笑,轻声道:“哪里有什么秘宝,不过是别有居心之人造谣而已。淮南王府的珍宝,早都被运到了户部,连一锭银子也没留下。”他也是识趣之人,知道此事不宜再多说,拱手道:“侯爷,下官且先回户部,时辰不早,侯爷早些回府歇息。”   齐宁微微颔首,含笑道:“今日辛苦窦大人了。”   窦馗又是一礼,不再多言,登上马车,车夫调转车头,车行辚辚,很快便即离开。   齐峰却早已经将齐宁的坐骑牵过来,齐宁翻身上马,径自回府。   回到侯府,已经是过了子时,侯府老总管韩寿却在大堂等候,见齐宁回来,立刻上了茶水,齐宁抿了一口,笑道:“老总管还没歇息?”   韩寿凑近轻声道:“侯爷,三老太爷那边今儿个黄昏十分来了一趟,见了三夫人。”   “哦?”   “是为了侯爷的婚事。”韩寿道:“三老太爷这次也还算用心,去了几趟神候所居的闲乐居,彩礼也送了过去,西门姑娘的生辰八字名帖也都请了过来,眼下都在三夫人手里。听说这两天三老太爷还要去一趟,就是为了请期,只要定下日子来,事情也就差不多,只等着迎亲了。”   齐宁其实也不知道顾清菡对于这门婚事心里是怎样想的,轻声问道:“三夫人对这门婚事可有说什么?”   “三夫人似乎也很欢喜。”韩寿道:“三夫人此前对三老太爷都是不假辞色,不过今天对三老太爷还算客气,还向三老太爷再三道谢,谢他为了侯爷的婚事忙前忙后。”   齐宁知道顾清菡在人前是个落落大方的女人,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绝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那晚偷偷潜入她屋里了解许多事情之后,这几日却是一直不曾见到,心内还真是有几分想念,不过他知道太夫人那双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之后,心知尽可能还是不要与顾清菡太过接触,以免被太夫人看出破绽来。   “老总管先去歇着吧,事情我都知道了。”齐宁温言道:“回头我会问三娘到底是什么状况。”   韩寿年纪也大了,撑到现在也着实有些疲倦,退了下去。   等韩寿退下,齐宁才招手让齐峰过来,齐峰凑在跟前,低声道:“侯爷,李堂还没有回来,事情不知道办的如何。”   “他办事不会有问题。”齐宁轻声道:“回来之后,你让他直接去我屋里。”想了一下,才道:“有件事情你回头去办一下。”   “什么事?”   “上次我去与丐帮碰头,带你去过,你知道那地方。”齐宁低声道:“你是我的人,白舵主也知道,灰乌鸦在他那边养伤,你回头去看看灰乌鸦现在情况如何。如果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你安排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要见见他,不要让别人知道。”   齐峰低声道:“侯爷放心,小的定会办得妥善。”   齐宁又饮了半碗茶,这才起身回屋,回到自己房里,脑中立时便想到地藏曲谱,田夫人说要将琴谱中的两首曲子分离开来,最快也要十来天时间,也不知道分离之后,是否能从中窥出玄妙。   他正寻思这两天是否找个时间抽空过去看看进展,门外便响起敲门声,随即听到李堂声音传来:“侯爷,是我,李堂!”   齐宁上前去打开门,也不废话,令李堂进了屋,立刻关上门。   李堂进屋之后,齐宁示意他到桌边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李堂谢过之后,才低声道:“侯爷,已经和那边交接好,总共是五十三件货物,袁公子亲自接应。”   “那就好。”齐宁微松口气:“确定没有人发现?”   李堂轻笑道:“侯爷手段高明。淮南王在皇陵自尽后,淮南王府就被司马家的人盯上,昨日抄家,王府附近不下七八双眼睛盯着,如果不将那批人调走,那批宝物根本不可能运出王府。”   齐宁微微一笑,道:“谁都知道淮南王府就是一座宝库,司马家想要染指淮南王府的珍宝,必然不会让别人得手。”   “窦馗驾着马车离开后,那群人都以为窦馗运走的就是王府的珍宝,立刻都跟了上去。”李堂笑道:“侯爷利用窦馗引走了那些眼睛,而且故意折腾了半夜,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过去,我们这边才有机会和时间将那批珍宝运出去。”   “这还是你们动作迅速。”齐宁若有所思:“司马常慎一时疏忽,没有料到这一点,不过他现在只怕已经回过神来,知道我们是暗度陈仓......现在王府附近只怕又有他的人了。”   “现在派人已经迟了。”李堂道:“东西都已经运走,他们守在王府外面也是白守。”低声道:“只是小的有一个担心,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宁轻拍李堂肩膀:“有话就说,不必犹豫。”   “侯爷,你觉得袁荣真的可信?”李堂不无担忧道:“他如果将此事告之袁老尚书,只怕......!”   齐宁笑道:“事先我到也想过,思来想去,也只有他能相信了。他欠我一个人情,最重要的是,我答应出手之后,会给他一成,这与他有切身的利益,他不会不做,而且他平时花销不少,但却并无多少进项,这一次足以让他大挣一笔,怎能放弃,只要沾上手,他就知道绝不可为人所知了。”   “侯爷相信他就好。”李堂微微宽心。   “除了他,也是在没有其他人好相信,最重要的是只有他才能将那些东西出手。”齐宁道:“田家药行虽然也是经商的,或许也有出手的途径,但已经有人知道田家药行与我有渊源,所以会盯着田家,一旦如此,田家反倒不能妄动了,只有袁荣那头,不会有人生出疑心,没有人会想到我会信任到将那批秘宝交到袁荣手里。”   “袁公子交友广阔,认识不少商贾公子。”李堂明白过来:“侯爷是借着袁公子之手,让那批珍宝从那些商贾公子手中出去?”   齐宁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实际上他却正是如此打算。   齐宁很清楚,那些珍宝留在手中,只是鉴赏之物,只有换成银子,才能做事,要发展实力,只靠锦衣候这个招牌万万不成,必须要有足够的财力在背后支撑,而锦衣齐家虽然是世袭侯爵位,但府里能够调用的银子少之又少,更何况有太夫人盯着,齐宁更不会动弹侯府的银子。   自己即使将那批珍宝拿在手里,却并无出手的途径,而且司马家定会死死盯着自己,即使有出手途径也没有太多机会。   反倒是袁荣那边,却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袁荣认识的人不少,最紧要的是,齐宁还记得当初秦淮河上花后评选认识的那几位阔少,无论是魏塘瓷器的陈牧宽,还是松江茶庄的江城,甚至是朱家布庄的朱雨辰,这几人都是豪富一方的人物,门路众多,如果有这些人暗中出手,不但迅速而且稳妥。   “侯爷,袁公子虽然可信,不过咱们是否要派人注意一下?”李堂低声提醒。   齐宁想了一下,摇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把这事交给了袁荣,就放心让他去办。”狡黠一笑:“虽然此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为以防万一,此后的事情我们不要沾手其中。”   李堂明白齐宁深意,轻声道:“小的明白了。”心下明白,如果真出了纰漏,这事儿也连累不到小侯爷的身上。   ------------------------------------------------------------------------   PS:今天的第三更送上了,承诺的三更一章不少。现在还是可以保证一下,今天第四更肯定是有的,还望诸位兄弟姐妹多帮忙,赏个自动订阅啊,拜谢了! 第八四五章 留门   齐宁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来,收拾一番,到了餐厅,令人准备了饭食。   他吃饭的时候,并不喜欢别人在旁边伺候,令丫鬟退下,刚提起筷子,眼角倩影一动,扭头看过去,却见到顾清菡从门外进来。   顾清菡今日穿着十分随意,一身短襦裙,薄纱清亮,胸前一抹紫红色的抹胸,她肌肤白皙,在那紫红色的抹胸衬托下,肌肤更显雪腻,裹着胸前峰峦如山,两条雪腻的胳膊倒是漏出大半,粉腻如玉,欺霜赛雪。   她似乎也是刚刚起来,乌发盘起,显然是没有精心打扮,略施淡妆,但这般看过去,却更是妩媚娇艳,风韵动人,浑身上下散发着诱人的女人味。   进到屋内,看到齐宁坐在餐桌边,顾清菡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齐宁,半只脚踏进屋内,另一条玉腿却搁在外面,停了下来,轻咬红唇,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齐宁看到顾清菡慵懒妩媚的模样,心头一荡,起身来,轻声道:“三娘刚起来吗?”   顾清菡左右看了看,才轻轻点头,齐宁转到对面,将椅子拉开,冲着顾清菡微微一笑,顾清菡一咬嘴唇,终是扭着腰肢轻步过去,坐下之后,齐宁已经拿起碗给顾清菡盛了一碗粥,双手放在顾清菡面前,又拿了粥勺递过来。   齐宁如此体贴入微,顾清菡不禁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接过,齐宁又将刚刚端上来的菜肴往顾清菡面前推过去,顾清菡轻声道:“不用,我吃粥就可以。昨晚.....昨晚睡得晚,所以今儿个起来的迟了些。”   齐宁在顾清菡对面坐下,柔声道:“这几天都很晚睡吗?”   “嗯!”顾清菡轻点螓首,舀了一小勺粥,抬手挡在前面,姿势优美,轻抿了一口,齐宁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都如此好看,心下更是荡漾,直直看着那娇美的脸庞,顾清菡感觉到什么,抬头来,看齐宁直勾勾看着自己,脸颊微红,低声道:“看什么?”   齐宁也低声道:“好几天没看到三娘,所以想好好看看。”   顾清菡脸颊更是泛红,轻啐一口,低声道:“一大早就胡言乱语。昨晚你是不是很晚才回来?”   齐宁微微点头,有心想要和顾清菡多说说话,当下便将昨晚司马常慎拦阻窦馗的事儿说了,但是却并无告之那批珍宝下落,顾清菡听得齐宁拿出锦衣候爵位做赌注,蹙眉道:“真是胡闹,那箱子里若当真是王府的宝物,难不成你还真要朝廷将爵位削夺了?”   齐宁轻笑道:“我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是不是你事先就准备好的?”顾清菡冰雪聪明,又如何猜不透其中的玄机:“王府的宝物被你运走了?”   齐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顾清菡心中明白齐宁顾忌,也不多问,眉宇间却显出一丝落寞,低头吃粥。   “三娘是不是怪我?”齐宁见顾清菡神情,压低声音问道。   顾清菡摇摇头,勉强笑道:“没有,你别多想。”   “这事儿比较复杂,我不想让三娘卷入进来。”齐宁也轻叹道:“知道的越少,对三娘越好。但三娘如果真想知道,我自然会告诉你,在我而言,这座王府里面,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   顾清菡娇躯轻颤,微抬头,看了看齐宁,随即柔美一笑,道:“喝粥吧,别说话了。”   “三娘,这几天你一直睡不着,是什么缘故?”齐宁低声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想得太多?”   “你不用担心,过两天就好。”顾清菡道:“办好你自己的事儿就成。是了,韩总管是不是向你说过,三老太爷这两天就会和西门家定下日子来,只要日子定下来,咱们这边就要开始准备迎亲了。”   齐宁只是盯着顾清菡眼睛,也不说话。   顾清菡被看的有些羞臊,瞪了齐宁一眼,齐宁轻叹一声,问道:“三娘,你说实话,和西门家结亲,你心里欢不欢喜?”   “当然欢喜。”顾清菡立刻道:“你本就该娶亲了,锦衣齐家的香火要由你传承下去,你一日不娶亲,大伙儿心里都替你着急。”   齐宁苦笑道:“如此说来,三娘就没有一丝不快?”   “我....我为何要不快?”顾清菡眼神顿时有些慌乱。   齐宁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你知道这辈子肯定是逃不脱我的手心,我迟早有一天都会让你变成我的女人,如今我娶了别的女人,你心里便没有一点不快?”他目光如炬,紧盯着顾清菡迷人眼眸。   顾清菡娇躯又是一颤,急忙向四下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你.....你又发疯了,我....我什时候要做你的女人?你.....!”一咬牙,气道:“要被你气死了。”一扭娇躯,侧身对着齐宁,一脸不悦,可这般娇怒模样,更是让人心头荡漾。   齐宁柔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锦衣侯府所有的东西我都不在乎,除了你之外。”   “你马上便要娶亲,现在和我说这些,不觉得.....不觉得很荒谬吗?”顾清菡轻叹道:“我说了多少次,咱们绝不可能,你就是当做耳边风。”瞥了齐宁一眼,低声道:“我现在每天如履薄冰,你.....你要是真的喜欢我,就不要让我.....不要让我害怕。”   齐宁站起身来,转到顾清菡边上,微低下身,凑在顾清菡耳边道:“你放心,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侯府在咱们的控制之下,到时候我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管得了咱们。”   “管不了又如何?”顾清菡咬着嘴唇:“你别想.....别想能对我怎样。”   齐宁轻轻一笑,低声道:“三娘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是不是一直想着我?”   “你.....!”顾清菡脸上滚烫,心想这小子越来越不要脸来,啐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我只是身子不大舒服,和你有什么干系?”   “身子不舒服?”齐宁眼珠子一转,轻笑道:“我明白了。三娘,我懂的一套推拿的功夫,只要全身推拿一番,就能让人浑身轻松,绝对可以睡个好觉,你今晚给我留门,我去找你。”说话间,一只手轻轻搭在顾清菡柔软光滑的香肩上。   “休想。”顾清菡耳根发热,立时起身来,不敢在这里多呆下去:“我会把门窗关的紧紧地,你.....你要是胡来,我到时候就喊人。”就似乎害怕齐宁会动手动脚一般,扭着腰肢迅速往门外去,齐宁盯着他摇曳生姿的背影,似笑非笑,顾清菡走到门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齐宁兀自盯着自己腰肢下面看,心中明白那臭小子在看什么,更是心跳得厉害,竟是拿一只手挡着自己的丰满翘臀,落荒而去。   齐宁对女人的心思自然很是清楚,顾清菡口中虽然那般说,但她表现出来的反应却表明并非对自己没有感觉。   他倒不是有心真要挑逗顾清菡,只是明白这几天顾清菡心中的压力很大,郁郁寡欢,这才故意逗弄,舒缓她的压力。   皇帝大婚,按照楚国的礼制,京城百姓可以连续庆祝三天,皇上在这三日之内,也可以留在后宫,不必上朝理政,而群臣也会很自觉地在这三天之内不去打扰新婚燕尔的皇帝陛下。   可是到中午时分,齐宁便接到宫里的旨意,传召齐宁进宫。   齐宁知道皇帝新婚燕尔的时候突然传召自己入宫,自然不会是闲来无事,匆匆进了宫中,被太监领着到了御书房,只见到隆泰满面红光,眉宇间倒是显出掩饰不住的愉悦之色,齐宁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昨晚小皇帝初入洞房,必然是领略到了男欢女爱的妙处,这才春光满面。   “过来。”隆泰一见到齐宁进屋,立刻招手,齐宁上前见了礼,凑近上前,笑眯眯道:“皇上昨晚休息的可好?”   隆泰瞪了他一眼,但随即显出回味之色,压低声音道:“司马岚进宫了,现在正在觐见太后,只怕待会儿就要过来了。”从桌上取了一份折子递给齐宁:“你先看看。”   齐宁接过折子,扫了几眼,看明白这是司马常慎呈上的折子,司马常慎倒也算是言而有信,这份折子正是请皇帝削夺忠义候爵位。   “昨天在宫门外发生的事儿,朕已经知道了。”隆泰低声道:“司马常慎拦阻窦馗,你和他在宫门之外打赌,他在群臣面前落败,这份折子是不得不呈上来的。”也不问王府那批秘宝之事,只是问道:“依你之见,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皇上,如果昨天是我落败,那么我这个锦衣候的爵位定然不保。”齐宁轻声道:“既然有机会削夺司马常慎的爵位,何乐而不为?”   “这份折子是早上就呈上来。”隆泰冷笑道:“朕早上和皇后去向太后请安,太后就已经知道此事,她说这都是你和窦馗设下的陷阱,故意陷害司马常慎,还说你们是奸党,让朕要从重惩处,嘿嘿......!”   齐宁淡淡一笑,道:“这样说来,太后定然是给皇上压力,不让皇上准了这道折子。”   “朕和她说了,司马常慎和你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定下的赌约。”隆泰道:“满朝文武皆知此事,若是朕不准了,以后司马家的信誉无存,对司马家有百害而无一利。她又让人去传了司马岚进宫,两人必定是在商量对策了。”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齐宁,你说,待会儿司马岚过来请求,我们该怎么应付?”   --------------------------------------------------------------------------------------------   PS:今日第四更送上,任务圆满完成,在这里还要说几件事。第一件,未删减第二部明天会发放出去,领取方式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到时候会有详细的说明。   第二件事,纵横的年度盘点已经开始,持续十天时间,去年在兄弟姐妹们的帮助下,锦衣春秋进入了最佳作品前三,今年咱们依然集中火力,最佳作者咱们放弃,集中火力攻打最佳作品,每人每天有五张免费票,大家不要花钱投,每天砸上五张免费票就好,这是考验黏性和坚持力的比赛,恳请大家多多相助,延续去年的辉煌。   第三件事,田夫人的番外其实早已经写完,而且自我认为写的确实很好,代入感十足,花样也多,只是环境问题,一直不好发出去,如果这次咱们取得一个好成绩,就算被请喝茶我也要给大家一个交代了。   在这里还要感谢讨厌输入名字、终南路梦初成、书友54717475、书友54471792、o0无痕@百度、Datsyy诸位兄弟的慷慨破费,我会继续努力,感谢你们!   恳请大家在年度盘点投最佳作品锦衣春秋,鞠躬了! 第八四六章 交易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皇上,此事我也不好妄加表态,全凭皇上圣裁。”   隆泰骂道:“朕召你过来,不就是要和你商量,你倒是含糊其辞。”   齐宁嘿嘿一笑,道:“本来要对司马家下手还没有太好的机会,既然这一次司马常慎主动请旨,皇上又为何不借此机会削了他爵。咱们也有好说辞,正如皇上方才所言,这并非是皇上故意要削他的爵位,不过是因为满朝文武皆知此事,为了维护司马家的信誉,这才勉为其难。”   隆泰哈哈笑道:“这个理由其实也不差。”轻托下巴,想了一想,才道:“待会儿看看司马岚到底会怎样说。”   齐宁凑近一些,低声问道:“皇上,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啊?”隆泰奇道:“何事?”   齐宁诡异一笑,压低声音道:“皇上昨晚洞房花烛,一个晚上要应付两个新娘子,今天便要处理政务,是不是......?”   “滚。”隆泰笑骂道:“你当朕向你一样不知节制?朕的身体可好得很。”随即压低声音道:“朕昨晚没有去永春宫。”   “永春宫?”   隆泰解释道:“司马菀琼入住了永春宫,朕已经照着太后的意思,封了她为皇贵妃。”   “如此说来,皇上昨晚一直待在凤仪宫?”齐宁奇道:“司马菀琼岂不是独守空房?”   隆泰道:“朕本就没想过去永春宫,而且朕听说她昨天受了伤,正好有理由不去。”   “受伤?”   “她昨天入宫之后,就找了太医看腿。”隆泰道:“太医对朕禀报,司马菀琼小腿里扎入了一根针,也不知道是何时扎入进去。”   齐宁立时便想到昨日的情景,司马菀琼等台阶的时候,突然摔倒,现在看来,那时候竟然是被人在腿上扎针,只是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是何人出手?脑中竟是迅速浮现出那名身影妖娆的东齐宫女。   便在此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启禀皇上,镇国公求见!”   隆泰立刻坐正身体,齐宁也迅速退到案前,垂手站好,隆泰和齐宁对了一个眼色,才道:“宣镇国公进来吧。”   司马岚一身官袍,身形微微佝偻,气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从门外进来时,看到齐宁,顿了一下,但还是上前向皇上躬身行礼道:“老臣参见皇上。”便要跪下行礼,隆泰已经道:“老国公年事已高,不必拘礼了。”   司马岚拱手道:“老臣谢恩。”   “锦衣候,端把椅子给老国公坐下。”隆泰吩咐道。   齐宁过去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司马岚身后,语气倒也恭谨:“老国公,您请坐。”   “有劳锦衣候。”司马岚冲齐宁点头微笑,隆泰待司马岚坐好,才问道:“老国公今日进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皇上,老臣是来请罪!”司马岚作状欲起身,隆泰已经抬手道:“老国公坐下说话就好,不必起身。”随即皱眉问道:“老国公前来请罪?这又从何说起?”   司马岚看向齐宁,叹道:“锦衣候,昨日司马常慎多饮了几杯酒,发起了酒疯,竟敢阻拦户部办差,老臣知道此事之后,回府对他大加责训。不过这事情已经犯下,后悔也是不及,老臣只能进宫向皇上请罪。”   隆泰和齐宁对视一眼,心想司马岚今日果真是要来为司马常慎说情,隆泰不动声色,拿起那道折子道:“老国公可知道忠义候呈上来的这道折子?”   司马岚颔首道:“老臣知道,这也是老臣责令司马常慎呈上来。昨日在宫门之外,司马常慎不顾皇上大婚之际,招摇生事,而且与锦衣候有言在先,便是匹夫之诺也值千金,更何况司马常慎。”顿了顿,才道:“所以这道请旨削爵的折子,还请皇上圣裁。”   隆泰想了一下,才道:“老国公,此事太后也对朕提及。自我大楚开国至今,都是四大世袭候,若当真削夺了忠义候,这......!”   “皇上,老臣恳求皇上准了这道折子。”司马岚正色道:“一诺千金,非同儿戏。司马常慎既然当着百官的面立下了承诺,若是皇上不准了这道折子,以后司马家又如何在朝堂立足?”   隆泰倒有些意外,看着司马岚,想要闹清楚他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皇上,老臣所言,出自肺腑。”似乎看穿了隆泰的心思,司马岚轻叹道:“皇上看在老臣多年苦劳的份上,封赐了国公,这是隆恩浩荡。自太宗皇帝至今,司马家侍奉三代帝君,都是受到无上的隆恩,今次司马常慎犯下过错,也必须要有惩处。皇上刚刚的不久,更要赏罚分明,如此才能明令朝野!”   隆泰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太后那边......!”   “皇上不必多想,太后那边,老臣已经奏明。”司马岚道:“这道折子,万望皇上准了,老臣将感激不尽。”   隆泰见司马岚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就顺水推舟道:“老国公既然这样说,朕也就不再坚持,既然如此,朕就准了这道折子。”   司马岚起身拱手道:“老臣谢皇上圣恩。”   隆泰不禁瞥了齐宁一眼,见齐宁脸上也是狐疑之色,显然也是猜不透司马岚这条老狐狸到底是什么套路。   “老国公坐下说话就好。”隆泰柔声道:“只是爵位削夺,那食邑还是留下吧。”   “皇上,削爵夺邑,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司马岚正色道:“若是削夺了爵位,却保留食邑,反倒是让人多生口舌。”   隆泰微微颔首,司马岚却是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司马常慎年纪虽不小,但行事鲁莽,脾气暴躁,老臣有一事,还求皇上答允。”   “老国公尽管说。”   司马岚想了一下,才道:“皇上,司马常慎虽然脾性不好,但才干还是有的。知子莫如父,老臣也不讳言。不过再好的钢铁,若是不多加打磨,也是难成气候。司马常慎若是能够多加历练,也定能够为朝廷多多效命。”   “历练?”隆泰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问道:“老国公准备如何历练司马常慎?”   “老臣以为,最还的历练之处,自然是在军队。”司马岚冷哼道:“司马常慎自幼富贵,不知天高地厚,也没吃过苦头,才会自以为是。若是能将他丢到军中,与士兵同甘共苦,定然能够磨砺他的性子。而且司马常慎自幼倒也是熟读兵书,对于行军布阵也算颇有心得,如果能够去往前线,实地历练,应该还是能有一番作为的。”   此言一出,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司马岚的意图。   淮南王倒台之后,齐宁就料到司马家想要在朝中呼风唤雨,就必然要染指财政和兵马,今日老狐狸主动请求皇帝准了司马常慎夺爵的折子,齐宁便觉得事有蹊跷,这时候才明白,这老狐狸是先退后进,削了司马常慎的爵位,却借此要让司马常慎进入军中。   所谓的军中历练,自然是冠冕堂皇的理由,身为司马岚的长子,无论进入那支军队,有司马岚在背后支撑,很快就能在其中形成一股势力。   “老国公想让他去哪支军队?”隆泰不动声色:“东海水师?西川军团,还是.......秦淮军团?”   司马岚叹道:“皇上,北汉政变,如今情势未明,但不管情势如何变化,一旦有良机,我大楚还是不能错过机会,该当立刻北伐。其实老臣这些时日也一直在筹划此事。秦淮军团随时都能够出兵北伐,老臣的意思,可以让司马常慎去往秦淮军团,只有经过了真正的战场,才能够让司马常慎迅速成熟起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司马家终究还是要染指秦淮军团了。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今司马家对锦衣齐家恨之入骨,最大的敌手就是秦淮军团,锦衣齐家在朝中立足的根本,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秦淮军团的存在,司马家不敢对锦衣齐家轻举妄动,自然也是忌惮于齐家与秦淮军团的关系。   秦淮军团两代主将都是出自锦衣齐家,锦衣齐家在秦淮军团的烙印自然是极其深厚,便是如今的秦淮军团大将军岳环山也是齐家一手培养出来,如此渊源,任何人想要动弹锦衣齐家,当然都要好生思量一番。   见隆泰微微沉吟,司马岚苦笑道:“方才老臣在太后面前絮絮叨叨,恨铁不成钢,太后便让老臣向皇上请求送司马常慎去往军中。老臣想了想,亦觉得太后所言甚是,这才斗胆向皇上恳求。”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老臣以为,以目前的形势,秦淮军团也确实需要朝中派人去监督。老臣向皇上禀明过,秦淮军团内部派系丛生,有些人甚至纵兵劫掠百姓,若是长此以往,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齐宁不动声色问道:“老国公,秦淮军团现在很乱吗?”   司马岚点头道:“其实秦淮军团内一直存有派系,不过令尊在日,足以震慑秦淮军团那帮骄兵悍将,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但令尊过世后,虽然岳环山代领秦淮军团,可毕竟无法与令尊相提并论,许多悍将就连岳环山也是按捺不住的,如今又是非常之时,若是不能整顿军纪,一旦开战,后果不堪设想。”   “老国公觉得要整顿秦淮军团的军纪倒也不差。”隆泰沉吟道:“不过司马常慎是否合适?”   “皇上,只要你下一道旨意,由司马常慎代皇上前往秦淮军团协助岳环山整顿军纪,应该不会出差错。”司马岚道:“司马常慎能力还是有的,老臣并非因为他是老臣的儿子便举荐他,而是为朝廷挑选适合的人选,老臣愿意为司马常慎作保,若是司马常慎闹出差错,老臣请愿请皇上削夺公爵之位。”   隆泰立刻道:“老国公言重了。老国公,其实朕也有事要找,正好你今天入宫,想要与你商量。”   “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淮南王一案,自然不能就此作罢。”隆泰肃然道:“朕的意思,是要刑部继续调查此事,不过刑部尚书钱饶顺不堪重用,已经被罢官免职,刑部尚书一职暂时空缺。朕以为要主持刑部,必定要从四大世袭候之中挑选人选.......!”   司马岚微微颔首,却也是不动声色。   “金刀老侯爷常年养病,两个儿子也都在军中,自然不好调回。武乡侯苏禎那边,有人说他与淮南王有过交往,自然不好让他主理刑部。”隆泰缓缓道:“朕倒想过司马常慎......!”   “皇上,司马常慎万万不成。”司马岚斩钉截铁道:“皇上,外面都在风吹,皇陵之变,是因为司马家与淮南王有私怨而导致,事实虽非如此,但人言可畏,如果让司马常慎主理刑部,定然会给人以口实,到时候司马常慎公也不公了。”   “哦?”隆泰道:“老国公是觉得司马常慎不合适?那可有合适人选?”   司马岚微笑道:“皇上说刑部该由四大世袭候中的人去主理,这倒是不假。想来想去,如今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锦衣候了。”   “锦衣候?”   “锦衣候虽然年纪轻轻,但智勇双全,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司马岚肃然道:“而且锦衣候为人正直,若是由锦衣候主理刑部,让他在刑部历练,必然是朝廷之福。”   “不过锦衣候年纪轻轻,老国公觉得他是否合适?”   “有志不在年高。”司马岚笑道:“大将军齐景当年也是年纪轻轻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锦衣候是大将军的嫡子,也必然深得大将军的才干,老臣以为,凡事只要用心去做,总能做好。”   隆泰点头道:“老国公这样说,朕就安心了。齐宁,朕令你去主理刑部,继续彻查淮南王一案,你可敢接下这担子?”   齐宁上前一步拱手道:“承蒙皇上和老国公信任,臣必当殚精竭虑,不负皇上隆恩。”   隆泰道:“那就传朕旨意,锦衣候齐宁即日去往刑部上任。”又向司马岚道:“既然司马常慎愿意前往军中历练,老国公就代朕传旨,让司马常慎前往秦淮军团,协理岳环山整顿军纪,朕赐封司马常慎为前将军吧!”   ---------------------------------------------------------------------------   PS:感谢书友54746426好朋友的盟主捧场,让沙漠的书榜上又多了一为盟主,实在太感谢了,感谢风中求静dyd、洛香神赋、书友21895820三位好兄弟的捧场,让你们破费了。   继续向大家求点红票,别忘记年度盘点投最佳作品锦衣春秋啊,鞠躬作揖了! 第八四七章 天罗膏   司马岚起身谢恩,他目的既已达到,却也并不耽搁,告退而去。   等司马岚离开,隆泰才冷笑一声,齐宁也是皱眉道:“皇上,这老狐狸主动请旨削爵,原来是早有谋划,准备染指秦淮军团了。”   隆泰道:“司马常慎昨晚回去,自然是和司马岚商议了半夜。”冷笑道:“不过朕若不答应司马常慎前往秦淮军团,你这刑部尚书的位子也不容易拿过来。”   齐宁很清楚,政治上的博弈,往往就是互相妥协,各取其利,最终达成各自的目的。   隆泰显然是知道想要阻止司马常慎前往秦淮军团十分困难,干脆顺水推舟,又借此机会,将刑部尚书的位置拿了下来。   至少当前的形势对隆泰来说,刑部尚书的位置至关重要,若是被司马家夺了刑部的控制权,司马家必然会借着淮南王一案兴风作浪,控制住刑部,至少眼下也算是控制住了朝堂的局面。   “皇上,司马常慎去往秦淮军团,势必是冲着那边的兵权而去。”齐宁神情凝重:“朝中有司马岚在背后撑腰,咱们不可不防。”   “朕封他为前将军,你可明白其中用意?”隆泰低声冷笑道:“岳环山虽然统领秦淮军团,但目前也只是个卫将军,前将军仅屈居于卫将军之下,你觉得司马常慎到了前线,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宁瞬间明白过来,靠近隆泰,轻声道:“皇上是要让司马常慎成为众矢之的?”   “朕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隆泰叹道:“不过朕却是明白,朝臣讲究资历,而军人更讲究资历。前线十万大军,想要晋封,那定要立下汗马功劳,前线的将士都是提着脑袋拼杀换取名爵,此番司马常慎被朕直接封为前将军,到了前线,那帮骄兵悍将难道会心服?”   齐宁露出一丝笑意,道:“那么多猛将在前线征战,也未曾晋封为前将军,如今司马常慎带着前将军的头衔过去,众将士自然会以为他是仗了司马家的出身而已。”   “司马家自立国开始,就一直未曾掌握兵权。”隆泰道:“四大世袭后之中,也唯有司马家在军方的威信最弱,秦淮军团一直都是你们齐家统帅,对你们齐家还是有感情的,但是对司马家......!”顿了一下,才道:“朕这次也是一场豪赌,话虽这样说,但司马常慎如果真的在军中站稳脚跟,那也是麻烦的事情,所以你要抓紧时间,尽快抓住刑部,终有一日,朕要你继承锦衣齐家的衣钵,前去统领秦淮军团。”   “让我去?”齐宁微有些吃惊。   虽然秦淮军团两代统帅都是出自锦衣齐家,秦淮军团与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但这并不表明秦淮军团就隶属于齐家。   当齐景过世之后,齐家对于秦淮军团的直接控制权也就断绝。   前线大将军,并非像皇位一样子承父业,秦淮军团是锦衣老侯爷一手带出来,而齐景后来能够接任大将军一职,却也是因为齐景弱冠之年开始,就已经跟随秦淮军团征战疆场,而且立下无数战功。   齐景能够子承父业,固然与自己的出身有些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齐景有足够的战功和资历才干坐上那个位置。   今日的齐宁和当年的齐景完全不同。   直到今时今日,齐宁甚至没在秦淮军团真正待上一天,更不必说与将士们征战沙场,如今司马常慎前往秦淮军团固然会被秦淮军团的将士们排斥,可就算换做是齐宁前往,秦淮军团的将士念在锦衣齐家的名头或许不会为难齐宁,但要让齐宁以现在的资历统御秦淮军团,让秦淮军团的将士们心服口服,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对军人来说,出身是什么并不重要,但是战功却是不可或缺,没有立下战功,便是普通的士卒在骨子里也会瞧不上。   齐宁自然明白这一点,所以听隆泰说会让自己日后前往秦淮军团,心中还是吃了一惊。   隆泰道:“还不到时候,先帮朕处理好刑部的事情。”若有所思道:“朕最信任的人是你,秦淮军团是我大楚的主力军团,交在别人手中,朕当然不能放心。”   齐宁知晓隆泰的心思,心想自己要想成为统帅秦淮军团的大将军,那还是任重道远。   “刑部那边,人员众多,你过去之后,也要小心谨慎。”隆泰道:“朕倒没有想过你能够断案如神,不过有两件事,你要给朕办好。”   “皇上请示下!”   “这一件事,自然是淮南王一案。”隆泰神情肃然:“这件案子,自然还是要追查下去,不过尺度如何掌握,你自己心里有数。刑部之内鱼龙混杂,必然还有淮南王的人,说不定还有司马家的人,这两拨人你也知道该怎么办。”   齐宁深知隆泰让自己接管刑部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阻止司马家借题发挥,轻声道:“皇上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还有,刑部掌管天下刑名,非比寻常。”隆泰轻声道:“你主理刑部之际,给朕多谢心眼,能用之人尽力提拔,莫让刑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起身来,道:“你随朕来。”   齐宁一怔,也不明白隆泰要带自己去哪里,但皇上有吩咐,自然是不能违抗。   齐宁领着齐宁出了御书房,在宫内穿行,禁宫宫阙重重,玉柱长廊,隆泰只是背负双手在前领路,齐宁跟在后面,心下狐疑,走了好一阵子,实在忍不住问道:“皇上,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让你跟着就跟着,别那么多废话。”隆泰也不回头。   齐宁无可奈何,又走了片刻,穿过一道宫门,顺着一条长廊前行,到了一处宫殿外,门外却是两名宫女守着,见到隆泰过来,齐齐屈身行礼,齐宁扫了一眼,却发现这两名宫女的衣着与宫中其他的宫女颇有不同,心下陡然一动,隐隐明白什么。   “这里就是凤仪宫。”隆泰领着齐宁进到宫内,这才回头笑道:“齐宁,昨天你倒是干了一桩好事。”   齐宁见隆泰似笑非笑样子,一时间也猜不透隆泰这话意思,齐宁也不多做解释,径自领着齐宁转入一间屋内,屋内装饰的华贵却不奢靡,流光溢彩,这时候早有几人迎上前来,屈身行礼:“臣妾见过皇上!”   齐宁见到当先那人一身金黄色的衣裙,华贵非常,瞧见那张脸,秀美清丽,立时便即认出来,那正是东齐的天香公主,当今大楚皇后。   齐宁在东齐之时见过天香公主,对她的容貌倒是记得很清楚,不过此前所见的天香公主青春烂漫,但眼前的天香公主却是贵气逼人,落落大方,也不知道是因为穿着的缘故,还是因为已为人妇,气质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隆泰却已经迅速扶起天香公主,含笑道:“皇后,朕说过了,没有外臣,不必和朕如此拘礼。”想到什么,回头看了齐宁一眼,齐宁却已经上前行礼道:“臣齐宁拜见皇后!”   隆泰笑道:“皇后,这是锦衣候,如果不是他出使东齐,皇后未必能来到我楚国。倒也不必将他当做外臣看。”   天香公主却已经柔声道:“锦衣候平身。”   齐宁这才站起身来,不好直视天香公主,心中却是狐疑,暗想这里是后宫,隆泰为何要将自己带到后宫来。   隆泰这时候牵着天香公主的手过去坐下,齐宁看在眼中,心想看来这对小夫妻的感情倒是极好,皇帝与皇后感情融洽,这对大楚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坏事。   不过如此一来,那位司马贵妃的日子就不大好过了。   隆泰本来就对司马家将司马菀琼送入宫中心生不满,如今又与皇后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自然会更加冷落那位司马贵妃。   “给锦衣候看座!”隆泰吩咐一声,边上立刻有侍女端了一把椅子过来,齐宁拱手谢过,这才坐下。   天香公主却是向边上一名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微微点头,转身退下,片刻之后,却是端着一只托盘上来,上面放着两只精致的小盒子,径自送到齐宁面前,齐宁这下子还真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起身来,急道:“皇后,这......?”   “这是天罗膏。”皇后含笑道:“东海有一种海螺,唤作天罗螺,为何叫这个名字,本宫也不清楚。不过天罗螺取出之后,会有汁液喷出,手法高明的师傅将那汁液提炼出来,就是天罗膏了。”   “天罗膏?”齐宁奇道:“可是食用之物?”   皇后掩唇笑道:“锦衣候锦衣玉食,又有什么好东西没有吃过?本宫此来,也没有带什么特别的礼物,只有这天罗膏还算拿得出手。天罗膏只要取出一丁点,涂抹在嘴唇上,不但可以让嘴唇湿润光泽,而且还能散发奇香,锦衣候府里若是有女眷,可以将此物当做礼物。”   齐宁一怔,这时候才明白,原来天罗膏是女人用的物事。   ---------------------------------------------------------------   PS:这一更是补昨天的,继续向大家恳请投年度最佳作品的票票! 第八四八章 小别胜新婚   皇后赏赐天罗膏,齐宁自然是起身谢过,还没坐下,这时候便已经有人送茶点上来,有侍女在齐宁边上摆了一张小案,点心和茶水都放在上面。   齐宁在隆泰面前倒是颇为随意,但眼下有皇后在面前,倒是谨守礼法,微躬着身。   上茶点的也是东齐宫女,齐宁眼角余光却陡然发现,上茶点的共有两名宫女,但年岁都不小,皇后此番从东齐带来三十六名宫女,如今都是跟随在凤仪宫侍奉,其中有十二名是经验丰富的老宫女。   他余光不动,瞥见那两名宫女上来时,都是低着头,看不清楚面孔,待两人退下时,齐宁立刻发现,其中一名宫女的背影正是自己几次关注的那人,这时候靠的甚近,一股熟悉的清香味道在鼻尖若隐若现。   那两名宫女此时已经背身退下,齐宁瞧见那熟悉的身影,忽然道:“等一下!”   他突然叫出声,四周众人都是一怔,隆泰皱眉道:“锦衣候,怎么了?”   齐宁露出尴尬之色,犹豫了一下,才凑近到隆泰耳边低声道:“皇上,臣.....臣肚子有些不舒服,这附近可有......?”   隆泰一愣,随即差点笑出来,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你找人带你去,果真是懒人......!”想到皇后就在身边,却并无说下去。   齐宁如获大赦,指着那熟悉的背影道:“你等一下。”缓步走过去,那宫女低着头,齐宁轻声道:“这附近可有出恭的地方,你带我去!”   那宫女“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在前带路,齐宁跟在后面,出了门,绕到左首一条长廊,齐宁跟在那宫女身后,盯着那摆动的腰肢,也不说话,走出一段路,又折进一条小廊,齐宁左右瞧瞧并无人迹,忽地道:“等一下!”   那宫女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回头,齐宁背负双手,缓步走过去,绕着那宫女转了一圈,才淡淡道:“抬起头来!”   那宫女犹豫一下,却还是缓缓抬头。   齐宁瞧见这宫女的脸,大概三十五六岁年纪,徐娘半老,倒也颇有姿色,但却从无见过,那宫女抬了一下头,似乎对齐宁十分敬畏,立刻便低下头去。   齐宁托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眼珠子转了转,缓步走到那宫女背后,上下打量宫女的背影一番,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那宫女的屁股,狠狠地捏了一把,那宫女猝不及备,“哎哟”叫了一声,随即一条腿如同蝎子的尾巴一样,猛然间自后抬起,照着齐宁踢了过来。   齐宁哈哈一笑,身形一闪,躲了过去,绕到那宫女身侧,探手往那宫女的肩头抓去。   那宫女身形一闪,这一闪之间妖娆多姿,宛若轻云,瞬间与齐宁拉开几步远,站定之后,背对齐宁,声音带着一丝惶恐:“侯爷,奴婢.....奴婢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你在宫中如此大胆妄为,不怕.....不怕皇上降罪?”   齐宁缓步靠近,轻笑道:“我是皇上的近臣,莫说对你妄为,就算真的在这里将你就地正法,皇上也不会因为一个又老又丑的宫女与我计较。”   “你......!”那宫女腰肢微扭,恼道:“你说谁又老又丑?”   齐宁轻叹道:“有人本来是花容月貌,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赛得过她的绝色容颜,可是这人偏偏不学好,非要将自己变成又老又丑的宫女,你说这人怪不怪?”   那宫女猛然回身,这时候已经是抬头挺胸,之前她故意弯着身子,倒不显如何,这一下挺胸起来,峰峦怒突,撑衣欲裂,唇边带着冷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只是你们楚国人都是如此放纵不羁吗?”   “放纵不羁?”齐宁背负双手摇头笑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却是守礼守节。”   “守礼守节?”宫女冷笑道:“在宫中欺辱宫女,难道.....难道叫守礼守节?”   “你们齐国是什么风俗我不知道,但是在我楚国,丈夫亲近自己的娘子,那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齐宁轻笑道:“反倒是如果做娘子的不遵从夫君的嘱咐,成天东奔西跑,还将自己装扮得像鬼一样,那是要浸猪笼的。”   宫女一愣,忽地抬手捂住嘴,“噗嗤”一声笑出来。   骤然间,两人同时瞧向一处,却都是发现那边有两名宫女正走过来,二人只对了一个眼色,身形闪动,几乎是同时窜入边上的一间屋内,齐宁入屋之后,迅速关上房门,等到那两名宫女从门前走过,这才回转身,只见到那宫女正站在自己身后几步远,似笑非笑瞧着自己。   “你不是要出恭吗?”那宫女指着角落一处屏风:“那后面就是,锦衣候赶紧去方便吧。”   齐宁却是轻步朝那宫女走过去,目不斜视,只盯着那宫女眼睛,那宫女见齐宁靠近过来,眼神有些慌乱,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低声斥道:“你要做什么?”   “你怕我?”齐宁轻笑道:“小别胜新婚,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今日相逢,自然是要亲热亲热。”   “无耻。”宫女啐道:“谁和你小别胜新婚,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装模作样?”齐宁叹道:“别人或许认不出你来,难道连我也认不出?刚才我一摸你屁股,就看穿了你。”   “你.....!”宫女更是气道:“你就是个无赖侯爷。”   “你那屁股我也不知道摸了多少次,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出来形状。”齐宁嘿嘿笑道:“你若还不承认,小心我扒了你衣裳,你虽然容貌变了,可是身上总变不了。你身上每一寸肌肤我都一清二楚,是了,你右边屁股向上三寸的地方,有一颗红痣,你若不承认,待我看看那颗痣就明白了。”   那宫女一跺脚,猛地欺身上前来,探手直往齐宁胸口抓过来,低声娇叱:“你这无赖,我要为民除害。”   齐宁不躲不闪,却是探手而出,已经抓住了那宫女的手腕子,手上一带,已经将那宫女抱入怀中,那宫女微微挣扎,却也并不用力,齐宁低下头,已经吻在她唇上,那宫女微用力推搡,但齐宁抱的极紧,无可奈何,任由他轻咬自己嘴唇。   片刻之后,齐宁才离开那香软嘴唇,瞧着那双眼睛,轻声道:“还是熟悉的味道,媚姑姑的味道一直没有变。”   那宫女挣脱开,恨恨道:“就你聪明,你说,你是如何看破的?”   “我刚才说了,摸你屁股......!”齐宁见得宫女脸色一沉,苦笑一声,道:“罢了,我实话实说,媚姑姑身上的味道,就算十年二十年不见,我也一下子能闻出来,最紧要的是,你脸庞虽然易容,可是眼睛却没有变。”   宫女一愣,眼眸柔和起来,轻笑道:“你记得我眼睛?”   “不只是眼睛,你身上所有的地方我都记得。”齐宁柔声道:“那天看到你背影,我就觉得十分熟悉,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堂堂东海岛主的弟子,竟然甘愿扮成一名奴婢入宫伺候。”   宫女轻笑一声,款摆腰肢,靠近过来,盯着齐宁眼睛看,她那一双迷人的眼眸却也如同布着雾气一般,朦胧魅惑,低声道:“你们楚国迎娶了齐国公主,你可要为我请功?要不是我在齐国宫殿上那一刺,齐国公主也未必轮到你们楚国。”   她与齐宁近在咫尺,那熟悉的幽香钻入齐宁鼻中,齐宁手臂一环,已经搂住赤丹媚那纤细如同水蛇般的腰肢,两人身体相贴,齐宁看着赤丹媚迷人的眼眸,轻声道:“我自然是要谢姑姑的,咱们找个地方,让我好好谢谢你如何?”   “呸!”赤丹媚轻啐一口,“你心里什么坏主意,我不知道吗?刚才你没瞧见我眼睛,便来.....便来抓我那里,若是认错了人,岂不是欺辱宫女?”   “错了就错了。”齐宁嘿嘿笑道:“我堂堂锦衣候,抓一个宫女的屁股,那也不算什么大罪。”   “坏胚子。”赤丹媚轻声笑骂,这时候被齐宁搂着,酥胸贴在齐宁胸口,竟是觉得心中一阵轻松,看着齐宁眼睛道:“我这张脸不像从前,你抱着我,不觉得是抱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第一,媚姑姑的容貌在我脑中已经挥之不去,你无论换做什么脸,我眼中的媚姑姑都是那美艳动人的大美女。”齐宁笑道:“第二,媚姑姑现在这张脸其实也不难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我倒是很喜欢。”   “甜言蜜语,也不知道你这张嘴骗了多少人。”赤丹媚轻轻一笑:“不过我声音和容貌都变了,你还能认出我,也算机灵。”凑上去,在齐宁脸上亲了一下,齐宁一愣,赤丹媚已经吃吃轻笑道:“赏你的。”   齐宁眉开眼笑,道:“多谢姑姑赏。礼尚往来......!”凑上前,在赤丹媚脸上也亲了一下。   赤丹媚扭动身体,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这里不宜久待,你先回去,免得皇帝起疑心。”   “对了,媚姑姑,你怎地化装成宫女跑到宫里来?”齐宁微皱眉头:“难道你想对皇上不利?”   -----------------------------------------------------------------   PS:感谢书友47197087、Like_、镜中廿月、书友38760210四位好朋友的破费捧场,感谢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朋友! 第八四九章 意图   赤丹媚乔装打扮混入宫中,齐宁当然明白事情不会简单。   赤丹媚眼眸转动,轻笑道:“怎么,你担心我会刺杀你们楚国的皇帝?不过你这样想倒也没有错,我如今距离你们皇帝近在咫尺,随时都可以找到机会刺杀他,而且还能全身而退。”贴近到齐宁耳边,低声道:“昨晚他与皇后恩爱缠绵的时候,我就在附近,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那时候若是动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   齐宁皱着眉头,他知道在这禁宫之中,小皇帝身后倒也有一批厉害的护卫,其中以宫廷剑客向天悲居首。   在这皇宫看不到的地方,向天悲那帮宫廷护卫必然是时刻保护着皇帝的安危,任何人要对皇帝动手,绝对不容易。   可是赤丹媚这句话却是击中要害,皇帝与皇后恩爱缠绵的时候,身边当然不可能有人,即使有人,也只能是在宫外守卫,而赤丹媚身在凤仪宫内,以她的武功,真要出手刺杀小皇帝,实在是轻而易举。   “怎么,你真担心我会杀他?”赤丹媚吃吃轻笑:“看来你对那小皇帝还很讲义气。我问你,我若真是要刺杀他,你是不是要将我抓起来?”   齐宁叹了口气,道:“自然不会。”   “哦?”赤丹媚美目流盼:“这样说来,你可以为了我,不在乎与小皇帝的情谊,也不在乎楚国皇帝的安危?”   齐宁神情肃然,道:“我自然不希望这是真的,可是如果你真的是对小皇帝不利,我也觉不会让你动手。”   “哟,你还能管得住我?”赤丹媚轻笑道:“我在凤仪宫内来去自如,可是你却不能留在后宫,你既然不告发我,难道还能守在这凤仪宫?”   齐宁叹道:“我若是向皇上和皇后请求,将你上次给我为婢,你觉得我有没有这个能耐?”   赤丹媚一怔,咬着嘴唇,低声道:“你敢?”   “所以你也承认,我从后宫讨取一名宫女并不是什么难事。”   赤丹媚盯着齐宁眼睛,故作凶态道:“好,那我给你一个选择,如果我和小皇帝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齐宁凝视着赤丹媚眼眸,轻声道:“如果当真是这样,我只能丢下一切,带着你远走高飞,既不让你受伤害,也不让皇上受伤害。”   “远走高飞?”赤丹媚半信半疑:“你舍得手里的功名利禄?”   “为了你,那些都是过眼云烟。”   赤丹媚吃吃一笑,轻声道:“女人的容貌才是过眼云烟,我本就比你大出许多,再过十年,就已经是人老珠黄,那时候只怕你多看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倒是你留在皇帝身边,抱着这棵大树,以后飞黄腾达,就算再过三十年,你年过半百,却位高权重,年轻貌美的女子依然任你挑选。”   齐宁皱眉道:“你便这样看我吗?”眉宇之间显出恼怒之色。   赤丹媚见齐宁似乎真的生气,轻柔一笑,双手抬起,捧住齐宁的脸,幽幽叹道:“你说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碰上你这么个小冤家,哎,人家瞧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伤害你的小皇帝,你放心就好了。”   齐宁其实也感觉赤丹媚此番进入皇宫,似乎真的对小皇帝没有太大恶意,而且从道理上来说,赤丹媚似乎也没有刺杀小皇帝的理由。   他紧搂着赤丹媚的腰肢,似乎还怕她突然之间就会消失一般,低声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混入宫中,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担心你们楚国人欺负我们齐国公主。”赤丹媚似笑非笑:“我乔装打扮跟在她身边,就是为了保护她而已,这个理由侯爷是否接受?”   “当然不接受。”齐宁没好气道:“你与齐国国君水火不容,有什么理由会去保护他的女儿。”心中忽地想到,赤丹媚与齐国国君有着深仇大恨,行刺东齐国君不成,难不成恨屋及屋,混到宫中是为了对付天香公主。   她不知道赤丹媚是何时混入到齐国送亲队伍之中,但她必然是经过精心计划,否则也不会没人对她起疑心,任她轻松随着天香公主进入了楚国皇宫之内。   如果赤丹媚的目的是为了对付天香公主,那么在进宫之前,赤丹媚应该就有无数次机会,以赤丹媚的武功,出其不意对付天香公主然后全身而退并无太大的困难。   赤丹媚却是淡淡道:“那老昏君是老昏君,天香是天香,你倒不必担心我会将对昏君的仇恨放到天香身上。”   齐宁苦笑一声,心想赤丹媚心思机敏,一下便看穿自己的心思,犹豫一下,才道:“那你可知道,楚国宫廷看似波澜不惊,但在这里面有着诸多禁宫高手,这些人的武功都是不弱。皇上虽然与皇后情投意合,看起来颇为恩爱,但说到底,天香公主毕竟是齐国人,你觉得皇上对皇后会没有一点防备?”   赤丹媚美眸闪动,也不说话在,只是盯着齐宁眼睛。   齐宁叹道:“凤仪宫以后定然是宫廷近卫特别注意的地方,那些人到底有些什么手段,我不清楚,但既然能够成为护卫皇帝的近卫,那定然都不是简单之辈,如果你.....哎,若是你稍有疏漏,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们识破。我知道你武功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真的被他们识破,想要从这宫廷之内脱身,就算是大宗师,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真要出了事,你不会保护我?”赤丹媚故意将丰满胸脯往齐宁胸口挤,腰肢轻扭,声音娇嗲:“你是堂堂锦衣候,难道连一个弱女子也保护不了?”   她身体绵软,曲线起伏却又不失丰腴,抱在怀中,软绵绵的异常舒服,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特有的女人体香,配上她那酥软到骨子里的娇嗲声,亦是让人心神皆醉。   “我连你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又如何保护你?”齐宁却没有被美色所惑,抬手在她丰圆的翘臀上拍了一下:“你老实说,到底意欲何为?”   赤丹媚扭过脸,微噘着嘴,“我就不说,看你能把我怎样。你要是觉得我不是什么好人,让人抓了我去就是。”   齐宁眉头更是紧皱,忽地松开手,转身便走,赤丹媚一愣,身形一闪,魅影如云,拦在齐宁身前,嗔怪道:“干嘛不说话就走?”   “你觉得我还能说什么?”齐宁神色冷峻:“亏我日夜念着你,可是你又是如何对我?”   赤丹媚秀眉微蹙:“我什么怎么对你?”   “你混入宫中,事先没有和我说过,我也不计较了。”齐宁冷声道:“如今被我发现,你依然在这里含糊其辞,不告诉我事情真相,说到底,无非是我在你心里不值得信任,你也不在乎我这个人。”苦笑一声,一脸哀怨。   赤丹媚盯着齐宁眼睛,片刻之后,忽地抬起手,一把揪住齐宁耳朵,齐宁顿时咧嘴,赤丹媚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你这没良心的小混蛋,老娘......老娘将身子都给了你,还说.....还说我不在乎你,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那点花花肠子,当我真看不出来?”   齐宁苦笑道:“好好好,媚姑姑厉害行了吧,快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可喊人了。”   “你喊啊,快喊,要是声音不够大,我帮你一起喊。”赤丹媚手上加劲:“今天在这里揭穿我不说,还要威胁我,若不教训你这小混蛋,还真以为我好欺负。”   齐宁忽地双手往前一抱,便即搂住了赤丹媚小蛮腰,赤丹媚一惊,齐宁却已经身体向前,赤丹媚身不由己后退,只退了几步,后背就贴在了墙壁上,齐宁却凑上来,将赤丹媚按在墙上,再次吻住了她的嘴唇。   赤丹媚身体一阵发软,微微扭动螓首,推搡齐宁胸口,好不容易等齐宁嘴唇离开,媚姑姑胸脯起伏,轻轻喘息,瞪了齐宁一眼,才道:“咱们在这里耽搁太多时间了,再不走真要被人怀疑了。”   “那你告诉我,为何进宫!”齐宁盯着赤丹媚眼眸道。   赤丹媚美眸闪动,犹豫一下,才轻叹道:“罢了,告诉你就是,我是为了找一件东西。”   “找一件东西?”齐宁皱眉道:“在楚国皇宫找东西?那又是什么东西?”   “你放心,我这次进宫,并无恶意,你的小皇帝和皇后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赤丹媚被齐宁一阵激吻,呼吸微促,丰满胸脯上下起伏:“我也不会伤害皇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找到我想要的那件东西,我立刻就会离开。”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耗费如此心力混入宫内?”齐宁疑惑道:“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瞧瞧我能不能帮你。”   赤丹媚轻柔一笑,抬手贴着齐宁脸:“那件东西不是用银子能买到,而且普天之下只有一件,对你们来说,那件东西一无是处,但是对我却极有用。”   齐宁身体贴着赤丹媚,感觉这香软娇躯一阵发烫,低声道:“我和小皇帝私交甚好,你要的是宫廷宝物?你和我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我有机会向小皇帝说说,看看他是否能赏赐给我。”心中怨念生起:“那小子还欠我五百两黄金!”   -------------------------------------------------   PS:感谢方廿月、溪山行者、书友54704103祝兄弟的捧场,感谢投下红票的诸兄弟姐妹,感谢给沙漠投下年度作品票的好朋友们,谢谢你们的大力支持! 第八五零章 美女与野兽   赤丹媚却是摇头道:“此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也不用多管。我在宫里不会伤害任何人,也会小心谨慎不被发现,你不用担心就好。”   “这又是为何?”齐宁急道:“这皇宫宫阙重重,加起来大大小小的宫殿有近百处,你对这里全不熟悉,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寻东西,岂不是大海捞针,一间一间屋子找,就算不被人发现,那也要好些年时间。与其花费这么多时间在这里,我直接向皇上请求赏赐岂不更加简单。”   “我说不成就不成。”赤丹媚急道:“虽然那件东西对你们并无什么用处,但你们的皇帝却绝不会给你。”   齐宁一怔,心中疑窦丛生:“为何?你找的是什么东西,如此古怪?”   赤丹媚尚未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叫声:“侯爷,侯爷!”   两人立时分开来,齐宁一个闪身到了房门前,听到那声音渐近,赤丹媚已经凑过来低声道:“咱们在这里时间太长,那边一定起了疑心,派人来找。”   齐宁也知道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总会让人奇怪,低声道:“那你在宫里要小心,我有机会就来看你。”想到自己总不能直接往凤仪宫来找,下次要见到赤丹媚也着实不算容易,想到什么,低声问道:“昨日司马菀琼腿上被扎针,是你干的好事?”   赤丹媚妩媚一笑,并不回答,齐宁看她眼神,知道昨日之事,必是她所为。   这时候听到那叫声靠近过来,齐宁知道不好再耽搁,“嘎”的一声拉开了门,故作整理衣衫走出门,恰好那边一名宫女正过来,瞧见齐宁,忙道:“侯爷!”   齐宁咳嗽两声,这时候赤丹媚已经跟着出了门,挥手将房门带上,低着头站在齐宁身后,齐宁向那宫女道:“怎么了?”   “皇上担心侯爷在宫里迷了路,所以派奴婢过来找寻。”   齐宁“嗯”了一声,顺着原路往回走,赤丹媚跟在身边,那名宫女也迅速跟上来,这时候齐宁倒没有机会能与赤丹媚说话,心下有些后悔,暗想刚才只顾说话,忘记让赤丹媚露出真容让自己瞧一瞧。   只是也不知道赤丹媚是戴着人皮-面具还是另有易容之术,不禁斜眼看了一下,只见赤丹媚微低着头,那眼角却也正瞥向自己,她那美眸儿妩媚勾人,四目相对,齐宁心下一跳,赤丹媚媚波横流,也是妩媚一笑。   到得正殿,赤丹媚却不能再继续进去,留在了外面,齐宁有些不舍,却又不好停步,看了赤丹媚一眼,便即进去,里面隆泰正与皇后说着话,见到齐宁进来,隆泰已经笑道:“你这一下倒是时间久,是不是转迷糊了?”   “皇上,宫中太大,带路的那位.....姐姐初来乍到,对这里也不是很熟悉,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地方。”齐宁笑了一笑,也不多言。   皇后含笑道:“锦衣候,天罗膏已经给你包好,你出宫的时候带回去就好。”   齐宁往边上瞧了一眼,只见到那两盒天罗膏已经用黄色锦布包着,忙拱手道:“臣谢皇后恩赏!”   隆泰道:“锦衣候,昨日的事情,朕都知道。你维护了朝廷的礼制,朕和皇后都觉得你是大忠臣。”   齐宁这时候已然明白,今日隆泰带着自己来后宫觐见皇后,应该就是皇后的意思。   昨日若非自己挺身而出,皇后很有可能就要遭受一场羞辱,那司马菀琼不但会乘坐玉辇入宫,甚至那玉辇还要走在皇后的前头,东齐毕竟是小国,而司马家又是楚国的权臣,东齐太子昨日不好当场翻脸,只能忍耐,也幸好自己出面仗义执言,这才让皇后风风光光地进了宫。   皇后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也必然是对齐宁昨日所为心存感激,这才让隆泰亲自领着齐宁到后宫来,略表谢意。   齐宁再次施礼谢过,隆泰也知道一名外臣不好久留后宫,吩咐道:“锦衣候可以先退下了,刑部那边赶紧过去赴任,莫耽搁了差事,回头朕让人将旨意送到刑部那边。”   齐宁躬身称是,这才拎起皇后赏赐的天罗膏退下,心知皇帝新婚燕尔,正是温存缠绵之时,而且朝廷的礼制,三天之内皇帝都可以不理朝政,小皇帝感受到皇后的柔情,这两天只怕都要留在这凤仪宫了。   一名宫女领着齐宁出了凤仪宫,齐宁不动声色观察四周,发现赤丹媚已经不见了踪迹,心下好生疑惑,实在不知道赤丹媚跑到宫中究竟是为了找寻什么物事。   今日这一趟进宫,也算是收获不小,不但得了皇后的赏赐,更是拿下了刑部尚书的位置。   齐宁知道若论经验和资历,自己只怕连刑部主事都不够格,实在是朝廷局势使然,隆泰这才将自己拉到了刑部尚书的位置之上,心中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刑部尚书。   回到侯府,一时也瞧不见顾清菡,顺着小路往自己院子去,忽听得边上的花圃后面传来声音,心下生疑,悄悄靠近过去往花圃后面看,见到一名丫鬟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拿着一只纸包,在丫鬟面前,一人席地而坐,蓬头垢发,却是那黑氅怪汉。   黑氅怪汉在侯府里已经待了很有一段时间,但齐宁待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相较起来,丑汉待在府里的时间比齐宁还要多。   齐宁打量那丫鬟一眼,却也认出那丫鬟正是素兰。   齐宁倒也隐隐知道,这黑氅怪汉脾气古怪,偶尔会将侯府闹得鸡飞狗跳,除了自己之外,并不听从别人的话,但唯独对这素兰却是俯首帖耳。   这时候看到面前景象,那素兰坐在石头上,阳光之下,正从纸包里拿出糕点往那怪汉口里送过去,那怪汉老老实实坐在素兰面前,宛若孩童般,素兰糕点送到,他便张口嘴,一口吞下去,倒像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一般。   不过齐宁知道这素兰只是心中怜悯这怪汉可怜,所以多加照顾而已,素兰虽非绝色美女,却也是有六七粉姿色,从外形上看,素兰和那丑汉差距太多,宛若美女和野兽,若说丑汉喜欢上素兰倒有可能,但若说素兰喜欢丑汉,却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慢点,不要急。”素兰性子温婉,声音柔和:“这是三夫人赏给我的,我都留了给你,你慢慢吃,没有人和你抢。”轻轻一笑,取了一块手帕,过去轻轻擦拭丑汉嘴角。   丑汉一边吞咽,一边盯着素兰憨笑,却也是乖顺得很。   前番怪汉因为素兰的缘故,在侯府里大打出手,也是让齐宁知晓这怪汉不但脚速奇快,而且武功也是不弱,他虽然并无内力,但是天生神力,而且能够迅速学会对手的招数,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仅这份天赋,就已经是骇人听闻。   按照李堂等人的判断,这怪汉曾经很有可能练就一身高明的武功的,但却因为走火入魔,这才变成现在这幅模样,此人从前到底是善是恶,又是来自何方,始终是个谜团。   齐宁看着怪汉乖顺模样,不自禁想着,若是这怪汉从前是个大奸大恶之徒,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在侯府衣食无忧,也不会生出什么野心,更不会伤害别人,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江湖上的高手如云,有人因为走火入魔而陷入癫狂,忘记从前一切,变的痴痴傻傻,这也并非没有先例,像这样一个人,从前未必就会被许多人所关注,如今消失许久,恐怕也不会有任何人再留恋。   阳光之下,看着眼前这两人,齐宁心想至少现在这一刻,对这两人来说应该是快乐的,而齐宁从无打断别人快乐的癖好,轻步退开。   回到屋内,打开了包裹,里面放着两只精致的盒子,齐宁小心翼翼打开一只盒子,里面放着一只圆形的小瓷罐,打开盖子,一股清淡的异香便从里面散发出来,齐宁往里面瞧了瞧,果然是脂膏般的东西,他对这个倒没有太大的兴趣,合上盖子。   皇后送了两盒天罗膏,适合女眷所用,这侯府女眷虽多,但能让齐宁送出礼物的也只有顾清菡和唐诺二人。   不过齐宁发向顾清菡平日里倒是注重保养,但唐诺却似乎从未有过装扮,始终是朴素清秀,而且唐诺精通药理,却也不知道是否瞧得上这天罗膏,天罗膏在别人眼中十分贵重,但在唐诺眼中却未必值得一提。   齐宁想了一下,将其中一只盒子重新包好收起,拿起另一只精致盒子,出了门来,径自往顾清菡院子去。   因为意识到在府中可能有人监视自己和顾清菡的行踪,所以齐宁和顾清菡都小心起来,不过今日有皇后送的天罗膏,过去送给顾清菡,这个理由货真价值,也不会让人太过生疑。   早上吃饭的时候顾清菡落荒而逃,一想到那美少妇慌张的样子,齐宁心下就想发笑。   轻车熟路到了顾清菡院内,顾清菡的贴身侍女冰巧正在院内修剪花枝,看到齐宁进来,正要说话,齐宁抬手示意冰巧不要发出动静,冰巧乖顺地点了点头,冲着边上一间屋子指了指,齐宁微微一笑,这才靠近过去。   顾清菡是侯府三夫人,所住院子自然是十分的宽敞,冰巧所知的屋子,却正是顾清菡的书房。   顾清菡出身士绅家族,自小也是读过书,识文断字,在她这院内也是专门设了一处书房,不过藏书并不多,其中主要是侯府的一些账目清单,侯府账房的单子在顾清菡这边也都备有一份,每个月对账的时候,两边的都有账单也就好核对。   书房门敞开着,齐宁轻步走过去,却见到顾清菡正站在一张书桌边上,手里提着笔,正聚精会神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她背对着齐宁这边,美好的背影线条流畅,齐宁轻脚进到书房内,顾清菡却并无察觉。   齐宁轻步走到顾清菡身后,书桌前就是一张窗户,窗后栽种着两棵金丝菩提树,墙角生着藤蔓,绿意盎然,齐宁往那纸上瞧了一眼,才发现顾清菡此时正对窗作画,所画的正是后面的金丝菩提树。   齐宁细细瞧了瞧,顾清菡笔法流畅,笔下所画虽然不能与名家相提并论,但却也画得十分传神。   顾清菡沉醉其中,始终没有察觉齐宁就站在自己身后,齐宁也不出声,静静看着她作画,片刻之后,顾清菡才将画笔搁在砚台上,对着画作吹了几口香气,这才小心翼翼双手拿起,对着窗户,微微歪着脑袋,瞧着自己的画作,看样子倒也是颇为满意。   “三娘不但琴艺了得,原来作画也是如此传神。”齐宁忍不住赞叹道:“果然是锦衣侯府第一才女。”   顾清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哎呀”一声,转过身来,尔后迅速退了两步,等看清楚是齐宁,这才轻拍胸脯,责怪道:“进来怎么不说话?你要吓死人吗?”惊魂未定,拍得胸脯颤动不已。   “我看三娘在这里作画,不敢打扰,唯恐惊扰了三娘。”齐宁将手中那天罗膏放在桌子上:“三娘,给我瞧瞧。”伸手去索画,顾清菡却是将手中画作往身后一收,道:“不给你看,你都吓死我了。”   齐宁哈哈一笑,顾清菡这才看向桌上那盒子,蹙眉道:“是什么?”   “是皇后赏赐的天罗膏。”齐宁道:“皇后从东齐带来的礼物,专门给女人用的,听说十分珍贵,涂抹在嘴唇上,不但可以青春靓丽,而且还有异香,我自己用不上,只能孝敬三娘了。”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道:“你用不上就留在这吧。”向外面看了一眼,也不敢靠近齐宁,咬了一下嘴唇,见齐宁盯着自己看,故意咳嗽一声,道:“东西放下就好了,你快些走吧。”   齐宁耸肩道:“我刚给三娘送来礼物,三娘这就赶我走?”   “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 ”顾清菡没好气道:“若是没什么事,回去多看几本书。”   齐宁嘿嘿一笑,伸手拉过一张白纸,又卷起袖子,提起画笔来,顾清菡美眸圆睁,奇道:“你做什么?”   “画画啊!”齐宁哈哈一笑,提笔在纸上作画,顾清菡很是诧异,她从不曾见过齐宁画画,心想这小子何时又会画画了,心下狐疑,不自禁靠近一些,齐宁却已经在纸上勾线出来,顾清菡见他下笔的动作完全不讲章法,心下好笑,但却还是饶有兴致地站在边上。   齐宁并不擅长作画,但前世却也并非从未触碰过,粗浅的画作倒也能够略懂一二,片刻之后,他便画出了一个大概的人体轮廓,顾清菡瞧那轮廓似乎是个女人,身线凹凸有致,虽然画的毫无精致可言,但好歹也能将身形轮廓大致勾勒出来,只是无论胸脯还是臀部的线条都显得十分夸张。   “你画的是谁?”顾清菡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   齐宁瞥了她一眼,笑道:“还能有谁,三娘,这身材不像你?”   顾清菡一怔,这时候更加细心看了看,发现那女人的轮廓胸挺臀翘,十分夸张,脸上一红,伸手去扯,气道:“你.....你不许画,谁让你这样画.......!”想到自己在齐宁眼中是这样一个夸张的身材,愈发的觉得脸上发烫。   顾清菡一把夺过,便要撕毁,却忽地感觉齐宁毫无声息,有些奇怪,看了他一眼,却见齐宁盯着后窗外的菩提树怔怔出神,顾清菡更是奇怪,不禁轻轻推了一下齐宁手臂,轻声问道:“宁儿,你怎么了?”   齐宁慢慢转过头来,看着顾倾寒,神色却显得十分严肃,低声问道:“三娘,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你说那天晚上在佛堂出现的是牛头马面,对不对?”   顾清菡脸色微变,也是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这时候说那个做什么?”   “为什么会是牛头马面?”齐宁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低声道:“他们如果想要掩饰真面目,可以随便挑选一只轻便的面具,为何要装神弄鬼,非要扮作牛头马面的模样.......!”他拉过一张新纸,提笔在纸上勾画,很快就画出一个简单的牛头,这才轻轻搁下笔,盯着纸上的牛头眼也不眨。   “宁儿,你......你想到什么?”顾清菡压低声音问道,不自禁贴近齐宁身边,也是看着那副图:“你是觉得他们扮作牛头马面是有原因?”   “一定是。”齐宁轻声道:“牛头马面是地狱的勾魂使者,活人对此很是忌讳,但他们却偏偏扮作了牛头马面,这当然有蹊跷,其中也一定有什么原因。”抬手搭在前额上,微闭上眼睛,自语道:“会是什么缘故呢?”   ---------------------------------------------------------------------   PS:这一章写的蛮顺手,一不留神写了五千字,本来想分成两章,但想想还是作一章发出吧,大家看的流畅。诸位大爷太太赏点月票哈! 第八五一章 疑心   顾清菡娇美的脸上也是显出紧张之色,见齐宁在思索之中,也不打扰,只是满怀期待看着齐宁。   对顾清菡来说,太夫人就如同梦魇一般给她带来了心理上的巨大压力。   之前奉太夫人之命,暗中监视齐宁,因为齐宁对此一无所知,顾清菡心中压力还是小一些,但自从得知齐宁已经知晓了太夫人的意思,顾清菡这几日心神就一直不宁,那夜齐宁偷偷进入她闺房,她将许多密事都告知齐宁之后,更是心情焦躁,总担心太夫人知道此事。   她现在只希望齐宁真的能够找到那牛头马面,从而控制住太夫人,如此一来,自己一直担惊受怕的生活或许能有所改变。   “三娘,除了那晚,你之后在府中可发现关于牛头马面的线索?”齐宁沉吟片刻,才低声问道:“我不是说你后来还见到那两个人,我的意思是你在府中可有发现关于与牛头马面相关的东西?”   顾清菡摇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也说了,牛头马面是勾魂使者,活人对他们十分忌讳,就是平常小户人家也不会出现和他们有关的物事,就更不必说咱们锦衣侯府了。”   齐宁微微点头,低声道:“我思来想去,最可能的也只有两个解释。第一个便是他们的喜好,那两人偏爱戴着牛头马面掩饰真容,故意装神弄鬼,给敌人带来视觉上的威吓,这也是有可能。”   “另一个缘故呢?”   “图腾。”齐宁轻声道:“他们隶属于某个组织,又或者因为某种非做不可的原因,这才扮作牛头马面。”   “可是什么样的组织能进入到锦衣侯府?”顾清菡蹙眉道:“太夫人又如何能够操控这样的组织,让牛头马面对他俯首听命?”   齐宁叹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相信总会找到答案。”见顾清菡漂亮的眼眸带着担忧之色,柔声道:“别害怕,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清菡也知道就算自己害怕,但出于这种形势下,除了依靠齐宁破除这样的局面,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只能微点螓首。   齐宁心知要让顾清菡说不害怕也不害怕,那是痴人说梦,看到她娇艳动人的模样,心中柔情顿起,情不自禁抬手想要去轻抚顾清菡雪腻的脸庞,顾清菡对他早已经是防备有加,他刚抬手,顾清菡立刻后退两步,瞪着他道:“做什么?”   齐宁一只手抬在半空,有些尴尬,只能讪讪笑道:“三娘那副画很好看,不如赏了给我,作为回礼?”   “回礼?”顾清菡瞧了桌上的天罗膏一眼,犹豫一下,一咬嘴唇,将那副画递过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就拿去,这下子也不欠你人情。”   齐宁哈哈一笑,伸手接过顾清菡所作的那副画,顾清菡如今最担心的就是和齐宁呆在一起久了被人密告给太夫人,轻声催促道:“宁儿,你先走吧,待在这里时间长了不好。”   齐宁也知道顾清菡心思,也不想让她太过紧张,柔声道:“那我先去了,回头再偷偷和你说话。”微微凑近,低声道:“我有空闲,半夜就去你房里......!”   “不行,你.....你快走!”   齐宁嘿嘿一笑,这才出门,等齐宁出了门,顾清菡走到前窗,看他走出院门,这才轻舒了一口气。   她缓步回到桌边,忽地看到齐宁刚才画的那幅画还留在桌上,一看到那胸挺臀翘的轮廓画,顾清菡脸上便是一红,一手拿起,便要撕掉,但犹豫一下,四下看了看,见到冰巧还在院内修剪花枝,这才红着脸,低下头瞧了瞧自己的胸脯。   她其实对自己的身体优势了若指掌,但这轮廓画太过夸张,这时候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胸脯确实是丰满挺拔,也难怪齐宁会在画上特别注重这样的地方,又瞧见那素描上的臀部轮廓像小山丘一样往后面隆起,腰陷臀翘,这美少妇一时间竟然是鬼使神差地将一只手绕到自己后面,轻轻摸上了自己的翘臀。   浑圆饱满,却又不失结实紧绷,顾清菡忍不住有些得意,忽然之间,意识到自己这般实在是有些轻浮放浪,脸上一热,急忙收回手,咬着红唇,娇艳欲滴,恨声啐道:“没正经的小王八蛋,原来总是盯着.....盯着我这些地方看......!”想要将这幅画撕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小心翼翼卷了起来。   齐宁离开顾清菡院子,刚走到半道上,就瞧见齐峰正小跑过来,到得齐宁身边,左右看了看,才凑近上来,低声道:“侯爷,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齐宁一愣,没想起什么事,齐峰忙道:“侯爷不是要见那灰乌鸦?”   齐宁这才想起来,一拍脑袋,低声问道:“灰乌鸦现在情况如何?”   齐峰道:“我过去看了,灰乌鸦中的毒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白舵主都感到惊奇,不过灰乌鸦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丐帮的兄弟正在照料。”   齐宁心中顿时兴奋起来。   唐诺帮他化血之后,齐宁也知道自己的血液已经成了极品瑰宝,可以百毒不侵,前番灰乌鸦身中剧毒,连钟琊都没有法子解除灰乌鸦身上的毒,齐宁念着灰乌鸦还算条汉子,便即取了几滴血为他解毒。   其实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那血液是否真的可以解除灰乌鸦身上的剧毒,暗想灰乌鸦是否能活转过来,就只看天意了。   孰知灰乌鸦竟果真因为那几滴血逢凶化吉,一想到自己浑身血液都是解毒之宝,齐宁顿时兴奋无比,忍不住想老子以后混迹江湖,若有人想要毒药对付自己,那还真是枉费心机了,心中愉悦,轻笑道:“活着就好,你安排什么时候见面?”   齐峰低声道:“我告诉白舵主,侯爷想见灰乌鸦,是白舵主过去和灰乌鸦说了。灰乌鸦不知道侯爷的身份,但知道是侯爷救了他,那人倒也算是性情中人,知道救命恩人要见他,也顾不得伤势未愈,今晚就要面见侯爷。”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可安排在什么地方?还是去他那里?”   “白舵主知道侯爷是有事情要和灰乌鸦商谈,所以找一个体面的地方。”齐峰道:“秦淮河边有一处茶馆,是丐帮弟子的窝点,用来打探消息的地方,里面都是丐帮的人。白舵主的意思,若是侯爷不嫌弃,就安排在那茶馆里。”   “茶馆?”齐宁笑道:“原来丐帮还做起了生意来。”想了一下,道:“什么时候?”   “天黑之后,灰乌鸦就会在那边等候。”齐峰道:“白舵主保证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侯爷只要过去就好。”   齐宁对白圣浩倒是颇为信任,点点头。   华灯初上时分,秦淮河上已经是歌舞升平,或许是因为皇帝大婚之故,秦淮河上的画舫都是点着红色灯笼,红彤彤一片,莺歌燕舞之声不绝入耳。   一到秦淮河边,齐宁便想起卓仙儿,上次卓仙儿送了他一件刀枪不入的乌蟒鳞,倒是让齐宁心下感动。   他想着今晚见过灰乌鸦过后,正好就地去瞧瞧卓仙儿。   距离那茶馆还有一段路,齐宁望着秦淮河上往来穿梭的画舫,也不知道哪个是卓仙儿的船,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一拍自己脑袋,齐峰跟在身边,见齐宁拍打自己脑袋,很是奇怪,低声问道:“侯爷,你怎么了?”   “差点忘记一件大事。”齐宁懊恼道:“这几日皇上大婚,又遭逢淮南王作乱,差点把那件事情忘记了。”向齐峰低声道:“秦淮河上的卓仙儿你知道吧?我已经答应为她赎身,男人说话总不能不算话,我自己不好出面,你赶紧将这事儿帮我办了,需要多少银子,你回头告诉我,是了,在京城找一件宅子,回头你将卓姑娘安排进去,派人好生照料着,等办好之后,你再告诉我。”   齐峰心下大乐,暗想小侯爷这是要金屋藏娇了,这等隐私事情交给自己办,那是对自己绝对的信任,眉开眼笑道:“侯爷放心,这事儿我保管办好,绝不让任何人知道。”   齐宁看他面带猥琐模样,知道他想什么,低声骂道:“老子是帮她,没有其他意思,就算被人知道也无妨。”   “那......真的要让三夫人知道?”齐峰低声问道。   齐宁脸色一沉,齐峰忙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齐宁这才将视线重新投向河上,寻思自己为卓仙儿赎身,又给她买宅子安排,难道自己真的那般伟岸高大,只是为了帮她?这话感觉自己都不大相信,脑中想到卓仙儿那秀美之下透着的那股儿妩媚劲,心跳微微加速。   这时候却忽然又想到,卓仙儿将那珍贵的乌蟒鳞送给自己,看来对自己确实是有情义,只是一个秦淮河上的歌姬,又从哪里得到那宝贵的乌蟒鳞?齐宁知道自己贴身穿的那件乌蟒鳞可不是凡品,属于价值连城的宝物,就算是王公贵族也未必有如此珍宝。   想到此处,齐宁心下陡然一凛。   卓仙儿送给自己乌蟒鳞,当然是防止自己被人所刺杀,但赠送乌蟒鳞,刚好是在皇陵之变的前夕,如果不是灰乌鸦事先送出消息,自己面对皇陵之变中影耗子的突然行刺还真的可能猝不及备。   难道卓仙儿未卜先知,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所以才将乌蟒鳞相赠?   否则卓仙儿早不送晚不送,为何会在那当口拿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又想是否自己太过多疑,秦淮河上的一名歌姬,怎么可能知道淮南王会在皇陵作乱?毕竟此事连淮南王身边许多亲信都不知道,又如何会让一名歌姬知晓?或许事情本身就是这般凑巧而已。   他心里这样想,但生出的那个念头,一时间挥之不去,便在此时,边上齐峰已经打断了他的思绪:“侯爷,茶馆到了!” 第八五二章 百鬼夜行   茶馆不大,共有两层,在秦淮河岸沿街的铺面中显得十分不起眼,而且河岸边酒肆如云,装点的也大都富丽堂皇,所以这茶馆的生意算不得有多好。   齐宁进到茶馆之时,茶馆内竟然连一个客人也没有。   不过齐宁心里也清楚,这是丐帮用来打探消息的一个小窝点,倒并不在意有没有客人,茶馆内拢共也只有三个人,除了茶馆的掌柜,便只有两名伙计。   齐峰领着齐宁进屋之后,茶馆掌柜看到齐峰,立刻对齐宁透出尊敬之色,使了个眼色,一名伙计已经出了门去,那掌柜走到楼梯边,向齐宁微微点头,齐宁示意齐峰留在楼下,这才过去,径自上了楼。   齐宁深知这里既然是丐帮的地方,那么自己根本不用担心被人盯梢,四周必然有丐帮的眼线,一旦有人鬼鬼祟祟盯着自己,早就被丐帮弟子发现,而且以他的武功,寻常之人根本不可能跟踪他却不被他发现,而武功比他高令他难以发现的高手,也不可能做这等尾随跟踪之事。   茶馆虽然不大,但好在整洁干净,到了楼上,便瞧见靠窗的一张桌边坐着一人,那人一身灰色布衣,看起来十分寻常,并不起眼,丢到人堆立刻就会被淹没,显然是听到了脚步声,齐宁刚出楼梯口,那人已经起身来,盯着齐宁。   齐宁见那人身形瘦长,其貌不扬,正是灰乌鸦,冲着灰乌鸦点点头,微微一笑,灰乌鸦却已经上前来,二话不说,向齐宁深深一躬,齐宁却已经扶住,含笑道:“身子可好些?”   灰乌鸦肃然道:“白舵主已经告诉在下,是阁下出手相救,这才让我死里逃生。”   “你倒不用客气。”齐宁示意到桌边坐下再谈,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你本就是为我办差,出了事儿,我总要尽些心的。”   “我拿了你的银子,自然要为你做好事情。”灰乌鸦道:“买卖公平,谁也不欠。接下了买卖,无论生死,都与你再无干系,你救了我的命,就是另一桩生意,以命换命,这条命既然为你所救,也就是你的了。”   齐宁笑道:“果然是好汉子。”   “混在江湖,若是不遵守这些规矩,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灰乌鸦叹道:“其实算起来,我应该欠你两条命。”   “哦?”齐宁走到桌边坐下,示意灰乌鸦也坐下,这时候楼梯响起脚步声,那掌柜已经端着刚沏好的茶上来,拿起茶壶给两人倒好茶,一句话也不说,径自退下,灰乌鸦这才在齐宁对面坐下,道:“如果不是与你有约,我自然是要拿段清尘的银子为他办事,现在我才知道,那帮影耗子都是为淮南王效命,皇陵变乱,参与此次行动的影耗子全军覆没,我若是参与其中,现在也只是一具尸首。”   齐宁哈哈一笑,道:“这样说来,有时候弃暗投明还真的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   “你是明是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灰乌鸦十分干脆道:“在我的眼里,没有什么好人坏人。”轻笑一声:“人活在世,都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任何手段对自己有利,在自己眼中就是明。”   齐宁点头道:“一针见血。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不错,为了生存下去,各施手段,胜则为王败者为寇嘛。”   “白舵主说你要见我,我就来了。”灰乌鸦看着齐宁眼睛:“我说过,这条性命归你,你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齐宁微微一笑,伸手入怀中,取出一沓子银票,放在灰乌鸦面前,灰乌鸦怔了一下,齐宁道:“这是一万两银子,算是我们合作的开始,以后只要办好差事,我会尽力供应你们所需。”   “你们?”灰乌鸦敏锐察觉齐宁所言蹊跷,皱眉道:“我们是指谁?”   齐宁道:“今天是你一个人,也许明天就是两个人,需要多少人,是你的事情,要你们做什么,就是我的事情。”   灰乌鸦一时间不明白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齐宁盯着灰乌鸦眼睛,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灰乌鸦摇了摇头。   “我叫齐宁。”齐宁道:“我的父亲,曾经是秦淮军团大将军!”   灰乌鸦脸色骤变赫然起身,失声道:“你.....你是锦衣候?”一脸的匪夷所思。   齐宁按了按手,示意灰乌鸦坐下,灰乌鸦一脸震惊,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楚国权贵锦衣候,他混迹江湖,影耗子说起来只是一群躲在黑幕下的杀手而已,这群人在江湖上可说没有任何地位,也不为江湖主流所容纳。   在江湖人的眼中,这群人就已经算是十分卑贱,更莫说在王公贵族的眼中。   灰乌鸦作为工具为人卖命,极少与真正的达官贵人接触,可眼前这人竟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锦衣候,那也绝非普通的达官贵人所能相比,灰乌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齐宁,不会有错。”齐宁微笑道:“我还记得上次和你约定的时候,和你说过,一旦你能将事情办好,我可以给你一个真正光宗耀祖的好机会,我说过的话,从不会失信。这次你的差事办的不错,所以我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   灰乌鸦回过神来,叹道:“原来你是侯爷,我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看了桌上银票一眼,神情凝重起来,对方拿出的银子越多,就代表着要办的事情风险越多,但既然欠了齐宁一条命,灰乌鸦心中想着无论能不能办好,顶多一条性命而已,不再犹豫,直接将那沓子银票收入怀中,道:“侯爷让我做什么?”   齐宁道:“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而我认为你最适合成为我的眼睛和耳朵。”   “眼睛?耳朵?”灰乌鸦兀自不解。   “我是朝廷的官员,身在朝堂,总会有许多是非,也会有许多敌人。”齐宁倒是很直白道:“有人不想看到我活的很好,我也同样不想让我的敌人活的比我舒服。”   灰乌鸦微微颔首。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齐宁看着灰乌鸦眼睛:“所以要让我的敌人对我无法形成威胁,同时又能找到机会让他们活得不舒服,我就要随时掌握他们的动静,现在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灰乌鸦点头道:“明白,侯爷是想让我盯住你的朝敌,他们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动静,必须要让你知道。”   “和聪明人说话,总是很舒服。”齐宁微笑道:“丐帮的耳目灵通,但他们不是我的人,而且有些人丐帮也不敢涉入进去。”指了指自己鼻子:“我需要的是我自己的人,对我绝对的忠诚,就如同是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侯爷觉得我可以信任?”灰乌鸦问道。   齐宁道:“如果说我对你完全信任,你不相信,我也不会相信,但是在目前来说,我愿意相信你,也觉得你算是值得信任的人。”   灰乌鸦十分痛快:“百鬼夜行,这种事儿对我来说不是太困难。”   “说得好。”齐宁笑道:“百鬼夜行,我需要的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因为我的敌人很多,所以我的眼睛要看到许多人,我的耳朵也需要听到许多事,我需要百鬼!”   “要找一批那样的人,需要时间。”灰乌鸦道:“但是我会尽快找到,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找到的每一个人,都值得信任。”   “我不需要信任他们,信任他们是你的事情。”齐宁道:“我只需要信任你一个人便可以,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灰乌鸦点头道:“完全明白。”   “我能保证的是能够让你们衣食无忧。”齐宁道:“而且我还可以保证,如今虽然你们身在黑暗之中,但是到了合适的机会,我会让你们从黑暗之中走出来,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含笑道:“当然,只要我活着!”   灰乌鸦并不废话,道:“侯爷需要盯住哪些人?”   齐宁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灰乌鸦接过,上下扫了一遍,闭上眼睛,随即起身走到油灯边上,将纸张放在灯火上,很快,那张纸就烧成灰烬,齐宁眼中显出赞赏之色,至少灰乌鸦这样的行为显得很专业,也很聪明。   “一旦开始行动,我会每个月将他们的所作所为禀报侯爷,他们每顿饭吃的是什么,晚上和几个女人睡在一起,我都会详细禀报。”灰乌鸦肃然道:“如果有特别的情况,需要立刻向您禀报,我该如何做?”   齐宁站起身,屋角,靠窗的地方挂着一盏灯笼,齐宁伸手摘过,走到中间那扇窗户,将灯笼挂在窗下:“我暂时会在刑部公干,从侯府去往刑部衙门,会从这里经过,灯笼挂在这里,如果我在京城,当天这个时候,我会过来与你相见。”   灰乌鸦点头道:“明白了。”起身来,拱拱手,转身便走,走出几步,忽地回头,问道:“夜鬼如何?”   “夜鬼?”   “这群人总要有个名字。”灰乌鸦道:“夜行如鬼魅,自今而后,只为侯爷效命。”   齐宁想了一下,含笑道:“很好的名字,夜鬼!”   灰乌鸦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齐宁看着灰乌鸦离开,这才走到窗边,居高临下俯瞰长街,他目光如电,这时候从楼上向下望,远处的景色更是尽收眼底,酥软的莺歌燕舞之声从秦淮河上飘过来,让人浑身上下软绵绵的,纸醉金迷的秦淮风月,自有它让人迷醉之处。   齐宁伸了个懒腰,正准备离开,陡然之间,眉头一紧,却是见到楼下的街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步而行,齐宁眯起眼睛,立刻就认出来,那身影竟然是唐诺。   --------------------------------------------------------------------   PS:圈子里还差几十个关注就能破千,恳请没有关注圈子的兄弟姐妹关注一下。纵横小说APP里面有个圈子版块,找到锦衣春秋的圈子既可关注,谢谢大家! 第八五三章 尾随   齐宁在窗边看到唐诺混在街上的人群中,大是惊讶。   唐诺来京之后,生活其实一直都很规律,虽然住在侯府,但侯府对她而言与客栈并无什么区别,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地赶到永安堂,在永安堂坐诊一天,黄昏时分就会回到侯府,一门心思研究医理。   也正因为唐诺习惯于这种生活,齐宁从不轻易去破坏她这种规律的生活。   但眼下的时辰,按理来说唐诺早就回到侯府,绝不会在外面转悠,唐诺清心寡欲,喜欢安静,从不喜欢热闹,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穿行,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合唐诺的性情。   这时候看到唐诺,齐宁便觉得十分蹊跷。   他瞧见唐诺目光一直盯着前面,走得并不快,似乎正在盯着什么人,齐宁心下奇怪,忍不住视线慢慢前移,很快,他便明白过来,在唐诺前面不过十来步远,一名锦衣公子正洋洋自得地穿行在人群之中。   那锦衣公子个头不高,混在人群中,左顾右盼,却并没有留意身后,齐宁只看那人身形,立时就看出正是小妖女阿瑙,那刁钻古怪的小妖女一身小公子的打扮,在街道上招摇,齐宁顿时皱起眉头来。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永安堂就在秦淮河边,唐诺今天没有按时回府,很可能是发现了小妖女的踪迹,所以跟踪在后。   唐诺与小妖女的渊源不浅,两人的师傅不但是师兄弟,而且都是出自黑莲教,也都是黑莲圣使,小妖女一直与唐诺过不去,唐诺在京城发现了小阿瑙的踪迹,显然是想瞧瞧这小妖女到底意欲何为。   小妖女虽然一身锦衣打扮,看上去白面如玉,但秦淮河边本就多的是富家公子,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多如牛毛,自然也不会有人专门去注意她。   此番九溪毒王秋千易带了小阿瑙来到京城,得知了黑莲教叛逆段清纯的消息,所以秋千易如今正在找寻段清尘的下落,秋千易说过段清尘好色如命,只要在秦淮河上搜找,总能发现段清尘的踪迹,想到这里,齐宁立时明白,小阿瑙出现在秦淮河边,很可能就是在找寻段清尘。   齐宁也不耽搁,迅速下了楼,齐峰见到齐宁下来,急忙迎上,齐宁担心走丢了唐诺,低声道:“你先回府。”也不多做解释,身形如风,迅速出了门去。   他下楼的时候,已经辨明了唐诺的位置,这时候找过去,混在人群中,果然发现唐诺就在前面不远处,当下远远跟在后面,既不太过靠近唐诺,又让唐诺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人来人往,熙熙囔囔,小阿瑙没有发现唐诺的存在,而唐诺同样也没有发现齐宁的尾随。   顺着秦淮河往前走了一阵,齐宁忽地发现唐诺身形迅速移动,很快就躲到河边的一棵大柳树下,齐宁知道事情有变,也迅速躲到边上一棵柳树后,人头攒头,他距离有些远,一时间也看不清楚阿瑙在那边做什么,但唐诺躲在树后,十有八九与小阿瑙有干系。   片刻之后,才瞧见唐诺从树后面走出,往前继续走过去,齐宁跟在后面,见到唐诺只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即停下步子,向河面瞧过去,齐宁顺着唐诺目光望过去,却见到小阿瑙已经登上一叶轻舟,正往河中过去。   齐宁微皱眉头,瞧见那叶轻舟很快便靠近一艘画舫,那画舫倒也是华美得很,共有三层,每层梁檐下都挂着一圈红色的灯笼,灯笼全都挂起,所以看上去异常的明亮,在那画舫船头,却是人头攒动,聚集了一大群人,自河岸边瞧过去,依稀可以看到二楼对着船头地方,一名女子正抱着一只琵琶,边弹边唱,歌声甜美,从那边远远传过来。   齐宁对秦淮河也算是颇为熟悉,知道这秦淮河上的姑娘们都是有技艺在身,能歌善舞,绝不像后世会所里的小姐张开腿就能做生意。   画舫的姑娘每天都会展现才艺,登上画舫的客人们欣赏姑娘的才艺之后,才会各自出金,也绝非谁出的银子最多就能与姑娘共度春宵,画舫的姑娘有绝对的自由从客人中挑选入幕之宾。   这时候时辰还早,所以画舫上的姑娘们都是各自展现才艺,吸引客人登船观赏。   秦淮河的画舫和普通的船只不同,都是船头宽阔而船尾偏窄,夜幕降临之际,船头会摆上几十张桌椅,而且还会给客人们提供酒水点心。   小妖女登上的那艘画舫,宾客不少,可见姑娘也确实很受欢迎,所有人都被姑娘美妙的琵琶声和悦耳的歌喉所吸引,并不在意有新人登舟。   齐宁见到小妖女登上了那艘画舫,这才扭头去看唐诺,只见到唐诺站在树下,远远望着那艘画舫,若有所思模样。   齐宁不知道唐诺现在心里想什么,不过小妖女能够登船,唐诺此刻却显然很不方便。   小妖女虽然是姑娘家,但打扮成公子哥儿,而唐诺一声素雅的衣裙,这份打扮若是上了船,必然会成为所有人注意的对象,毕竟画舫虽多,但登上画舫的都是男人,极罕见有女客会登上秦淮河的画舫。   也不知道唐诺想着什么,片刻之后,齐宁才瞧见唐诺回转身来,齐宁立刻躲到树后,唐诺似乎满腹心思,也没有注意齐宁,缓步走边上经过,齐宁绕着那颗大柳树转了一圈,等唐诺经过那棵柳树,这才转到唐诺身后,看到唐诺原路往回走,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回侯府。   齐宁瞧了瞧唐诺,又瞧了瞧那边的画舫,跟在唐诺身后走出几步,还是停下了脚步,目光再次投向画舫。   齐宁知道唐诺是个心思缜密的姑娘,她虽然看起来柔弱,但真要动起手来,以她的能耐,三五个大汉都未必能靠近她,以其智慧和武功,一般人还真无法对她形成任何威胁,她若真是要回府,自己倒还真不必为她担心。   但小妖女今夜突然出现在秦淮河,而且登上那艘画舫,齐宁总觉得并非偶然,心中倒想着瞧瞧那小妖女到底搞什么鬼。   他微一沉吟,便即混入人群中,找到了一条颇为僻静的小巷子,钻入进去,确定并无人进来,便即从身上取出了几张面具来。   这几张面具是当今世上数一数二的易容高手钟琊所赠送,极其珍贵,因为十分方便的缘故,齐宁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他对这几张面具已经十分熟悉,取了第三张出来,将余下的放入怀中,再次左右瞧了瞧,确定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将那面具套在了脸上。   钟琊特意制作这几张面具送给齐宁,也考虑到了齐宁使用方便,所以戴上面具十分简单,而且材料特殊,一旦戴上,面具迅速与肌肤黏合在一起,若非此中高手,很难看出是在外面套了面具。   这张面具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谈不上有多英俊,但却也十分耐看,这本就是钟琊特意而为,每一张面具都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从巷内出来,齐宁径自到了河边,召过来一叶轻舟,登舟往小妖女那艘画舫过去。   到得画舫边上,早有画舫上的伙计过来迎接,齐宁登上画舫,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摆在船头的椅子都已经坐了人,尚有不少人站在后面,小妖女也是站在边缘处,盯着二楼弹琵琶的姑娘。   齐宁扫了一圈,这才站到人群中,用眼角余光去看那小妖女,小妖女浑然不觉。   那姑娘的技艺也确实不错,一手琵琶曲终了,下面一片叫好声,那姑娘起身冲着客人们行了一礼,这时候有人叫道:“采荷姑娘,来一首你最拿手的《花满月》,那首曲子唱得好,也让大家见识见识。”   采荷浅浅一笑,重新坐下,抱住琵琶,纤指拨动,优美的琵琶之声便即弥漫开来,随即那甜美的歌喉再次唱起。   歌声虽美,齐宁却无心去欣赏,始终注意着小妖女,暗想这小妖女总不会是有闲情雅致跑到秦淮河上来听曲的吧,正自寻思,却见那小妖女忽地扭过头来,齐宁立时目视前方,只以眼角余光注意。   小妖女目光也从齐宁身上扫过,却并无停留,显然是看出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那采荷姑娘身上,不动声色靠近船舷那边,顺着船舷缓缓往船舱方向移动过去。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小妖女登上画舫果然另有目的,并不轻举妄动,那小妖女缓缓移动,片刻后便即移到船舱那边,又顺着船舷和船舱中间的走廊,向船尾方向过去,齐宁这时候也不动声色移动过去,到得船舷边,故作不经意向那边瞧过去,只见到小妖女如同猫儿一般,速度轻快,已经掠过船舱,闪身到了船尾那边。   齐宁不知小妖女意欲何为,扫了那群客人一眼,没有任何人注意自己,小妖女离开也没有一个人在意,当下也是不动声色间顺着船舷往后面移动过去,采荷姑娘全神弹唱,客人们则是盯着采荷姑娘目不转睛,小妖女和齐宁一前一后离开,众人俱都浑然不觉。   ---------------------------------------------------------------   PS:大家太给力了,上一章篇尾让大家帮忙关注一下锦衣春秋的圈子,一会儿功夫涨了不少,心里一激动,忍着瞌睡又写了一章,还请诸位笑纳。   纵横小说APP有一个圈子板块,用手机看书的兄弟一下子就能看到,没有关注的兄弟姐妹,帮忙关注一下锦衣春秋的圈子,沙漠谢过大家了。另外有一件事情,大家看公众号文章的时候,在留言区的上方有广告,大家看到顺手帮忙点击一下,每点一下沙漠能有几毛钱的收入,就当是给沙漠的生活补贴,真的是举手之劳,拜托大家了! 第八五四章 厨娘   齐宁顺着船舷往后面去,他瞧见小妖女闪身到后舱,也不知道意欲何为,轻步摸过去,转到后舱处,却发现那小妖女已经没了踪迹,似乎已经从后舱溜进去。   秦淮河上的每艘画舫,都会有雇佣的婢女奴仆,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开始忙碌。   画舫并非在河中静止不动,客人们都是游河赏月,所以每艘画舫都是在河面上游荡,而画舫上的男仆在客人登船之后,几乎都会在船底摇桨,至若婢女,一部分在姑娘身边帮忙伺候,另一部分则都是要此后船上的客人们。   这些人的开销都是由姑娘发放,所以每艘画舫都不会养闲人,直待华灯初上之时,都会有任务在身。   也正因如此,船上的人要么在底舱中,要么在船头伺候,此外为了保护姑娘的周全,在登上二路的楼梯处,倒有两名大汉守着,以免有些客人不守规矩登楼冒犯。   是以船头那边热闹非凡,但船尾后舱这边倒是没见人影。   齐宁闪身到了后舱,看到后舱舱门虚掩着,也不见小妖女踪迹,心知小妖女很可能是进入到后舱内,凑近过去,向里面瞅了一眼,见到里面摆着许多的木箱子,,并无人影,齐宁皱起眉头,微一沉吟,将那舱门轻轻拉开一些,这才轻步进到里面,反手关上了舱门。   外面挂着灯笼亮如白昼,这后舱内却只在墙上挂了一盏灯笼,所以显得颇有些昏暗,两边摆着许多木箱子,齐宁知道这应该是船上吃喝拉撒的各般用品,顺着颇有些紧窄的道路往前走,瞧见不远处竟然有往上的楼梯,心知这应该也是登上二楼的楼梯。   正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还没走到楼梯口,忽听得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你是谁?”   齐宁心下一凛,运劲于手,扭头看过去,却见到靠墙边一块舱板被推开,一人却是从底舱正上来,探出了半个头。   只是那人却并非一个男子,而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妇人,兴许是在秦淮河上受到环境的影响,那妇人也是浓妆艳抹,打扮的也算妖艳,年纪虽不小,但样容倒也颇有姿色,虽然远远比不得田夫人那般熟美诱人风情万种,但却也自有一股媚人的风情。   齐宁眼珠子一转,故作尴尬一笑,拱手轻声道:“这位大姐,实在对不住,我想找.....方便的地方,所以走到这里来。”   那妖艳妇人妩媚一笑,先抬手将一只瓷罐放上舱板,这才从下面上来,转身弯腰将那舱板关好,轻笑道:“你是给来给姑娘捧场的客人吧?这里没有方便的地方,你跟我来这边。”拿起那瓷罐,扭着腰肢往边上过去,齐宁想了一下,随在她后面,却见那妇人转到左边那堆木箱子后面,靠近角落处,竟然有一处小门。   那妇人推门进去,齐宁想了一下,跟在后面进了去,却发现里面是一处几位狭窄的房间,十分简单,但也算干净,摆着一张木床,边上放着一张小桌子,看床上铺着绣花的床单,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房间。   “你要是不嫌弃,那里可以。”妇人冲着房间角落指了指,打量齐宁两眼,见齐宁锦衣在身,一看那材质就知道价值不菲,脸上笑容更媚:“我出去,大爷在里面方便就好。”   齐宁扫了一眼,故意挺起鼻子嗅了嗅,道:“大姐,这里似乎是女人的房间,满屋子都是香味。”   妇人掩嘴笑道:“这是仆妇的房间,大爷说笑了。”   “原来是大姐的房间。”齐宁轻叹道:“大姐真是好心,让我在这里方便,只是......是不是有些不妥?”   妇人笑道:“好让大爷知道,客人上船来,若非姑娘留下,还真没有方便的地方,只能下船去别的地方了。大爷是不是嫌弃这里?”   “不敢。”齐宁含笑道:“只是害怕大姐嫌弃我而已。”   “瞧你说的。”妇人抛了个媚眼:“大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长相又好,我一个粗陋的仆妇,哪里敢嫌弃大爷。”   齐宁微微一笑,道:“大姐过奖了。不过大姐自称是粗陋仆妇,我倒是绝不同意。”故意打量妇人两眼,微微凑近道:“大姐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而且待人和善,哪里是什么粗陋仆妇,照我来说,只要穿上一身上好的衣衫,比那些贵妇太太们还要强。”   妇人更是笑意浓浓,“大爷好会说话。”瞧了角落的木桶一眼,低声问道:“大爷不是急着方便吗?我先出去......!”她口里这样说,但却并无立刻出去的意思。   齐宁走过去,将那扇小木门轻轻关上,妇人咬着嘴唇,瞟了齐宁一眼,故意问道:“大爷.....大爷干嘛关上房门?咱们孤男寡女在这里,要是被人知道,岂不是.....岂不是要说闲话?”   齐宁微微一笑,探手出来,手里多了一块银子,妇人一愣,很快那双媚眼儿都要滴出水来,咬着嘴唇道:“大爷.....大爷这是什么意思?”   “有劳大姐关照,只是一点心意。”齐宁抓过那妇人一只手,将银子塞进她手中,那妇人眉开眼笑却又带着几分含蓄:“大爷如此厚赏,我怎么好意思......!”却还是将那块银子攥在手中。   “大姐贵姓?”   “啊?”妇人忙道:“我.....我叫雪娘。”眼眸儿荡漾,低声道:“这是姑娘给我取的,她说.....她说我长得白,像雪一样,所以.....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   “果然是白腻如雪。”齐宁微笑道,故意打量那妇人,这妇人虽然远及不上田夫人美貌,身材的曲线也无法与丰腴的田夫人相提并论,但肌肤确实很白,倒与田夫人有得一比,“大姐这名字取得好。”   雪娘微红着脸笑了一下,却见到齐宁已经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咬了一下嘴唇,凑近过去,低声道:“大爷可要喝茶?我.....我去给你倒杯茶。”   “不必辛劳。”齐宁拍了拍床榻:“大姐也坐下吧,听曲听得烦倦了,闲来无事,碰上大姐这样的大好人,正好和大姐说说话,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雪娘扭着腰肢,走到床边坐下,装模作样与齐宁保持了一点距离:“姑娘还要大半个时辰才会留客,就算歇了,也没人往这里过来,你放心就好了,不会有人来打扰。”   齐宁心下好笑,却故意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看着那雪娘,雪娘做出娇羞之态,轻声道:“大爷看什么?”   齐宁轻轻一笑,道:“失礼了。”   “没有没有。”雪娘忙道:“只是......!”她犹豫一下,眼眸儿一转,微微往齐宁那边靠了靠,轻声道:“仆妇人老珠黄,丑陋得很,自然是不中大爷的眼。”   齐宁心想这妇人看似羞态,但显然是挑逗男人的老手,不过在这十里秦淮河上,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身处其中,即使是一个寻常的妇人,那也是学会了挑逗男人的手段,轻笑道:“谁说大姐丑陋?我瞧正是好年纪,风韵犹存,不瞒大姐,其实我倒很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啊?”雪娘眼中显出喜色,却故作矜持道:“大爷说笑了。”   “是了,大姐在船上做什么?”   雪娘忙道:“我是伺候姑娘的,懂得一些厨艺,姑娘留下客人,等大家都散去,我便会亲手给姑娘和客人准备酒菜,是这艘画舫上的厨娘。”   “原来大姐精通厨艺。”齐宁笑道:“也不知道是否有机会品尝到大姐的手艺。”   雪娘抛了个媚眼儿,低声道:“大爷要真想吃我做的菜肴,有的是机会。”   齐宁轻轻一笑,才道:“对了,大姐,这船上有多少人?”   雪娘微微算了一下,道:“连上姑娘,上上下下也有十五个人。”   “那也不少了。”齐宁道:“这么多人,都是靠她养活,也着实不容易。不过你们姑娘看起来很受欢迎,自然不缺银子。”   雪娘道:“姑娘倒是不缺银子,不过......!”犹豫一下,欲言又止。   齐宁轻声问道:“大姐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说吗?”   “那倒不是。”雪娘不动声色中靠近齐宁身体,身体微侧,微微向前凑近齐宁耳边,酥胸已经贴在齐宁手臂上:“我实话告诉你,这阵子姑娘都不会留客,听过曲子,该散的就会散去。”   “不留客?”齐宁一愣。   雪娘故意扭动身体,让胸脯在齐宁手臂微微摩擦了一下,轻声道:“大爷知道,献艺过后,姑娘想留下谁,会让人偷偷递过香囊,大家都不知道谁最后能留下。其实这些日子,姑娘都没有留下一个客人,只是献艺而已,不过知道的人不多。”   齐宁被雪娘软绵绵的酥胸挤压着,倒也是淡定自若,他虽然不是柳下惠,却也不是急色之辈,今日之事有心从这妇人口里套套这艘画舫的底细,对这妇人本身倒是没有多大兴趣,毕竟见识过田夫人的万种风情,普通的妇人在齐宁眼力实在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这又是为何?”齐宁奇道:“如今你们家姑娘正当红,随便留下一个客人,一晚上的恩金也不会少,为何白白浪费?”   雪娘眼眸儿一转,媚波流动,在齐宁耳边低声道:“还不是因为有了男人,姑娘有了那个男人,便根本不在意什么恩客。”吃吃一笑,低声道:“其实无论哪个女人有那样的男人,都不会惦记别的男人。”   -----------------------------------------------------------------   PS:诸位大爷威武,圈子关注度昨天轻松破千,特别感谢你们。没有关注的兄弟姐妹,求关注,拜谢了! 第八五五章 龟缩   齐宁立时警觉,神色却是从容淡定,轻声道:“这话又从何说起?”   雪娘咬了一下嘴唇,羞答答道:“有些话不好说出口,总是.....总是让人有些脸红心跳。”她那张徐娘半老的脸上倒确实白里透红,颇有韵味,但心跳的是否厉害,齐宁却是不知,也不好拿手去查一下。   齐宁犹豫一下,忽地环手抱住了雪娘腰肢,雪娘身躯一颤,看了齐宁一眼,羞答答道:“大爷放手,被人看见不好。”扭了一下身体,却也根本没有挣脱的意思。   齐宁凑近雪娘耳朵,轻笑道:“大姐不是说这里无人打扰吗?咱们说说悄悄话,也没人知道。出你之口,入我之耳,就当是你我的私房话,也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   雪娘轻嗯一声,身体更是贴近齐宁,低声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许传扬出去,更不可笑话。”   “但说无妨。”齐宁保证道:“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决不会让别人知晓。”   雪娘犹豫一下,才低声道:“这艘画舫拢共有三层,大爷是知道的,这第二层是姑娘留宿客人的地方,大爷可知道顶舱又是什么所在?”   “这还真不知道。”齐宁摇摇头:“难道那里藏了什么宝贝?”   雪娘噗嗤轻笑,道:“不是宝贝,那里是姑娘平日里单独休息的地方,船上的人没有姑娘的吩咐,谁也不得登上顶舱一步。”   “原来如此。”   “自打姑娘在这艘船上开始,船上大大小小十几号人,没有一个上过三楼。”雪娘言语中不无得意道:“便是她贴身的婢女,也不曾上去过,唯有我进过顶舱屋里。”   “哦?”   “我平日里会上去帮忙收拾打扫,有时候姑娘在顶舱歇息,都是我做好了饭菜送上去。”雪娘解释道。   齐宁低声问道:“大姐,刚才你说姑娘有了男人,莫非......那个男人就在顶舱?”心中却是瞬间想到,顶舱如果有男人藏身其中,是否就是曾经黑莲教的色使段清尘?如果不是上次秋千易提及,齐宁却也想不到段清尘可能会隐藏在风月之所。   段清尘参与了淮南王的叛乱,但按照秋千易的分析,皇陵之变的时候,段清尘并未参与行动,若果真如此,段清尘也就成了漏网之鱼。   秋千易和齐宁都想找到段清尘的下落,对秋千易来说,段清尘是黑莲教的叛逆,必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带回黑莲教惩处。   而齐宁既知段清尘与陆商鹤是一伙,自然是要找到段清尘,查到陆商鹤的下落,从而查清楚陆商鹤背后的阴谋。   如果没有秋千易的提醒,段清尘隐迹在这秦淮河上,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便是齐宁之前也想过,若段清尘果真没死,要么就是逃离京城,要么也该潜藏在阴暗角落,而秦淮河上人来人往,是各色人等汇集之地,很难想象段清尘会藏身于闹市之中。   雪娘轻声道:“本来姑娘的饭菜都是我送到顶舱,可是五六天,姑娘对我说以后不必往顶舱送吃的,我虽然奇怪,也不敢多问。那天晚上,姑娘献艺之后,客人们都散去,姑娘便回去顶舱歇息,我看她十分疲惫,而且脸色也不是很好,似乎消瘦了一些,便想着给她熬点鸡汤送去。”   齐宁不发一言,看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雪娘见状,更是轻声道:“那天晚上等大家都歇下后,我.....我便端了鸡汤上楼,到得顶舱,正想叫门,就听到里面隐隐传出男人的声音。”瞧了齐宁一眼,继续道:“姑娘留客,从来都只在二楼,并无带客人去过顶舱,我心里好奇,就.....就在窗外瞧瞧动静。”   “发现了什么?”齐宁立刻问道。   雪娘脸上一红,低下头,有些羞臊道:“里面.....里面正做那事儿,姑娘和那男人在一起,而且......!”   “而且什么?”   雪娘一咬嘴唇,凑近齐宁耳边,轻声道:“姑娘嘴里还说,以后有了他,谁也不要,就算是.....就算是......就算是被他弄死了,那也心甘情愿。”她将那个“弄”字咬的极重,意味深长,而且扭了一下丰满娇躯,齐宁自然明白意思。   齐宁心思如电,暗想段清尘既然在黑莲教号称色使,当然不会只是因为好色,于风月之事上,段清尘自然也有过人之处,要应付区区一名歌姬,当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他这时候已经猜到了大概,那采荷姑娘既然五六天前就不令雪娘上去送餐,自然是因为顶舱内有人。   段清尘风月手段了得,略施手段,便让采荷姑娘跪伏在他脚下,任他驱使,而段清尘以色相控制住采荷,便高枕无忧地躲藏在这艘画舫中,任谁也想不到他是借助一名歌姬掩饰自己的行踪。   采荷这几日依然迎客弹唱,却并不留客,道理也很简单,自然是让人不生疑心,否则一名在秦淮河上还算当红的姑娘闭门谢客,反倒会有些奇怪,段清尘做事万无一失,令采荷依然迎客,自然不会再让人生疑。   小妖女今晚跑到这艘画舫上来,自然不是偶然,若不出意外,那小妖女显然已经摸到了段清尘的行踪,所以今晚才会过来。   但既然知道了段清尘的下落,小妖女就该当告之秋千易,尔后再张网捕鱼,可是齐宁却并无发现秋千易踪迹,难道是故意躲在隐秘之处?他略一沉思,很快就想到,小妖女自以为是,既然发现了段清尘的行踪,当然想要施展自己的手段,好向秋千易邀功,今晚独自而来,不出意外的话,她却是要独自擒住段清尘。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小妖女虽然鬼祟,但此番面对的却是段清尘。   段清尘此人奸猾的很,以小妖女的能耐,即使敌在明我在暗,也未必能够轻松搞定段清尘,一个不小心,反受其害。   齐宁对小妖女自以为是的性格十分厌恶,他倒真希望小妖女多吃些苦头,但他更加明白,若是小妖女失手,打草惊蛇,那么段清尘必然会迅速逃脱,有了防备,再想找到段清尘便不是容易的事情。   念及至此,他心下微急,边上雪娘见齐宁若有所思模样,自然不知道齐宁心思,侧过身,将自己依旧饱满挺拔的酥胸往齐宁身上蹭,凑近齐宁耳边道:“大爷是不是觉得那男人很厉害,将姑娘....姑娘弄得欲仙欲死?”说到这里,咬着嘴唇,眼中春水荡漾。   齐宁见她开始放浪,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姐脸上的肌肤很白,不知道......身上是否也这样白?”   雪娘吃吃一笑,眼波流动,声音带着一丝娇腻:“大爷.....大爷难道想看?”   齐宁方才一出手就是一块银子,雪娘在这船上就算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得到那么多银钱,认定齐宁是个出手好阔的贵公子,心里寻思着只要真的能够勾住这贵公子,好生伺候的他欲仙欲死,难保不会再得些赏钱。   齐宁微微一笑,也不说话,雪娘一扭腰肢,站起身来,背对齐宁,回头瞧了一眼,风骚一笑,虽然没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仪态,但却也算是颇有风情。   齐宁也是微笑点头,雪娘这才背对齐宁,咬着嘴唇,抬手去解自己衣衫,还没解开,忽地感觉后脑勺一沉,立时头晕眼花,整个人软软地便要倒下去,齐宁却已经顺手一抄,将她抱起,这妇人虽然丰满,但对齐宁来说实在不成任何问题,轻而易举将她抱到床上放下,也不耽搁,过去轻轻推开门,确定外面无人,闪身出去,回手将门带上。   他既知顶舱有人,小妖女很可能已经摸到顶舱,便也迅速顺着方才那楼梯登上二楼,出了楼梯口,便到了二楼后舱甲板,船头那边的琵琶声依旧袅袅传来。   齐宁抬头看向顶舱,见到顶舱一圈也是挂着红灯笼,十分明亮,他虽然没有见过段清尘,但既知对方也曾是黑莲圣使,便不敢轻视。   黑莲四圣使,其他三人齐宁俱都见过,无论是秋千易还是黎西公,甚至洛无影,在江湖上那都是一流高手,段清尘与这四人地位相同,就绝非善于之辈。   他靠近二楼后舱门,发现后门虚掩着,凑近一看,见到门栓处有刀刃划过的印记,心知这后门本来是上了门栓,但却被人用利器挑开,除了小妖女,也不会有别人,看来小妖女果真已经跑到了顶舱,当下轻推开门,采荷姑娘还在二楼前舱外,舱内空无一人,空气中飘荡着幽香,左边的角落处,果然有上楼的木梯,闪身过去,轻手轻脚往上面摸过去。   他手握寒刃,脚步无声,小心谨慎,出了楼梯口,便到了三楼后舱甲板,四下里看了看,却并无小妖女踪迹。   齐宁微皱眉头,鬼魅般靠近三楼顶舱,到得一扇窗边,一根手指沾了点唾沫,轻轻戳破窗纸,从那小孔往里面瞧过去。   舱内摆设十分简单,当中放了一张大床,床边有一张古色古香的圆桌,摆放着两张红木大椅,角落处有一张梳妆台,自然是采荷平时所用。   齐宁的目光此时却是盯在床上,神色异常凝重。   只见到小妖女竟是双手双脚都被反绑,躺在床上,口里被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先前戴的帽冠也被摘下,露出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   圆桌边上的一张椅子上,一名男子只穿了一条月白色的短裤,赤着上身,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只酒杯轻轻晃荡,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双眼睛正盯着床上的小妖女。   那男子四十多岁年纪,但样貌俊朗,皮肤白皙,一笑之间,有着足以吸引大多数女人的邪魅之气,齐宁只看了一眼,立刻便确定,这赤身男子,定是段清尘无疑。 第八五六章 邪魅   齐宁猜到小妖女擅自行动,很可能反受其害,此时看到小妖女被反绑在床上,心下冷笑,暗想好在段清尘并未逃离,今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人逃了。   但此时却又感觉有些棘手。   他见识过秋千易的武功,那自然是一流高手,但齐宁自思以今时今日自己的武功,即使与秋千易对上手,也未必落於下风。   四大圣使之中,他无法断定谁的武功最强,但却确定这段清尘的武功绝对比不上秋千易。   段清尘耽于声色,但凡有此癖好,定然会对武学修为有着极大的影响。   习武之人以身体为根基,许多人为求得武功更进一步,甚至严格禁欲,而段清尘放浪不羁,纵欲伤身,若是他的武功高过了秋千易,齐宁却是万万不行。   他自思以自己的武功,即使拿不下段清尘,也足可以将他缠住,一旦惊动周围的人,巡城官兵定会赶来,到时候段清尘也就无路可逃。   但此刻小妖女落在了段清尘的手中,一旦自己破门而入,段清尘必然就会以小妖女作为要挟。   齐宁现如今和秋千易关系良好,互相合作,自然不能不顾秋千易的面子而置小妖女的生死于不顾。   他一时间倒也不好轻举妄动,只是盯住了段清尘。   段清尘一边晃着酒杯,一边将眼睛在小妖女身上扫动,看上去十分的惬意,悠然道:“青涩是青涩了一些,不过含苞未放也自有她的味道。”轻轻一笑,道:“小阿瑙,你胆子好大,竟敢向我屋里施放迷药,跟了老毒物这些年,你就学会这个?”   小阿瑙在床上挣扎,只是周身都被困住,根本无法起身。   “雕虫小技,实在是贻笑大方了。”段清尘一口将杯中酒饮尽,这才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酒盏,又往杯中添了半杯酒,这才回去重新坐下,靠在椅子上,双腿张开,一副悠闲自得模样,轻笑道:“你段叔叔在圣教待了那么多年,教中众人的那点家底,我又岂能不知?老毒物半生心思都放在毒药上,我对他素来提防,若是今日他亲自前来,我或许还会忌惮几分,你这小东西跑过来,竟对我施放那等过家家的迷药,实在是太小看你段叔叔了。”   船头那边依然是歌声袅袅,段清尘的声音不算大,但却刚好让齐宁听得十分清楚,换作从前,齐宁未必能听明白,但他如今内力异常充沛,感知力绝非常人能比。   齐宁心中叹气,知道小妖女又是故技重施,肯定是偷偷跑到这里来,然后往顶舱里面施放迷药,这种手段,前两天还曾对自己用过。   自己都不曾着了这小妮子的道儿,久经江湖的段清尘又岂会中套?   他想也能想明白,段清尘发现有人施放迷药,便将计就计,将小妖女引入进去,尔后突然出手,制住了小妖女。   小妖女施毒的本事虽然还算马马虎虎,但武功实在是差劲的很,对付一些寻常之辈或许还能凑合,但要对付段清尘这般角色,那还是差的太远。   小妖女扭动身体,奈何口中被东西堵住,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你是否想告诉我,我若动你一根汗毛,圣教就会将我碎尸万段?”段清尘轻笑一声:“如今你段叔叔已经是圣教的公敌,圣教上下都想取我性命,害的你段叔叔东躲西藏,如同不见天日的耗子一样。”叹了口气,继续道:“所以我无论对你怎样,结果都只是一样,你说是不是?”   小妖女瞪着段清尘,似乎要用目光宰了他。   段清尘依然是晃荡着酒杯,悠然道:“你在这里,老毒物自然也在附近。只可惜你现在在我手里,只要你在我手中,别说是老毒物,就算是教主亲自来了,那也不敢对我怎样。”哈哈一笑,身体微微前倾,道:“小阿瑙,你可知道,这次你来看段叔叔,可是帮了我大忙,你段叔叔这阵子正在发愁,外面那么多敌人都要取我性命,我该如何自保,现在有你在我手里,我可终于能够高枕无忧了。”   小妖女口里勉强发出“呜呜”之声,段清尘笑道:“你是想知道段叔叔的心思?哈哈,无妨,自今而后,你段叔叔会将你一直带在身边,我生你生,我死你死,所以段叔叔有什么秘密,都不会瞒你。”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下,目光在小妖女身上游动,声音变得异常柔和:“叔叔告诉你,回头叔叔会放风出去,让他们知道你在我手中,如此一来,他们投鼠忌器,绝不敢找我麻烦。最要紧的是,有你在手中,就等若是皇帝手中的玉玺,以后我就算让圣教帮我做些什么棘手的事情,那位教主大人也不敢不从。”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段清尘这倒有些自以为是了。   黑莲教主对小阿瑙十分照顾,甚至暗中收了小阿瑙为徒,这倒是不假,但这一切也不过是黑莲教主顾念旧情,看在太阴长老为圣教而死的份上,这才对他的遗孤多有照顾。   可是段清尘若想因此而利用小阿瑙控制黑莲教主,实在有些痴心妄想。   天下五大宗师,那都是出类拔萃的顶尖人物,这些人的武功都进入化境,一个个自然也是心高气傲。   他亲眼见过剑神北宫连城和东海岛主莫澜沧,这二人都是出尘脱俗孤高之辈,在他们眼中,只有他们操控世人命运,自然不可能由世人操控他们的命运。   黑莲教主既然与他们同样处于巅峰,自然也是不甘人下之辈。   黑莲教高手如云,这些人都是拜伏在教主脚下,教主又岂能因为小妖女而任由段清尘驱使?   “或许那位教主大人顾忌你性命,将教主的位置让给我也未可知。”段清尘伸出一只手,轻轻放在小妖女腿上,小妖女立刻挣扎起来,段清尘轻笑道:“小阿瑙,你又不听话了?段叔叔刚才说过,你要是乱动,我可要点你穴道了。段叔叔点穴的功夫很是厉害,不但可以让你不能动弹,而且还可以让你痛不欲生,你师父总告诉过你这些?”   小妖女闻言,身体果然静下一些。   “当年段叔叔为了修习点穴,找了不少人,有几处穴道点下去,能够活活让他痛苦而死。”段清尘含笑道:“所以你要听话,要乖,你只要听段叔叔话,段叔叔自然好好待你。”大手轻轻掀开小阿瑙的衣裾,就露出小阿瑙白嫩嫩的小腿来。   小阿瑙生长于苗疆,苗疆女子都喜欢穿短裤,而且如今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小阿瑙外面虽然乔装打扮成小公子的样子,但内里也只是穿了一条小短裤,所以衣服掀起来,白嫩嫩的小腿儿立刻便显露出来。   “果然是白白嫩嫩。”段清尘啧啧赞叹道:“年轻就是好。你段叔叔也见过不少年轻姑娘,但像小阿瑙这样白白嫩嫩的还真是一个也没有。”端起酒杯,饮了一口,才继续道:“等段叔叔成了教主,到时候圣教上下就唯我是从,我想踩谁就踩谁,不错,第一个就是老毒物,那老东西多少年来一直和我过不去,回头我可要好好收拾他。”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黑莲教主都未必会因为小阿瑙饶你性命,你还在这里异想天开,竟然想着利用小阿瑙让黑莲教主让出位置,看来这家伙纵欲过度,连神智思维也有些不清楚了。   他大手在小阿瑙小腿上抚摸,小阿瑙虽然畏惧,却还是扭动身体,想要躲闪,段清尘轻笑道:“怎么,你是不是担心段叔叔真的会收拾老毒物?你若是不愿意,让我网开一面放过他,段叔叔也听你的。小阿瑙,段叔叔有个好主意,一定要说给你听听,等段叔叔成了教主,你就跟着段叔叔,段叔叔让你做教主夫人,只要你伺候好段叔叔,以后圣教的生杀大权,段叔叔都可以听你的,你说妙不妙?”   齐宁这时候却已经是握紧了寒刃,暗想这段清尘如果真的要对小妖女有所侵犯,自己即使投鼠忌器,却也要出手了。   到时候就算害了小妖女性命,总也好过让小妖女遭受段清尘凌辱要强。   他运气在手,只待段清尘得寸进尺,便破窗而入。   段清尘将杯中酒饮尽,这才起身走过去,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转过身来,伸了个懒腰,他肌肤白皙,身材也是不赖,样容俊秀,而且有着吸引女人的独特邪魅之气,也难怪采荷会对他死心塌地,受他摆布。   “你可知道,多少年来,我最大的两个梦想是什么?”段清尘轻轻叹道:“本来我以为这两个梦想今生都无法实现,但现在看来,却也不是没有希望。”背负双手,缓步靠近窗边,微微底下身子,轻笑道:“这第一个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成为黑莲教主,尔后统御苗家七十二洞,自立为王。”   齐宁心下冷哼,却听段清尘继续道:“这个愿望现在看来,未必不能实现。这第二个愿望,便是你的母亲!” 第八五七章 扑朔迷离   齐宁听到这里,顿时更加留心,心想段清尘忽然提到小阿瑙的母亲,难不成此人竟对小妖女的母亲也生出过非分之想。   小妖女的母亲,自然就是太阴长老的妻子,太阴长老与段清尘同属黑莲教,也算是兄弟情分,此人若果真对太阴长老的妻子也生出过非分之想,那秉性当真是卑鄙低劣到极点。   表面上与你称兄道弟,背后却想着给你戴绿帽子,此等人渣,齐宁从来都是十分鄙夷。   “你自然还记得你母亲。”段清尘轻叹道:“那时候你虽然还小,但也到了记事的年龄。你可记得,当年你母亲可算是苗疆第一美人,苗家七十二洞,可没有一人能及得上你母亲-美貌。”   齐宁听他提到苗疆第一美人,脑中立时便想起两个人来。   一个便是陆商鹤的夫人夙影,夙影风华绝代,齐宁那次瞧见陆夫人第一眼,便惊为天人,传言说夙影夫人是西川第一美人,实至名归。   第二便是在苍溪苗寨上水洞见过的苗家大巫。   苗家大巫亦是有着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美,齐宁虽然只在苗寨日月峰见过苗家大巫一次,但那出身脱俗的影像兀自在脑海中留存,心想苗家大巫已经是美貌绝伦,莫非小妖女的母亲比苗家大巫还要美貌?又或者因为苗家大巫隐身在日月峰,世人并无见过,所以才将苗家大巫排除在外。   但从小妖女的样貌却也可以看出来,其母定然是一位美貌异常的女子,否则也生不出如此漂亮的女儿来。   段清尘似乎沉浸在当年的回忆之中,声音柔和:“当年圣教招揽人才,你父亲找上我,你段叔叔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愿意受拘束,本来没有想过加入什么圣教,可是那次见到你母亲也在其中......!”轻叹一声:“你可知道,见到你母亲第一眼,你段叔叔就浑身酥软,心里只想着,若是每天能看到你母亲,莫说加入黑莲教,就算进鬼门关我也在所不惜。”   他说话之间,伸手抚摸在小妖女脸上,“你这小妮子虽然长相不差,也算是个美人,但比起你母亲,还是略逊一筹,也就六七分相像.......,你身上毕竟还留着你父亲的血,若是你母亲当年和我好了,生下的孩子必然是绝世容貌。”   齐宁心想如果仅从遗传学来说,段清尘这话倒也不算太夸张。   如果阿瑙的母亲当真是苗疆第一美人,拥有惊人的美貌,再配上段清尘的相貌,生出一个漂亮的孩子倒也是大有可能。   齐宁虽然并不喜欢阿瑙的性子,但凭心而论,小妖女的容貌确实美貌,虽然年纪还小,尚未完全长开,但已经是个美人胚子,再过几年,必有足以迷惑男人的本钱,以如此容貌,段清尘尚觉得不及其母,由此可见,阿瑙之母确实是极品美人。   “我对你母亲朝思暮想,可是她却瞧不上我。”段清尘叹道:“最后反倒跟了你的父亲,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嫉恨你父亲?”他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起来:“如果你的母亲跟了我,后来也不会死,如今还好好活着,哼,段叔叔今日告诉你,你一直不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他其实是被你父亲所害。”   小妖女此时挣扎的更为剧烈,如同小虾一般身子一拱一拱,段清尘皱起眉头,陡然之间探手出去,点了小妖女身上几处穴道,小妖女顿时便无法动弹,段清尘叹道:“段叔叔本想好好和你说话,可是你不乖,可别怪段叔叔。”   齐宁总觉得段清尘很可能会透露一些黑莲教不为人知的隐情,只是握紧寒刃,并不轻举妄动。   段清尘在床沿坐下,缓缓道:“对了,还有一个秘密,我今日也顺便告诉你。当年你父亲被杀,黑莲教许多人都说是被玄阳所杀,你也一直以为玄阳才是你的杀父仇人,是也不是?”   齐宁心下一凛。   这事儿他几天前也刚好从小妖女口中知晓,当年黑莲教内乱,玄阳欲图谋害黑莲教主夺取教主之位,却被识破,落荒而逃,黑莲教主便即派出太阴追拿,孰知太阴一去不返,只有平日所用兵器被送回了黑莲教。   于是黑莲教便认定太阴是被玄阳所杀,其中真相如何,齐宁却也无法辨别。   这时候听到段清尘提及太阴之死,更是屏住呼吸,只听段清尘冷笑道:“玄阳为人谦和,对圣教素来忠心耿耿,教主当年只等他逃离之后才说他欲图篡位,到底真相如何,到如今还是个谜,玄阳到底有没有篡位之心,为何教主欲要杀他而后快,这也是多年来我一直想闹清楚的真相。”   齐宁心想难道当年玄阳篡位竟然是被冤枉?   段清尘那时候还是黑莲圣使,在教中地位不低,但听他的言辞,竟似乎对当年玄阳叛乱的真相也并不清晰。   如果玄阳并无叛逆之心,黑莲教主为何要栽赃陷害,那岂不是自斩臂膀?四圣使都已经算是出类拨萃的人物,在他们之上的玄阳太阴两位长老当然更是了不得的人物,黑莲教主诬陷手下得力干将谋反,那也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只是如果玄阳当真有谋逆之心,又被教主所识破,玄阳又如何能够从西陲之地脱身?   西陲是黑莲教的势力范围,黑莲教主有是当今天下神一般存在的大宗师,又岂能让叛教之徒轻易逃脱?   小妖女此前说起此事的时候,齐宁便感觉其中十分蹊跷,如今段清尘提及此事,更是让齐宁感觉其中扑朔迷离。   “玄阳为人洒脱,黑莲教之中,我佩服的只有三个人。”段清尘似乎憋在心里的话一直无从宣泄,压抑太久,此番竟然对小妖女并不隐瞒:“第一个自然是教主,他武功进入化境,位列当世五大宗师之一,我便再过十辈子在武功之上也不可能达到他的修为。”冷笑一声,道:“那本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只是我对他的钦佩,也仅在武功上而已。”   小妖女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听他说话。   段清尘继续道:“这第二个佩服的人,就是你父亲。”段清尘道:“你父亲深谋远虑,思虑周全,智慧过人,我是及不上的。虽然我嫉恨你父亲占了你母亲,但对他的才干,我还是十分佩服。”微微顿了顿,才道:“这第三个人,也就是玄阳了。”   齐宁心想这三人都在你之上,你佩服这三人,倒也没有什么稀奇。   “玄阳为人洒脱,重情重义,算是一条光明磊落的好汉子。”段清尘叹道:“他待人和善,虽然在教中地位仅次于教主,但平日里和普通教众也能混在一起喝酒吃肉,而且他还教人识文断字,凡事也从不斤斤计较,正因如此,教中上下对他都很是爱戴,便是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   齐宁暗想连段清尘都如此夸赞一个人,看来那位玄阳长老的人格魅力确实非同小可。   “玄阳与你父亲素来和睦,两人虽然并无义结金兰,但是谁都知道他们的关系胜过亲兄弟。”段清尘叹道:“我甚至觉得,一旦你父亲有危难,玄阳可以不惜自己的性命也会为他排忧解难,所以当年听说是玄阳杀死了你父亲,我实在是难以置信。”冷哼一声,又道:“就算两人真的动手,玄阳杀了你父亲,他也不可能让人将你父亲用过的兵器送回去,那等若是在羞辱你父亲,此等事情,我很难相信玄阳会做得出来。”   这时候从船头那边忽然传过来一阵欢呼之声,琵琶声已经停了下来,段清尘也不再说话,只听到那边又是一阵叫嚷声,片刻之后,琵琶声又再次响起,齐宁知道采荷定然是再弹一曲。   琵琶声响起,段清尘才继续道:“那件事情异常蹊跷,我一直在怀疑,是否教主觉得玄阳太阴二人在教中威望日大,会对他形成威胁,所以才设下了圈套,先栽赃玄阳叛乱,然后暗中杀死玄阳,又故意派你爹追拿玄阳,又故技重施杀死你爹,继而铲除与玄阳亲近的那些教众,如此将黑莲教牢牢控制在手。”微一沉吟,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也不会担下擅杀教众之名!”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段清尘这样想也是一种解释,但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黑莲教主是大宗师,又怎会对自己手下两大高手心存忌惮,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又如何会觉得两大长老能对他形成威胁?   舱内一阵沉寂之后,段清尘终于道:“罢了,说了这么多,段叔叔也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位教主可不是什么好人。”手托下巴,凝视着小妖女:“你母亲的姿容天下无双,当年可不只是我对你母亲爱慕有加,据我所知,那位教主大人对你母亲也不是没有意思......!”   齐宁心下一凛,眉头一紧,暗想难道黑莲教主也对阿瑙之母生出了心思?   “只是他贵为教主,又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只想让人将他当做神一样敬奉着,这种凡人的情爱,他自然不敢表现出来。”段清尘含笑道:“但是段叔叔知道,男女这种事情,越是压抑,那种感觉就会越强烈,你母亲死了,你是她留下的血脉,教主收你为徒,也不是因为顾念旧情,依我之见,无非是因为你身上有你母亲的影子,所以他才会将你当做宝贝一样另眼相看,小阿瑙,你现在可明白了?”   小妖女无法动弹,更不能说话,齐宁却才想到小妖女心里此刻只怕也是震惊无比。   “所以如果我用你的性命要挟那位教主大人,他害怕失去你母亲在这世上的影子,很可能就会俯首听命。”段清尘悠然道:“若果真如此,我第一桩心愿自然得尝。这第二件心愿,当年一直想得到你母亲,却最终未能如愿,如今你身上有你母亲的影子,得到了你,也就等同于得到了她,所以这桩心愿段叔叔今晚也能如愿以偿了。”   ----------------------------------------------   PS:感谢npaleolithic、鼎力水平仪、月光纯白、书友26784426、跳舞的丶梵谷诸位兄弟的破费打赏,老兄弟老面孔,感谢你们! 第八五八章 姊妹   段清尘轻轻一笑,一根手指在小妖女脸上滑动,声音柔和:“小阿瑙,你没有经过男人,不知道其中的快乐。段叔叔在这种事情上花费了多年的功夫,懂的招数实在不少,换作一般的女人,段叔叔也没心思在她们身上施展功夫,但你和你母亲十分酷似,今夜段叔叔便将你当成你母亲,好好让你尝尝什么叫做欲仙欲死。”   齐宁屏住呼吸,双目如刀,准备随时出手。   段清尘嘴角划过邪魅笑容,探出一根手指,便要去挑开小妖女衣襟,便在此时,却见得三点寒星破窗而入,直往段清尘打过去。   这三点寒星来的异常突然,眼见得便要打在段清尘背后,段清尘身后却似乎长了眼睛,侧身闪躲,快如鬼魅,堪堪避开那三点寒星,也便在此时,齐宁瞧见自己对面一扇窗户“噗”地破开,一道身影窜入到舱内,只往段清尘扑过去。   段清尘却并不迎向来敌,身形一闪,左手探出,手中不中从哪里拿出一把匕首,锋刃顶在了小妖女喉间,沉声道:“想让她死吗?”   那突然窜入的身影见得段清尘以小妖女为威胁,顿时停住身形。   灯火之下,齐宁瞧见那人,骤然色变,只见到突然出现的竟赫然是唐诺。   唐诺此刻却是穿着紧身的黑色水靠,皮革所制,那皮革上还沾着水渍,她手中亦是一把闪亮的匕首,一双眼眸满是冷意。   唐诺身材本就姣好,如今这紧身的黑色水靠更是将她勾勒的曲线毕露,展现出了柔美迷人的身体线条。   齐宁眉头紧锁,他现在在岸边看到唐诺离开,还以为她是返回侯府,现在看来,唐诺知道以女儿身无法登船,所以才去做了准备,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身紧身水靠,潜水偷偷登船,更是摸到了顶舱来。   段清尘今夜所说的事情着实惊人,齐宁却也是被他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没有察觉唐诺就在对面窗户后面,他也不知道唐诺何时来到顶舱,但看到她水靠上的水渍完全不像是刚刚登船,也便说明她在窗外也偷听了一会儿。   小妖女虽然与唐诺关系似乎不睦,但两人同出黑莲教,而且两人的师傅还是师兄弟,也算是师出同源,想来唐诺见到小妖女情势危急,这才挺身而出,出手相救。   段清尘目光在唐诺曲线起伏的柔美娇躯上扫了几眼,笑道:“你又是什么人?这长相......咦,你是......小诺儿?”   唐诺冷笑一声,冷声道:“你放了她,今晚我便作罢,你想去哪我不会管,否则你哪里也去不了。”   “这神情......!”段清尘直直盯着唐诺,叹道:“原来真的是小诺儿,小诺儿,咱们可有好些年没见了。当年你师傅带你离开朝雾岭,已经是数年过去,想不到你竟然出落的如此漂亮。你说话的样子和动作,和你母亲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齐宁有些愕然,心想难不成段清尘这人渣当初竟然也看上了唐诺的母亲不成?这唐诺的母亲又是何许人也?   “少说废话。”唐诺冷冷道:“你放不放人?”   段清尘嘿嘿一笑,道:“小诺儿,你这性子,正是我爱慕多年的个性。你母亲当年也和你一般,无论什么事情,即使到了绝境,也从不出声求人......!”手中锋刃在小妖女喉间轻轻滑动,悠然道:“可是你莫忘记,你妹妹在我手中,你若是用这样语气和段叔叔说话,段叔叔可就不大开心了。”   齐宁身体一震,心中惊骇,心想难道唐诺和小妖女竟然是姐妹?段清尘所言的姐妹,是指这两人同属黑莲教姐妹,还是有血亲关系?   “她年纪小,并不懂事。”唐诺显然也知道小妖女的性命系于段清尘之手,有所忌惮:“你不必为难她。”   段清尘笑道:“小诺儿,这就是你求人的口气吗?你也知道,段叔叔如今是四面楚歌,黑莲教在找我,朝廷那边恐怕也在追查我下落,黑白两道我都是无路可去,我现在算得上是一条丧家之犬,你说是不是?”   齐宁心想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他对唐诺的安危异常关心,知道段清尘奸猾多端,唯恐唐诺也着了段清尘的道儿,所以全神戒备,无论如何,今晚即使真的被段清尘逃脱,却也要保住唐诺平安无事。   唐诺俏脸含霜,并不说话,她显然也知道段清尘并非泛泛之辈,所以也是小心谨慎。   段清尘叹道:“到了我这个地步,那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你信不信?黎老头儿是不是也在附近?”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姐妹两在这里,老毒物和黎老头儿自然也不远,看来段叔叔这次真落得插翅难飞的境地了。”   “人留下,你现在就可以走。”唐诺依然是淡淡一句。   段清尘摇头道:“人留下,我可就更活不成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生存的机会,你段叔叔自然是不能放过的。”扫量着唐诺身材,赞叹道:“小诺儿,你离开朝雾岭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美人儿,那时候段叔叔就知道,等你长大了,定是个让男人神魂颠倒的绝色佳人,现在看来,段叔叔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唐诺冷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唐诺为人低调,几乎不会出口伤人,此时说这样的话,显是对段清尘这种人鄙夷到了极点。   “畜生?”段清尘哈哈一笑,道:“不错,你段叔叔是畜生,那又如何?这天下披着衣冠的禽兽多如牛毛,又何止我一人?”淡淡笑道:“小诺儿,你可问过你师傅,为何要离开黑莲教?”   唐诺蹙眉道:“师傅济世救人,一心要研学医理,所以才不想让圣教之事牵绊,出走圣教,专心医道。”   “原来如此。”段清尘嘿嘿笑道:“黎老头儿是这样和你说的?他就从未说明真正的缘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去问黎老头儿,你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段清尘道:“黎老头儿知道的事情,可比我多得多。这老头儿靠着一手医术,救过圣教不少人,由此便利,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也就理所当然。”   “你不必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唐诺淡淡道:“阿瑙在这里,秋千易自然也在附近,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你还担心秋千易不会被招过来?”   段清尘哈哈一笑,道:“他就算过来又如何?莫说秋千易,就算是黎老头儿一并来了,只要有小阿瑙在我手里,他们就不敢动我一根汗毛。”盯着唐诺,微笑道:“就算是小诺儿你,现在岂不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唐诺俏脸冷然,段清尘叹道:“小诺儿,方才你在外面偷听,自然也听明白,你父亲的死,应该是教主所为,难道你就不想为父报仇?”   “他的仇与我何干?”唐诺冷冷道。   段清尘一怔,随即轻笑道:“是了,我差点忘记了。当年小阿瑙还小,不知道真相,可是你却知道你母亲是因何而死......!”轻叹道:“也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你心里依然在怨恨你父亲,若换做是我,只怕也不会原谅他。”   齐宁这时候已经确定,唐诺与小妖女是亲姐妹无疑。   他万没有想到,唐诺竟然也是黑莲教太阴长老之女,与小妖女是胞生姐妹,心中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为何唐诺明知段清尘不好对付,却还是挺身而出,入舱营救。   但从段清尘的话语之中,齐宁却听出唐诺似乎与其父关系极为恶劣,而这一切却是因为其母之死,毫无疑问,唐诺之母的死因,必定与太阴长老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否则段清尘也不会说不可原谅。   他心中大是疑惑,暗想唐诺之母的死因到底是因为何故,为何会导致唐诺至今也无法原谅已经过世的太阴长老?   “你母亲的死,虽然与你父亲有很大的干系,但说到底,她还是死在那个人的手里。”段清尘声音轻柔:“我为何要叛教?说起来,也只是想为你母亲报仇而已,你母亲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我怎能让她死不瞑目?”   唐诺嘲讽道:“为我娘报仇?这话你自己也不会相信吧?”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段清尘缓缓道:“不错,这些年来,我在教中的地位越来越弱,秋千易和洛无影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虽然都是四圣使,但是秋千易和洛无影又何曾将我当作圣使看待?教主明知如此,却不闻不问,那自然也是有心让我在教中丢人现眼......!”说到这里,语气之中便隐隐带有怨憎之意。   唐诺冷笑,并不言语,只是握紧手里的匕首,全神戒备。   “当年若没有我段清尘,黑莲教也不会有今日之壮大。”段清尘淡淡道:“这帮人不记着我的好,反倒是对我指手画脚,我又如何能够容忍?”握起一只拳头,语气森然:“他们想要卸磨杀驴,我自然也不能俯首认命,要除掉他们,利用帮十六派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这段清尘果然也在谋划之中,暗想既然如此,之前那场让京城差点陷入弥天大祸的疫毒是否也与此人有关?   不想唐诺却也想到这一点,盯着段清尘问道:“京城那场疫毒,是你所为?”   -----------------------------------------------------   PS:大家帮忙点击一下微信公众号文章评论区上方的广告哦,谢谢大家! 第八五九章 勾魂   齐宁一直在追查京城疫毒究竟谁是幕后真正的操盘手,此时听得唐诺询问,更是屏住呼吸,只盼段清尘透出真相来。   只听到段清尘哈哈一笑,道:“小诺儿,你也太高看你段叔叔了。金蚕蛊毒只在阴阳界那边才有,而阴阳界是老毒物的地盘,他对金蚕蛊毒视若珍宝,你段叔叔还没那么大本事从阴阳界盗得金蚕蛊毒。”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段清尘这般说,也就是不承认京城疫毒是他所为。   不过当年疫毒在京城蔓延的时候,齐宁倒也是从神侯府了接到有关金蚕蛊毒的来龙去脉。   金蚕蛊毒出自一种极为稀有的毒虫,名为金蛊虫,金蛊虫本身就已经带有毒性,但金蚕蛊毒却只是以金蛊虫为引,配有诸多毒药,此毒普天之下也只有秋千易所居住的阴阳界才拥有。   据闻阴阳界地势险要,若无一等一的轻功,根本不可能潜入到阴阳界盗走金蚕蛊毒。   时至今日,就连秋千易也无法断定究竟是谁从阴阳界盗走了金蚕蛊毒,齐宁知道仅黑莲教而论,也只有洛无影的轻功或能有此能耐,但鬼使洛无影自然不可能盗取金蚕蛊毒栽赃陷害黑莲教。   虽然齐宁对段清尘的武功深浅并不清楚,但秋千易从未猜测过金蚕蛊毒是被段清尘所盗,由此亦可见段清尘的轻功实在是稀松平常。   “金蚕蛊毒在京中荼毒生灵,也是因此事让神侯府召集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唐诺显然也想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你技既说想要利用八帮十六派对付黑莲教,此事又如何不是你所为?”   “小诺儿,段叔叔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段清尘笑道:“我若是有此难耐,也就不用忍气吞声那么多年。”他面带柔和笑容,凝视着唐诺:“想要诛灭黑莲教的人可不在少数,我只是顺手帮忙而已,各取其利。”   唐诺一直冷着脸,问道:“那谁是幕后真凶?”   段清尘微笑道:“小诺儿,你可还记得你小的时候,段叔叔给你做过一个风筝?你打小就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段叔叔那时候对你很是疼爱,担心你不说话心里闷得慌,所以到了秋天的时候,段叔叔就亲手为你做风筝.......!”   唐诺只是盯着段清,并不说话。   齐宁心里有些奇怪,暗想段清尘为何突然说到风筝的事情上,只听段清尘的声音异样的柔和:“那时候你喜欢蝴蝶,段叔叔就花了三天的功夫,一点点给你做出来,你告诉我,你看到那蝴蝶风筝的时候,心里可高兴?”   唐诺轻轻道:“我很欢喜。”   “是啊,小诺儿很欢喜。”段清尘语气更是温和:“小诺儿拿到风筝,我就带着你去到山坡,教你如何放风筝,那时候你说段叔叔待你好,还让段叔叔每年都给你做一只风筝,段叔叔当时如何答应你?”   齐宁心想段清尘忽然提及往事,莫非是晓之以情,想让唐诺回忆起当年的情分,今日便放他一遭。   唐诺一直抬起的手臂缓缓放下,轻声道:“段叔叔答应我说,直到我出嫁前,每年都会给我做风筝,还说一年做一个样,绝不重复......!”她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完全没有方才那种冰冷语气。   “小诺儿听段叔叔答允之后,很是高兴。”段清尘却缓缓将匕首从小妖女喉间拿开,慢慢站起身来:“段叔叔还记得,小诺儿坐在段叔叔身边,因为心里高兴,还凑过来在段叔叔的脸上亲了一下,是不是这样?”   “段叔叔人好,给我做风筝,我心里欢喜,所以亲了段叔叔一下。”唐诺直直看着段清尘,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之中,轻声道:“第二年段叔叔没有忘记,在我生日那天,给我做了一只大风筝,我还记得那是一只大蜈蚣......!”   “对对对......!”段清尘缓缓走向唐诺,柔声道:“生日那天,许多人都送小诺儿生日礼物,段叔叔还记得,秋千易那老毒物送了小诺儿一只鹰鹞子,可是小诺儿只喜欢段叔叔的礼物,还让段叔叔带着你放风筝......!”   “我不喜欢鹰鹞子,我喜欢风筝......!”唐诺握着匕首的那条手臂已经垂下去,呓语般道:“只有段叔叔的礼物才让诺儿欢喜......!”   齐宁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心想唐诺是个极为精明的姑娘,这种时候段清尘提及往事,绝非是为了叙旧情,定有图谋在其中,以唐诺的心思,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更应该警觉起来,可是唐诺的反应,却完全出乎齐宁的预料。   唐诺竟似乎因为段清尘的几句话,就对段清尘疏于防备。   段清尘一步步往唐诺靠近过去,柔声道:“段叔叔喜欢小诺儿,小诺儿想要什么,段叔叔都会帮着小诺儿,小诺儿,你说段叔叔好不好?”   “段叔叔是好人。”唐诺呓语般道。   “段叔叔现在很寂寞。”段清尘那温和的声音就似乎带着魔力一般,充满了别样的邪气:“小诺儿既然说段叔叔是好人,愿不愿意陪着段叔叔,给段叔叔解解寂寞?段叔叔会好好待小诺儿,让小诺儿像放风筝的时候那样开心快乐。”   “小诺儿听段叔叔话,愿意陪着段叔叔......!”   “天气很热,小诺儿为何不将衣衫脱掉?”段清尘柔声道:“脱了衣裳,小诺儿便很凉快,好不好?”   齐宁脸色骤变,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唐诺并非是疏于对段清尘的戒备,而是段清尘不知道用了什么花招,让唐诺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后果不堪设想,这时候段清尘距离唐诺尚有四五步距离,却拉开了与小妖女的距离,齐宁再不犹豫,足下猛地一蹬,“噗”的一声,已经破窗而入,厉声叫道:“唐诺,快醒过来!”   这一声厉喝宛若雷霆一般,段清尘脸色骤变,回过头来,看到齐宁身影已经向他冲过去,他立时向唐诺扑去,唐诺却被齐宁这一声厉喝拉回神智,这时候段清尘已经距她近在咫尺,唐诺花容未变,但反应着实迅速,左手一样,数点寒星往段清尘打了过去。   段清尘见得寒星袭来,急忙闪身躲避,这时候齐宁已经扑向段清尘身后。   段清尘一看齐宁身法,就知道齐宁武功了得,他根本不做犹豫,低喝一声,只往唐诺方才破开的窗户冲过去。   齐宁心知这家伙要逃,也不多想,足下生风,追了上去。   段清尘一个纵身,破窗而出,齐宁冷喝道:“今天你走不了了。”如影随形,也破窗而出,尾随其后。   唐诺这时候回过神来,似乎明白什么,便要追上去,瞧见小妖女兀自被绑在床上,一蹙秀眉,飞身上前,出手迅速,用手里的匕首割断了小妖女身上的绳子,又从小妖女口里逃出堵她嘴的物事。   小妖女脸上满是泪水,哭道:“阿姊,我被点穴道了,他.....他点了我穴道!”   “哪几处穴道?”   小妖女当下说了,唐诺连续出手,将小妖女身上穴道解开,小妖女身体一动,立马翻身起来,咬牙切齿道:“阿姊,杀了那狗东西,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这时候却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之声。   唐诺也无暇理会小妖女,迅速从那破窗窜出,这时候却不见了两人的踪迹,跑到船舷边,却见到对面一艘画舫上,一群人正往船舷这边跑来,有人更是对着湖面指指点点。   采荷这艘画舫上的客人们也已经簇拥在二楼船舷边,唐诺已经听到有人大声道:“是从楼上跳下来的,一个人光着身子,两个人都跳进去了。”   段清尘从顶舱破窗而出,他知道自己对唐诺的手段已经被破除,而且一眼就看出齐宁功夫了得,心下发寒,只以为黑莲教的人都已经追拿过来,他若手中兀自控制着唐诺姐妹中的任何一人,便都可以用来挟持,但齐宁突然出现,段清尘回头再控制小妖女已经是不成,本想拿住唐诺,谁知道唐诺瞬间清醒后,反应速度实在太快,暗器打出,段清尘无从接近,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逃脱。   十里秦淮河,段清尘只想着跳入河中之后,伺机脱身,孰知齐宁跟在后面,如影随形。   段清尘跑到船舷边,那是想也不想,光着身子奋力从顶层直接跳入到了秦淮河中,齐宁好不容易发现段清尘的踪迹,又岂能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脱身,也是根本不做犹豫,直接跟着跳入了秦淮河内。   唐诺居高临下,扫动河面,见到河面泛着水花,却也判断出两人从何入水,她秀眉紧蹙,微一犹豫,终究是跃上船舷,握紧匕首,宛若一条美人鱼般,一个鱼跃,空中一道美妙的弧线,也往那秦淮河中跳了下去。   四周顿时发出一片惊呼之声,便是岸边也有一大群人簇拥到河边,想看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   PS:最后两天了,年度盘点最佳作品投票还希望大家继续坚持到底,投锦衣春秋。继续向兄弟们求月票!感谢sky北平你好、仗剑金陵、后备008、老虎与老师、书友40683821、RichieLee诸位好兄弟的慷慨捧场,破费你们了! 第八六零章 六合制敌   秦淮河上画舫如梭,每艘画舫上都挂着诸多灯笼,让秦淮河亮如白昼。   唐诺入水一刹那,溅起一阵水花,映在湖面的灯光也在瞬间碎裂开来,波光粼粼,四周惊呼声此起彼伏。   四周琴音歌声也一瞬间就戛然而止,各艘画舫的客人们纷纷挤到船舷边想看个究竟,一时间却也是人头攒动。   三道人影先后没入水中,并没有立刻浮上来,人们根本闹不清楚到底是谁跳进了河里,一边想看个究竟,一边议论纷纷。   齐宁没入水中之后,便瞧见水中一道白影正往水底深处潜下去。   段清尘长相俊美,身材极好,而肌肤也是十分的白皙,这片河面被灯火照得亮如白昼,虽然是在夜深时分,齐宁却兀自可以借着灯光看清楚段清尘的踪迹,那白皙的身体在水下也是颇为显眼。   齐宁水性不算很好,却也绝对不弱,但段清尘的水性看上去却是十分了得。   也是正是因为水性了得这个缘故,让段清尘更是选择躲在了秦淮河上,一旦敌人找上门,跳入水中,凭借着水性也好做最后一搏。   段清尘只穿一条短裤,而齐宁却是锦衣在身,相较之下,在水底段清尘便更显的轻松许多。   齐宁知道这秦淮河长约十里,若是在这水下跟丢了段清尘,而段清尘凭借着极佳的水性很有可能会脱身,这京城数十万人口,段清尘又狡猾多端,若是隐藏起来甚至逃出京城,再想找到此人就实在是难如上青天了。   也正因如此,齐宁死死盯着段清尘,绝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段清尘水性虽强,但齐宁的内力却显然比段清尘还要强出几分,水下调动内力,双臂就如同木浆一般,游动之时双臂的力量增大,速度加快,也便因此而弥补了行动不便的缺陷,拉近了和段清尘的距离。   段清尘一边潜往水底,一边回头看身后,见到齐宁如同影子般死死跟在身后,更是心惊,眼见得齐宁已经近在咫尺,段清尘猛然间在水底一个后翻,手中匕首已经向着齐宁直刺过来。   齐宁与敌对阵,从不会小瞧任何一个敌人,段清尘匕首刺来,他立刻侧闪去躲,手中寒刃也找到空挡往段清尘刺了过去。   段清尘擅长水性,动作极其灵活,齐宁匕首未到,段清尘一个扭身,已经轻松闪过,绕到了齐宁侧面,手中匕首向着齐宁肩头刺过来。   齐宁见得对方在水下的动作如此迅敏,心下倒有些吃惊,愈发觉得棘手。   他勉强躲过段清尘这一刺,段清尘却趁势一个鱼翻,正如同水底下的一条鱼,瞬间便与齐宁拉开一段距离,继续脱身。   齐宁看出段清尘并不想与自己纠缠,只是想找机会摆脱自己,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让他摆脱。   秦淮河太大,一旦在水底下失去了段清尘的踪迹,以段清尘的水性,自己根本不可能在水下再找到他。   眼见得段清尘转瞬间拉开一段距离,齐宁立刻加速追过去,此时只能依稀看到对方的白影,好在游动之间,前方有泛起的水下波动还是能够让齐宁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忽地感觉前面水波陡然剧烈起来,齐宁追上前去,却见到段清尘已经与一道身影纠缠在一起,齐宁看那人的身形轮廓,已经判断出正是唐诺。   唐诺一身水靠在身上,这种水靠让唐诺在水底下的动作异常的灵敏,不在段清尘之下,两人各持匕首,在水下你来我刺,互相纠缠,水波荡动,齐宁凑近上前,看准段清尘,便要协助唐诺一臂之力,忽地感觉到一股血腥味道钻入鼻中,又见到前面本来清澈的河水泛起一阵浑浊,心下吃了一惊。   他知道这必然是有人被刺中流血,只担心是唐诺被刺中,这时候已经靠近过去,瞥见唐诺的后腰处正向外溢出血来,心下焦急,急忙向唐诺做了个手势,示意唐诺躲开。   段清尘刺中了唐诺后腰,却也被唐诺这样一拖延,等了齐宁赶上来,他知道齐宁不好对付,便要逃脱,齐宁眼疾手快,探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段清尘的一只脚踝,段清尘脚踝被抓,一时无法脱身,回过头来,手中匕首照着齐宁便扎了下去。   那匕首距离齐宁尚有七八寸之远,段清尘却忽地感觉自己的腿上一阵酥麻,随即自己体内的气力竟然不由自主地直往自己被抓的那只脚踝上汇集过去,他一时不明白到底发生何事,但却知道事情不妙,摆动那只脚,想要挣脱,但汇集到脚踝的气力就如同决堤之水一般,迅速向外倾泻,段清尘想要用力挣脱,那只脚却根本使不上气力来。   他自然不知道,齐宁抓住他脚踝的那一瞬,便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六合神功,段清尘体内的气力,已经不由自主地正被齐宁吸纳过去。   六合神功本就是极为诡妙的奇功,当初齐宁习得六合神功,尚不明其中的关窍,但这门功夫的玄奇之处他心中明了,如今却也已经摸清楚了其中的要领。   他全身上下有十一处穴位都是吸纳之源,但凡触碰到对方的任何一处穴位,便可以将对方体内储存的内里吸取过来。   当初向百影却也是告诫过,齐宁体内有纯阴真气,此等真气最忌讳纯阳真气的吸入,一旦齐宁从对方体内吸纳纯阳真气,非但不能增加自身的内力,反倒是会让体内的寒冰真气与纯阳真气发生冲突,对方的纯阳真气越是深厚,体内寒冰真气要将其吞噬所消耗的力量就会越大,由此便会对齐宁的身体产生损伤。   也正因如此,齐宁知晓其中深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施展此门功夫。   但向百影却也说过,若是能够吸取纯阴真气,便可以迅速由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将其融合,而且将吸取的真气化为己有,虽然在融合过程中最终可能只留下几成而已,但却对身体绝无任何的损伤。   齐宁心中确信段清尘修炼的定然是纯阴真气,吸取其内力,对自己只会有利而无害,而且他也知道,这段清尘在水下的功夫着实了得,自己在水下却完全施展不开,能够应付对方将其制住也只有催动六合神功。   六合神功吸取的速度,却也与吸取内力的敌手有关系,若是对方的内力比齐宁还要深厚,而且差距极大,那么吸取的速度便颇为缓慢,可是一旦对方的内力弱于齐宁,那么吸取的速度便如同决堤之水,倾泻而出。   齐宁之前吸取多人内力,最紧要的是体内有那股奇特的寒冰真气,内力十分深厚,此时催动六合神功,段清尘的内力显然是及不上齐宁浑厚,一时间狂潮般往齐宁体内涌入进去。   内力入体,齐宁立时便感觉丹田瞬间生寒,随即能够清晰感觉到一直储存在体内的那股寒冰真气迅速往身体各处经脉扩散开去。   这股寒冰真气平日里根本感觉不到,可一旦外力涌来,便会立刻被激发出来。   齐宁虽感觉身体异常寒冷,却也知道这是体内寒冰真气正在迅速融合外来之力,咬牙挺住。   段清尘握着匕首的手距离齐宁不远,可偏偏手软无力,这时候便是想使力将匕首扎入齐宁身上也是不成,浑身上下的气力都是不由自主地往脚踝去,尔后又被齐宁吸取过去,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宛若水下的一片水草,晃晃悠悠,一点水波亦能让他身体荡漾。   唐诺被刺中了后腰,立刻从身上取了一颗药丸放入到口中,随即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黑巾,就在水底之下迅速处理伤口,她妙手丹青,处理起来十分迅速,待简单处理过后,瞧见齐宁握着段清尘脚踝,段清尘漂浮在水下,那两人都如同静止一般,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握紧手中匕首,曲线优美的娇躯在水下如同美人鱼般游动,直往段清尘靠近过去。   旁边水波荡漾,齐宁便知道唐诺靠近过来,斜眼瞧过去,见到唐诺手握匕首,心中只担心唐诺一怒之下一刀刺死了段清尘。   段清尘此刻被迅速吸取内力,已经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唐诺此时若出手,段清尘根本无力自保。   齐宁虽然对段清尘杀意满满,却也知道这时候还不该杀了此人,此人无论是对黑莲教还是对京城疫毒一案都颇为了解,而且齐宁要找到陆商鹤的下落,也还要着落在此人身上,至少要从他口中问出口供出来,所以看着唐诺,只盼她不要轻举妄动。   水下无法出声,齐宁这时候又不敢轻易松手,眼见得唐诺靠近段清尘,齐宁心下焦急,好在唐诺这时候也看向齐宁,齐宁立刻摇头,唐诺却也明白了齐宁意思,只是握着匕首,并无出手。   齐宁微松口气,这时候却也看到段清尘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不似之前那般充满邪魅气息,整个身体也随着波纹在水下轻轻荡漾,心知自己吸取内力迅速至极,这段清尘体内的内力只怕已经被自己吸取了大半。   当年他刚得到六合神功之后,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九天楼的木神君,齐宁记忆犹新,当时自己根本不知如何控制六合神功,不似现在收放自如,那时候一心想要自保,却是硬生生地将木神君的内力吸取殆尽,致使木神君几乎成了一具干尸。   自己若是不松手,一直吸取下去,段清尘最终必然也是如同那般,生生被自己吸取内力而死。   他判断段清尘内力将尽,这才松开了手,段清尘却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一般,齐宁松手之后,段清尘整个人就如同一块木头,缓缓向水面上浮起,齐宁这才冲着唐诺点头,两人迅速上升,很快便听得水面“哗啦”声响,齐宁和唐诺几乎同时从面露出了头来。   -----------------------------------------------------------------------   PS:感谢后备老虎与老师、008、鼎力水平仪、way桂木桂马、缘不逢烟雨时、RichieLee诸位好兄弟的慷慨打赏,谢谢你们! 第八六一章 杀人灭口   齐宁二人浮出水面之时,四周便响起一阵叫喊声,齐宁也根本无暇去理会,看向唐诺,担心道:“唐姑娘,你伤势如何?要不要紧?”   唐诺摇摇头,两人都看向段清尘,只见到段清尘背部朝上,此刻却如同一具浮尸般浮在水面之上,似乎已经失去了知觉。   “唐姑娘,此人可能是谋反要犯,我要审讯。”齐宁只以为唐诺也要从段清尘身上获得什么,以一丝商量的语气道:“我准备将他送进刑部大牢,你看如何?”   唐诺脸色略有些苍白,但脸颊却有一丝晕红,轻声道:“你.....你带他去就是。”微蹙秀眉,齐宁知她方才只是简单处理伤口,接下来还要用药,道:“唐姑娘,你先去疗伤,这里交给我就好。”暗想唐诺医术精湛,虽然被刺中后腰,但以她的医术,想必也不会对她形成太大的危害。   唐诺点点头,齐宁这才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到四周围竟然有四五艘画舫,形成了一个大圈子,每艘画舫的船舷边都挤着一大群人,所有人都是看着自己这里,不少人更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齐宁知道围观热闹是人们的通病,也不去多理会,伸手过去拉住段清尘手臂,段清尘身体却是随着水波起伏,毫无一丝一毫的反应,齐宁心想莫非自己吸取内力太过,段清尘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倒担心自己方才吸取太猛,将段清尘弄死,将段清尘的身体在水中翻转过去。   段清尘发髻已经散开,在水中漂浮开去,可是那张本来十分白皙的脸,此时却有些乌青,齐宁见段清尘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浑然如同死了一般,倒也有一丝担心,伸出两根手指去探段清尘鼻息,触碰鼻端,却发现段清尘弊端冰凉,竟已经没了呼吸。   齐宁吃了一惊,急忙翻看段清尘眼睛,却发现段清尘眼内一片血红,瞳孔涣散,没有丝毫光彩,心下一沉,这眼珠子完全就是个死人的症状,难道自己果真吸取太猛,这段清尘被自己吸干内力而死?   却忽听唐诺道:“小心。”已经拨动水面靠近过来,一只手伸过来,手中多了一颗药丸,“吞下去。”   齐宁知道唐诺绝不会害自己,想也不想,将那颗药丸吞下,这才向唐诺道:“唐姑娘,段清尘似乎.....似乎死了!”   “他中毒了。”唐诺压低声音道:“我担心他身上的毒会感染到你身上,所以才让你吞下药丸,你将他翻转过去。”   齐宁这才明白唐诺为何给自己吞下药丸,可是听唐诺说段清尘中毒而死,齐宁心下骇然,立刻按照唐诺所言,将段清尘身体再次翻转过去,背部朝上,唐诺一双清澈的眼眸盯在段清尘背上缓缓骚动,忽地停住,右手伸出两指,齐宁便看到,唐诺两只指甲从段清尘背上一处缓缓抽出一根极为细小的银针来。   那银针已经发黑,而抽出银针的肌肤那里,隐隐泛红,若不细看,实在难以看出来。   “唐姑娘,是你......?”齐宁微皱眉头,他知道唐诺也擅长暗器,心想难不成方才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唐诺已经出手,用毒针毒死了段清尘。   唐诺摇摇头,只是盯着银针看,猛地抬头,扭头看向附近的画舫,齐宁也顺她目光看过去,只看到船舷边黑压压的人群。   “毒针刚刚射入进去。”唐诺神情凝重,声音很轻:“若是没有判断错误,段清尘浮出水面的时候,有人出手打出了毒针。”   齐宁眉头一紧,目光四周扫动,可是数艘画舫加起来有一两百人,又如何判断出是谁趁机偷袭。   毫无疑问,自己与段清尘在水下缠斗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画舫上准备着,段清尘浮出水面,对方立刻出手,用毒针毒死了段清尘,归根结底,当然是害怕段清尘向齐宁招供,这是要杀人灭口。   齐宁万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问道:“唐姑娘,有没有可能是......?”后面却没有说出来,唐诺摇头道:“你是怀疑阿瑙?不是她。”她没有说原因,但语气十分肯定,齐宁心知既然唐诺判断不是小妖女所为,那便真的不是小妖女。   毒杀段清尘之人,自然有可能是段清尘的同党,对方知道段清尘行踪,一直在暗中监看,紧急时刻,果断出手。   齐宁立时便想到陆商鹤,目光犀利,往画舫船舷边扫过。   陆商鹤武功了得,从画舫上打出毒针,对他来说绝非难事。   只是齐宁也知道,如果当真是陆商鹤,他既然出手成功,必定会迅速退离,这时候再想找到,并不容易,即使将这几艘画舫迅速控制住,一一盘查,也未必能够真的抓到陆商鹤。   他正自沉思,忽见到唐诺身体一侧,竟是向水中沉下去,齐宁吃了一惊,这时候也顾不得段清尘尸首,伸手抱住唐诺,急声道:“唐姑娘,你.....你怎么了?”   “我.....我中毒了......!”唐诺眼睛勉强睁开:“你....你帮我找....找个地方,我要.....要解毒......!”   “你中毒了?”齐宁一怔,暗想难道又有人偷袭唐诺,但猛地想到什么,失声道:“段清尘匕首上有毒?”   唐诺勉强点头,却是有气无力。   对齐宁来说,唐诺的性命远比要查出是谁毒杀段清尘要重要得多,这时候瞧见不远处有一叶接送客人的小舟,向那边招手道:“快过来!”   那人不知底细,显然也怕卷入是非,不敢靠近,齐宁心下恼怒,厉声道:“我是锦衣候,赶快过来,有赏!”   那船夫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荡着船桨过来,到得边上,齐宁抱着唐诺先将她送上船,这才翻身上船,瞧了瞧岸边,猛地瞧见不远处有一艘画舫极其眼熟,与其它船只不同的是,那艘画舫船舷边并无几个人。   齐宁立时认出,那竟然是卓仙儿的画舫。   他也不多想,指向那艘画舫向船夫吩咐道:“去那里。”   那船夫也不敢违抗,操舟往那边过去,到得船边,早有人过来接应,只见到卓仙儿船上管事王翔在等候,看到齐宁过来,王翔已经叫道:“侯爷。”   齐宁也不啰嗦,道:“赶紧腾间空房。”抱着唐诺跳上了船,这时候也不忘回头向那船夫道:“回头去锦衣侯府领赏。”   唐诺这时候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王翔看出事情紧急,忙道:“侯爷随我来,那边有空房。”   却听一个声音道:“到楼上去,屋里有冰,不会炎热。”声音之中,一道倩影已经转过来,正是卓仙儿。   齐宁也来不及解释,道:“仙儿,去你屋里,这位姑娘要疗伤。”   卓仙儿也不废话,急忙领着齐宁上了楼,进了舱内,齐宁将唐诺放在床上,这才问道:“唐姑娘,我该怎么做?”   “水.....先给我水......!”唐诺身体绵软无力,连说话也是不似平日那般清冷。   卓仙儿听唐诺要水,急忙过去倒了一杯水过来,齐宁让唐诺倚在自己怀中,接过水杯,喂着唐诺饮水。   唐诺却似乎口渴至极,一杯水瞬间见底,又含糊不清道:“水!”齐宁这时候却感觉唐诺身体发烫,宛若火炉子一般,心下着急,暗想唐诺的体温已经远超正常体温,这定然是毒性发作,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卓仙儿忙又去倒水,连续三杯水下去,唐诺的呼吸才微微均匀一些,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叫喝声,又听一个声音道:“我阿姊在上面,谁要是拦我,我杀了谁。”听得“砰砰”两声,似乎有东西摔在甲板上,又听脚步声响,随即一道人影已经从舱外冲进来。   齐宁听到叫喊声,就知道是小妖女过来,也不去看他,卓仙儿有些错愕,小妖女见到齐宁于这粉色香闺之中抱着唐诺在床上,几步冲上来,怒声道:“你.....你要对我阿姊做什么?”   齐宁看也不看她,只是问唐诺:“唐姑娘,我还要做什么?”   “怎么了?”小妖女此时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劲,见唐诺一张俏脸红彤彤一片,整个人看起来也似乎是有气无力,“阿姊,你.....你怎么了?齐宁,你对我阿姊做了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用毒厉害吗?”齐宁忽地想到什么,看向小妖女:“你阿姊中了毒,你可有办法救她?”   “中毒?”小妖女靠近过来,“伤在哪里?”   齐宁犹豫一下,心想自己对毒药一窍不通,卓仙儿自然也不会懂,眼下也唯有小妖女了解毒术,轻轻让唐诺侧躺下去,背对这边,这时候几人都看到,在唐诺腰肢下方翘臀上一点点,被匕首划开了一条口子,水靠已经被划破裂开,伤口处却有一片黑巾堵着。   小妖女凑近过来,小心翼翼将那水靠撕开,那腰肢下雪嫩的肌肤便即显露出来不少,小妖女又取下那黑巾,只见到伤口处的流血却已经止住,不再向外流血,匕首划得并不深,只是浅浅一道。   只不过唐诺肌肤雪腻,那道刀口就异常的显眼。   小妖女凑闻了闻,从身上取了一只瓷瓶子,打开瓶塞,将里面的粉末往唐诺伤口处涂抹,唐诺似乎吃疼,娇躯微颤,齐宁只是看着,这时候也只盼小妖女有几分本事,并不打扰。 第八六二章 如狼似虎   小妖女将粉末涂抹在伤口处,收起瓶子,齐宁这才问道:“情况如何?”   小妖女带着一丝哭腔道:“我不知道,我.....我拿了最好的祛毒药物,可是不知道有没有作用。”   齐宁皱眉道:“你一天到晚和毒药打交道,难道弄不清楚你阿姊中了什么毒?”   “我没见过这种毒药嘛。”小妖女见唐诺虚弱得很,也是着急,凑过去扶住唐诺肩头,手足无措道:“阿姊,你怎么样?我.....我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我该怎么办?”   齐宁冷笑道:“你师傅在哪里?”   “对,我去找师傅。”小妖女回过神来,“阿姊,你等着,我去找师傅来,你忍一忍,我很快就回来。”转身便走,匆匆而去。   齐宁心知以秋千易的阅历,唐诺所中之毒那老毒物应该能够判断出来,只是也不知道小妖女什么时候能将秋千易找过来,见唐诺有些昏沉模样,心下着急,忽地一拍脑袋,自责道:“真是糊涂,差点忘记了。”   仙儿一直站在边上不远,事情突然,她似乎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更不敢上前插手,这时候见齐宁拍自己脑袋,急忙道:“侯爷,你.....你怎么了?”   齐宁却是忽然想到,自己真是守着宝山找金子,明明自己的血液就是解毒良药,又何需花费工夫去等秋千易,只是有时候情急之下,总是忘记这一茬,听得仙儿动问,心知自己学也能够解毒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起身来,向仙儿道:“仙儿,我想到法子给唐姑娘解毒,你出去帮我守住外面,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仙儿冰雪聪明,自然知道齐宁话中意思,道:“我就在外面守着,不会让人进来,侯爷要是需要什么,招呼一声就好。”转身出门去,顺手又将房门带上。   齐宁这才凑近到唐诺身边,低声道:“唐姑娘,我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也没有别的法子,你就忍耐一下。”扶着唐诺躺好,这才将手指凑近到唐诺嘴边,握住匕首,锋刃凑近手指,便要破指滴血。   唐诺这时候俏脸酡红,看情形倒不似中毒,反倒是像喝醉了酒一般。   唐诺微睁着眼睛,那双本来清澈的眼眸儿,此时却有迷离之色,竟是显得异常的娇媚,齐宁素来只看到唐诺清冷模样,这时候头一次看到唐诺显出妩媚之态,颇感诧异,正要割破手指,忽地手臂一紧,唐诺竟是抬起一只手臂,握住了齐宁手腕,轻声道:“不.....不用!”   “啊?”齐宁一愣,凑近唐诺耳边低声道:“唐姑娘,你中了毒,可记得你帮我化血,我血液可以解毒。”   “我知道。”唐诺声音有些柔软:“我服用了血丸,已经.....已经化解了剧毒,只是.....只是体内的那种毒解不了。”   “解不了?”齐宁皱眉道:“难道是很厉害的毒?”   “我.....我不知道......!”唐诺也不看齐宁眼睛:“你出去,我....我自己解毒.....!”   “那可不成。”齐宁正色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危险的很,而且手头上也没有带药,我怎能离开。唐姑娘,不管能不能解毒,咱们试试再说。”也不废话,匕首已经割破手指,将那手指凑近到唐诺唇边,鲜红的血液滴在了唐诺唇边,渗入到唐诺口中。   唐诺微微蠕动嘴唇,本来雪嫩的脸庞此刻更是嫣红一片,齐宁只盼自己的血液能够多少化解唐诺体内之毒,几滴鲜血滴下去,忽地感觉手指一暖,齐宁一愣,却见到唐诺竟然张开小口,将那只手指含进口中。   齐宁大吃一惊,万想不到唐诺会如此,这时候见得唐诺眼神迷离,一脸娇媚,猛然间想到什么,脸色骤变,唐诺轻轻含着齐宁手指,这动作可说是香艳至极。   “唐姑娘,唐姑娘......!”齐宁急忙在唐诺耳边轻唤两声。   唐诺被齐宁一叫,顿时清醒一些,发现自己竟是含着齐宁的手指,也是吃了一惊,猛地扭过头,羞臊道:“你.....你快出去......!”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唐诺被段清尘划伤之后,虽然在水下迅速吞服了血丸,压住了匕首上的毒性,但有一种毒却根本没有解开。   段清尘号称色使,风流成性,身上自然也是陪着许多下流的药物,他在匕首涂毒,自然是为了与敌对阵的时候给敌手增加附加伤害,但此人心思猥琐,竟然还在其中添加了催情的药物。   唐诺冰清玉洁,平时不苟言笑,可是中了那种催情毒药之后,竟然神智朦胧,含住了齐宁的手指,齐宁知道这完全是唐诺被药物控制所致,否则唐诺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动作来。   唐诺这时候不敢看齐宁,齐宁也是异常尴尬,可担心唐诺安危,还是凑近唐诺耳边低声问道:“唐姑娘,这种毒,会不会......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不必.....不必多管......!”唐诺虽然被那催情毒折磨得浑身发烫,体内也泛起异样感觉,却还是咬牙道:“不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骗我。”齐宁皱眉道:“我该怎么做,你快告诉我!”   “没用.....!”唐诺呼吸急促,浑身已经是向外直冒汗:“这种毒对.....对五脏六腑并无.....并无伤害,所以.....所以寻常药物无法解毒,师傅.....师傅也没有....没有教过我解这种毒......!”   齐宁心想这种催情毒药卑鄙下流,黎西公虽然不可能传给唐诺一个姑娘家,或许平日里对这种药物提及的也是少之又少,唐诺自然也不会有心去学破除催情毒的解药,也难怪段清尘匕首上取人性命的剧毒已被唐诺化解,可是这催情之毒却是无能为力。   他此时却是想到了在西川之时,苗家阿姐依芙也是中了催情之毒,为保性命,依芙最终迫于无奈,只能失身于齐宁而保住了性命,由此可见,如果男女欢合,倒也可以解除催情之毒。   依芙当时也是为了解救族人,才迫于无奈,而唐诺此时的状况,要让她失身于自己,只怕是万万不能。   唐诺似乎也猜到齐宁想什么,道:“你不必.....不必多想,我常年服侍各种药材,体.....体质与别人不同,只需.....只需挺上片刻,等.....等药效消失便好......!”   齐宁既知唐诺中的催情毒,当然不可能厚着脸皮说我来帮你解毒,轻嗯了一声,心想若果真如此,那倒是好事。   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叫嚷声,踩踏甲板的“咚咚咚”之声不绝入耳,齐宁皱起眉头,又听到有人登上楼梯的声音,只听一个粗犷的声音道:“将这里团团围住,一个也不要放走了,杀人凶犯就在这里。”   齐宁一怔,随即听到外面传来仙儿声音:“几位差爷,这里不能进去。”   “官爷办差,一个婊子竟敢阻拦,不要命了?”那粗犷声音再次传来:“来人,这臭婊子也是杀人凶犯的同伙,给我锁起来,带回去严加拷问。”   齐宁一听那人辱骂仙儿,脸色一沉,向唐诺低声道:“唐姑娘,我马上就回来。”起身便往门外去。   “你们为何不讲道理?”仙儿语气微怒:“我说过这里不可以进去,就是不可以。”   “真他娘见鬼了,什么时候秦淮河上的婊子变得如此胆大?”那粗犷声音大笑起来:“好得很,你他娘的可知道老子是谁?刑部的人办差,还没有人敢阻拦过,老子在这秦淮河上混了几年,还真不知道有这么厉害的婊子,别着急,等老子办完公差,回头再让你尝尝厉害,来人啊,将她拖下去。”   他话声刚落,后面传来一个稳重声音道:“司仆大人,咱们问明白再抓人,这件案子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要小心处理。”   “韦御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粗犷声音冷笑道:“难道是觉得本官办差不妥当?”   “卑职并非这个意思。”那声音立刻道:“如今正是皇上大婚其间,凡事都不该太过高调,以免弄得人心惶惶。而且这件案子尚未搞明白来龙去脉,卑职以为还是谨慎的好。”   那司仆大人又是一声冷笑,道:“那本官问你,凶犯就在这楼上,这臭婊子阻拦咱们抓人,是不是凶犯的同党?她是不是在包庇凶犯?我们要不要将她抓起来?”   韦御江声音犹豫一下,才道:“姑娘,秦淮河上发生人命案,许多人都说凶犯逃到你的船上,我们是刑部差官,自然要将凶犯捉拿审讯,你在此阻拦,可不要受牵连进去。”   “和一个婊子说话,还要如此商量客气?”司仆没好气道:“若所有案子都像你这么办,一年也办不了几宗案子。”   齐宁皱着眉头,正要出门,却听得“哐当”一声响,房门竟然已经被重重踢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率先抢进来,身后立时跟着冲进来五六个人,一个个都是手持佩刀,如狼似虎一般。   唐诺一身水靠躺在床上,却被一群大男人冲进来,齐宁怒火中烧,背负双手,冷视当先那人,那人瞧见齐宁,怔了一下,齐宁盯着那高个大汉,淡淡道:“刚才骂臭婊子是你?”   --------------------------------------------------------------   PS:田夫人的番外即将发布,领取方式会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公布,有兴趣的朋友关注公众号,准备领取! 第八六三章 直言   高个大汉此刻却已经是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已经“噗通”跪倒在地,颤声道:“小的.....小的不知道侯爷在这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他七尺高的大汉,虎背熊腰,此时却已经颤抖起来。   齐宁冷冷道:“你认识我?”   “侯爷.....侯爷抄没淮南王府的时候,小的....小的当时也跟随侍郎大人一同前往......!”大汉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身后一众差官看出事情不对,都是往后缩。   齐宁立时便想到自己抄家当日,刑部侍郎达奚冲带人要去逮捕淮南王世子,却被自己阻拦,自己还当着众人之面痛殴了达奚冲一顿,那时候也没有注意达奚冲身边的人,对此人倒无什么印象。   不过此人既然在场,自然看到自己将那达奚冲打成猪头的模样,看到自己便生畏惧,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见仙儿怯生生站在门边,招了招手,仙儿忙走过来,齐宁牵住仙儿的手,缓步走上前,在那大汉面前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是督捕司司仆廖震!”   刑部是六部之一,掌天下刑名,以刑部尚书为首,其下设左右侍郎各一名,刑部衙门又分为督捕司、秋审处、减等处、提牢厅、赃罚库、赎罚处和律例馆七处,督捕司掌逮捕逃犯之事,由司仆主持。   司仆之上尚有主事,与侍郎都隔了两级,齐宁连刑部左侍郎都是说打就打,小小的督捕司司仆,自然不在话下。   “原来是廖司仆。”齐宁轻轻一笑,考虑到唐诺尚在房内,担心唐诺忍受不住催情毒,会做出一些尴尬之事,被人看见自是不好,轻声道:“廖司仆,咱们都出去说话,你说好不好?”   “小的.....小的马上滚出去。”廖震二话不说,爬起身来,转身就往门外跑,其他官差也都哄然出门。   齐宁回头看了唐诺一眼,见唐诺此时静静躺在那里,这才牵着卓仙儿的手出了门,回手将门带上,门外十多名刑部官差早都是跪倒在地。   “廖司仆,向你禀报这件案子之前,有件事情想要向你说清楚。”齐宁走到廖震面前,淡淡道:“你刚才辱骂的这位姑娘,是本侯的女人,不知你是否听清?”   卓仙儿娇躯一颤,扭头过去,看着齐宁,只见齐宁虽然声音淡定,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冷峻至极,眸中更是凶光毕现。   “是小人有眼无珠,小人这张臭嘴吐不出象牙......!”廖震抬起头,二话不说,抬手对着自己的嘴巴就抽了下去,一时间噼啪直响,众官差伏在地上,都不敢言语。   “廖司仆,我做人素来与人为善。”齐宁缓缓道:“别人不招惹我,我也从不与人为难。”   廖震只是一个劲地抽打自己嘴巴子,不敢停止,上次齐宁将刑部侍郎达奚冲打的到现在都在养伤,连刑部侍郎都被打成那样,如果小侯爷对自己出手,恐怕自己只能剩下一口气,唯一让小侯爷息怒的办法,只能是自己抽打自己,直到小侯爷满意为止。   齐宁看了卓仙儿一眼,只见仙儿那双迷人的眼眸也正满是柔情地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齐宁微微一笑,才继续道:“我对她承诺过,不让她受人欺负,一点点的委屈也不会让她承受,可是今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敢辱骂她,你说如果我不能为她讨回公道,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廖震心中发苦,暗想真他娘的是祸从口出,谁知道眼前这个秦淮河上的姑娘竟然是锦衣候的人,也活该自己倒霉,愈发觉得自己这张嘴实在该打。   “侯爷,不知你要如何讨还公道?”忽地从廖震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来,齐宁万想不到这时候还有人这般与自己说话,抬头瞧过去,只见廖震身后跪着一名年过三旬的男子,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此时那人神情严肃,一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你是何人?”齐宁问道。   那人道:“小人刑部督捕司韦御江,在廖司仆手下当差。”   “哦?”齐宁饶有兴趣地打量几眼:“你刚问我什么?”   韦御江正色道:“小人想请问,侯爷要如何讨还公道?今日廖司仆确实有错,不该出口伤人,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办案子。”看了卓仙儿一眼,才继续道:“我们并无伤害这位姑娘分毫,司仆大人也向侯爷请了罪。”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该追究此事?”齐宁冷声道。   韦御江摇头道:“侯爷要不要追究此事,小的不敢多管。但刚才秦淮河上发生了人命案子,众目睽睽之下,刑部自然要找到涉案的相关人等,调查其中的真相。许多人都看到杀人凶犯逃到这艘船上,我们自然是要上船搜找。”   齐宁“哦”了一声,问道:“这样说来,你们并无过错?”   “若说有错,也只是司仆大人太过焦急,想要立刻抓住凶犯,所以言辞不当,甚至.....甚至轻辱了这位姑娘。”韦御江听着廖震抽打自己嘴巴子声音不绝,依然是一脸严肃:“我们这些人平日里多与犯人接触,出口成粗也是习惯了,今日司仆大人确实出言不逊,有失妥当,不过眼下公务要紧,侯爷应该秉公办事,先让我等调查清楚此案,尔后侯爷要如何发落司仆大人,全凭侯爷处置。”   齐宁微微点头,道:“韦御江,你这番话有些道理,但有一句话却是狗屁不通。”   韦御江一怔,却还是拱手道:“请侯爷指教!”   “你说你们与犯人接触多了,出口成粗成了习惯,所以值得原谅?”齐宁淡淡笑道:“习惯并非开脱的理由。若是一人行窃习惯了,屡教不改,是否以后再行窃,便可以用一句习惯了作为开脱的理由?”   韦御江道:“侯爷教训的是。不过小人并非是说习惯便可宽恕,只是向侯爷禀明司仆大人今日失言的缘故。”   齐宁微笑道:“韦御江,你敢这样和本侯说话,胆子确实够大。”   “并非是小人有意冒犯侯爷。”韦御江立刻道:“小人吃着皇粮,当着皇差,自然要恪尽职守。侯爷贵为我大楚世袭侯爵,自然也是公私分明,小人一心为公,所以不怕侯爷责怪。”   “那本侯现在给你一个差事,你来告诉本侯,该如何发落廖震?”齐宁凝视韦御江道。   韦御江犹豫一下,才道:“小人不敢!”   “既然是我让你说,你就说。”齐宁淡淡道:“你既然为廖震说公道话,本侯就看看你是否真的是公道人。”   韦御江正色道:“既然侯爷发话,那小人斗胆了。”顿了顿,才道:“如果是平常人出言不逊,冒犯了对方,自然是要向对方道歉,求得对方的原谅。小人知道侯爷对这位姑娘十分关护,只是侯爷......!”犹豫了一下,并无说下去。   齐宁道:“只是什么?难道不敢说?”   韦御江一挺脖子,朗声道:“司仆大人已经知错,而且自掌其嘴,若是再向这位姑娘道歉,而这位姑娘又能既往不咎,那么小人以为此事大可到此为止。如果侯爷只是.....只是依仗身份,非要因此事而严惩司仆大人,甚至因此耽搁了办案,小人.....小人觉得十分不妥。”   齐宁闻言,顿时哈哈笑起来,边上众差官一个个胆战心惊,虽然对韦御江的性子颇为了解,但想到这时候面对的是锦衣候,心中都在为韦御江祈祷。   “韦御江,你胆子很大,也很有种。”齐宁笑道:“你说本侯仗势欺人,这还是本侯头一次听到有人当面这样说。”盯住韦御江眼睛,冷笑道:“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要这样说?”   韦御江微低头道:“回侯爷话,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若是侯爷觉得小人冒犯,敬请责罚!”跪伏在地。   齐宁微微颔首,瞥了廖震一眼,只见到廖震嘴巴已经向外直冒血,心知当着自己的面,这家伙不敢装模作样,每一个嘴巴子都是抽的又想又重,转视卓仙儿,问道:“仙儿,有人为他请求,你意下如何?”   “侯爷,让他.....让他停手就是。”仙儿轻声道:“侯爷为仙儿做主,仙儿已经心满意足了。”   齐宁这才道:“停手吧。”   廖震如蒙大赦,停了手,叩首道:“谢.....谢过侯爷.....!”转向卓仙儿,嘴里满血,含糊不清道:“姑娘,是.....是我嘴巴臭,出言不逊,你.....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一遭,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仙儿似乎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齐宁淡淡道:“韦御江,你刚才说廖震认错,可以原谅他,这话本来也没什么错,不过有一点你还是没说出来。今日如果不是本侯,廖震是否还会道歉?你们办案没有错,可是上船之后,闹得鸡飞狗跳,如同土匪杀过来一般,刑部办差都是这样吗?”   韦御江微抬头,嘴唇微动,却是欲言又止。   “河里的尸体,你们是否打捞起来?”齐宁问道。   韦御江立刻道:“回禀侯爷,尸体已经打捞起来,人已经死了,我瞧过尸首,暂时判断应该是中毒而死。”   齐宁点头道:“此人是淮南王的余党,躲藏在秦淮河上,我今夜追拿至此,但他却被人所杀,应该是有人要杀人灭口。尸首带回刑部......!”顿了一下,才道:“韦御江,你过来!”   韦御江一怔,却还是立刻起身,走到齐宁面前,齐宁目视远方,道:“你看那边。”   韦御江转过身,顺着齐宁目光瞧过去,见齐宁正盯着不远处一艘画舫,听得齐宁吩咐道:“立刻带人去那艘画舫,将船上的人全都控制住,特别是那个叫采荷的女人,押解回刑部,你亲自看守,不得让任何人接触,回头我找你要人,若是她莫名其妙死了,你给她陪葬就好。”   韦御江一时闹不明白齐宁心思,但听得齐宁语气严肃,也不多说,拱手道:“小人明白!” 第八六肆章 娇女泪   齐宁吩咐韦御江带人去往对面那艘画舫抓人,韦御江虽然不知为何如此,但知道必有缘故,也不多问,当下点了人手迅速下船,直往采荷那艘画舫过去。   齐宁见廖震兀自跪在地上,皱眉道:“廖司仆要跪到什么时候?”   廖震一愣,忙道:“侯爷.....侯爷让卑职跪多久,卑职.....卑职就跪多久!”   “如此说来,廖司仆是准备丢下公务不做,要在这里一直跪下去?”齐宁冷冷道,声音一寒:“还不带人将那凶犯的尸首带回去,交给仵作验尸检查,身为差官,不懂怎么办案吗?”   廖震如获大赦,叩首道:“卑职.....卑职立刻去办。”急忙起身来,感觉有些头晕眼花,刚才自己对着嘴巴一阵猛抽,连脑袋都似乎被抽昏,勉强稳住,领着剩下的几个人迅速退了下去。   只是片刻间,刑部的衙差们就已经走得干干净净。   齐宁念及唐诺的状况,迅速转身往屋里去,推开了门,只瞧了一眼,脸色骤变,却只见到在那榻边竟然站着一道身影,弯着腰,似乎正在唐诺身上做着什么手脚。   齐宁心叫疏忽,快步上前,沉声道:“住手!”但这时候看那人背影,却觉得颇为熟悉。   那人也不回头,只是道:“我现在住手,她便活不了性命,还要不要住手?”他一边说话,却没停下动作。   齐宁一听声音,便认出了是毒王秋千易。   小妖女方才出去找寻秋千易,齐宁倒没有想到这短短时间就能将秋千易找过来,只是不见小妖女踪迹,回头见仙儿在门前,向仙儿做了个手势,仙儿善解人意,将房门带上,并没有进来。   齐宁走到边上,却见到唐诺身体侧躺着,秋千易双手戴着黑色的怪异手套,如同蛇皮一般,右手拿着一只大拇指粗细的小竹筒,竹筒一端对着唐诺腰间的伤口处,从竹筒内一条紫色的毛毛蠕虫探出半截身子,三角形的小脑袋正在唐诺伤口处蠕动。   齐宁皱起眉头,见得唐诺身体微微颤动,低声问道:“毒王,这是.....?”   “是小妮子在伤口涂了药物?”秋千易没好气道:“本事没学到家,在这里瞎卖弄,她人去哪里了?”   齐宁奇道:“毒王不是她找过来的?”   “她还敢见我?”秋千易冷哼一声:“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老夫回头要好好收拾她。”   齐宁这才明白,秋千易赶过来,还真不是小妖女找来,想想也能释然,秋千易师徒肯定是分头在秦淮河找寻段清尘,但小阿瑙却率先发现了段清尘的踪迹,隐瞒不报,擅自行动。   先前自己与段清尘在水下缠斗,吸引许多人围观,自然也惊动了秋千易。   “毒王,段清尘是你所杀?”齐宁立时想到段清尘之死,段清尘是被人用毒针偷袭,可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想想秋千易号称毒王,手中时刻存有剧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秋千易没好气道:“杀他?老夫是要将他带回朝雾岭,接受九毒之刑,怎会在这里杀他。”   齐宁心想秋千易这话倒是没错,而且秋千易的性情也不是敢做不敢当之人,他既这样说,那么出手毒杀段清尘的自然不会是这老毒物,但这时候唐诺的安危要紧,也先不去理会其他,轻声问道:“毒王,唐姑娘的情况如何?要不要紧?”   “要不要紧?”秋千易冷笑道:“我若是再来迟片刻,大罗金仙那也救不回这丫头了。”瞥了齐宁一眼,道:“她要真是死了,你也难辞其咎。”   “啊?”齐宁一愣。   秋千易没好气道:“锦衣候,你可千万别说看不出她中了催情之毒,若换作一般的催情毒倒也罢了,小诺儿中的催情毒是段清尘那狗东西配炼出来,岂是寻常毒药可比?”微皱眉头:“若非她体质非比常人,撑到了老夫过来,换作一般人已经死了。”   齐宁一时还有些懵然,秋千易道:“你既然知道她中了催情毒,就该明白像这种毒没有其他法子可解,只能是男女欢合才可以破解。若是早一刻你和她洞了房,自然可以保她性命,可你犹犹豫豫,反倒差点害了她性命。”   “啊?”齐宁吃了一惊,急道:“那她现在怎样?”   秋千易道:“怎样?生死未卜而已。阿瑙那混账东西,自以为拿了解毒的妙药,她却哪里知道,解药本身也是含有毒素,小诺儿服用了药丸,已经克制了侵入体内的毒素,只有那娇女泪.....嘿嘿,就是段清尘视作宝贝般的催情毒药,那可不是用其他解药就能克制。”   齐宁心想这催情毒药唤作娇女泪,一听名字就那么不正紧。   “阿瑙给她伤口敷药,用心或许是好的,可那解药之中本就含有毒素,若是小诺儿体内有毒,那倒也罢了,反正是以毒攻毒,那也死不了。”秋千易吹着胡子道:“可是她体内只有娇女泪,甚至算不上毒药,这下子倒好,往她伤口敷药,就像是给她下毒一般,嘿嘿,好在黎老头常年让小诺儿和药草打交道,否则小诺儿不被娇女泪害死,也被阿瑙害死。”   齐宁心下后怕,暗想当时阿瑙给唐诺敷药,自己对药理一窍不通,唐诺更是昏昏沉沉,都没有阻止,还以为阿瑙真的能够缓解唐诺体内毒素,谁知道那小妮子竟然是越帮越忙,差点要了唐诺性命。   “毒王现在是给唐姑娘解毒吗?”齐宁轻声问道。   “阿瑙给她种的毒,老夫自然要善后。”秋千易道:“不过娇女泪的毒,老夫可解不了。”   “啊?”齐宁皱眉道:“毒王,你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用毒高手,段清尘的催情毒你也解不了?”   秋千易嘿嘿一笑,道:“小侯爷是在激将法吗?老夫虽然半生钻研毒术,可用毒也是有讲究的。像催情毒这类下三滥的毒药,老夫还真是不屑触碰。”见得唐诺身体开始蜷缩起来,吩咐道:“赶紧去准备一只大浴桶,里面放满水,记着,越凉越好,若是有冰块,全都放进去。”   齐宁一听毒王吩咐,知道他心思,也不多问,瞥见角落里有一只大浴桶放在那边,那时卓仙儿平时用来沐浴的浴桶,匆匆过去打开门,见仙儿就在外面守着,急道:“仙儿,你赶紧让人准备水,越凉越好,还有,船上是否有冰块,全都拿来。”   卓仙儿见齐宁一脸焦急,忙答应一声,立刻去招呼人提水过来,齐宁径自过去将那只大浴桶搬到中间,很快就有数名丫鬟提着水桶进来,一桶一桶往大浴桶里倒进去,仙儿又领人取了船上储存的少量冰块,也都放入了浴桶内。   只是片刻间,就已经注满了大半浴桶水,秋千易这时候也已经收起蠕虫,凑近过来瞧了一眼,这才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子,将里面暗红色的汁液倒入进浴桶中,这才吩咐向齐宁吩咐道:“将小诺儿放进浴桶吧,最好是一丝不挂。”   他也不多说,走到窗边,背负双手,看向窗外。   齐宁顿时有些尴尬,看了唐诺一眼,心想唐诺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就算情势所迫,自己也不好去将她脱得一丝不挂,好在仙儿已经凑在边上低声道:“侯爷,要不要.....要不要我来帮忙?”   齐宁求之不得,忙点头道:“仙儿,那就有劳你了。”   仙儿轻柔一笑,召唤了一名丫鬟过来帮忙,让人将房门关上,齐宁这才走到窗边,和秋千易并排站着,都是背对房内。   “多谢毒王出手相救。”齐宁真诚道。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黎老头自诩医术通神,如今他徒弟有难,也没看他人影。”言语之中,对黎西公多有不屑。   齐宁知道秋千易与黎西公是师兄弟,但两人的关系似乎很是不睦,忍不住问道:“毒王,你与黎前辈是师兄弟,为何.....?”   “在老夫面前,少提他。”秋千易没好气道:“黎西公就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而已,老夫羞与他为伍,也从没将他当做师兄看待。”   “这话又如何说起?”齐宁诧异道。   这时候听到后面传来悉悉索索之声,显然是仙儿正在为唐诺解衣衫,两人更是不敢回头看一眼。   “你既然认识他,以后见着他问他就是。”秋千易冷笑道:“那老东西就是个两面三刀的无耻小人,当年要不是因为他,老夫......嘿嘿,罢了,反正老夫也从没想过再和他打交道,老死不相往来,何必提他。”斜睨了齐宁一眼,道:“小侯爷的消息倒是没有错,若非上次你相告,老夫还不知道段清尘就隐匿在京城。”   “毒王,今日他被人杀人灭口,你不想查出究竟是谁下手?”齐宁问道。   秋千易道:“小侯爷不是要追查这桩案子吗?若是小侯爷查出究竟是谁下手,不妨告诉老夫一声。”他语气淡定,似乎对究竟是谁杀了段清尘倒并不是太过在意。   忽听“哗啦”一声响,齐宁不回头也知道是仙儿将唐诺放入了浴桶之中,向秋千易问道:“毒王,唐姑娘这样何时能够解除娇女泪之毒?”   “你问老夫?”秋千易瞥了齐宁一眼,才道:“到底能不能转危为安,该问你自己才是,该做的老夫都做了,接下来该是你的事情了。” 第八六五章 誓言   齐宁疑惑道:“我的事情?毒王,这是什么意思?”   秋千易道:“方才老夫的话你没有听见?你以为段清尘的娇女泪是糊弄人的吗?他曾经也好歹是圣教的色使,手段还是有些的。这娇女泪他花了多少工夫下去,老夫岂能在这转瞬间就能破解?”   齐宁本以为秋千易一番吩咐,又备浴桶又备冰块,甚至往浴桶之中添了药物,应该是大功告成,孰知却并非如此。   “小诺儿跟随了黎老头那些年,医术还算是能够登上台面。”秋千易道:“这娇女泪若是普通,小诺儿自己也便解了,何需等到老夫出手?”   齐宁急道:“毒王说接下来是我的事情,难道......?”   秋千易似笑非笑道:“这就看你有没有救她之心了。不过你们都是青春年少,这种事儿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   他声音虽然不大,却也不小,后面卓仙儿听得此言,已经明白其意思,秀眉微蹙。   齐宁犹豫了一下,见秋千易似笑非笑模样,察觉到什么,低声道:“毒王,人命关天,这时候还是不要开玩笑。”   “嘿嘿......,小侯爷是有艳福不知道享用。”秋千易低声道:“罢了,既然如此,老夫实话对你说。无论老夫用了什么法子,若没有男人相助,小诺儿终究是无法彻底除毒,虽然倒也不必真的男女欢合,可是你却还需要助她一臂之力,才能让她转危为安。”   齐宁听说不必行鱼水之事,微微宽心。   这倒不是说齐宁对唐诺毫无感觉,只是唐诺素来冷秀,而且性情质朴,齐宁对她心存敬重之心。   他见到其他绝色美人,心中总会有些涟漪,无论是顾清菡还是赤丹媚,又或者田夫人,遇到那等美人佳丽,作为一个男子,自然而然地会在内心深处生出一股子冲动甚至占有欲,这是人之常情。   只是齐宁对唐诺却素来以礼相待,唐诺性情纯合,质朴善良,齐宁敬重她为人,对她却是从无生出任何的非分之想。   今日唐诺身处困境,齐宁自然是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助她转危为安,可是若想之前帮助依芙那般,非要在迫于无奈之下要了她身子,却是齐宁实在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觉得这样对唐诺的伤害实在是太大。   这时候听秋千易说不必那般,这才放心,低声请教道:“我该如何助她?”   “要解催情毒,说到底,还是要男人的味道。”秋千易怪异一笑,凑近到齐宁耳边,低语几句,齐宁皱起眉头,问道:“非要如此?”   “除了与她欢合之外,这已经是唯一的方法。”秋千易道:“比起她的性命,这也不算太过为难吧?”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候唐诺已经坐入了浴桶之中,脖子以下都已经没入水下,只露出螓首来。   她脸颊晕红,双目紧闭,仙儿站在浴桶边上,俏脸上也显出担忧之色。   秋千易背负双手转过身,向卓仙儿道:“你们可以出去了。”   仙儿看向齐宁,齐宁犹豫一下,点点头,仙儿盈盈一礼,这才带着丫鬟出门去,秋千易瞥了齐宁一眼,轻声道:“法子我教你了,要不要救她,你自己选择。”也不多言,背负双手,身形一闪,已经是迅速出门去,出门之时,袍袖一甩,却是将房门带了上。   齐宁微一沉吟,苦笑摇头,缓步走到浴桶边上,他知道唐诺此事一丝不挂,不敢往浴桶里看,走到浴桶边蹲下,瞧着唐诺俏脸,轻声问道:“唐姑娘,你现在感觉好一些吗?”   唐诺眼睛微微睁开,看上去神智已经恢复不少,轻轻点头道:“多谢你!”   “唐姑娘,毒王说即使这样,你体内的毒也无法解除。”齐宁凝视着唐诺眼睛,双手抬起,搭在浴桶边缘:“你可听过娇女泪?”   唐诺却并无说话,却是将自己双手从水中拿出,犹豫一下,这才伸过来,轻轻搭在了齐宁手背。   齐宁一愣,随即便觉得唐诺的小手宛若火烧般滚烫无比,又见到唐诺那双清澈的眼眸正看着自己,美丽的眼眸中没有一丝瑕疵,齐宁轻轻一笑,双手转过去,握住了唐诺的小手。   他知道唐诺虽然看起来淡定,但身体却兀自遭受着极大地折磨。   “多谢你......!”唐诺又说了一声,却是闭上眼睛,齐宁犹豫了一下,微微起身,脑袋缓缓凑上前去,也不敢往下看,毕竟下面就是唐诺身体,浴桶里的水清澈见底,只消一眼,就能将唐诺身体窥个干净。   唐诺脸颊如同充血一般,嫣红一片,齐宁再不犹豫,凑近过去,嘴唇帖在了唐诺的唇上。   唐诺却似乎早知道要接触催情毒必须有此一关,并无抗拒,只是和齐宁相握的手却更加紧了。   秦淮河上发生人命案子,自然让人们先是一阵惊慌,但刑部的人迅速将尸首打捞起来,尔后让人运走,又抓了几个人去了刑部衙门,本来有些嘈乱的河面,没过多久也就静了下来,今晚的人命案子非但没有让在秦淮河上猎艳的人们一哄而散,反倒成了众人议论的话题。   还没有到后半夜,所以没过多久,秦淮河上依然响起了莺歌燕舞之声,一桩人命案很快也就被风花雪月所淹没。   卓仙儿站在二楼船头,月光如水,幽幽洒落下来,河水泛波,波光粼粼。   听的身后脚步声响,卓仙儿回过头,见到齐宁正缓步走过来,柔美一笑,轻声道:“那位姑娘......?”   “不妨事了。”齐宁走过来,握住了卓仙儿的小手,和她并肩立于船头,望着依然在穿梭往来的画舫,轻声道:“仙儿,今天可要多谢你了。”   “仙儿没帮什么忙,侯爷不要这样说。”仙儿侧过头,看着齐宁脸颊:“侯爷,其实......!”顿了一下,终是嫣然一笑,道:“没什么。”   “你想说什么?”齐宁见仙儿欲言又止,双手抬起,扶住仙儿双肩转过来,凝视仙儿柔媚的眼眸:“和我还有什么不方便说吗?”   仙儿犹豫一下,低下头,轻声道:“侯爷.....侯爷今天说....说我是你的女人,你.....你真的这样想吗?”说到这里,脸颊晕红。   齐宁一怔,凑上前在仙儿额头亲了一下,柔声道:“那仙儿愿不愿意做我的女人呢?”   仙儿抬起头,眼波如水,柔情无限,轻声道:“侯爷待仙儿好,仙儿.....仙儿当然愿意伺候侯爷的。”   “我已经安排人为你赎身。”齐宁道:“他这两天就会去办,用不了几天,你就可以离开秦淮河。我让人置办了宅子,你先去住着,你放心,我既然说过这样的话,总不会失信于你。”   仙儿抬手轻抚齐宁脸庞,柔声道:“侯爷待我这样,已经让仙儿很开心。其实......侯爷不必这样做的。”   “仙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齐宁轻声道:“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处?”   “没....没有!”仙儿立刻道:“侯爷不用为仙儿担心。”低下头,沉默片刻,才幽幽道:“侯爷,你是大楚国的侯爵,仙儿......仙儿只是秦淮河上的歌姬,如果.....如果和你走的太近,我害怕有人会说你闲话。”   齐宁哈哈一笑,道:“说我闲话?仙儿,你怎会如此想,我愿意和谁亲近,就和谁亲近,既然是帝国侯爵,难不成连这样的自由都没有?就算有人说闲话,我又岂能在乎。”   “仙儿只是不想因为我,让侯爷为难。”卓仙儿柔情似水:“侯爷,如果......如果有一天仙儿不见了,你会不会有时候会想起仙儿?”   “不见了?”齐宁皱起眉头:“你要去哪里?为何会不见了?”   “我.....我只是随口说说。”仙儿低头道:“我就是想知道,如果我真的不见了,侯爷会不会很快就将我忘记了。”   齐宁顺手将仙儿揽进怀中,轻声道:“傻姑娘,你觉得我是那般无情之人吗?你要是真的不见了,我会找遍天底下每一个角落,总要找到你,一年找不到,十年,二十年,你总是逃不过我手掌心。”   仙儿螓首依偎在齐宁怀中,似乎是要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更加贴近齐宁,幽幽道:“十年?二十年?想念一个人真的会那么久吗?我只知道,恨一个人,可以十年二十年地恨下去,可是从没有想过,爱一个人会爱多久。”   齐宁搂着仙儿,手掌轻抚仙儿香肩,声音柔和:“十年二十年的恨,只会带来痛苦,要摆脱痛苦,就要有爱,尝试着爱,就能够化解心中的恨,爱会给人带来快乐,会让人觉得生活充满希望。仙儿,你没有想过爱一个人会爱多久,等你真正爱上了,就知道很可能是一辈子。譬如我,你爱上我,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仙儿轻笑一声,道:“那好,仙儿告诉你,我已经爱上你了,你说可以爱一辈子,仙儿便看看是否真的能有一辈子。”螓首从怀中拉开,微抬头,迷人眼眸看着齐宁眼睛,秀美中带着一丝娇媚:“你说过我若不见了,你会找遍天下每一个角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你可不许骗人!”   齐宁抬起手,肃然道:“如果有一天仙儿忽然离我而去,我会找遍天下每一个角落,让她无处可逃,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   PS:今晚八点,微信公众号公布田夫人番外领取方式,关注“锦衣沙漠”即可获知,有兴趣的兄弟可以前往关注! 第八六六章 情为何物?   齐宁自秦淮河离开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子夜时分。   他令王翔去往侯府叫了马车,齐峰带了人赶着马车过来,让唐诺乘坐马车回了侯府,卓仙儿在唐诺动身之前,专门找了一套此前从无穿过的新衣裳让唐诺换上,至若那套水靠,便留在船上处理。   过了子夜时分,秦淮河上便安静下来,此前的莺歌燕舞曲乐声声也已经销声匿迹,各艘画舫上的姑娘们,该留的客人也都留下,春宵一刻值千金,此中风月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   岸边的行人也都已经各回各家,月光幽幽,投射在河面之上,十里秦淮恢复了宁静。   仙儿屋内略作收拾之后,丫鬟们也都退了下去,仙儿沐浴过后,换上了一声极为柔软的轻便衣衫,坐在梳妆台下,看着铜镜那秀美的容颜,怔怔出神。   忽地在那铜镜之中,一道身影闪过,仙儿微蹙眉头,却并无回头,那道身影闪过之后,就坐在仙儿侧后方的一张椅子上,全身上下笼罩在一袭黑袍之下。   仙儿神情淡定,拉开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根银簪子,拢住发髻,轻轻将那银簪子插进发髻之内。   “你似乎越来越注重自己的样貌了。”黑袍淡淡道:“女为悦己者容,却不知你如此计较容貌,又是为了谁?”   仙儿唇边泛起一抹笑意,轻声道:“女人计较自己的容貌,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莫非这世间还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女人?”   “只可惜你心里很清楚,这张脸本不属于你。”黑袍冷笑道:“便是你这身体,似乎也并不属于你。”   仙儿秀眉微蹙,却并无说话。   黑袍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抬起,搭在椅把上,在他手背之上,纹着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刺青,“你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了,是否非要我提醒你不成?”   仙儿缓缓起身来,也不看黑袍,走到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桌边坐下,道:“我好像也提醒过你几次,我的事情,似乎并不需要你来过问。”   “哦?”黑袍发出一声怪笑,手一扬,一件东西直往仙儿背后飞过去,仙儿根本不回头,玉臂抬起,两根玉指已经夹住那物事,却是一面黑色的玉牌。   仙儿蹙起秀眉,看了玉牌一眼,只见到玉牌上却是刻着一头异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十分怪异。   仙儿花容微微变色,那黑袍冷哼道:“却不知我现在是否有资格过问你的事情?”   仙儿手一扬,那面黑玉牌丢回黑袍,黑袍探手接过,将黑玉牌收起,仙儿已经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想问什么。”黑袍缓缓道:“我曾经提醒过你,对此人要若即若离,不要太靠近,以免将此人背后的那人招惹出来。”冷哼一声,道:“可是你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我做事自然有我的方法。”仙儿声音也十分冷淡:“我也不希望其他人干涉我做事。”   黑袍声音带着一丝愠怒:“可是你做事的方法,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危险。今晚你本不该招惹这场是非,可是你还是让他们上了船。”   “上船?”仙儿轻笑一声:“似乎是他们自己上船来。”   “自己上船?”黑袍发出怪笑:“如果你这艘船远远避开,又如何能让他们上船来?无非是你想要见他,故意让船靠近,你知道他一旦看到你的船,必然会登船上来,你便可以在他身边。”   仙儿“哦”了一声,黑袍冷冷道:“我提醒过你,齐宁此人太危险,绝不可以轻易接近,你一意孤行,告诉我说只想要利用他达成目的。你的目的确实达到,利用齐宁,你比我预想中更顺利地接近了皇帝,甚至已经几次入宫......!”声音一寒:“可是你后来所做,却让我怀疑你根本没有心思完成任务。”   仙儿瞟了他一眼,却并不说话。   “以你的手段,要想迷惑住那个小皇帝,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黑袍缓缓道:“即使不能让他将你收入后宫,但是在宫中成为一名歌姬,那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初要利用齐宁,本不就是为了能够借这条路入宫,而后靠近皇帝左右?但你却并没有这样做。”   仙儿淡淡道:“你以为皇宫是那般容易进入?宫中高手如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只是你的托词而已。”黑袍怪笑道:“以你的手段,即使宫中情况复杂,你却也有能耐游刃有余。”他冷哼一声,搭在椅把上的手微微抓紧:“你放过了入宫的机会,无非是想守在这秦淮河上,好与那位小侯爷时常幽会,是也不是?”   仙儿轻笑道:“是与不是,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看来我猜想的果然没错。”黑袍叹道:“你果真已经动了真情。我早就怀疑你对那小子动了心思,为了男女私情,却不顾大局。”赫然起身道:“你可想过,一旦这件事情失手,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仙儿微蹙秀眉,却并无说话。   “前番你将宝贵至极的乌蟒鳞给了齐宁,本就是愚蠢至极。”黑袍冷笑道:“你以为那小子是傻瓜不成?你一个秦淮河上的歌姬,有何能耐获得乌蟒鳞?你当真以为他对你没有起疑心?”   仙儿端起茶杯,一声不吭,黑袍又是一声冷哼:“锦衣齐家的人,岂有容易对付的?你自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真意,可有想过他早就看出你不对劲,将计就计,故意与你亲近,其目的反倒是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   仙儿轻轻一笑,抿了一口茶水,黑袍见她淡定自若模样,似乎更为恼火:“若是他看破你的身份,你自己知道后果。”背负双手,站在仙儿身后,盯着仙儿那窈窕秀美的玉背:“还有秋千易,他是黑莲教的圣使,此人江湖阅历丰富,如今也是几次三番跑到了你的船上来,若是被他看出破绽,又该如何?你莫忘记,齐宁背后有北宫连城,秋千易背后也还有一个夜天苍!”   “你说这些,为的是什么?”仙儿轻声道:“你自然没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只是为了对我发牢骚。”   “你的处境很不好。”黑袍道:“我不希望因为你,而牵累到整个计划。”   仙儿转过身,眼眸冷漠,盯着黑袍眼睛,黑袍也是盯着仙儿眼眸:“玉牌你也看到了,所以接下来的计划,都由我做安排。”   “你准备如何安排?”   “你这张脸已经被人熟悉。”黑袍目光冷然:“所以从今天开始,这张脸便要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你会重新得到一张面孔,而接下来,你按照我的吩咐,协助我完成你应该完成的任务。”   “如果我拒绝呢?”仙儿淡淡道:“我若是要保留这张脸,你又会如何?”   黑袍发出怪笑,反问道:“你是愿意保留这张脸,还是想留着性命再看到他?玉牌在我手里,你若抗命,是什么样的后果,你比我更清楚。”靠近到仙儿边上,凝视着仙儿那张秀美的脸,轻叹道:“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张脸,可是这张脸既然做错了事,自然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仙儿并无说话,缓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   月光幽幽,洒射到河面之上,一阵夜风吹过,波光粼粼,更有一丝夜风吹拂过来,撩起仙儿腮边青丝。   “我们都该是死人。”黑袍也是轻步走到窗边,轻声道:“死人就不该有世间的爱恨。”瞥了仙儿一眼:“仇恨会让人失去判断力,爱却让人丧失信念。你存在于世,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爱恨而存在。”   仙儿唇边泛起一丝轻蔑笑意,淡淡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如果你这张脸从未爱过,是否真的有资格存在于世?”   黑袍眼中划过厉色,仙儿轻笑道:“也许你这辈子都不会爱,那么你就永远都可以用这张脸存活下去。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躺着无法动弹,回想起自己这张脸存活的时候,可有让你刻骨铭心的东西留下?”   “莫非你以为你对他付出的感情,真的会让他记住你?”黑袍冷笑道:“他见不到你,也许十天半个月会好奇你去了哪里,可是三五个月后,他便会彻底忘记你,你在他心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痕迹。”背着双手,从窗口看向天上的明月,淡淡道:“无论是王孙公子,还是市井俗夫,从来都是喜新厌旧,秦淮河上的一名歌姬突然消失,就像树上掉下来的一片秋叶,谁也不会关心,谁也不会在乎。”   仙儿轻柔一笑,秀美无双,轻声道:“你可知道,爱一个人并不是期望他一直记着你,而是无论何时何地,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他。这种感觉,或许你此生都不会有。”   黑袍抬起一只手,手面朝上,在他掌心放着一颗墨绿色的药丸,仙儿瞧了那墨绿色药丸一眼,幽幽叹口气,纤纤玉指捏起,回头扫了一眼室内的一切,看的很仔细,片刻之后,终是将那颗药丸放入了口中。   她闭上眼睛,面朝窗外,夜风吹过,秀发飘起,眼角处,却已经滚出一滴清泪,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下去。   --------------------------------------------------------------------   PS:田夫人的番外已经发布,领取方式在公众号已经公布,没有领取的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即可领取! 第八六七章 走马上任   仙儿与黑袍发生的事情,齐宁自然是不知,当夜回到侯府,确定唐诺并无问题,这才回屋歇息。   虽然唐诺转危为安,但齐宁心情却算不得愉快,他一心想要从段清尘身上挖出陆商鹤的下落,如今段清尘被灭了口,陆商鹤的下落更是难以寻觅,不免有些郁闷。   次晨早早起来,洗嗽之后,便带了两名随侍直往刑部衙门去。   隆泰已经将刑部交给了他,如今既然已经执掌一部,自然还是要看个究竟。   刑部衙门座落在距离皇城不远的明阳街,这条街上多得是朝廷的诸司衙门,齐宁到得刑部衙门之前,瞧见刑部门头上一块黑匾,上面提着“明察清廉”四字,左右两根门柱上挂着烫金字的对联,六名刑部衙差分左右站定,手按佩刀刀柄,倒也是显得十分肃穆。   齐宁下马来,身边随从已经大声道:“锦衣候驾到,快进去通禀!”   一名刑部守卫立刻跑去禀报,没过多久,齐宁便瞧见稀稀落落四五名官员正往这边过来,当先一人四十出头年纪,身形偏瘦,看到齐宁,加快步子,上前躬身道:“下官刑部主事沈廉拜见侯爷!”   他身后几名官员也一起向齐宁行礼。   齐宁微皱眉头,问道:“刑部如今是谁在主事?”   “回禀侯爷,是左侍郎达奚大人。”沈廉恭敬道:“不过达奚大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一直在府里养伤,今日也未能来衙门办差。”说到这里,微微抬眼看了看齐宁。   齐宁心想看来老子上次真的是出手太重,打的达奚冲到现在都无法出门,问道:“刑部右侍郎是何人?”   “是褚大人。”沈廉道:“不过褚大人眼下正在办案,无法出迎,还请侯爷见谅。”   齐宁犹豫一下,才问道:“宫里的旨意是否颁过来?”   “侯爷是说皇上下旨由侯爷主理刑部的旨意?”沈廉声音平和:“回禀侯爷,昨日旨意就已经颁下来,大伙儿也一直等着侯爷前来赴任。”   齐宁本以为行不还没有接到旨意,只以为今日是自己突然来访,所以才有这么几个官员出迎,现在看来,事情却并非如此。   旨意既然颁布,那么刑部大小官员自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主理刑部,今日自己头一天前来衙门,按照道理来说,就算刑部不搞点欢迎仪式,至少衙门里的官员也都该出来迎接,可一眼扫过去,只有寥寥数名官员,甚至带头来迎的只是一个刑部主事。   齐宁心下顿时便有些不痛快,但却不动声色,含笑道:“本官今日是头一天来当差,诸位多多照顾才是。”也不废话,背负双手,径自往衙门里去。   他并不自称本侯,而是以本官自称,那自然是告诉众人,自己进入刑部衙门并非是以爵位来说话,而是以刑部主官的身份呆在这里。   进了衙门,那几名官员却都是向齐宁拱手道:“侯爷,卑职尚有公务,先请告退!”几人甚至不等齐宁多言,便已经纷纷退下,最后只剩下刑部主事沈廉留在了身边。   齐宁皱起眉头,瞥了沈廉一眼,沈廉却是谨小慎微,齐宁目光投过来,沈廉立刻弓着身子,显得异常谦恭,脸上微带一丝赔笑。   “看来今天衙门里很忙,莫非是有什么要案?”齐宁背负双手,往刑部衙门正堂过去。   沈廉跟在身边,小心翼翼道:“回侯爷话,刑部掌理天下刑名,事务一向都是十分的繁忙。最近发生淮南王谋反一案,圣上已经下旨由刑部好生查办,所以......衙门里大小官员目下都在办这事儿。”   齐宁停下脚步,背负双手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道:“都在办淮南王谋反一案?好得很,本官也是得到皇上的旨意,要彻查此案。沈主事,你来说说,你们是准备怎样办理此案,好让我学习学习。”   沈廉一愣,但马上笑道:“侯爷,此案本来是由达奚大人负责侦办,达奚大人休养之后,眼下是由褚大人负责主持,所以如何侦办此案,都是由褚大人示下,卑职只是遵从吩咐就是。”   “原来如此。”齐宁心想看来这沈廉倒是个老滑头,也不动怒,微笑道:“本官初来刑部,诸事不明,沈大人介绍一下如何?”   沈廉忙道:“回侯爷,刑部目下设有督捕司、秋审处、减等处、提牢厅、赃罚库、赎罚处和律例馆七司。在籍官吏有尚书一人,侍郎二人,主事四人,另有各司主官二十一人,令吏二十八人,书令吏七十六人。合计官吏是一百三十六人,另有刑部衙卒两百八十人,整个刑部衙门上上下下,有四百多号人。”   齐宁心想这刑部衙门也算是臃肿了,仅刑部一个衙门就是四百多人,六部衙门加起来那可是两三千人。   如今楚国只是半壁江山,而且还不算其他各司衙门,若完全统计下来,建邺京城的官吏实在是一个极其庞大的队伍。   秦淮大战过后,楚国元气大伤,国库空虚,但却还要养着如此庞大的管理队伍,也难怪户部总是喊穷。   “今日在刑部七司当差的有多少人?”齐宁一边走一边问道,这时候却不往大堂去,瞧见左侧有一面大石碑,绕过那石碑,顺着一条青石小道往前行。   沈廉见齐宁并不进大堂,有些诧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跟在身后,小心回道:“这几日因为淮南王的案子,褚大人有过吩咐,谁也不得请休,除了个别出门在外公干的官员,衙门里还有上百人。”   “上百人都在忙,这挺好。”齐宁瞥见边上有一处大院子,挂着匾额,写着秋审处,知道这就是刑部七司之一,背负双手便即过去,沈廉加快步子,在旁道:“侯爷,不如先去大堂喝杯茶,等他们都停下手里的差事,再去面见侯爷?”   齐宁根本不做理会,径自进了院内,院内一圈青砖白瓦房,他也不出声,听得一间屋内传来声音,轻步移过去,走到窗边,见窗户敞开着,屋内却有五六名官员簇拥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子,一个个目不转睛,谁也没往窗边看一眼。   齐宁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搞什么名堂,轻步进到屋内,一群人兀自不觉,等齐宁靠近到边上,才发现几名官员围着一张桌子,桌子中间放着一只大口青釉缸,里面两只蟋蟀正斗得不亦说乎,几名官员都是睁大眼睛看着激斗的蟋蟀,根本没人在意齐宁靠近过来。   沈廉跟在齐宁身边,脸上微微变色,故意咳嗽几声,一开始也没人注意,等沈廉连咳了七八声,一人才扭过头来,看到沈廉,笑道:“沈大人,赶紧过来瞧瞧,胡大人今儿个带来了他的黑将军,看样子有些能耐......!”   沈廉却是连使眼色,那人见沈廉挤眉弄眼,有些奇怪,往边上瞥了一眼,见一名年轻人就站在自己边上,倒是从不曾见过,并不认识,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他这一问,其他几名官员才回过神来,纷纷扭头看向齐宁。   齐宁面带微笑,也不言声,却见一名官员上前两步,跪倒在地:“卑职秋审处司审曹森,见过侯爷!”   其他官员一听“侯爷”二字,也不多管,纷纷下跪参拜,齐宁扫了一眼,笑道:“都起来吧。”   众人俱都起身,齐宁瞥了沈廉一眼,含笑道:“沈诸事告诉我说,衙门里诸位大人都在忙着办差,我心里好奇,就随便过来看看。”瞧了那蟋蟀缸一眼,微笑道:“大伙儿都喜欢这个把戏?”   司审曹森笑道:“侯爷,我们秋审处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找些乐子放松放松,毕竟每桩案子都人命关天,马虎不得,若是一直紧绷着,反倒容易办错了差事。其他衙门出现了差错,多少还有补救的机会,咱们刑部那却不成的。”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一大早进了衙门,诸位大人就觉得十分辛苦劳累吗?”   曹森笑道:“这是秋审处的规矩,我们习惯了这样,玩乐一小会子,各干各的差事,这些年下来都是如此。”   “规矩?”齐宁微微颔首,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俗话也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刑部衙门,自然也有自己的规矩,既然是规矩,总不好破坏,你们继续玩就是。”抬手道:“请!”   众官员面面相觑,曹森却是一笑,招手道:“侯爷都放话了,大伙儿斗完这一场就好。老卢,今儿个你的黑将军要是赢了我的大青头,我城西那套宅子就送了给你。要是我赢了,你们家那套茶具可要交出来。”   几名官员神情有些尴尬,齐宁却是微微一笑,一言不发,转身出了门。   沈廉跟在齐宁身后出了门,有些尴尬道:“侯爷,秋审处素来都是这样,不过他们从未耽搁过该办的差使。”   “无妨,我初来乍到,只是和大家见见而已。”齐宁面不改色,面带微笑:“对了,褚大人在哪里?既然他暂时主理刑部事务,我也该见见他,向他请教请教。”   沈廉忙道:“侯爷请这边走,褚大人正在律例馆那边。”   “带路!”齐宁背负双手,看起来颇为轻松,沈廉十分恭敬在前面带路,穿堂过厅,齐宁却是发现,刑部的官差们瞧见自己,只是远远向自己行礼,却并不靠近分毫。   ----------------------------------------------------------------------   PS:感谢沙漠脑残粉、Mu咕噜两位兄弟慷慨地赏了舵主,感谢老虎与老师、way桂木桂马、后备008、雪安娜、RichieLee、老罗3319、书友54798576、缘不逢烟雨时、卖妖孽的小清新、混日子的狮子王、书友54520240、输入6个汉字、hanniu66、太湖神钓诸多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们的支持!   田夫人番外尚在领取中,还有两天就会解散群,没有领取的及时领取,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可获得领取的方式! 第八六八章 下马威   齐宁从刑部秋审处离开之后,曹森和几名官员却都是丢下了蟋蟀,凑近到窗口向外张望,只看到齐宁的身影消失,曹森这才整了整衣衫,回头看了身后几名官员一眼,咳嗽两声,众官员这才回过神来。   “大人,咱们这般轻慢,锦衣候心里会不会不痛快?”边上一名官员凑近过来,低声道:“皇上已经降下了旨意,锦衣候上任为刑部尚书,那就是咱们的上官,这......!”   曹森斜睨了那人一眼,冷笑道:“老子都不怕,你怕个屁?皇上有旨意,咱们自然是遵旨,谁也没有拦着不让他做刑部尚书。”嘿嘿一笑,道:“不过这刑部尚书难道是说上就上?锦衣齐家的人,去军队里或许有些分量,如今跑来干刑名,你们觉得这小侯爷当真能够统御七司?”   另一名官员却是倒了杯茶,给曹森呈上来,不无担忧道:“大人,锦衣候背后是皇上,既然皇上下旨令他前来刑部,自然是给他撑腰,咱们要真是得罪了他,会不会惹下麻烦?”   “是啊,司审大人,这小侯爷前两天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侍郎大人动手。”又一名官员心有余悸道:“咱们这帮人要真是惹他不痛快,他会不会.....?”   曹森眼睛一翻,道:“怎么,难道他还准备在刑部衙门大打出手不成?刑部上上下下几百号人,我倒是想看看,这小侯爷是否从上到下一个个打个干净。他若真是不问青红皂白在刑部仗势欺人,咱们立刻上折子参他,我就不信,刑部七司上百官员,就能由着他胡来。”   众官员都是微微点头,曹森见到众人脸色兀自有些担忧之色,压低声音道:“诸位,你们要沉得住气。钱部堂虽然被罢官免职,可是诸位觉得事情就到此为止了?”端着茶杯,拿起茶盖,轻轻抚了抚茶沫,意味深长道:“有些事情,可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   “大人,我们这群人都是你一手提拔起来。”一名官员谄媚道:“大人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只是听大人话中的意思,难道钱部堂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曹森抿了一口茶水,道:“废话。钱部堂可是执掌刑部十几年,你们以为当真就此还乡归隐?”低声道:“达奚大人和褚大人那都是钱部堂的人,朝廷若是真的想让钱部堂就此归隐,又岂会让两位侍郎大人安然无恙?”   旁边一名官员轻抚胡须,低声道:“大伙儿别忘了,这次钱部堂为何被罢官免职?”   曹森微微颔首,笑道:“还是老卢明白。”扫视几人,悠然道:“钱部堂罢官免职,是因为什么?无非是帮着镇国公说明了实情。皇陵那边,锦衣候非要扳倒钱部堂,给钱部堂扣了一顶大帽子,当时的场面,自然还是要稳住局面,皇上虽然年轻,但英明神武,暂且罢了钱部堂的官职,如此一来,才能让场面稳住......嘿嘿,当时锦衣候手下的黑鳞营和黑刀营针锋相对,难道镇国公会与锦衣候一般,真的要大打出手?”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那姓卢的官员道:“镇国公老成持国,给了锦衣候面子,这才让僵持局面迎刃而解。只是钱部堂就这般被罢官免职,镇国公当然不会就此算了。你们想想,钱部堂是为镇国公办事,出事之后,镇国公若是丢下不管,这以后......!”   几名官员顿时都显出恍然大悟神色,有人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镇国公绝不可能对此事置之不理。”   大家心里都明白,皇陵之变中,钱饶顺投靠到司马家,可说为扳倒淮南王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钱饶顺因为此事而被罢官免职,但为司马家立下如此功劳,司马家若是放任不管,这以后又有谁能为司马家死心塌地卖命?   “钱部堂暂时受点委屈,那也是为了稳住锦衣候那伙人。”曹森低声道:“你们自己想想,镇国公是三朝老臣,如今又是辅国重臣,朝廷大小事务,都由镇国公在处理,锦衣候又如何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姓卢的官员冲着窗外瞧了一眼,才嘿嘿轻笑道:“自从齐景去世后,锦衣齐家已经无法控制秦淮军团,这小侯爷年纪轻轻,没有任何资历,能够拿的出手的,也只有皇上下旨重建的黑鳞营,除此之外,他还能有什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侯爷,其能与三朝老臣相提并论?”   这样一比较,众人便觉得强弱分明,不自禁都是点头。   曹森又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将茶杯放在边上,道:“淮南王死了,如今朝政便要完全依赖于镇国公,镇国公暂时为了稳住大局,有些事情暂且忍让一番,等到局势稳定下来,你们还以为能任由一个锦衣候在朝中上蹿下跳?镇国公何等人物,他日找一个由头让钱部堂官复原职,难道是很难的事情?”   “如此说来,钱部堂很快就会官复原职,东山再起?”一名官员眼睛微亮。   曹森笑道:“这还用多说?你们可知道,前天皇上下了旨意,削夺了忠义候的爵位?自立国至今,从来都是四大世袭候,这突然少了一个世袭候,而且还是司马家,这事儿你们不觉得奇怪?”   “自然是奇怪。”边上官员低声道:“那天晚上锦衣候与忠义候打赌,虽然忠义候确实败了,可卑职还真没有想到忠义候真的上折子请求削爵。”   “上折子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姓卢的官员道:“忠义候是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立下了赌约,最后输了,若是没有折子上去,那就是言而无信了。奇怪的是皇上竟然准了这道折子,宫里有太后,朝中有镇国公,他们若想保住忠义候爵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曹森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瞒你,据我得到的风声,忠义候虽然被削夺了爵位,但皇上却下旨,赐封他为前将军,不日便要赶赴前线赴职!”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   “大人,是往秦淮军团去?”   “不是秦淮军团,又是哪里?”曹森再次端起茶杯:“这以前的秦淮军团,那是和齐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今司马家的人去了秦淮军团,嘿嘿......!”环视诸人,低声道:“现在你们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姓卢的官员笑道:“这样说来,假以时日,镇国公必然会让钱部堂官复原职。”微皱眉头:“到时候咱们这位小侯爷又该如何?”   曹森淡淡道:“这就不是你我可以管得了。你们都知道,钱部堂是被谁拉下了马?还有侍郎大人,又是被谁当众殴打?你们这时候若是往姓齐的身边凑,岂不是故意要与钱部堂和侍郎大人作对?等得他们回来......!”嘿嘿一笑,意味深长。   众人顿时都是恍然大悟之色,姓卢的官员道:“大伙儿还不谢过司审大人,若非大人提醒,咱们说不定就要坏了前程。”   众官员一时间纷纷向曹森道谢,曹森摆手道:“大伙儿都在一起这么多年,同享福共患难,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朝局变了,大伙儿的眼睛可要放亮一些,切莫一时糊涂,害了自己前程倒不打紧,可别将脑袋也陪进去。”   “大人,锦衣候如今主理刑部,钱部堂回来之前,咱们总要和他打交道。”一名官员忧心道:“那咱们该如何应付?”   “应付?”曹森冷笑一声:“该怎么就怎么做,刑部由刑部的规矩,他若守着这些规矩,咱们都各司其职,谁也不坏谁的事,否则咱们这些人在刑部呆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有法子应付一个小侯爷?他对刑名一窍不通,就算熟悉刑部七司,那也要三五个月时间,只怕那时候钱部堂已经回来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姓卢的官员频频点头:“大伙儿心里有数就好,反正咱们办差,由刑部的律令在,只要照章办差,那小侯爷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若是那小侯爷在刑部兴风作浪,到时候咱们一起上折子参他,只要大家齐心合力,他翻不了天。”嘿嘿一笑,道:“今日咱们也让那小侯爷明白了,刑部可不是什么善地。”   刑部秋审处众官员低声议论之时,齐宁却已经在沈廉的带领下,到了刑部律例馆。   律例馆位于刑部西边,这里除了存有楚国的各类条令律规,而且刑部所审的重案要案,也都会归档于此。   齐宁进到律例馆一间屋内时,屋内正有十多名官吏在忙碌,看到齐宁进来,竟是无一人往这边看,沈廉咳嗽两声,众人才稍稍歇了手里的公务,看向这边,沈廉大声道:“侯爷到了,还不参见?”   众官吏却都是向齐宁行了行礼,一声不吭。   齐宁神色淡定,含笑道:“都忙自己的。”左右瞧了瞧,见到左右各有一处房间,就听到左边房间传来声音道:“是侯爷到了吗?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话声之中,从屋内出来一人,年过五旬,一身官袍,看模样便是文人气质,脸上带着笑意,远远便拱手道:“下官刑部右侍郎褚明卫,见过侯爷!” 第八六九章 试探   齐宁面露微笑,颔首道:“听说褚侍郎一直都在忙,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   褚明卫恭敬道:“下官未能出迎,还请侯爷海涵。只是这两日下官一直都在调阅卷宗,希望能从中发现一些端倪。”   “端倪?”齐宁道:“什么端倪?”   褚明卫却抬手道:“侯爷,屋内安静,不妨进屋说话?”又吩咐道:“还不看茶?”   有人立刻去倒茶,褚明卫则是领着齐宁到了内房,请齐宁落座后,褚明卫才道:“侯爷有所不知,淮南王谋反后,有人往刑部送来一份名单,检举那些人都是淮南王的余党。”转身去到桌边,取了一份文函过来,呈给齐宁:“侯爷请过目!”   齐宁接过文函,这时候茶水送上来,褚明卫接过,放在齐宁手边,齐宁扫了几眼,窦馗首当其冲便在名单之中,便是连武乡侯苏禎的名字也在其中。   “这是谁送过来的?”齐宁将文函递还给褚明卫。   褚明卫接过,放回桌上,这才过来道:“这是有人匿名检举,到底出自何人之手,下官并不知道。不过连同这份名单送过来的,还有不少证据,都是用一只包裹包着丢在了刑部大门前。”   “哦?”齐宁不动声色:“都是谁的证据?”   “若是那些证据确定可信,这名单之中至少有七八人可以判处死刑。”褚明卫轻声道:“不过只有物证,没有人证,所以还要仔细调查。这些证据之中,有几桩案子当初是由刑部经受过,检举证明这几起案子背后有那些官员的身影,所以下官调阅之前发生过的相关案卷,看看是否能从中发现端倪。”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那褚侍郎可查出些什么?”   “正在调查之中。”褚明卫轻声道:“本来调查淮南王谋反之案,是由达奚大人主理,但是......!”微微一笑,才继续道:“眼下由下官经手,下官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幸好皇上旨意下来,由侯爷前来主理刑部,一切自有侯爷来做主了。”   齐宁见褚明卫说话的时候和和气气,倒也不让人反感,他对此人并不了解,今日自己前来刑部赴任,刑部大大小小的官员表现的都十分冷淡,齐宁却也不知是因为褚明卫有吩咐才导致,还是刑部官吏们自发地对自己表现的失礼冷淡。   “既然褚侍郎在调查此案,那就不必再转手他人了。”齐宁端起茶杯,微笑道:“本官虽然蒙受皇恩,前来刑部理事,但初来乍到,对刑部并不熟悉。褚侍郎是刑部的人老人,以后凡事还请多多指教。”   “岂敢岂敢,侯爷言重了。”褚明卫立刻道:“侯爷年轻有为,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将如此重担交付在侯爷肩上。”微一沉吟,才低声道:“侯爷有吩咐,下官自然尽力而为,只是......此事涉及到的官员不在少数,有些官员还是朝堂重臣,办案之际,不知侯爷可还有什么示下?”   齐宁一听,立刻知道褚明卫的意思。   追查淮南王一案,非比寻常,一个不慎,就会掀起惊天大案,动摇朝纲,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司马家正是想借这次机会清除异己。   虽然朝中都知道齐宁似乎是有心想要保全淮南王的余党,但齐宁是否真的要在这件事上与司马家死磕到底,许多人还是心存疑虑。   如今齐宁执掌刑部,对于这件案子的态度,也就表露出齐宁真正的心思,褚明卫看似随便一问,实际上就是在试探齐宁最后的决定。   齐宁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微微一笑,道:“本官对此案的详情还不了解,也并无什么吩咐。不过朝廷有法度,皇上有旨意,如果当真能查出有人参与到淮南王叛乱事件中,自然是严惩不贷。”吹了吹茶沫,微笑道:“但是如果证据不足,那也决不可轻举妄动,毕竟刑部是执掌生死刑名大事,非同小可,若真的在本官手底下出现冤假错案,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侯爷所言极是。”褚明卫十分恭敬道:“公正廉明,这才是办案之道。”轻叹道:“若都守住这几个字,咱们刑部也不会出现冤案了......!”   “冤案?”齐宁神色一凝:“褚侍郎,莫非咱们刑部出现过很多冤案?”   褚明卫反应过来,急忙道:“没有没有,侯爷,下官的意思是说,只要守着侯爷的道理,咱们刑部就不会出现冤案,并无其他意思。”   齐宁见褚明卫目光古怪,也不追问,微微点头,道:“本官今日过来,本想是和大伙儿见一见,不过看到大家手头上都在忙碌,也就不好召集大伙儿了。”顿了一下,才问道:“达奚冲何时能够回衙门?”   “下官去探望过,达奚大人伤势还未痊愈,不过休养一阵子也就能够恢复如常。”褚明卫道:“不过个把月之内,应该是无法办差了。”   齐宁道:“你找人去给达奚冲传个话,三日之后,本官要在衙门里点卯,任何人都不得缺席,到时候就算是抬,也让人将他抬过来。”   “啊?”褚明卫一怔,但还是恭敬道:“下官定会派人传话。”   “好了,褚侍郎好好当差吧。”齐宁起身笑道:“既然都忙,本官就不在这里给你们添乱了。”也不废话,转身就走,褚明卫愣了一下,但迅速跟在后面,一直送了齐宁出门。   齐宁今日只是到刑部转一转,看看情况,刑部官吏们的反应,倒也是出乎齐宁的预料。   他本以为自己赴任刑部,那些官员即使不是热情欢迎,但至少面子上也会对自己恭恭敬敬,现在看来,自己倒是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   且不说他在刑部没有任何根基,就是锦衣齐家,在刑部的影响力也是微乎其微,锦衣齐家的势力从来都不曾渗透进入刑部衙门之中,对刑部大小官吏来说,齐宁就是一个陌生人,完全不在刑部系统之内。   齐宁深知刑部的人脉盘根错节,自己虽然贵为侯爵,但想要凭借侯爵之名就能够轻易控制住刑部,那也是痴心妄想。   回到侯府,却瞧见门外停着一辆马车,刚一进府,迎面就碰上韩家三老太爷,胖胖的六爷齐松跟在边上,韩总管则是陪着送出门来,撞见齐宁回来,齐松眼睛一亮,急道:“侯爷,你可回来了。府里说你去了刑部衙门,我们还以为你要到夜里才回来,所以.....!”   齐宁与西门战樱的婚事,让锦衣侯府与齐族的关系得到了些许缓和。   齐家兄弟在齐族张罗着,倒也是给齐宁凑出了一万两银子来,再加上三老太爷这阵子为了齐宁的婚事一直往西门家跑,虽然齐宁知道他们无非是趋炎附势之心,但毕竟也算是帮自己做了些事情,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冷冰冰,大婚之前,总还有许多事情要让这些人帮忙,含笑道:“三老太爷过来了?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所以早些回来。”   三老太爷依然是微仰着头,即使早已经在心里对齐宁妥协,但面上却还是摆出长者的姿态:“有了差事,就该好好办差,切不可疏忽大意。”   齐宁微微一笑,齐松似乎觉得老爷子这时候对齐宁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赔笑道:“侯爷,父亲今日过来,是想和你说一声,婚期已经定了下来。父亲请人看了日子,又和神候商定好,将日子定在了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齐宁算了一下,道:“还有一个多月时间。”   “那时候天气最好,不似现在这般炎热。”齐松笑道:“九月鹰飞,天高气爽,正是好时节,而且留给咱们的时间足够,可以好好准备。虽然婚事不会铺张浪费,但咱们齐家毕竟是名门望族,该要的脸面还是要的,有些讲究的地方,咱们也不能马虎。”   齐宁笑道:“这就有劳诸位族中的前辈和兄弟了。”耸肩道:“要什么花费,其实我也拿不出来,你们去账房里支取就好。”   三老太爷也不多言,抬步就走,齐松跟出几步,却还是停下来,转身走到齐宁面前,谄媚笑道:“侯爷,有点小事还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六叔也不必如此客气。”   齐松听齐宁叫他“六叔”,眉开眼笑,道:“是是是,自家人,我就不客气了。是这么回事,如今你不是当了刑部尚书吗?你看看,那衙门里可有什么空缺的位置,六叔想着要是有合适的差事,能不能让我也去刑部跑跑腿?”   齐宁道:“你想去刑部当差?”   “其实一直想找个差事。”齐松叹道:“不过一直也没有什么门路。”压低声音道:“侯爷若是能给六叔在刑部安排个差使,那些必要的花销,六叔这边还是能拿的出来。”   齐宁知道,锦衣老侯爷和齐景在世的时候,虽然都是手握重权,但却还得没有怎么提拔自己族中的人,即便是今日,秦淮军团也没有几个是齐家的子弟。   齐松才干平庸,齐景在世之日,想要得到齐景提拔也是痴心妄想。   齐宁微笑道:“刑部有没有合适的差使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六叔难道懂得刑名断案?”   “这个.....!”齐松尴尬笑道:“六叔不懂那些,但刑部那么大的衙门,也未必所有人都要懂这个,总有些差事不必去审讯问案。是了,刑部不是经常抓人吗?要不让六叔带着兵丁抓犯人,六叔觉得挺合适?”   齐宁心下不屑,暗想就算带兵抓人,那也要一身好功夫才成,但也不说破,含笑道:“我现在也不能答应你,不过记着这事儿就行,若真有适合你的差事,到时候叫你过去当差就是。”   齐松更是欣喜万分,眉开眼笑道:“好好好,那六叔就等你好消息。侯爷,你放心,这次婚事,六叔保管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体体面面,让所有人都挑不出理来。”也不多说,喜滋滋地告辞而去。 第八七零章 失踪   齐宁心头好笑,见得马车离开,这才向韩总管问道:“三夫人这两天可吃东西了?”   “回侯爷话,吃的不多,但比之前要好些。”韩寿回道:“不过这些日子三夫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都没怎么出院子,府里琐碎之事,三夫人也都是让老奴处理。”左右看了看,凑近齐宁身边低声道:“侯爷,三夫人也不让请大夫,府里的事情也不怎么管,这......!”欲言又止。   “韩总管,你想说什么?”   韩寿犹豫一下,才道:“老奴看着三夫人这些天精神不好,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难事?老奴不敢多问,侯爷.....侯爷倒不妨问一问。”   齐宁自然知道顾清菡的心病是什么。   之前顾清菡只以为齐宁不知太夫人的安排,倒还能够平静自如,但自打晓得齐宁明白真相后,情绪一直都很不稳定,每日里惶恐不安。   齐宁却也能够理解。   这锦衣侯府虽然不小,但终究也只是一座府邸,太夫人是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府邸到处都有可能是太夫人的眼线。   顾清菡显然是担心太夫人已经知道她和自己私底下的暧昧不清,作为一个女人,顾清菡为此胆战心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齐宁微皱眉头,心知此时若不解决,顾清菡总是惶惶不可终日,心里有些郁闷,暗想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既然能让自己如此被动,实在是有些丢人。   他知道要控制太夫人,首先要解决牛头马面,否则轻举妄动很可能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   牛头马面必然是侯府中人,而且就在太夫人附近,虽然也留下一丝蛛丝马迹,但齐宁却不敢轻下判断,一旦判断错了对象,立马就会被真正的牛头马面所警觉,如此一来,局面就更加的危险。   但是此事终不能久拖不决,毕竟顾清菡每日承受的压力齐宁能够想象得到,他可不想顾清菡因为此事而郁郁寡欢。   正自寻思,忽听外面传来声音道:“齐宁!”   齐宁一愣,心想这年头还有人敢直呼自己名字,回头一看,只见到侯府大门外一名锦衣老者正往府里来,守在门前的侍卫正要阻拦,齐宁看到来人,已经挥手示意侍卫退下,含笑道:“秋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者正是秋千易,齐宁不好当着其他人面直呼他为毒王。   秋千易一身富家翁的打扮,不苟言笑,进了门来,也不废话,和齐宁一起到了大堂,齐宁令人上茶,秋千易开门见山道:“找你帮个忙。”   齐宁一愣,随即笑道:“毒王神通广大,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帮忙?段清尘不是已经伏诛了吗?接下来该当是毒王相助我才是。”   “找寻陆商鹤,我自然不会忘了。”秋千易道:“小妮子是在成都府丢了陆商鹤的老婆,老夫这两天就会启程回川,到时候定会在成都先查找他老婆的下落。”顿了一下,才轻声道:“段清尘虽然死了,但还没有接受圣教的惩处,我要带他的尸首回朝雾岭。”   “带尸首回去?”齐宁心想从京城到西川道路遥远,这天气炎热得很,只怕走出没两天尸体都臭了,但又想到秋千易手段高明,只怕可以用药保住段清尘尸首不必腐烂,微微颔首,道:“毒王都安排好了?”   秋千易一吹胡子,瞪着眼睛道:“尸首在你手里,老夫如何安排?”   齐宁哈哈一笑,段清尘的尸首如今在刑部,齐宁交给了刑部督捕司看守,也就等若是在齐宁手中,含笑问道:“毒王是想让我将尸首交给你?”   “昨晚赶到现场的时候,尸首已经在刑部人的手中。”秋千易道:“老夫自然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夺走尸首,那也是给你难看。本来老夫要去刑部抢走尸首也不是什么难事,但顾及你的面子,所以过来和你商量。”   齐宁心里很清楚,段清尘的尸首如今定然是在督捕司的严密看守之中,以秋千易的胆量,跑到刑部抢尸首倒还真不是问题,毕竟这老家伙当初连神侯府都敢闯进去,但要在刑部夺走尸首,必然要和督捕司的人厮杀一场,这自然是要惹下大祸。   前番擅闯神侯府,给了神侯府口实,集结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重创了黑莲教,秋千易自然知道若是再从刑部劫走尸首,只怕又要惹出一场大祸。   秋千易与皇帝有过面对面的接触,而且黑莲教一直也不曾真正的反抗过朝廷,一旦抢夺尸首,那就是明摆着要和朝廷对着干,秋千易即使有那样的身手,却也不得不掂量后果。   “刑部的人应该在验尸。”齐宁道:“尸首交给毒王,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眼珠子一转,微一沉吟,才低声道:“不过我这边也刚巧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毒王,不知道赌王能否出手相相助。”   秋千易皱起眉头,心想这小侯爷倒是会做买卖,问道:“何事?”   齐宁招招手,示意秋千易凑近耳朵,秋千易微皱眉头,却还是凑过来,齐宁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我想让毒王帮我取一件东西。”   “取件东西?”秋千易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齐宁轻声道:“锦衣侯府的佛堂之内,有一件物事,藏在佛龛之中,是一串手珠,里面藏着个秘密......!”   “手珠?”秋千易更是疑惑,也是用极低的声音道:“佛堂藏着手珠?那又如何?怎么,难道你是要让老夫去帮你取手珠?”   齐宁低声道:“那串手珠的秘密,太夫人并不想让我知道,可是我又很想知道.......!”   秋千易扭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齐宁,压低声音道:“你是让老夫在你府里帮你偷东西?”   “毒王不要说得这么难听。”齐宁笑道:“是取不是偷。”   “你到底要搞什么鬼?”秋千易狐疑道:“齐宁,你这不是给老夫设下什么圈套吧?”他毕竟行走江湖多年,只觉得这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齐宁肃然道:“毒王如今和我是友非敌,我又怎会给毒王下圈套?说句实在话,毒王的江湖经验和身手,又有几人能给你设套?”   秋千易微微颔首,道:“你知道就好。”想了一下,才道:“这不是什么难事,什么时候动手?”   “今晚就可以。”齐宁道:“不过毒王千万记住,无论成与不成,都绝对不能让别人认出你。”   秋千易傲然道:“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锦衣侯府,老夫来去自如,府里的那帮侍卫根本发现不了老夫的踪迹。”   齐宁心想你若是没这本事,老子还用不上你,轻轻笑道:“毒王连神侯府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是区区锦衣侯府。”   闯入神侯府,这本就是秋千易颇为得意的事情,这时候齐宁提及此事,秋千易难免还是有几分得意,道:“倒也不是这样说。只是你们锦衣侯府的侍卫武功平平,老夫稍加小心,他们根本察觉不到行踪。”低声问道:“今晚什么时候动手?”   齐宁道:“今晚子时,毒王准时动手,一旦得手,先离开侯府,回头再和毒王碰面。”   “也好,到时候你将段清尘的尸首交给老夫,老夫将手珠交给你,一物换一物,两不相欠,倒也是公平合算。”秋千易起身来,忽地想到什么,看了齐宁一眼,问道:“听说你现在执掌了刑部,刑部的人会甘心听你号令?据老夫所知,之前那位刑部尚书是被你拉下马。”   齐宁一愣,旋即笑道:“毒王现在也对政事很关心吗?”   秋千易摇头道:“朝野之事,素来与老夫无关,老夫也不关心。只是论资排辈,刑部尚书按理来说也轮不上你,你年纪轻轻,如何让他们服气?”   齐宁道:“毒王,你是黑莲教圣使,驭下的手段自然了得,其实我还真想向你请教,这刑部的人若是不服我,有什么法子没有?”   “不服?”秋千易哈哈一笑,眸中寒光一闪:“杀人就好,杀一儆百,从来都是最好的法子。”背负双手,再不多说一句话,缓步出门而去。   齐宁起身看着秋千易背影消失,才叹道:“若是像你说的那般简单,事情倒容易了。”出了门,瞧见不远处一名家仆,招手叫过来,问道:“齐峰去了哪里?”   “峰哥一大清早就出门去了,说有事情要办。”家仆恭敬道。   齐宁“哦”了一声,忽地想起自己交代齐峰去安排为卓仙儿赎身的事情,心想齐峰应该去了秦淮河。   一想到卓仙儿,便想到她秀中带媚的迷人眼眸以及那柔软的娇躯,便不禁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齐峰回来之后,让他来见我。”心想好不容易空下来,自己正好练练功夫,可别因为朝廷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耽搁了自己修习武功。   回屋练功到中午,用过午饭,回屋正准备将向百影传授的醉梦九式勤加修炼,齐峰却是匆匆过来,齐宁见他一脸凝重,问道:“是去了卓姑娘那里?”   齐峰点点头,道:“侯爷,仙儿姑娘不见了!”   “不见了?”齐宁奇道:“什么意思?”   “今天一大早,我按照侯爷的吩咐,去卓姑娘那边商谈赎身的事情。”齐峰轻声道:“可是到了那边,卓姑娘却不在船上。船上的人说,卓姑娘一直没有从房里出来,于是我就在船上等着,有人去叫卓姑娘,没过多久,就下来说卓姑娘不在屋里,然后找遍了整艘画舫的每一处角落,没发现卓姑娘的一丝踪迹。”   齐宁皱起眉头,暗想难不成卓仙儿是半夜三更被皇帝召进宫去?隆泰对卓仙儿的琴技十分的欣赏,秘密召进过宫中,但如今正是大婚期间,小皇帝和皇后如胶似漆,这种时候,按理来说绝无可能从秦淮河召一名歌姬入宫。   “船上没人知道卓姑娘下落?”齐宁皱眉道:“可有少了什么东西?”   齐峰摇头道:“除了卓姑娘不见踪迹,其他的东西都好好留在船上。是了,他们还说卓姑娘的床上收拾的好好的,似乎......卓姑娘昨晚并无在船上歇息过!” 第八七一章 大柏树   齐宁更是诧异,心想自己昨晚从秦淮河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按理来说,自己离开之后,卓仙儿就应该就寝歇息,怎地却会不在船上过夜。   齐峰知道小侯爷对秦淮河那卓姑娘心存好感,知道齐宁担心,低声道:“侯爷,小的在那边等了一上午,一直没有卓姑娘的消息,想着这事儿应该先向侯爷禀报,所以这才先回来。不过我告诉过那边,要是卓姑娘回到船上,立刻来报。”   “齐峰,卓姑娘没有道理忽然消失。”齐宁神情凝重,“你立刻带两个人,帮着那边找寻卓姑娘的下落。”顿了一下,道:“听说那艘船的主人是一位富贾,你找到那人,询问一下卓姑娘的来历,搞清楚来龙去脉,这事儿不要大肆张扬,但一定要找到卓姑娘。”   齐峰道:“侯爷放心,晓得定会全力以赴,找到卓姑娘为止。”   齐宁点点头,又道:“我也正好有件事情要找你。”微一沉吟,才道:“你是认识丐帮的白圣浩,我有件事情要他帮忙去办,但不好直接去找他,你抽空去见他一次,告诉他,我需要他帮忙调查几个人。”   “调查人?”齐峰道:“侯爷,丐帮的耳目灵通,查人找他们还真是没错。”又道:“调查谁?”   齐宁凑近齐峰耳边,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齐峰神情肃然,道:“侯爷,小的明白了。白舵主这人很是仗义,对侯爷也一直心存感激,只要说是侯爷让他办的事儿,他一准儿能办好。”也不多言,告退下去。   齐宁却是心里有些不宁静。   卓仙儿莫名其妙失踪,这让他大感意外,毕竟昨晚卓仙儿还好好在船上,怎地说消失就消失?   忽地心下一凛,暗想难道卓仙儿的失踪,是因为遭受到自己的牵累?自己昨晚捕拿段清尘,但功亏一篑,段清尘在最后时刻却被人毒杀,当时围观的人太多,至今都无法确定究竟是谁趁乱下手。   但那人行凶之后,必定还留在秦淮河,莫非那人瞧见自己后来登上了卓仙儿的画舫,半夜之后,挟持了卓仙儿?   齐宁心中担忧,但却又隐隐感觉事情并无那么简单。   卓仙儿那次拿出了乌蟒鳞,齐宁虽然心下感激,但事后想想,只觉得这事儿有些突兀,他并不愿意用最坏的猜测去判断卓仙儿,但却隐隐感觉卓仙儿只怕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这次卓仙儿突然失踪,齐宁自然是担心,暗想先让齐峰打探踪迹,实在不成,到时候让丐帮的人帮忙也无不可,只期盼卓仙儿千万不要出了什么事。   皇帝大婚之后,接下来朝廷要办的事情就是礼送东齐太子返国。   隆泰将苏紫萱赐婚于东齐太子,两国亲上加亲,对苏家来说,这是一个提升本族在楚国地位的大好机会,但对锦衣齐家来说,事不关己,齐宁对此事倒漠不关心。   齐宁此后一直未曾出府,直到用过晚饭过后,依然是回到自己屋内,天色尚早,小侯爷回屋之后,很舒服地躺在床上静静睡了两个时辰。   时间虽然不长,但对恢复齐宁的精力却是十分有效,等他醒转过来,夜色已经深沉,整座锦衣侯府已经是万籁俱静,齐宁却感觉整个人十分的精神。   他起身收拾一番,换了一身行动方便的短衫,这才吹灭灯火,到得后窗,推窗翻出,又回手关上了窗户。   夜色幽静,齐宁轻车熟路,翻过后墙,径自往佛堂那边过去。   今日与秋千易已经约定好,子夜时分,秋千易会潜入侯府佛堂,从佛龛取走根本不存在的手珠,齐宁当然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这一次齐宁本就是想借着秋千易引蛇出洞。   齐宁思虑几日,既然无法万无一失的判断究竟谁才是牛头马面,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将他们引诱出来。   齐宁一直很肯定,牛头马面一定就在老太婆身边,只是不到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寻觅到他们的踪迹。   要想引出他们,自然是要让老太婆身处险境,那么秋千易今晚只要出手,闯入佛堂之内,就等若是让老太婆身处险境,如此情况下,齐宁相信只要牛头马面一旦在老太婆身边,必然会出手。   他从来不轻视自己的对手,也绝不轻视牛头马面。   要闯入佛堂,给太夫人造成威胁,就必然需要一个极为厉害的角色出手,放眼自己身边,唯一能够有此能耐的,似乎也只有秋千易。   秋千易曾经闯过神侯府,而且全身而退,齐宁相信以秋千易的手段,即使到时候不是牛头马面的敌手,也应该可以安然退却。   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齐宁当然不会亲自动手,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齐宁不敢肯定今晚是否真的会如自己所预测那般顺利,更不知道会不会有很大的收货,但他知道,要除掉太夫人这个时刻对自己形成威胁的人物,自己不能只是等待下去,至少也要做出一些有必要的试探。   侯府一片宁静,齐宁宛若夜色下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之中,已然摸到了佛堂附近。   佛堂是一出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内种了两棵金丝菩提树,在院落外面的西角,还有一株大柏树,大柏树已经很有些年头,古木参天,齐宁不知道这棵大柏树是在这里生长起来,还是从别处移植过来,但可以断定应该是整座侯府最大的一株古树。   大柏树枝繁叶茂,其实在夏日倒是一个乘凉的极佳处所,只可惜这棵大柏树偏偏种在佛堂边上,太夫人所在的佛堂,至少百步之内是无人敢靠近分毫。   齐宁悄无声息靠近到大柏树下,确定四下无人,便如同猴子一般,手脚轻灵地攀上了大柏树,唯恐惊动佛堂里的人,十分小心,尽可能不发出一丝动静,直攀到树上,找寻了一个极佳的处所,可以俯瞰到院内的每一个角落,齐宁这才静静等待。   等待是一件很枯烦的事情,但对齐宁来说,其实倒不算什么大事,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足够的耐心。   时间流逝,齐宁就像是和大柏树融为一体,夜色之中,他一双眼睛犀利有神,死死盯着佛堂大门。   从佛堂门缝之中,透着一丝火光,齐宁不知道老太婆是否已经睡下,但佛堂之中至少灯火未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忽地感觉大柏树微微动了动,心下一凛,立刻低下头去,却骇然发现,一道身影正往树上攀爬上来,身法也是极为灵敏,从巴掌大小的树叶缝隙之中看过去,那人身形轮廓根本不可能是秋千易。   齐宁身体动也不动,身体隐在树杈后面,他实在有些惊讶,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也会在今夜跑到佛堂,甚至与自己所想一般,也要攀上这颗大柏树。   那人动作轻灵,齐宁依稀看到那人浑身上下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而且黑巾蒙面,整个头部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那人竟似乎对爬树异常在行,只是眨眼间就已经上到树上,动作也是十分小心,却始终没有发现齐宁早已经潜藏在树上。   齐宁这时候已经握紧寒刃,此人来路不明,深夜潜入锦衣侯府,也不知意欲何为。   好在大柏树十分巨大,那人并无靠近齐宁藏身之处,在齐宁下方一点点的一根树杈上,如同猫一般,两腿跪在树杈上,轻轻往前爬出一段,亦是隐在茂密的枝叶之间,透过树叶缝隙盯着佛堂。   齐宁这时候只要往下一低头,就能够完全看清楚此人的身形。   那人穿着紧身衣,倒是将身体的轮廓完全展露出来,背部平坦,腰部却是很细,因为身体是跪在树杈上,所以臀部自然而然地向后撅起,从细腰往下,线条便向两边舒展开去,形成了浑圆的臀部曲线。   臀部腴而不肥,形状滚圆,被紧身衣贴身紧紧裹住,曲线圆润充满质感,齐宁便是眼力再差,这时候也已经断定那黑衣人是个女人无疑。   一个女人深更半夜跑到佛堂来,躲在树上偷窥佛堂,齐宁心下大是愕然,心想这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地会如此凑巧?   刚才此女攀上大树的动作,轻灵敏捷,武功明显也是不弱,他一时间根本想不出这女人究竟是谁。   一切都是寂然无声,那女人似乎也知道佛堂不简单,所以自始至终都显得十分小心,不发出一丝声息儿,明显是担心惊动了人,她的耐心也是极佳,跪伏在树杈上,姿势撩人,身体却也是动也不动。   齐宁目光冷峻,手握寒刃,他居高临下一直观察那女人,从身体轮廓看上去,却也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女子,不过这女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撩人,腰沉臀翘,更加上形状确实饱满诱人,这让齐宁目光落在那翘臀上时,还是禁不住心跳了几下,暗想什么姿势不好摆,偏偏摆这样一个姿势,还让不让人静下心来。   --------------------------------------------------------------   PS:感谢雪安娜、书友18672397两位好朋友的捧场打赏。田夫人番外还有最后两天领取时间,大家抓紧时间,两天之后番外群会解散,关注“锦衣沙漠”微信公众号获取领取方式! 第八七二章 夜行女   跪趴在树杈上的女人寂然无声,齐宁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她意欲何为,这时候倒也担心惊动了那女人,屏住呼吸,尽可能不让她发现。   不过他的内力如今极其深厚,而且运气法门更是得到向百影亲自指导,那女人的身手看起来虽然还算不错,但显然距离启宁还有些距离,始终不曾发现正在齐宁的眼皮子底下。   佛堂始终没有一丝动静,齐宁寻思距离子时还有半个多时辰,难不成这女人会一直在这里盯下去。   正自寻思,却忽地瞧见那女人抬起一只手臂,手上一扬,也不知道掷出什么东西,去如流星,落在了院落中,院内便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齐宁知道这是夜行女故意试探,心中有些恼怒,暗想今晚秋千易要如约前来,若是这夜行女事先打草惊蛇,引起对方的警觉,只怕会给秋千易的行动造成难度。   随即又想,这夜行女今夜试探佛堂,说来倒也不能说是坏了自己的事情,说到底自己让秋千易行动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牛头马面,看看那两个家伙究竟是否就在太夫人身边,若是能够借此机会查出那两人的底细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这夜行女试探佛堂的目的又在何处?此女对佛堂又存有什么意图?   院内并无任何动静,齐宁正想瞧瞧夜行女是否还另有行动,却忽地看到那夜行女轻轻站起身来,抬头往上看,齐宁却是反应迅速,已经掩身到树干后面,那夜行女并无瞧见齐宁,却是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轻盈跃起,手臂一勾,抓住了上面的树杈,一个翻身,已经极为轻巧地攀上了树杈。   齐宁屏住呼吸,那夜行女根本没料到自己身后有人,看也没有看后面,依然是趴了下去,撅起腴臀,透过树枝缝隙往下面看,这时候齐宁就在她身后三步之遥,月色幽幽,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撒射下来,月光洒射到那夜行女身上,更是让她腰低臀翘的姿势分外撩人。   齐宁虽然呼吸轻匀,但毕竟两人近在咫尺,那夜行女也是极为警觉之辈,片刻之后,那夜行女似乎察觉到什么,跪趴在地上回过头来,还没等那夜行女看清楚状况,齐宁早已经如同夜郎一般扑了上去。   夜行女大吃一惊,想要动作,但她的武功距离齐宁是在有不小的距离,而且齐宁这一下子唯恐惊动佛堂那边,所以行动是异常迅速,没等那夜行女做出任何动作,已经从后面压在那夜行女身上,一只手绕过去紧抱住那夜行女胸口,另一只手中的寒刃已经顶在了夜行女的脖子上,低声道:“莫动,动一下就没命了。”   那夜行女浑身一僵,一时间根本不敢动弹。   齐宁抱她胸口的手臂极紧,隐隐感觉手臂上柔软一片,很有弹性,立时醒悟,自己手臂刚好勒在夜行女的胸脯上,从手感来看,尺度不小,他故作不觉,压低声音道:“自己抬起手,摘下面套,千万不要耍花样,我是好人,匕首却不知好歹。”   那夜行女心知生死存亡,此时受制于人,倒也不敢反抗,抬起手臂,将自己的头套摘了下去,一头乌发便即散开,齐宁低声道:“转过头来,不要耍花样。”手中握紧寒刃,直待夜行女一有动作,立刻刺进脖子。   这种生死时刻,他倒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情。   那夜行女犹豫了一下,终是慢慢扭回头来,此时她跪在树杈上,上半身被齐宁手臂勒起,腴臀后翘,刚好被齐宁腹间盖住,这姿势可说是暧昧至极,此刻扭转头来,借着淡淡的月光,齐宁终是看清楚了夜行女的面孔。   这张脸样容秀美,杏眼琼鼻,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眼眸中也带着惊惧之色,齐宁看见这张脸,吃了一惊,失声道:“秀娘!”   这半夜三更前来探查佛堂的夜行女,竟是齐宁从东齐带回来的侍女秀娘。   齐宁从东齐离开的时候,东齐国相令狐煦本是要送齐宁两名美人返回楚国,齐宁斟酌一番,最终只带回了秀娘。   从一开始,齐宁就对令狐煦慷慨赠送美人心存怀疑,是以秀娘来到锦衣侯府之后,齐宁一直很少和她接触,更不必说将她收入房中,只是让府中好生照顾,暗中却也让齐峰派人注意这东齐美人的动静。   不过秀娘来到侯府这阵子时间,倒也是低调得很,平日里也如同府里其他的丫鬟一般,并不显得特别,而且私下里与丫鬟素兰的关系似乎不错。   齐宁忙于外事,此外知道太夫人派人监视自己之后,对锦衣侯府的归属感大大减弱,更是无心去管秀娘,甚至都忘记还有这样一个东齐美人在府内,这时候发现窥视佛堂的夜行女竟然是秀娘,当真是吃惊不小。   但他迅速便想到,令狐煦赠送自己一个美人,本就不会存有善意,秀娘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他心中奇怪,暗想秀娘为何会来窥视佛堂?令狐煦派秀娘进入锦衣侯府,难道与佛堂有干系?   秀娘瞧见是齐宁,眼中惊骇之色微微弱了些,眼眸颤动,楚楚可怜,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候.....侯爷!”   齐宁轻声冷笑,压低声音道:“半夜三更,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没.....没什么!”秀娘不敢看齐宁眼睛。   齐宁身体微微伏下,凑近秀娘耳边,低声道:“令狐国相让你进入锦衣侯府,到底是为了什么?”说话间,手中寒刃更是微微往秀娘肌肤顶了顶,只是这寒刃吹毛断发,那是锋利无比的宝器,这轻轻一顶,却已经戳破了秀娘吹弹可破的肌肤,鲜血便即从肌肤里溢出来。   齐宁倒是没有察觉,但秀娘却已经感觉到自己流出血来,娇躯一颤,却闭上眼睛,却是一言不发。   齐宁轻叹道:“你是不想说?”   “奴婢知道侯爷不是坏人。”秀娘闭着眼睛轻声道:“秀娘并无加害侯爷之心,而且.....而且此事与国相也并无干系。”   “你这话恐怕连你自己都不信吧?”齐宁闻着从秀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这时候感觉腹部贴住的腴臀饱满温暖,低声道:“我并不喜欢让女人为难,可是如果女人让我太过为难,我也从不会客气。”   秀娘咬着嘴唇,并不说话。   “你只是令狐煦的一颗棋子,不必为他死心塌地做什么。”齐宁低声道:“告诉我他派你前来究竟是为什么,我可以让你安然无恙离开,还可以给你一笔足以让你后半生不必发愁的报酬。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来,我可以保证你在锦衣侯府也能安然无恙,一切只要你实话实说。”   他感受到秀娘身体的柔软,心想如果这小娘子当真做一个侍奉丫鬟,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秀娘却兀自是一言不发,齐宁心知既然能被令狐煦派出来,这秀娘自然是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想要这般轻易就能问出答案,自己也就太小瞧了令狐煦。   “秀娘,我其实真的不想让你遭受太大的折磨。”齐宁轻叹道:“可是你是东齐人,如今在楚国侯爵府中窥探,这已经不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而是楚国和齐国之间的争端。如果你非要如此倔强,我只能将你送到神侯府,神侯府的手段,你可能不知道,但我保证如果你被送到神侯府,一定会将所知的全都吐出来。”   秀娘娇躯一颤,显然也是知道神侯府的手段,却还是道:“侯爷,你.....你杀了我吧!”   齐宁摇摇头,秀娘睁开眼睛,楚楚可怜,想了一下,才道:“侯爷,奴婢并无害你之心,令狐国相也绝无害你之心。”忽地抬手,只往自己嘴唇凑过去,齐宁却是早有防备,手臂一紧,勒住秀娘胸脯,握刀的手往前一格,已经挡住了秀娘的手,低声喝道:“你要自尽?”这时候已经看到,秀娘的指尖,赫然有颗药丸。   秀娘扭了一下身体,翘臀在齐宁腹间摩擦了一下,搞得人心痒痒的,齐宁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并无说要杀你,你也不必急着去死。”忽地压低声音道:“别动!”   秀娘一怔,眼角余光却是瞧见齐宁正盯着一处,顺着齐宁的目光瞧过去,却见到夜色之中,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外,此刻轻盈跃上了墙头,随即身形一展,宛若一头老鹰般从墙头飞掠而出,竟是没有发出一丝动静,落在了院内。   秀娘眸中显出惊讶之色,齐宁却是神情冷峻。   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正是九溪毒王秋千易。   齐宁此刻伏在秀娘身上,两人都是盯住秋千易,只见到秋千易环顾一周,随即轻步往佛堂过去。   秋千易显然是听从了齐宁的提醒,一声黑色袍子罩住身体,还系了面巾蒙住脸,但他身形轮廓太过特别,齐宁对他熟悉的很,只看他背影和走路的姿态,便确定是秋千易无疑,此时距离子夜尚有小片刻,这九溪毒王显然是提前到来。 第八七三章 险境   秋千易步伐沉稳,缓步靠近佛堂,忽听得几声怪叫,似乎是乌鸦的叫声,不知从何传了出来,那乌鸦的叫声来的十分突兀,秋千易常年行走江湖,自然是经验丰富,这突如其来的乌鸦叫立时让他警觉起来,双手抬起,停下步子,四下观察。   乌鸦非吉祥之鸟,乃凶兆之象征,莫说大富大贵之家,便是平民百姓,对乌鸦也并无什么好感。   是以京城几乎难觅乌鸦的踪迹,齐宁也从不曾见过锦衣侯府有乌鸦出现。   这乌鸦叫声突然出来,齐宁立时警觉,秀娘此时被齐宁压在身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秋千易察觉四周并无异样,也是艺高人胆大,继续往佛堂过去,便在此时,齐宁居高临下,却陡然瞧见,就在佛堂的屋顶,一道身影凭空冒出来,真如同鬼魅一般,一眨眼间,已经站在了屋檐顶上。   月光幽幽,借着月光,齐宁却是看到,那身影全身上下卷着灰色的袍子,脖子以上,竟赫然是一个牛头。   那牛头惟妙惟肖,牛角弯曲,极其逼真,如果不是齐宁早就知道牛头马面的存在,突然遇到如此打扮之人,定是会大吃一惊。   他心下微凛,暗想顾清菡所说的牛头马面果然存在,而且正如自己判断,牛头马面确实就隐匿在太夫人的身边。   他暗自庆幸之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借了秋千易的手来一探虚实。   秀娘这时候自然也瞧见了牛头出现,花容微微变色,齐宁这时候已经凑近秀娘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一直在这边刺探佛堂,是否就是担心有这样的人物存在?”   秀娘却并不言语。   秋千易何等人物,那牛头出现,秋千易立刻察觉,他根本不做犹豫,右手一挥,月光之下,数点寒星直往那牛头打了过去。   齐宁知道秋千易用毒了得,这时候见他打出暗器也是犀利无比,心想黑莲教圣使,毕竟不是泛泛之辈。   那牛头却也悄无声息,双臂一展,足下一蹬,已经从屋顶直扑下来,那几点寒星往他身上打过去,牛头身在半空,也是袍袖一挥,本来已经近在咫尺的几点寒星顿时便被打开,齐宁看在眼里,心知对方这一手显露而出,便已经证明这牛头的内力实在不弱。   牛头既然出现,齐宁却是寻摸着那马面又在何方,目光扫动,却并无发现马面的踪迹。   牛头从天而降,直往秋千易扑过来,秋千易动作迅速,斜身闪过,等那牛头落下来,早已经是一掌向那牛头拍了过去。   牛头身手了得,并不闪躲,抬手格挡,亦是一拳打了出去。   一时之间,牛头和秋千易你来我往,都是出手迅疾。   秋千易和牛头素不相识,双方也不可能手下留情,一交上手,便都是全力以赴,每一招都是取人性命的狠招,院内劲风呼呼,但两人却是沉默无声,秋千易夜入佛堂,自然是不想惊动任何人,那牛头却似乎也不想惊动其他人。   两道身影在院内你来我往交缠,片刻之间,已经交手了数十招,秋千易固然武功了得,那牛头的身手也着实不弱,一时间僵持不下,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齐宁微皱眉头,他虽然早就猜到太夫人身边的牛头马面绝非善茬,但牛头竟能与黑莲教圣使之一的秋千易斗个旗鼓相当,还真是出乎齐宁的预料。   秋千易虽然最擅长的是用毒的功夫,但拳脚功夫也绝对不弱,丢在江湖之上,那也绝对是一流高手,这牛头能与秋千易武功不相上下,再加上那马面,那太夫人身边就等若是有两名一流高手。   江湖上的各色人等多如牛毛,但是武功真正达到一流高手境界的却是为数不多,身边拥有两大一流高手护卫,也难怪太夫人稳坐泰山。   而且这只是齐宁所知的两大高手,除了牛头马面之外,太夫人手中是否还掌握有其他高手,齐宁却是一无所知。   这时候看到月光下牛头与秋千易交手丝毫不处下风,齐宁心下很是骇然,暗想如果之前是自己轻举妄动潜进佛堂,真要是面对牛头马面两大高手,取胜的希望实在不大。   他虽然利用齐宁的身份在锦衣侯府待了许久,而且对府中上下似乎都已经熟悉,但他心里一直都很清楚,锦衣侯府真正的隐秘,他根本不曾触及到,太夫人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将锦衣候府真正交到自己手中。   锦衣齐家是大楚立国的功勋之一,而且数十年来,一直掌握着兵权,是军方的头号世家。   血战沙场,尸横百万,锦衣齐家两大侯爵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而结下的仇怨,自然也是多如牛毛。   此外作为大楚军方的擎天之柱,锦衣齐家在帝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敌国北汉对锦衣齐家始终存有畏惧,所以无论是为了寻仇,还是为了除掉楚国的军方支柱,男丁身在前线的锦衣侯府,自然一直都是处于高度的警备之中。   以锦衣侯府的护卫能力,应付普通的刺客或许还能够称职,但是要应付那些顶尖刺客,却绝非易事。   北汉九天楼内高手众多,当真要是派来五大神君中的人物,侯府的侍卫就未必能够察觉。   毕竟连小妖女阿瑙都能够潜入侯府而不为所查。   侯府的家仆奴婢们自然觉得侯府是铜墙铁壁,但侯府的当家人自然知道侯府的漏洞在何处,齐宁一直都相信,以锦衣齐家当年如日中天的地位,定然会在侯府秘密安排一些高手护卫府邸,就正如皇宫之内,隆泰身边有宫廷剑客向天悲一群秘密护卫。   他现在很清楚,这群人确实存在,而且都掌握在太夫人的手中,但老太婆却从未对自己提及这一点,如果当真将锦衣侯府的权柄交到自己手中,将自己当成是锦衣侯府的主人,那么老太婆就不可能不将这个秘密告知自己。   秋千易显然也没有想到锦衣侯府竟然有如此高手,这时候想要闯进佛堂已经是不得,更棘手的是牛头死死缠住,这时候想要脱身也不容易。   齐宁心知老毒物这时候心中只怕已经咒骂起自己,眼见得秋千易被缠住,齐宁却也并不轻举妄动。   牛头虽出,马面未见,不见马面,齐宁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侯爷,他们.....到底是谁?”秀娘见得两大高手如同幽灵般在院内比斗,诧异万分,这时候忍不住低声问道。   齐宁心想你自己都没有老实交代,这时候还有心思问我问题,也不回答,忽地感觉秀娘娇躯一动,低声道:“又有人来了!”   齐宁却也已经瞧见,这时候屋顶上又出现了一个身影,如同牛头方才出现一般,也是来的异常突然,那人也是套着一件灰袍在身,脖子上是一个马头,虽然明知那是故弄玄虚的怪异头罩,但见到马面出现,齐宁还是微微吃惊。   马面出现之后,也不犹豫,双臂一展,如同老鹰般从屋顶飘然而下,也是向秋千易扑过去。   齐宁皱起眉头,心知事情不妙。   秋千易与牛头武功在伯仲之间,如今马面杀来,合牛头马面二人之力,秋千易必然会落於下风,莫说安全撤退,只怕连性命都堪忧。   牛头马面的存在,乃是侯府机密,这两人既然出手,就绝不可能让秋千易活着离开。   马面飘然而至,却是连连出腿,腿法凌厉,秋千易面对两大高手的合攻,连退数步,但牛头马面配合的默契之至,一前一后,一拳一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虽然口里都没有发出声音,但攻势却都是刚猛至极。   齐宁居高临下俯瞰,对三人交手看的一清二楚,这时候看到那两大高手的出招,说来也怪,竟隐隐感觉有一丝丝熟悉。   这种熟悉感连齐宁都觉得有些诧异。   齐宁在此之前,自然从无见过牛头马面出手,今夜是头一次见到,他也并非对这两人的武功路数十分熟悉,只是这两人有时候配合出手之间,那招式竟是让齐宁有似曾相识之感,似乎在此之前确实见过。   眼见得秋千易的情势不妙,齐宁心下倒是颇为着急。   瞧眼下的情势,秋千易想要安然脱身已经是不可能,可若当真死在这里甚至是被牛头马面生擒,那后果更是麻烦。   虽然齐宁觉得秋千易应该不会将今晚的行动告诉第三人,但却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万一小阿瑙知道秋千易的行动,又不见秋千易返回,到时候秋千易死在侯府的消息必然会传到黑莲教,齐宁如今和黑莲教关系到不算太差,万一因此而导致黑莲教将自己视为头号大敌,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而秋千易要真是被牛头马面生擒,那事情就更加麻烦,谁也不能保证太夫人不会从秋千易问出事情的真相,一旦秋千易告之是自己派他夜探佛堂,那太夫人定然会将矛头对准自己,那就真正是天大的麻烦,自己眼下所获得的一切,都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秋千易绝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落入牛头马面之手。   齐宁寻思之间,却瞧见秋千易左挡右支之间,却被牛头瞅了个空隙,一掌拍在了秋千易的后肩,秋千易踉跄窜出几步,身形晃动,而马面却根本不给秋千易喘息之机,飞起一脚,直往秋千易踢了过去。   牛头马面的武功刚猛十足,而且没有太多的花架子,出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两人配合默契,每一招都是攻敌要害,宛若机器一般。 第八七四章 屠牛   齐宁心知事态紧急,这时候也管不得秀娘,霍然起身来,身形如猿,跳落下树杈,动作灵敏,随即身形一展,宛若老鹰般落在了墙头上。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若是再不出手,秋千易很可能要糟。   齐宁突然出现在墙头,还是让院内几人微微吃惊,马面连续出腿攻向秋千易,而牛头却已经扭过头来看向齐宁这边,齐宁却是神情冷峻,从墙头飘落下去,低声喝道:“好大胆子,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擅闯锦衣侯府。”   秋千易瞧见齐宁出现,差点骂出声来,好在他反应极快,知道这时候一旦破口大骂,就等若是向牛头马面承认自己识得齐宁,今夜的局势未明,秋千易心存谨慎,更何况马面攻势凌厉,也无暇去管齐宁。   月光之下,齐宁看到那牛头面朝自己,心想这人倒也奇怪,实在想要挡住面容,蒙住面孔也就是了,何必在脑袋上扣一个牛头。   齐宁突然出现,自是让牛头马面十分意外,齐宁扫了一眼,指着牛头沉声道:“你们擅闯锦衣侯府,意欲何为?”往牛头靠近过去,牛头却似乎对齐宁颇为忌惮,齐宁往他靠近,他便往后退了两步。   齐宁深知牛头未必是在武功上对自己有所忌惮,而是忌惮于自己的身份。   虽然太夫人派人监视自己的行踪,但自己如今毕竟是锦衣候,这牛头马面是锦衣侯府的秘密护卫,没有太夫人的吩咐,牛头马面自然不敢对锦衣候动手。   齐宁心中明白这一点,底气更足。   他心下只觉得可惜,暗想这牛头马面武功了得,如果老太婆真的将这两人交给自己,自己手底下有两大高手听从吩咐,那却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只是这两人定是对太夫人忠心耿耿,而老太婆显然也不可能将他们交到自己的手中。   齐宁连连逼近,牛头连退几步,忽地抬起手,声音嘶哑:“侯爷还是离开这里。”   齐宁冷笑道:“这是锦衣侯府,你们这几个刺客闯入侯府,竟敢让本侯离开,真是颠倒是非。”猛地欺身上前来,探手去抓牛头,低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牛头却是闪开身形,并不还手,只是闪躲,齐宁心知这牛头有顾忌,更是连续出手,牛头左闪右躲,齐宁出手一招比一招快,却是将牛头逼的连续后退。   牛头被齐宁拖住,秋千易面对马面一人,压力顿减,虽然被牛头在后肩拍了一掌,但此刻却也能够勉强顶住马面。   牛头见得齐宁连连攻来,偏偏自己无法还手,只能道:“侯爷,我不是刺客......!”   “还在狡辩。”齐宁此刻并无使出真功夫,只是用了向百影传授的推山手,低喝道:“你若不是刺客,就该束手就擒,让本侯辨个明白。”   牛头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只是觉得齐宁的武功倒也是稀松平常,对自己并无太大威胁,任由齐宁一拳一拳打出,自己只是闪躲,低声道:“侯爷,我们先拿下真正的刺客,回头再向你说明白。”   他既不敢与齐宁动手,又不想一直与齐宁纠缠下去,显得有些焦急。   齐宁打出一招,显出狐疑之色道:“真正的刺客?谁是真正的刺客?”   牛头抬手指向秋千易,道:“那是潜入侯府的刺客,侯爷待我先擒下那人。”   “你说他是刺客?”齐宁一副怀疑之态:“你打扮成这样,还说别人是刺客?”   牛头道:“回头我自会向侯爷解释,还请侯爷稍安勿躁。”   齐宁停了手,牛头后退一步,拱手道:“多谢侯爷,待我先拿下刺客。”转身向秋千易掠去,齐宁却跟上道:“我帮你们一起拿下他。”几乎是贴在牛头身后,那牛头握拳便要向秋千易打过去,猛地感觉身后劲风忽起,便知事情不妙,扭头过去,见到齐宁如影随形跟在自己身侧。   他正要说什么,却觉得眼前一花,本来跟在自己身侧的齐宁一个闪身,竟是突然不见,牛头一愣,猛地觉得身后寒气袭来,这牛头反应倒也是迅速无比,赫然一个扭身,想也不想,一掌拍出,随即却感觉掌心一阵剧疼。   原来齐宁跟在他身后,趁着他放松警惕,一个移步闪到他身后,二话不说,手中的寒刃已经照着牛头后背直刺过去。   牛头反掌拍来,刚好迎上了齐宁的寒刃,这寒刃吹毛断发锋利无比,牛头武功虽是不弱,但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挡住如此利器,手掌顿时便被寒刃刺穿。   牛头吃了剧疼,恼怒至极,低喝一声,一股劲气喷薄而出,牛头被贯穿的那只手竟是忍着剧疼向前,令那匕首穿透自己手掌,五指内拢,便去抓齐宁的手。   齐宁神情冷峻,知他意图,不等他五指抓下来,猛地将那寒刃抽出,牛头掌心血肉模糊,鲜血直流,却已经抬起另一只手,照着齐宁打过来。   齐宁斜步滑过,那牛头却似乎是被激怒,不依不饶,连连出手,刚猛至极。   牛头攻势凌厉,齐宁却已经是转攻为守,面对牛头这般高手,齐宁自然不敢有丝毫的轻慢,逍遥步法早已经是走出来,在牛头边上忽左忽右,牛头虽然出招凶狠,但一时间却也奈何不了齐宁。   齐宁先前看到牛头马面与秋千易比斗之时,就感觉这二人的招式颇有些熟悉,此时与牛头交手,那种感觉更加的明显,眼见得牛头又是连续拍出三掌,齐宁脑中灵光一现,猛然想到什么,失声道:“是......大光明寺!”   这一声突如其来,攻势极猛的牛头听得齐宁之言,却是为之一怔,攻势一顿,齐宁好不容易抓到这机会,早已经凭借逍遥行绕到牛头左后侧,手起刀落,寒刃已经对着牛头的背脊狠狠扎了下去。   牛头被齐宁一句话惊了一下,却又没有想到齐宁真要出手是如此迅猛果断,反应过来之时,那寒刃已经扎进了他背脊,深没其中,他只觉得剧痛钻心,一声低吼,手臂横里便挥向了齐宁。   他剧痛之下,再加上愤怒无比,这一挥可说是使出了全力,齐宁便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劲气扑面而来,心知不妙,想也不想,足下一蹬,手上已经从牛头背后拔出了寒刃,身体借着这一蹬之力,飘开数步之遥。   牛头被刺中背脊,剧痛钻心,齐宁心中此刻却也是惊骇无比。   他并非惊骇于牛头武功的威力,而是牛头武功的来路。   方才那一瞬间,齐宁却是终于想起来,牛头的武功套路,竟是像极了大光明寺的武功路数。   当初他上紫荆山疗伤,恰逢赤媚白羽拜访大光明寺,亲眼见识过大光明寺的武功路数,当日连斗三阵,前两阵都是大光明寺的僧侣出手,其中第二场更是净空大师亲自出手应对赤丹媚。   赤丹媚是东海弟子,武功了得,净空大师对阵赤丹媚,并不敢轻敌,也是全力以赴。   齐宁那时候好不容易见到顶尖高手的对阵,自然是全神观看,虽然净空大师和赤丹媚的武功招式齐宁不可能全都记住,但有些招式却还是留有影像,今日瞧见牛头马面招法有些熟悉,一开始还没有想起来,等到与牛头交手,却突然想起来,牛头不少招式竟与净空大师的路数十分相似,这才脱口而出。   孰知这一句话却是让牛头瞬间分神,自己也正好借机重伤了牛头。   只是他心下兀自骇然,暗想难道这牛头马面竟果真是出自大光明寺?若当真如此,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难不成大光明寺竟然会派出高手隐匿在锦衣侯府,听从太夫人的调遣?牛头马面的武功不低,齐宁见识过大光明寺十三僧的武功,这两人的武功甚至不在大光明寺十三僧之下,若果真是大光明寺的人,在寺中的地位绝对不会太低,又怎可能隐身在锦衣侯府任由一个老婆子差遣?   齐宁心中疑云顿起,牛头却是被这一刺完全激怒,忍着剧疼,便要往齐宁冲过来,便在此时,却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声音又快又急,齐宁却是看到,从不远处的墙头之上,竟有迅疾的箭矢往牛头射过来。   牛头也听到箭矢从背后射来,转身过去,双臂挥动,灰袍翻滚,爆射过来的劲矢俱被劲气打开。   齐宁这时候已经看到,不远处的墙头上,出现数道人影,都是端着弩箭,连续不断向牛头射过来。   箭矢如电,连续不绝,逮着牛头不放,牛头背脊被刺,鲜血直流,这时候挥臂打开箭矢,背后的血液流淌的便更快,齐宁这时候也不管到底是什么人突然杀过来,见到牛头后背大空,想也不想,如同猎豹般在此扑上前,手起刀落,匕首照着牛头的后脖子狠狠地扎入进去。   这一下齐宁毫不留力,再加上寒刃的锋利,刀刃便从牛头后脖子完全没入进去,牛头浑身一僵,双臂一软,这时候数支劲矢噗噗噗打进牛头身体,更有一支奇准无比地射进了牛头的心脏之处。 第八七五章 宰马   牛头后脖子上被扎入一刀,心脏中了一支劲矢,这都是眨眼间的事情。   马面与秋千易缠斗不相上下,这时候瞥见这边的状况,却是丢下秋千易,如同一片黑云般,直扑向齐宁。   齐宁感觉劲风袭来,立时从牛头脖子里拔出寒刃,撤步便闪。   马面速度比牛头刚快,说到就到,双手成爪,源源而出,齐宁一时也不敢轻易硬接,连续后退,马面连抓七下,但齐宁逍遥步法乃是闪躲的绝妙功夫,马面招招落空,而且齐宁闪动之间,始终与马面相隔尺许。   墙头上那几道身影却都是端着弩箭对着马面,但马面始终与齐宁身形交错,那几名箭手投鼠忌器,一直不敢放箭。   马面步伐也是极为迅速,但齐宁的闪转腾挪委实精妙,马面始终追他不上,但齐宁一时间却也摆脱不了马面,这时候感受到马面招式的刚猛,心里已经确定,牛头马面即使不是出自大光明寺,也必然和大光明寺有着极深的渊源。   秋千易方才被牛头马面两人合攻,更是被拍了一掌,又勉强支撑小半天,其实体内气血已经颇有些紊乱,这牛头马面的内力是纯阳之气,刚猛至极,虽然只是中了一掌,却也足够秋千易难受半天。   这时候马面丢下他去追齐宁,秋千易好不容易得了喘息之机,立刻站立当地调息,却也不去管齐宁。   他按照齐宁所言,半夜跑到侯府佛堂来,本以为从佛堂取走一只手珠乃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知道却碰上了两大高手,险些将性命丢在这里,心中有些着恼,这时候见到齐宁被马面逼的连连后退,心下稍微舒畅。   墙头上箭手始终觅不见出手的机会,又见齐宁似乎处于下风,便瞧见一道身影从那墙头上跳下来,拔出一把佩刀,叫喝一声,竟是直往马面冲了过去。   齐宁看得明白,从墙上跳下来助阵之人正是齐峰。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侯府夜间有人巡逻,虽然佛堂这边的动静不大,但终究还是有声响传出去,夜巡的侍卫定然发现了动静,齐峰如今已经取代段沧海成了侯府的侍卫统领,自然会带人前来一看究竟。   锦衣齐家是军方大佬,侯府里有几支箭弩,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峰自然不可能见过牛头马面,瞧见这两个家伙稀奇古怪,自然以为是刺客闯入侯府,当机立断射杀了牛头。   此时看到齐宁身陷困境,立时跳下来救援,也算是忠肝义胆了。   马面连连出手却伤不得齐宁分毫,反倒是瞥见齐峰握刀向自己冲过来,牛头被杀,马面悲怒交加,这时候却是丢下齐宁,反是向齐峰扑过来。   齐宁见状,心下一凛,他知道齐峰的武功远及不上马面,沉声道:“齐峰退下。”   但马面的速度委实太快,眨眼间已经到了齐峰面前,齐峰见得身影扑来,二话不说,挥刀便砍了过去,马面不闪不躲,反倒是探手过来,大刀还没有砍刀马面,马面左手已经如同鹰爪般抓在齐峰的手腕子上,便听得骨裂之声响起,齐峰惨叫一声,腕骨竟是被马面抓裂,手里的大刀脱手而落。   马面一招得手,却似乎也不想要了齐峰性命,一腿踢出,踢在齐峰的腹间,齐峰整个人便已经直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   一切都是转眼间发生的事情,齐宁想要阻止也是来不及。   他知晓牛头马面是太夫人的心腹,今夜早就存了杀意,杀死牛头之后,便知道接下来必然要除掉马面,这时候见得马面伤了齐峰,杀意更浓,欺身上前,一拳击出,马面侧身闪过,正待出手,却发现齐宁又是一招极为古怪的路数打了过来。   马面再次躲过,但齐宁接下来的招式却是源源不断,而且一招比一招奇怪,却偏偏都是攻敌要害的妙招。   马面连续闪躲,终是失声道:“丐帮的功夫!”   齐宁此时施展出来的却正是丐帮镇帮绝学醉梦九式,此门功夫乃是集丐帮武学大成,虽然玄妙莫测,但招式之中,却是带着浓厚的丐帮武学味道。   齐宁见得马面辨识出丐帮功夫,心知此人确实是见多识广。   他既然亮出了醉梦九式,便没想过让马面活下去,招式连绵不绝,那马面虽然也算是一流高手,但面对丐帮镇帮绝学,又如何应对得住,最为紧要的是齐宁在内力之上实不弱于马面,配上这丐帮绝学,马面只片刻见就已经应付吃力,虽不至于没有还手之力,但却已经落入下风。   齐峰被打飞在地,从墙头迅速跳下一人来,过去查看齐峰的伤势。   秋千易这时候运气收工,这才看向齐宁那边,见得齐宁将马面逼得连连后退,不由大感吃惊。   他当初从神侯府救走小阿瑙,那次也与齐宁交过手,当时齐宁只能依靠诡异的步法闪躲,根本不是自己的敌手,那次若非向百影出手相救,齐宁只怕已经死在秋千易的手里。   可是短短几个月之后,这小子的武功却是突飞猛进,着实让秋千易大吃一惊。   马面与秋千易武功在伯仲之间,如今齐宁与马面对战,竟是处于上风,也就等若是齐宁的武功也在秋千易之上,几个月有此进步,又如何能让秋千易不惊。   武学之道,在于循序渐进,便是那些走捷径之道的邪门功夫,却也并非短时间内便能速成。   只是秋千易却不知,齐宁学会六合神功之后,并不需要自己长年累月修炼内力,而是取他人之力为己所用,更加上齐宁体内有一股莫名其妙出现的寒冰真气存在,极其有效地将他体内杂乱的内力融为一体,形成了一股强悍的纯阴真气,不知不觉中,齐宁的内力修为已经是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   此刻他施展出来的醉梦九式,又是丐帮的镇帮绝学,种种机缘便导致了齐宁的武功突飞猛进,令人难以置信。   马面出手重创齐峰,齐宁怒不可遏,再加上他本就起了杀心,是以攻势异常凌厉,一开始施展醉梦九式还略有些生涩,但是三十多招过后,越打越顺畅,他悟性惊人,甚至已经隐隐体会到醉梦九式之中的精髓。   马面被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秋千易目光深邃,猛听得“砰砰”两声响,随即便见到马面身体蹭蹭蹭直往后退,竟是背对秋千易退过来,秋千易方才遭受牛头马面合攻,受了一掌,心中本就怨怒,这时候见得马面背对自己退过来,想也不想,右手挥出,数点寒星从背后直袭马面。   秋千易研究毒术数十年,性情阴鸷,这用毒本就是阴暗之术,所以倒也根本不在乎什么光明正大,说偷袭便偷袭。   马面虽然处于困境之中,却也还是察觉到背后劲风袭来,他虽然不知秋千易底细,但对方从背后突施暗箭,却也不敢置之不理,骤然回身,运气挥臂,想要震开暗器,孰知秋千易这一次却是全力以赴,劲力十足,这马面的内力并不比秋千易高明,一挥之间,虽然让暗器的速度略减,却并无改变方向。   马面心下微惊,而齐宁却早已经趁此机会欺身上来,鬼魅一般,一圈重重打在了马面的背脊上,这一拳雄浑有力,马面身体不禁往前两步,正迎上那暗器,这时候要闪躲根本来不及,“噗噗噗”数声,秋千易打出的暗器尽数打进马面身体。   马面站定身子,身子晃了晃,这时候秋千易却是摆开了架势站在马面身前,齐宁却是站在马面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将马面夹在中间。   马面被暗器打入身体,只是瞬间就觉得体内不对劲,心知暗器上有毒,这时候若是能迅速运气阻挡毒性蔓延,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此刻两大高手一前一后夹住,马面又如何能有机会运气必毒。   马面霍然转身,面对齐宁,沉声道:“侯爷,你......!”只吐出这几个字,齐宁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次欺身上前,连出数拳,马面连退三步,猛地感觉心口一阵巨疼,头晕目眩,心知是毒性发作,骇然万分,想要叫出声,却发现喉咙里已经发不出声声音来。   齐宁方才杀了牛头,这马面与牛头是一伙,秋千易自然看出齐宁也必然要取马面的性命,所以出手狠辣,那暗器上乃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平常人只怕瞬间就毙命,马面虽然内力颇深,但终究还是没能坚持多久。   他头晕眼花之际,齐宁已经飞起一脚,重重踢在了马面的腹间,就如同马面方才一脚踢在齐峰的腹间一般,马面身体顿时也被踢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马面在地上微微挣扎两下,这时候毒性已经笼罩心脏,只有出的气,却无法吸气,抽动数下,便不动弹。   齐宁走到马面身边,确定马面已死,回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牛头尸首,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他看向秋千易,向秋千易递了个眼色,暂不多说,目光如电般投向佛堂,自始至终,那佛堂大门都是紧闭,齐宁心知老太婆定在其中,也不急着进去,奔到齐峰身边,见齐峰脸色惨白,皱眉担心道:“伤势如何?”   齐峰喘气道:“侯爷,我.....我没事,我们护卫不周,让.....让刺客闯进来,罪该万死。”   齐峰这等侯府光明正大的侍卫,当然不知道锦衣侯府还有牛头马面这样的人物,只以为这两个诡异无比的家伙定时潜入侯府的刺客。 第八七六章 问罪   齐宁轻轻拍了拍齐峰肩头,随后轻轻拉起齐峰手臂,齐峰身体抽动一下,脸上显出痛苦之色,齐宁见得齐峰手腕骨已经变形,心下骇然,低声问道:“是不是很严重?”   “骨头.....骨头裂开了。”齐峰咬牙坚持:“那刺客....那刺客武功着实了得。”   齐宁低声道:“毒王昨天发现侯府附近有人鬼鬼祟祟转悠,昨天特地过来通知我,昨晚我和毒王发现了刺客潜入进来,没有声张出去,以免惊动了府里众人,让大家受惊,所以只想着偷偷解决掉,倒想不到这两名刺客武功着实了得。”   “侯爷,是否.....是否去找神侯府的人?”齐峰心想侯府有刺客潜入,自当要让神侯府的人前来追查清楚。   齐宁摇头道:“这事儿你们几个要紧守口风,不得对外透露半句。刺客的来历,我和毒王会秘密调查,现在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派来的刺客,若是对外张扬,反倒是打草惊蛇,而且这事情绝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否则定会人心惶惶。”   齐峰忍着疼痛道:“都是.....都是小的无能,才会......!”   “此事怪不得你。”齐宁安慰道:“你先回去,明日去找唐姑娘瞧一瞧,唐姑娘的医术高明,手骨断裂,对她来说不会是大问题。”向边上那侍卫吩咐道:“赶紧扶齐峰去歇息,好生照顾。”   那侍卫扶起齐峰,齐峰扭头看了秋千易一眼,也不多言,又让那侍卫吩咐墙头的两人也都退下。   等齐峰等人都退下,秋千易这才靠近过来,冷笑道:“齐宁,你搞得什么把戏?这两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非齐宁先后杀死了牛头马面,秋千易还怀疑这是齐宁给自己布下的陷阱,但牛头马面都被齐宁所杀,也就证明了齐宁并非要取自己性命,但这老毒物行走江湖多年,齐宁可以三言两语应付掉齐峰,但要应付他却不容易。   齐宁微笑道:“毒王,你如约前来,我十分感激,三天之后,段清尘的尸首必然会交给你带走。”   秋千易冷哼一声,问道:“还要不要老夫取手珠?”   齐宁嘿嘿一笑,秋千易道:“手珠是假,让老夫帮你杀了这两人才是真吧?”他其实也想不明白齐宁和这牛头马面到底是什么渊源,更不知齐宁为何要杀了这两人,但侯门深似海,这中间的恩怨其实他也不愿意多知道。   齐宁也不解释,走到牛头尸首边上,将他牛头摘了下来,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五十出头年纪,十分陌生。   齐宁伸手探入他怀中,搜找一番,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倒是找出了两只瓷瓶子来,齐宁回头看了秋千易一眼,将两只瓷瓶子朝秋千易晃了晃,秋千易走过来,伸手接过去,打开瞧了瞧,冷笑道:“雕虫小技,一个是疗伤的药物,可以止血,另一个是化尸粉。”   “化尸粉?”   秋千易将一只瓷瓶子丢给齐宁:“这是化尸粉,能让血肉迅速消融,还算不差。”将另一只瓷瓶子远远丢开,一脸不屑。   齐宁也不多言,打开瓶子,将那粉末往牛头脸上倒下去,秋千易微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化尸粉触及皮肉,立刻冒出一股烟尘,皮肉迅速溶解,而且向边缘扩散,速度快极,齐宁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却还是心下骇然。   秋千易似乎也不愿意在这里多留,低声道:“你要老夫做的事情,老夫已经帮你做到,三日之后,将尸首交给老夫。”便要离开,齐宁却起身笑道:“毒王且慢!”   秋千易皱起眉头,问道:“还有何事?”   齐宁凑近秋千易耳边低语两句,秋千易一怔,皱眉问道:“你想做什么?”   齐宁含笑道:“毒王若能帮忙,就算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以后若有机会,自然报答。”   秋千易犹豫一下,从怀中掏出几只瓷瓶子,从中选了一只丢给齐宁道:“这个合你意思,只是这些药物,千万慎用。”也不多言,身形一闪,到得墙边,腾身而起,跃过墙头而去,头也不回。   齐宁收起瓷瓶子,这时候发现牛头的尸首已经消融大半,冷笑一声,走过去将化尸粉又倒在了马面身上,也不多看,目光落在佛堂大门,这才一步步靠近过去。   到得佛堂门前,齐宁微一沉吟,才伸手推门,发现屋门竟然没有关上,“嘎吱”一声,屋门缓缓打开,一股子檀香味道从屋内飘荡而出,齐宁站在门前,只瞧见缩成一团的太夫人此刻正坐在佛龛之前,似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齐宁唇边泛起冷笑,转身关上门,目光四扫,确定再无他人,这才缓步走到了太夫人身后,居高临下盯住太夫人。   太夫人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念经,齐宁叹了口气,问道:“祖母每日诵经礼佛,到底是为了谁?”   太夫人却不理会,依然诵经,齐宁轻轻一笑,道:“祖母为何不说话?刚刚有刺客前来行刺祖母,我幸好赶到,将两名刺客全都杀死,护住了祖母的安危,祖母是不是很欣慰?”   太夫人诵经之声这时候终是戛然而止,一声怪笑,缓缓道:“好孙儿,你做的很好,锦衣侯府交到你手里,老婆子很放心。”   “交到我手里?”齐宁哈哈一笑,轻声道:“祖母,既然我是锦衣侯府的主人,你说我该不该知道锦衣侯府所有的秘密?”   太夫人“哦”了一声,反问道:“什么秘密?”   齐宁含笑道:“我知道侯府的秘密应该不在少数,一时半会祖母也不可能全部都说清楚。我想问几个我特别感兴趣的秘密,还希望祖母如实告诉我。毕竟这锦衣侯府如今要靠我支撑下去,若是我对锦衣齐家的事情都稀里糊涂,以后又如何能够在朝中立足,你说是不是?”   太夫人蜷缩一团,也不说话。   “其实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府中上下从来没有人提及过我娘。”齐宁轻声道:“你也知道,我有很多年脑子一直稀里糊涂,记不得事情,也忘记了好多事情,我想问祖母,我娘在哪里?她是死是活?如果活着,现在何方?如果死了,是怎么死的?”   太夫人身体颤动起来,发出一声怪叫:“住口,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她情绪显得十分的激动,就似乎是被瞬间击中了软肋一般。   齐宁皱起眉头,此前他也从顾清菡口中得知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怨恨,但这时候却是亲身感受到太夫人对柳素衣的态度。   老太婆虽然双眼已经瞎了,但耳朵却没聋,方才外面发生的事情,齐宁不相信老太婆没有听到,牛头马面双双被杀,自己深更半夜闯入佛堂,这老太婆都显得十分镇定,可是只要提及柳素衣,这老太婆便一反常态,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齐宁淡淡一笑,轻声道:“祖母为何如此激动?”   太夫人身体颤动,冷哼一声,却不说话。   “祖母,有件事情我很奇怪。”齐宁低声道:“你对我娘似乎心存怨恨,为何还要让我继承爵位?是了,我虽然长大成人,可是想在回忆过去,很多年的记忆都已经消失,并无印象,有人说我像傻子一样过了许多人,我很奇怪,为何我会变的痴痴傻傻,对那些年的事情一无所知?”   太夫人发出一声怪笑,缓缓道:“我的好孙儿,你今晚前来,是兴师问罪吗?”   “问罪?”齐宁笑道:“祖母为何这样说?难道祖母觉得自己有罪?”   “我有罪?”太夫人怪笑一声,诅咒般道:“我当然有罪,让你活到现在,便是我的罪孽了,我早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她咬牙切齿,语气之中充满了对齐宁的怨恨。   齐宁皱起眉头,随即冷声一笑,道:“看来你很想让我死,既然如此,你让我继承爵位,当然是心存不轨。”微微弯下身子,冷声道:“在你心里,是否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让齐玉回来继承爵位?”   太夫人身体一震,齐宁毫不客气地继续道:“先帝驾崩,锦衣候过世,楚国两根柱子先后倒塌,朝局一片混沌,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发展。锦衣齐家处在困境之中,就连你也无法预测到锦衣齐家接下来的道路是福是祸......,你让我继承了爵位,一旦祸事临头,我便成了锦衣侯府的替罪羔羊,而你那位好孙子齐玉便可以远避灾祸。如果有朝一日朝局稳定,锦衣齐家在朝中的位置并无动摇,你也可以找个机会将我废黜甚至是除掉,然后让齐玉回来接替位置,祖母大人,我说的应该没有错吧?”   太夫人冷笑道:“原来你还真不笨,竟然想到了这一层。”   “我当然不笨。”齐宁轻轻一笑:“你可知道弄巧成拙是什么意思?你既然让我继承了爵位,这锦衣侯府当然就是我的掌中之物,齐玉是唯一对我爵位有威胁的人,你觉得我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太夫人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也没什么。”齐宁含笑道:“只是我担心齐玉真的会有朝一日跑过来抢走我的位置,所以我先送他去见阎王,一劳永逸,祖母,这事儿你不知道吗?”   他故意这般说,就是要故意刺激这老太婆,果然太夫人听得齐宁此言,猛地扭回头来,又惊又怒:“你.....你害死了他?” 第八七七章 行尸走肉   太夫人的反应在齐宁的预料之中,见得这般反应,便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至少这老太婆对齐玉的关切远超过自己。   “看来祖母对他是真的很关心。”齐宁轻笑道:“我若说他现在已经灰飞烟灭,对了,祖母知道尸骨无存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尸骨无存了,祖母一定会很伤心吧?”   太夫人双目已盲,看不见齐宁,但干枯的脸上却已经抽搐起来。   “祖母也不用怪我。”齐宁声音柔和,倒似乎真的是在与自己的祖母说话:“你也知道,琼姨娘奉你之命,那些年在我身上做了什么,别人不知道,你是很清楚的。”   “原来那个贱人已经和你搅在了一起,她的胆子还真是不小。”太夫人怪笑道:“我早就知道那贱人生性浪荡,不是忠贞之人,想不到她还真的敢背叛老身......!”咬牙切齿道:“老身就应该将她送进娼寮,满足了她的心愿.....!”   齐宁脸色一沉,自然知道太夫人口中的“贱人”说的是谁。   自己提及琼姨娘虐待锦衣世子的往事,这事儿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知道内中真相的除了太夫人,恐怕也就只有顾清菡,自己说出来,这老太婆自然已经明白是顾清菡将真相抖露了出来。   齐宁冷笑道:“贱人?祖母这张嘴还真是臭的很,是不是长年累月窝在这小佛堂里,心里已经扭曲了?”   “你说什么?”太夫人声音阴寒:“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齐宁缓缓蹲下身子,看着瞎眼老太婆,摇头叹道:“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东西?牛头马面都死了,你身边还有谁?”   老太婆冷笑道:“他们死了,那又如何?难道你敢动老身分毫?”   齐宁皱起眉头,然后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朝着太夫人那张苍老的脸颊狠狠地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响,在这佛堂里极为清澈。   太夫人怔住,很快就感到脸颊上火辣的疼痛,不自禁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唇角渗出一丝鲜血,老人家本就已经松动的牙齿几乎要脱落下来。   “我动了你,你又能如何?”齐宁不屑道:“我本来不欺负老人,可你是坏人,坏人变老了,还是坏人,我对坏人从来不客气的。”   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但内心深处却也生出了一阵寒意,她这时候终于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甚至低估了他冷酷的一面。   “你想让我成为你手里的傀儡,一旦锦衣侯府有风吹草动,就拿我出来顶缸。”齐宁叹道:“这让我很不舒服,所以今天你落得如此地步,千万不要怪我,因为你比我清楚,如果我不这样做,也许有一天你就会这样对我。”   “滚出去!”太夫人森然道:“滚出这里。”   齐宁哈哈一笑,轻声道:“滚出这里?祖母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难道你以为锦衣侯府还是你的?从今晚开始,锦衣侯府就是我的掌中之物,其实我也该谢谢你,当初若不是你让我继承爵位,我又岂能得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府邸!”   太夫人身体颤抖,齐宁知道这老太婆未必是害怕,而是因为气极。   太夫人老态龙钟,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但齐宁却知道在这虚弱的表皮之下,却藏着极为恶毒的心。   他其实已经确定,锦衣世子后来痴痴傻傻,其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老太婆。   老太婆对柳素衣充满了仇恨,恨屋及屋,小小年纪的锦衣世子也就成了老太婆发泄仇恨的对象,利用琼姨娘对锦衣世子下毒,让一个天资聪慧的少年成了一个人尽皆知的傻子。   锦衣世子后来被齐玉带出侯府,落入九天楼的人手中,惨死在外,齐宁深知怀疑这一切都与老太婆有干系。   多年以来,老太婆控制着顾清菡,让顾清菡日夜担惊受怕,甚至利用顾清菡监视自己,其祸心当真是歹毒异常,若非齐宁知晓其内幕,也很难相信这样一个虚弱的老太婆竟然如此狠辣。   “祖母大人,我不贪心,你只要告诉我两件事情,我保证你后半辈子依然会幸福的生活下去。”齐宁轻声道:“否则你的安危,我实在不敢保证。”   太夫人冷笑一声,咬牙切齿。   “告诉我母亲的下落,还有这牛头马面出自大光明寺,为何会听从你的驱使?”齐宁声音冷峻:“回答这两个问题对你来说并不困难。”   太夫人怪笑一声,森然道:“你想知道那贱人是死是活?我就偏不让你知道。你想知道我与大光明寺有什么渊源,我也偏不让你知道。”   她话声刚落,“啪”的一声,齐宁又是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这一次依然是力量不小,老太婆口中立时溢出鲜血。   太夫人怒极反笑:“你以为杀了牛头马面,就能够控制住锦衣侯府?好孙儿,如果大光明寺知道牛头马面死在你的手里,你可知道后果?”   “知道又如何,难道你以为我怕了大光明寺?”齐宁轻笑道。   太夫人笑道:“你不必和我说这些,留着对大光明寺说清楚就好。”怪笑道:“其实你最该问的不是这两个问题,你说是不是?”   齐宁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的秘密老身不知道?”太夫人阴冷道:“老身什么都知道,可是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齐宁探出手,一把揪住太夫人衣领,冷声道:“你装神弄鬼,到底想说什么?”   太夫人唇角显出戏虐的笑容:“你想知道的,都不会从老身的口中知道。不错,锦衣侯府有很多秘密,可惜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要杀老身?现在就可以动手,老身即使死了,也会诅咒你们母子永世不得超生。”她那股恨意,完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齐宁心下恼火,又是连续几巴掌扇下去,太夫人唇角始终带着不屑,一言不发。   “祖母大人果然是意志坚定。”齐宁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子,大拇指撬开盖子,轻声道:“祖母大人当年对我的照顾,我没齿不忘,我从来都是有恩报恩,祖母大人让我痴傻数年,今天我也想让你尝尝那个味道,你看如何?”   他手中的瓷瓶子,正是先前秋千易给他留下来。   “对你的照顾?”太夫人并无畏惧,只是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在装疯卖傻。当年琼姨娘下毒的并不是你,你还不承认?”   齐宁身体一震,这一刻终于明白,这老太婆竟然已经看出自己是假冒。   “老身让你这个畜生享受荣华富贵,即使真的有朝一日将你废黜,你又有何怨言?”太夫人声音冰冷森然:“你不知感恩戴德,竟然狼子野心,死后定然会万劫不复!”   齐宁后背生寒,心想幸亏自己提早动手,先制住了这老太婆,否则日后这老太婆真要对自己动手,只要将这个秘密说出来,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与锦衣世子外貌几乎一模一样,平日里也是极其小心,自打进入侯府,也只不过见到这老太婆两次,说过的话也没超过几句,却不知自己哪里露出破绽,竟然被这老太婆看穿。   老太婆既然能够看破,必然有其缘故,他要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自然也有证据在手,手上抓紧,森然道:“你是如何看穿的?”   太夫人唇角不屑一笑,道:“你口口声声说侯府是你掌中之物,可你对侯府知道多少?侯府的一草一木,老身都了若指掌,更何况是一个人?你既然喜欢演戏,老身陪着你演戏就是。”   “只是这场戏你似乎演砸了。”齐宁冷笑道:“你一直不说穿,自然是想着一直利用我。”这时候却完全明白,为何这老太太会让顾清菡暗地里监视自己。   老太太既然早就看穿自己不是齐宁,自然会小心防备,令顾清菡暗中监视,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太婆故意不说破,自然是将计就计,正好借机利用自己。   齐宁此刻心下却有些担心,如果此事只有老太婆知道倒也罢了,却不知道老太婆是否告之其他人,否则就等若有一把剑悬在自己头顶,十分凶险。   “演砸了?”太夫人诡异一笑,唇角鲜血流淌,孤灯之下,很是可怖:“也许这场戏只是刚刚开始,有没有演砸,只有到结局的时候才会知晓,莫非你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老太婆说话遮遮掩掩神神叨叨,倒是让齐宁心下十分的不舒畅,轻笑道:“既然一切才刚刚开始,那么就烦劳祖母大人在旁看我将这场戏如何演下去,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力让你活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他举起手中的瓷瓶子,轻声道:“我这里有灵丹妙药,祖母大人服用之后,可以长命百岁,延年益寿!”   他心里明白,这老太婆既然心意已决,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很难从她口中问出她不想说的话来。   他从秋千易那里得到的药材,正是让人失去神智的药物,一旦服用,药效发作,虽然还能呼吸,却对周遭的一切再无任何感觉,变成行尸走肉,彻彻底底成为活死人。 第八七八章 整顿侯门   旭日东升,一大清早,锦衣侯府上上下下就被召集到了侯府的正堂外面,院落虽然还算空阔,但两百多号人站在院内,倒也有些拥挤。   上到侯府总管韩寿,下到运送粪车的老仆,此时都是整整齐齐地排队站在院内,便是侯府里的侍卫,也都聚集起来。   顾清菡一早便得到韩总管的通知,太夫人要召集府里所有人在大院内,她心中有些紧张,一时间也不知道太夫人意欲何为。   这般召集府里所有人集合,已经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事情,老夫人虽然一直在掌控侯府的事务,但至少十年不曾真正地出面管理家务,侯府里许多新进来的仆人,虽然知道侯府有位太夫人,但不少人甚至都不曾见过太夫人的面。   这一大早突然要将府里所有人召集起来,顾清菡只觉得事情古怪,最近一阵子她十分敏感,一有点风吹草动心里就有些紧张,如今太夫人召集众人,她心中更是有些惶恐,总觉得事儿可能和自己有关。   梳洗打扮一番,这才来到正堂,瞧见仆人们都已经聚集在院内,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等顾清菡出现,众人立刻静下来。   顾清菡管理侯府多年,虽然对下人十分宽厚,但多年下来的威严,却也是不怒自威,让众人又敬又怕。   顾清菡微蹙秀眉,进到正堂内,向正座那边瞥了一眼,空无一人,有些疑惑,这时候韩寿已经凑上前来,低声道:“三夫人身子可安好些?”   这些时日顾清菡以身体不适为由,将府里的杂事都交给韩寿处理,一直待在院内足不出户,韩寿只以为顾清菡身子当真不舒服,所以关切询问。   顾清菡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又问道:“太夫人还没过来吗?要不要.....我过去请她过来?”   韩寿道:“三夫人,是侯爷早上让我通告大家,都到院子来集合,说太夫人有事情吩咐,所以......!”   “宁儿?”顾清菡蹙眉道:“他人呢?”   话声刚落,身后就传来声音:“三娘是要找我吗?我在这呢。”顾清菡回头去,只见到齐宁一身锦衣玉带,正快步走过来。   比起平日,齐宁今日的打扮十分的贵气,而且看上去神清气爽,气色很好。   齐宁见到顾清菡一身浅紫色的薄裙,腰间系一个红色的腰带,身材妖娆婀娜,今日顾清菡略施薄妆,更显得娇艳动人,风情万种。   “太夫人有事情吩咐?”顾清菡建齐宁凑近过来,才轻声问道。   齐宁微微一笑,走到正门前,背负双手,面朝院内众人扫了一眼,神情忽然凝重起来,道:“让你们集中起来,是有几件事情要说。首先要告诉大家,太夫人昨天晚上突然中风,如今已经是......!”   众人都是一愣,顾清菡也是一怔,但立刻急道:“太夫人.....太夫人中风了?”   齐宁微微颔首,道:“三娘不必着急,眼下已经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太夫人嘱咐我几件事情,让我务必做好,今天召集大伙儿过来,就是为了这几件事儿。”咳嗽一声,才继续道:“所有人是不是都到了?”问话之时,却是看向韩寿。   众人左右看看,想看看还有谁没到,韩寿却已经恭敬道:“侯爷,侯府连上太夫人,应该是二百四十六人,刚才老奴点了一下人数,连上侯爷和三夫人,还有二百四十二人,缺两四个人。”   “我知道齐峰有缘故,他不用过来,太夫人自然也来不了,除了太夫人和齐峰,还有两个是谁?”齐宁问道。   韩寿道:“是马厩里喂马的铁陇和赵暮!”   “马厩里的?”齐宁问道:“他二人为何不来?”   韩寿凑近齐宁耳边,压低声音道:“侯爷,老奴让人去招呼过,可是那两人不见踪迹,马厩到处都找过,就是没瞧见那两人的踪影。”   齐宁微微点头,这时候心里却是雪亮。   他召集众人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查查究竟少了谁,牛头马面昨晚被齐宁毁尸灭迹,从此在这世界上彻底消失,但这两人一直潜伏在侯府,齐宁就是要搞清楚这两人到底是以何样身份隐匿在侯府中,这时候听韩寿所言,便确定那两名马厩的马夫就是牛头马面。   这时候终于明白,顾清菡说当年遇见牛头马面的时候,那两人身上有极浓重的味道,却记不清是什么味道,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马厩里那股臭味了。   那两人常年待在马厩之中,负责喂马,身上若没有那股子味道反倒是见鬼。   如此看来,牛头马面扮作马夫待在侯府已经很有些年头,如果这两人确确实实是与大光明寺有关联,那么锦衣齐家只怕一直都与大光明寺有牵扯。   “宁儿......!”齐宁若有所思,所有人都看着齐宁,顾清菡见齐宁不说话,在旁低声提醒。   齐宁回过神来,道:“回头好好找找。”心想要是真有人能找到已经尸骨无存的牛头马面,那还真是见鬼了,背负双手,朗声道:“太夫人交代的几件事情,我现在告诉你们,所有人都要记好了。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自今而后,谁也不得再靠近佛堂半步...........!”   许多人都有些茫然,暗想这是侯府一直以来的规矩,侯爷又何必提及?   “昨晚太夫人对我提及过。”齐宁缓缓道:“我年纪轻,刚刚继承爵位,太夫人担心我会做糊涂事,所以平时让有些人盯着我些,免得我犯傻,我知道那几个人会偶尔偷偷去佛堂向太夫人禀报我的行踪......!”   顾清菡娇躯一颤,家仆们不少都是微微色变。   “好在太夫人现在已经知道我做事还算周全,自然不需要再有人提醒。”齐宁微笑道:“所以之前偷偷向太夫人禀报我行踪的人,现在可以站出来了,你们放心,我不会为难你们,可是谁要是敢欺瞒我,我可就真的不高兴了。”   人群先是一阵骚动,随即便静默下来。   齐宁扫了一眼,问道:“没有人站出来?”眼角似有若无瞥了边上的韩寿一眼,只见到韩寿眼角跳动,齐宁心里明白几分,忽见到韩寿转过身来,齐宁不等他说话,已经抬手按在韩寿肩头,韩寿一怔,齐宁却是微笑道:“你们若是在不主动站出来,我可要让韩总管点名了。”   韩寿顿时有些发愣,随即便瞧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噗通跪倒在地:“侯爷,小的.....小的只是照着太夫人的意思去做,对侯爷绝无.....绝无二心!”   他一站出来,后面又跟出四五个人来,有男有女,都是跪在地上。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用担心,是太夫人的吩咐,自然怪不得你们。不过我知道此事之后,向太夫人禀明,这家仆暗中监视自己的家主,终究是以下犯上,即使是太夫人吩咐,那也是坏了规矩。”向韩寿道:“韩总管,回头每人发一笔安家费,让他们离开侯府,不要为难他们。”   韩寿忙道:“老奴.....老奴遵命!”   “你们记着,我是锦衣侯府的主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锦衣侯府的一份子,谁要是不问青红皂白欺负到你们的头上,我自然会帮你们出头。”齐宁目光锐利,声音冷峻:“可是如果有谁吃里扒外,吃着我的米,却在背后打我的主意,我实在不能客气,你们千万要记住这一点,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道:“听清楚了。”   齐宁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太夫人中风,自今而后要好好休养,谁要是将我的话当耳边风,接近佛堂那边,一旦被发现,就不是逐出侯府那么简单了。你们也都记着,如果有人靠近佛堂被你发现,只要禀报上来,赏银一百两!”   顾清菡何其精明,此时已经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而且她也知道,齐宁这一招着实厉害,重赏之下,侯府所有人就等若成了眼线,谁也不敢再往佛堂靠近半步。   但齐宁不让人靠近佛堂,事情当然不简单。   “这第二件事情,便是以后府里的管事。”齐宁咳嗽一声,继续道:“三夫人打理侯府多年,井井有条,太夫人十分赞许,从今以后,侯府的大小事务,依然都是由三夫人打理,三夫人说东,大家不要往西,三夫人说北,大家不要往南,谁要是惹了三夫人不高兴,也莫怪我不客气。”   顾清菡斜睨了齐宁一眼,轻咬了一下嘴唇,齐宁却已经转过头来,笑眯眯道:“三娘,府里的事情,以后还要多麻烦你了,我这里先向你谢过。”向着顾清菡行了一礼,顾清菡蹙了一下秀眉,终是轻嗯了一下。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与你们息息相关。”齐宁含笑道:“从今年开始,每年年终的时候,侯府都会从你们之中评选出五名优秀的仆从,如果平时你们勤劳肯干,而且对侯府忠心耿耿甚至是立下功劳,都有可能评选出来,评选出来的优秀仆从,每人都会得到一百两银子的赏赐,花落谁家,就看你们的能耐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显出喜色,不少人都是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第八七九章 匪夷所思   齐宁恩威并施,逐出了监视自己的几个人,却又对众人许下承诺,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等到众人散去,顾清菡才急道:“宁儿,太夫人.....太夫人到底怎样了?”她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一时间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齐宁却瞥见韩寿在旁边欲言又止,向顾清菡轻声道:“三娘等一下,我待会儿带你去见太夫人。”向韩寿道:“韩总管,你随我来。”进了堂内,韩寿犹豫一下,也跟着进了去。   齐宁还没坐下,韩寿已经道:“侯爷,老奴.....老奴要向你请罪!”便要跪下去,齐宁却是伸手拖住他手臂,轻声道:“老总管不必多言,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是侯府总管,太夫人让你注意我平日的动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韩寿一愣,随即苦笑道:“老奴虽然.....虽然觉得太夫人这样做也不是很好,但她老人家既然吩咐,我也不能抗命。但是侯爷放心,老奴.....老奴虽然遵太夫人之命盯着侯爷,却从无在太夫人面前说侯爷一星半点坏话,老奴......!”   “我相信。”齐宁微笑道:“老总管,你在侯府这么多年,是侯府的老人,我能理解你的心境。不过太夫人中了风,躺在床上已经不能起身,以前的事情,咱们就不必再提。自今而后,你好好协助三夫人处理府内的事务,等你干不动了,你若愿意,继续让你的子嗣来侯府当差,只要我在,你们总有碗饭吃的。”   韩寿长叹一声,道:“侯爷重情重义,老奴......!”苦笑一声,才低声道:“侯爷,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夫人的事情,老奴知道的也实在不多,只是......!”   齐宁知道他口中的“夫人”必定是柳素衣,精神一振,低声道:“老总管知道我娘的事情?”   韩寿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齐宁柔声道:“你放心,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知道什么,尽管告诉我。”   “侯爷,当年夫人临盘在即,大将军还在前线。”韩寿压低声音道:“夫人生产那夜,太夫人带人亲自守在那里,而且......当时还请了大光明寺的高僧前来祈福。”   “大光明寺高僧?”齐宁一怔,低声问道:“可知道是哪位高僧?”   “老奴还记得,当时来了两位大师,一个叫净空大师,一个法号是净尘。”韩寿回忆道:“两位大师佛法都很是高深,特地前来侯府为夫人祈福。”   “净空?净尘?”齐宁脑子一转,大光明寺十三僧,除了主持空藏大师齐宁记忆深刻,对这两人却也是颇为熟悉。   净尘大师在大光明寺的地位仅次于空藏大师,但是暮野王从大光明寺逃脱之时,偷袭净尘大师,导致净尘大师圆寂归天,而净空大师则是大光明寺空明阁的首座,空明阁是大光明寺精英聚集之所,亦可见净空大师在寺内的地位。   韩寿点头道:“那天晚上,我们这些侯府的下人都不得接近夫人的院子,除了老夫人和两位高僧带来的和尚,就只有两名接生婆。”   齐宁微微颔首,也不说话,凝视韩寿,自是让韩寿继续说下去。   韩寿四下里看了看,见到顾清菡在院子里若有所思,离得还远,更是凑近齐宁身边,压低声音道:“老奴还记得那天晚上子时时分,夫人的院子里忽然传出了打斗之声,但谁也不敢靠近过去看发生何事,打斗声没过多久就停止,那天晚上太夫人一直待在夫人的院子里,到次日一早,那两名接生婆才出来......!”   “后来如何?”   韩寿苦笑道:“老夫人出来之后,立刻吩咐侯府总管准备丧事......!”又解释道:“当年的侯府总管是邱总管,是邱毅的父亲。”   齐宁皱起眉头,他来到侯府的时候,邱毅已经是侯府总管,但与三老太爷等人勾结在一起,欲图让齐玉上位,阴谋败露之后,便被齐宁逐出了侯府,只是柳素衣刚刚生完孩子,侯府喜迎麟儿,太夫人却让准备丧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老奴对此事十分的清楚,只因为邱老总管当时吩咐老奴的差事,就是去准备棺材。”韩寿低声道:“老奴很是奇怪,记得当时还问给谁准备棺材,邱总管说夫人因为难产,虽然保住了孩子,但.....但夫人却过世。”   齐宁神色更是凝重,韩寿只以为齐宁在悲痛柳素衣的过世,低声道:“太夫人十分着急,要让夫人尽早入殓,而且还吩咐府里不要对外大肆张扬,老奴心里想着真要给夫人置备棺木,总要贵重的木材方可,从选木到打造,最快也要三五天的时间。但邱总管吩咐老奴一天之内就要准备好棺木,而且.....而且还说不必计较棺木好坏,只要差不多就成,老奴.....老奴没有法子,只能尽可能地找了一副还算凑合的棺木。”   “太夫人迅速将.....将我娘入殓了?”   “只隔了一天的时间。”韩寿道:“我们将棺木抬进夫人的院子,是大光明寺两位高僧将夫人入殓。”   “是光明寺的和尚入殓?”齐宁一愣,虽然他知道丧礼之上,和尚会做法事,却并未听说过和尚负责入殓。   为死人入殓,这种事情很有讲究,也很有忌讳。   但专门有一类人称为入殓师,他们负责将死者的尸首入殓棺木之中,据说入殓师有专门的驱邪的的法门,并不会因此而沾染邪气。   柳素衣难产过世,却由和尚来入殓,这事儿怎么听着怎么诡异。   “是。”韩寿点头道:“但太夫人不让将此事传扬出去,还嘱咐说,说要是对外说一个字,就......就割了舌头!”韩寿眼眸中显出一丝惊怕,显然对太夫人也是十分的畏惧。   齐宁温言道:“老总管不必担心,你说的每一个字,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韩寿叹道:“侯爷,其实.....其实老奴这一大把年纪,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见到侯爷对夫人的事情一直很关心,而.....而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也不多了,老奴只担心若是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侯爷就一直被蒙在鼓里。”   “知道的人不多?”齐宁低声问道:“是了,老总管,你刚才说,当年给我娘接生的两个稳婆......!”   “侯爷,你找不见她们的。”韩寿轻声道:“那件事情发生过后,那两名稳婆就下落不明,自此之后再无音讯。”   齐宁一怔,韩寿低声道:“最古怪的是,夫人入殓后,太夫人并无为夫人设下灵堂,更没有对外宣布夫人过世的消息......!”神情凝重:“老奴私下里问过邱总管,邱总管也很是奇怪,只说太夫人告诉他,夫人年纪轻轻难产过世,那是福薄,若是设下灵堂引人祭奠,还会伤了后人的福分,所以才没有摆设灵堂。”   齐宁此时却想起当初向百影也对他提及过此事。   向百影曾说锦衣侯府对外确实是说柳素衣是因为难产才过世,向百影与柳素衣当年交情不浅,以姐弟相称呼,柳素衣过世之后,向百影曾想进府祭奠,却被阻拦,连遗体都不曾见到。   齐宁心知柳素衣难产而死,虽然太夫人嘱咐不要大肆张扬,但堂堂锦衣候夫人过世,自然也是纸包不住火,终究还是被人所知,向百影当年混迹在京城,而且丐帮消息灵通,他知道此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向百影要去祭奠过世的柳素衣,锦衣侯府却阻止入府,多少还是不近人情。   “老总管,我娘下葬的时候,是否也没有多少人知道?”齐宁低声问道。   韩寿却是摇摇头,苦笑道:“侯爷,老奴不知道夫人什么时候下葬,更不知道葬在哪里。”   齐宁一怔,惊讶道:“你不知道?”堂堂锦衣候夫人下葬,侯府中的人竟然不知何时下葬,齐宁愈发觉得匪夷所思。   韩寿忙解释道:“夫人过世后第三天,大将军就从前线赶了回来。大将军回来,只以为是夫人生下了孩子,要摆酒宴庆贺,谁知道......!”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才继续道:“棺木一直停在夫人的院子里,也没人敢过去,大将军回来之后,只待了半个月便即回去前线,等大将军离开,老奴才知道夫人已经被安排送出了侯府下葬,可是何时下葬,下葬在何处,不但是老奴,就连侯府其他的人也不知。”   齐宁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难以言喻的诡异,处处不合理。   “从那以后,侯府上下没有人敢再提及夫人的事情。”韩寿低声道:“太夫人对此最是忌讳,所以老奴也从来不说一句。侯爷。老奴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事儿,老奴一无所知。”   齐宁微微颔首,柔声道:“老总管,你今天告诉我这些,让我很高兴。”向门外瞧了一眼,见到顾清菡还在外面等着,轻声道:“回头再找你说话,我先和三夫人去看太夫人。”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出了门,阳光之下,顾清菡婀娜多姿,齐宁上前去,轻笑道:“三娘久等了。”   顾清菡朝屋里瞧了一眼,低声道:“你和韩总管鬼鬼祟祟说些什么?还怕我知道?”   “我只是让他以后多帮着三娘,凡事都听三娘的主张。”齐宁看着顾清菡娇美白皙的脸庞,低声道:“三娘既然知道太夫人中风了,怎地没有先过去瞧瞧?是怕她吗?” 第八八零章 坦露心迹   顾清菡咬了一下嘴唇,才低声问道:“你老实交代,太夫人.....太夫人到底怎么了?”   齐宁微笑道:“三娘看了不就知道?”也不多说,背负双手便往佛堂那边去,顾清菡犹豫一下,终是跟了上去。   拐到回廊,随即折进一条小道,齐宁却停下脚步,顾清菡跟上来,奇道:“怎么不走了?”   “三娘走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否则你又说我不守规矩了。”齐宁含笑道。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啐道:“你什么时候守过规矩?”也不多说,走在前面,齐宁这才跟在后面三步之遥,唇边带笑,从背后欣赏着顾清菡曼妙的身姿。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佛堂,推门而入,走到门前,顾清菡却有些犹豫,显然对这里十分忌惮,不敢推门进去。   齐宁走上前去,轻轻推开门,率先进了去,顾清菡犹豫一下,终是跟着进了屋内,她每次来的时候,太夫人都是盘坐在佛龛之前,多年来从无改变,但今日却是头一次看到那个位置没了太夫人的身影。   齐宁转到侧屋之内,顾清菡这才心怀忐忑进了屋里,一进屋内,便看到靠角落的木榻之上,太夫人正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清菡一看到太夫人,心里就有些突突,齐宁却已经背负双手走过去,站在床边,顾清菡轻步走过去,发现太夫人双目紧闭,如同尸首般平躺着,若非还能听到她轻微的呼吸,几乎都以为她是个死人。   “太.....太夫人!”顾清菡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太夫人却是毫无反应,顾清菡不禁蹙起秀眉来,低声问道:“宁儿,她.....她到底怎么了?”   “她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也说不出任何话,直到没有呼吸那天为止。”齐宁平静道:“我本想从她口里问出一些秘密,只可惜这老太婆十分倔强,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顾清菡毕竟是个精明的少妇,明白过来,蹙眉道:“你.....你是不是给她下毒了?”   齐宁心知有些事情可以让顾清菡知道,有些事情还是隐瞒些为好,摇头解释道:“昨晚我和秋千易布局,引出了牛头马面,将那二人除掉,不过那两人在临死之前,放出了毒药,秋千易是毒王,救下了我,但这位老太太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中毒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秋千易说无药可解,一直到死都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顾清菡狐疑道:“你没有说谎?”一双妙目盯着齐宁眼睛。   齐宁一副无辜之色道:“三娘,我还能对你撒谎不成?不过就算老太婆没中毒,我也不会放过她。”抬起手,轻轻往顾清菡香肩搭过去,柔声道:“三娘,老太太自此人事不知,牛头马面也被我除掉,自今而后,你再也不必担心他们与你为难,你我在这锦衣侯府便再无威胁了。”   顾清菡往后退了两步,甩开了齐宁的手,看着榻上一动不动的太夫人,秀眉微蹙,眼眸之中显出一丝不忍,幽幽叹道:“她变成这个样子,我.....我心里也有些难受......!”   “我知道三娘的感受。”齐宁轻叹道:“但这是妇人之仁,三娘,你可想过,如果她不变成这个样子,也许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的就会是我。这些年来她将你控制于股掌之中,当做工具一般操纵,本就不曾将你当做锦衣齐家的人。”   顾清菡神情黯然,并不言语。   “你心里很清楚,我痴傻那么多年,都是她吩咐琼姨娘给我下毒所致。”齐宁冷笑道:“常言道得好,虎毒不食子,我是锦衣齐家的长孙,她却因为对.....对我母亲的怨恨,竟然将毒手伸到我的身上,三娘,那些年我都经历了什么,我现在记不得,可是我们都能够想的出来。”   顾清菡轻叹道:“她.....她当年确实不该那样待你。”   “人在做,天在看,一个人作恶多端,迟早都会遭受报应。”齐宁又往顾清菡靠近两步,柔声道:“她现在是活死人,再也害不了人,更不会伤害到你,只要你平平安安,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顾清菡听得齐宁言辞暧昧,顿时就有些不自在,咬了一下嘴唇,看了齐宁一眼,见他双眸直直看着自己,脸颊微烫,低下螓首,低声道:“宁儿,三娘......三娘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成不成?”   “莫说一件,就算是十件,只要我能做到,自然都会答应。”齐宁制住了太夫人,心情与之前大不相同,只觉得一阵轻松,这时候看到娇美可人的顾清菡,愈发觉得这少妇美艳绝伦,风情万种。   她身着烟罗衫子,丽而不俗,鹅脸柳眉,双眸汪汪,粉面桃腮,身材玲珑浮凸,酥胸饱满,撑着绫罗抹胸巍峨挺拔,美到极处,透着少妇人独有的妩媚风情,那是熟透了的水蜜桃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兰似麝的少妇体香,更是诱人至极。   顾清菡犹豫一下,终是抬起头,直视齐宁眼睛,用恳求的语气道:“宁儿,三娘在锦衣齐家任劳任怨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只求你这一桩事情,只要你答应,三娘这些年的累就没有白受。”   “三娘,你想说什么?”   “我求你放我走。”顾清菡神情决然起来:“你三叔走了这些年,我如今要离开锦衣齐家,也不算对不住他。”   齐宁脸色一沉,顾清菡见齐宁神色不好,急忙道:“你别误会,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可以对你发誓,就算我离开了锦衣齐家,也不会.....也不会再嫁人,我不骗你。”   齐宁苦笑道:“三娘是否早就有这个念头?”   顾清菡苦笑道:“这些年我迟迟不敢离开,就是因为.....!”瞥了太夫人一眼,轻声道:“你知道缘由的。如今太夫人既然成了这样子,你.....你又掌管了侯府,也就用不上我了。宁儿三娘只有这一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告诉我,我留在侯府,该是什么位置?”顾清菡苦笑道:“锦衣侯府,是锦衣候的府邸,如果你三叔当年没有战死,立下了战功,封官授爵,自然也早有他自己的府邸,我也早就搬出了侯府,如果是那样,我好歹还能留在齐家。如今锦衣侯府是你当家,你马上就要大婚,一切都要改变,我......我只能算是寄住在侯府,却不能长久的......!”   齐宁往前踏出一步,顾清菡立刻往后退,抬手道:“你别过来!”   齐宁皱起眉头,顾清菡继续道:“其实我现在离开齐家,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好处,宁儿,三娘这都是真心话,你一定要听话,好不好?”   “三娘是否觉得留在侯府,我会对你居心不良?”齐宁终于开门见山问道。   顾清菡道:“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这也是原因之一。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思,但我无数次对你说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真的那样做,不但害了我自己,更会害了你。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紧要的是......!”犹豫一下,终于一咬牙,道:“我不能对不住西门姑娘!”   “战樱?”   “宁儿,你心里清楚,我们是在玩火。”顾清菡声音严肃:“一旦稍有差错,真的.....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就一切都无法挽回。你告诉三娘,在你心里,三娘是个怎样的女人?”   “当然是个好女人。”齐宁道:“落落大方,贤惠聪明,所以我.....我才一直喜欢你。”   “我明白你一直觉得三娘很好,其实三娘没有你想的那么好。”顾清菡叹道:“我以前待你好,固然是因为你母亲过世,你在府里受人欺凌,我看不过眼,可也不仅仅如此。我嫁到侯府不到半年,你三叔就战死沙场,我在侯府无依无靠,你也无依无靠,所以......我们是同病相怜,我自然要好好照顾你,那时候我心里还想着,你迟早要继承锦衣候的爵位,等有朝一日你继承了爵位,念在我待你不薄,会善待于我,我.....我也是没安好心的。”   齐宁摇头道:“三娘,你错了,你这样想,并无过错,而且无论你是为了什么,这些年真正对我关心体贴的只有你。”   “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顾清菡幽幽叹道:“我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你会喜欢上我,我真的.....真的没有想过,我其实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知道,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我怎么想,不该发生的事情,就决不能发生。”神色冷峻起来,盯着齐宁眼睛:“而且三娘也绝不是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有违人伦之事,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的,宁儿,我这么说,你是否明白了?”   齐宁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可是顾清菡这番话掷地有声,却又让齐宁对她肃然起敬,微微点头,道:“三娘的意思,我明白。”   顾清菡微松一口气,才道:“你明白就好。你放心,我不会马上离开,等你大婚之后,府里一切安顿好,井然有序,到时候你再让我离开,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好吗,宁儿?”   齐宁凝视着顾清菡眼睛,神情肃然问道:“三娘,我只问你一句话,我对你的心思,你明白,你对我.....可曾有过一丝男女之间的喜欢?千万不要对我说谎!” 第八八一章 心乱如麻   顾清菡一怔,但立刻就道:“好,我告诉你,之前.....之前我和你接近,是因为受了太夫人的吩咐要盯着你,所以.....所以才会亲近。我是你三娘,对你只有爱护,不可能有男女之情。”   齐宁眼睛不眨,盯着她迷人眼眸:“你确定你没有撒谎?”抬手指着外面道:“三娘,外面就是菩萨,难道你要当着菩萨的面撒谎?”   顾清菡娇躯轻颤,忽地抬起双手捂住面庞,颤声道:“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齐宁见她成熟的娇躯轻轻颤动,情之所至,猛地上前去,一把抱住顾清菡,顾清菡大惊失色,急忙挣扎,双手拼命去推齐宁,齐宁力气极大,将她柔软的娇躯搂在怀中,顾清菡一时间根本挣脱不开,骇然道:“齐宁,你想干什么?”   齐宁却不吭声,只是抱着怀中绵软的娇躯,闭着眼睛,从顾清菡发丝间散发出来的清香沁人心脾,胸膛被顾清菡紧绷的胸襟顶着,这让齐宁不自禁喘气急促,心脏更是砰砰直跳,仿佛能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顾清菡却是用力挣扎,但她柔弱少妇,又岂能挣开齐宁的拥抱,低声呵斥道:“快放手,宁儿,别胡闹!”心里还真是有些突突,暗想这小子一直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如今老太太已经人事不知,这小子除掉了最大的障碍,再无顾虑,说不定就真的要对自己动手了。   齐宁却知道如今的顾清菡是处在情感矛盾时期,他能感受到顾清菡对自己定然有着男女情愫,但碍于身份,不敢表露出来,如今太夫人成了活死人,顾清菡在这矛盾的情感之中挣扎的就会愈加剧烈。   他深知自己只要表露出一丝一毫的退缩,那么顾清菡必然会决然地与自己划清界限,自己只有表现得主动,与顾清菡纠缠不清,以后或许才能有机会。   他既然深知这一点,便不会错过,抱着顾清菡,对顾清菡的话充耳不闻,只是轻声道:“三娘,不要动,好好听话,让我好好抱抱你!”   “你.....你下流!”顾清菡双颊绯红,又羞又恼,双臂往前撑,要推开齐宁只是齐宁却宛若石雕一般,她就算用足了气力,齐宁也是纹丝不动,顾清菡却是香喘吁吁,心知强行挣开绝无可能,低声哀求道:“宁儿,快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   齐宁犹豫了一下,还是紧紧搂着,轻声道:“三娘,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更不想失去你,我绝不放你离开。”   顾清菡羞恼交加,咬着嘴唇,又挣扎了几下,这天气本就颇为炎热,顾清菡身材丰腴,极容易出汗,片刻间就已经是香汗淋漓,她知道自己气力小,这样僵持下去,根本不能挣脱,耐着性子轻声道:“宁儿,三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要为三娘想想。三娘这些年对你们齐家也算有些苦劳,你.....你总不能让三娘太为难,好宁儿,你先松开,咱们.....咱们好好说话。”   她软语轻言,更是让齐宁心中喜欢,凑在顾清菡耳边道:“三娘,我说过,无论有什么困难,我都要让你做我的女人,不管你怎么说,也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顾清菡面带冷霜,冷哼一声,道:“那你将三娘当成什么?玩物吗?齐宁,你....你让我太失望了。”   “我心里敬重你,绝无亵渎三娘之心。”齐宁轻声道,心里想着是不是要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顾清菡,挑明真相,两人便无任何亲缘关系,两情相悦也就没有任何心理上的阻碍,但此事事关重大,一时间却也不敢轻易出口。   顾清菡虽然面带寒霜,但被齐宁紧紧搂着,还是脸颊泛红,扭动腰肢,哀恳道:“宁儿,你都要大婚了,这种时候,绝不能做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对不住你三叔,你也不能对不住西门姑娘。你现在是锦衣候,以你的身份和地位,以后无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可以得到,看在三娘为你们家操劳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放过三娘吧。”   齐宁摇摇头,轻声道:“三娘,天下女人再多,可是我心里有了你,就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搂着顾清菡那绵软的娇躯,齐宁心神悸动,本来搂在后背的一只手,却是不自禁往下滑过去,到了顾清菡那纤细的腰肢上,随即又往下移动,顾清菡娇躯一颤,失声道:“不行!”加大气力挣扎:“小混蛋,你.....你快放开,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的要恼了.....!”她知道仅仅是威胁对齐宁未必有用,声音微缓:“咱们好好商量。”   齐宁凝视着顾清菡娇美的面庞,又看着她迷人眼眸,顾清菡却是不与齐宁目光对视,眼眸闪绰,齐宁轻叹道:“三娘要和我商量些什么?”   顾清菡咬着唇瓣,想了一下,才道:“你先松开,咱们商量一下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那你先看着我眼睛。”齐宁道:“你连我眼睛都不看,我又如何知道你是诚心商量?”   顾清菡心下有些恼,但形势所迫,担心这小混蛋得寸进尺,犹豫一下,终是抬起汪汪水眸瞧着齐宁眼睛。   她美眸儿刚与齐宁眼睛对上,就有些慌乱,齐宁眸中柔情似水,面上带着轻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完全能够读懂对方的心思。   顾清菡是个成熟的女人,更是个聪慧的女人,齐宁眼中的柔情,她又如何读不懂?女人在情感方面本就是异常的灵敏,能够敏锐地捕捉到男人对自己的感受,从齐宁眼中,顾清菡却是看到了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那种深深地爱慕。   顾清菡心中一跳,她眼眸之中本来充满了慌乱,但是看到齐宁眼中那似水柔情,不知为何,却是平静许多,勉强笑了一下,这一笑却是风情万种,随即秀眸之中又闪过一丝迷茫,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娘,我知道你心里也有我的,否则上次你不会将那丝帕交给我。”齐宁柔声道:“丝帕我一直带在身上,就像三娘每天在我身边一样。”   顾清菡闭上眼睛,轻声道:“宁儿,你.....你可能是误会我了,我.....我送你丝帕,其实.....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儿乱跳,却不知该怎么说,她本是个极精明的少妇人,在侯府这些年,就算遇上再棘手的事情,也能够处理的游刃有余,可是偏偏这时候却脑中有些混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只是什么?”齐宁轻笑道:“三娘说不出来了?”   “宁儿,你仔细想想,我们现在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悬崖。”顾清菡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我们若是......若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你又如何面对西门姑娘?我.....我死后又如何面对你三叔?”   齐宁低声道:“我心里有数,我正在想办法让我们光明正大在一起,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平时我们小心一些,就不会有事的。”   顾清菡霞飞双颊,羞恼地轻啐一口,愠怒道:“小心?怎么小心?这种事情,又如何小心?难道......!”一咬嘴唇,抬眼瞟了齐宁一眼,恨声道:“难道要让我偷偷摸摸和你.....和你那样吗?不行,绝对不行,就算是死,我也不那样做,就算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也不做那种事,你.....你快些收手吧。”   “三娘,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我呢?”齐宁苦笑道。   顾清菡瞪了他一眼,恨声道:“理解你?你这坏东西,还好意思说这种话。我怎么理解你?你无非.....无非就是想着......!”心跳厉害,低头道:“反正男人都是那德行,我才不听你话,你.....你休想!”   齐宁看着顾清菡娇美面容,那秀美的鼻尖上,露出细密的汗珠来,知道这少妇人正自紧张,低声道:“三娘,我现在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同意,我.....我绝不那样对你,除非有朝一日你自己愿意,我们两才......!”   “不会的,不会的,没有那一天。”顾清菡脸颊更红,羞恼轻叫:“我说没有那一天就没有那一天,反正你休想,你自己早些悬崖勒马,趁早收了那心思,不要再.....再想着我,宁儿,你听话好吗?”   齐宁皱起眉头,微恼道:“三娘,你怎么就说不明白呢?反正你也别怪我,要怪就只怪你自己生的太好看,我这辈子都放不下你。”   “现在.....现在你就会说好听的。”顾清菡俏脸晕红,美目流波:“真要是.....真要是那样了,你就会变成另一个人......!”话一出口,却感觉自己口误,这句话万不该说,想要收却已经收不回来。   齐宁何等机敏,一听这话,心下顿喜,急道:“三娘,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对天立誓,不管发生什么,我对你绝不会变,若是违背誓言,那......!”还没说完,顾清菡已经抬手按在他嘴唇上,瞪着他道:“不要胡乱赌咒,我又不稀罕你赌咒。”   齐宁却已经顺手握住她柔滑的玉手,含笑道:“三娘是答应了吗?”   “答应什么?”顾清菡美眸一转,“我只答应先帮你将婚事办好,至若我离开齐家的事情,回头再和你商量。你先松手,我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齐宁将她语气已经软了不少,心中欢喜,虽然不舍,还是松手,反正这美少妇又跑不掉,低声问道:“三娘还有何事?” 第八八二章 邀约   顾清菡瞅了太夫人那边一眼,才压低声音道:“宁儿,马厩失踪的那两个人,是否就是......就是牛头马面?”   齐宁心知顾清菡心思聪慧,自然早就猜出来,微点头道:“应该就是他们了。三娘,你当初闻到他们身上有味道,却记不起是什么味道,现在看来,就是马厩里的臭味。”   “你这样一说,似乎真的是这样。”顾清菡不动声色整了整衣衫,低声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三娘不用担心,牛头马面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谁也无法再找到他们。”齐宁知道顾清菡心中最恐惧的便是牛头马面,柔声安慰道:“自今而后,你不必怕任何人,有我在,凡事不必担心。”   顾清菡心想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但好不容易把话题转过来,自然不好说出口,轻声道:“那你可知道牛头马面的来历?”   齐宁心想还是不要告诉她太多,若是告知牛头马面可能与大光明寺有渊源,这美少妇只怕又要寝食难安了,含笑道:“三娘可知他们来历?”   顾清菡摇头蹙眉道:“我也从不去马厩,虽然知道府里有这两个人,但也没见过几次。只知道他们在府里很多年。”   “九溪毒王从他们武功的路数看出来,他们从前只是浪迹江湖的武夫,想来是被侯府雇用来守卫,不对外亮明身份。”齐宁劝导道:“这两人无声无息消失,也不会有人关心,三娘不用多想。”   顾清菡叹了口气,才道:“那.....那你以后准备如何待她?”   “三娘觉得该如何?”齐宁反问道。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祖母,虽然.....虽然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但.......但血脉至亲,以后还是好好照顾着吧。”   齐宁心想老子和她可没有什么血脉亲情,却也知道顾清菡内心柔软,点头道:“她人事不知,以后派人每日喂她吃些东西也就是了。不过这院子不要让别人过来,三娘也不能一日三顿都照顾着,对了,三娘身边那个叫冰巧的丫头是否可信?”   顾清菡点头道:“她跟我多年,是我身边的心腹丫头,可以信任。”   “三娘以后就安排她每日照顾一下就好。”齐宁道:“反正不让她饿死就是了。”他语气十分冷淡,顾清菡微蹙秀眉,随即幽幽叹口气,齐宁轻声问道:“三娘是否觉得我对她太过冷漠?”   “我也说不好。”顾清菡苦笑道:“你这样对她,总是....总是有缘由的。”犹豫一下,才低声问道:“宁儿,她.....她有没有对你提过你母亲?”   齐宁摇摇头,叹道:“从她口中,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母亲的事情了。”心里却是想着,柳素衣是在生产那晚便即难产而死,当时在场的人寥寥无几,两名稳婆已经下落不明,齐宁总觉得那两名稳婆很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而当时在场的两位高僧,净尘已经被暮野王所杀,如今存活在世的,也只有太夫人和净空大师。   老太婆如今变成了活死人,放眼天下,如今知道那夜到底发生什么的,便只有大光明寺的净空大师。   本来齐宁与柳素衣并无血缘关系,柳素衣是生是死,与他也并无太大的干系,但一路走下来,无论是琼林书院的卓青阳还是丐帮帮主向百影,甚至是苗家大巫,却似乎都与柳素衣颇为熟悉,而且卓青阳和苗家大巫提到柳素衣的时候,都是讳莫如深,让柳素衣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向百影提及当年的事情,却也是让齐宁似乎与柳素衣拉近了距离,对于那个神秘的侯爵夫人,齐宁却是充满了好奇心。   最为紧要的是,齐宁深知柳素衣身上很可能牵涉到锦衣侯府极大的秘密,他来到这个世界,既然已经拥有了当下的一切,自然不会轻易放手,无论是眼下的地位还是权利,都让他能够在这个世界活的很好,而在新的世界活得舒坦,自然是他的追求,所以他既然抓住了锦衣侯府,就绝不会轻易松开。   要将这样一个世家大族掌握在手中,自然是要尽可能地去了解它的一切,外人所不知的秘密,他却需要知道,当年围绕着柳素衣发生的那件怪事,齐宁敏锐地感觉事关重大,如果有机会解开当年的谜团,他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齐宁若有所思,顾清菡却只以为齐宁是因为想念母亲心中惆怅,柔声道:“宁儿,你娘若是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也一定很开心,不要太难过。”   齐宁微微一笑,轻声道:“三娘说话,总是能让我心里的烦恼尽去,有三娘在身边,我自然过得很好。”   顾清菡心知不妙,忙岔开话题道:“这佛堂让我不舒服,咱们.....咱们还是先出去吧。回头我让冰巧每天过来照顾太夫人。”再次瞅了那边一眼,不再多言,扭身便往门外去,脚步极快,齐宁心知顾清菡担忧什么,回头也是瞥了那老太婆一眼,唇边挂起一丝冷笑,随即也出了门。   两人并不在佛堂多留,出了佛堂院子,两人对视一眼,齐宁神色淡定,顾清菡却有些尴尬,但一想到太夫人如今人事不知,牛头马面也已经尸骨无存,自己多年以来最大的心病已经消除,心中却也是感到一阵轻松。   “宁儿,我听他们说,你已经去了刑部当差。”见到齐宁只是看着自己微笑,顾清菡有些拘谨,勉强笑道:“天已经不早了,新官上任,可别耽搁了公务。”   齐宁笑道:“再过两天我才去刑部点卯,这两天皇上大婚,我也正好歇息两天。”眼眸一转,低声道:“三娘,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去你屋里陪你下棋?”   “不用不用。”顾清菡急忙摆手:“我不下棋,我.....对了,我还要去账房,这阵子一直没去过问府里的事情,今儿个正好.....正好去账房看看账目。”转过身,急匆匆边走,齐宁叫住道:“三娘!”   “啊?”顾清菡思绪复杂,脑中有些混乱,答应一声回过头来,齐宁冲着左边指了指:“账房在那头,三娘几天没去忘记了?”   顾清菡脸一红,心下有些着恼,瞪了齐宁一眼,却是妩媚动人,一个扭腰,往账房方向匆匆而去。   齐宁看着顾清菡妖娆多姿的背影,轻叹一声,喃喃道:“难度再大,你终究是我掌中之物,三娘,你是逃不了的。”   回到正厅,叫过一名家仆,吩咐道:“去找一下从东齐过来的秀娘,让她到我屋里一趟,我有事情找她。”   家仆答应一声退下,齐宁正要回自己院内,刚出门,却见到不远处一道美妙的身影正走过来,凤钗步摇,身着一件宽领纱罗衫,锁骨半露,里面是一件蔷薇色的艳丽抹胸,缠腰紧裹,衬与抹胸勒出丰满的胸脯,肤光胜雪,白晕晕的晃人眼睛,行走之际,腰肢扭动,丰姿冶丽,正是田夫人。   楚国女性的衣着虽然算不得开放,却也并不保守,便是顾清菡平日的穿着,也是庄重中不失轻便。   这一身衣衫,将田夫人成熟腴美的娇躯裹在其中,却也是熟美动人。   田夫人一只手牵着田芙,看到齐宁,美艳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加快步子迎过来,还没靠近,就笑道:“侯爷在府里?”说话明快干脆,透着一股子干练,浑然不似与齐宁单独相处时候的拘谨。   齐宁心中暗笑,这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环境和心境的变化,完全能够让女人演绎出不同的风情韵味来。   “夫人是带田姑娘来找唐姑娘吧?”齐宁含笑道:“唐姑娘在院子里,不过这两天身体略有不适,也不知道是否好些,你过去先瞧瞧。”   那夜唐诺中毒,虽然齐宁助她解毒,但她腰间毕竟受了一刀,身体总是有些损伤。   “唐姑娘身体不适?”田夫人一愣,忙道:“那.....那我先去看看唐姑娘,今天不会烦劳唐姑娘。”让田芙向齐宁行了一礼,牵着田芙手正要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低声向田芙说了两句,田芙眼疾日渐恢复,性子也好转许多,十分温顺点头答应,却是独自一人向唐诺院子那边去。   田夫人等田芙离开,这才走过来,轻声道:“侯爷,其实......其实我今天也是来找你的。”   “哦?”齐宁含笑压低声音道:“夫人有事要吩咐?哦,是不是.......!”左右瞧了瞧,低声道:“曲谱整理出来了?”   “还....还没。”田夫人目光有些闪绰,轻声道:“还要几天,只是.....只是想问侯爷一声,你.....你今晚是否有空?”   一个美艳的妇人询问一个男人晚上是否有空,这让小侯爷心中一跳,忙道:“有,有,有,夫人,这两天我都很闲,你......?”   田夫人见齐宁答应的如此爽利,脸颊一热,低声道:“侯爷要是有空,晚上我做几个小菜,侯爷赏光去小酌两杯?”   “没问题。”齐宁想也不想,笑眯眯道:“夫人亲自下厨,我哪能不赏光,天黑之后我就过去。”   “那.....那我回去早些准备,侯爷.....侯爷晚上过去就是。”田夫人脸一红,盈盈一礼,转身加快步子便追着田芙过去。   齐宁看着田夫人那摇曳生姿的美妙背影,心中却有些奇怪,暗想这美妇人每次和自己相处之时都是紧张兮兮,就好像自己每次都想要占她便宜一样,怎地今天一改往日,却是主动邀请自己去小酌?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   女人心,海底针,总是让人猜不透,不过花前月下,和这样一个美妇人对月小酌,却也是颇有情趣的事儿,齐宁倒是欣然领受。 第八八三章 女奴   昨晚秀娘偷窥佛堂,却被齐宁逮个正着,而且将其控制,只是当时秋千易形势危急,齐宁不得不出手,只能舍下了秀娘去救秋千易。   他本以为秀娘既然行迹败露,定然会连夜逃脱,却没有想到早上召集府中下人的时候,秀娘却也在人群之中。   齐宁大感意外,一时间还真猜不透秀娘的心思。   回到自家院内,刚倒了一杯水,门外就传来秀娘的声音:“侯爷,奴婢.....奴婢来了。”   齐宁扭头看过去,见到秀娘又是换了一身十分普通的打扮,与昨晚那个身材火辣身手敏捷的夜行女完全不同,若不是昨夜亲见,齐宁很难相信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昨夜攀树之时竟是那般的灵敏迅速。   齐宁坐在桌边,只瞥了一眼,便淡淡道:“进来说话。”   秀娘轻步进门来,犹豫一下,还是转身将房门关上,齐宁心想你倒还真是自觉,瞧见秀娘低着头走到自己边上,看上去十分的乖顺,想了一下,才道:“为何不离开?昨晚你本有机会离开的。”   秀娘低着头,尖尖的下巴几乎要戳在饱满酥胸上,声音很轻:“侯爷没有说话,奴婢.....奴婢不敢离开。”   “哦?”齐宁上下打量秀娘一番,因为这是东齐国相所赐的美人,齐宁打一开始就十分的防备,并无太过亲近,这时候仔细打量,发现这秀娘的姿色确实不弱,说是百里挑一并不为过,而且昨晚那一身夜行衣更是让齐宁领略到这女子曲线的优美。   若说昨晚秀娘那一身夜行衣看上去曲线起伏性感撩人,那么眼下的秀娘却是清水出芙蓉一般,楚楚动人。   “如果我现在问你,令狐国相派你来到锦衣侯府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是否还会拒不招供?”齐宁凝视秀娘问道。   秀娘犹豫了一下,忽地从袖中取出一只香囊,将香囊呈给齐宁,齐宁一怔,心想这秀娘突然拿出香囊送给自己,难道是想对自己施展美人计不成?皱起眉头,秀娘似乎知道齐宁有所误会,轻声道:“侯爷,香囊里有东西,您看一看。”   齐宁“哦”了一声,打开香囊,从里面竟是拿出卷成一团的绸布来,齐宁很是好奇,展开来看,发现这绸布有些发黄,看样子很有些年头,绸布上面竟是写着两行字,他仔细瞧了瞧,这才认出,上面却是写着“举杯邀月论青史,三千里外正封侯”十四个字。   齐宁忍不住轻声读出来,心下更是狐疑,看向秀娘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令狐国相的笔迹?”   虽然只是写在绸布之上,但笔走龙蛇,很有气魄。   秀娘道:“相爷吩咐,如果有一天侯爷发现我.....我在侯府另有所图,可以将这只香囊交给侯爷。”   齐宁一头雾水,奇道:“交给我香囊?我不明白。”   “相爷说,这上面的笔迹是他的,但诗句却不是他的。”秀娘轻声道:“相爷说这两句诗出自一位奇女子之手。”   “奇女子?”   “相爷与楚国琼林书院的卓先生是师兄弟。”秀娘轻声道:“当年相爷已经在齐国为官,曾经秘密来过楚国,与卓先生相见。也正是那次,相爷遇见了那位奇女子,相爷说那女子聪慧过人,几人在一起不过半个时辰,那女子就作出了这两句诗送给相爷,相爷大吃一惊,当场就将这两句诗写了下来,一直留存至今。”   齐宁一愣,秀娘继续道:“相爷嘱咐奴婢,如果侯爷要问那个女子的姓名,奴婢只要说素衣朱襮四字便可。”   “素衣朱襮?”齐宁脸色微变,再一次看向手里的绸布,惊讶道:“是......是她!”这时候才明白秀娘为何要拿出这绸布来,却原来绸布上这首诗竟然是柳素衣所作,如此说来,东齐国相令狐煦竟然也与柳素衣是旧相识。   秀娘所说的事情,齐宁自然明白意思。   令狐煦当年秘密来到楚国与卓青阳相见,其目的很有可能是要游说卓青阳去往齐国为官,也正是那一次见到了柳素衣,只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柳素衣看出了来历,令狐煦由此对柳素衣大是钦佩。   令狐煦前来楚国挖墙脚,自然是竭力会掩饰自己的身份,但却被一个姑娘家看穿身份,亦可见柳素衣目光之锐利。   齐宁心下啧啧称奇,暗想这柳素衣也还真是神通广大,当年结交的人物,如今都是雄霸一方的大人物,这柳素衣到底有何等样的魅力,会让一众大人物对她都心生钦佩。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令狐国相让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他与......唔,与锦衣侯府有过渊源,所以让我放你一马?”淡淡一笑,道:“他是一国权相,当真会为了你作如此安排?”   秀娘摇头道:“相爷只是想以此告诉侯爷,他派奴婢前来,并无伤害侯爷之心,希望不要因此而引起两国的误会。”   “他还真是精于谋算。”齐宁笑道:“派了你来侯府打探窥伺,一旦被发现,就拿出这块破布来解释。”齐宁将绸布丢在桌子上:“对了,他有没有给你安排后路?如果你拒不招供,他就没有想过我会杀了你?”   秀娘却已经跪倒在地,道:“奴婢生死,全凭侯爷处置。奴婢没有离开,就是要来请求责罚。”   “你想让我如何责罚你?”齐宁身体微微前伏,距离跪在身前的秀娘咫尺之遥,“杀了你,还是送你去神侯府?”   秀娘犹豫了一下,才道:“奴婢已经服了毒药,再有半柱香的时间,药效就会发作,不必侯爷送去神侯府,奴婢便已经谢罪。”   齐宁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服毒了?”一把抓住秀娘香肩,厉声道:“我没有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侯爷......!”秀娘抬起头,楚楚可怜看着齐宁。   齐宁正想着是否要带秀娘去唐诺那边,犹豫一下,觉得此事还是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也不犹豫,取了匕首,便要戳破自己手指,用自己的血液去给秀娘解毒,他的血液百毒不侵,想着要解除秀娘体内的毒应该不算难事。   “侯爷,你这是......?”秀娘见齐宁似乎要戳破自己的手指,一抬手,抓住齐宁手腕。   齐宁皱眉道:“你罪不至死,我并无想让你死,不管怎么说,你只是被令狐煦利用而已,也并无伤害到侯府,解毒之后,你自己远走高飞。”   “侯爷,解药......解药在我这里。”秀娘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一颗药丸,“相爷说,如果真有一天被侯爷发现,侯爷又大发慈悲饶奴婢一命,那么......奴婢可以选择一条新的道路。”   “解药在你手里?”齐宁看到掌心药丸,微松了口气,收起了寒刃,心想解药在她手里更好,老子总不能三天两头常要放血救人,问道:“你说的新的道路,是什么意思?”   秀娘道:“侯爷......侯爷若是允许奴婢服下解药,那么自今而后,奴婢便尽心伺候侯爷,无论......无论侯爷有什么吩咐,奴婢都会听从吩咐,便是杀人放火,奴婢也遵从侯爷之令。”   “哦?”齐宁皱眉道:“你是说我让你服下解药,你会效忠于我,听从我的吩咐?”心想这倒不是坏事,我先让她服下解药,她对我效忠,我再追问令狐煦派她前来的动机,那岂不是轻而易举。   孰知秀娘道:“不过侯爷要让我服下解药,还.....还有个条件!”   “条件?”齐宁皱眉道:“就你自己性命,还要对我开条件?”冷哼一声,问道:“什么条件?”   秀娘道:“如果侯爷愿意接纳奴婢的效忠,那么秀娘就要忘记之前所有的事情,就像从前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秀娘不会提及一句,侯爷.....侯爷也不要问一句。如果侯爷答应,奴婢服下解药之后,自此便是侯爷的人,侯爷便是秀娘的主人!”   “忘记从前的事情?”齐宁一怔,随即冷笑道:“秀娘,这是否又是令狐国相的手段?我若同意,你不但可以活下来,而且我还要遵守约定,不再向你询问以前的事情,你依旧可以在侯府完成令狐煦交给你的任务?”   秀娘摇头道:“侯爷,奴婢绝不敢欺骗侯爷,若是侯爷允了,秀娘便断绝从前的一切,此生就只效忠于侯爷一人,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   齐宁伸出手,右手一根手指轻轻挑起秀娘尖尖下巴,凝视着秀娘清水出芙蓉般的面庞,轻声道:“那你告诉我,你用什么样的能耐效忠于我?”   秀娘眼神清澈,轻声道:“奴婢会杀人,会跟踪,会骗人,也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   “哦?”齐宁轻轻一笑:“果然还是有些用的。”从秀娘手中拿过那枚解药,瞧了一瞧,才道:“我可以让你服下解药,不过也有个条件,服下解药之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说的对,你就自己拿解药服下,如果不是,那你就只能等死了。”   秀娘乖顺地点点头,齐宁这才问道:“令狐煦派你来锦衣侯府,是要你调查侯爵夫人的真实死因,甚至取得她留下来的东西,是也不是?”   秀娘抬起手臂,从齐宁掌中拿过解药,放入口中,跪伏在地:“奴婢秀娘,誓死效忠主人!” 第八八四章 小酌   秀娘称呼齐宁为“主人”,却是让齐宁心下一跳,这时候看到这小美人乖顺地跪伏在自己脚下,身上却是生出一阵异样之感,也没让秀娘起身,凑近轻声问道:“你从今以后,当真对我唯命是从?”   秀娘抬头看着齐宁,神色坚决:“奴婢这条性命是主人赏赐,必将用这条性命侍奉主人。”   齐宁哈哈一笑,轻声道:“你若真的好好效忠主人,主人一定不会亏待你,可是如果你是在和主人玩手段,最后倒霉的不但是你,就连令狐煦也跟着你倒霉的。”   秀娘却并不言语。   齐宁想到秀娘刚说过要与从前的人事全都断绝,自己提及令狐煦,她自然不会有反应,轻声道:“既然如此,你就去佛堂照顾那位太夫人吧。记住,没有我的吩咐,除了三夫人和送饭的冰巧,其他任何人靠近,你都要立刻阻止。”   秀娘道:“奴婢谨遵主人之令。”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开,齐宁却道:“你等一下!”   秀娘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站在齐宁面前,齐宁打量两眼,问道:“你刚才说可以为我做一个女人该做的事情,我还没听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秀娘低下头,脸颊微红,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主人......现在需要吗?”   “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是一个女人该做的。”齐宁气定神闲。   秀娘咬了一下嘴唇,终是过去关上窗户,这才走到齐宁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过去要解齐宁衣衫,齐宁抬手拦住,含笑道:“你说的女人该做的,便是如此吗?”   秀娘脸颊晕红,低声道:“主人,奴婢.....奴婢还是清白之身,并没有......!”   “那就先保住你的清白之身。”齐宁微笑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为我立下大功,我可以给你赏赐。”凑到秀娘耳边,轻声道:“让你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秀娘脸上现出羞赧之色,齐宁这才道:“你可以先退下了,好好照顾太夫人。”   秀娘恭敬一礼,转身退了下去,看着秀娘离开的背影,齐宁叹了口气。   这是近在口边的美食,自己只要一张嘴就能吃到,不过眼下的时机并不合适,而且对于秀娘是否真心效忠于自己,齐宁却还是要观察一番,毕竟秀娘宣誓效忠还真是有些突兀,齐宁还真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   齐宁又往齐峰那边去了一趟,齐峰昨夜被捏断了腕骨,剧痛钻心,昨夜实在难忍,一直在边上照顾的李堂实在不忍看下去,壮着胆子让丫鬟往唐诺那边讨些止疼的药,本来只是想减轻齐峰的痛苦,孰知唐诺问明情况之后,却是连夜给齐峰配了治疗骨伤的药。   齐峰得了唐诺疗伤药,这几个时辰下来,那种痛楚早已经缓和,而且遵照唐诺的嘱咐,只要休养上十天左右,腕骨就能恢复如常。   齐峰最担心的就是腕骨断裂后会留下后遗症,以后对自己的身手大有影响,他如今是侯府的侍卫统领,若是身手不比从前,难免会让手底下的侍卫们心中不服,得知用了唐诺的疗伤药后腕骨能够恢复如常,自然是欢喜不已,心中对唐诺更是满怀感激。   齐宁昨夜击杀牛头,也还真是幸亏齐峰带人利用弩箭助了一臂之力,部下有功,齐宁自然是出手大方,不但抚慰一番,更是私下赏了三百两银子昨晚助阵的三人。   昨晚的事情,齐宁交待过不得对外透露,所以府中知道齐峰受伤的人寥寥无几,就算知道的也只以为是齐峰练武时候扭伤。   李堂昨夜并未巡夜,没有见到佛堂发生的事情,但心知蹊跷,不过齐峰既然没说,他也不去多问,侯门深似海,这种世家大族之内许多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齐宁本来是安排齐峰调查卓仙儿那边的事情,卓仙儿忽然间消失,这让齐宁心下担忧,但齐峰现在这个样子,当然无法去找寻卓仙儿,但明知卓仙儿下落不明,齐宁自然不能不管,好在李堂办事也算是个周全的人,便让李堂去负责找寻卓仙儿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来报。   天黑之后,齐宁便遵守与田夫人的约定,径自往田家过去。   他对田家已经是轻车熟路,而田家的人也都知道,如今田家药行风水生气,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顺利,归根结底是因为攀上了锦衣候这棵大树,有锦衣齐家的撑腰,田家药行想不发财也难。   夫人邀请小侯爷偶尔过来吃饭,众人也不多想,只以为夫人是要加强与锦衣齐家的关系,所以才会向小侯爷示好。   攀附权贵,那是许多商人立足的手段,谁都不觉得夫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毕竟田家药行里里外外如今也有近百号人,这帮人也都是指着药行吃饭,如果能够有锦衣齐家这棵大树保护,那自然是求之不得。   齐宁到了田家,自有老管家领着齐宁往后花园去,齐宁心下更是奇怪,暗想难不成这美妇人真的想通了什么。   到得后花园拱门前,老管家恭敬道:“侯爷,夫人已经在琴室那边准备好了酒菜,夫人说侯爷喜欢安静,老奴就不送进去了。”   齐宁微微颔首,进来后花园,十分熟悉地穿过假山花丛,远远便看到了池子边的琴室,寝室里亮着灯火,齐宁轻车熟路走过去,到得门前,见琴室的门虚掩着,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很快,屋门“嘎吱”打开,紫装素裹的田雪蓉打开了门来,见到齐宁,露出笑容道:“侯爷,快请进!”拉开了门让到边上,齐宁微微一笑,背负双手进了琴室,田夫人犹豫一下,还是将屋门轻轻关上。   齐宁瞥见屋中摆着一张小方桌,上面摆着瓜果酒菜,味道如何暂且不知,但样式确实很精致,这美妇人显然是花了心思,田雪蓉关上门,已经扭着腰肢从后面上来,笑道:“侯爷,天热,我做了几个小凉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侯爷的胃口。”   齐宁笑道:“我还以为夫人请我过来,是大鱼大肉款待。”   美妇人瞟了齐宁一眼,眼波横流,风韵动人,道:“侯爷大富大贵,每天都是锦衣玉食,大鱼大肉只怕早已经吃腻了,所以我这边才想着给侯爷换换口味。侯爷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去给你做大鱼大肉。”   齐宁见美妇人似笑非笑,眼波横流的样子,只觉得确实是柔媚动人。   “客随主便。”齐宁耸耸肩:“都已经准备好,就不要再烦劳了。”盘膝在方桌边的蒲团坐下,抬手道:“夫人也坐吧。”   田夫人娇美一笑,在齐宁对面坐下,齐宁问道:“令嫒的眼疾现在如何?是否好了许多?”   田夫人露出感激之色道:“唐姑娘妙手回春,就是活菩萨,芙儿现在已经好了许多,能够看清楚东西了,唐姑娘说再有个三两月,芙儿的眼疾便可以痊愈了。”顿了一下,才道:“其实.....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侯爷,如果不是侯爷相助,只怕......!”   齐宁摆手笑道:“别说谢字,我和夫人是什么关系,再说谢字就见外了。”   田夫人脸一红,心想我和你能有什么关系,至少还没亲近到不必说谢字吧,但这话怎敢说出口,伸出雪白的玉臂,拿起酒壶,身体前倾,为齐宁酒杯斟上酒,齐宁端起酒杯,道:“夫人忙到现在,我先干为敬!”正要饮下,田夫人脸色微变,急道:“侯爷......!”   齐宁一怔,见田夫人脸色很不自然,心生疑窦,放下酒杯,问道:“夫人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田夫人勉强一笑,看了齐宁酒杯一眼,终是道:“侯爷,我.....我下个月可能要去一趟东海那边。”   “东海?”   “侯爷还记得,唐姑娘之前给的药方之中,有治疗肠游的方子。”田夫人道:“南方罹患肠游的人很多,特别是东海那边,所以.....!”   “哦,我记起来了,夫人好像说过,准备在东海建设药坊,直接在东海那边生产药物。”齐宁笑道:“这是好事,是否有什么困难?”   “我派人去了那边,不过东海那边有自己的商会,派过去的人回来说东海商会非要我亲自去和他们谈。”田夫人轻叹道:“否则作坊就不能开工。我也明白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想和我谈红利,我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之后,下个月就过去看一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太过分......!”   “夫人是想让我出面?”齐宁微皱眉头,虽然他愿意在力所能及又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帮助田夫人,但事涉到商会,自己作为朝廷官员如果明面上卷入进去,似乎不大妥当。   “不不不!”田夫人急忙摆手道:“这事儿侯爷万不能出面。商人有商人的规矩,若是.....若是侯爷出面,即使真的让他们不敢与我为难,可是.....可是以后他们定会在暗中做手脚,而且......而且所有的商会到时候都会说田家药行是......!”却是没有说下去。   齐宁微微颔首,明白田夫人的意思,心想你这妇人倒也理智。   他知道每一行有每一行的游戏规则,商人亦是如此,如果田雪蓉借助权势之力破坏了游戏规则,以后在商界也就不好混下去。   “只要条件合理,也大可以和他们谈谈。”齐宁微笑道:“如果实在欺人太甚,你回头再和我说,我再给你想办法。”端起酒杯道:“来,夫人,我借花献佛,这杯酒祝你下个月一路顺风,带回来好消息。”   田雪蓉忙道:“侯爷,你......!”   “夫人怎么了?”齐宁这时候已经意识到什么,不动声色,端着酒杯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田雪蓉一咬嘴唇,轻声道:“侯爷......侯爷能不能过来.....过来抱抱我!” 第八八五章 情非得已   田夫人今日的表现一反常态,齐宁又如何察觉不出来,他两次端杯要饮酒,却都被田雪蓉及时打断,心里便知道大有蹊跷。   这时候田夫人主动提出让齐宁过去抱她,齐宁更加确定这其中有鬼。   齐宁了解田夫人的心思,田夫人从一开始就担心自己是垂涎她的美色,所以始终都带有提防之心,自己主动去亲近都会让田夫人表现出抗拒,就更不必说会主动让齐宁过去亲近她,如果不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很难想象田夫人会如此主动。   其实今晚田夫人邀请齐宁过来小酌,本就有些突兀,这时候又主动让齐宁过去拥抱,齐宁已经明白事情不对劲。   他凝视着田夫人,这时候田夫人眼眸中却并无羞臊之色,反倒是透露出一阵紧张,齐宁不知她为何会有如此反应,犹豫一下,却忽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田夫人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儿,抓住那柔腻的玉手一瞬间,田夫人腴躯微颤,齐宁却已经笑道:“夫人过来陪我饮酒。”手臂微用力,田夫人却是十分乖顺地微微起身来,绕过方桌,齐宁手臂一带,田夫人“哎哟”轻叫一声,已经被齐宁扯进了怀中。   齐宁动作熟练,他双腿交叉坐着,田夫人绵软娇躯带过来,便即坐倒在他腿窝里,齐宁横抱着田夫人,左手托在夫人背后,居高临下看着躺坐在自己怀中的田夫人,只见这一瞬间美妇人的脸颊已经通红。   灯火之下,本就充满熟美韵味的田夫人此刻看起来更是娇艳欲滴,软玉温香,齐宁这时候却没有心思去感受这旖旎的一刻,而田夫人犹豫一下,却已经抬起一条手臂,勾住了齐宁的脖子,柔软的腴躯已经贴近到了齐宁胸膛处。   这动作撩人至极,齐宁顺势低下头去,似乎便要亲在田夫人的脸颊上,两人这时候的动作亲昵至极,齐宁却是低声问道:“酒中有问题?”   “侯爷,是我.....是我不好......!”田夫人柔软的娇躯一扭,借助勾住齐宁脖子的那条手臂力量,坐起身来,双臂抱住齐宁,下巴压在齐宁肩头,两人身体相贴,田夫人已经凑在齐宁耳边道:“琴室附近有人!”   “有人?”齐宁心下一凛,田夫人此言一出,他便释然看来,心知眼下这一幕是田夫人故意要做给别人看,也难怪这美妇人今日会如此主动,只是却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人让田夫人如此紧张,甚至不惜和自己贴身在一起也要掩饰。   若是有人在暗中监视,更应该循规蹈矩,不至于如此亲近,以免会有疯言疯语传扬出去,但齐宁知道田夫人是个聪慧的夫人,既然这样做,必有缘故,田夫人既然演戏,齐宁当然是配合她演戏,一只手抱住田夫人腰肢,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抚弄田夫认柔美的玉背,不动声色低声问道:“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田夫人被齐宁的手在玉背抚动,绵软腴躯升起一股一样感觉,身体微颤,声音压得极低:“他.....他就在附近,我.....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听到我们说话。”   “窗外?”齐宁轻声道:“除非内功达到一定境界,否则我们现在这样低声说话,他绝对听不见。”抬手轻抚田夫人秀发,低声道:“是谁在这附近?”   “我不认识......!”田夫人轻声道:“他就像.....就像鬼魂一样,前些日子我总感觉半夜三更屋子里有人,却找不到人.......,我还以为是.....是家里闹鬼,不敢对外说。”   “闹鬼?”   “三天前,我半夜惊醒过来,就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田夫人浑身哆嗦,显然是被那人吓住:“我.....我当时魂飞魄散,想要叫人,却喊不出声音来。那人说要我听他话,否则.....否则随时都能要了芙儿的性命。”   齐宁皱起眉头,猛地一个扭身,田夫人轻呼声中,齐宁已经将田夫人压倒在地上。   这琴室是田夫人独处之所,修造得十分雅致,地面铺着木板,如今正是夏日,所以躺在上面自然不会着凉。   只是齐宁这突然压过来,还是让田夫人大惊失色,已经准备抗拒,却听齐宁已经低声道:“不要动,这样他看不到我们。”   田夫人一怔,但马上就明白过来,琴室前后窗都是故意打开的,如果坐着,从窗外难免还能看到举止动作,但是这般躺下来,外面的视线就会触及不到,齐宁这般做到不是为了故意轻薄自己。   只是对她来说,如今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也顾不得这些忌讳,任由齐宁压在自己腴美柔软的娇躯上,齐宁唯恐压疼了夫人,两只手臂左右微微撑住,以减轻身体对田夫人的压力,虽是如此,但两人身体兀自是紧贴着,从夫人口中喷出的如兰气息,清晰可闻。   “那人让你在酒中下毒?”齐宁贴近夫人耳边轻声问道。   夫人有些惶恐道:“侯爷,我.....我真的不是要害你,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真的像鬼魂一样,好像.....好像什么地方都可以去,如果.....如果他真要害芙儿......!”   “我明白。”齐宁柔声安慰道:“你是迫于无奈,而且危急时刻,你及时提醒了我,没有背叛我,我很欢喜。”   方才自己两次端杯饮酒,却都被田夫人打岔阻止,齐宁这才意识到酒中有问题。   齐宁化血之后,百毒不侵,即使田夫人不提醒,毒酒下肚也无法伤他,但田夫人没有背叛自己,还是及时提醒,这让齐宁心下很是安慰,心中觉得这妇人对自己也还算是忠心耿耿,是个可靠之人。   “侯爷.....侯爷以前问过我......!”两人两旁近在咫尺,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急促,身体相贴,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泛起的热意,夫人脸颊泛红:“我说过,无论.....无论怎样,都不会......都不会出卖侯爷。”   齐宁轻轻一笑,柔声道:“难为你了。”这时候对田夫人的好感更是剧增,看着她白里透红的美艳脸蛋,轻声道:“今天你去侯府,是他让你去找我过来?”   田夫人虽然及时阻止了齐宁饮酒,但还是觉得心有愧意,不敢看齐宁眼睛,微扭头过去,低声道:“我本来.....本来是想去告诉侯爷这件事,侯爷神通广大,一定有法子解决,可是.....可是那人说我如果对外泄露一丝一毫,他就会.....他就会让我们母女死无葬身之地,我......我看到侯爷之后,心里害怕,又.....又不敢说了......!”   两人贴耳低语,倒像是在悄悄说着情话一般,声若蚊蚁。   齐宁心里确实能够理解,田夫人一直在商场上打拼,商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不少,虽说也少不了和黑道上的人打些交道,但无非是一些市井地痞而已,一个小小的药行,自然不可能与真正的江湖门派打交道,更不可能见识那种你死我亡的江湖争杀。   那人能够来无影去无踪出没于田家,武功应该还算不差,在齐宁眼力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一个从不曾与江湖人物打交道的寻常妇人来说,那就是惊心动魄的事情了。   对田夫人而言,田芙比之她性命还重要,对方以田芙的性命作为威胁,自然是让田夫人方寸大乱,毕竟那人来去无踪的身手,确实让田夫人心中惊惧,当然会以为那人要取田芙性命易如反掌。   齐宁一时间还猜不出到底是何人利用田夫人来对付自己,但有一点他却是能够肯定,对方既然知道利用这个关系,自然是做了不少准备,不但知道自己与田夫人有往来,而且知道田芙是田夫人的命门。   但那人也许没有想到,田夫人在关键时刻,终究还是没有出卖齐宁,齐宁知道田夫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相当不容易,声音更是柔和,轻声道:“不要担心,有我在,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有事,更不会让田姑娘有事。”   “侯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田夫人眼圈微微泛红:“那人要真是....真是害了芙儿,我也不能活的,求求你,一定.....一定要救救我们。”   齐宁见田夫人眼角都急出泪水来,心中怜爱,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拭去夫人眼角泪花,动作温柔至极,夫人愣了一下,虽然情势所迫,但两人这般贴身亲近,还是让她有些尴尬,见齐宁凝视自己眼睛,忙躲开目光。   “那人是冲着我来。”齐宁低声道:“这次是我连累到你,一定会将这个麻烦解决掉。夫人,你说那人就在附近,不会有错吧?”   “不会.....!”田夫人忙道:“那人让我请侯爷过来,然后.....然后给了我一颗药丸,放进酒壶之中,立马就能化开,只要侯爷饮下酒,我就.....就算大功告成,他就会放过我们.....!”眼眸儿微转,看向齐宁,轻声道:“他说饮酒的时候,他就在附近看着,我若是耍花样......又或者向侯爷透露一点消息,他......他立马就杀了芙儿!”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那人为了对付自己,竟然威胁孤儿寡母,还真是无耻至极,人品当真低劣到极点。 第八八六章 引蛇出洞   齐宁略一沉思,才轻声问道:“夫人确定对方是否只有一人?”   “我.....我也不知道。”夫人低声道:“但几次出现都是那个人,他说话......唔,说话不利索。”   “不利索?”齐宁奇怪道:“怎样不利索?”   夫人想了一下,才道:“他一定不是京城里的人,说话也不是京城附近的口音,而且......说话怪怪的,我见过不少外地人,也听过不少外地人的口音,但是.....他的口音还是头一次听见。”   “是北方人?”齐宁问道。   齐宁知道这个时代南方和北方的口音还是相差很大,有些地方上的方言更是很难听懂,不过田夫人是做生意的商家,接触的外地人多,照理来说不至于听不出口音的来历。   夫人想了想,道:“不像是北方人,我.....我也说不清楚......!”   齐宁轻嗯一声,低声道:“夫人,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听仔细,按照我说的去做,不要有差错......!”凑近到夫人耳边,低声轻语,夫人美眸圆睁,等齐宁说完,夫人才显出担忧之色道:“侯爷,这.....这可以吗?”   齐宁轻轻一笑,见得夫人眼眸之中显出的担忧之色,忍不住轻声问道:“夫人是担心我对付不了那个坏人,还是在担心我会出什么事?”   夫人目光闪绰,轻声道:“侯爷.....侯爷身份尊贵,我是.....我是担心你要真是出了什么差错,我......我如何向侯府交代。”   “夫人是担心无法向侯府交代?”齐宁盯着田夫人迷人的眼眸子,轻笑问道。   夫人心想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小侯爷还问这些不相干的,真是不知道轻重,但又不好不答,眼神闪绰,轻声道:“这.....这自然是有的,而且......而且我也不希望侯爷受到伤害......!”   齐宁轻声道:“这样说来,夫人对我这个人还是很关心的,也并不是因为我是锦衣候的缘故。”这时候看着夫人那熟美脸庞更觉诱人,而身下腴美的娇躯柔软而发烫,忽地感觉夫人轻扭一下,低声提醒道:“侯爷......我们这样时间太长,会不会......被人怀疑?”   齐宁心想田夫人这话倒是不差,凑在田夫人耳边低声道:“依计行事!”一个翻身,已经从夫人身上起来,蜷腿坐在桌边,夫人脸上泛潮红,撑臂坐起,见得衣衫有些凌乱,正要整理,齐宁却是轻轻咳嗽一声,使了个眼色,田夫人瞧见,怔了一下,瞬间就明白过来,知道了齐宁的意思。   夫人不再整理,任由衣衫散乱着,露出一截子雪白的项颈,云鬓微散,这般看上去更是慵懒妩媚。   齐宁却已经端起酒杯,缓缓站起来,走到窗边,悠然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回头笑道:“夫人觉得我这首词如何?”   田夫人这时候已经跟在齐宁身后过来,齐宁猝不及防吟出这样一首词,让夫人有些意外,但却觉得这首词颇有韵味,还没多言,齐宁已经对着窗外举杯道:“明月在天,我敬明月!”随即将酒杯凑近到嘴边,另一只手拢过来,仰首饮酒。   田夫人近在咫尺,却是看的很清楚,齐宁故意用双手拢杯,饮酒之时,却是将杯中酒全都倒入了袖中,但这动作神不知鬼不觉,而且速度极快,如果不是就在边上看到,也绝不会发现破绽。   齐宁故意在窗边饮酒,自然是要引蛇出洞,他本想着直接饮下毒酒,毕竟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身,但细细一想,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也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够抵抗酒中之毒,能够稳妥一定自然是更好。   他动作利索,确定自己饮酒作弊绝不可能被发现。   田夫人却只觉得自己始终被人注视着,心里还是十分紧张,但她毕竟也是经过事情的人,心里虽然忐忑不安,但面上还是表现得十分镇定,手里捧着酒壶,按照齐宁的吩咐,见齐宁饮下一杯,故意笑道:“侯爷,我给你斟酒!”   齐宁端着空杯子递过去,田夫人小心翼翼给酒杯斟上酒,齐宁也不含糊,这一次却是转过身,背对窗外,看似十分自然地又将杯中酒饮尽,暗中却又将酒水倒入了袖中。   他回到桌边坐下,夫人也跟着在桌边落座,放下酒壶,却忽见齐宁抬手搭在额头上,眉头皱起,夫人虽然明知道齐宁并无饮下毒酒,但突然做出这个动作,却还是心下一惊,急问道:“侯爷,你.....你怎么了?”   齐宁摇摇头,道:“无妨,可能.....可能饮的太急,歇歇就好。”   夫人一愣,心想你明明没有饮酒,又何来饮酒太急一说,心下狐疑,她却不知,齐宁这时候却已经察觉到有人正靠近到后窗外。   齐宁的内功日益精进,五感之敏锐,自然是远超常人。   方才他走到窗边,一来是故意让对手瞧见自己饮酒,二来却也是观察附近的环境,瞧瞧是否有对方可能隐匿的地方。   月光之下,齐宁其实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行踪所在,果然如同田雪蓉所言,对方确实就在寝室附近监视。   能被齐宁轻易看破他的藏身之处,齐宁便已经判断出对方实际上并不擅长这种跟踪盯梢的事儿,他虽然确定了对方的所在,却并没有轻举妄动,等他回到酒桌边时,便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声息已经出现在窗外。   齐宁心下冷笑,对方这时候敢于接近过来,自然是因为看到自己饮下了毒酒,显然在对方看来,只要自己饮下毒酒,便觉不是他的对手。   这片刻间的变化,齐宁心知肚明,田夫人却是一无所知,她心里虽然奇怪,却还是按照齐宁刚才附耳的嘱咐,竭力配合,低声问道:“侯爷还要不要再饮一杯?”   “不急......!”齐宁轻笑道:“夫人,这.....这是什么酒,酒劲......酒劲着实不小......!”双手捧着脑袋:“我.....我脑袋有些晕,要.....要躺一下......!”话声刚落,身子一歪,便已经斜身躺倒在地板上。   齐宁的表情和动作都是异常逼真,虽然事先有说好,但田夫人从未经过这等事情,心下还是有些吃惊,急声道:“侯爷,你......你怎么了?”跪爬过来,到得齐宁边上,见得齐宁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更是吃惊低声唤道:“侯爷,侯爷,你......你快醒醒......!”   齐宁却是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也听闻不到,夫人自然不知齐宁是在屏息,对齐宁这等内功高手来说,想要屏息上片刻,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夫人先是抓住齐宁一只手,发现齐宁的手掌正在变凉,而且小侯爷的面色也渐渐变得苍白,这美妇人瞬间慌了神,只以为齐宁方才不慎,虽然饮酒作弊,却还是沾上了一丝毒酒,心惊胆战,轻轻摇了齐宁几下,带着哭腔道:“侯爷,你.....你快醒醒,你可别吓我......!”这时候还真是担心齐宁有个三长两短。   便在此时,却从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他.....他不会死,现在.....现在还不会死,只是.....昏迷过去......!”这声音咬着舌头,说出来的字句十分的僵硬,勉强能够将话语说清楚。   夫人一听声音,花容失色,立刻扭身回头,只见到一人身穿黑色的袍子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头上带着灰色布帽,身材十分高大,那一双眼睛此刻正盯在齐宁身上。   夫人一听那声音,立刻就认出来,美丽的眼眸之中显出惊惧之色,颤声道:“是.....是你!”她虽然几次遭到这人胁迫,但此前这人出现都是黑灯瞎火之中,夫人之前甚至没看清楚过这人的脸,此时这琴室之内点着灯火,夫人却是看的明白,那人眼眶深陷,颧骨很高,鼻梁高挺,皮肤枯黄泛黑,和中原人的样貌大是不同。   那人瞥了夫人一眼,声音略带沙哑:“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告诉任何人,否则你和你的女儿......都会死!”抬步便往齐宁这边靠近过来。   夫人见得敌人已经出现,齐宁此时却还是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心急如焚,眼看那人靠近过来,忽地展开双臂,护在齐宁边上,盯着那人眼睛道:“你.....你不许过来,不要.....不要害他!”   她其实对眼前这怪人充满了恐惧,可是却以为齐宁已经不省人事,想着绝不能任由这怪人在自己面前加害齐宁,那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敢阻拦那怪人。   那人眉头微锁,显然没有想到一个柔弱的女人还敢挡在自己前面,冷声道:“你现在不走,我就要杀死你,你......自己选择。”抬起一只手,做出了手刀之状,往前逼近过来。   田夫人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已经是冷汗直冒,腴美娇躯直哆嗦,看到那人逼近过来,忽地伸手从桌上抓起酒壶,壶口冲着那人,咬牙道:“你.....你不要过来!”只是两只手哆嗦不停,酒壶甚至都抓不稳。   ---------------------------------------------------   PS:我家小田田其实很勇敢的!求月票! 第八八七章 阴魂不散   那怪人脸色难看,并不停步,径直逼近过来,探手便往田夫人抓过来,夫人大惊失色,闭着眼睛,两手抓着酒壶,想也不想便往前砸了过去。   怪人反手一撩,那酒壶便被他轻易打开,脸上现出怒容,一只大手直往夫人脸上抓过来,便在此时,却见得夫人身后影子一闪,齐宁便如同弹簧一般,骤然从地上弹起,呼的一掌,直往那怪人拍了过去。   怪人脸色大变,自然是没有想到齐宁竟然醒过来,瞳孔露出骇然之色,右手翻起,和齐宁对了一掌,身体随即蹭蹭蹭往后退了数步,齐宁却已经飘然落在了田雪蓉身前,将她护在了身后。   怪人退后几步,却抬起手臂,手中一件东西打出,却不是冲着齐宁过来,而是往灯火打过去,“噗”的一声,灯火瞬间熄灭,屋里顿时便即昏暗下来,随即那人身影往窗口那边掠过去,齐宁却是后发先至,身形闪动,瞬间已经挡在了那怪人的身前。   齐宁与那怪人对过一掌之后,便心里有了底,对方的内力也不算弱,但与自己相比起来,却还是差一截子,武功显然在自己之下。   他既然探出了对方武功的深浅,心里有了底,自然是更为沉着,对方打灭灯火想要趁机而逃,齐宁又岂能让他得逞。   不过这怪人一见齐宁醒转过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要逃脱,亦可见此人对齐宁倒也是心存忌惮。   怪人见得齐宁挡住去路,知道想要轻易脱身几无可能,扑上来呼呼呼呼连击四掌,齐宁眼瞧此人的招式颇为怪异,但也算不得如何精妙,轻而易举将此人攻过来的四掌一一化解,那怪人颇为惊怒,催动掌力,转眼间又连攻了七八招,齐宁依然是一一化解,却并无立刻还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方才与怪人对过掌力,已经判断出这怪人的内力不深,虽然心里有底,却也并无轻视对方,只想着这人是否深藏不漏,会有更高明的功夫没有拿出来。   但此刻怪人欲要脱身,显然是要倾力出手,他招式虽怪,但对已经学有所成的齐宁来说,那些招式其实也算不得有多厉害,自己完全可以从容应对。   灯火熄灭一刹那,田夫人浑身一冷,四周一片昏黑,她心惊胆战,一开始根本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眼睛微微适应,才隐隐看到两道身影就在身前不远处缠斗,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占了上风,唯恐齐宁有失,想要出去叫人过来帮忙,可这时候别说站起身来,就是连叫出声的气力也没有。   她浑身发软,两腿更是不争气地没有丝毫气力,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瘫坐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她从无见过人如此打斗,即使当初为了保住田家,异想天开地设下擂台要找一个身手厉害的女婿,那也并未亲临擂台,这时候看到两道身影交错,又感觉到劲风呼呼,一颗心已经到了嗓子眼,之前被齐宁抱着的时候身体发烫,现在却是直发凉。   忽听的“砰砰”两声响,随即又听到一声闷哼,接下来又是“噗噗”两声,然后屋内便再无声音。   夫人心跳得厉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子有些发懵,只等到火光亮起来,这才回过神来,却瞧见那怪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而齐宁却是过去点着了油灯。   齐宁点亮灯火,先不去管那怪人,走到夫人身边蹲下,见得夫人身体兀自在发抖,又见她花容满是惊恐之色,温和一笑,伸出手来轻搭在夫人的香肩上,柔声道:“没事了,夫人受惊了!”   见齐宁安然无恙,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有气无力道:“侯爷,你.....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担心。”齐宁见夫人额头满是冷汗,知道这美妇人今晚是受了大大的惊吓,这次事件都是因自己而起,心中生起一丝惭愧,柔声道:“这里交给我处理,你不用多管,能站起来吗?”   夫人“嗯”了一声,手臂撑着地板想要起来,奈何双腿依然发软,只微微起身,双腿无力,“哎哟”一声便软倒下去,齐宁顺势抱住夫人,入怀柔软,夫人身体倚靠在齐宁身上,这不似之前亲近是为了演戏,感觉自是不同,夫人脸颊微晕,齐宁却是在夫人耳边轻声道:“身上没力气吗?”   他倒也能理解,一个普通的妇人家,看到今晚这惊心动魄的场景,若是还能淡定自若,那才是真见了鬼。   夫人有些尴尬,心想自己自己害怕成这样,当真是在小侯爷面前丢人,咬了一下嘴唇,齐宁却是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托着她手臂,扶她站起身来。   等站了起来,夫人身上的气力微微恢复了一些,十分技巧地挣脱了齐宁的搀扶,向怪人那边瞅了一眼,心有余悸道:“侯爷,他......!”   “他没死。”齐宁轻声道:“你先出去,帮我守住外面,不要让人任何人接近。这人是我以前的熟人,我好好劝劝他,让他以后不要为非作歹。”   田夫人虽然兀自茫然不解,但心里其实也清楚,这怪人找上田家,确实是因为齐宁所致,心里其实还真有些复杂。   她与齐宁走得近,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自从与锦衣候攀上关系之后,生意确实是顺风顺水,而且前一阵子齐宁还拿了一大笔银子过来入伙,这就等若是和田家真正的绑在了一起,田夫人自然是欢欣鼓舞。   但这次却知道,和锦衣齐家交好,虽然可以得到许多人奢求不已的好处,却也同样承担了大大的风险,锦衣齐家仇家不少,在那些仇家的眼中,田家和齐家走得近,自然也就成了眼中钉。   田夫人心中不安,心头纠结不已,也不想太过卷入其中,听齐宁吩咐,有些茫然地出了门,在琴室外面池子边的一块石墩坐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齐宁等田夫人出了门,这才拉过一张椅子,走到那怪人身边,放下椅子坐了上去,居高临下看着那怪人。   那怪人一张脸忽而紫胀,忽而惨白,低声怒道:“你快把我杀了,我什么都不说。”   齐宁淡淡一笑,道:“你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是青藏古象王国的喇嘛,跟随贡扎西一起到过东齐,我说的没有错吧?”   那怪人叫道:“我不知道古象王国,也不知道什么.....什么贡扎西,你杀了我。”   齐宁探手过去,将他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立时露出了寸发不生的光头,笑道:“这位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样信口开河,难道不怕佛祖怪罪?”   那怪人一脸怒容,但被齐宁点了穴道,这时候根本无法动弹,只能怒目瞪着齐宁。   “楚国和你们古象王国并非敌国,我锦衣齐家和你们这些喇嘛似乎也没有什么仇怨。”齐宁叹道:“当初在东齐的时候,你们与北汉人发生冲突,我们楚国还帮过你们,怎地你们却不知好歹,要恩将仇报?”   “你做了什么,心里难道不明白?”喇嘛怒声道:“你偷走了我们的东西,还假装好人,法王一定不会饶恕你。”   齐宁知道他口中的法王便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大雪山逐日法王,贡扎西这群喇嘛俱都是逐日法王座下弟子。   让他吃惊的却是这喇嘛竟然怒斥是自己盗走了东西,这也就证明,贡扎西这群人终于将怀疑的对象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初他也是顺手牵羊拿走了幽寒珠,以此栽赃到北汉人身上,挑起北汉人与青藏喇嘛的矛盾,而事实上也确实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只是幽寒珠遗失之后,贡扎西这群人却是锲而不舍,一直在追寻下落,先前如同幽魂一般缠住北汉人,却不想如今在楚国京城,这群喇嘛竟然也盯上了自己。   齐宁不知道古象王国那群喇嘛到底有多少人来到京城,特别是贡扎西,却不知现在人在何方,不动声色道:“偷走东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们的盒子,不是被北汉人偷走了吗?难道他们还没有交还给你们?”   “东西不在他们手中。”喇嘛冷笑道:“我们那天抓了他们一个人,用了各种方法审问,他一直说那天盗走东西的不是他的同伴,从来都没有改口,一个人是无法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却依然在撒谎。”盯住齐宁眼睛:“后来我们想到,那天在东齐的驿馆之中,除了北汉人,还有你们楚国人,也许是你们派人偷走了东西,故意要挑拨离间。”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些喇嘛终于想到这一点,看来因为这件事情,这帮喇嘛确实是费心费力,但他脸色淡定自若,冷笑道:“你们怀疑到我身上,所以暗中盯着我,煞费苦心胁迫女人,想要在这里加害于我?嘿嘿,出家人慈悲为怀,我看你们这群喇嘛毫无底线,当真是卑鄙得很。”   “只要拿回东西,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都愿意承受。”喇嘛一脸怒色:“你是楚国的贵族,却要做偷窃之事,那.....那也不光彩!”   齐宁抬起脚,踩在喇嘛身上,冷声道:“古象王国的喇嘛,加害楚国的侯爵,你这是要挑起两国的纷争吗?贡扎西在哪里,让他来和老子说话!”   -- 第八八八章 呼图克图   喇嘛显出吃惊之色,急道:“我做的这些,和呼图克图无关,和.....和古象王国更无关系。”   齐宁看他反应,显然也是忌惮楚国会与古象王国为敌。   古象王国地处青藏,虽然有逐日法王这位大宗师,但毕竟地广人稀,资源却又匮乏,实力与中原强国自然是无法匹敌。   “呼图克图是谁?”齐宁有些奇怪。   喇嘛一愣,闭上嘴巴,却不说话,齐宁冷笑道:“你尽管闭口不言,这件事情你若是说不清楚,我就只能将你送交朝廷。你既然在这里布下陷阱害我,自然也是筹划许久,对我的情况十分了解。那你应该知道,如今我已经执掌了楚国的刑部衙门,将你带到刑部衙门审讯,只要朝廷知道你是古象王国的人,这件事情就会引起两国的纷争,如果你想看到事态那样发展,咱们不妨就那样走下去。”   “呼图克图就是贡扎西。”喇嘛终于道:“用你们中原的话说,就是圣者的意思。贡扎西是古象王国四大呼图克图之一,是专门侍奉逐日神庙的圣者!”   “逐日神庙?”齐宁微皱眉头:“是逐日大法王的神庙?”   喇嘛道:“不错,逐日神庙就是为大法王所修建的神庙,是我们古象王国朝圣之所。”   “那你又是什么人?”齐宁问道:“你也是逐日法王的弟子吗?”   喇嘛肃然道:“大法王是神的使者,法力无边,难道是谁都有资格成为大法王的弟子?呼图克图是法王的弟子,我们是神庙的使者.......!”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顿了一下,才道:“我是神庙里的格古,叫做哲卜丹巴,你要问罪,都冲着我哲卜丹巴来就是,我愿意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一切后果。”   “格古?”   “格古是神庙的僧官,用你们的话说就是铁杖。”哲卜丹巴盯着齐宁眼睛:“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现在可以杀了我。”   齐宁笑道:“这几句话你就觉得都交代了?哲卜丹巴,既然你自己都知道级别不够,那就该知道这件事情至少要由贡扎西出面来和我谈。他现在人在哪里?”   “你见不到他。”哲卜丹巴道:“呼图克图已经回了大雪山,要向法王禀报发生的一切事情。”冷哼一声:“那件东西是大法王派我们取回,却被你们盗走,大法王知道此事,一定会爆发雷霆之怒,也一定会给你们惩罚!”   “你们?”齐宁皱眉道:“你口中的你们又是谁?”   哲卜丹巴道:“当然是接触过珠子.......!”他差点脱口而出,却及时止住,将后面的话生生噎下去,齐宁心下好笑,暗想你既然都已经怀疑是我盗走了盒子,这时候却又不敢说出是什么,这脑子也实在是够奇葩,直接道:“珠子?什么珠子?”   哲卜丹巴犹豫一下,还是闭嘴不言。   “哲卜丹巴,我现在只奇怪一件事情,你说东西是被我所盗,还说我是为了挑拨你们和北汉的关系,那么证据何在?”齐宁叹道:“事关国事,那可不是张嘴就能胡说。”伸出手:“你若有证据,现在就拿给我看,如果当真能证明此事与我有关,我也不废话,就和你一起去大雪山向逐日法王解释!”   哲卜丹巴张了张嘴,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犹豫一下,终于道:“不是汉国人,就是你们,呼图克图说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我们误会了汉国人,中了楚国人的圈套,他既然这样说,那自然不会有假。”   齐宁一愣,奇道:“你说的证据,就是贡扎西的猜测?”   “他是呼图克图,说的就不会有错。”哲卜丹巴语气坚定:“呼图克图说了,那珠子很可能是落在你的手里。”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们拿不出任何证据,仅凭猜测,就能确定东西是被我所得,你们那位大法王若是知道这事情,恐怕七窍生烟了。”   “七窍生烟?”哲卜丹巴显然是没听过这话,问道:“什么是七窍生烟?”   齐宁冷笑道:“就是要被你们活活气死。”心里微安,他只以为哲卜丹巴找上自己是因为有确凿的证据,现在看来,就像当初他们认定珠子是被北堂风派人所盗,凭的全都是自己的猜测。   “我们没有带回珠子,自然是该死。”哲卜丹巴道:“回到大雪山,我自然是要献出生命向大法王请罪。”盯着齐宁道:“不过你拿了大法王的珠子,大法王也绝对不会饶过你。”   “如此说来,你们大法王会亲自出山来找我?”   哲卜丹巴道:“法王自然不会下山,但是贡扎西回去之后,法王就会派出四大呼图克图来找你,你跑也跑不了的。”   “你是在威胁我?”齐宁冷笑一声,“你这次谋害本侯,就算你们古象王国的人不找过来,我们也会找过去。对了,四大呼图克图是吧,你放心,我会一个个找上他们。”   “你是承认珠子是被你拿走了?”哲卜丹巴睁大眼睛。   齐宁道:“你哪只耳朵听我承认拿走了珠子?哲卜丹巴,你胁迫女人,还要在这里设圈套害我,传扬出去,你们大法王的名誉一定会扫地。嘿嘿,逐日法王座下的人,竟然胁迫弱小,这真要让天下人评评理。”   “我.....我只是吓唬她们,没有.....没有真的想害过她们。”哲卜丹巴立刻着急,辩解道:“我只是想确定珠子是不是被你拿走。”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齐宁道:“难道你觉得我会将珠子带在身上,等我被你的药物迷倒之后,任你搜我的身?”   哲卜丹巴道:“当然不是。我......!”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闭上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说不出话了?”齐宁冷笑道:“胁迫女人,暗中下毒,鸡鸣狗盗.......,哲卜丹巴,你干的这些好事都是贡扎西让你做的?不错,应该就是了,你是贡扎西的属下,敢这样胆大包天,自然是受到贡扎西的指使。”他将脚从贡扎西身上收回来,站起身道:“我现在就去叫人将你带去刑部衙门,然后连夜向皇上奏明此事,皇上应该会先拍一名使臣前往你们古象王国质问此事,问问你们古象王国是否可以胁迫女人暗中下毒......!”   哲卜丹巴身体不能动弹,眼中却显出焦急之色,叫道:“我......我不是有意的,这与贡扎呼图克图没有关系,都是我.....都是我自己要做的。”   “你尽管这样说。”齐宁冲着他一笑:“别人信不信,那我可不知道了。你没有证据证明珠子是被我所盗,但你胁迫女人暗中下毒却是被我抓了个正着,我这边有人证物证,看你如何狡辩。”他说完这番话,抬步便走,哲卜丹巴连连眨眼睛,急道:“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   齐宁心下暗笑,这哲卜丹巴虽然布下了这个圈套,但如今看来,倒也不算心机很深的角色,无非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他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贡扎西.....贡扎西确实让我留在楚国的京城暗中盯着你。”哲卜丹巴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道:“他让我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被你发现.......!”   “贡扎西是这样吩咐你?”齐宁转过身,冷笑道:“只怕未必吧!”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哲卜丹巴道:“本来.....本来我也没有想过招惹你,可是.....可是我想立下大功劳!”   “大功劳?”   哲卜丹巴道:“贡扎西说你是楚国的侯爵,身边一定有很多高手,那珠子别人得到也许不知道有什么用,可是.....可是如果被你得到,很可能会被你所用。”   齐宁心想你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那幽寒珠现在确实已经融入我体内,但却故意做出疑惑之色道:“被我所用?那又是什么意思?”   哲卜丹巴显然真的担心因为此事而让古象王国蒙羞,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那珠子是从海蚌之中取出来,有......有很厉害的药效,所以.......!”他心里似乎很矛盾,又想解释清楚,又不想说的太明白,含糊道:“反正.....反正你要是得到它,现在定然已经用过了,你要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也容易。”   “证明清白?”齐宁故意问道:“如何证明?”   哲卜丹巴道:“我不说,你要是想知道,现在解了我穴道,我一查就知道。如果是我错了,我会向你请罪,任由你处置,而且......而且会向法王禀明,洗脱你的嫌疑。”   齐宁笑道:“你是在耍花样,我不会上当。”心下却是暗暗吃惊,心想这喇嘛看样子并非说谎,只怕他当真有法子检验自己是否用过幽寒珠。   这时候忽然明白,哲卜丹巴设下今夜的圈套,很可能是等自己被药物迷晕之后,出手检查自己是否使用过幽寒珠,一旦真的被他查出幽寒珠已经融入自己身体,这喇嘛只怕就要将自己带回大雪山了。   哲卜丹巴却是一本正经道:“我不耍花样,只要让我查一下你的手少阴心经和手少阳三焦经,珠子是否为你所得,便会一清二楚,你敢不敢让我查?”   -------------------------------------------------------------------   PS:在老丈人家,连续两天吊瓶,鼻涕直流,头晕脑胀,起床都成问题,停了两天,没开电脑。今天终于好点,好不容易写出一章,先发出来,实在对不住大家。明天一大清早还要出发回老家,开不了车,老婆开车,明天黄昏到家,我车上歇歇,恢复的可以,明天晚上一定会更,再次向大家道歉,我也想多写一点,身体实在不争气! 第八八九章 大宗师的秘密交易   齐宁哈哈笑道:“你还真是异想天开,你把住我经脉,就是控制我命门,若是出手害我,我岂不是上你的当?”   哲卜丹巴立刻道:“不会,我说话算话。”   “我信不过你。”齐宁摇摇头:“一个连妇孺都能威胁之人,岂能取信于人?”   哲卜丹巴更是着急道:“那.....那你说该如何?”   齐宁回到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看着哲卜丹巴,问道:“你说想要立下大功劳,是否想趁我人事不知的时候,偷偷检查我的手脉?”   哲卜丹巴道:“如果不是你偷走珠子,我就可以回去复命。如果真是被你所盗,我便可以将你带回神庙,自然是大功一件。”   齐宁笑道:“看来果然是这样。”   “我.....我没有想过去伤害那个女人。”哲卜丹巴辩解道:“如果不是你盗走了珠子,也不会发生这些。”   “哲卜丹巴大师,我再提醒你一句,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说。”齐宁肃然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若是再污蔑我盗走珠子,我可对你不客气。”顿了顿,才冷笑道:“虽然你们古象王国比不得中原王朝强盛,但好歹也算是个大国,什么宝贝没有,区区一个珠子,你们法王就如此放在心上?”   “那.....那珠子非比寻常。”哲卜丹巴道:“为了那颗珠子,花了我们许多时间,当然不是普通的珠子。”   齐宁“哦”了一声,淡淡道:“我还以为逐日法王是个世外高人,已经超脱于尘世之外,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哲卜丹巴立刻显出恼怒之色,厉声道:“你.....你敢亵渎大法王?”   “亵渎?”齐宁没好气道:“堂堂大雪山逐日法王,玩物丧志,就为了赏玩一颗珠子,就要派人万里迢迢去往东齐搜寻,嘿嘿,这还真是让人钦佩不起来。”   哲卜丹巴怒道:“大法王是为了疗伤,不是为了......!”他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什么,顿时住口。   “疗伤?”齐宁心下一凛。   他知道那幽寒珠有疗伤之用后,就一直在奇怪,为何逐日法王会派人前来中原找寻。他一度以为是古象王国哪位贵人受了伤,非要幽寒珠才能治疗,虽说也曾怀疑是否是逐日法王受伤,但一想到逐日法王乃是一位大宗师,其肉体已经达到一个新的境界,想要让一位大宗师受伤,那绝非易事,所以只觉得受伤之人应该不是逐日法王。   这时候不动声色套话,果然哲卜丹巴经不得激将之法,脱口而出,齐宁立刻便明白,受伤之人,竟赫然真的是逐日法王。   他心下很是吃惊,暗想逐日法王在古象王国都有神庙供奉,由此可见逐日法王在古象王国地位之崇高,有如此地位,又是一位不世出的大宗师,他实在难以想象,逐日法王会被何人所伤。   齐宁微一思索,却诡异冷笑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哲卜丹巴,你现在信口雌黄的能耐倒是越来越厉害。逐日法王那般厉害,岂会受伤?就算逐日法王真的受伤,像他那样的人物,一旦受伤就必然不是小事,又岂是一颗珠子就能治疗?你越说越离谱。”   “我......我没有撒谎。”哲卜丹巴忿忿道:“我......!”他欲言又止,犹犹豫豫,终是闭上嘴巴不说话。   齐宁却感觉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动声色故意道:“你们既然去了东齐,当然知道东齐也有一位大宗师。”   “我.....自然知道。”哲卜丹巴明显不是一个善于隐藏之人,“你说的是东海白云岛岛主。”   “不错。”齐宁道:“东海白云岛主与逐日法王都是大宗师,如果逐日法王当真受了伤,又岂能让别人知道?你们去往东齐找寻珠子给逐日法王疗伤,东齐岛主必然会知晓,莫非你们不怕东海岛主知道此事?”   哲卜丹巴冷哼一声,道:“他知道又如何?那位东海岛主也......!”犹豫一下,终究没有说下去。   齐宁却是心下凛然,隐隐猜到什么,故意笑道:“莫非你想说东海岛主也受了伤?哈哈哈,真是荒谬绝伦,若是东海岛主也受了伤,岂能被你们知道?你在这里胡言乱语,若是东海岛主知道你在这里诅咒他,可知道下场?”   哲卜丹巴冷声道:“我没有诅咒他,他.....他本来就受了伤,而且......哼,到现在都无法治愈,那颗珠子本就是从他手里得到的。”   “珠子是从东海岛主手里得到?”齐宁皱眉道:“这又从何说起?”   哲卜丹巴道:“我不告诉你。”   “哈哈,你自己说不上来,才会这样说。”齐宁故作戏虐道:“你既说珠子是给逐日法王疗伤,又说东海岛主也受了伤,既然如此,东海岛主又为何不将珠子留给自己,反倒要送给你们?”摇头笑道:“你连说谎都不会,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哲卜丹巴虽然动弹不得,但是面红耳赤,辩道:“我没有胡言乱语,那颗珠子也不是他送给我们,是.....是我们换回来的。”   “换回来?”齐宁故作怀疑道:“你说那颗珠子珍贵的很,东海岛主又凭什么换给你们?嘿嘿,就算东海岛主真的想交换,你们只怕也拿不出好东西和他换。”   “千年雪莲!”哲卜丹巴脱口而出,憋红了脸:“我们的千山雪莲,比那珠子珍贵百倍。”   “千年雪莲?”齐宁越听心里越是震惊,他知道哲卜丹巴所言应该不会有假,如果是这样,那么逐日法王和东海岛主暗地里却是做了一场交易,贡扎西等人从青藏万里迢迢带着千年雪莲去往东齐,暗中以千年雪莲换取了幽寒珠。   齐宁没有见过千年雪莲,但是却听闻过千年雪莲的传闻。   据传千年雪莲生长在大雪山之巅,那里是极寒之地,大雪山的千年雪莲宝贵异常,数量极其稀少,说是价值连城并不为过。   而幽寒珠藏于深海龙母蚌之内,那也是极其罕见之物。   齐宁听唐诺说起过,那【佰草集】之中记载过寒药三宝,排名第一的是玄武丹,那是传说中神兽玄武口中神丹,位居其次的是镇魂玉,传闻可以让人魂魄不失,而幽寒珠排名第三。   虽说幽寒珠只是位列第三,但前两种寒药几乎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所以这幽寒珠的价值也可说价值连城。   两件价值连城的珍奇药材互相交换,如果不是哲卜丹巴亲口说出来,齐宁是在难以想象。   只是让他更为不解的是,两大宗师为何要秘密交换药材?   按照哲卜丹巴所言,逐日法王和东海岛主俱都是有伤在身,也便是说,这两人都在寻找药物为自己疗伤。   千年雪莲和幽寒珠都是世所罕见的药材,如果两人都要疗伤,为何逐日法王不使用千年雪莲,同样东海岛主为何不使用幽寒珠?他心中微一思索,便明白几分。   如果说双方互相交换药材,那就只能说明千年雪莲无法治疗逐日法王的伤势,而幽寒珠同样无法治疗东海岛主,是以双方才暗中交易,以对方的药材为自己疗伤。   可是两大宗师又因为会受伤?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够伤及到这两大宗师?   逐日法王远在大雪山,东海岛主常年居住在东海白云岛,这都是远离尘世之所,一般人别说敢去动弹大宗师,只怕连靠近的胆量都不会有,,又岂能会对他们形成威胁?   能够伤及大宗师的,普天下恐怕也只有大宗师,难道是说几位大宗师之间,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发生过争斗?   他又想起向百影曾经提及几位大宗师,这几位大宗师都是怪物般的存在,而且俱都是一身系一国的命数,到了那种地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大宗师之间绝不可能发生对决。   齐宁甚至设身处地去想,一旦一身系一国,任何两位大宗师一旦对决,必然是两败俱伤,从而给其他大宗师趁虚而入的机会,对那几名大宗师来说,当然不可能允许那样的状况出现,所以也绝不可能轻易出手。   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异常古怪。   贡扎西等人带着千年雪莲去往东齐,那就说明在他们抵达东齐之前,就已经知道东海岛主有伤在身,所以自己那次在鬼竹林见到莫澜沧的时候,他应该就已经受伤。   当时见到的莫澜沧气质超然,齐宁根本看不出对方有任何的不对劲,这或许是自己的能力不够,但那次剑神北宫连城也一起出现,大宗师的伤势凡夫俗子无法发现,但同样身为大宗师的剑神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如果莫澜沧当真有伤在身,当日北宫连城一定能够看出破绽,既然如此,北宫连城又岂能轻易放过机会?   大宗师当然不会有与凡尘俗夫一争高下的心思,但是五大宗师之间,必然是心存着笑傲苍穹之心,如果有机会压制其他大宗师,唯我独尊,此等诱惑未必不能吸引任何一位大宗师。   齐宁心如电转,愈发觉得其中诡异莫测。   哲卜丹巴见齐宁若有所思模样,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嘴唇动了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八九零章 依靠   哲卜丹巴虽然设下了今晚的圈套,但齐宁这时候却也知道,此人或许会玩弄一些小手段,但却并非是工于心计之辈,自己只要稍加试探,就从他口中掏出了东西来。   两大宗师同时受伤,这当然不是小事,齐宁只盼能从这人口中得到更多消息,不动声色道:“你说逐日法王用千年雪莲换取珠子,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逐日法王何等人物,岂能被人所伤?”   “这......!”哲卜丹巴道:“当然不会有人伤到大法王。”   “这不就是了,既然无人能伤到大法王,大法王又如何受伤?”齐宁轻笑道:“你在这里杜撰故事,不但诅咒大法王受伤,连带东海岛主也被你诅咒,嘿嘿,他们真要知道有人背后如此诅咒他们,还能有你好果子吃?”   “大法王......!”哲卜丹巴差点脱口而出,好在他虽然心机不深,却也不是蠢笨之辈,此时已经回过神来,冷笑道:“我不说,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齐宁笑道:“你说不出来?”   “不是说不出来,是我不告诉你。”哲卜丹巴硬着脖子道:“你想怎样就怎样,休想我再多说一句。”紧闭嘴巴,再不言语。   齐宁又故意试探两句,这家伙显然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事情,打定了主意,一言不发,这等人一旦铁了心,真要套出话来反倒是不容易了。   齐宁若有所思,此刻他要取哲卜丹巴的性命可说是易如反掌,伸一根指头便可做到,但他并非鲁莽之辈,心里很清楚,哲卜丹巴虽然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但他终究是逐日神庙的人,常言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此人背后的靠山是大宗师逐日法王,要动弹逐日法王的人,确实要掂量掂量。   贡扎西下令哲卜丹巴留在楚国京都,一旦哲卜丹巴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边的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齐宁,若是逐日法王全力要调查真相,齐宁觉得想要掩饰也并非易事。   他并不想轻易得罪一位大宗师,更何况与逐日法王结仇,就不仅仅只是他与逐日法王的恩怨,而是关乎到楚国与古象王国的关系,目前楚国与古象王国虽然谈不上交好,但也绝非敌国,北方有强敌虎视眈眈,齐宁倒不想因为眼前此人而导致再添敌国。   但是就此放过哲卜丹巴,那自然是更不可能,谁知道放走哲卜丹巴后,此人还会闹出什么花样,而且将此人抓在手中,有了今日之事,以后倒也不矢为一个与古象王国谈判的筹码,毕竟逐日神庙的格古那也算是一号人物,此人竟然设计加害楚国侯爵,无论拿到什么地方说,古象王国那边都不占理。   而且齐宁很清楚,这哲卜丹巴心里必定还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今日不张口,并不代表明天不张口,先将此人控制在手中,慢慢盘讯,未必不能多获取一些东西。   他主意已定,便不多言,蹲在哲卜丹巴身边,似笑非笑看着哲卜丹巴,哲卜丹巴被他的笑容弄得浑身发毛,有些惊恐道:“你......你要做什么?”   齐宁含笑道:“你不是说要杀便杀吗?我成全你就是。”猛地抬手,往哲卜丹巴脑袋斜切过去,速度快极,哲卜丹巴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齐宁掌刀切昏过去。   齐宁看着昏过去的哲卜丹巴,略一沉思,这才出了门,瞧见田雪蓉就在不远处,坐在水池边的一块石墩上,此时正呆呆看着池水发愣。   齐宁走到她身后,田夫人都不曾察觉,齐宁心知这妇人今晚必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爱怜心起,伸手轻轻搭在夫人的香肩上,田夫人却是娇躯一震,吃了一惊,扭过头来,花容失色。   “别怕,是我!”齐宁看到夫人一脸惊恐,有些内疚,竟是在夫人身边坐下,这石墩不小,两人坐在上面并不拥挤,夫人瞧见是齐宁,脸色才和缓一些,却还是心有余悸道:“侯爷,那....那人他......?”   “不用担心。”齐宁柔声道:“夫人,今晚让你受惊了,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受这场惊吓。”   夫人轻叹一声,抬手撩起腮边青丝,女人味十足,苦笑道:“侯爷安然无恙就好,我.....我就怕那人伤了侯爷。”   齐宁温和笑道:“只是一个小毛贼,和我们齐家有些仇隙,所以才会如此。不过这次以后,他就再也为恶不得,你放心就好。”又问道:“田姑娘那边?”   “没事。”夫人摇头,勉强一笑:“多谢侯爷关心。”   齐宁借着月光,看她熟美的容颜,想到今夜她主动提醒自己有陷阱,心中还是十分欣慰,轻声道:“今天多亏夫人提醒,否则就要着了这小毛贼的道儿,夫人算是救了我一命。”其实他现在已经知道,酒杯中下的药,无非只是迷药而已,毕竟哲卜丹巴在没有确定自己真的盗走幽寒珠之前,还真没有胆量害了堂堂楚国侯爵的性命,而那种迷药对齐宁来说实在是毫无威胁,就算喝上十杯八杯,那药物也不能起丝毫作用。   但他这般说,却也是让田夫人心里好受一些。   果然,田夫人听齐宁这般说,眉宇间还是显出一丝丝欣慰,轻声道:“侯爷.....侯爷对我有大恩大德,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别人谋害侯爷。”   齐宁听她这样说,恨不得抱着她亲上一口,但这妇人刚刚受过惊吓,齐宁也不好鲁莽,微笑道:“夫人这样说,只是因为你心地善良。这世间恩将仇报的人也不在少数。”   “你待我好,我....我自然要待你好。”夫人轻声道,一阵清风吹过,拂起她腮边青丝,柔美异常,齐宁一时情动,竟是情不自禁伸过手,握住了夫人的一只柔荑,夫人柔荑软滑,却有一些发凉。   夫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想要挣脱,齐宁却已经轻声问道:“还怕吗?”   齐宁声音柔和,夫人本来要挣脱得手停了下来,不知为何,这时候却突然感觉到,被齐宁有力的手握住,却让自己泛起一阵安全感。   她一直独立支撑着田家药行,举目四望,没有她所能依靠的人,周围的全都是依靠她的人,所以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她都只能硬挺坚持下来,一个女人顶着一个产业,维持着几十口人的生计,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她自己能够体会,却也是无人可以诉说。   但这一刻,她却陡然间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就似乎是在无力的时候,身边忽然出现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撑了起来。   “没....没事了。”夫人任由齐宁握着自己的柔荑,感受着或许只是片刻间的依靠,露出一丝笑容:“先前.....先前屋里看不清,我.....我担心你出事,所以好害怕,可是.....可是看你安然无事,就好多了,现在.....现在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齐宁用自己手中的温度去温暖夫人的玉手,轻声道:“你很坚强,也很勇敢,换了别人,未必就敢告诉我真相。不过以后你记着,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边上,不用害怕,天大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挡住。”   “我.....!”夫人心下一阵感动,想要说什么,这时候却又不知该怎么说,那双美丽的眼眸凝视着齐宁,这时候忽然发现,齐宁虽然看起来还很年轻,但那双眼眸却是老练犀利,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那种眼神不会给人丝毫稚嫩和轻浮感,反倒会给人一种安全和踏实的感觉。   对田雪蓉这样的熟美妇人来说,最吸引她们的正是男人身上那种成熟踏实的感觉。   齐宁这时候也是凝视着夫人那双美丽的眼眸,那双眼眸此时却显得十分的宁和,也十分清澈,月光之下,这双魅力的眼眸配上美艳的脸庞,确实是让人心神悸动,四下里一片幽静,两人一时间都没有移开目光。   齐宁轻柔地握着夫人的柔荑,不知不觉中,身体忽然缓缓往前凑近过去,嘴唇也往夫人娇小的香唇凑近过去,夫人这一次并无躲闪,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而齐宁很快就将嘴唇贴在了夫人柔软的唇上。   夫人的猜香唇如同香糯一样,柔软而温暖,四唇相触一刹那,夫人绵软娇躯不禁微微轻颤了一下,而齐宁却已经十分自然地环手揽住了夫人的腰肢,轻轻往自己这边用力,将夫人的香躯贴近过来。   齐宁的吻,轻柔无比,夫人似乎已经陷入其中,没有做出任何的抗拒,腴美娇躯也是贴在齐宁身上,一只玉手甚至已经搭在了齐宁的手臂上,只等到齐宁想将舌头探入进夫人的樱口之中,夫人似乎才醒转过来,猛地伸手将齐宁推开,急急站起来,面红耳赤,转过身背对齐宁,娇躯轻轻颤动。   齐宁也站起身来,到得夫人背后,双手抬起搭在她香肩上,柔声道:“对不起,是.....是我鲁莽了!”   “不.....不是!”夫人不敢回头,微低螓首:“这.....这不怪侯爷,是.......!”想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没有任何抗拒地与齐宁接吻,一颗心砰砰直跳,就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臊红了半张俏脸。 第八九一章 北方有讯   夫人羞中带娇的模样儿,更是让人心动,但齐宁知道尚有要事,今夜倒不是和夫人卿卿我我的时候。   他从府中找了一名下人,令他去侯府那边招呼李堂带两个人过来,又让夫人找了一只大麻袋,自己回琴室将昏迷过去的哲卜丹巴装进了麻袋之中,哲卜丹巴身材高大,要蜷起身子装进麻袋,倒也费了齐宁一点功夫。   齐宁担心这事儿会让夫人留有阴影,所以行动之时,从头至尾都不让夫人参与进来。   李堂那边倒是来的十分迅速,带了两个人来,到琴室见到麻袋,一眼就瞧出里面是塞进一个人进去,齐宁对他也不隐瞒,将晚上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边,李堂当初是随同齐宁去过东齐,倒也知道青藏喇嘛这回事,得知青藏喇嘛竟然将目标锁定在齐宁身上,甚至设下了陷阱,颇为愤怒,低声道:“侯爷,古象王国的人胆大包天,竟敢设下陷阱坑害侯爷,这事儿要不要向朝廷禀报?”   齐宁摇头道:“这件事情不宜闹大,先将这哲卜丹巴控制住,咱们再瞧瞧古象人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哲卜丹巴这次只敢偷偷行动,可见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将这件事儿闹大了,我毕竟是楚国的侯爵,事涉两国,他们应该会谨慎。”又吩咐道:“你先带人将哲卜丹巴带走,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先看押起来,绝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李堂道:“侯爷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保管没有任何差错。”也不废话,带着两个人,将装进麻袋的哲卜丹巴带走,更是从田家后门离开。   办妥此事,齐宁又去安慰了夫人一番,想着这妇人今晚受惊,让她早些歇息,离开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侯府距离田家并不远,齐宁骑马回府,侯府门外挂着两盏灯笼,颇为明亮,但侯府大门却已经关上,齐宁下马正准备上去叫开门,却发现门前时狮子的屁股后面放着一件东西,靠近两步一看,却是一只包裹。   那包裹不大,就塞在狮子的屁股后面,露出一大截子,如果没留神或许还不能发现。   齐宁有些奇怪,伸手拿过包裹,包裹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心中狐疑,叫开了门,府门大开,齐宁已经问道:“这包裹是谁丢在外面?”   开门的护卫一脸茫然,摇头道:“侯爷,咱们方才关门,并没有瞧见外面留下包裹。”   齐宁微皱眉头,回头扫了一眼,长街冷清,各家府邸都早已经紧闭大门,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知道这定然是侯府关门之后,有人偷偷将这包裹放过来,现在想要追寻究竟是谁送来的包裹,简直是难如登天。   回到府里,径自回了屋内,将包裹先放在桌上,收拾一番,这才走到桌边,就着油灯灯火打开了包裹,这时候才发现,包裹之中却是一些书册文牒,齐宁心下更是好奇,随手拿起一本文牒,打开了扫了几眼,孤灯之下,小侯爷脸上先是显出吃惊之色,等到连续拿起几本翻看,眉宇之间却是缓缓舒展开来,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隆泰大婚三日之后,东齐送亲使团终于要返回齐国,而武乡侯苏禎之女苏紫萱自然也要跟随使团远嫁东齐。   齐宁对于这两件事都并不关心,直到齐国使团出发这日,才随着楚国的官员一同为齐国使团送行。   皇帝自然不必亲自出宫相送,所以送使团出城的任务,自然是落在了镇国公司马岚的身上。   送行之日,齐宁才知道苏禎终究还是亲自护送苏紫萱前往齐国,也许是请了皇命,苏禎这次是以送亲使团的正使身份带队前往齐国,而在楚国境内护送的职责,却是着落在了司马常慎的头上。   司马常慎虽然被削夺了忠义候的爵位,却紧接着被皇帝赐封为秦淮军团的前将军。   秦淮军团的主将岳环山是武卫将军,其下四大将军分别是前、后、左、右四大将军,若是论起职位高低,前将军仅次于统领十万将士的武卫将军,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司马常慎丢了忠义候爵位却得到前将军之职,倒也不算吃亏。   武乡侯之女远嫁东齐,这事儿在西门战樱比武定婿之日就已经颁旨下来,虽然最近礼部那边主要的任务是筹备皇帝大婚,但却也分派了少部分人准备苏紫萱远嫁东齐之事。   武乡侯苏禎对这门婚事自然是满意至极,苏家日渐衰弱,如果能够借这次婚事让苏家的地位提升稳固,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且苏家虽然在朝中虽然没有什么话语权,但家大业大,家资丰厚,这次苏禎嫁女,却也是魄力十足,置备了十分丰厚的嫁妆,朝廷也是赏赐了不少财帛珍宝作为陪嫁。   司马常慎要赶赴秦淮军团赴任,正好与使团一路同行,这护卫使团的任务,自然是刚好就丢给了司马常慎。   东齐太子带领的齐国使团和苏禎率领的楚国送亲使团,上上下下加起来两三百号人,再加上司马常慎又带了一批人,连上十几辆大车,队伍倒也算是浩浩荡荡,楚国群臣在司马岚的带领下,直送出城外二十里地。   齐宁路上倒是寻思着,东齐太子此番前来楚国的目的,虽然明面上是要送天香公主前来楚国成亲,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要与楚国联盟,两国联兵攻打北汉,此等军国大事,也不知道最后是个怎样的结果。   齐宁相信关于两国联兵之事,楚国这边应该和东齐太子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若是没有任何结果,今日离开,东齐太子的脸色应该不至于太好看,但段韶今日看上去气色不错,而且心情很好,至少是从楚国这边得到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答复。   东齐太子来到楚国之后,齐宁与他反倒没有太深的接触,朝廷那边到底给了段韶怎样的答复,齐宁现在还真是不知。   只等到队伍离开,群臣这才回城。   齐宁正准备上马,却有一人匆匆过来,恭敬道:“侯爷,老国公有请!”说完,回头看了看,齐宁顺他目光瞧过去,见到司马岚正站在一辆马车边上,老态龙钟,却是向自己这边点点头。   齐宁也不多言,将马缰绳丢给那人,快步走了过去,含笑拱手道:“老国公有何吩咐?”   “锦衣候,老夫想和你说说话,不知道可否与老夫一同乘车?”司马岚气定神闲,脸上带着微笑。   齐宁想了一下,道:“敢不从命!”   司马岚乘坐的马车并不奢华,但却足够宽敞,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之中,中间还有一大片空处。   “今天一大早,从北汉那边传来了消息。”司马岚轻抚胡须:“北汉五皇子北堂昭统帅汉国北疆三万边军南下,剑锋直指汉国都城洛阳,而六皇子北堂昊及其党羽已经控制住洛阳的局势,重兵守城,双方之战,一触即发。”   齐宁“哦”了一声,其实他对北汉那边的局势倒一直很感兴趣,北堂风从楚国绕道汉中去往咸阳,齐宁就一直在等待北堂风在其舅父屈元古的支持下出潼关进击洛阳,一旦如此,北汉必将大乱。   但一直都不曾得到北堂风那边的消息,这时候从司马岚口中,才知道北汉另外两位皇子已经大动干戈。   他微一沉吟,才问道:“国公,依你之见,汉国接下来该会如何发展?”   “死去的北堂欢还算是个厉害人物。”司马岚道:“他在世的时候,北汉朝野都在他的压服之下,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但此人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在生前没有利立下皇储。北堂欢一共生育了八个儿子,头两个儿子都是早早夭折,第七子出生之后月余便即夭折,所以存下来的还有五个儿子。”   齐宁对北汉皇家之事倒是略有所知,微微点头,司马岚继续道:“在这五个儿子之中,按出身来说,有资格继承皇位的自然是四皇子北堂风,北堂风是北汉皇后所出,那是嫡子,而且据老夫所知,北堂风的样貌酷似年轻时候的北堂欢,所以很得北堂欢的宠爱,有传言说北堂欢确实属意北堂风继承皇位。”   齐宁道:“此事我也略有所知。听闻北堂欢之前生下两位皇子,生下来之后,他都是立刻立为皇储,但却因此而早早夭折,所以北堂欢此后便再无立下皇储,或许是担心过早立储,给自己的孩子带来不幸。”   司马岚抚须笑道:“确实如此。北堂欢虽然属意于北堂风,但却始终没有立他为太子,这也就给了其他皇子觊觎之心。五皇子北堂昭和六皇子北堂昊,这两人在北堂欢的几个儿子之中,还算是有些才干,而且这两人的娘亲那边,也都是北汉的重臣,试问那帮人又如何不想让与自己有血脉关系的皇子继位?”   “所以北堂欢突然过世,北汉的皇子重臣们就开始内斗。”齐宁淡淡一笑:“国公,我听说北汉牧云候北堂幻夜在北汉地位极高,资历也极高,而且还是一位大宗师,北汉内乱,此人缘何不出面干涉,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汉国陷入内乱?”   “北堂幻夜......!”司马岚轻念一句,才慢悠悠道:“此人到底是生是死,都无法得知,至少近些年来,根本没有此人半点消息,据传北堂幻夜早已经死了。” 第八九二章 同道   “死了?”齐宁一怔:“国公可有确实的证据?”   司马岚淡淡一笑,道:“如果真的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北堂幻夜已死,如今的局面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齐宁微微颔首,明白司马岚的话。   “北堂昭和北堂昊定然是水火不容。”司马岚肃然道:“北堂欢死的时候,这两人都在洛阳,不过相比而言,北堂昊在洛阳的实力远强过北堂昭,据可靠消息,北堂昊在北堂欢死后,立刻就得到不少人的支持,想要除掉对他有威胁的北堂风和北堂昭,然后稳稳当当地继承皇位。”   齐宁虽然与司马家已经针锋相对,但是面对北汉,至少还是处于同一阵线,道:“北堂风在东齐的时候,就担心被人追杀,此后似乎也确实遭人追杀。”他点到为止,具体细节却并不多言。   司马岚颔首道:“如果消息没有差错,追杀北堂风的人,应该就是北堂昊了。北堂昊派人刺杀北堂风,在洛阳那边,据说布下了陷阱要斩杀北堂昭,但北堂昭十分狡猾,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逃离了洛阳,此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前阵子才知道北堂昊去了北疆,争取了北疆边军的支持。”   齐宁之前从北堂风那边也确实窃听到了这两位皇子的一些讯息,据说北堂昭曾经在北疆边军历练过,甚至立下了战功,此人应该与边军保持了很好的关系,而北堂昊则擅长拉拢朝中大臣,一武一文,针锋相对。   “北堂昭逃过一劫,无论是为了私仇还是为了皇位,势必要与北堂昊一决雌雄。”齐宁若有所思:“国公可有北堂风的消息?”   他心里有些奇怪,按照时间来计算,北堂风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已经抵达了咸阳,有火神君和白羽鹤两大高手护卫,路上应该不至于有人能够拦得住他。   以北堂风的性情,一旦抵达咸阳,必然是立刻就要求屈元古领兵出阵,入关争夺皇位,但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咸阳方面传过来的消息。   “北堂风唯一可以依仗的就只能是屈元古。”司马岚目光深邃,声音轻缓:“屈元古在北汉众将之中虽然算不得什么厉害角色,但也不是愚蠢之辈,坐山观虎斗的伎俩应该还是懂得的。”   齐宁道:“咸阳那边,是要等北堂昭和北堂昊分出胜负?”   “至少要等他们打起来。”司马岚轻笑道:“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已。”凝视着齐宁,问道:“锦衣候可知道老夫今日为何要与你谈这些?”   “还请国公赐教!”   “天下三分,齐国孱弱,但北汉却是我楚国强敌。”司马岚缓缓道:“太祖皇帝起兵开始,就是要一统四海,定鼎天下,所以我大楚与北汉总要分出胜负。”抚须道:“北堂欢突然离世,北汉陷入夺位之争,这对我大楚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无论如何,那也是不能错过。”   齐宁微微点头,他此时还摸不透这老狐狸的真正用意,知道这时候多听少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早已经开始往京城赶过去,速度并不快,城外修有官道,所以马车也并不颠簸,司马岚不疾不徐道:“和东齐联姻,就是为北伐汉国做准备,锦衣候不辱使命,顺利接回东齐公主,可说是为北伐汉国的准备立下了大大功劳。”   齐宁微微一笑,依然不言语。   “北汉即使陷入内乱,但国土辽阔,人才不少,而且兵强马壮,并不好对付。”司马岚神情严峻:“想要北伐成功,不但要掌握时机,最为重要的是我楚国有足够的实力给予北汉致命一击,否则一切也只能是纸上谈兵。”   “国公是否觉得我大楚眼下的实力还不足以北伐?”   司马岚抬起手,抚须含笑问道:“锦衣候以为呢?”   “在下不敢妄言。”齐宁笑道:“军国大事,非比寻常,国公是朝廷老臣,此等大事,也只能是请教国公这样的国之重器了。”   司马岚哈哈一笑,道:“锦衣候过谦了。”目光深邃,轻声道:“兵者,国之利器,胜败难料。当年太祖皇帝起兵,兵不满万,将不过百,却依然是横扫长江以南,建下我大楚帝国。如今我大楚拥有数十万精兵猛将,比起当年起兵,可说是天地之别了。若以当年的气势加上今日我大楚的兵锋,所向披靡不在话下。”   齐宁听出这老狐狸话中有话,“哦”了一声。   司马岚叹了口气,道:“只是今日大楚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了。老夫倒不是说如今我楚国国势衰弱,而是我楚国如今能征善战的名将不多了。令尊若是还活着,北汉出现如此变故,正是我楚国征伐北方的天赐良机,而且一定可以马到功成。”   齐宁问道:“老国公是说岳环山无法领兵北伐?”   “锦衣候,北汉对我们来说,就是一面将倒未倒的大门。”司马岚缓缓道:“虽然残破,但要想推倒也不容易。”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往前做了一个推送的动作:“只凭这一掌,无法推倒那扇门!”   齐宁看着司马岚的手,见到司马岚将那只手慢慢拢起,握成了一个拳头:“可是如果能够攥成一个拳头,猛力击向那扇门,必能够瞬间击倒北汉。”顿了顿,才肃然道:“我楚国有无实力北伐成功,就看这只手能否握成拳头,当年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在世的时候,南征北战,靠的就是上下齐心,生死与共,才打下了大大的江山。”   齐宁笑道:“国公,莫非我大楚如今算不得一只拳头?朝中有国公辅政,政务清明,前方将士用命,骁勇善战,比之北汉只强不弱。”   司马岚唇边泛起一丝笑,反问道:“锦衣候当真以为我大楚如今是一只铁拳?”身体微微前倾,凝视着齐宁,问道:“淮南王谋反,其余党未淸,朝中局势依然动荡,又如何算得上同心协力?”   齐宁“哦”了一声,含笑道:“淮南王已经伏诛,就算有几个余党,却也翻不起大浪来。”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司马岚叹道:“如果我楚国不能凝聚成拳,就万不能轻易对北汉开战。”看着齐宁眼睛,道:“令尊一生的夙愿,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将我楚国的旗帜插上洛阳城头,你继承令尊爵位,自然是要帮助令尊完成遗愿的。”   齐宁叹道:“这不单是家父的遗愿,而是楚国每一个人的愿望。”   “所以老夫今天找锦衣候说话,就是希望你我两家能够同心协力,共同辅佐圣上。”司马岚肃然道:“老夫当年跟随太宗皇帝征战天下,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天下一统,天下百姓都能免于战火,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齐宁衣服肃然起敬的模样道:“国公的愿望,也正是天下有志之士共同的愿望。”   “我知道朝中有些闲言闲语。”司马岚叹道:“有人说司马家权倾朝野,更有人暗地里说老夫有不臣之心,嘿嘿,锦衣候,你是否也这样看?”   齐宁倒没有想到这老狐狸问的如此直白,立刻笑道:“老国公忠心为国,又何必理会那些疯言疯语。身居高位,有人在背后流言蜚语,那也是难以避免,不过我如今主持着刑部,日后若是还有人造谣生事,肆意毁谤老国公,我定然是不容的。”   “锦衣候能够有此见识,体谅老夫,老夫也就心安了。”司马岚微笑道:“老夫年过七旬,身体每况愈下,平日里处事或许有些地方武断,但一切也都是为了在有生之年能够尽一份心力,帮助大楚平定北方,一统四海。”抚须笑道:“即使被人所误会,只要能够达成所愿,那也是值得的。”   齐宁微微颔首,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得好。”司马岚拍手笑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就是如此了。锦衣候能够体谅老夫之心,让老夫十分欢喜。”竟是伸手握住齐宁手腕,语重心长道:“老夫年事已高,活不了多久,这大楚的未来,就要像锦衣候这样的青年才俊来支撑。只盼锦衣候能够协助老夫,维护朝纲,肃清奸佞,上下携手,齐心北伐!”   “自当与老国公一同效忠朝廷。”齐宁正色道。   “好,好。”司马岚开怀笑道:“有锦衣候这话,老夫更是心安。为了北伐的大业,老夫不计较个人的名声,只要与老夫同心协力,老夫必然以诚相待,可是如果朝中有人要阻挡北伐大业,老夫无论如何也不能任他胡作非为,便算是拼了性命,也要完成我大楚历代先皇帝的宏图大业!”   齐宁不动声色抽回手,也是肃然道:“效忠朝廷,效忠皇上,那是身为臣子的本份,帮助皇上北伐,也是身为臣子该做的。我的心思与老国公一样,只要效忠皇上,真心北伐,便是同道中人,否则......!”淡淡一笑,并不说下去。   司马岚盯着齐宁眼睛,忽然大笑起来,齐宁却也是跟着大笑起来,两人的笑声从马车之中传出去,跟随在马车附近的群臣都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第八九三章 刑部风云   齐宁当然明白,司马岚看似推心置腹,实际上却是暗含警告。   司马岚扳倒了淮南王,却迎来了锦衣齐家作为对手,虽然锦衣齐家在朝中的势力远不能与司马家相提并论,但谁都不会忘记,锦衣齐家统帅秦淮军团数十年,在没有完全剥离锦衣齐家与秦淮军团的关系之前,即使是权倾朝野的司马家,那也不敢对锦衣齐家轻易动手。   而且如今天下的局势有变,北汉发生内乱,也确实是楚国北上的极佳时机,这一点满朝文武都是看得清楚,司马岚不可能看不清楚。   司马氏当然希望找机会扳倒锦衣齐家,从而独掌朝政,但司马岚更加明白,锦衣齐家不同于淮南王,想要扳倒锦衣齐家,并非容易的事情,而且一旦真的发生大冲突,楚国必将面临一场同室操戈的血腥厮杀。   拥有军方背景和手握黑鳞营的锦衣齐家,绝非淮南王能够相提并论。   一旦楚国发生内乱,那么北上伐汉的大好良机也将错失,谁也不知道错过这次机会,将是否还会有下次机会。   司马岚固然想要权倾朝野,但毕竟是三朝老臣,格局也不可能仅限于楚国,他的目光,势必也要放眼北方。   如果当下能够与锦衣齐家保持和平,甚至为了北伐之业,能够让锦衣齐家唯司马氏马首是瞻,那自然是最后的结果。   齐宁自然听出司马岚话中的意思,司马岚也确实是希望以北伐为由,让锦衣齐家跟随在后。   如果司马氏当真停止在楚国内部的倾力争斗,将心思放到北伐之事上,齐宁倒并非不愿意配合,但齐宁心里非常清楚,如果司马氏不借着北伐之事在朝中扩张势力排除异己,那反倒就不是司马氏了。   齐宁言辞之中,也向司马岚透露出了信息,如果司马氏果真是为楚国北伐开疆扩土,锦衣齐家自当配合,但如果另有图谋,锦衣齐家却也不会作壁上观,任由司马氏在朝中指驴为马。   两人话带机锋,各自都表明了立场和态度。   但齐宁却也知道,楚国也确实要开始筹划北伐事宜,毕竟北汉三为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刀兵相向,战乱一起,北汉必将分崩离析,陷入前所未有的大动荡之中,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对出来说是求之不得,楚国君臣绝不可能错失如此机会。   东齐使团的离开,也让皇帝大婚持续多日的喜庆氛围渐渐淡下来。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这个道理齐宁比谁都清楚,自己要在朝中立足,不是要靠与皇帝又多亲近,而是自己手中究竟掌握了多少实力。   秦淮军团虽然一度是锦衣齐家手中最大的王牌,但风云变幻,如今秦淮军团虽然依旧与锦衣齐家有着莫大的渊源,但秦淮军团的实际控制权却已经不在锦衣齐家的手中,锦衣齐家如今唯一抓紧的力量,就只能是新建不久的黑鳞营。   如今皇帝找到机会,让齐宁入主刑部,齐宁当然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将刑部衙门牢牢控制在手中,只要能够有刑部这张牌在手里,配上黑鳞营,那么司马家对锦衣齐家就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司马家想要在朝中排除异己,也将会因为锦衣齐家控制刑部变的十分棘手。   点卯这日,齐宁一大早就直奔刑部衙门,他已经搞清楚,六部衙门的官吏们都是要在卯时三刻进入衙门办差,所以卯时刚过,就已经坐在了刑部衙门的正堂。   刑部是执掌刑名之所,刑部大堂自然也就显得十分威严,齐宁到了大堂,坐在堂椅之上,靠着闭目养神,从一开始就是一言不发。   卯时三刻前,刑部七司衙门不少官吏已经纷纷来到了正堂内外,最早赶过来的正是上次齐宁见过的刑部主事沈廉,其后刑部右侍郎褚明卫也是早早赶到,齐宁不动声色,每进来一人,便扫上一眼,督捕司司仆廖震以及那晚在秦淮河见到的韦御江也都在人群之中。   到得卯时三刻,大堂内已经站了大大小小三四十人,分两边站定,齐宁从官服看出来,刑部七司的主司之中,倒也有大半已经到来,不过秋审处司审曹森却不见踪迹,刑部左侍郎达奚冲亦不在人群之中。   “沈主事,现在什么时辰了?”齐宁坐正身子,看向沈廉,含笑问道。   沈廉忙站出来拱手道:“回禀侯爷,刚过卯时三刻!”   “侯爷?”齐宁含笑道:“我坐在这里,只是侯爷吗?”   沈廉一愣,但他显然是个极为精明之人,忙道:“是是是,卑职疏忽,回部堂大人,已经过了卯时三刻!”   齐宁微微颔首,扫了一眼,才道:“三天之前,本官就已经有言在先,今日要点卯,而且告诫过,就算是家里房子着火了,都要给本官如时赶到。”目光犀利,问道:“褚侍郎,刑部的人是否都已经到了?”   褚明卫也是扫了一眼,这才出列道:“回禀部堂,除了出京公干的人,留京大小官吏几乎都到了,大概还有十来人或许是途中耽搁了。”   参与点卯的自然是刑部的官吏,下面的狱卒倒是不必前来点卯,刑部有大小官吏共计一百三十六人,此时大堂内外,也确实有上百之众。   “沈主事,有谁没到,立刻记录在册,给本官呈上来。”齐宁往后靠过去,闭上眼睛道:“我们等着!”   众人面面相觑,沈廉怔了一下,但很快便取册在手,检查官吏,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将名册呈上来,齐宁伸手接过,随便翻看了几下,将名册丢在桌上,依然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片刻之后,褚明卫才拱手道:“部堂,是否派人去催一催?”   齐宁也不睁眼,只是抬手随便挥了挥,到底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说明白,众官员都是发怔,褚明卫却已经回过身,低声向沈廉吩咐道:“派人去将那些人都找过来。”   “褚大人,达奚大人那边......?”   “也派人去催。”褚明卫低声道:“便说部堂大人在衙门里等候,谁也不得缺席。”   沈廉答应一声,匆匆退了下去。   等沈廉分派人出去之后,回到堂内,却听到一片肃静的大堂之内,竟然响起了呼噜声,堂内的官吏们都是面面相觑,而呼噜声正是从齐宁那边发出来,沈廉望过去,瞧见那位小侯爷竟然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   沈廉靠近到褚明卫身边,低声道:“褚大人,这......?”   “都等着。”褚明卫气定神闲,淡定自若道:“今天是部堂大人第一天点卯,人没到齐,自然是要等下去的。”   沈廉微微点头,也不多言。   一时之间,刑部大堂便出现极为荒诞的一幕,刑部尚书坐在大堂呼声四起,而大堂内外上百官吏却都是立而不言,谁也不说一句话。   过了好片刻,终于又有几名官员姗姗来迟,看到衙门内的阵势,几名官员脸色都是微变,却还是硬着头皮往前面去,到得门前,踌躇不前,却也不敢往大堂里进去。   有些官吏瞧着这几名姗姗来迟的官员,眼眸都是滑过幸灾乐祸之色。   秋审处司审曹森到得刑部衙门的时候,已经是辰时二刻,比规定的时间迟到了将近一个时辰。   一大清早,上百官吏因为有人迟到,硬生生地在大堂内外站立等候,心中难免有怨言,固然埋怨这位小侯爷的苛刻,却也责怪这些迟到官员连累大家。   曹森来到堂外,见到众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并无丝毫愧疚之色,反倒是大摇大摆进到堂内,过去站在了督捕司廖震身边,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不少人都是微微皱眉,便在此时,却听得呼噜声戛然而止,众人急忙瞧向齐宁,却见到小侯爷已经坐起身来,双臂举起伸了个懒腰。   曹森瞥了一眼,神色淡定,齐宁扫了一圈,目光停在曹森身上,含笑道:“曹司审什么时候到的?”   曹森出列道:“回禀侯爷......!”还没说完,沈廉在那边咳嗽了两声,意在提醒,曹森瞥了一眼,依然继续道:“卑职昨晚复查一些案子,亦知道子时时分方才歇息,今早起来晚了些,未能及时赶到衙门,还请侯爷责罚!”   齐宁微笑道:“如此说来,曹司审昨晚还真是辛苦了。”身体微微前倾,似笑非笑道:“那么曹司审昨晚是在何处复查案件?又复查了哪些案件,结果如何,不知能否当众说来?”   曹森一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卑职.....卑职是在自己家中查阅案件,案件繁多,卑职.....卑职回头整理出来,再呈给侯爷。”   “家中?”齐宁摸着下巴,看向褚明卫,问道:“褚大人,刑部衙门是什么时辰放班?”   “回部堂大人,常例而言,若不是当夜当值,酉时可以离开衙门,如果有要案要审理,可能要滞留在衙门里。”褚明卫恭敬道。   “那昨日秋审处可有什么要案?”   “据下官所知,秋审处昨日并无大案要处理。”   齐宁微微点头,盯着曹森,含笑问道:“如此说来,曹大人昨天是在酉时离开衙门,一直公干到夜里子时时分?”   曹森眼角微跳,却还是道:“正.....正是如此!”   齐宁脸上依然带笑,道:“曹司审,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自己好好回忆一下,昨晚酉时离开衙门,你是否真的回到府里,一直公干到子时?不要急着回答,慢慢想,本官既然等了你一个时辰,就不会在意多等片刻,想好了再回话!” 第八九四章 杀鸡儆猴   齐宁脸上带笑,但谁都看得出来,小侯爷的眼中并无丝毫的笑意,反倒是凌厉异常,带着骇人的寒意。   曹森被齐宁一双眼睛盯住,后背已经出汗,便是额头上也渗出冷汗来。   “侯爷,卑职......!”   “刑部大堂,没有侯爷。”齐宁声音微冷:“所有人都记住了,坐在这里的,是刑部尚书,也就是你们口中的部堂大人。”   曹森忙道:“部堂大人,卑职.....卑职昨晚回家之后,确实......确实一直在查阅卷宗......!”   齐宁微微一笑,点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曹司审对本官说,他昨晚离开衙门之后,回家一直查阅卷宗,一直到子时十分,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今日迟到了将近一个时辰。”坐正身子,缓缓道:“如果因为公务熬夜,今日迟到片刻,本官就大加责罚,想必有不少人心中不服。其实本官也不是一个不知通情达理的人......!”他弯下身子,从桌底下取了一块小木牌在手中,那小木牌看上去做得十分别致,还系着红色的穂带,齐宁将那小木牌举起,含笑道:“诸位可知道这是什么?”   众官员瞧见,有不少人就显出愕然之色。   “想必诸位中间,已经有人认出这牌子。”齐宁微笑道:“男人风花雪月,其实也不是什么罪过。北城有一处巷子,叫做脂砚巷,听名字就很香艳,其实在那巷子里,更有香艳之处,有一处好地方,叫做脂砚阁!”   不少官员顿时显出怪异之色,更有人会心一笑。   “脂砚阁是什么地方,也不用我多说了。”齐宁道:“那里面有几十个姑娘,燕瘦环肥,风情万种,每一名姑娘都有一个牌子,这块牌子的主人,在脂砚阁里算是一个红牌。”将那木牌子掷到曹森脚边,淡淡道:“曹司审,你来告诉大家,这位姑娘相貌如何?”   曹森看到牌子之时,脸色就已经泛白,等到那牌子落在自己脚边,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弯下身子,拿起木牌,只瞧了一眼,浑身剧颤,抬袖拭去额头冷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昨天你曹司审确实是酉时离开了刑部衙门。”齐宁目光如炬,直盯着曹森:“不过你并没有回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看着那纸张道:“你直接去了城东的百喜楼,见了一名从会稽过来的豪绅,那人叫做吴献忠......!”抬头看了曹森一眼,问道:“我没有说错名字吧?”   曹森这时候已经是面色煞白,浑身哆嗦,早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泰然自若,不停地用衣袖擦拭额头冷汗。   “在百喜楼你们呆了一个多时辰,其间叫了两名歌姬。”齐宁声音轻快:“离开百喜楼,你们便直接去了脂砚阁,脂砚阁是你曹司审十分熟悉的地方,每个月你都要去上四五次,最近这两个月,你一直和一名叫做玉雪的姑娘厮混,昨晚也不例外。在脂砚阁,你一直待到子时,这才离开,在里面的花销,都是那位叫做吴献忠的豪绅所付,非但如此,昨日吴献忠给你送了一份厚礼,估值大概在八百两银子左右,而且吴献忠还答应给你置一处私宅,再将那位叫做玉雪的姑娘赎身出来,安置在那处私宅。”说到这里,齐宁叹了口气,问道:“曹司审,如果我有说的不准确的地方,你现在就可以反驳。”   曹森这时候却只觉得双腿发软,一时没了气力,噗通跪倒在地上,张张嘴,兀自说不出话来。   大堂众官员都是心中骇然,他们看到曹森的反应,就知道齐宁所言不差,惊骇于齐宁竟然对曹森昨夜的行踪竟是如此了若指掌。   “曹森,你不说话,是否对本官所言不敢苟同?”齐宁笑道:“你若觉得我说的不对,我现在可以让那位吴献忠立刻过来。虽说昨晚你去脂砚阁并无多少人知道,但几个人证还是有的,你若愿意,本官现在就可以传他们过来,包括那位玉雪姑娘,总之绝不会让你受冤屈,你意下如何?”   曹森这时候终于缓过神来,趴倒在地,颤声道:“侯......不不不,部堂大人,卑职......卑职该死,卑职昨晚......!”   “男人花天酒地,并不是罪过,这话我刚刚说过。”齐宁叹了口气,“但是你当众欺瞒上官,明明是花天酒地纸醉酒迷,却在刑部大堂大言不惭,告诉我们说你是熬夜办差,曹森,你这胆子还真是不小。”   “卑职.....卑职有罪,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部堂大人开恩,饶过卑职这一回,卑职再也不敢了......!”曹森这时候气焰全无,浑身哆嗦,连连叩头。   齐宁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是承认本官刚才所说的并无差错。这很好......!”转视褚明卫,问道:“褚大人,欺瞒上官,不知道该当何罪?”   褚明卫神情肃然,拱手道:“回禀部堂大人,这要依据实情惩处,按照曹森所犯之罪,至少五十棍,此外罢官免职,再不叙用!”   “奖罚分明,无论哪个衙门都该如此,更不必说执掌刑罚的刑部衙门。”齐宁淡淡道:“曹森,褚大人的话,你听明白了?”   曹森抬头道:“部堂大人,卑职.....卑职确有过错,可是.....可是卑职在刑部衙门十多年,而且.....而且当初是钱大人一手提拔起来......!”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要收回来已经不成。   “钱大人?”齐宁果然抓住道:“你是说钱饶顺?”哈哈一笑,道:“本官知道,刑部衙门之中,还有不少人在想着,有朝一日那位钱饶顺钱大人能够东山再起,本官在这刑部衙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走了,不知道是否如此?”   刑部衙门确实有许多人存着这样的心思,这时候听齐宁直白说出来,都是心下一凛。   “不过我还是奉劝诸位,圣上下旨,亲自罢免了钱饶顺,如果钱饶顺还能东山再起,重新复用,岂不是说圣上的旨意不够英明?”齐宁冷冷道:“钱饶顺一案,还在审查之中,此人身为刑部尚书,知法犯法,徇私舞弊,严刑逼供,更是炮制出一份伪证,此等大罪,岂能轻饶?”   齐宁声音森然,在场众官员一时都不敢与齐宁目光对视。   “本官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们清楚,你们以前怎么过,我管不着,但是以后要如何过,就要按照朝廷的章程。”齐宁淡淡道:“有人心里在想着,我齐宁从无刑名的经验,跑到刑部来是否会坏了刑部的章程,这一点你们倒不必担心,皇上下旨由我来执掌刑名,我自然也会按照刑部的章程去办事,一切有法可依,谁坏了章程,按照律法来办就是。”   本来还有不少官员寻思着是否要出来为曹森求亲,但听得齐宁这番话,顿时便犹豫起来。   不少人心里和曹森的盘算相似,都觉着钱饶顺在皇陵之变中,帮了司马氏大忙,司马岚贵为镇国公,当朝首辅,应该不至于丢下钱饶顺不管,东山再起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心中都盘算着钱饶顺如果真的东山再起,自己确实不能太过靠近齐宁。   但这时候却忽然明白,有锦衣齐家的阻扰,钱饶顺未必真的能够东山再起,最为紧要的是,齐宁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刑部尚书,现官现管,这时候因为心存钱饶顺东山再起的念头而排斥这位小侯爷,实在是不智。   发生在曹森身上的这一幕,在场众人心知肚明,齐宁显然是料到曹森今日要故意给他难堪,所以事先早做了准备,今日故意在众人面前狠狠整治曹森一番。   曹森知道大难临头,却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向周边众官员拱手道:“诸位,还请.....还请诸位念在同僚多年,帮我向部堂大人求求情。曹某在刑部多年,也算是兢兢业业,只因.....只因今日点卯迟到一个时辰,便.....便要受此惩处,实在是......!”却并无说下去。   周围众官员这时候明知道齐宁要杀鸡儆猴,谁又敢被牵连下去,一个个别过脑袋,也不去看曹森。   齐宁冷笑一声,看向褚明卫,褚明卫心知肚明,沉声道:“来人,带曹森下去,责打五十棍!”   曹森心知五十棍下来,不死也是伤残,这时候横下一条心,大声道:“诸位大人,今日.....今日你们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责罚?今日我曹森因为迟到,就要遭受如此重刑,明日.....明日也许会因为其他芝麻大小的事情,你们也会身受不公,我刑部衙门难道没有敢说话之人?”   他不但要受五十棍,还要被罢官免职,前途尽毁,这时候情急之下,索性一横心,当众大叫,是盼着刑部官员们联起手来,共同对抗齐宁。   只是这个时候,明知道曹森大难临头,谁又会去淌这趟浑水。   这时候已经有几名刑部衙差进了堂内,便要将曹森拖下去受刑,听得曹森叫嚷,齐宁抬手道:“且慢!”身体前倾,目光如刀,盯着曹森道:“曹森,本官是看在你在刑部办差多年的份上,本想给你留下颜面,你既然不要脸面,那我也没必要给你留着。”从桌底下取出一份卷宗,递给褚明卫,冷笑一声,道:“褚大人,你是刑部右侍郎,这桩案子,交给你来处理!” 第八九五章 奖罚分明   褚明卫接过那卷宗,当着众人之面翻看,众官吏一时间也不知道那卷宗到底是什么案子,但有机灵的官员已经隐隐感觉到这起案子很可能与曹森有关系。   褚明卫终于抬起头,斜视曹森,冷声问道:“曹司审,今年四月,会稽马踏孕妇一案,你可知道?”   曹森一听,脸色赫然变的煞白,本就已经直冒汗的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本官问你,马踏孕妇一案,你可知道?”褚明卫声音变得冷厉起来。   曹森低下头,声音极低:“卑职......卑职知道!”   “今年四月,从会稽呈上来了案卷。”褚明卫缓缓道:“会稽马步仁当街骑马踩踏一名孕妇,致其死命,此案也已经审理过,马步仁被判处死刑。”他将手中一沓子卷宗丢到曹森面前:“马步仁本该在上个月就该问斩,为何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放出了大狱?”   “卑职.....卑职......!”曹森面如死灰,连连抬手用衣袖擦汗:“卑职细细审查了卷宗,觉得.....觉得其中疑点众多,随后.....随后又重新彻查,得知.....得知马步仁虽然踩踏孕妇,但.....但孕妇并非因其致死,而是......!”   “放屁!”齐宁冷喝一声:“曹森,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当真要本官亲自彻查此案?”   众官吏这时候已经明白,马踏孕妇一案,其中必有蹊跷,这曹森很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褚明卫也是冷哼道:“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都在里面。你擅自更改口供,制造假证,为凶犯开脱,因此而收受好处......,这里面都有人证的供认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都说得一清二楚.......!”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曹森浑身哆嗦,张口嘴,一时间却发不出声音,忽然之间白眼一翻,整个人已经趴倒在地。   众人都是一怔,褚明卫使了个眼色,刑部衙差上前查看,很快便禀道:“部堂大人,他.....他昏死过去了。”   四下里顿时一阵嘈杂,曹森这突然昏死过去,在场诸人心里都清楚,褚明卫所说的罪状,必然属实,这曹森必然是因为真相被当众揭穿,活活的吓昏过去。   齐宁今日新官上任,不少人都猜到可能会带着三把火来,可是谁也没有想到,齐宁一出手,就是致命的杀招,曹森卷入马踏孕妇一案,做的必然是隐秘至极,刑部中也是无人知晓,却不料此前从无接触过刑部的齐宁竟然能够拿出确凿证据出来。   这小侯爷神通广大,真是手眼通天,不少人心里已经直突突。   “拉下去,关入大牢。”齐宁挥挥手:“醒来之后,先打五十棍,然后拘押在大狱之中,此案本官会着人仔细调查,回头再行按照律法处置。”   几名刑部衙差立刻将昏死过去的曹森抬了下去。   曹森身为刑部七司衙门的主官之一,虽然不算什么达官显贵,但在刑部多年,却也还是很有势力,否则今日也不可能敢姗姗来迟,故意与新上任的部堂大人唱对台戏,但是这位小侯爷雷霆手段,三下五除二,就让曹森进了大牢,本来不少人还对这年轻的小侯爷蛮不在乎,此时却已经有些畏惧。   “韦御江!”齐宁坐正身子,瞥了韦御江一眼。   韦御江只是刑部督捕司的一名低级官员,听得齐宁招呼,整了一下衣衫,站出来跪倒:“卑职韦御江参见部堂大人!”   “韦御江,可还记得那天晚上在秦淮河上的事情?”齐宁含笑问道。   一旁廖震心中一紧,那天晚上他在秦淮河办案,行事粗鲁,冒犯了齐宁,今日进堂看到齐宁高高坐在上面,心里就一直发慌,唯恐齐宁秋后算账,这时候齐宁叫出韦御江,廖震心下咯噔一沉,暗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那天晚上韦御江斗胆与齐宁说了几句,为廖震辩解,廖震心想这小侯爷一定是记恨在心,今日借机会要报复,处理了韦御江,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韦御江一脸严肃,道:“回部堂大人的话,记得!”   齐宁问道:“你记性也不错,没有忘记,本官问你,那天晚上你竟敢顶撞本官,胆子不小,若是再让你选择,你还敢不敢与本官顶嘴?”   齐宁提到秦淮河的事情,不少官吏还不明所以,这时候听得齐宁之言,这才恍然大悟,不少人心下暗叫这韦御江可是要倒大霉了,这小侯爷今日出手狠辣,一看就不是善茬,韦御江竟然曾经顶撞过他,小侯爷岂能放过。   韦御江硬着头皮道:“回部堂大人话,卑职......卑职并非存心顶撞侯爷,那天只是向侯爷禀明实情而已。有罪自然当罚,可是刑律之事,本就有章程,重罪重罚,轻罪轻罚,自然不能因人废法,由于个人的喜好,轻罪重罚或者重罪轻罚,那......那都不是刑部该做的事情。”   廖震心惊胆战,暗想这种时候,自然是要顺着小侯爷的话风去说,小侯爷喜欢听什么就说什么,韦御江这般说话,岂不是自寻死路,连连向韦御江使眼色,但韦御江却只当没看见。   齐宁脸色果然冷下来,冷笑道:“不能因人废法?嘿嘿,你好大的胆子,要是宫里的贵人或者朝廷的柱梁略微触犯了国法,难道也要追究?”   韦御江脸色变得肃然起来,朗声道:“回部堂大人话,既然是律法,自然是举国守法,刑部的律令之中,没有任何一条说宫里的贵人或者朝廷柱梁触犯了国法就不要追究。”   “你倒是大言不惭。”齐宁冷哼道:“真要是有朝廷大员触犯了国法,你韦御江难道还敢去追究不成?”   “若当真发生此事,而部堂大人又下令卑职去追查,卑职有何不敢?”韦御江大声道:“秉公执法,不徇私舞弊,卑职.....卑职按照国法办差,那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廖震心中叹息,他知道韦御江才干不差,但为人正直,也正因如此,和不少同僚格格不入,在刑部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所以虽然在刑部呆了多年,但一直都无法提升上去,好在平日办差也算尽心尽力,能耐不差,勉强能够在刑部混下去。   今日这家伙竟然当众说一旦权贵触犯国法,也要追究到底,需知这位部堂大人就是楚国权臣,这般回话,就大大得罪了这位小侯爷,恐怕接下来要大祸临头。   大堂之内顿时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谁都知道接下来韦御江定然要倒大霉,这人平日在刑部交好的同僚不多,也没有人想着为他说情,心想这时候最好是一句话不说,免得被这家伙牵累进去。   齐宁盯着韦御江,目光深邃,神情冷峻,众官员都低着头,等着小侯爷的雷霆之怒爆发出来。   忽然之间,却听得一阵大笑声响起,众人都是一怔,看向齐宁,只见齐宁正哈哈大笑,这笑声十分突兀,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发生什么,却见齐宁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下来,慢慢走到韦御江面前,打量韦御江几眼,竟然伸出双手将韦御江扶了起来。   众人一时错愕不已,却听齐宁朗声道:“你们都听到了,韦御江一句‘不可因人废法’,便是刑部的真谛。国家有律法,其作用何在?本就是要让人人守法,没有王法的天下,那岂不是混沌之世。既然有律法,自然就该人人守法,平民百姓要守法,达官贵人同样要受罚,在律法面前,没有贵贱之分。”   廖震一脸愕然,韦御江也是大感意外,显出惊讶之色。   “韦御江,你刚才说了,若是达官贵人触犯国法,有本官的命令,你会追究到底,你的承诺,本官记在心里,希望你自己也不要忘记。”齐宁轻轻拍了拍韦御江手臂,道:“曹森知法犯法,罪大恶极,秋审处自然是不能交给他的,从现在开始,你先去秋审处主持,每一桩案子,你都要给本官牢牢把关,如果你在任的时候,闹出冤案来,本官饶不了你。”   在场众官吏都是目瞪口呆,韦御江也觉得不可意思,意外道:“部堂大人,卑职......这......!”   “怎么?不愿意去秋审处?”齐宁含笑道:“本官初来乍到,你的本事本官还不大清楚,先在秋审处待着,若是干的不好,督捕司你回不去,甚至连刑部你也不用待了,可是你若真的尽心办差,本官自然会加以重用。”环视一圈,淡淡道:“你们都听着,刑部以前如何用人,本官管不着,可是圣上既然让本官来主理刑部,那么刑部以后如何用人,本官自然要用心。刑部不养无用之人,至若尸位素餐,更不要在我刑部出现......!”背负双手,转身缓缓走回堂上,平静道:“不要以为这是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官没有那个爱好,如果都是各尽其职,大家就和和气气办差,为朝廷出力,可是如果有人想东想西,心思不放在差事上.....!”豁然回身,抬手指向大门外:“有多远,就给本官滚多远!” 第八九六章 刑堂争锋   齐宁声音并不大,但却足以让众官心下一凛。   韦御江忽地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朗声道:“卑职定不负部堂大人厚望,尽心办差,守法如天!”   齐宁含笑点头,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又听人大声道:“都让一让,让一让!”   韦御江起身来,回身瞧过去,只见到聚集在堂外的人群都已经散开,让出了一条路来,随即就看到四名青衣男子抬着一副担架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人,正是刑部左侍郎达奚冲。   齐宁只瞥了一眼,便回到位子上坐下,担架抬进大堂,左右官员却都是纷纷向达奚冲行礼,神色看上却也都是甚为敬畏,齐宁看在眼里,便知道这达奚冲与曹森大大不同,达奚冲在刑部的威望和势力,绝非曹森一个司审能够相提并论。   担架抬进大堂之后,达奚冲抬抬手,四名青衣男子便将那担架小心翼翼放下,两名男子扶着达奚冲坐起,后面跟上一人,塞了一只凉靠放在达奚冲腰后。   达奚冲远望着已经坐下的齐宁,拱手道:“侯爷,下官.....身体不适,无法行礼,还请莫怪。”他声音冰冷异常,在场众人都知道,前番达奚冲带人去往淮南王府,却被齐宁当众一顿痛殴,那日过后,今天是第一次进刑部衙门。   这达奚冲和锦衣候自然是深仇大恨。   “怎么?达奚大人的伤势还没好?”齐宁含笑道:“找个好大夫瞧瞧,别净找些行脚大夫给你开狗皮膏药。”   达奚冲脸上划过愤怒之色,忍着怒气道:“多谢侯爷关心。”   “达奚大人,今日本官点卯,你迟到了快两个时辰,可有什么要说的?”齐宁淡定自若道:“莫非是不想见本官?”   “有伤在身,一直没有进衙门。”达奚冲道:“这一副担架临时打造,所以来晚了些,侯爷要是降罪,下官自当领罪。”   “情有可原。”齐宁颔首道:“你先等一下,本官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声音一冷,道:“先前是那些人迟到,都站出来。”   那些迟到的官员本来都是站在堂外不敢入内,这时候听得齐宁冷喝,都是犹豫,反倒是那些站在他们身边的官员唯恐殃及池鱼,纷纷往边上靠,将那十多名迟到的官员隔了开来,这十多名官员心知避无可避,无可奈何,只能一个跟着一个站了出来,进了大堂内,纷纷跪倒下去。   齐宁扫了一眼,才问道:“前任尚书钱饶顺在职的时候,你们是否也是未能如时进入衙门办差?”   众官员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本官不会独断专行。”齐宁缓缓道:“你们之中,如果有人确实有急事在身,而且向刑部衙门递上了请假的条-子,本官可以按照实情,先进行调查,然后再作处置。”看向褚明卫,道:“楚大人,达奚冲这几天在家里休养,衙门里大小事务自然由你总揽,若是有人因其他事情无法赶到衙门,是否要向你递上假条?”   褚明卫恭敬道:“回禀部堂大人,按照刑部衙门的章程,若有人不能赶到衙门办差,确实需要事先向衙门里说一声,下官也确实管着这一摊,需要经过下官的批准,才能奏效。”   “这就好说了。”齐宁微笑道:“这十几个人,你都熟识,其中有谁给你上过假条,你现在交给本官。”   “回部堂大人,三日前部堂大人吩咐过,今日要例行点卯,衙门里的大小官员,不得有人缺席。”褚明卫道:“衙门里总共只有两人向下官请示,因为家中有事,询问是否可以今日请假,只是因为部堂大人之前的吩咐,下官并无批准。”瞥了跪在地上那十多名官员一眼,道:“不过那两人并不在其中。”   “如此说来,这些人都并非请假在先,而是擅自离职?”齐宁正色问道。   褚明卫道:“若在办差时候,不在其位,确实属于擅自离职。刑部衙门上差时辰是卯时三刻,一旦超过这个时辰,便算是擅自离职。”   “擅自离职,按照朝廷的律法,该当何罪?”齐宁问道。   褚明卫道:“回部堂大人话,若是擅自离职,轻则罚俸,重则免官,要依情势而定。”   齐宁含笑道:“如此说来,今日本官若是罢免了他们的官职,他们也挑不出理来?”   “若因擅自离职而导致差事出现严重后果,必当罢免官职。”褚明卫道:“如何发落,还是由部堂大人决断。”   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一个个都是变了颜色。   众官员都知道,这种事情,说大并不大,可是真要存心理论追究,说小也绝对不小,实际上刑部衙门里几乎每天都有官员或多或少迟到片刻,但这事儿衙门里也从来没有人真正去追究过,自从大楚建立以来,各司衙门也从没有任何一名官员是因为迟到而丢官免职。   但谁都知道,如果有人确实较真,那么在当差时段不在其位,确实属于擅自离职,而擅自离职也确实有法可依,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将这当回事而已。   可是今日这小侯爷竟似乎真的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这些官员姗姗来迟,无非是想给齐宁下马威,让齐宁知道刑部并非那般容易控制,刑部官员也自有体系,说到底,也是想让齐宁在这刑部衙门做事谨慎小心一些,谁也没有觉得会因为此事而受到重责。   齐宁笑道:“先前我就说过,刑部衙门是执掌刑名律法之所,如果连自身都无法严守律法,又有何资格去惩处他人?”指着那些官员道:“既然是擅自离职,那就是说你们也确实不想在这边干了。”向堂下的沈廉道:“沈廉,即刻将这些人的名字记录下来,本官现在就写一道折子呈进宫中......!”朝着那群人挥挥手:“你们可以走了,既然不想来,从今日起,都可以不必来了,朝廷是否会给你们养老抚恤的费用,我也不知道,但你们在刑部办了这些年差,我尽力向朝廷为你们争取就是。”   此时不但是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两边官员也都是耸然变色。   齐宁三言两语,便要罢免十几名刑部官员,而且这其中有不少都是刑部的高官,如此轻易便要将这些人罢官免职,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可是齐宁要罢免这些人的官职,偏偏是合乎朝廷的法度,虽然各司衙门历来没有因为迟到片刻就将官员罢官,而且一次就罢免十数人,但没有发生过却并不等于不可以发生,朝廷律法白纸黑字有记录,随时都能将律文拿上来。   达奚冲也是愣在一旁,猛然道:“且慢!”   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达奚大人要为他们求情?”   “也并非求情。”达奚冲沉声道:“侯爷,自我大楚立国以来,从无此等事情发生过。这些官员都是刑部的要员,最少也在刑部待了五六年,全都是刑名高手,而且俱都办理过无数案子,为朝廷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身体坐正,高声道:“侯爷今日一句话,就要罢免这么多人,是否.....太过儿戏?”   他中气颇足,倒也不像起不来身的人。   齐宁身体前倾,伏在案上,问道:“儿戏?达奚大人觉得本官在这刑部大堂是在儿戏?我说的话,你是听不明白?那我再重复一遍,刑部要执掌刑名,首先要自行遵纪守法,刑部之中,无论是谁触犯了律法,都要严加惩处,现在我可说的清楚了?”   达奚冲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正值非常之时,一旦这些官员俱都被罢免,刑部那么多的差事,要交给谁去办?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刑名高手,短时间内,根本无人可以替代。”   “非常之时?”齐宁淡淡一笑:“你说的非常之时是什么意思?”   “侯爷自己明白。”达奚冲大声道:“淮南王谋反,如今刑部正在追查淮南王余党,这是皇上和镇国公交待下来的大案,淮南王谋反一案尚未完全彻查明白,这当然是非常之时。”   “淮南王余党?”   “不错。”达奚冲道:“淮南王在皇陵叛乱之后,镇国公就发下了公文,令刑部衙门彻查此案。钱部......钱饶顺被罢官,下官那几日暂理刑部诸事,接到了朝廷的公函,立刻调人彻查此案。”盯着齐宁眼睛,倒也没有惧色:“下官从刑部调出来的都是精明能干之人.....!”回手指着跪在自己身后的那一干刑部官员:“他们便是下官委派调查淮南王谋反一案的主干,侯爷今日要罢免他们,是否要再考虑一下?”   齐宁“哦”了一声,含笑道:“如此说来,刑部明知道有人触犯刑律,还要考虑到其他细枝末节,然后并不依照刑律发落?”   “刑律的目的,是为了保证我大楚朝野稳定,不要生出事端。”达奚冲冷哼一声:“如今这些官员彻查淮南王谋反之案,正是要保证国家稳定,侯爷罢免他们,无人能够接替他们做下去,岂不是要因此而乱了朝局?”盯着齐宁眼睛道:“侯爷如果实在要惩处他们,下官也不能违抗,但还是请侯爷去和镇国公商量一番,权衡轻重,再做决断!” 第八九七章 自寻死路   齐宁目光犀利,还未说话,却听一个声音道:“达奚大人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到说话之人正是刚刚被齐宁提拔为秋审处司审的韦御江,只见韦御江神情肃然,上前一步道:“达奚大人,朝廷设六部衙门,各部互相协同,但却各有职责。如今是刑部内务,按照朝廷的律法,若是六部各司有官员触犯刑律,自有各部主官向皇上请旨惩处,其他各部不得越权干涉。”   韦御江这番话说出来,不少人微微色变,心想这姓韦的还真是胆大包天,这番话不就是明摆着职责达奚冲不该让镇国公卷入刑部之事,一下子等若是得罪了达奚冲和镇国公两人。   达奚冲是刑部左侍郎,也算是高官,更是韦御江的上官,而镇国公更是当朝首辅,韦御江如今就算是秋审处司审,这两人想要搞掉韦御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果然,达奚冲脸色一沉,冷声道:“韦御江,这里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滚下去!”   “卑职......只是按照朝廷律法说话。”韦御江恭敬道:“达奚大人,部堂大人要罢免官员,应该向皇上上折子,并不需要向镇国公商议。”   “姓韦的,你好大胆子。”那一群跪在达奚冲身后的官员听齐宁要罢免他们的官职,都是魂飞魄散,等得达奚冲出面为他们说话,一个个顿时便来了精神,底气也状了起来,一名身材肥胖的官员竟是抬手指着韦御江厉喝道:“镇国公是先帝托孤大臣,当朝首辅,你竟敢在这里亵渎镇国公,镇国公协理皇上处理朝政,刑部的事情,镇国公如何不能过问?”   此人一说话,其他人更是气焰上来,有人紧跟着道:“韦御江,你刚刚被提拔,就在这里耀武扬威,嘿嘿,果然是小人得志。”   “怎么,急着立功是不是?”又一人冷笑道:“刑部衙门大小官员都在这里,你狗屁一样的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   一时间众人都将矛头指向韦御江,说话也是越来越难听。   齐宁冷眼旁观,并不立刻说话,他心知肚明,这帮人无非是在指桑骂槐,明面是冲着韦御江,但真正的矛头却是指向自己,而这帮人的底气,看似是来自达奚冲,实际上却是来自就于镇国公司马岚。   毫无疑问,达奚冲显然已经投靠到司马岚的门下,司马岚在皇陵之变后,立刻收拢达奚冲成为司马家的势力,自然是准备以此人为突破,让司马家的势力迅速渗透进入道刑部衙门之中。   虽然钱饶顺在皇陵之变前就暗中与司马家私通款曲,但当时刑部毕竟还是在淮南王的势力范围之内,司马家虽然收买了钱饶顺,但一直都不曾真正染指进入刑部衙门,淮南王垮台后,司马家当然不可能放过将势力渗入刑部的机会。   齐宁深知在这刑部衙门之中,以达奚冲为首的一股势力已经成为了司马家的走狗,今日这帮人抬出司马岚,就是想要让齐宁对司马家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而自己如果今日不能处理好,无法在刑部建立绝对的权威,那么自己此后再想控制住刑部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齐宁一直不说话,那些官员还真以为抬出了司马家镇住了齐宁,声音更是大得很,甚至已经有人对韦御江大声辱骂,韦御江脸色冷峻,却依然挺直而立。   达奚冲抬起一只手来,众人的声音才平息下去,达奚冲眼中不无得意之色,大声道:“侯爷,如果你草率罢免了这些官员,导致刑部无法正常办差,甚至令淮南王一案无法继续彻查下去,那么朝廷追究起来,到底是咱们这些人担责,还是侯爷担责?还请侯爷三思。”   齐宁微微一笑,道:“镇国公是首辅,协理朝政,如果朝廷有旨意下来,需要刑部办差,刑部当然应该就国事与镇国公商议一番。”   韦御江脸色微沉,便是褚明卫也微皱眉头,达奚冲却是笑道:“侯爷能够从善如流,令人钦佩。”   其他官员也以为齐宁这话是向司马家的势力妥协,心思各异,有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司马家权倾朝野,锦衣齐家自然不敢真的与司马家争斗到底,否则只怕就是下一个淮南王,亦有人心中失望,暗想还以为锦衣候爷当真雷厉风行,谁知道达奚冲将司马家抬出来,小侯爷就瞬间软下去。   更有人心中疑惑,暗想在皇陵之变的时候,锦衣候就与司马家针锋相对,而皇帝大婚当日,司马家更是因为锦衣候颜面俱失,朝中隐隐已经形成司马家与锦衣齐家针锋相对的局面,怎地今日达奚冲一提到司马家,这小侯爷就服了软,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韦御江,你来告诉本官,刑部办差,其他五部衙门能否干涉?”齐宁转视神情凝重的韦御江。   韦御江恭敬道:“回禀部堂大人,刑部自有刑部的章程,莫说其他五部衙门,任何衙门都无权干涉刑部办差。”   “那么首辅能否干涉?”齐宁直接问道。   韦御江道:“首辅可以协助皇上制定国策,若是有刑部涉及到的国事,朝廷会颁下旨意,责令刑部去办,但具体如何办差,由刑部主官负责具体实施。”   “也就是说,刑部主官可以去找首辅商议,也可以自行其是,是不是这个道理?”   韦御江正色道:“正是。自太宗皇帝开始,朝廷的政令下旨到各部衙门,各部衙门各尽其职,办好朝廷交代的事情,除了皇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六部衙门之上任意指使。”   齐宁心想若当真有除皇帝之外的人物能对六部衙门指手画脚,第一个无法容忍的就是皇帝本人,微笑道:“你这样一说,本官就明白了。”看向达奚冲,道:“达奚大人,你是刑部左侍郎,却原来这么多年,连刑部衙门该怎么干你都没能明白,我实在很好奇你是凭什么坐上这个位置。”   达奚冲脸色冷下去,齐宁继续道:“首辅是协助皇上制定国策,尔后由皇上颁下旨意,却并非是首辅直接统领六部。今日本官按照刑部律法,罢免擅离职守的官员,你让本官去找首辅商量,却不知道你是置镇国公于何地?难道你觉得镇国公要干涉六部,总揽大权?”他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异常冷厉。   达奚冲脸色微变,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犯了一个大错误。   他抬出司马岚,本就是因为司马岚在朝中势力太强,想要以司马岚的力量来对抗齐宁,但此时却意识到,如果司马岚当真能够任意干涉到刑部事务,确实就属于越权犯忌。   首辅能够擅自干涉刑部事务,也就能够擅自干涉其他六部事务,一旦拥有如此权势,也就等同于皇帝无疑。   司马岚固然是权势极大,但司马家当然不愿意听到有人说司马家是权臣,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却绝对不能说破。   齐宁轻描淡写一番话,让达奚冲意识到情势不对,而那些方才大声叫嚷的官员们也都不是傻子,这时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顿时偃旗息鼓,一个个低下头去,额头冒汗,连呼吸也轻了下来。   “达奚冲,你左一句镇国公右一句镇国公,若是镇国公他老人家知道你在这里打着他的旗号,也不知道会怎么想。”齐宁叹了口气,道:“今日本官点卯,让所有人都到场,固然是想和大家认识一下,但最为紧要的却是想要和大家一起审理一桩案子。”   众人一怔,不明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达奚冲也是一脸疑惑。   齐宁弯身从桌底下拿出厚厚一卷卷宗,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拍,道:“这桩案子委实重大,本来我想私下审讯,但事涉之人的身份太过敏感,如果不能够当着所有人的面审理清楚,恐怕有人会说本官审讯不公,所以今日刑部衙门大小官员都在这里,若是大家觉得本官审理有问题,可以当众提出来,务须做到公正无私。”   众官员面面相觑,但有人心里已经开始忐忑起来。   齐宁方才就是从桌下拿出一份卷宗丢给褚明卫审理,结果里面是马踏孕妇一案,曹森卷入其中,更是当着众人之面活活被吓昏过去。   眼下这小侯爷又拿出一份卷宗,而且比曹森那份卷宗厚的多,案子明显更大,证据也更多,只是接下来不知道又是谁要到大霉?   有人更想着这小侯爷新官上任,看来是做足了准备,只是这小侯爷当真手眼通天,竟能收集如此多的罪证出来。   “这桩案子,刑部应该很多人都清楚。”齐宁一边翻看卷宗一边道:“两年前,南岭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案子,南平平阳府校尉孟楚杀民冒功,后来被判处死刑,如果我没有说错,孟楚是被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审讯之后,签字画押,尔后明正典刑。”瞥了褚明卫一眼,道:“褚大人,这事儿你应该记得吧?”   齐宁声音淡定,气定神和,达奚冲眼角却是急速抽搐几下,眸中划过异色。   --------------------------------------------------------------------------------------   PS: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夜也降至,对我们中国人来说,这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在这里沙漠向大家拜个年,祝你们和你们的家人身体安康、平平安安、阖家幸福,新一年里,遇到困难能够坚强地度过,不骄不躁,宠辱不惊,为了家人能够努力奋发,我们携手为自己和家人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第八九八章 致命一击   褚明卫拱手道:“回部堂大人话,孟楚杀良冒功一案,是发生在两年前,下官还记得,事情是发生在那年的六月,到八月的时候,刑部衙门就接到了密报,随后立刻派人去南岭秘密调查此案。南岭那两年因为发生了旱情,而秦淮战事尚在僵持之中,国库空虚,无法调运过多的物资往南岭救灾,是以造成不少匪患。”扭头道:“韦御江,那件案子似乎是派你前去调查。”   韦御江上前拱手道:“回褚大人,此案确实是卑职一手经查。南岭南平府校尉孟楚领兵斩杀匪患,匪首刘巴的首级送到了京城,为此朝廷还颁下了赏赐,吏部还准备提拔孟楚,但因为前线战事的缘故,提拔之事稍有拖延,孟楚是在六月底建功,七月初所谓刘巴的首级送到了京城,但八月份的时候,有密报送到了刑部,接到密报之后,钱饶顺令大人负责此案,褚大人立刻派了卑职前往南岭调查。”   这件案子虽然发生在两年前,但在场许多官员显然对知道此事,听韦御江禀报,都是微微点头。   “韦司审当时查出什么?”齐宁问道。   韦御江神情冷峻,道:“卑职在南岭调查过后,查到刘巴根本没有死,依然在南岭一带为祸。此后又得到当地人的帮助,确定了案情的具体细节。当年六月,孟楚率领部下总共十五人,趁夜屠戮了一处偏僻的村子,全村老少全都遇害,孟楚等人将其中十六名青壮尸首当做乱匪带走,老弱孩童的尸首,俱都连同村子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齐宁脸色冷沉,点头道:“后来如何?”   “卑职找到了人证物证,孟楚无可辩驳,刑部发文,当夜参与屠杀的十五人,除了孟楚押解进京,其他十四人全都就地正法。”韦御江正色道:“卑职在南平府亲自看到那十四人被处以极刑,随后押解了孟楚回到京城。”   “回京之后,这件案子又怎么办的?”   “回京之后,朝廷有旨意,当众处斩孟楚,以儆效尤。”韦御江道:“刑期是定在九月初,卑职将孟楚交给了提牢厅,关进了刑部死牢。”   齐宁微微颔首,这才扫视众官员一眼,问道:“提牢厅司狱是哪位大人,能不能站出来一下?”   众人目光立时瞧向跪在达奚冲后面的一人,那人身材肥胖,正是之前喝骂韦御江最凶狠的一位,这时候此人脸色煞白,额头冷汗直冒,从后面爬上去几步,颤声道:“卑职.....卑职在!”   “你是提牢厅司狱周波?”   “是.....是卑职!”   齐宁微微一笑,才问道:“韦司审说的可有差错?当年他从南平府带回孟楚,是否交给你关进刑部死牢?”   “这......!”周波犹豫一下,才道:“回部堂大人,确实.....确实如此!”   “那就好。”齐宁笑道:“然后到了九月刑期,从刑部死牢提出孟楚,送到法场执行,当时提出孟楚的人,是否是你?”   周波低着头道:“是.....是卑职!”   齐宁淡淡一笑,从案卷之中抽出了一张纸,“这里有一份公函,事情发生在庐陵,当地有一名地霸,逼良为娼,经过调查,为首之人在庐陵经营娼寮,纠集了一伙人,做的都是坑蒙拐骗逼良为娼之事。”   在场众人有些迷糊,心想好端端的说着孟楚一案,怎地一下子又跳到了庐陵去,南平府和庐陵相距甚远,莫非这两件案子有牵连?   “达奚大人,你可知道庐陵这伙人的存在?”齐宁盯着达奚冲问道。   达奚冲额头冷汗直冒,神色也不似先前那般倨傲,勉强笑道:“侯爷这话问的奇怪,下官.....下官在京中,又如何认识.....认识庐陵的地霸!”   “可是据本官所知,每年你从那名地霸的手里,至少也能进项一两千两银子。”齐宁含笑道:“这两年下来,怎么着也有三四千两银子的进项吧?”   众人都是耸然变色。   “侯爷,你.....你不能血口喷人。”达奚冲赫然变色:“下官.....下官何时收受过那地霸的银子?”   “前年十二月,你收到八百两银子。”齐宁理也不理,看着一张纸道:“去年五月,你收到一千两银子,去年十二月,你又有一千两银子进帐。”咳嗽两声,道:“今年四月,那边又送了一千两......,加起来一共是三千八百两,我没说错吧?”   达奚冲神色煞白,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对了,还有周大人,每次达奚大人收到银子的时候,你也同时收到,不过数目都是折半,一共是一千九百两,我如果说错了,你现在可以喊冤。”齐宁淡淡道。   “卑职......!”周波额头伏在地上,浑身发抖。   齐宁含笑道:“诸位大人也许很奇怪,庐陵的一个地霸,凭什么往京城里送银子过来?又为何要送给达奚大人和周大人,其实说穿了,倒也并不奇怪,这两位大人是那名地霸的救命恩人,活了一条性命,岁岁年年孝敬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了,那名地霸叫做楚龙,但那只不过是现在的名字,两年前,那人叫做孟楚!”   刑部大堂顿时一片哗然,众官员都是大吃一惊,一阵骚动,议论纷纷。   “你们自然奇怪,孟楚不是已经在两年前就被处斩了吗?为何如今还活着?”齐宁笑道:“我刚说过,他有救命恩人,自然可以活命。”盯着达奚冲问道:“达奚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可否告诉大家?”   他脸上虽然带着淡淡笑容,但一双眼眸却是冷厉非常。   达奚冲微微张嘴,双手用力握成拳头,终于道:“侯爷,你.....你说的下官听不懂,下官.....下官不知道什么救命恩人。”   “周波,达奚大人不想说,你可想说?”齐宁也不和达奚冲多言,目光移到周波身上:“你如果能据实说来,也算是自首认罪,本官可以向朝廷为你说几句情。你该明白,我既然知道这些,手头上自然有足够的证据,我给你机会坦白,若是错失这个机会,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次。”   达奚冲猛地回头喝道:“周波,咱们可不能任人构陷,有人想要排除异己冤枉好人,我们绝不可屈服,这朝廷可没人能够一手遮天,真要受了冤屈,咱们要上书朝廷,求皇上和镇国公做主!”他将“镇国公”三字咬的极重,意思也很明显,自然是要告诫周波不可胡言乱语,至少还有镇国公这棵大树。   “无妨,你们可以向朝廷上树,我给你们这个机会。”齐宁含笑道:“正好那位楚龙......哦,不对,是那位叫做孟楚的案犯已经到了京城,本官也已经将他安顿好,到时候正好带着他一起,让你们向皇上说清楚。”   周波身子一震,猛地抬头道:“部堂大人,此事.....此事是卑职一时糊涂,可是.......可是卑职也是身不由己......!”   达奚冲脸色铁青,怒喝道:“周波,你胡言乱语什么?”   “大人,这事儿.....这事儿已经瞒不住。”周波哭丧着脸:“咱们还是主动向部堂大人认罪吧,部堂大人说了,会.....会向朝廷为咱们说情!”   “你这头蠢猪。”达奚冲挣扎着站起身来,冲上前一步,一脚踢在周波头上,周波立时被踢翻在地,双手抱着头,达奚冲还要再冲上去,早有刑部衙差冲上前来,抓住了达奚冲,达奚冲喘着粗气,推开衙差,转身向齐宁道:“你在栽赃陷害,你.....你要排除异己,所以要害我......!”张开双手,大声道:“诸位,千万由不得此人在这里一手遮天,咱们.....咱们要团结起来......!”   但在场这些官员都是搞刑名出身,眼前这一幕,众人都是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是明白了所以。   毫无疑问,当年孟楚被送到京城来行刑,可是如今那位应该在两年前就被行刑的孟楚却出现在庐陵,这只能有一种解释,便是当年移花接木,真正的孟楚早已经离开了死牢,被处刑的是一名替死鬼。   这种事儿,古往今来也并不少见,身在刑部的官员们对这种事儿也是十分明白,不过这种事情绝对见不得人,就算发生,那也是极其隐秘,一旦曝光,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达奚冲是刑部左侍郎,又买通了提牢厅的司狱周波,这两人上下其手,要偷梁换柱更换囚犯,实在不是困难的事情。   如果周波咬牙撑到底,在场众人还真要怀疑此事的可信度,但齐宁将此事当众揭发出来,周波明显是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去辩驳,周波的反应,也让众人立时明白,达奚冲背后操作,偷换囚犯的事情显然是真。   如果此事是真,达奚冲和周波都是难免一死,如此大案,任谁都不敢卷入进去半分。   换作平日里,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事情,以达奚冲在刑部的地位和威望,这般叫喊,或许还真能拉拢一群人过来,但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敢沾上这件事情,毕竟谁都不想因为此事而丢了脑袋,一个个都是低头不语,任由达奚冲在堂上叫喊。   达奚冲大呼数声,却根本没有人站出来,便算是先前那些跪在他身后与他十分亲密的官员,也知道兹事体大,都是脑壳贴在地面,一声不吭。   --------------------------------------------------------------------   PS:首先要向大家道歉,这几天更新确实不好。我父母年纪都大了,而且身体都不好,过年期间所有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人来张罗,迎来送往,各种喜宴丧宴,走亲戚,每天睡得时间都很少,实在是没有办法。以前年纪轻这些事情根本与我无关,现在忽然发现原来过年如此辛苦,因为家事而导致更新缓慢,确实是我的错误,好在很快就好,年后我一定加快速度,再次向大家诚挚道歉! 第八九九章 幕后真相   齐宁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周波,你若不想死,将事情原原本本招认出来,否则本官现在就去面圣。”   周波被齐宁这一声喝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是瘫软在地,颤声道:“部堂大人,卑职.....卑职全都招供,绝不.....绝不隐瞒,只求部堂大人能够为卑职求情,这事......!”   他还没说完,达奚冲又是一声咆哮,直往周波冲去,齐宁却已经拿起桌上的惊堂木,手臂猛地一掷,惊堂木快若流星,正打在达奚冲的腿弯处,达奚冲脚下一拐,已经是跌倒在地,齐宁冷喝道:“拿下了他!”   边上刑部衙差立时上前,将达奚冲按倒在地。   达奚冲怒喝道:“齐宁,你公报私仇,你构陷忠良.......!”   “掌嘴!”齐宁冷声道。   若换做平时,刑部衙差哪里敢对达奚冲动手,但刑部衙差虽然地位极为卑微,却也都不是笨人,已经瞧出目前的形势达奚冲在劫难逃,这时候若是不抓住机会靠近小侯爷,只怕日后连刑部衙差这碗饭都吃不了。   一名衙差二话不说,抬手便对着达奚冲扇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四周众官员都是心惊胆战,暗想这小侯爷今日雷厉风行,曹森被拘押下狱,这达奚冲看来是连性命也难保。   达奚冲被掌嘴,怒不可遏,咆哮道:“你们.....你们敢打我!”怒视那衙差,衙差心里倒有些害怕,这时候却见齐宁身形一展,已经从桌后飘然掠起,手中拿着一块刑部大堂令牌,快步走到达奚冲面前,抓住达奚冲头发,令他面孔仰起,二话不说,用令牌对着达奚冲的嘴巴连抽了十来下,达奚冲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大堂之内只听到“啪啪啪”掌嘴之声不绝。   众人更是心中惊惧,齐宁打出惊堂木,又飞身而起,显出了极高明的功夫,可说是技惊四座,此时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小侯爷实在不是一个善类。   十几下之后,达奚冲已经是满嘴鲜血,双唇肿起,眸中既有愤怒,更多的却是惊恐。   齐宁收了手,将手中令牌递给那衙差,冷声道:“现在轮不到他说话,他说一个字,你打一下,违令者,以抗命之罪论处!”   那衙差急忙抓住令牌,作势对准达奚冲的嘴巴,直待达奚冲说一个字便打下去。   齐宁背负双手,盯着周波,沉声道:“当年孟楚为何死里逃生,你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要有一个字欺瞒,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天!”   周波趴在地上,这时候已经是神魂俱裂,颤声道:“部堂大人,都是.....都是达奚冲逼迫卑职所为......!”   “你放屁......!”达奚冲怒喝道,那衙差却是尽忠职守,达奚冲刚吐出三个字,他用令牌照着达奚冲嘴巴连打三下,力道也不小,达奚冲顿时说不出话来,口中鲜血直流,那令牌上也沾染了鲜血。   周波心知大势已去,抬手抹去额头汗水,道:“孟楚被关进死牢,定下了行刑的日子,行刑之前五六天,达奚冲找到卑职,让.....让卑职用一个人替换孟楚,卑职.....卑职知道这是触犯律法的事情,一旦被查知,便是.....便是死罪,所以.....所以不敢答应。”抬眼偷偷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背负双手站在自己身边,才继续道:“可是达奚冲说如果卑职不能听他吩咐,他.....他便让卑职滚回老家种田,又塞给卑职五百两银子......!”   齐宁一言不发,其他官员也都是低头不语,整个大堂寂然无声。   “他是.....他是上官,卑职不敢不从,无可奈何,过了两天,他交给卑职一个人,卑职.....卑职只能替换了进去。”周波低着头道:“那人长相酷似孟楚,若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破绽。行刑之日,监斩官正是达奚冲,犯人被带到刑场,一直蒙着头套,直到行刑前一刻,才摘下头套,还没等人看清楚,就砍了脑袋......!”   齐宁冷笑一声,瞥了达奚冲一眼,只见到达奚冲整个人已经萎靡瘫坐在地,这时候已经是面如死灰。   “犯人明正典刑之后,达奚冲立刻令人清理了现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发现。”周波道:“卑职.....卑职一直胆战心惊,可是过了好几个月也不曾有事,所以.....所以只以为这事儿再无人知道。隔了些时候,有人暗中送了银子到卑职家里,一开始卑职不知道是谁送的银子,一直不敢用,到第二次送来,下官才知道,那是.....那是孟楚逃到了庐陵,每年送些银子过来,或许.....或许是担心卑职走漏风声......!”   在场众人心中都知道,周波坦白之后,能不能活还不清楚,但是达奚冲定然是活不成了。   褚明卫此时终于冷声道:“当年处斩孟楚的监斩官按例该是由下官前往,但达奚冲却主动要求亲自监斩,原来是这个缘故。”   齐宁转视达奚冲,淡淡道:“达奚冲,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达奚冲全身无力,双目无神,似乎并无听到齐宁问话,齐宁一挥手,冷声道:“关进死牢!”   衙差立时将达奚冲拖了下去,齐宁等达奚冲被带下去,才向周波道:“你主动坦白,本官有言在先,会向朝廷为你说几句话,但该如何处置,还要按照朝廷的律法来办。你现在去写一份供词。”挥手示意衙差将周波也带了下去。   大堂内一片肃静,齐宁目光缓缓扫视,目光所及之处,每一名官员都是恭恭敬敬,躬身而立。   那群跪在地上的官员更是额头贴地,大气都不敢喘。   “无规矩不成方圆。”齐宁一边往回走,一边淡淡道:“刑部自己定了什么规矩,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从今以后,就按照我的规矩来,各尽其职,公正廉明,这就是我的规矩。在刑部当差,本就不是容易的活儿,稍有疏忽,就是生死大事......!”顿了一下,淡淡笑道:“不仅仅是犯人的生死大事,也是诸位的生死大事!”   众人心下一凛。   “该领罚的自己去领,该办差的自己去办。”齐宁挥挥手:“多余的话本官也不想说了,你们都是聪明人,多说无益。”   跪在地上的官员们都是起身来,弓着身子出门,径自去领罚,其他官员也都是纷纷向齐宁行礼过后,各回本司。   褚明卫也正要离开,齐宁却已经道:“褚大人留步。”等众人都退下,这才背负双手往后堂去,褚明卫犹豫了一下,跟着往后堂去。   大堂后面是一条长廊,顺着长廊不过三十来步,就是后堂,进入后堂,齐宁径自在一张椅子坐下,褚明卫进屋后,齐宁努了努嘴,褚明卫心领神会,转身关上了门。   “褚大人,请坐!”齐宁抬手指着边上的椅子。   褚明卫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坐下,齐宁凝视着褚明卫,含笑道:“褚大人,今日是我该谢你,还是你该谢我?”   褚明卫一怔,却还是小心翼翼问道:“部堂大人的意思是?”   “你帮我除掉了达奚冲和曹森,震慑了刑部众官员,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上任的这把火烧的很旺。”齐宁微笑道:“不过换句话说,我也帮你除掉了达奚冲,如果不出意外,你这位刑部右侍郎很快就会摇身一变,成为刑部左侍郎了。”   褚明卫微微变色,但很快便起身来,上前跪倒在地:“下官唐突,还请部堂大人降罪!”   “你不必多想,也没有罪!”齐宁扶起褚明卫,含笑道:“我也不妨对你实话实说,我来刑部上任,达奚冲是必然要除掉,这几日已经派人在搜找达奚冲的罪证,此人身上绝对不干净,但要找到罪证,也不是容易的事情。”轻拍褚明卫肩头:“你褚大人雪中送炭,将曹森和达奚冲的罪证送到锦衣侯府门前,算是帮了我大忙。”   那夜齐宁从田家回府,却在后府门前的石狮子屁股下发现一只包裹,回屋细看,里面却正是达奚冲和曹森的罪证。   褚明卫叹道:“部堂大人果然是睿智非常,竟能猜到是下官送去的罪证。”   “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会无缘无故。”齐宁坐下去,示意褚明卫也坐下:“我发现包裹之中是他二人的罪证,自然就清楚是有人要帮我除掉他们,当然,主要的目的还是达奚冲,曹森不过是顺带,但曹森的罪证出现,却让我相信一定是刑部的人所为。”   “哦?”   “前番我第一次来刑部,曹森对我甚是不恭,这事儿当时只有刑部的人知道。”齐宁含笑道:“所以曹森罪证的出现,不是为了真正想要扳倒他,只不过是想让我有理由出一口气而已。”   褚明卫叹服道:“部堂大人果然是精明过人。”   “既然是刑部中人送过去的罪证,那么达奚冲垮台,对谁最有利?”齐宁微笑道:“当然是你褚大人,可是仅仅如此,并不能证明就是你送去的罪证。关键是达奚冲的罪证极为详细,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心思,在刑部有能力收集到如此多的罪证,普通的官员根本不可能做到。”   “下官还以为做的隐秘,却不想部堂大人一清二楚。”褚明卫苦笑道:“达奚冲这些年帮着钱饶顺为虎作伥,刑部多有冤案发生,可是下官.......!”摇了摇头,才道:“当年达奚冲偷梁换柱,而且主动要求监斩,下官就心中存疑,刑犯受刑之后,下官在他尸首处理之前找到机会查看,发现果然被人掉包,从那时候就暗中调查这桩案子。”   “案卷有些已经发黄,褚大人是否早就收集好证据?”   褚明卫微微颔首:“这些年下官在刑部等若是个摆设,并不受钱饶顺信任,低调为人,倒也不令钱饶顺讨厌,所以他们也从无在乎过下官,下官暗中做些什么,他们也都没有注意。罪证收集起来倒也不难,不过为了找寻孟楚的下落,倒是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去年十月的时候,终于查清楚了孟楚的下落,下官却并无轻举妄动。”   “既然手握罪证,而且知道了孟楚的下落,为何没有禀报朝廷?”齐宁问道。   褚明卫摇头苦笑道:“下官势力单薄,当时钱饶顺和达奚冲狼狈为奸,刑部也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而且那时候钱饶顺还是淮南王的心腹干将,下官若是轻举妄动,只怕扳不倒他们,自己反要家破人亡。”   “既然如此,为何今次又将罪证送到我手里?”   “下官斗胆直言,原因有二,一来是因为达奚冲那伙人实在是目无法纪,知法犯法,如果达奚冲不除,刑部永不得安宁。”褚明卫正色道:“另一个缘故,也是想看看部堂大人是否真的有心整顿刑部。”   齐宁饶有兴趣道:“此话怎讲?”   “如果部堂大人只是过客,又忌惮达奚冲背后的镇国公,那么即使有罪证在手,恐怕也不会真的对达奚冲下手。”褚明卫缓缓道:“若当真如此,下官就只当这两年是白费心思,满朝文武,如果连部堂大人都不管此事,就不会有第二个人敢动手。”   齐宁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但部堂大人如果真心想要整顿刑部,要在刑部立住脚跟,下官相信部堂大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褚明卫目光深邃:“其一,达奚冲在刑部自成一系,党羽众多,而且还是镇国公的人,如果不除此人,部堂大人日后在刑部将会困难重重。其二,部堂大人初来乍到,如果不找一个机会立威,很难震慑住刑部这帮人,所以只要部堂大人准备在刑部立足,定然会拿住罪证,扳倒达奚冲!”   齐宁拍手笑道:“褚大人果然是精明老练,而且坦诚心扉,很好,我喜欢和你这样打交道。”   “部堂大人今日提拔一人,处理三人,处罚一批人,有赏有罚,高明至极。”褚明卫钦佩道:“有此威势,接下来要整顿刑部,定将是事半功倍!”   齐宁哈哈一笑,神情随即冷峻起来:“褚大人,不管这次你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我都很感谢你这次出手相助。你想让刑部变成一方净土,我很欣赏你的态度,但我更要看你日后的行动,如果你当真是要相助本官,本官自然会对你委以重任,钱饶顺没有给你的,我都会给你,可是如果你违背初心,言行不一,他日也莫怪我翻脸无情!”   褚明卫起身跪倒在地,神情肃然:“下官定当尽心追随部堂大人,若有异心,天诛地灭!” 第九百章 温柔仙乡   褚明卫宣誓对齐宁效忠,齐宁自然不会立刻相信此人,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自己虽然震慑住了刑部众官吏,但刑部衙门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一潭水要搞清,还真需要褚明卫的全力协助。   他自然已经搞清楚,褚明卫虽然是刑部右侍郎,但这些年来,在刑部的实权其实极为有限,钱饶顺在刑部一手遮天,而达奚冲则是钱饶顺的心腹干将,这两人把持刑部,褚明卫虽然挂有刑部右侍郎的头衔,但却一直都是处在刑部边缘地带。   褚明卫本身也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在刑部异常低调,而且从不在刑部拉帮结派,他很清楚,如果是孤家寡人,在刑部势单力薄,钱饶顺或许还会觉得此人碍不着什么事,继续任由他在刑部右侍郎的位置上待着,一旦发觉褚明卫在刑部结党,褚明卫的位置就很可能保不住。   所以这些年来,褚明卫在刑部都是低调无比,甚至被人所忽略。   身在官场,任何人都不会甘心成为摆设,齐宁心知褚明卫内心深处必然也想出人头地,在刑部能真正有一番作为,也正因如此,此番褚明卫借着齐宁之手,扳倒了达奚冲,而接下来这刑部左侍郎的位置,自然非褚明卫莫属。   齐宁并没有忘记与九溪毒王的约定,当夜便让褚明卫安排将段清尘的尸首交给了九溪毒王,段清尘一具尸首,留在刑部也没什么用处,褚明卫亲自负责此事,让秋千易带走了段清尘的尸首。   秋千易也并无多余的话,带走段清尘的尸首,径自离京,但齐宁心里清楚,秋千易虽然是个阴鸷之人,但此人却也不亏是一代毒王,对于信诺看的十分重,他既然答应继续找寻陆商鹤的下落,自然会尽力去办。   达奚冲偷梁换柱一案,自然是列成了卷宗,齐宁心知折子如果呈上去,很可能要经过司马岚之手,司马岚一直想利用达奚冲将司马家的势力渗透进入刑部,若是这件案子落在司马岚手中,又不知道那老狐狸会闹出什么花样来。   他知道这事儿只能直接呈到皇帝那边,好在自己手中证据确凿,只要皇帝一句话,这件案子便可定案。   这种事情,自然是拖延不得,次日一大早,齐宁便亲自拿了卷宗,径自往宫里去。   宫门倒是没有阻拦齐宁入宫,进到宫内,齐宁本想直接去御书房,却得知皇帝根本不在御书房之内。   皇帝大婚已经是过了三天,按照规矩,三日一过,皇帝也该从后宫出来,开始处理政务,如果说皇帝大婚之前,辅政大臣还对国事有着极大的发言权,但是皇帝大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对朝野释放出亲理朝政的信号。   隆泰早已经元服,继位之后的近一年来,实际上朝中诸多事务都是由镇国公率先过目,此后再转呈给皇帝,而许多事情的决策,也大都是遵从镇国公这位辅政大臣的意见,但是如今皇帝大婚,也就是彻彻底底长大成人,按照常规,辅政大臣对于政事也必须开始渐渐送些手。   古往今来,临终托政之事绝不在少数,皇帝年幼,将国政交给一些有能力的亲信大臣,用以平稳地度过朝政的过渡期,这是历朝历代都曾出现过的事情,而辅政大臣也大都在皇帝长大之后,将朝政渐渐交还给皇帝,如此君臣互相,顺利进入新的时代。   但其中也不乏一些贪恋权势的辅政大臣百般阻扰皇帝亲政,甚至于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只手遮天,但此类人物,往往结局都是不太妙,没有过人的胆识和野心,一般的辅政大臣根本不敢这般去做。   齐宁一直觉得,皇帝大婚之后,很可能会借此机会,开始从镇国公手里收回一些权力,以隆泰的精明,虽然不可能立刻大肆削夺镇国公手中权力,但也不可能错过这次收揽皇权的大好机会。   他一直觉得大婚三天一过,小皇帝很可能便会立刻召集群臣议政,开始一个新朝气象,但事实却出乎齐宁的预料,如今早已经过了三天,但小隆泰却似乎并无开始理政的心思,直到今日,依然留在了后宫之中。   新婚燕尔,少年男女卿卿我我,互相贪恋,这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隆泰此前所表现出来的素质,似乎并不是一个因为美色而疏怠国事的皇帝,是以知道隆泰兀自留在后宫,倒是让齐宁有些意外。   齐宁入宫,是准备快刀斩乱麻,迅速解决达奚冲一案,这时候隆泰留在后宫,自己一个外臣,当然不能不宣而入。   好在宫里的太监也都知道锦衣候深得皇帝器重,有太监请了齐宁等候片刻,却是将皇帝贴身的太监总管范德海找寻了过来。   范德海一见到齐宁,立时小跑上前,齐宁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问道:“范公公是从后宫过来?”   范德海微微点头,低声道:“侯爷是要见圣上?”   “正是,有要事要向皇上奏禀,不知道......?”   “侯爷,借一步说话。”范德海使了个眼色,齐宁有些奇怪,但还是跟着走到廊下,范德海左右瞧了瞧,才低声道:“侯爷,圣上正在陪同皇后娘娘观看歌舞,还要些时候才能过去奏禀,而且......!”神色微有些不快:“而且老奴也有两天不曾靠近到圣上身边。”   齐宁一怔,大是惊讶,低声道:“公公不是一直都贴身在皇上身边伺候吗?”   “侯爷有所不知,礼乐监大总管刘絟如今深得圣上欢心,这几日在圣上身边都是刘絟伺候着。”范德海语气之中不无嫉恨:“现在要见圣上,先要向刘絟禀报了才成。”   齐宁大是惊讶,心想自己才几日没见皇帝,怎地身边多出来一个刘絟,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宫里发生什么状况,皱眉道:“礼乐监?这刘絟我怎地不曾听说过?”   “侯爷没有听过此人并不奇怪。”范德海低声道:“其实宫中十八监之中,这礼乐监一直没受待见。先帝在世的时候,一心忙鱼国事,极少观赏歌舞,只有大日子才召集朝中大臣一起观赏,但这样的情况十分罕见。本来圣上登基之后,也不曾在意过礼乐监,不过前几天圣上一时兴起,招了刘絟,令他安排歌舞给皇后娘娘观赏。”   齐宁微微颔首,范德海更是压低声音道:“皇后娘娘能歌善舞,观看歌舞之后,亲自指点,而且向皇上进言,皇后娘娘要亲自为皇上编舞,指点礼乐监的舞姬练舞,皇上立刻便准了,所以这几日刘絟就一直在凤仪宫中。”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问道:“皇后还在编舞?”   “听说昨日就已经排好,今日一大早,便要为皇上献艺。”范德海轻声道:“皇上对皇后十分宠爱,大婚之后,形影不离......!”说到此处,似乎觉得自己在背后议论的有些多了,讪讪笑了笑。   齐宁心想隆泰当初出使齐国的时候,就对天香公主很有好感,如今结为夫妻,可算得上是两情相悦,当初的齐国公主如今的大楚皇后,主动提出来要为皇帝编舞,正在温柔乡中流连忘返的隆泰自然是欣然答允,情理之中,也算是理所当然。   “范公公,今日我是否见不到皇上?”齐宁轻声道:“要不我明日再进宫来?”   范德海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模样,齐宁看在眼里,低声道:“公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忌讳。”   范德海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侯爷,今日不见皇上,只怕明日也难以得见。”   “此话怎讲?”   “据老奴所知,刘絟昨天又从外面挑选了几名女子入宫,据说都是琴技了得。”范德海神情严肃:“今日刘絟在老奴面前故意说起,声称那几名女子都是万里挑一的歌姬,不但琴艺了得,而且歌喉更是了得,他准备要进献给皇上。”   “歌姬?”齐宁一怔,冷笑道:“刘絟难道想让皇上终日沉迷在歌舞之中?”   “刘絟执掌礼乐监,要得到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欢心,只能依靠歌舞。”范德海也是极为不满道:“皇后娘娘似乎对歌舞十分喜欢,那刘絟迎合皇后娘娘的喜好,皇上又宠爱皇后娘娘,陪伴在皇后身边......!”左右看了看,更是凑近齐宁耳边,低声道:“老奴只担心那刘絟接下来还要继续往宫里带人进来,可别因此误了国事.....!”   齐宁心知范德海未必是真的担心耽误什么国事,无非是因为担心刘絟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了隆泰的心腹太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宫中十八监,围绕的就是皇帝,范德海是宫中总管大太监,刘絟只是礼乐监总管,按照级别,刘絟自然是在范德海之下,可是刘絟如果当真讨得皇帝和皇后的欢心,那么范德海也不敢对刘絟轻举妄动,而且刘絟也将对范德海的位置形成极大的威胁。   “那依范公公的意思,我现在该如何见到皇上?”齐宁微一沉吟,才盯着范德海眼睛问道。   范德海想了一下,才道:“侯爷是为国事而来,既然有要事要奏禀,老奴就拼着被圣上责罚,也要去通禀圣上一声,侯爷就在这里等候,老奴即刻去凤仪宫,若是得到圣上传召,立刻来报!”   齐宁拱手含笑道:“那就有劳范公公了!”   范德海也不多言,让齐宁等候,自己转身往凤仪宫那边去通禀,齐宁在椅子坐下,微皱眉头,心想小皇帝难道真的陷入温柔之乡,为靡靡之音所迷? 第九零一章 凤仪软香   齐宁等了好一阵子,正有些心烦意乱的时候,范德海终于回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喜色:“侯爷,皇上传召,请侯爷过去面见。”   齐宁心情略微好转,心想这小皇帝倒也没有因为靡靡之音而不见臣子,当下跟随范德海往后宫而去。   这是齐宁第二次前往后宫,后宫自然不是外臣能够轻易而入,如果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外臣进出后宫,等同于忤逆。   范德海径直带着齐宁到了凤仪宫,让齐宁在外稍后,进了宫去,片刻之后,却见到一名瘦长个的老太监出来,脸上堆笑,向齐宁行礼道:“侯爷,皇上有旨,传召侯爷觐见。”   齐宁拱了拱手,跟在那太监身后往宫内去,他此前倒并无见过这老太监,问道:“敢问公公尊姓?”   “老奴姓刘,是礼乐监总管。”老太监笑道:“皇上和皇后娘娘正在观看歌舞,宣召侯爷一同观赏。”   齐宁“哦”了一声,这才知道,眼前这老太监就是礼乐监大总管刘絟。   范德海的言辞之中虽然对刘絟很是不满,但齐宁并无和刘絟真正有过接触,他也从不在没有接触一个人之前就轻易在心里给对方下定论,从而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因为如此一来,很可能会误导自己对对方的判断。   刘絟是个怎样的人,齐宁并不知道,所以此时他对刘絟既谈不上不满,更谈不上喜欢。   踏入凤仪宫,齐宁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赤丹媚,赤丹媚扮作东齐宫女混在后宫之中,而且亲口承认要在大楚皇宫之中寻觅一件东西,齐宁并没有搞清楚赤丹媚想要找到的是何物,但是身处深宫之中,要在宫内高手的警戒之中隐匿好身份,那也并非容易只是之事。   齐宁从没有忘记过宫廷剑客向天悲的存在,他虽然见过向天悲数次,而且知道向天悲是小皇帝身边的护卫高手,但此人在宫廷之中到底是怎样的地位,他却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而且数次入宫,却极少看到向天悲的存在。   向天悲对小皇帝的忠诚,毋庸置疑,当初小皇帝历经艰辛从东齐赶回建邺继承皇位,便是向天悲一路护卫,这样的人物,自然不需要去怀疑他对皇帝的忠诚度。   前番在秦淮河上,小皇帝密见九溪毒王秋千易,也是让齐宁知道,当初小皇帝派自己前往西川调查黑岩洞谋反一案,只是明面上的诱饵,真正在背后调查的却是向天悲,虽然是情势需要,但齐宁也知道向天悲在小皇帝心里的地位是无可取代,而且那件事情也证明,向天悲手中确实有一支隐秘的力量存在。   这支力量的触手既然能够伸到西川,就足以证明其力量不弱。   这支皇家影子部队的首要任务,自然是要保护皇帝的安全,其主要力量当然也是部署在皇宫之中。   皇宫之内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当然也是在向天悲这支力量的监视之下,那么赤丹媚想要在皇宫之中孤身行动,就必然要面对向天悲那支力量,赤丹媚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弟子,其武功和智谋自然非比寻常,但面对向天悲这群人,是否能够顺利达成目的,那也是未知之数。   虽然赤丹媚身上还有不少秘密不为齐宁所知道,但赤丹媚的身世齐宁却是一清二楚,而且两人也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这也由不得齐宁不去担心赤丹媚在宫廷之中的安危。   刘絟引着齐宁进到宫内,还没看到皇帝,就听到里面传来袅袅琴音,琴声悦耳,到得门前,齐宁便看到范德海站在门前,刘絟却是领着齐宁进了去,齐宁先是看到六名舞姬正在厅中翩翩起舞,边上则有两名女子抚琴。   小皇帝和皇后正坐在榻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姬们,齐宁轻手轻脚靠近过去,小隆泰已经察觉齐宁到来,没等齐宁行礼,便做了个手势,示意齐宁在边上观看,暂不要说话。   齐宁只能站在一旁,扭头去看舞蹈。   六名舞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腰身柔软,舞姿曼妙,舞蹈风格偏软,让人一看便想到软玉温香。   许久过后,一支舞蹈才结束,六名舞姬却并没有退下,皇后先是看向齐宁,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甜美笑容看向皇帝,柔声问道:“皇上以为这支舞蹈如何?”   “这是皇后亲自编排出来,自然是极好的。”隆泰含笑道:“和昨日的舞蹈似乎有些不同。”   皇后笑道:“齐国靠近海边,有诸多渔民,每年渔民都会祭祀海神,祭祀海神之时,会从当地挑选出最美丽的姑娘们向海神献上舞蹈,臣妾觉得祭祀海神的舞蹈十分优美,所以将那些渔女的舞蹈融入进来,略作了改动。”   “原来如此。”隆泰拍手笑道:“皇后天资聪慧,能歌善舞,你调教出来的舞蹈,那是谁也比不上的。”   “皇上取笑臣妾了。”皇后笑容甜美,伸手握住隆泰的手:“臣妾以为还有些地方可以改动,等改过来之后,再请皇上品鉴。”   “好!”隆泰点头道:“朕等着皇后调教出来。”   齐宁并非不喜欢歌舞,但这时候却对歌舞没有丝毫的兴趣,故意咳嗽一声,隆泰扭过头来,看向齐宁,含笑问道:“锦衣候,你觉得如何?”   齐宁拱手道:“不知皇上是指什么?”   “当然是皇后亲自编排的舞蹈。”隆泰道:“这可是花费了皇后数日的心思。”   齐宁淡淡笑道:“回禀皇上,臣见识粗浅,对歌舞实在是一窍不通,所以不敢妄加评论。”   “哦?”隆泰神色微淡,问道:“你今日进宫,可是有要事要奏禀?”   齐宁从袖中取出卷宗,上前两步,道:“启奏皇上,刑部左侍郎达奚冲徇私舞弊,移花接木,私放囚犯,两年前......!”   他还没说完,隆泰便皱眉道:“是刑部的案子?”   “案子是两年前的大案,但此番却是因为那件案子牵连出来涉及到刑部官员的案子。”齐宁正色道:“因为案子涉及到刑部左侍郎,臣......!”   “既然是刑部的案子,你自己处理就好。”隆泰道:“朕将刑部交给你,大小诸事,自然是由你自己去主持,总不能六部衙门大小事务,都要过来向朕请教。”   齐宁一怔,心想你既然这样说就好,这件案子就归我自己来决断。   “还有别的事情?”隆泰见齐宁不说话,端起手边的茶杯问道:“有什么事情你都奏禀过来,这几日朕要陪同皇后观赏歌舞,未必有时间再召见你。”   齐宁皱起眉头,却还是道:“皇上,恕臣直言,大婚三日已过,朝事诸多,皇上可以召集朝会,上朝议政,如今我大楚内外朝事都颇为繁多,若不及时处理,只怕事情会堆积的越来越多......!”   隆泰放下茶杯,反问道:“朝事诸多?镇国公和你以及朝中官员不都是在处理超朝事吗?莫非朕歇息几日,就让朝事堆积如山?”   “皇上刚刚大婚,歇息几日自然无妨。”齐宁道:“但皇上如果丢下国事,将心思放在歌舞之上,这......!”   “大胆!”隆泰冷声道:“齐宁,你是否想说朕耽于享乐,不顾国事?”   齐宁摇头道:“臣并没有这样说,但如果皇上一直如此,那么皇上就是这样做......!”   隆泰盯着齐宁眼睛,齐宁也并无畏惧,与隆泰四目对视,厅内一时间气氛冷下来,皇后却已经轻声道:“皇上,锦衣候直言劝谏,乃是耿直的忠臣,皇上还请息怒!”   隆泰冷哼一声,这才道:“齐宁,皇后从齐国远嫁到我楚国,路途遥远,除了朕,她在楚国并无其他亲人,朕不好好陪着她,又有谁能陪伴她?朕知道你是无心之言,这次就不计较。”   刘絟一直躬身站在一旁,这时候却已经上前跪倒:“皇上,方才看了皇后编排的舞蹈,宛若是天宫之中仙女所舞,奴才斗胆,有句话不敢不言!”   “哦?”隆泰看向刘絟:“什么话?”   “奴才.....奴才以为,刚才那支歌舞,还有一处颇有欠缺,如果能够加以改善,必是一支流传百年的歌舞。”刘絟低头禀道。   隆泰脸色沉下去,怒道:“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敢说皇后编排的歌舞有欠缺,来人,将这狗奴才.......!”   皇后却及时阻止道:“皇上,人无完人,臣妾这支舞蹈确实有瑕疵,刘公公是礼乐监总管,见多识广,他既然这样说,必然有见解,不如听他说说。”   隆泰握住皇后柔荑,柔声道:“皇后说怎样就怎样,刘絟,你倒是说说,这支舞蹈有什么不对?”   “启奏皇上,老奴不是说这支舞蹈有瑕疵。”刘絟急道:“皇后娘娘编排的这支舞蹈,以老奴的见识,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瑕疵之处,老奴所说有欠缺的地方,是指配舞的曲子。”   “哦?”   “这是老奴的疏忽,皇后编排这支舞蹈,老奴用了礼乐监琴技最高的两名乐师。”刘絟道:“本来以为凭借她们二人的技巧,能够配上这支舞蹈,但现在看来,皇后这支舞蹈太过美妙,这二人的曲子根本不及万一!”   隆泰脸色缓和下来,问道:“这曲子是你调教出来?”   “是老奴的疏忽,还请皇上降罪!”刘絟趴在地上:“老奴求皇上给一次机会,让老奴将功补过!” 第九零二章 乐师   “将功补过?”隆泰笑道:“刘絟,你准备如何将功补过?”   “回禀皇上,老奴找人搜寻到几名乐师。”刘絟抬头,一脸笑意道:“那几名乐师的技艺了得,老奴可以用人头担保,皇后娘娘这支曲子如果用她们来配乐,定能合二为一,再无瑕疵。”   “哦?”隆泰身体微微前倾:“你的意思是说,宫廷乐师比不了你新找的的乐师?”   “回禀圣上,宫廷中的乐师技艺虽然不弱,但是宫廷之乐都有成规,难以逾越。”刘絟解释道:“多年下来,这些乐师的技艺已经呆板。而皇后娘娘这支舞蹈来自天上,天马行空,宫廷之乐实难相配。”   齐宁冷眼旁观,心想这刘絟这番话马匹味十足,但隆泰却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回话。   “刘絟,那几名乐师现在是否已经入宫?”隆泰笑道:“若当真如你所言,朕一定会重重赏赐你这奴才。”   “老奴已经将她们安排入宫,但没有皇上旨意,老奴不敢让她们轻易献艺。”刘絟恭敬道:“老奴以为,皇后娘娘这支舞蹈有有齐国渔民的风格在其中,那么大可在配乐之中也汲取齐国乐谱于其中,如此一来,更能与这支舞蹈相配。”   “皇后以为如何?”隆泰看向皇后。   皇后显然很高兴,道:“臣妾对齐国乐风颇为熟悉,若是皇上准许,臣妾可以亲自调教那几名乐师。”   “那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如此一来,皇后实在是太过辛苦了。”隆泰并不在意边上有人,握着皇后手儿,柔声道:“皇后,你要答应朕,不可太过操劳。”   “能为皇上尽心,是臣妾的福分。”皇后甜美笑道:“臣妾一定不会有负皇上所望。”   隆泰点点头,向刘絟道:“刘絟,你去将那几名乐师召过来,让皇后瞧瞧到底如何,是否可以调教。”   刘絟急忙答应,退下去召人。   齐宁这才上前,道:“皇上事务繁忙,臣先行告退!”   “你觉得朕很繁忙?”隆泰似笑非笑:“锦衣候,朕听你这话,似乎有些不对。”   齐宁笑道:“臣只是担心在这里打扰皇上和皇后编排舞乐而已,并无其他的意思。”   “刑部那边,你自己瞧着办就好。”隆泰淡淡道:“朕今日传你进来,让你和朕一起观赏皇后编排的舞蹈,本以为你会念及皇恩浩荡,但你似乎并不高兴。”   “臣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齐宁道:“臣只是不通舞乐而已。”   “你不通舞乐?”隆泰脸色微冷,道:“朕听说京华书会的时候,你技惊四座,无论是琴棋还是书画都是遥遥领先,怎么,现如今又不通舞乐?”他站起身来,走到齐宁面前,盯着齐宁眼睛:“朕继位以来,终日忙于国事,如今刚刚大婚,这才稍稍歇息几日,你不体谅朕的辛苦,言语之中反倒是对朕大为不敬,是否因为朕对你太过恩遇了?”   齐宁也是看着隆泰眼睛,并无说话。   “锦衣候,朕可以将你当成朋友,但是你也不要忘记我们是君臣。”隆泰声音冷峻:“我与你说话,不必遮遮掩掩,所以告诉你,不要因为朕对你恩遇,你便持宠生娇。你为朝廷立下了功劳,朕没有忘记,该给你的也给了你,不过你要记着,朕给你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收回来。”   齐宁浅浅一笑,道:“臣自然记得,就是臣的这条命,也属于皇上,如果皇上哪天想拿走,一道旨意便可以。”   “很好。”隆泰点点头,转身回去坐下,看了齐宁一眼道:“还有,朕已经有了皇后,皇后是朕的至亲之人,所以无论是谁敢亵渎皇后分毫,朕绝不会手下留情。”挥手道:“你可以退下了!”   齐宁拱手一礼,也不废话,转身便离开。   出了内厅,范德海已经在外面等候,见齐宁出来,恭敬道:“侯爷,老奴送您出宫。”   齐宁微微颔首,范德海当下在前领路,走出一段路,便见到刘絟迎面而来,刘絟身后,则是跟着三名身姿窈窕的女子,俱都是宫中女乐师的打扮,但和其他乐师不同,这三名女乐师面上都照着轻纱,掩住了大半张脸,显得颇有些神秘。   不过从身段来看,这三名女乐师确实都是千里挑一的佳丽。   齐宁心知这三女应该就是刘絟搜找而来的女乐师,这三女显然早已经到了凤仪宫等候,只等皇帝召见。   刘絟看到齐宁,加快步子上来,行礼道:“侯爷是要出宫吗?”   范德海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刘公公,侯爷要往哪里去,岂是你能过问?”   “是老奴失礼。”刘絟不以为意,笑道:“范公公,你瞧瞧这三名乐师如何?不知皇上和皇后是否会喜欢?”   “皇上要的是她们的乐技,可不是外貌。”范德海淡淡道:“若是琴艺了得,自然会得到皇上喜欢。”   “范公公所言极是。”刘絟眉宇间满是得意之色:“这三人的样貌老奴倒不敢多说什么,但若论起乐技,那自然是十分了得。”向齐宁又是一礼,这才回头招招手,示意三名乐师跟上来。   三名乐师鱼贯上前,从齐宁身边经过,齐宁斜视一眼,等到三名女乐师从身边经过,忽然道:“等一下!”   刘絟和三名女乐师都是停下脚步,刘絟回过头来,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齐宁也不多说,缓步走过去,到得中间那名乐师边上,上下打量一番,才皱眉道:“掀开面纱!”   那乐师扭头看着齐宁,眼眸清澈,却并无取下面纱,刘絟已经过来道:“侯爷,这是要面见皇上,她们是从南疆而来,当地风俗都是要照着面纱,所以......!”   “这里是皇宫,不是南疆。”齐宁淡淡道:“掩着面容,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刘絟犹豫一下,才向那乐师点点头,那乐师抬起手臂,摘下面纱一侧,露出面孔来。   翦水秋瞳,肤色如雪,五官精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的美貌,齐宁瞧了一眼,眼中划过狐疑之色,却也并无多说,抬步便走,刘絟有些奇怪,看齐宁离开,这才招手示意三名女乐师跟着进厅见驾。   齐宁的举动,让范德海也有些奇怪,加快步子跟上,齐宁速度颇快,范德海只能小跑跟上,走到长廊尽头,齐宁转过弯,迎面却瞧见一人撞了过来,又听“哎呀”一声,齐宁立刻后退,但一股凉水迎面而来,泼溅不少在齐宁身上。   齐宁皱起眉头,范德海这时候已经跟上来,见状骂道:“眼睛瞎了吗?竟敢冲撞侯爷!”   却原来是转弯那一刻,刚巧一名宫女也转过来,手里端着一盆水,猝不及备之下,那宫女一时失手,一盆水翻了过来,打湿了齐宁衣衫。   那宫女急忙道:“侯爷恕罪,侯爷恕罪!”   齐宁这时候却已经瞧见,这迎面而来的宫女竟赫然是赤丹媚,他前番在宫中已经见过化妆改扮的赤丹媚,虽然赤丹媚依然不是真容,但齐宁自是一眼看出来,他心知以赤丹媚的身手,绝不可能如此冒失,也不可能如此凑巧就出现在这里,唯一的解释就是赤丹媚故意在这里等候自己。   范德海又训斥了几声,齐宁摆摆手道:“无妨,她也是不小心,并非故意,不必计较。”   范德海忙道:“侯爷大人大量,不和这些奴才计较,是她的福分。”向赤丹媚沉声道:“还不谢过侯爷!”   赤丹媚故作惶恐道:“谢过侯爷!”   齐宁故意摊开手,问赤丹媚道:“衣衫都湿了,这样子出宫不成体统,这里可有地方收拾整理一下。”   赤丹媚忙道:“有,侯爷.....侯爷请随奴婢来!”   齐宁向范德海道:“范公公,只能有劳你稍等片刻,我处理一些。”   范德海道:“是是是。”向赤丹媚道:“还不领着侯爷去整理。”   赤丹媚在前领路,齐宁跟在后面,两人走出一道路,折到另一条长廊上,这时候范德海已经看不见,齐宁在后面看着赤丹媚扭动的腰肢, 恨不得立时上前抱住,但这是后宫重地,倒不敢轻易造次。   到得一间屋前,赤丹媚左右看了看,这才推门而入,齐宁闪身进去,赤丹媚拴上门栓,还没回头,娇躯一轻,已经被齐宁从背后横腰抱起,赤丹媚“哎哟”轻叫一声,齐宁却是抱着赤丹媚柔软的娇躯往里面去。   赤丹媚也不挣扎,媚眼如丝地瞧着齐宁,轻声嗔道:“你干嘛?”   “你不知道我要干嘛?”齐宁嘿嘿一笑,已经抱着赤丹媚走到屋角的一张长桌边,这间屋子不大,摆设也很简单,长桌十分干净,齐宁将赤丹媚放到桌上,整个人轻轻一跃,已经跳到桌上,二话不说,已经压在了赤丹媚柔软丰满的娇躯上。   赤丹媚倒是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掌撑在齐宁胸口,急道:“小混蛋,不要胡来,这是皇宫。”   “还要怪我不成?”齐宁盯着赤丹媚那双狐媚的眼眸,“是你勾引我进来的,一日不见,日隔三秋,咱们可有好些日子没有亲近了,你是不是该尽尽做老婆的本分?”   赤丹媚轻啐一口,才低声道:“咱们又不是真的夫妻,为什么要尽本份?就你这小混蛋一副大色鬼的样子,没个正经。”   齐宁压在赤丹媚柔软的娇躯上,虽然这美人儿的脸孔改变,但那性感火辣的身段却是依然如昔,齐宁宛若压在棉花上,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赤丹媚鼓囊囊的胸口,凑近赤丹媚耳边低声道:“媚姑姑,你好像又大了!” 第九零三章 南疆雪龙   赤丹媚媚眼如丝,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你这色胚子,往哪里瞧?”   “哪里吸引人就往哪里瞧。”齐宁一只手揽着赤丹媚腰肢,闻着赤丹媚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幽香,低下头,便要吻在她唇上,赤丹媚却已经用手掌抵住,扭了一下柔腴娇躯,轻声道:“小坏蛋,别胡来,我有事情找你。”   齐宁还是强悍地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笑着轻声道:“东西找着没有?”   “哪有那么容易。”赤丹媚没好气道:“皇帝住着这么大地方,宫阙重重,总要费些时间的。”   齐宁一根手指轻轻刮了一下赤丹媚的琼鼻,凝视着那狐媚的眼眸儿,轻笑道:“我早就对你说过,皇宫大小宫殿上百,就算让你正大光明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去搜找,那也要好些年时间,怎么,你想在这皇宫之中终老不成?”   赤丹媚白了齐宁一眼,低声道:“我真要终老皇宫,也要拉你来陪我。”推着齐宁胸膛,软语道:“你先起身来,你压着我难受。”   “那次压了你一晚上也没听你说难受。”齐宁嘿嘿一笑,赤丹媚又瞪了他一眼,用力将齐宁推开,齐宁翻过身,侧躺在长桌上,一根手肘支起,撑着脑袋,赤丹媚见状,也干脆侧身趟过去,亦是玉臂撑着螓首,与齐宁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齐宁眸中带笑,赤丹媚眸中却是柔软如水,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在齐宁脸上,笑道:“今天跑进宫来,是不是瞧着你们皇帝在歌舞升平?”   齐宁道:“再多的舞姬比起媚姑姑来,那也是路边野草一样,媚姑姑若是一展身姿,必然是倾倒天下。”   “就你多话。”赤丹媚眸中带着笑意,轻声道:“看来你们的皇帝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好,只不过是酒色之徒而已。”   “酒色之徒?”   “你不在宫里,自然不知道。”赤丹媚轻轻一笑,“自从大婚过后,你们的小皇帝和他的皇后日夜形影不离,似乎半刻也不得分开,特别是晚上,他们......!”说到这里,忽地止住,只是唇边似笑非笑。   “晚上怎样?”齐宁追问道。   赤丹媚玉指划过齐宁唇线,媚眼如丝:“新婚燕尔,你觉得他们晚上会做什么?”抬手在齐宁额头轻点一下:“明知故问。”   “难不成你每天还在偷偷瞧着他们亲热?”齐宁握住赤丹媚柔荑:“你说我是大色狼,我看你才是......!”   “又怪不得我。”赤丹媚立刻打住道:“每天晚上我要给他们送去沐浴用水,自然是瞧得见。”眼眸转动,低声道:“我只是告诉你,你们的皇帝最后也只是个沉溺于享乐的皇帝而已,年纪不大,却已经开始留恋后宫。大婚三天之后,他不是该上朝吗?现在过了数日,我瞧不出他有上朝的意思。”   齐宁微皱眉头,赤丹媚继续道:“那个礼乐监的大太监,现在得到他宠信,一个皇帝宠信这样一个太监,能是什么好东西?”   “媚姑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只是让你知道,你们的皇帝信不过,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你也不必为他太过卖力。”赤丹媚轻笑道:“实在不成,等我找到东西之后,姑姑带你远走高飞,干脆别做这个侯爷了。”   “姑姑带我远走高飞,我自然是乐意的。”齐宁道:“你今日勾引我过来,是为了和我商议远走高飞?”凑近上来,又要抱住赤丹媚,赤丹媚却已经率先抓他手,嗔道:“不许乱来,好好听我说话。”   齐宁叹了口气,道:“能看不能摸,你真是好狠心。”   赤丹媚妩媚一笑,才轻声道:“你们皇帝是昏君还是明君,我可不在乎,我今天见你,是和你说件事情。”   “是让我帮你找东西?”齐宁道:“我上次就说过,你要找什么,尽管告诉我,你毕竟是我媳妇儿,有事情我总会帮忙的。”   “才不是你媳妇。”赤丹媚娇嗔道:“我们是假夫妻。”   “假夫妻?”齐宁似笑非笑,伸手往赤丹媚胸口抓过来,赤丹媚急忙护住:“做什么?”   “你身上每一处地方我都一清二楚,真的不能再真,你还说是假夫妻?”齐宁轻声调笑:“除了我,总不会有人知道你屁股上有红痣?”   “流氓。”赤丹媚轻啐一声:“你不想说话,我就不和你说。”   “好啦好啦,别生气,媚姑姑,你说吧,有什么正经事找我?”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小色胚,你是不是练的纯阴内功?”   “啊?”齐宁一怔,没有想到赤丹媚忽然提及内功,疑惑道:“为何问这个?”   “我没有记错,应该就是了。”赤丹媚轻笑道。   齐宁低声问道:“姑姑,你怎么知道我是练的纯阴内功?难道把过我的脉?”   赤丹媚神秘一笑:“我自然知道的。”   齐宁想了一下,明白过来,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是在鬼竹林那次,原来......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赤丹媚有些急,伸手在齐宁腰间轻掐了一下,齐宁笑着低声道:“那天晚上你非要在上面,我使了内力将你压在下面,所以你知道我内功的路数,是不是?”脑中便又想起在鬼竹林和赤丹媚假成亲那夜,两人一夜颠鸾-倒凤,香艳无边,顿时身体便有些发热。   赤丹媚羞臊无比,狠狠在齐宁腰间掐了一下,齐宁咧咧嘴,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不乱说了。”   赤丹媚轻哼一声,这才问道:“我问你,你可听说过南疆雪龙?”   “南疆雪龙?”齐宁奇道:“那又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好东西。”赤丹媚道:“南疆雪龙乃是极寒之宝,寻常人若是患了寒热之症,南疆雪龙一滴血便可以治愈。习武之人,若是修炼纯银内力,一旦得到了南疆雪龙的血液,内里便会突飞猛进,比之任何增进内力的丹药都要管用。”   齐宁“哦”了一声,狐疑道:“姑姑为何突然提及南疆雪龙?我以前到没听说过。”   “知道南疆雪龙的本也不多,就如同东海巨龟,都是世间难见的神兽。”赤丹媚轻声道:“小坏蛋,你要不要尝尝南疆雪龙的血液?”   齐宁一怔,吃惊道:“你有南疆雪龙的血液?那....那是从何而来?”   “南疆雪龙的血液,破体之后,必须迅速服下,否则时间一耽搁,便没有效用。”赤丹媚凑近到齐宁耳边:“姑姑虽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在这皇宫之内,却发现了南疆雪龙的踪迹。”   “南疆雪龙在皇宫之内?”齐宁骇然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南疆雪龙不应该是在南疆吗?”   赤丹媚道:“我很久之前听岛主提及过,南疆有隐龙潭,南疆雪龙就在隐龙潭之中,但隐龙潭究竟在什么地方,却极少有人知道。南疆大山连绵,传说隐龙潭处在群山深处,曾经有许多人在深山找寻,却都是一无所获。”   “那雪龙又如何到了皇宫之中?”齐宁疑惑道。   赤丹媚摇头道:“为何会出现在皇宫,我也是不知。不过我确定那必然就是传说中的南疆雪龙,皇宫有一处偏僻的花园,里面也有一处水潭,那天晚上我忽然发现了那处所在。如今还远没有到寒冷时节,可是水潭结成冰层,除了南疆雪龙,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有如此能耐。”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姑姑,世间真的有龙存在?”   赤丹媚抬指在齐宁额头一点,低声道:“你这个傻瓜,哪里真的有龙,南疆雪龙说白了就是一条巨蟒......!”   “什么?”齐宁如同触电一般,猛地坐起:“巨蟒?”   齐宁反应如此剧烈,倒是让赤丹媚有些意外,也坐起身来,蹙眉道:“怎么了?”   齐宁此时却是心潮起伏,思绪已经回到了很久之前。   赤丹媚一开始说起南疆雪龙,齐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巨蟒”二字出来,齐宁立时便想到在皇宫之中的那条白色巨蟒。   当初齐宁巧遇那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白衣人,宛若是从画中走出来,因为途中让她上车带了一程,便结下了缘分,那白衣人甚至送了一条项链作为谢礼。   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离开之时齐宁都不曾察觉,本以为再也不会相见,孰知没过多久,那人竟然在半夜跑到锦衣侯府,将齐宁带入了皇宫之中,而且所到之处,正是赤丹媚所说的冰潭。   齐宁知道自己所到之处丁然就是赤丹媚所发现的冰潭,而所谓的南疆雪龙,也定然是冰潭之中的那条白色巨蟒。   齐宁此后一直都想不通,那夜白衣人为何要带自己进入皇宫,而且还在自己无力反抗的情况下服下了大量的巨蟒血液,如今终于明白,那白蟒之血竟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物,现在想起,自己在服用过白蟒之血后,内功似乎真的是与日俱增,有了极大的突破。   他猛然间想到,自己体内那股来历不明的寒冰真气,一直都找不到来源,难道竟是那天晚上所致?   他兀自清晰记得,那夜服用过白蟒之血后,白衣人将内力灌注进入自己的身体之内,当时那种痛苦不堪的体会让齐宁兀自记忆犹新,当时白衣人并无多说,倒是说了几句稀奇古怪的话,那几句话齐宁也还记得,似乎是什么乾元真经,而且当时白衣人还重复了数遍。   思绪纷沓而至,齐宁双眉紧锁,身体一震,这时候陡然间终于醒悟过来,那夜白衣人明显是要帮助自己增强内力,对自己并无恶心,而且重复那几句稀奇古怪的话语,无非是要让自己记住。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始终,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是为乾元真经!   齐宁念及至此,心下有些懊恼,自责自己后知后觉,到如今方恍然大悟,想起那出尘脱俗的白衣人,到如今兀自不知她是何方神圣,不知她从何处来,更不知她去往何方,亦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见。 第九零四章 是非在乎实力   赤丹媚见齐宁神思天外,轻轻摇了摇他手臂,低声问道:“怎么了?”   齐宁回过神来,他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心想那白衣人来历不明,这事儿说起来颇有些诡异,倒也不必告诉赤丹媚。   赤丹媚何其聪明,如何看不出来,媚眼儿流转,轻声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瞒我?”   “没有......!”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问道:“那媚姑姑是否服用过雪龙之血?”   “我倒不急。”赤丹媚笑道:“我如今身在宫中,随时都可以过去,只是有这样的好东西,我心里念着你,你若有本事半夜三更混进宫里来,我便领你过去。”   齐宁握着赤丹媚手儿,柔声道:“姑姑看来是真的挂念着我。”   赤丹媚白了他一眼,风情无限,轻声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担心你的仇敌太多,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应付不来你那些敌人。”   “你担心我不是仇家对手,自然还是挂念着我的安危。”齐宁轻笑道:“你要真的担心我,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日夜保护我的安危岂不更好?”   “你想的倒美。”赤丹媚轻啐一声,吃吃轻笑道:“你让我给你做护卫,只怕你付不起银子。”   “姑姑,你是东海岛主的弟子,武功又高,世上有什么东西你又不得,为何非要委屈自己,扮作宫女在宫里找寻那件东西?”齐宁低声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竟找的是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   “这事儿你还是不知道为妙。”赤丹媚幽幽道:“你真要卷进来,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向房门瞧了一眼,才低声道:“你在这里待了好一阵子,再不出去,那老太监只怕要起疑心了。”   “那我下次该如何见你?”   赤丹媚取了一块丝巾递过来,塞进齐宁手中,齐宁打开看了一眼,只见到丝巾之上,竟然是画着一幅地图,其中标注了凤仪宫所在,另有两处点了墨点,赤丹媚已经指着墨点解释道:“这是我住的地方,子时过后,我便会在这里,这一处就是南疆雪龙所在,十分偏僻。”   齐宁收起丝巾,低声道:“也便是说,我若想见你,非要半夜三更潜入皇宫才可以?”   “你现在的武功虽然说不上有多高,但也不算弱。”赤丹媚轻声道:“潜进皇宫的能耐应该还是有的。”眼眸勾人,贴近齐宁耳边:“我在宫里等你,你要是想见我,凭本事进来就是。”   齐宁叹了口气,忽地想到什么,低声道:“是了,姑姑,我有件事儿还要托你帮忙。”   “什么事?”   “礼乐监大太监刘絟从宫外找了几个乐师进宫。”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道:“你若是方便,帮我盯着那几名乐师。”   赤丹媚叹道:“男人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是不是瞧着那几名乐师花容月貌,想让我帮你做媒?”   “别胡说。”齐宁忽地探手,一把将赤丹媚抱在怀中,赤丹媚立刻挣扎,齐宁却是抱的极近,低声道:“有媚姑姑在怀里,谁还有心思去想别的女人?我只是对那几名乐师的来历有些好奇。”   赤丹媚停止扭动,任由齐宁抱住,疑惑道:“你怀疑她们来路不正?”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齐宁沉吟片刻,才道:“或许只是我多想了,你帮我留意就好。”   赤丹媚轻笑一声,道:“来路不正又如何?难道她们入宫是要行刺皇帝?你们那位小皇帝贪恋酒色,也不是什么好皇帝,就算被刺又如何?”   齐宁摇头道:“皇帝一死,楚国就会大乱,到时候受苦的只能是老百姓,媚姑姑菩萨心肠,自然不希望看到黎民涂炭。”   “你别将我说的那帮仁善。”赤丹媚轻笑一声,“皇帝死不死,天下乱不乱,与我何干?”盯着齐宁眼睛,媚笑道:“只是你既然求姑姑,姑姑就发发慈悲,帮你盯着那几名乐师。小坏蛋,我这般帮你,你该如何谢我?”   齐宁二话不说,猛地捧着赤丹媚的俏脸,吻上赤丹媚香唇,赤丹媚“呜呜”挣扎,好不容易挣脱开来,扬手便要打过去,齐宁却是伸过脸来,闭着眼睛,赤丹媚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道:“等下次再收拾你,小混蛋,还不快滚。”   齐宁也知道时间太久,会让人起疑心,依依不舍与赤丹媚分开,范德海一直在等待,也没有多问,径自出了宫。   齐宁此番进宫,虽然与小皇帝略有隔阂,但收获还是不小,小皇帝只说刑部之事都交给齐宁去打理,也便是允准了齐宁处理达奚冲的案子,齐宁未免夜长梦多,当日回到刑部,便与褚明卫等人定下了案子。   达奚冲和曹森勾连在一起,偷梁换柱,私放死囚,按照刑部律法,不但要罢官免职,而且要押赴刑场明正典刑,齐宁干脆利落,签署了死刑的判决,定下了行刑的日子,刑部众人知道了此案结果,俱都是心惊胆战。   达奚冲在刑部十余年,可谓是根深蒂固,但是齐宁刚一上台,几日之间,便拔出了刑部这一棵大树,这般雷厉风行的动作,着实让人吃惊。   三日过后,达奚冲和曹森便被押赴了刑场,齐宁一开始还以为司马岚可能会从中作梗,找些事端出来,但自始至终,司马岚却都是毫无动静,直到达奚冲被处斩这一日,司马岚那边也是没有丝毫动作。   达奚冲和曹森伏法过后,齐宁已经在刑部立下了威势,虽然暂时齐宁对刑部各司的事务还不算熟悉,但刑部也确实没有人敢在小侯爷面前再敢怠慢半分。   让齐宁欢喜的并非是在短时间内迅速控制了刑部,而是户部窦馗那边按照之前所承诺,处理好淮南王府的财产之后,立刻拔出了八十万两银子交给了黑鳞营那边,又拔出一百万两银子作为军饷送到了前线。   窦馗在刑部多年,对于这一套做的轻车熟路,而且颇为隐秘,窦馗也知道自己成了司马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唯一能够保住性命的办法就是死死抱住锦衣候的大腿,为了取信于小侯爷,哪怕是冒着风险那也是在所不惜。   作为帝国财政的最高长官,窦馗在商界自然是有着自己一套极为隐秘的人脉网络,而且对于处理账目留下来的漏洞十分的在行,否则也不可能在这户部尚书的位置坐稳这么多年。他当初追随淮南王,作为淮南王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也是司马氏打击的对象,只是司马氏也无从查到他在财政上的把柄,亦可见他在处理账目上的老道。   从淮南王府抄没出来的财物,录入到户部账目上是两百多万两银子,暗中抽出了一百万两银子,按照之前与齐宁约定,其中八十万两银子进入了齐宁的腰包,窦馗则是留下了二十万两银子作为辛苦费。   八十万两银子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齐宁当然不会堂而皇之地纳入到锦衣侯府的账目,好在他手中还有袁荣这条线,袁荣与江南几大豪绅弟子交好,而齐宁当初亦对那几人有恩,通过袁荣这条线,八十万两银子迅速进入了一个隐秘的钱庄,再加上从淮南王府佛堂抄没的秘宝转手之后的银两,齐宁在隐秘钱庄拥有的银两已经超过三百万两。   一个月时间不到,齐宁手中就多出几百万两银子,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十分愉快的事情。   而自始至终,齐宁并无参与其中,一切都是由其他人来处理,而巨款银两进入到那家隐秘的钱庄之后,除了齐宁之外,谁都无法调动齐宁账目上的一两银子,也绝对没有任何人能够查到这家钱庄任何一本账目上的漏洞。   此番暗中操作干净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行迹,但齐宁却知道,这世界上没有绝对一说,如果当真有人追着淮南王的财产不放,未必不能查出一丝端倪来,但对齐宁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齐宁早就留有余地,从抄没淮南王府开始,每一步都是小心谨慎,虽然最后自己获取了大笔银两,但锦衣侯府却并无留下任何把柄,而且他虽然利用窦馗,却并不信任窦馗,自然也不会给窦馗留下任何把柄。   即使此事东窗事发,推在前面的也只能是窦馗,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沾到齐宁的身上,唯一可能出现问题的就是齐宁在钱庄的秘密存款,而齐宁却知道,庞大的地下力量,足以保证这家钱庄稳若泰山。   这个世界总有些不可撼动的力量存在,地下-钱庄便属于其中行列。   而且此番事件,虽然卷入的人并不多,但涉及的衙门却不少,袁荣背后是礼部,窦馗背后是户部,而自己手掌刑部,普天之下,即使是司马氏的力量,只怕也不敢轻易直接与这样的力量撕破脸。   黑鳞营自打重建以来,还不曾从户部得到如此庞大的一笔拨款,八十万两银子,足以让黑鳞营迅速购入大批品种优良的战马,而且在装备上也迅速提升,这是齐宁手中唯一可操控的军事力量,能够让黑鳞营的战力迅速得到提升,自然是让齐宁十分愉快的事情。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多了,自然能让一直在艰苦训练的黑鳞营战力大大提升。   此外齐宁并没有忘记夜鬼的存在,齐宁收揽灰乌鸦,令他秘密组建一支隐秘的力量,这当然也是很费银子的事情,好在小侯爷如今有足够的银两让这支暗黑力量迅速壮大起来。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齐宁从没有忘记这句话的精髓! 第九零五章 粗茶淡饭   刑部每日里要处理的案卷自然不在少数,但因为皇陵之变,在齐宁上任之前,刑部就在达奚冲的带领下,开始了淮南王谋反一案的调查。   齐宁查阅此案的卷宗,刑部对这件案子的调查,首当其冲的便是淮南王世子。   对齐宁来说,要想在朝中形成势力,最重要的便是认清敌我,这种权力游戏如果连敌我都分不清,结果便是迅速出局。   翻看此案卷宗,齐宁不得不承认,达奚冲心急火燎地筹备对淮南王谋反一案的调查,还真是帮了自己大忙。   刑部所要调查的官员,以淮南王世子萧绍宗为首,其下窦馗等一干官员俱都是榜上有名,实际上已经将淮南王当初势力核心官员都记录在案,齐宁深知这些官员俱都是司马氏想要清除的对象,名单虽然在刑部,但列出名单的自然就是司马岚那头。   齐宁在朝中并无多长时日,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也绝非短时间内就能摸清楚,但这份名单却已经大致将司马岚的敌对势力完全暴露出来,有这份名单在手,至少大致可以分清敌我。   齐宁相信名列其中的这些官员最近一段时日必定是惶惶不可终日,刑部要彻查淮南王谋反一案,这已经是满朝俱知的事情,如今自己主理刑部,朝中看似八风不动,但他知道满朝官员的眼睛此刻都是盯着刑部,注意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自己的态度,也就直接关乎到朝局的走向。   齐宁从皇陵之变发生过后,就已经有了盘算,自然不可能协助司马氏铲除淮南王余党,而皇帝将他调进刑部的目的,本也就是为了保住那些官员。   刑部上下官员当然知道这一点,等得齐宁开始主理此案之后,达奚冲主事之时对淮南王余党虎视眈眈的气氛为之一变,大家既然知道了小侯爷对此事的态度,自然是顺着小侯爷的意思去做。   涉及到淮南王谋反一案的任何官员,没有确凿的证据,自然不得轻易定性,即使有了证据,也要送到齐宁的案头,交由齐宁亲自审核,这样的态度,大家当然都知道小侯爷是有意要保住那批官员,有达奚冲和曹森的前车之鉴,众人也就十分自觉地将淮南王一案丢在一旁,无人真正用心去办理此案。   齐宁手下留情,那批在名单之中的官员自然是心知肚明,对齐宁心存感激,而司马氏在齐宁上任第一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都是将齐宁是做眼中钉,但刑部掌理在齐宁手中,司马氏一时之间却也是无可奈何。   对锦衣侯府来说,齐宁在刑部的公干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即将到来的侯府大婚。   锦衣侯府与神候西门家结成姻亲,这是皇帝大婚之后,朝中最重要的亲事之一,锦衣侯府在三老太爷的主持下,早早就开始了大婚的筹备,八月初上,距离定下的日子也不过半个来月,顾清菡已经让人开始修葺侯府东院,作为成亲之用,而成亲之时所需要的各类物件,也开始有条不紊地筹备起来。   有三老太爷和顾清菡操持,齐宁倒是落得轻松,可以将精力放在刑部这边,虽然时间不长,但齐宁悟性惊人,已经对刑部的各司衙门运转有了大概的了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齐宁解决达奚冲之事,已经是让刑部上下领略到了小侯爷的手腕,往日里疏怠的官员,却也不敢怠慢,至少在齐宁的眼皮子底下,整个刑部衙门还是有条不紊地运转。   让朝中官员纳闷的却是小皇帝迟迟不曾上朝。   按照惯例,皇帝大婚三日之后,便要开始上朝理政,但距离皇帝大婚过去近半个月,小皇帝却似乎消失了一样,身处深宫之中,似乎并没有任何要上朝理政的迹象,群臣心中纳闷,但却无人敢多说什么。   好在在皇帝大婚之前,小皇帝也并非经常上朝理政,朝中大小事务,有首辅大臣司马岚主持,各司衙门也都是正常运转,并没有因为小皇帝的怠朝让朝中生出乱子来。   让齐宁一直挂心的却是卓仙儿的下落。   卓仙儿那天夜里突然失踪之后,齐宁便派人找寻,但始终没有卓仙儿的半点消息,齐宁也曾想过是否有人因为自己缘故,挟持卓仙儿用以威胁自己,可是如果当真如此,对方必然会找到自己提出条件来,但自始至终也无人传来消息,这让齐宁疑惑之余,更是忧心忡忡。   当初小蝶在会泽县城被人贩运到京城,中途镖队失事,自此便下落不明,而且没有丝毫线索和头绪可查,齐宁偶尔想起,便心情沉重。   他与小蝶并无见过面,脑海中残存的影像也只是寄主小貂儿的记忆,小跌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其实十分模糊,但卓仙儿却是不同,他脑中有仙儿柔美的声音,甚至感受过仙儿丝滑一般的肌肤,从她雪嫩娇躯散发出来的幽香似乎一直萦绕在鼻端,自己切身感受过的一位活生生的姑娘突然间便失去踪迹,齐宁自然是心中牵挂。   八月初二,天高气爽,齐宁一大早便来到刑部衙门,还未下马,迎面一人上前来,齐宁见他一身劲装打扮,并非刑部中人,还没问话,那人已经向着齐宁恭敬一礼:“小人拜见侯爷,金刀候有请!”   齐宁一怔,奇道:“金刀候?”   金刀澹台家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一度在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如同锦衣齐家一般,金刀澹台家也是军功世家。   齐宁唯一一次见过金刀候澹台煌是在朝会上,自此之后,便在没有谋面,二人甚至都不曾单独说过话。   这些年来,金刀澹台家在朝中十分低调,诸多朝事,都是瞧不见澹台家的身影,似乎是被人所遗忘,但满朝文武,却又没有一人敢小瞧澹台家,从太祖皇帝开始就已经追随南征北战的澹台世家,资历比之其他三位世袭侯爵只高不低。   大楚当年三大骁将,金刀澹台、锦衣齐家、武乡苏家,其中两位老侯爷已经仙去,金刀澹台煌是唯一在世的老将军,其在军方的威望,满朝无人可比。   齐宁陡然听闻澹台煌请自己前往,还真是大为诧异。   “老侯爷有请侯爷吃顿便饭。”那人恭敬道:“还请侯爷赏脸!”   齐宁心知如果没有事情,金刀老侯爷也不会无缘无故请自己前往吃饭,如今锦衣齐家和司马家针锋相对,齐宁也不知道澹台煌是否因为朝局而找自己前往商谈,但淮南王当初与司马岚斗的不亦说乎,澹台煌都不曾站出来说一句话,今日局面,金刀候更没有可能卷入其中。   他心中疑惑,但老侯也派人来请,齐宁自然不能抚了老侯爷的颜面。   金刀候府距离刑部衙门倒很有一段路程,到得金刀候府前朱漆大门上方悬着“金刀候府”的匾额,大门两侧,也是立着两头威风凛凛的大大狮子,左右各有两名全副武装的兵士护卫,有人引着齐宁进了府内,里面却是空荡荡一片,看不到几个人影。   比及锦衣侯府,金刀候府少了生气,却多了肃穆厚重,府内的建筑多为黑石,给人一种冰冷坚硬之感。   日上三竿,齐宁早上在侯府用过早餐,而且这时候已经远过了早餐时间,但距离午餐却还有一两个时辰,齐宁实在不知道金刀老侯爷请自己过来吃顿便饭,究竟是吃早饭还是午饭,早餐太迟,午饭又太早。   到得金刀候府正堂,齐宁第一眼便瞧见供奉在正堂的一把大刀,刀身泛着金黄色,齐宁也不知道是镀金还是真金,若真的是纯金所制造,实在是价值不菲。   但他心里也清楚,对于金刀候府来说,这把大刀的价值不在刀的本身,而是背后的荣耀。   正堂肃穆庄严,却并无人等候,齐宁落座之后,便有人上茶来,齐宁左右瞧了瞧,才轻声问道:“老侯爷在哪里?我是否过去拜见?”   虽然同属世袭候,但齐宁对那位帝国老臣还是心存敬重,也知道这位金刀候的威望和资历,远超过自己这位锦衣候。   “老侯爷请侯爷在这里等候,什么时候过来,小人并不知道。”那人只留下一句话,便恭敬退下。   齐宁微皱眉头,但既来之则安之,当下坐在正堂等候,心里寻思着金刀老侯爷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时间流逝,却迟迟不见金刀候的身影,齐宁心中有些奇怪,暗想这位老侯爷就算年纪大行动不便,可是自己到府里小半个时辰,便是速度再慢,也该出现了。   但他耐心不差,一杯茶饮完,上茶的人却不见踪迹,也并不前来添茶。   齐宁皱起眉头,等了大半个时辰,实在不知道老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起身走到门前,四下瞧了瞧,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偌大的金刀候府,宛若是空荡荡的府邸一般,四下里一片宁静,齐宁心下更是诧异。   虽然自己的威望和资历比不得金刀候,但好歹也是世袭候爷,金刀候府也不应该如此怠慢自己。   他猜不透金刀候府到底在搞什么鬼,犹豫一下,回到了座中,闭目养神,寻思着金刀老侯爷是开国老臣,迟迟没到,也许因为其他事情耽搁,自己作为后辈,倒也不必心浮气躁,耐心等待便是。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临近中午,齐宁心下苦笑,暗想看来这位老侯爷这怕是真的要请自己吃午饭了,他再一次走到门前,外面依然如故,不见人影,心里虽然有些不快,但又想快到午饭时候,自己干脆再等片刻,给足老侯爷面子。   小半个时辰之后,之前带路那人终于出现,齐宁这时候倒是气定神闲,也不说话,那人上前行礼道:“侯爷久等了!”   齐宁心想我是他娘的久等了,但面不改色,微笑道:“是否可以去拜见老侯爷了?”   “老侯爷安排了粗茶淡饭,侯爷若不嫌弃,请随小人去用饭。”   齐宁心想都到了午饭时间,这金刀老侯爷再不出现可就真不够意思了,当下随着那人到了侧厅,入厅之后,一张小圆桌上摆着碗筷,那人请了齐宁落座,齐宁扫了一眼,桌上一碟青菜,一碟白萝卜,另外便是一碗豆腐汤,再加上一碗白米饭,除此之外,连酒水也不见。   齐宁目瞪口呆,瞥了边上那人一眼,那人却是毕恭毕敬道:“粗茶淡饭,侯爷请用!”   齐宁心中暗骂,便是普通人家待客,也不可能端出如此干巴巴的菜肴,堂堂金刀候府,招待锦衣候,竟然是如此食物,实在是匪夷所思,齐宁心内有几分恼意,但脸上却不动声色,不快之余,却觉得其中大有蹊跷。 第九零六章 辞别   金刀候到底对锦衣齐家是个怎样的心思,齐宁无从判断,而且在当前时局之下,齐宁也无法判断金刀澹台家到底是敌是友。   若追究往事,金刀澹台家对锦衣齐家不会有什么好感。   太祖皇帝之时,澹台煌是头号战将,待得太宗皇帝继承大业之后,南方并未完全平定,太宗皇帝则是大力提拔了心腹战将锦衣齐家,齐家也就后来居上,在太宗皇帝的支持下,建立军功无数,取代了澹台家成为第一大军功世家。   虽然一直以来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家并没有明面上发生冲突,但齐宁心知这段往事总是让两家存在着极大的隔阂,他也能够感觉出来,一直以来,金刀澹台和锦衣齐家的关系十分疏远,两家接触的也是十分稀少。   今日金刀老侯爷突然邀请自己过来,颇有些突兀,齐宁也是大感意外,而自己等待一上午,眼下又是粗茶淡饭,让齐宁诧异之余,也意识到其中并不简单。   澹台煌是帝国老将,今日找自己过来就有些古怪,堂堂金刀候府,自然不可能不懂得待客之道,眼前这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反倒让齐宁觉得其中可能暗藏深意,他相信金刀老侯爷不可能闲来无事,故意找自己过来寻开心。   念及至此,齐宁也不多废话,端起饭碗,揪着几碟菜,慢条斯理很有规矩地吃完了一碗饭,这才放下碗筷,起身来,见那人兀自垂手站在自己身侧,含笑向那人道:“人来了,午饭也用过了,若是老侯爷今日不方便,我明日再过来拜见!”   那人恭敬道:“老侯爷本想见侯爷,但今日突感身体不适,怠慢了侯爷,还请侯爷不要见责。”抬手道:“小人送侯爷出府!”   齐宁微微一笑,随在那人身后往门外去,走出一段路,从长廊角落处转出一只轮椅来,推着轮椅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大汉,轮椅上坐着的却正是大楚帝国金刀候澹台煌,澹台煌神情淡定,遥望着齐宁远去的身影,目光深邃。   “老侯爷,他人已经走了,是否要留下他?”身后那黑大汉低声问道,神态恭敬无比。   澹台煌并没有立刻说话,微扭头,深邃的目光瞧着不远处的一株老树,沉默片刻,才道:“辛赐,你可还记得那棵树?”   黑大汉辛赐目光也瞧过去,神情却也是凝重异常,低声道:“那是世子爷初阵立功之后,当年亲自栽种!”   “是啊。”澹台煌轻叹一声,他如今看上去比前番上朝时候更显苍老,本来一直挺拔的背脊,如今看上去也已经弯下一些,盯着那棵大树眼也不眨,轻声道:“炙麟栽下这棵树的时候,老夫就在边上瞧着,已经三十多年了.......!”   “老侯爷,您......!”   澹台煌轻轻摆手,抬头望了一眼苍穹,才淡淡道:“让人将它砍了吧!”   辛赐低下头,欲言又止,澹台煌咳嗽两声,才道:“你以为齐宁如何?”   “不骄不躁,气定神闲,耐心十足。”辛赐道:“他年纪尚轻,有如此城府,他日可谋大事!”   澹台煌道:“为老夫更衣,入宫见驾!”   齐宁从金刀候府离开,心里依旧是疑惑不解,甚至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回到刑部,一直寻思着金刀老侯爷到底意欲何为,却始终猜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黄昏时分,刚回侯府还没进门,迎面便瞧见田夫人从府里出来。   那天晚上哲卜丹巴胁迫田夫人设下圈套,引齐宁入彀,关键时候,田夫人及时提醒齐宁,让哲卜丹巴落网,但田夫人却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突然见到田夫人从府里出来,齐宁一怔,但立刻露出温和笑容,含笑问道:“是送田姑娘来瞧病?”   田夫人脸颊有些泛红,那夜齐宁从田家离开之前,两人在池边相拥亲吻,当时两人都是生出情愫,田夫人也是头一遭心甘情愿和齐宁相吻,事后回味,田夫人却是芳心乱跳,觉得颇有些不对,今日看到齐宁,立时便想到那夜齐宁抱着自己亲吻的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轻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是.....是过来和唐姑娘商量事儿。”   “哦?”齐宁微笑道:“进屋说话吧!”正要领着田夫人进去,田夫人急忙摆手道:“不.....不用,侯爷,我说两句话就要走。”   齐宁见田夫人俏容艳美,但明显有些紧张,柔声道:“天都黑了,就在这里吃晚饭也好。”   田夫人连忙摇头,想了一下,才道:“侯爷,其实.....其实我也是过来和你道别。”   “道别?”齐宁一怔。   田夫人忙解释道:“我.....我上次和你说过,要去.....要去东海那边办些事情,药行里的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准备这两天就动身过去,所以.....所以想过来和你说一声。此外我前往东海,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芙儿身体不好,不能带她一起去,留在.....留在家里一个人我又不放心......!”   齐宁明白过来:“你是担心田姑娘?那倒无妨,有什么事情,我这边会照应着,如果实在不成,大可以让田姑娘到侯府住上一段日子,就近在唐姑娘身边,也不必经常跑来跑去。”   田夫人脸颊一红,迷人眼眸中显出感激之色:“多谢侯爷,我方才和唐姑娘商量这事,唐姑娘......唐姑娘的意思也是说让芙儿到这边和她住些日子,只是.....只是我担心这样会打扰侯府,所以......!”   “明天你让那边收拾收拾,送田姑娘过来就好。”齐宁笑道:“既然唐姑娘都这样说,我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齐宁控制住太夫人之后,整个侯府也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如今要在府里做些什么,唯一顾及的只是顾清菡的感受,而顾清菡早知道田芙一直来侯府瞧病,所以让她住进来,自然不会反对。   田夫人欣慰笑道:“那.....那可多谢侯爷了,我回来之后,立刻接芙儿回去。”   齐宁笑道:“不用担心,田姑娘在这里,保管万无一失。”凝视着夫人迷人的眼眸,轻声道:“倒是夫人自己,此番前往东海,路途不近,而且你对那边的状况也不大了解,凡事定要多加小心,如果那边实在有人要与你为难,你也不必争执,回来告诉我就好。”   田夫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轻“嗯”一声,左右瞧了瞧,看到府门前四名护卫守卫,犹豫一下,向齐宁使了个眼色,轻步向不远处走过去,齐宁心中了然,跟着走过去,轻声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私房话要和我说?”   田夫人娇躯轻颤,瞧了齐宁一眼,她心思灵巧,看出齐宁眼眸中夹含的些许暧昧,心下一跳,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侯爷,你.....你让我做的事情,我.....我已经做好了。”又左右瞧瞧,确定并无人注意,迅速取出一只小包裹,用锦布包着,递给齐宁,齐宁有些奇怪,接了过来,田夫人已经低声道:“那份乐谱在里面,还有从里面分摘出来的两首曲子,我也已经写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差错。”   齐宁迅速将包裹揣入怀中,心中欢喜,更是心存感激,低声道:“夫人这可帮了我大忙,只不过夫人马上就要走,如今是来不及了,等你从东海回来,我再好好谢你。”   “侯爷别这样说。”感受齐宁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田夫人完全没有在生意场上的从容淡定,心儿一直跳的很快,便是此刻说话之时,脑中时不时地闪过那夜自己和齐宁亲吻的镜头:“你.....你帮了我那许多,我.....我只是略尽绵力而已。”   她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奇怪,若说和齐宁有身体接触,当日齐宁中了毒,自己为他解毒之时,两人身体接触更大,但她对那样的接触却并无感觉,更多的只是羞臊,倒是前几夜那一吻,却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之中,有时候想起来,便觉得呼吸急促,脸红心跳。   “夫人去东海,路途遥远,不知道要带几个人去?”齐宁沉吟一下,才轻声道:“我这边调几个人护送你去东海,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齐宁从侯府调动几名护卫,虽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田夫人却从中感受到齐宁对自己的关切,心中更是暖洋洋的,本来有些紧张的情绪,这时候却平静不少,美眸看着齐宁,嫣然一笑,轻声道:“侯爷不要担心,离京出远门这又不是头一遭,这几年我也出远门回过几次西川,一路顺利,比起西川,东海那边要太平得多,你不用挂念我。”   齐宁微微颔首,柔声道:“你一个女人如此奔波劳累,又如何让我能不挂念。”凝视着田夫人的眼睛,田夫人本来平静的心绪被齐宁这样一瞧,心跳又开始加速,便在此时,却听脚步声响,传来一个声音:“皇上传召,锦衣候立刻进宫!” 第九零七章 常荫树   齐宁进宫之时,天色早已经暗下来,太监将齐宁带到御书房,齐宁进去之后,便感觉气氛与往日不同。   他第一眼就瞧见御书桌后的隆泰,眼角余光又瞥见了镇国公司马岚,除了隆泰和司马岚,金刀候澹台煌也赫然在场。   齐宁心中有些诧异,他中午还在金刀候府用过粗茶淡饭,却并未见到金刀候本人,却不想他会出现在宫中。   澹台煌神色平静,齐宁进来之时,目光投过来,波澜不惊,倒是司马岚神色凝重,似乎满腹心事。   齐宁上前见过,上次到凤仪宫见过隆泰之后,已经是多日不见,隆泰的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显得有些疲惫,而且看上去也消瘦几分,齐宁微皱眉头,心知隆泰这半个月来在后宫夜夜笙歌,新婚燕尔更是与皇后节制无度,这才显得如此颓靡。   隆泰使了个眼色,示意齐宁在金刀候下首坐了,齐宁恭敬退后,在椅子上坐下,心里却是异常好奇,也不知道隆泰召自己入宫究竟是为何事。   司马岚在宫中出现,那倒不是什么大事,作为辅政大臣,他时常入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澹台煌出现在宫内,却是让人大感意外的事情,这些年来,莫说入宫,金刀候澹台煌几乎连上朝都不会出现,常年在府中休养,此事满朝皆知,无人不晓。   几人都没有说话,齐宁虽然满腹疑云,但其他三人不开腔,他也就不轻易丢出话题。   片刻之后,澹台煌忽然道:“皇上,老臣想出去透透气,就在院子里转一转,还请皇上开恩!”   “来人,扶老侯爷出去透透气。”隆泰毫不犹豫召唤人。   澹台煌却是微笑道:“皇上,不必劳驾他们。”转视齐宁,问道:“锦衣候,不知能否扶老夫出门转一转?”   齐宁心下一怔,但却没做犹豫,立刻起身来,拱手道:“荣幸之至!”上前去小心翼翼扶起澹台煌,司马岚也起身来,关切道:“老侯爷保重!”   澹台煌微微一笑,并不多言,轻轻抬了抬手,齐宁明白他的意思,扶着他缓步出了御书房。   御书房外便是一处宽阔的苑子,一条灰岩小道蜿蜒向前,两边点缀着花花草草,整个苑子的格局匠心独具,精致非常,这是皇帝单独处理朝务之所,精致自然优美,而且十分的幽静。   齐宁扶着澹台煌手臂,顺着澹台煌的节奏缓步前行。   澹台煌忽然要出来透气,而且让齐宁出来陪伴,齐宁便是反应再慢,也知道是非寻常,其中必有缘故。   联系到今日上午在金刀候府等了一上午,又吃了一顿粗茶淡饭,而澹台煌自始至终却避而不见,齐宁心知必有大事发生。   顺着蜿蜒小道走出一段路,澹台煌停下脚步,轻轻拍了拍齐宁手背,齐宁顺他目光瞧过去,见到不远处有一张汉白玉桌,边上则是四张汉白玉圆礅,齐宁知道了澹台煌意思,扶着他走过去,又小心翼翼扶他坐下,自始至终,对澹台煌都是异常的恭敬。   澹台煌在四大世袭侯爵之中,年纪最大,比之司马岚都要长上几岁,如今看上去早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威风凛凛,老态龙钟,但眉宇之间,余威犹在。   金刀老侯爷示意齐宁坐下,抬起头,东边一弯新月初升,齐宁也不轻易开口,片刻之后,才听老侯爷问道:“你是否快要成亲了?”   齐宁一怔,想不到老侯爷开口便是这样一问,却还是恭敬道:“是,八月十八,还有半个来月!”   “娶妻生子,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是每一个男人都要做的事情。”澹台煌声音平和:“当年你父亲比你还要小很多的时候,老夫便认识,你和你父亲不同,你父亲年少时候,便已经是身强力壮,你比起他,柔弱许多。”   齐宁只是笑笑,暗自揣测金刀候的用意。   “老夫膝下有三字,长子炙麟,次子炙麒,幼子炙秀。”老侯爷如同唠家常一般,声音温和:“长子与次子很早就已经跟随老夫征战沙场,立下了不少战功,也算没有辱没澹台家的家名。”   齐宁心中奇怪,暗想自己此前听说过金刀老侯爷似乎只有两个儿子,怎地突然多出一个儿子来,不动声色,只听老侯爷继续道:“可惜次子炙麒在一场战事之中,突然感染了重疾,当时军中蔓延的那场疾病,夺走了数百人的性命,炙麒福分薄,没有战死在疆场,而是死在了重疾之下。”   齐宁一怔,这时候才明白,金刀老侯爷确实有三个儿子,但有一个儿子早年间却感染疾病过世,不禁劝慰道:“老侯爷不要太悲伤。”   澹台煌叹道:“老夫并非悲伤他的过世,而是感伤于他没有战死疆场。他离开的时候,心中一定很不甘.......!”   齐宁神情凝重,却又想这老侯也难不成跑到宫里来,就是为了要和自己闲话家常。   “澹台家的男儿,死在疆场是一种荣耀。”澹台煌神情也严肃起来:“长子炙麟出生的时候,他的祖父请了一位大师为他看命,老夫记得那位大师对老夫说过,老夫征战疆场,杀孽太重,可能会损害后人的阴德。”   齐宁心中叹息,暗想如果真要这样说,倒也不能说不对,锦衣老侯爷当年战功赫赫,成为大楚第一军功世家,但齐家三爷早逝,齐景也是中年过世,便是那位真正的锦衣世子,也死于非命,锦衣老侯爷这一脉,可说是已经断绝。   一将功成万骨枯,越是威震天下的名将,手上沾染的鲜血也就越多。   “炙麟的祖父听了大师的话,当即便恳请大师赐予破除之法。”澹台煌声音平和,不带丝毫情绪:“大师留下的法子,便是让澹台家子孙在初次出征之前,种下一棵常荫树,以此来保住阴德。”   “常荫树?”齐宁有些奇怪,但想了一下,毕竟是处在这种时代,人们对命数还是十分的在意,而且杀伐太重有损阴德,这是古来有之的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   澹台煌依然娓娓叙来:“炙麟初次出阵,按照当年大师所言,种下了一棵常荫树,身经百战,虽然受伤无数,但每一次都能转危为安。”   齐宁知道澹台煌今日突然对自己说这些,绝非是年老话多,其中必有缘故,也不插话,耐心聆听。   “炙麟是老夫的长子,行事稳重,炙麒却与他兄长不同。”澹台煌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炙麒打小顽皮,唯恐天下不乱,自打懂事开始,便是麻烦不多,那孩子性情耿直,身有侠气,或许是与老夫年轻时候太过相像,老夫对他也纵容了许多。他初次随老夫出征那年,执拗不听,并没有种下常荫树.......!”   齐宁怔了一下,暗想难道澹台炙麒后来患病过世,当真是因为没有种下常荫树的缘故?   “老夫对常荫树一直也是将信将疑,那孩子既然执拗不从,老夫也就随他去了。”澹台煌缓缓道:“男儿厮杀疆场,建功立业,哪有不死人的?杀一人为贼,屠百万为雄,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当时老夫从未想过一棵常荫树就真的能够保住平安,一直到炙麒过世,老夫才醒悟,也许真的是因为那孩子没有种下常荫树,才会英年早逝.......!”   金刀老侯爷不愧是铁血疆场出身,说起这段往事,依然是镇定自若,就像闲话家常一般。   “我大楚征讨四方,立国定都,后来炙麟去往东海统领东海水师,炙秀去了西川军团。”澹台煌看向齐宁:“这些年来,金刀候府的两棵常荫树,老夫每日里都亲自浇水,几十年过去,如今已经是参天大树,愈发的茂盛。”   齐宁这时候终于插话道:“那两棵常荫树,必能保佑两位将军平安顺利。”   澹台煌淡淡一笑,道:“今天下午,老夫下令让人将三十多年前炙麟亲自种下的常荫树砍了,便是连树根也连根拔起。”   齐宁吃了一惊,失声道:“砍了常荫树?”   “常荫树是为了保佑他们平安无事,既然人都死了,常荫树留下来又有何用?”澹台煌道:“炙麟既然不在了,那棵常荫树当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只可笑老夫这么多年还真的以为常荫树可保平安。”   这一句话宛若霹雳惊雷一般,齐宁睁大眼睛,瞳孔收缩。   澹台炙麟死了?   大楚东海水师大都督澹台炙麟死了?   齐宁万想不到会从澹台煌口中听到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张了张嘴,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澹台家作为四大世袭侯爵之一,在楚国有着极高的地位,如今澹台老侯爷年事已高,已经极少过问世事,是以澹台家的希望,也就寄托在了金刀世子澹台炙麟身上。   齐宁知道,澹台家两位公子,大公子澹台炙麟统领东海水师,而澹台炙秀则是远在西川军团,身为澹台家长子,澹台炙麟名分早定,注定要继承金刀候的爵位。   如果说秦淮军团一直以来都是锦衣齐家的势力范围,那么东海水师便是金刀澹台的势力范围,陆上猛虎,怒海蛟龙,两家是帝国军方的两大柱梁。   虽然澹台炙秀统领西川军团,但西川军团兵力薄弱,装备远及不上其他军团,再加上内部派系众多,就连司马家在西川军团也有着一股势力,所以澹台家真正控制的力量,便是澹台炙麟麾下的东海水师。   整个澹台家的未来,全系于澹台炙麟之身,可是如今作为澹台家支柱的澹台炙麟既然死了,齐宁又如何不吃惊? 第九零八章 自尽   楚国东海水师大都督澹台炙麟过世,这是齐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从金刀老侯爷口中得知此事,齐宁骇然不已。   澹台炙麟正当壮年,武将出身,而且东海如今也没有任何战事,澹台炙麟突然过世,齐宁第一个念头便是澹台炙麟很可能是患疾病而死,神情凝重,轻声道:“老侯爷节哀顺变!”心想澹台煌不愧是百炼成钢的沙场老将,澹台炙麟过世对金刀澹台家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在实力上对澹台家可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但澹台煌自始至终却表现得十分淡定,可见金刀候对自己情绪的掌控异常的了得。   他当然理解澹台煌现在的心境,作为金刀澹台家的世子,被金刀候寄予厚望的澹台炙麟过世,从情感之上,无人可以比及澹台老侯爷心中的痛苦,此刻澹台煌依然能够镇定,无非是其过硬的毅力在支撑而已。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为何今夜司马岚和澹台煌会同时来到宫里,皇帝甚至将自己也召入宫内。   澹台炙麟之死,对金刀澹台家自然是极沉重的打击,对楚国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   楚国组建水师开始,就一直是归属于澹台家统帅,澹台炙麟在东海水师大都督的位置上不下十多年,可说是东海水师的顶梁柱,要在楚国找一名水军将领替代澹台炙麟的位置,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   北汉发生内乱,楚国这边已经开始布局谋划,筹备北伐的事宜,北伐的主力自然是秦淮军团无疑,可是一旦北进汉国,必然缺少不了一支水军作为策应辅助,如今楚国和齐国结为盟国,齐国也愿意调动水军配合楚国的攻略,但楚国却绝不可能完全将水上命脉全都交到齐国的手中。   齐宁其实也早想到过,一旦真的需要水军之时,即使齐国水军作为水上主力,楚国也必然会调动东海水师配合作战,组成楚齐两国联合水军,一来是为了增强水军力量,更主要的则是制约齐国水军,否则如果将水上路线全都交到齐国水师的手中,等同于让一个人拿着刀在自己背后跟随,十分凶险,楚国君臣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但偏偏在这当口,澹台炙麟突然过世,自然会对北伐的军略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像。   “昨天夜里,东海那边快马送来密函。”澹台煌缓缓道:“炙麟在东海水师都督府闭门自尽,发现之时,人已经死了。此事事关重大,沈凉秋立刻封锁了消息,不让此事传出都督府,尔后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送了回来。”   “自尽?”齐宁又是大吃一惊:“老侯爷,澹台都督他是.....自尽?”   澹台煌并不解释,继续道:“但这种事情瞒不了太久,炙麟素日与水军将士同甘苦,每个月有大半个月会在战船上,如果多日没有出现,必然会让军中生疑,甚至会引起东海的动乱。”   “老侯爷,沈凉秋是何许人?”   澹台煌道:“沈凉秋的父亲年轻时候就与老夫结为金兰兄弟,沈凉秋八岁的时候,就被老夫收为义子,他性情侠义,与炙麒性情颇为相似,年轻时候,与炙麒性情相投,也是结为了金兰兄弟,炙麒病逝之后,沈凉秋离开了军中三年,四处游历,回来之后,老夫便让他跟随了炙麟。”   “原来是老侯爷的义子。”   “炙麟调往东海担任水师都督的时候,点名让沈凉秋跟随。”澹台煌声音平缓:“沈凉秋才干出众,深通兵略,与炙麟相得益彰,两人情同手足,如今沈凉秋在东海水师担任副都督一职,这些年来帮了炙麟不少。”   齐宁微微点头,东海水师是金刀澹台家的势力范围,水师将领自然也是澹台家的亲信,沈凉秋与澹台家渊源深厚,自然是亲信之人,而且事发之后,此人迅速封锁消息,没有向外泄露,处理十分得当。   齐宁想了一下,又问道:“老侯爷,澹台都督过世,令人伤痛,只是老侯爷为何会担心东海那边会出现动乱?”   澹台煌看了齐宁一眼,才道:“太祖皇帝起兵之时,长江以南纷乱异常,北堂天武称帝之后,南方不知天高地厚擅自称帝的贼寇不下十余人,各霸一方。”顿了顿,才继续道:“太祖皇帝驾崩之时,南方还是四分五裂,太宗皇帝继承太祖皇帝的大业,继续征伐,所向披靡,到最后唯有两股势力负隅顽抗,一股便是西川李弘信,另一股便是东海韩家。”   西川李家与楚国的争斗,齐宁自然是一清二楚,毕竟当年就是锦衣老侯爷统兵攻打西川,到如今锦衣齐家还与西川苗家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东海韩家他却是知之甚少。   但他也能够想象出来,当年天下大乱,中原大地四分五裂,北堂一族攻占洛阳之后,精力都用在平定北方,争雄南方的太祖皇帝也不过是荆州太守,实力并非最强,各路豪雄自然是图谋霸业,群雄逐鹿,乱成一片。   一个王朝的建立,自然是踩着无数敌人的尸骨走过来,楚国建立,荡平多少敌手,那也不消多言。   这东海韩家自然大楚立国道路上的一支劲敌。   “东海太守韩静霆也算是一方雄才,霸占东海,我大楚用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才平定东海,拿下了古蔺城!”澹台煌神情肃然:“韩家是东海大族,支脉众多,太宗皇帝每攻略一地,以安抚为主,所以韩家除了一部分人被处以斩刑,还是有许多人存活了下来。”   齐宁明白过来:“老侯爷是说一旦水师有变,东海韩家很可能会生乱?”   “当年老夫统兵兵临城下,韩静霆苦守月余,最终主动求和,而且提出他自尽交城,换取韩族支脉能够活下去。”澹台煌娓娓道来:“当时只要再强攻几日,古蔺城必然城破,但韩静霆主动求和,老夫自然是要向太宗皇帝请旨。太宗皇帝宽厚仁和,准许了韩静霆的条件,所以除了韩静霆一门,其他韩族旁系并未加以惩处。”顿了顿,才继续道:“东海水师屯兵于东海,一个重要的缘故,也便是戒备韩族生乱,好在这些年韩家的人倒也是老实规矩,并未擅动,不过对他们不可不防。”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天下没有一统之前,对所降之敌从宽发落,那也是时势所致,否则楚军每攻一地便即大加杀戮,固然会让人心生恐惧,但却也难以真正让人拜伏。   齐宁想了一下,才低声道:“老侯爷,恕晚辈斗胆,澹台将军统领东海水师,干系重大,他怎会自尽身亡?”   一个从铁血之中走出来的悍将,却莫名其妙自尽,便是齐宁也很是想不通。   “老夫征战几十年,所经战阵无数,几个儿子也多年跟随在老夫身边。”澹台煌缓缓道:“锦衣候,老夫有一个问题,想向你请教!”   “老侯爷尽管吩咐,请教不敢当。”   “身处绝境,四面强敌环伺,生死悬于一线。”澹台煌凝视齐宁眼睛:“此种情况下,会有三种情况发生。第一种便是心存绝望,却又不想为敌所杀,横刀自尽。第二种,神魂俱裂,胆战心惊,为求苟活,向地方屈膝求降。最后一个选择,虽然身处绝境,却斗志不减,拼力一搏,虽死犹荣。”顿了一顿,问道:“若果你是在那种情况下,你会如何抉择?”   齐宁一愣,见得澹台煌神色肃然,犹豫了一下,才道:“老侯爷,如果没有到那种时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许我会拼死到底,也许我会横刀自尽,但是......却绝不会屈膝求降。”   澹台煌微微颔首:“你说的不错,不到那种时候,很难知道自己到底会如何选择。你是锦衣齐家的子孙,自然不会向敌手求降,我澹台家的子孙,却只会有一种选择。”   “哦?”   “炙麟征战沙场多年,遭遇到的陷阱不在少数,老夫方才所说的绝境,他至少遇见过两次,但两次都是奋力拼战,死里逃生。”澹台煌道:“澹台家的子孙,没有想过求降,甚至不会去想着自尽,只要有一口呼吸,一定会拼杀到底,这是澹台家的家风,否则便不配为澹台家子孙。”   齐宁知道澹台煌这番话不是信口而言,那是经过无数铁血得到的证明,心中顿时肃然起敬。   澹台煌微抬头,望着黑色的苍穹,缓缓道:“澹台炙麟即使到了绝境,也绝不会将刀锋抹向自己的脖子,锦衣候,你是否明白老夫的话?”   齐宁神情凝重,点头道:“老侯爷是说,东海送来消息,澹台都督自尽身亡,但这并不是事实,澹台将军之死,另有缘故。”   “老夫已经飞鸽传书,现场不得破坏分毫,澹台炙麟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到了那里,就会看到事情发生时候的场景。”澹台煌缓缓道:“老夫希望你查出澹台炙麟真正的死因,不要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齐宁一愣,心下一凛,吃惊道:“老侯爷,您是说......我要去东海?” 第九零九章 重担临身   澹台煌缓缓站起身来,齐宁虽然心下吃惊,却还是迅速伸手过去搀扶。   “去见皇上吧。”澹台煌轻声道:“皇上会下旨意,如果锦衣候确实不想去,皇上和老夫都不会为难。”   齐宁皱眉道:“老侯爷,为何会想到让我去东海?”   “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身处事外,而且也只有你有资格去调查。”澹台煌缓缓道:“你是刑部尚书,这件案子自然要交给刑部去调查,除你之外,你以为有谁能够在东海将这件案子查下来?”   齐宁一愣,澹台煌目光深邃,饶有深意道:“除你之外,老夫也信不过别人,昨晚老夫想了许久,这一趟只能有劳锦衣候前往。”   齐宁陡然间想到今日在金刀候府的遭遇,隐隐明白过来,白天去往金刀候府,恐怕是澹台老侯爷对自己的试探,也许是自己在金刀候府表现的没有让老侯爷失望,澹台老侯爷这才确定了最终人选。   “老夫不会强人所难。”老侯爷缓步往御书房过去,边走边道:“你马上就要成亲,这时候劳烦你前往东海,定然会耽搁你的婚期,如果你确实觉得这一趟实在为难,老夫会请求皇上另派他人。”   齐宁知道老侯爷既然在宫中单独找自己出来说话,那已经是心意已决,认准了要让自己前往东海调查此案。   金刀老侯爷久经波浪,思虑自然周全,他既然要让自己前往,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否则今夜也不会对自己说出这么多话来。   明知自己大婚在即,老侯爷却还要提出这个建议,这中间的缘由当然不会太简单,而且老侯爷方才那几句话,都是暗有所指,不好直白说出来,齐宁却要揣摩一番。   “若是皇上和老侯爷觉得此事非要我亲自前往,晚辈自然责无旁贷。”齐宁正色道。   澹台煌停下脚步,看了齐宁一眼,目光深邃,齐宁一时间根本无法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心中所思,只见到老侯爷微微点头,并不再多说一句。   两人回到御书房,这边司马岚显然也和隆泰商议了好一阵子,见到金刀老侯爷回来,司马岚立刻起身来。   司马岚如今位居镇国公,爵位上比之金刀老侯爷还要高出一级,但这位老国公对金刀候却始终表现得十分尊敬。   齐宁扶着老侯爷坐下之后,老侯爷才叹道:“皇上,澹台炙麟身死,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在有人发现他身死之前,派出一员干将即刻前往。这些年来,有东海水师坐镇,东海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澹台炙麟自尽的消息一旦传扬开去,有些人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引起东海之乱,所以必定要有一员大将镇住东海,以防不测。”   隆泰微微颔首,道:“老侯爷,朕与镇国公刚刚也在商议此事。东海韩族尚有根基,若是其中有贼心不死之辈,很可能会趁机动乱,所以朕和老国公的意思,也是立刻派人前往。”从御书桌上拿起一份折子,扫了一眼,道:“这道加急文书之中,禀明澹台都督自尽身亡,但老国公却以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司马岚正色道:“老侯爷,澹台炙麟的为人,我也是颇为熟悉。他继承了老侯爷刚强性情,当年就算是身陷绝境,也从无轻生之念,此番突兀自尽,与他的性情大是违背,我觉得定要细细调查,搞清楚其中真相。”   “老臣方才与锦衣候已经有过商议。”澹台煌看了齐宁一眼:“锦衣候年少有为,思虑缜密,而且如今掌理刑部,如果能劳烦锦衣候走这一趟,必然可以查出一些端倪来。而且锦衣候出自锦衣齐家,锦衣齐家是我大楚军功世家,军威在身,宵小之辈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马岚微微颔首,道:“锦衣候倒也是合适的人选。”   “锦衣候,老侯爷举荐你前往东海调查此案,你意下如何?”隆泰看向齐宁询问道。   齐宁起身拱手道:“澹台都督意外过世,定然会对东海的局势大有影响。如今北汉动乱,我大楚正在筹备北伐事宜,如此关头,我大楚内部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状况,所以东海之行,势在必行。”看了澹台煌一眼,才继续道:“承蒙老侯爷和老国公看得上,若是皇上以为臣可以担当此任,臣自当遵旨前往。”   “不过锦衣候即将大婚,这个时候前往东海,是否会耽搁今以后的婚事?”司马岚道:“锦衣候,离你的婚期似乎也很近了。”   齐宁颔首道:“有劳老国公挂念,婚期是定在了八月十八,也就半个月时间了。”   “此行东海来去的路上也要十日左右,半月之内,锦衣候只怕来不及赶回来。”司马岚微皱眉头:“定下的婚期,若是轻易改动,恐怕不大吉利。”   齐宁摇头道:“老国公不必有此担心,国事为重,东海发生如此大事,皇上若有旨意,我只能改掉婚期,另择吉日。”   澹台煌颔首道:“如此可是难为锦衣候了。”   隆泰看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既然锦衣候愿意改变婚期,另择吉日,你看是否就让锦衣候担当此任?”   司马岚道:“既然锦衣候以国事为重,那么此行锦衣候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好。”隆泰点点头,向齐宁道:“锦衣候,朕下旨,令你前往东海调查澹台炙麟自尽一事,此外注意东海的动静,绝不能让东海发生动乱。朕也会尽快和朝中大臣商议,确定接替澹台炙麟的人选,在确定新任水师都督之前,东海那边就交给你。”   齐宁上前一步,恭敬道:“臣领旨!”又道:“臣还有一事相求,请皇上准允。”   “哦?”隆泰道:“何事?”   “臣对东海并不熟悉,可说是人生地不熟。澹台都督过世,情况不明,扑朔迷离,臣也不知道东海那边到底发生什么状况。”齐宁正色道:“调查此案,可能涉及到许多方面,而且如果真的有人趁机作乱,臣也要当机立断作出应对,但臣并无权调动东海那边的兵马,所以......!”   “锦衣候是要东海水师的调动权?”司马岚立刻问道。   齐宁摇头道:“不是东海水师的调动权,而是整个东海郡兵马调动权,包括东海刺史手中的兵马以及东海各级衙门的所有兵马。”   司马岚皱起眉头,金刀候却已经道:“皇上,如果澹台炙麟之死果真是另有缘故,老臣相信背后已经有人开始在东海准备作乱,此番委派锦衣候前往东海,调查澹台炙麟之死为次,稳住东海的局势才是重中之重。”   “老侯爷言之有理。”隆泰微微点头。   “正如锦衣候所言,如果东海突然发生动乱,锦衣候又无权调动东海兵马,东海水师亦没有领兵之将,那时候东海各路兵马便是一团散沙,必将各自为战。”澹台煌神情严肃:“所以锦衣候拥有调兵之权,确实是理所当然。”   隆泰看了司马岚一眼,司马岚颔首道:“皇上,老侯爷所言极是,一旦东海出现变乱,朝廷也无法迅速调集兵马过去,只能依靠东海屯兵平乱。名不正则言不顺,老臣以为,可以给锦衣候颁下一道旨意,一旦东海陷入乱局,锦衣候可以酌情调动东海的兵马。”   齐宁不动声色,司马岚的话风他自然是听得明白。   司马岚虽然同意齐宁可以调动东海兵马,却有前提条件,那便是东海发生了变乱,否则依然是不可轻易调兵。   “锦衣候,朕就给你这道旨意。”隆泰也不犹豫,提笔写了一道密旨,加盖了玉玺,这才递给齐宁:“一旦东海发生动乱,你可以凭借这道旨意,节制东海各路兵马。”   齐宁上前去,双手接过,小心翼翼放入怀中,司马岚在旁道:“锦衣候,老夫直言,东海之地非比寻常,想必你也知道,当年平定东海,虽然诛杀了自立为王的韩静霆满门,但是韩族是东海望族,根深蒂固,太宗皇帝宽仁为怀,对东海一直怀柔为主。这些年来,朝廷对东海也一直是施行怀柔国策,再加上澹台都督统领水师坐镇,这才让东海平安无事。”   齐宁微点头道:“我明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在东海调用兵马。”司马岚正色道:“你是大楚侯爵,前往东海已经会引人注目,一旦轻易调兵,很可能会让东海人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看向澹台煌,不失敬意道:“老侯爷,你对东海那边最是熟悉,是否是这个道理?”   澹台煌道:“镇国公所言不差。锦衣候,韩家是东海望族,而东海诸多豪强士绅与韩家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朝廷对东海采取怀柔之策自然没有错,但韩家对我大楚也未必真心臣服。虽然多年过去,但韩家对朝廷一直心存戒心,如果轻易调动兵马,很可能会引起韩家和诸多豪绅的警惕,另生是非,所以你千万要谨慎行事。”   齐宁拱手道:“皇上,老国公和老侯爷放心,此行东海,我必当谨慎行事。”心中寻思,听这两位老臣所言,东海那边,确实不简单,自己接下了这副担子,还真是要小心谨慎,容不得半点疏忽。 第九一零章 夜会佳人   齐宁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半夜时分。   如果是其他地方官员发生意外,自然还轮不到齐宁亲自前往调查,但这一次出意外的却是东海水师都督,这已经不仅仅是澹台家的大事,而且亦是楚国的大事。   齐宁自然能够听出来,司马岚话风之中,倒并不想由自己去调查此案,但澹台老侯爷却明显十分坚持。   齐宁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次澹台炙麟之死,直接造成的后果就是东海水师群龙无首,如此一来,东海水师必将迎来一场极大的震荡。   从宫里出来之后,齐宁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往西门神候所在的闲乐居过去。   西门无痕虽然是神侯府的神候,但如今在神侯府的时间越来越少,倒是经常待在闲乐居内,而且老神候的身体看起来也大不如前。   闲乐居地处偏僻,齐宁来到闲乐居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他不能确定西门无痕是否已经知道了澹台炙麟自尽的消息,毕竟此事在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并无对外扩散,但神侯府神通广大,西门无痕即使知道了这个消息,也不足为怪。   闲乐居内一片宁静,西门无痕似乎已经睡下,齐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敲了门。   敲门声在夜间十分的清脆,隔了好一阵子,才听里面传来声音道:“是谁?”却是一个姑娘的声音,齐宁立时便听出是西门战樱的声音。   当日在皇宫比武过后,齐宁便再无见过西门战樱,如今已经很有一些时日,而且按照楚国的风俗,定亲之后,男女双方不宜私下里相见,是以齐宁这阵子也并无私下找过西门战樱,但今夜前来闲乐居,自然也是避不开。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战樱,是我!”   屋里先是一阵沉寂,片刻之后,齐宁才听从门后传来声音道:“你.....你来做什么?已经很晚了......!”   “那个......神候在不在?”齐宁轻声道:“我有急事要见神候!”   “爹已经睡了。”西门战樱在门后低声道:“要不.....要不你明天一早过来。”   齐宁心想方才议事的时候,无论是皇帝还是澹台老侯爷都是希望自己尽快动身,自己也就空出一天的时间来处理手头上的事物,后日便要启程,还真没有时间来来回回,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知道神候歇下了,不过.......!”顿了一下,还是道:“罢了,那你也早点歇着,我明天抽时间再过来。”   他心想事情再急,半夜三更将西门无痕叫起来,终究还是不妥,转身便要离开,没走出几步,听得“嘎吱”一声,屋门却是被打开,齐宁停下步子,回过身去,只见到屋门拉开了半扇,西门战樱就站在门边上,也没有说话。   齐宁左右瞧了瞧,也不废话,身形一闪,已经轻手轻脚钻了进去,西门战樱顺手关上门,回过身来,便见到齐宁就在自己身前,两人近在咫尺,西门战樱心下一跳,后退了一步,齐宁这时候借着月光打量,见得西门战樱穿着一身极为宽松的青色丝裙,云鬓微乱,显然是刚刚起身来,但这般看上去更显俏丽。   西门战樱习武多年,身体的线条自然比之普通姑娘更为立体,美好的身体裹在丝裙之中,曼妙动人。   看到齐宁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扫过,西门战樱脸颊微烫,齐宁却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战樱,你好像又漂亮许多。”   “你.....你就喜欢胡说。”西门战樱被齐宁一夸,心中却是一阵欢喜,有些羞涩道:“半夜三更你跑来做什么?”   齐宁故意走凑近一些,低声道:“我过来瞧瞧自己的媳妇,总不会有罪吧?”   “还....还没成亲,不是你媳妇。”西门战樱低下头,不敢看齐宁。   齐宁看到平日里英姿飒爽的西门战樱一副羞涩之态,别有动人风味,不禁伸手过去,握住她手儿,西门战樱吃了一惊,便要挣脱,低声道:“你.....你别乱来,爹爹还在。”   齐宁心想这倒不是开玩笑,要是被西门无痕瞧见自己半夜三更跑来占他女儿便宜,自己未必有好果子吃,对那位老神候,齐宁还是颇为忌惮,松开了手,西门战樱见状,唇边忍不住泛起笑意,白了他一眼,低声道:“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倒不是害怕。”齐宁低声道:“我只是耐心好,反正再过一些时日,你就是我媳妇,到时候我想怎么牵你就怎么牵你,想怎么亲你就怎么亲你.....!”   西门战樱听他说的不堪,一咬牙,低声道:“还说?你要是....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可喊爹爹出来了。”   齐宁嘿嘿一笑,低声问道:“战樱,神候睡着了吗?我真有急事要找他。”   “什么急事要半夜三更跑来?”西门战樱蹙眉道:“这几天爹爹身体又不大好,我要找大夫他也不让,真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候病了?”齐宁皱眉道:“还没好吗?”   “有一阵没一阵。”西门战樱眉宇间显出担心之色,轻叹道:“前几天夜里,还.....还吐了血......!”   齐宁吃了一惊,以西门无恨的修为,还会吐血,可见其却是病的很重。   但齐宁也知道,武功再高,那也是血肉之躯,并非神仙,免不了生老病死,西门无痕如今年事已高,身体衰弱,那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重病至此,却不请大夫瞧病,还真是奇怪。   见西门战樱一脸担忧,齐宁柔声道:“战樱,神候武功了得,身体不同常人,就算有病在身,假以时日细心调养,一定会康复过来。”   西门战樱轻嗯一声,轻声道:“你帮我劝劝爹爹,我每次让他找大夫过来,他都说那些大夫医术不成,连他自己都治不了的病,那些大夫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幽幽道:“爹爹这一生太过自傲,从不求人,如今年纪大了,还不服输,连生病了也不让大夫瞧。”   “神候英雄一辈子,自然不觉得生点小病就要找人。”齐宁轻叹道:“战樱,你也别太担心,我回头好好劝劝他。”   西门战樱点点头,这才低声道:“你这么晚过来找爹爹做什么?”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是关于咱们两个婚事。”   西门战樱脸一红,低头道:“这阵子不都是你家那位三老太爷过来商议吗?你.....你自己跑来做什么?”心想别人成婚都是由媒人前后张罗,也用不着你这位新郎官亲自出马吧。   “战樱,你可知道,东海那边出了大事。”齐宁神情凝重起来。   “大事?东海?”西门战樱疑惑道:“什么大事?”   齐宁看西门战樱反应,心想西门战樱看来是真不知道澹台炙麟已死,却也不知道是西门无痕故意隐瞒,还是连西门无痕也没有得到情报。   齐宁也不隐瞒,将澹台炙麟自尽一事告之,西门战樱花容失色,吃惊道:“澹台都督自尽了?这.....这怎么可能。”   “朝廷也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所以......!”齐宁欲言又止。   他心里很清楚,对西门战樱来说,如今或许正沉浸在将为人妻的喜悦之中,这一阵子两家一直都在张罗着这门亲事,好事将近,如果这时候告之自己将要前往东海调查,或许会让西门战樱很是失望。   西门战樱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问道:“那.....那朝廷是否派你前往东海?”   齐宁一怔,心想西门战樱倒是聪明,苦笑道:“我刚刚到宫里过来,今晚澹台老侯爷单独和我说话,他的意思是这次澹台都督自尽,事有蹊跷,只能由我前往东海祥加调查。而且朝廷担心澹台都督过世之后,东海的局面会出现动荡,朝廷如今正在筹备北伐事宜,一旦东海有变,必然会阻扰朝廷的北伐大计,甚至错失一统天下的良机......!”   西门战樱眉宇之间果然略带一丝失望,却还是道:“你是.....你是刑部尚书,东海发生如此大案,派你前往那也是....那也是理所当然。”   “战樱,咱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可是在这当口.....!”齐宁心中有些愧疚。   西门战樱却是勉强一笑,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国事为大,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你置之度外,反倒不是你了。你去往西川,出使东齐,最后都是马到功成,这次.....这次去往东海,也一定会顺利查清真相。”   西门战樱如此体贴,齐宁心总更是内疚,伸手轻轻揽过西门战樱,抱入怀中,西门战樱怔了一下,却还是任由齐宁抱住,齐宁柔声道:“战樱,这次去东海,我会很快将事情办完,等我回来,咱们立刻成亲。”   “你.....你好好去。”西门战樱低声道:“爹爹身体不好,我要留在他身边照顾,这次....这次不能陪你一同过去,你自己在外面要多加保重,反正.....反正我等你回来就是。”   齐宁更是将西门战樱柔软的身躯抱紧,月光幽幽,情意绵绵。   “我去叫爹爹。”片刻之后,西门战樱才轻轻推开齐宁:“你去东海,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只能改变婚期,这事儿.....这事儿要和爹爹说。”   “嗯。”齐宁点头道:“今晚我过来,就是想和神候商议此事,看看能否将婚期推迟个把月。”   西门战樱微点螓首,低声道:“你等一等,我去看看。”径自去西门无痕屋里,齐宁在院内等待,寻思着待会儿如何向西门无痕说明才妥当,片刻之后,却见西门战樱匆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之色,齐宁急忙上去,问道:“神候醒了?”   “没有......!”西门战樱焦急道:“他.....他不在屋里,人不在了!” 第九一一章 月下魅影   齐宁有些吃惊,急忙往西门无痕屋里去,西门战樱立刻加快步子在前面带路,到得西门无痕屋前,屋门敞开着,里面没有点灯,西门战樱进到屋里,指着床铺道:“你看,爹爹不在。”   闲乐居本就是一处十分简单的住舍,西门无痕虽然是堂堂帝国神候,但生活却算得上简朴,屋里十分简单,那张简单的木床上放着一条毯子,齐宁走过去,见到毯子随意地散在榻上,床单有些褶皱,显然是不久前刚刚睡过人。   “神候什么时候睡下的?”齐宁皱眉问道,又迅速过去点着了油灯,四周观望,两扇窗户都是关着。   “我爹平日里生活都很有规律。”西门战樱道:“没事的时候,他戌时一过,就会入房歇息,戌时三刻之前,定然会睡下。这些时日他身体不好,睡得更早,一到戌时一定上床歇息。”   “今天晚上也是?”   “吃过饭后,爹爹在画室里待了一会儿,戌时刚到,我便去叫他,他也就洗洗睡下。”西门战樱道:“我睡下之前,还专门过来看过,那时候爹爹睡得正沉。”   “现在快到子时,也就是说一个多时辰前,神候还在这里。”齐宁伸手摸了摸床单,尚有余热,微微颔首:“神候离开确实不久......!”往屋门瞧了一眼,问道:“战樱,你进来的时候,屋门是关着的?”   “掩着的。”西门战樱道:“我在门外叫了两声,屋里没有声音,所以推门进来,就看到床上空空如也,爹爹没了踪迹。”   齐宁四下观察,屋内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却瞧见床角的椅子上搭着衣衫,走过去拿起,看向西门战樱,西门战樱走过去接过,蹙眉道:“这是爹爹白天穿的衣衫,晚上洗过之后,就放在这里。”   “也便是说,神候并没有离开太远,否则不会不穿衣衫出去。”齐宁皱眉道:“我们分头找一找。”   西门战樱一脸焦急,急忙和齐宁分开找寻,齐宁想着西门无痕是不是半夜三更睡不着跑到画室里去,但画室那边并未点灯,西门无痕总不能在黑暗之中作画,却还是过去瞧了瞧,将画室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根本没有西门无痕的踪迹。   齐宁心中更是奇怪,西门战樱也是找了一圈,这闲乐居并不大,就宛若普通的民居,几间屋子而已,片刻功夫便将里外都找遍,看到西门战樱一脸焦急,齐宁安慰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西门战樱却是想着西门无痕掌理神侯府多年,虽然位高权重,但当年为了震慑江湖,确实也使出过铁血手段,江湖各大帮会对这位神候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感,甚至有不少人与西门无痕结下仇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西门无痕年事已高,精力早已经不能与当初相提并论,西门战樱只担心会有仇家在这种时候趁机找上门,对西门无痕不利。   可是又想到西门无痕终归是神侯府的神候,威势犹在,又有谁敢吃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爹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西门战樱口中重复着,只是在安慰自己,齐宁心知西门战樱现在心境,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神候武功了得,又是朝廷命官,不会有人敢对神候不利。战樱,以前可发生这样的状况?”   西门战樱摇头道:“从来都没有。”   “那.....神候最近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齐宁轻声问道:“他可对你提起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西门战樱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提起过什么,我.....我要去神侯府,找二师兄他们......!”西门无痕突然失踪,十分意外,西门战樱担心则乱,这时候只想着尽快通知神侯府的人,让他们共同找寻。   神侯府在京中处处都有眼线,调动起神侯府的人,自然很快能找到西门无痕。   “不要着急,再等一等。”齐宁慎重道:“我们还不能确定神候真的失踪,这时候通知神侯府那边,很可能适得其反,会引起那边的骚动。”神情略显凝重,东海那边澹台炙麟自尽,若是连西门神候也突然失踪,那事情可就大不简单。   “我听你的。”西门战樱这时候只能依靠齐宁,身体发软,依偎在齐宁怀中。   齐宁轻轻搂着西门战樱,扶她到院内的一张小椅子上坐下,明月在天,四下里一片宁静,齐宁倒了一杯水,捧给西门战樱,西门战樱六神无主接过,却也不喝,忽然想到什么,忙道:“是了,爹爹.....爹爹最近精神很不好,前几天.......!”想了想,欲言又止。   齐宁立刻问道:“战樱,到底发生什么?”   “爹爹.....爹爹前几日吃过晚饭,正在画室里作画,忽然......忽然倒地不起。”西门战樱道:“他当时看起来十分痛苦,全身.....全身发烫,就像火烧一般,我要去找大夫,却被爹爹拉住,隔了好一阵子,爹爹才恢复过来。”   “那神候可有说过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西门战樱低下头,沉默了小片刻,才道:“爹说他之前连一门内功,但.....但伤了内脉,所以......可是他不让我对外说,只说并无大碍,只要调养一阵子就不会有大事。我爹既然说没事,我.....我就没敢多问,而且连我爹自己都无法调息,普通的大夫自然也不能治疗。”   “原来如此。”齐宁微点头道:“那你说神候最近精神不好,又是什么缘故?”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西门战樱轻叹道:“他现在很少去神侯府,神侯府的事情都交给了大师兄和二师兄他们,其实.....其实神侯府的人心里都知道,爹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也许不久之后,就会将神候的位置交给大师兄。”   齐宁心想这倒是有迹可循,之前让轩辕破统帅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本就是要给轩辕破立威受赏的机会,现在西门战樱这样说,看来西门无痕果真是有要传位的打算。   “爹经常坐在院子里,什么也不说,就那般呆呆地坐着。”西门战樱满是担心道:“我先前早上去神侯府,他就坐在院子里,等我回来,他还是坐在原来那地方,连姿势也没变,一坐就是一整天,我问他是不是吃过饭,他也答不上来,迷迷糊糊......!”   齐宁皱起眉头,暗想难道西门神候竟然开始患有老年痴呆?此等精明过人的人物,如果当真老年痴呆,那可实在是令人唏嘘。   “他有时候精神很好,容光焕发,而且说话也和从前一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西门战樱若有所思道:“可是....可是有时候气色就变得很差,整个人也毫无精神,我在他边上说话,他甚至都听不清......!”不禁抓住齐宁手臂,担忧道:“你.....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也是有些诧异,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暗想难道是间歇性老年痴呆?他倒是知道,有一些老人患有间歇性老年痴呆,时好时坏,正常的时候能说能笑,可是一旦患病,就像走了魂儿一样,宛若游魂。   “这几天情况如何?”   “前几天他发作之后,这两天的精神便很差。”西门战樱道:“今天下午,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说到这里,眼圈已经有些泛红。   齐宁伸手搭在她香肩上,柔声道:“战樱,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在。”   西门战樱轻轻点头,猛地抬头看向齐宁身后,齐宁一怔,觉得事情不对,立刻回头,月光之下,便瞧见自己身后不过三四步远,一人背负双手长身而立,一身墨色中衣,头发没有梳过,披散开来。   齐宁吃了一惊,他如今的武功早已经不是当初可比,四周若有异动,很容易就能察觉出来,可是那人什么时候出现,自己竟是毫无察觉,月下魅影,让人发毛。   “爹!”西门战樱立刻站起身来,喜极而泣,跑上前去抓住那人手臂:“爹,你去哪里了?我找不见你,可担心死了。”   齐宁也转过身,这时候已经看清楚,那人正是自己和西门战樱找了小半天的西门无痕。   “神候!”齐宁上前两步,拱了拱手。   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两眼,这才轻拍西门战樱,柔声道:“没事,爹爹晚上睡不着,出门在外面的小巷子散散步。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有事情就哭,被别人知道,羞也不羞?”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显得十分慈祥。   齐宁心想自己过来的时候,闲乐居前门是被拴上,难道西门无痕出门散步,还要翻墙出去,但这话自不能问出口。   “小侯爷怎么这么晚过来了?”西门无痕微笑道:“还有半个月你和战樱便要成亲,按照礼法,你们这种时候不宜相见。”   西门战樱只怕父亲误会,急忙解释道:“爹,他.....他有事要找你。”   “哦?”西门无痕笑道:“刚巧老夫也睡不着,你来的正好,战樱,你去炒两个菜,我邀请小侯爷喝上两杯。”   西门战樱见西门无痕神情柔和,放下心来,向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宁微点头,西门战樱这才去厨房,齐宁本想说不必,但细细一想,中是没有阻止,见到西门无痕已经往大堂去,当下也跟了过去,到得大堂,西门无痕已经点上油灯,齐宁上前看了西门无痕一眼,见他虽然披头散发,但是面色红润,目光锐利,气色竟然是极好,根本看不出有病在身。 第九一二章 一针见血   西门无痕落座之后,抬手示意齐宁坐下,这老神候已经算是齐宁的岳父老丈人,在老丈人面前,自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意,恭敬坐了下去。   西门无痕伸手去拿茶壶,齐宁却是十分机敏地先拿过茶壶,给西门无痕倒上了茶。   油灯闪烁,照在西门无痕的脸上,他面色红润,虽然眉宇间之间略带疲惫之色,但双眸有神,目光深邃。   屋内一时很静,片刻之后,西门无痕才道:“我从小就将战樱当做男孩子看,没有让她去学女红,如今大了,只怕连衣衫也缝补不好,这还是这些年因为我的缘故,才临时抱佛脚。”   “战樱喜欢练武,而且机敏干练,普通女子也比不得她。”   西门无痕略带微笑,温言道:“你能这样看她,我很放心。他到了你们齐家,你凡事也多包含一些,她性情有时候很倔强,连我的话也是听不下去。是了,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将被子踢开,从小到大都没能改过来,你......!”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话头,淡淡一笑,只是端杯饮茶。   齐宁却是从老神候的话语之中,感受到老神候对女儿的关切。   西门无痕英雄半生,江湖无数英雄豪杰听到他的名字便心生胆怯,但此时他却在挂念一些女儿的小事,慈父之情,溢于言表。   “神候放心,战樱过门之后,我会好好照顾,绝不会让她受委屈。”齐宁犹豫一下,终于道:“只是今晚我过来,是有事情要和神候商量。”   西门无痕“哦”了一声,齐宁犹豫一下,还是将今晚入宫的事情说了。   西门无痕却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端着茶杯,看着油灯,若有所思。   “神候,距离婚期还有半个月,如果一切顺利,我快马加鞭,定会赶回来.....!”齐宁见西门无痕沉默不语,只以为西门无痕心中不快。   婚期既定,若是推迟婚期,虽然事有其因,但终归是自己这边做得不对。   西门无痕摇摇头,道:“既然是朝廷的旨意,不必求快,办好差事为要,婚期这边,我自会与你们齐家那边商议。”顿了一顿,放下茶杯,凝视齐宁眼眸,问道:“老夫想问你,你为何会答应这件事情?”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是刑部尚书,出了这样的案子,责无旁贷。”   “在老夫面前,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西门无痕皱眉道:“澹台炙麟自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不是自尽,如果当真是他自己求死,这就不是一件案子,也用不着刑部卷入进去。”   齐宁肃然道:“神候,你觉得澹台炙麟有可能真的是自尽?”   “是否真的是自尽,倒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你心里所关心的应该是澹台炙麟死后,东海水师将会落在谁的手中?”西门无痕目光深邃:“东海水师三万之众,大小战船不下两百艘,而且这些水兵都是久经训练,如此一支力量,若是落在你的对手手里,你恐怕寝食难安了。”   齐宁一怔,随即苦笑道:“神候一针见血,我也无话可说。”   “你是担心如果这次不能成行,朝廷另派他人前往,很可能让其他势力渗透进东海水师?”西门无痕思维清晰,并不似西门战樱之前所言神志不清:“你这样的担心,其实也不无道理。”   齐宁叹道:“神候心里明白,淮南王在皇陵自杀后,满朝文武,已经无人能够掣肘司马岚,司马家权倾朝野,如果任由他的力量渗透到军方,后果不堪设想。”   锦衣齐家与西门家的亲事,固然是因为齐宁和西门战樱两情相悦,但谁都知道,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两股势力结成同盟。   齐宁心知要让神侯府真正地成为自己的盟友,不但需要这门婚事,而且也需要双方真诚相待,特别是在西门无痕面前,实在没有必要闪闪烁烁,毕竟这位老神候见多识广,想要在他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实在是很困难的事情。   “金刀老侯爷这些年不问世事,实际上已经将澹台家的希望寄托在澹台炙麟的身上。”西门无痕缓缓道:“澹台炙秀虽然统领西川军团,但才干平庸,难成大器,而整个澹台家族,能够独当一面的也只有澹台炙麟。”   齐宁微微颔首,西门无痕继续道:“东海水师一直都是在金刀澹台家的统帅之下,能够震慑东海三万雄兵的也只有金刀候和澹台炙麟两个,但澹台老侯爷如今年事已高,根本没有能力统领行伍。”   “所以澹台炙麟一死,对澹台家的打击很重。”齐宁道:“澹台家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替代澹台炙麟的人物。”   西门无痕淡淡道:“秦淮军团算是你们锦衣齐家一手打造出来,锦衣老侯爷和你父亲都是一世豪杰,带出了我大楚的铁血雄兵,但如今你齐宁却无法调动秦淮军团的一兵一卒。”盯着齐宁眼睛:“东海水师经过了金刀候和澹台炙麟两代人,如今澹台炙麟一死,后果很可能就像你们齐家所遭遇的一样,东海水师很快就会抹去澹台家的痕迹。”   齐宁其实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听西门无痕直接说出来,还是心下一凛。   “朝廷从来没有希望哪支军队会烙上别的姓氏。”西门无痕正色道:“大楚的任何一名士兵,都是大楚的,而不是姓齐,也不是姓澹台,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齐宁微微颔首,自然知道西门无痕的意思。   “昨日来信,今日澹台老侯爷就请命,让朝廷委派你前往东海,而且深信澹台炙麟不是死于自尽,嘿嘿,无凭无据,澹台煌为何就会觉得澹台炙麟的死一定是另有缘故?”西门无痕凝视齐宁眼睛:“他为何会看上你,让你去调查此事?”   齐宁知道这其中大有蹊跷,一直在揣摩澹台煌的用意,这时候听西门无痕询问,神情肃然,道:“还请神候指点。”   西门无痕微微一笑,道:“澹台煌需要时间。”   “时间?”   “国不可一日无君,而军也不可一日无主将。”西门无痕道:“你父亲过世之后,朝廷立刻就下旨由岳环山接掌兵权,而且派出了数员将领前往稳定局势,那几人都不是你们锦衣齐家的嫡系,但如今都已经在秦淮军团任职。”   齐宁反应迅敏,立刻道:“神候是说,如果澹台炙麟真的是自尽身亡,那么朝廷会立刻下旨,委派新的水师都督?”   “北伐在即,东海不能乱,群龙无首,当然要委派新的都督赴任稳定局面。”西门无痕平静道:“澹台家在东海水师呆的太久,有这样的机会,朝廷当然希望东海水师换一张新面孔,皇上会这样想,司马岚也一定会让皇上这样想。”   齐宁微微点头,便在此时,却见西门战樱已经从门外进来,端着托盘,放着碗碟菜肴。   一盘花生米,一碟水煮牛肉,外加炒鸡蛋,另有一壶酒,不算丰盛,但在这三更半夜炒出来,也算是难为这位西门大小姐。   西门战樱将酒菜摆在桌上,这才扭头道:“爹,酒菜已经好了。”   西门无痕起身来,走到桌边,招手齐宁过去,齐宁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战樱的手艺看起来不错,我只知道你会用刀,不知道你也会用锅铲!”   西门战樱脸一红,瞪了齐宁一眼,却不好留下来,向西门无痕道:“爹,你少喝几杯。”又看了齐宁一眼,忍不住道:“你也少喝点。”一扭腰肢,快步退了下去。   西门无痕瞥了齐宁一眼,淡淡一笑,示意齐宁坐下,齐宁站着给西门无痕斟上酒,这才在他对面坐下,问道:“神候的意思是说,澹台老侯爷一口咬定澹台炙麟的死另有缘故,是为了争取时间,不让朝廷立刻委派都督?”   “如果澹台炙麟果真死的蹊跷,那自然要从东海水师查起来。”西门无痕道:“在没有搞清楚澹台炙麟身死的真正原因之前,朝廷自然不好急匆匆地就委任新都督,所以就算澹台炙麟是真的自尽,澹台煌也会咬定澹台炙麟死的蹊跷。”   “有了时间,金刀候就可以腾出时间作部署。”齐宁若有所思:“就算无法让澹台家继续把控东海水师,也绝不会让东海水师落入敌对之手?”   “敌对?”西门无痕微笑道:“你以为澹台家的敌手是谁?是你们锦衣齐家,还是司马家?”摇头道:“对澹台家而言,无论是你们齐家,还是司马家,都不是他们的朋友,也算不得是他们的敌人,至少他目前并没有卷入你们的争斗。”   齐宁一怔,但立刻知道西门无痕这话一针见血,大有道理,当初司马家与淮南王争斗,澹台家并未卷入其中,今日锦衣齐家和司马家针锋相对,澹台家依然是低调不出,这本就是置身事外的态度。   澹台老侯爷究竟有何打算,没有人能猜得透,但至少在目前为止,澹台家不是任何势力的敌人,也不是任何势力的朋友。   “澹台家要做的,只是要维护澹台家自身的利益。”西门无痕盯着齐宁眼睛,一字一句道:“说的直白一点,澹台家要在朝中生存下去!” 第九一三章 护花使者   齐宁似乎明白什么,但却又不是很清楚,若有所思。   “澹台家如果失去了东海水师,等到老侯爷过世,当年威风赫赫的金刀澹台家就会一蹶不振,甚至会落得任人鱼肉的下场,老侯爷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西门无痕轻声道:“所以老侯爷腾出时间来,就是要借用你去往东海的时间,找出一名可以维护澹台家利益的人选去往东海赴任。”   齐宁问道:“神候,你是说金刀候已经有了人选?”   “老侯爷千算万算,绝不会算到澹台炙麟会突然过世,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西门无痕轻叹道:“澹台炙麟正当壮年,在东海水师有着绝对的威望,朝廷就算不想让东海水师一直姓澹台,却也不敢动弹。”盯着齐宁问道:“如果你是金刀候,在此之前,可会考虑接替澹台炙麟的人选?”   齐宁苦笑摇头。   自己的儿子好端端地掌控着东海水师,身强力壮,金刀候又怎可能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突然离世,更不可能会考虑谁来接替澹台炙麟。   “澹台炙麟的死,突如其来,金刀候也是猝不及备。”西门无痕道:“我知道老侯爷心中伤痛,但这种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丧子之疼,对他来说,布置东海水师接下来的事宜才是大事。”淡淡一笑,道:“镇国公已经派了司马常慎去往秦淮军团,澹台老侯爷又如何不担心司马岚故技重施,趁此机会派出自己人去接替东海水师都督一职。”   齐宁完全明白过来,点头道:“神候这番话,让我醍醐灌顶,现在终于明白了。”随即皱眉道:“那澹台老侯爷为何坚持让我去东海?”   西门无痕笑道:“你该问你自己,为何会如此轻易答应去东海?你的心思无非有二,其一,金刀候主动请你去往东海,你担心拒绝之后,金刀候心中不满,会让你们两家的关系走的更远。其二,你也是担心司马岚会抢着派人前去,借此机会控制东海水师。”   齐宁叹道:“如此说来,金刀候让我前往,也是掣肘司马家?”   “满朝皆知,你和司马家针锋相对,有你在东海,司马家想要趁这个机会控制东海水师自然是不可能。”西门无痕道:“有能力阻止司马家趁虚而入的人物,眼下恐怕也只有你锦衣候才能做到,只要司马家无法插手进去,澹台老侯爷就有时间挑选出合适的人选,他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挑选的人坐上东海水师大都督的位置。”   西门无痕知无不言,并没有隐瞒,将其中关窍娓娓道来,齐宁心中却是颇为感激,暗想虽然两家的婚事还没有成,但这老丈人却已经开始出手指教,尽起老丈人的本分。   西门无痕端起酒杯,两杯酒下肚,老神候的面色更是红润,齐宁心想这老神候下午还是呆坐在院子里不言不语,如今却是思维敏捷,倒是有些不可思议。   “神候,我后日便要动身,明日还有些事情要交代下去,所以......今晚就要向您老人家道别了。”齐宁起身来,深深一礼。   西门无痕道:“既然有机会去东海看一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微微一笑,道:“也许澹台炙麟真的是被人谋害,到时候真的能查出一些端倪来,也未必不会有变数。”   “变数?”   西门无痕也不多言,微一沉吟,才问道:“此番你带多少人过去?”   “从刑部带上几个人前往专职办案,此外从黑鳞营调动一些人手跟随前往。”齐宁回道。   西门无痕微微颔首,道:“这不是江湖帮派事务,神侯府不便插手,只能由刑部衙门去公干。”顿了一顿,才道:“不过你心里做好准备,东海水师之中,恐怕有不少人对你没什么好感。”   “哦?”齐宁一怔,随即笑道:“神候是说当年两家的芥蒂,到如今还没解开?”   “事到如今,金刀候未必会在意什么,但是东海水师之中,不少人都是金刀澹台家的嫡系,这些人可是眼看着你们锦衣齐家当年盖过了金刀澹台家的风头,若是看见你,想起当年的事情,多少还是会有些怨气的。”西门无痕端杯一饮而尽,提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夹了一粒花生米。   太祖皇帝时候,金刀澹台家是第一战将,威风八面,但太宗皇帝继位之后,锦衣齐家后来居上,在军方的势力迅速超过了金刀澹台,而且许多建立功勋的机会,也都被锦衣齐家所有,齐宁心知当年的芥蒂只怕现如今还没有完全解开。   夜色深沉,齐宁也不好在闲乐居久留,辞别了神候,过去又和西门战樱说了几句话,在西门战樱的不舍之中,离开了闲乐居。   次日齐宁到了刑部,交代了一些事务,又挑选了几名刑部官吏随行,却并不告知要往何方去,更没有将澹台炙麟身死一事公开。   此外又派人去了黑鳞营,点了兵将,吩咐次日早上在京城南门外等候。   出使东齐没有多久,又要往出远门,顾清菡自然是担心,对她来说,齐宁每一次出门,都让她牵肠挂肚,生怕出些什么意外。   齐宁可以对别人隐瞒行程,但对顾清菡自然没有什么隐瞒,一开始也没有向她透露澹台炙麟之死,但经不住顾清菡再三追问,只能说了,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了多久,只怕自己抵达东海的时候,消息已经传开。   顾清菡也是吃惊,但这等大事,她也不好多问,连夜帮齐宁收拾好行囊,又叮嘱齐宁在外万事小心,齐宁听着顾清菡絮絮叨叨,心中却是充满暖意。   到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田夫人却是亲自带着田芙来到府里,见到齐宁,有些不好意思道:“侯爷,我让芙儿在这边待上些日子,有唐姑娘照顾着,身体恢复会快一些。”又拿了两张银票出来:“这.....这是在府里的花销,你.....!”   齐宁叹了口气,先不接银票,让人带了田芙去唐诺那边,等田芙离开,这才道:“夫人这是寒酸我吗?”   田夫人来的时候就知道齐宁绝不可能收下银票,但自己却要做出来,这时候听齐宁这样说,更是不好意思,尴尬道:“侯爷,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你要真是想要感谢我,路上就多照应我一些。”齐宁笑道。   田夫人眨了眨美丽的眼眸子,疑惑道:“照应?侯爷,你.....我不明白!”   齐宁瞧见左右无人,故意逗道:“夫人出远门,路途遥远,我实在放心不下,想了一天,觉着还是陪夫人往东海去一趟,也好保护夫人。”   “啊?”田夫人大吃一惊,随即惶恐道:“侯爷,不....不用,真的不用,我.....哎呀,这怎么能行?”一时间手足无措,脑中一片混乱,心想齐宁是堂堂锦衣候,自己身份何等卑微,岂能让小侯爷护送自己去往东海。   齐宁看她手足无措样子,更是好笑,轻声道:“夫人不愿意我陪同你前往?”   “不是,不是,可是......!”田夫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左右看了看,不见人影,理了理头绪,才低声道:“侯爷,真的不用,你贵人事多,怎能....怎能因为我耽误公干?那.....那绝对是不成的。”见齐宁似笑非笑模样,还是忍不住问道:“侯爷是在....是在说玩笑话?”   “我说话言出如山,怎会玩笑话?”齐宁笑道。   田夫人半信半疑,便在此时,韩总管忽然出现在门外,向齐宁禀道:“侯爷,三夫人说那边气候潮湿,您未必适应,她让您去唐姑娘那边讨两副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三夫人问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要是坐马车,今晚就把马车套上,行李都放在马车上。”   齐宁道:“坐车去吧,行李放在马车上就行,三娘在做什么?”   “三夫人在厨房,她要亲自做些点心,好让侯爷带在路上。”韩总管道:“侯爷要坐马车,那老奴现在就吩咐人去套车。”也不多言,退了下去。   田夫人一脸愕然,她本来还将信将疑,只以为齐宁是在逗弄她,这时候才知道齐宁当真是要出远门,心中顿时波涛翻滚,也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既有为难,亦有感激,却又多了羞赧。   她本就喜欢多想,这时候知道齐宁要去东海,还当真以为是要护送自己,心中直跳,毕竟她也清楚,以齐宁的身份,就算是朝中的达官贵人,那也没有资格让他护送,自己一介草民,又怎有如此殊荣?   小侯爷主动请缨,当然不会没有缘故,想到之前种种,愈发觉得齐宁是因为看上自己这个人,脸上有些发烫,低声道:“侯爷,其实.....其实你真不用这样,你一直对我好,我.....我心里都明白.......!”   齐宁看她成熟艳美的脸庞泛起绯红,艳若桃李,心下一荡,凑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是要最你的护花使者,你喜不喜欢?” 第九一四章 若即若离   田夫人咬着湿润的粉唇,手儿握在胸前抓紧,低着螓首,轻声道:“我.....我是怕麻烦侯爷。侯爷待我这样好,我.....我不知道以后该怎么报答。”   这美妇人此时心情复杂,思绪烦乱,也不知是喜还是忧。   齐宁哈哈一笑,道:“只要夫人觉得可以,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明天一早,咱们在南门外碰头,这次你也不必带护卫在身边,有我护着,万无一失。”   田夫人还是有些犹豫,忽地感觉肩上一紧,却是齐宁抬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夫人娇躯一颤,抬起头来,楚楚动人看着齐宁,齐宁见她脸上复杂神色,终是轻笑道:“夫人不用多想,这次我正好要去东海公干,正好和夫人的行程碰在一起,既然如此,结伴同行可以互相照应。”   夫人更是狐疑,暗想小侯爷应该是担心别人说闲话,所以才找个公干的由头要去东海,其目的还是要和自己在一起,否则世上哪有真么巧的事情,自己刚好要去东海,这小侯爷早不走晚不走,竟是和自己碰在一起。   “若是.....若是侯爷真有公干,结伴同行,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夫人低声道,暗想什么互相照应是假,你堂堂锦衣候,身边人多势众,跟在你身边无非是要你照应而已。   齐宁微笑点头,随即后退两步,托着下巴,上下打量夫人。   田夫人今日身着淡粉衣裙,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的面若芙蓉,一双眼眸儿流波荡漾,妩媚天成,浑身上下洋溢着动人的美妇风韵。   田夫人见齐宁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动,浑身上下顿时有些不自在,就似乎齐宁的眼睛能够透过衣衫直入其中,有些尴尬道:“侯爷......!”   齐宁却是若有所思,微微摇头,田夫人心下竟是一凉,忍不住想难道他在摇头,竟是觉得自己身材不好?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暗想若是论及身材,自己还真是没有怕过谁。   一个聪明的女人,对于自身的优势都是一清二楚,特别是自己的身体优势,那绝对是了若指掌。   田夫人虽然年纪不小,比齐宁大上不少,但却从来没有疏忽过对自己的保养,田家本来也算殷实,田夫人虽然节俭,但在保养上却是舍得花银子,毕竟时间还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田夫人自知身材和样貌都是出类拔萃,所以一直悉心保养,就是害怕年华逝去。   对于自己的容貌和身材,田夫人十分自信,她心里也很清楚,只要自己愿意,很难有男人能够抗拒自己的魅力。   齐宁一直对她存有意思,田夫人又如何不知道,虽然因为此事心里对齐宁一直存有戒备和惶恐,但内心深处,却又不乏一丝得意,毕竟自己这样的年纪,能够让年纪轻轻的小侯爷存有想法,那也是魅力所致。   可此时瞧见齐宁打量自己身材却在摇头,不由生出一丝懊恼,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这样不行......!”齐宁嘟囔一句。   田夫人实在忍不住,问道:“侯爷,我.....我哪里不行?”话一出口,便觉不妥。   齐宁笑道:“夫人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咱们明日一同启程,到时候跟随我出行的都是兵丁,如果.....如果他们瞧见夫人这样一个大美人跟在我身边,我只担心会被他们误会。”   田夫人一怔,随即一颗心松下来,心想原来倒不是觉得我身材不好,又听齐宁说自己是个大美人,内心自有一些欢喜,低声道:“侯爷如果觉得不方便,那....那还是算了吧。”   “夫人可有穿过男装?”齐宁含笑问道。   “男装?”田夫人一愣,不明白齐宁意思,齐宁扫量夫人,轻声道:“夫人如果换一身男装,到时候自然就不会有人多说闲话了。”随即摇摇头,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别的女人还好,可是让夫人女扮男装,却有些难为你了。”   田夫人却觉得有趣,道:“女扮男装吗?那也没什么难的。”心想如果此番和齐宁一同去往东海,有这位小贵人在身边,不但路上万无一失,就算到了东海,与那边商会的交往中遇到一些麻烦,借着齐宁的威势,应该也能轻松摆平。   齐宁轻笑道:“夫人觉得很简单吗?”说完,一双眼睛故意往田夫人胸口扫过。   夫人何等聪明,顺着齐宁目光低头看了一眼,随即面红耳赤,明白了齐宁为何会说男扮女装对自己有些为难。   她胸脯丰满,若是要将其掩饰,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我自然.....自然有办法。”夫人脸上有些发烧,却故意装作镇定:“侯爷既然决定了行程,那明天一早,我.....我在南城门外等你。”偷看齐宁一眼,将他目光兀自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有些拘谨,道:“我.....我去唐姑娘那边......!”也不等齐宁多言,转身扭着腰肢便走。   齐宁看着夫人匆匆离去,叹了口气,心想怎地这些女人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就似乎都觉得自己图谋不轨一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顾清菡如此,田夫人也是如此,随即又想自己明日就要离开,还不曾向唐诺道别,眼下正好也去说一声。   他紧跟着田夫人身后出了门,田夫人就在前面不远处,齐宁跟在后面,夫人走出一段路,感觉后面有人跟着,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见齐宁正在自己后面不远,心下一紧,也不敢停步,继续往前走。   她来过侯府多次,对去往唐诺那边的道路十分熟悉,心里倒没有想过齐宁也是去向唐诺道别,一直感觉齐宁在身后跟着,心里顿时有些紧张,穿过一道拱门,回头见齐宁还是不紧不慢跟在自己后面不远处,禁不住停下脚步。   她性情本就多疑,喜欢胡思乱想,这时候齐宁一直跟在她后面,更是让她忐忑不安。   她停下脚步,齐宁却没有停,不紧不慢跟上来,田夫人见得齐宁走到自己身边,左右看了看,没瞧见其他人,终是轻声问道:“侯爷.....侯爷是不是还有话说?”她手中拿着一方锦帕,因为紧张纤纤玉指一直揪着锦帕。   齐宁含笑道:“夫人停下来,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啊?”田夫人一怔,忙摇头道:“没.....没有,我....我是去唐姑娘那边。”   “明天我就要启程动身,刚好也要过去和唐姑娘道别。”齐宁微笑道:“我是担心夫人跟我走在一起不大自在,所以才跟在后面。”   田夫人顿时更有些尴尬,心想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了,忙道:“那.....那侯爷走前面,我.....我跟在后面。”   齐宁也不客气,走在前面,夫人犹豫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齐宁走出几步,回头见夫人离自己有四五步距离,含笑问道:“夫人跟我在一起,是否真的觉得不自在?”   “没有......!”田夫人忙道。   齐宁招招手,道:“那你跟上来。”   田夫人犹豫一下,跟上前去,齐宁轻声道:“夫人说没有,可是我觉得夫人似乎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因为何故?”   田夫人瞧见四周没人,犹豫一下,终是道:“我.....我怕别人说闲话。”   “闲话?”齐宁轻笑道:“什么闲话?是否害怕别人说我们关系不清不白?”   田夫人脸一红,道:“不是,就是......就是觉得我身份卑微,和侯爷走在一起,会让人.....让人觉得我是要攀附侯爷......!”   “凡事要太过在乎别人的话,那也实在活的太累。”齐宁叹道:“夫人如果实在害怕别人说三道四,咱们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摇摇头,也不多言,转身便走,速度加快,片刻间就和田夫人拉开一段距离。   田夫人看着齐宁背影,顿时有些发怔,感觉齐宁似乎有些生气,心里有些发慌,犹豫一下,摆动腰肢加快步子追上前去,只是齐宁脚步轻快,田夫人又不敢叫住齐宁停下,快到唐诺院外,夫人这才追上,距离齐宁不过两步之遥。   她微喘着气,酥胸起伏,轻声道:“侯爷,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   齐宁也不回头,只是背负双手,声音淡定:“夫人不必多想,现在想来,应该是我先前有些鲁莽,没有考虑到夫人的感受,以后会更加小心。”他脚步也不停,片刻之间,已经走到了唐诺的院门前。   田夫人有些发呆,怔怔看着齐宁已经转进院内。   齐宁向她凑近,她便小心戒备,心里一直都是有些提防,担心齐宁占了自己便宜,可是眼下齐宁拉开距离,而且声称以后要保持距离,反倒是让这美妇人心下一时间空落落的,倒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她沉默片刻,一咬嘴唇,终是进了院内,瞧见齐宁那边已经进了唐诺屋子,急忙跟了上去。   齐宁进屋之后,见到田芙已经坐到桌边,手里正捧着一本书,而唐诺正在调配药物,看到齐宁进来,唐诺露出一丝微笑,也不多说话。 第九一五章 离别   田夫人跟着后面进了屋内,田芙立刻起身来,唐诺也已经冲着田夫人微微点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田夫人感激道:“唐姑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也不必谢我。”唐诺冲齐宁那边使了个眼色:“这是锦衣侯府,你谢谢侯爷就好。”   田夫人有些尴尬,看向齐宁,却见齐宁并没有往自己这边看,心里更是不安,还是向齐宁道:“侯爷,谢谢你。”   齐宁只是轻嗯一声,显得十分冷淡,却是向唐诺笑道:“唐姑娘的伤势是否好全了?”   唐诺前番被段清尘在腰间刺了一刀,而且中了毒药,幸亏齐宁及时帮她解毒,唐诺十分淡定,微微点头,道:“无碍了。”   “那就好。”齐宁笑道:“明日我也要离京办差,可能要些日子才能回来,侯府这边,唐姑娘也多照看一些。”   唐诺眼眸一转,诧异道:“你要离京?”   齐宁微微点头,唐诺也不问齐宁去哪里,想了一下,才过去取了一只瓷瓶递给齐宁,齐宁心知从唐诺手里拿出来的东西都是灵丹妙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接过揣进怀中,笑道:“唐姑娘如此大方,我就不客气了。”   “我只希望你用不上它,带在身上以防万一而已。”唐诺声音柔和:“那是止血的金疮药,止血效果甚好,而且不会留下疤痕。”   “多谢多谢。”齐宁点点头:“明日一早就会动身,我就不过来再向你告别了。”   “好。”唐诺意简言骇:“一路顺风!”   齐宁也不多言,又向田芙笑道:“田姑娘,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需要什么只管向府里要,跟在唐姑娘身边,不但可以治好你的眼疾,只要你用心,说不定还能从唐姑娘那里学到一些医术,就算是皮毛,也能受益终生了。”   唐诺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向田芙道:“不要听他说,我没那么高明的医术。”   田芙眼疾虽然尚未痊愈,但却早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对唐诺的医术那是心悦诚服,她以前性情暴躁,也都是因为眼疾所致,如今眼疾日渐好转,心情甚好,性情也是改变许多,向唐诺道:“侯爷说的是真的,唐姐姐,要不.....我拜你为师,跟你一起学医术吧?”   唐诺一怔,齐宁却是来了兴趣,笑道:“唐姑娘,这可不是我撺掇的,田姑娘知道你医术高明,要拜你为师,这可是大好事。”   田夫人此刻却也是激动万分。   她当然知道唐诺医术之精湛,毕竟是药行出身,对于医药圈子还是十分了解,相比起宁,因为田芙的眼疾,田夫人与唐诺的接触反要多一些,她也知道以唐诺的医术,即使是在京城这个藏龙卧虎之地,那也是少有人及。   她对唐诺不但心存感激,更多的却是钦佩,此时听田芙竟然有机会拜在唐诺门下,心中激动之情,那是溢于言表。   若是田芙能够拜得唐诺为是,即使只是从唐诺身上学到皮毛,那也足以让田夫人心中自傲。   屋内一时静下来,田芙睁大眼睛,满是期待看着唐诺,唐诺微一沉吟,终于道:“拜师倒也不急,你若喜欢学医,大可以跟在我身边先尝试一番,隔上一段时间,如果还能学下去,再提拜师也来得及。”   田芙欢喜不已,田夫人也是激动非常,急忙道:“唐姑娘,真是多谢你,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心。   齐宁却是笑道:“田姑娘,唐姑娘既然答应了你,你就好好用心。想要拜在唐姑娘门下,那可不是容易的事情,若是太过疏怠,唐姑娘只怕不收的。”   其实他知道唐诺没有轻易收徒,很有可能是要考察田芙一番,自己这样说,也是提醒田芙多多用心。   田夫人自然听得出来齐宁话中意思,她也知道,如果没有齐宁的存在,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有如此天大的机缘,心中固然对唐诺感激不已,对齐宁亦是感激万分。   从唐诺院子离开后,齐宁还没走几步,田夫人已经从后面追上来,俏脸满是感激之色,见齐宁没有停下的意思,还是叫住道:“侯爷,你.....等一下!”   齐宁停下步子,回过头来,面带微笑问道:“夫人有事?”   “侯爷,刚才.....刚才可多谢你了。”夫人有些不自然道:“如果不是你,唐姑娘她......!”   “不用谢我。”齐宁摇摇头:“这是田姑娘和唐姑娘的缘分,不过最后能不能收下田姑娘,我也不知道。”   “不管怎样,都是侯爷帮忙。”夫人有些语无伦次:“没有你,糖姑娘不会......!”   “夫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我手头上还有些公务要办。”齐宁打断道:“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   田夫人“啊”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齐宁只是冲着她微微点头,也不多言,缓步而去,田夫人抬手想要叫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无奈看着齐宁离开,想着齐宁突然对自己态度有些改变,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舒服。   齐宁此时却是心中暗笑。   他自然明白,田夫人早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亲近她的意思,这一阵子一来,齐宁都表现的很主动,时不时地便流露出对田夫人的好感,但他更明白,要拿住一个女人,绝不能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太过主动。   主动太多,就变得太过廉价。   现在也到了该若即若离的时候,这种时候如果对田夫人表现得冷淡一些,效果反倒要比主动贴近好的多,其中的套路,他心知肚明,但田夫人何曾经历过男女之间这样的花花肠子,还真以为齐宁对自己有些不满,所以故意表现的冷淡,轻而易举便落入齐宁布下的感情陷阱。   齐宁出行的行李,自有下人准备,他回到屋内,点上灯火,这才取出了田夫人誊写出来的曲谱。   除了将那本地藏曲谱物归原主,田夫人将地藏曲谱之中夹含的两首曲子誊写了出来,齐宁对曲乐并不精通,但看到两首曲子完整地招录出来,心中暗赞田夫人之余,却又心存疑惑,暗想既然连田夫人都能发现出地藏曲谱藏着两首曲子,也便是说这地藏曲谱本身也就不算太过神秘。   令狐煦曾说地藏曲谱之中藏有地藏天书的下落,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子虚乌有了。   不过他心知确实有不少人想要得到这地藏曲谱而甘心,能够让他们牵肠挂肚的东西,当然不会太过简单,难道在这两首曲子之中,又另藏着玄机?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前往东海调查澹台炙麟之死,没有时间探索地藏曲谱中的玄妙,此时也只能等回来再找机会摸索。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齐宁便起身来,收拾妥当,刚出门,就瞧见顾清菡正走过来,齐宁迎上去,轻声道:“三娘怎么起的这样早?昨晚可睡好了?”   顾清菡瞧见左右无人,伸出手来,替齐宁整理了一下衣衫,齐宁心中温暖,柔声道:“三娘,听说东海那边有不少特产,你喜欢什么东西和我说说,回来时候我给你带回来。是了,东海那边一定产珍珠,我看看能不能弄些上等的珍珠回来,听说珍珠粉末能让人永葆青春......!”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是说我老了吗?”   “没那个意思。”齐宁看着顾清菡俏美的脸庞,低声道:“三娘看起来就像十八岁的姑娘,青春貌美,谁也比不了。”心中却是想着,就算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也及不上三娘诱人。   顾清菡心下好笑,但她也习惯了齐宁的油嘴滑舌,低嗔道:“不要胡说。你也别为我花什么心思,侯府里什么都不缺,不用你带回来。你出门在外,好好照顾自己就好,虽然是有公干在身,却也不要多惹事,更不要在那边闯祸。”   齐宁并不闲顾清菡唠叨,反倒是觉得心中暖洋洋的,点点头,道:“三娘不用挂心,办完差事,我很快就回来。”   “嗯!”顾清菡轻嗯一声,抬头看了看天色,道:“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早些动身吧,早去早回。”   齐宁听着顾清菡声音温柔,忍不住低声问道:“三娘,你......你会不会想我?”   “想你个大头鬼。”顾清菡瞪了他一眼,“别啰嗦了,还不快动身。”   齐宁轻笑道:“三娘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一定会想我,就像我每天也都会想着你一样。”凑近过去,顾清菡只以为他又要不正经,便要闪躲,齐宁却低声道:“三娘,佛堂那边还是要注意着,切莫让人轻易靠近。”   齐宁如今倒不担心太夫人,毕竟那老太婆服下了秋千易的毒药,变成了活死人,此生都不不可能恢复神智,但齐宁却并没有忘记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虽然死了,但这两人与大光明寺有牵涉,齐宁只担心暗中一直有人与这两人联系,如今这两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会不会有人暗中找寻他们的下落?虽然一切处理的都很干净,但如果有人非要找到牛头马面的下落,倒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顾清菡心下一凛,轻声道:“我不会让人靠近佛堂,你不用担心。” 第九一六章 夜半哭声   齐宁此番前往东海,并没有让齐峰等人跟随,毕竟侯府这边需要护卫照看,二来也是让齐峰等人继续找寻卓仙儿的下落,他知道丐帮耳目灵通,是以让齐峰去找白圣浩,也请丐帮的弟兄一起帮忙打听下落。   离府的时候,齐宁只带了驾车的车夫,在顾清菡等人的目送下,天不亮便即动身。   此番跟随齐宁前往东海的除了刑部的数名官员,亦从黑鳞营抽调了二十名精锐随行,亲自点名由吴达林率领护卫。   这次前往东海,并非是以钦差的身份前往,虽然已经得到了可以秘密调兵的密旨,但在明面之上,只是以刑部尚书的身份前往调查澹台炙麟之死,而澹台炙麟自尽一事,如今还并未对外公布,属于机密事件,齐宁前往也只是秘密调查而已,自然不好大张旗鼓。   带上二十名精兵随行,低调行事,如此就算到了东海,也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马车自南城门出城,齐宁掀开车窗帘子,也不知道田夫人是否已经抵达,只行出一里地,便瞧见路边一辆马车停在那边,一人站在马车边上,正瞧着自己这辆马车。   那人披着一件薄薄的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帽子,齐宁马车出现时,那人不自禁往这边靠近过来,齐宁扫了一眼,便即认出正是田夫人。   只是今日田夫人的装束与往日大不相同,大氅之内,却是穿着浅蓝色的长衫,腰间系着宝蓝色的腰带,一身打扮,看上去倒像个富家公子哥儿,眉清目秀,眼角下面那颗美人痣却让这公子哥儿略显妩媚。   齐宁知道田夫人是按照自己昨日的嘱咐,男扮女装,他不自禁将目光往夫人胸脯看过去,或许是里面的长衫太过宽松,倒也看不见往日的波涛汹涌,齐宁心中疑惑,暗想难不成田夫人就像顾清菡当初男扮女装一样,也是用带子勒住了那里,若果真如此,以她之丰硕,勒起来只怕很是难受。   田夫人看到窗帘后的齐宁,露出笑容,正要说话,齐宁却已经淡淡道:“车子跟上我就好。”也不多说,放下了车帘子。   田夫人一愣,瞧见齐宁马车继续向前,只觉得有些委屈,一咬下嘴唇,瞪了齐宁马车一眼,但还是迅速上了马车,跟在了齐宁马车后面。   往前行处不过五六里地,蒙蒙亮的天幕之下,只瞧见路边一群人正在等候,齐宁尚未靠近,众人已经迎了上来。   马车停下,齐宁下了马车来,一眼便瞧见吴达林正站在马车边上,含笑向吴达林点了点头,吴达林却是深深一躬,并不说话。   吴达林在皇陵之变前,被调到了黑鳞营,一开始黑鳞营段沧海等人对他还是颇为戒备,但一段时间下来,众人相处的也还算不错,吴达林本身就是极有能耐之辈,进了黑鳞营,每日里都是用心的训练兵士,兢兢业业,段沧海等人对他更是心生好感。   吴达林虽然在行伍多年,但对黑鳞营来说,他只是一个新人,所以在黑鳞营也是十分的谦逊,此番齐宁出行,从黑鳞营调兵,黑鳞营多是齐宁的心腹,齐宁却点名让吴达林随行,吴达林意外之余,心中却是大为感激。   几名刑部的官员早早就出城等候,自从达奚冲和曹森被处决之后,刑部上下对齐宁是敬畏有加,天还没亮,随行的四名刑部官员就在等候,其中秋审处司审韦御江也是被齐宁带了出来,这时候几名官员都过来在马车边上等候。   包括韦御江和吴达林在内,众人都知道小侯爷此番要出京公干,但是到底去往何方,齐宁却并未透露风声,心中一直都是很为好奇。   无论吴达林和黑鳞营的骑兵还是刑部官员,都是便服在身,黑鳞营的骑兵们都是身穿灰色劲装,只从外表服饰,看不出众人身份来历,这也是齐宁事先嘱咐,众人遵命行事。   齐宁见得人都到齐,才含笑道:“此番有劳诸位通行,奉皇上旨意,咱们要去往东海办一桩差事,不过这桩事儿不宜对外张扬,咱们此行东海,也不宜让太多人知道,所以才让诸位穿上便服。”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此行的目标竟然是东海,只是出去办皇差,却要隐瞒身份,着实让众人感到奇怪,但也敏锐地感觉到此行必不简单,毕竟从刑部衙门调集数名官员前往,发生在东海的案子就一定是非同小可。   这时候众人也看到随在齐宁后面的马车,但谁也不敢多问什么。   刑部几名官员都是骑马而行,齐宁也不耽搁时间,挥手示意众人起行,刑部几名官员翻身上马,吴达林则是一挥手,二十名黑鳞营骑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翻身上马,在朝霞出来之前,已经向南而行。   一路上马不停蹄,距离京城也是越来越远,途中不止一日,过了京畿地带,又行了一天,就进入了东海境内。   东海地处楚国东南沿海一带,早年隶属于会稽郡境内,但后来朝廷却是将会稽郡一分为二,东边设为东海郡,西边则是设为会稽郡,如今的会稽郡比之分割前,面积要缩小近一半。   东海下设十三县,以古蔺城为府城,因为东海水师驻扎在东海,当初为了让东海水师便于控制住府城,将东海郡东南部的古蔺城设为府城,古蔺城距离东海水师不过三十多里形成,城中的居民甚至能够感受到海风的到来。   东海水师的存在,其实一直都是与东齐水师相提并论,也一直期望在实力上超过东齐水师。   前朝四分五裂,东齐自成一国,其主战力便是东齐水师,而东齐水师的前身,其实就是前朝最强大的水师军团,军中多的是擅长水战的将士,东齐水师大都督申屠罗如今是东齐的柱梁,但其父却曾经是前朝的水军大将,今日之东齐水师与前朝水师一脉相承,所以底蕴极深。   楚国东海水师却是不同,当年楚国征伐东海,东海王韩静霆伏诛之后,东海却依旧是一片混乱,许多东海王的余党并不甘心受楚国统治,下海逃到了东海之上,甚至联络了东海上的海盗,频繁骚扰东海沿岸。   楚国太宗皇帝下令筹建了东海水师,却也是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只不过当时楚国刚立,百废待兴,用于组建东海水师的银子实在不算多,金刀候澹台煌也只能就近取材,征集了一些大型渔船为水师所用,但渔船与战船相去甚远,再大的渔船比及战船,也只是弱小不堪。   好在金刀候用兵了得,花费了数年时间,凭借实力薄弱的东海水师,还是稳定了东海沿岸的局面,不至于让百姓遭受海寇的侵扰。   但彼时的东海水师,与东齐水师的实力实在是相去甚远,东海之上最强大的依然是东齐水师。   但楚国毕竟国土辽阔,朝廷也一直警惕着东齐水师的存在,对于东海水师的建设从来没有放慢过脚步,多年下来,如今的东海水师已经具备了相当强悍的实力,大小战船近两百艘,另有久经训练的水师官兵三万人,是楚国极为强大的军团之一。   早年东齐水师还一度侵入到楚国海境之内,占据了海境内诸多岛屿,但是随着东海水师的逐步扩大,双方时有摩擦,东齐为了不至于因为海境而与楚国发生更大的摩擦,开始撤回东海北部,到如今两国已经十分默契地达成了海上的势力范围,东齐占据着东海北部大片区域,而楚国占据着东海南部以及南海区域。   东海上的海盗被重创之后,如今东海水师唯一的劲敌也就是东齐水师,所以东海水师的主力也就是驻扎在东海沿岸,时不时地派出几艘战船游弋在南海一带。   齐宁一行人虽然马不停蹄花了三天时间就进入了东海境内,但是要距离古蔺城却还是有一段路途。   途中众人也并不去打扰地方官府,只找客店住宿,一路上田夫人虽然随行,但却没有机会和齐宁说上话,随行人员虽然自然也见到田夫人,虽然觉得多出这样一个人很有些奇怪,但谁也不敢多议论一句。   有几次田夫人找到机会本想和齐宁说上几句,奈何齐宁却故意视而不见,不等田夫人靠近,便即走开,这让夫人一路上心情郁闷至极,愁容满面,心中忐忑不安,便是连饭也吃不好,睡觉也睡不好。   这一日黄昏时分,一行人赶到了东阳县城,距离古蔺城也不过一日路途,齐宁也知道连续几天赶路,黑鳞营兵士倒也罢了,但刑部几名官员和田夫人必然是疲惫得很,有心想让众人缓一缓,所以天还没黑之前就入城找了地方歇息,并不继续赶路。   齐宁知道抵达古蔺城之后,接下来便要调查澹台炙麟之死,未必有多少歇息的时间,所以用过晚饭,便早早回屋歇息,养精蓄锐。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地被一阵哭声惊醒,睁开眼来,屋内一片漆黑,却已经是到了夜里,这时候隐隐听到那哭声兀自传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楼下的街道颇为冷清,接着悬挂在外面的灯笼,依稀看到长街对面的墙根下,一人躺在那里,哭声正是从那里传过来。 第九一七章 疯女人   齐宁站在窗口,心中奇怪,他能够听的出来,那正在哭泣的明显是个女人,夜色幽幽,一个女人的哭声传过来,而且显得十分凄惨,实在让人瘆得慌,沉默片刻,忽听得敲门声响起,齐宁猛地回头,缓步走到门边,轻声问道:“是谁?”   “候.....侯爷,是我!”外面传来田夫人的声音,显得很不自在。   “有事吗?”齐宁一路上对她十分冷淡,始终保持距离,他也看出这一招似乎对这美妇人有些效果,至少这美妇人已经露出焦躁不安的情绪。   “没....没什么大事.....!”田夫人低声道:“就是....就是问你听到外面的哭声了吗?”   齐宁也不开门,只是道:“听到了,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哭了好一阵子,十分可怜。”田夫人轻声道:“我.....我能过去看看吗?”   齐宁有言在先,一行人没有他的吩咐,绝不可单独擅自行动,田夫人显然是牢记了齐宁的话。   齐宁心知田夫人定是生出同情之心,所以想要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犹豫一下,终于打开了门,便瞧见田夫人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外,看到齐宁打开门,美妇人脸上显出一丝喜色。   “是不是哭声让你睡不好?”齐宁轻声问道。   田夫人摇头道:“不是,就是.....就是觉得那女人有些可怜......!”犹豫一下,才道:“她已经在那里好一阵子了。”   齐宁“嗯”了一声,道:“你先回屋,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心知出门在外,凡事都要保持警惕,田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轻点头离开,看上去有些落寞。   齐宁出了门,下了楼来,便见到楼梯口边上的长凳上,两名兵士正坐在那里,自是吴达林安排的守卫。   东阳县城客栈虽然不多,但客人更少,毕竟只是一个小县城,往来的客人并不算多,齐宁一行人直接将这家客栈都包了下来,沿途每住一处客栈,吴达林都会派人守卫。   看到齐宁下楼,两名守卫立刻站起来,齐宁微微点头,走过柜台,因为客栈已经被包下来,掌柜的也就不用再安排别人住进来,只留了一名店伙计在堂内,若是有人进来住店也好拒绝。   店伙计看到齐宁,也站起身来,齐宁走过去含笑问道:“外面的哭声是怎么回事?你可认识那人?”   店伙计笑道:“客官不用理会,那是个疯子,一个月以前就已经在这县城到处晃荡,一到夜里总是啼哭,像女鬼一样,往这边也来了两三遭。”   “哦?”齐宁皱眉道:“女疯子?你可知道从何而来?”   店伙计摇摇头,道:“小的不知。只听他们说,这女疯子是在找她的丈夫......!”压低声音道:“我还听人说,她本来带着一个孩子,可是那孩子突发急病死了,她又寻不见丈夫,一下子就疯了。”   齐宁皱起眉头,如果当真如此,那女人的身世也实在是太过凄惨。   “你去准备一些饭菜,然后安排一间房,如果可以的话,找一个女人帮她洗一下。”齐宁丢了一块碎银子给店伙计:“让她吃饱饭,好好睡一觉。”   店伙计拿住银子,千恩万谢,道:“客官真是活菩萨,小的这就去安排。”得了实惠,店伙计办事便十分迅速,小跑着出门去。   忽听脚步声像,齐宁回过头,却见到韦御江正从楼上下来,看到齐宁,忙向齐宁拱手,齐宁笑道:“是被吵醒的?”   “卑职正在看书,听到外面哭了好一阵子,心里奇怪,所以下来看一看。”韦御江上前来,轻声道:“那女人哭声十分的凄惨,倒像是有什么冤情在身。”   齐宁笑道:“你这是职业病,哭声凄惨,便想到冤情。”   韦御江尴尬一笑,道:“卑职见多了冤情在身的人,他们哭喊之时,与此相同,所以难免多想了些。”叹了口气,道:“若是世间没有冤情,那才是卑职所求。”   “世间多些像你这样的干吏,秉公执法,为民伸冤,那冤情自然是越来越少了。”齐宁拍了拍韦御江肩头,这才道:“我听说那女人是为了找寻丈夫,看来她丈夫下落不明。”   “哦?”韦御江一怔,便在此时,那店伙计已经引着那疯女人往店里来,齐宁瞧过去,只见到那女人蓬头垢面,浑身上下已经结了一层污垢,破衣烂衫,进到店内,那疯女人四周张望,一双眼睛却是充满了恐惧。   店伙计催促道:“快点跟我来,我给你弄吃的,你上辈子积了德,今天碰上了活菩萨,瞧你这一身,啧啧......!”语气之中满是嫌弃不屑。   那女人弓着身子,梦呓般道:“菩萨.....呜呜呜,菩萨来了,在哪里,我要找菩萨.....!”   店伙计向齐宁一指,道:“喏,那就是活菩萨,你可要记着了,像这样的活菩萨可不多了。”   那女人却是小跑上前,噗通跪在齐宁面前,齐宁倒是吃了一惊,皱起眉头,韦御江也满脸错愕,却见那疯女人拼命磕头,口中连声道:“菩萨救救大壮,求你救救大壮,我给你供香火,求你救救大壮......!”   店伙计睁大眼睛,齐宁却缓缓蹲下,盯着那女人眼睛,虽然这女人满脸污垢,根本看不清楚长相,但看她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年纪,绝不会超过三十岁。   “大壮是谁?”齐宁问道。   那疯女人抬起头,看着齐宁,她方才连连叩头,不管轻重,这时候额头已经磕破,渗出血来,齐宁取出一块丝帕,伸手过去给她擦拭额头的血渍。   “大壮是我男人......!”疯女人抬起手,向外指去:“他被抓走了,求你救救他......!”   “被谁抓走了?”   “鬼,被鬼抓走了。”疯女人急忙道:“好可怕的鬼,他们.....他们抓走了大壮,我怕他们抓走小福,躲在柴房里不敢出来,看到那些鬼抓走了大壮,你是菩萨,鬼怕菩萨,求你让大壮回来.....!”   店伙计倒是害怕疯女人胡言乱语惹恼了齐宁,斥道:“你这疯子,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跟我去后面.....!”便要过来扯走女疯子,齐宁却是抬手止住,依然盯着那疯女人问道:“小福是谁?”   “小福......!”疯女人脸上先是一阵呆滞,随即发疯般爬起身,向外冲去,大声叫道:“小福,小福,你在哪里?娘给你找爹爹,等你爹爹回来给你做风车,呜呜呜......你快出来,你爹回来见不着你,会打死我的......!”   韦御江急忙上前,齐宁也是用手拦住,快步跟在那疯女人后面,那疯女人冲出客栈,跑到门前街道上,又哭又喊,疯疯癫癫,片刻之后,忽地委顿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齐宁缓步走到她身边,只听那女人喃喃自语道:“你们都回来,我好害怕,你们都回来,大壮,我好害怕......!”   韦御江走到齐宁身边,低声道:“侯爷,看来她的丈夫是被人抓走。”   齐宁微微颔首,低声道:“可她为何说是被厉鬼抓走?是她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还是她丈夫死了,她才说被厉鬼抓走?”摇摇头,道:“不对,她亲眼看到她丈夫被抓走,而且当时她带着孩子躲在柴房之中,不敢出来.......!”扭头看向韦御江问道:“你觉得她这番话是真是假?”   韦御江神情凝重,道:“卑职也不敢确定,这女人确实已经神志不清,有些事情可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出来,未必是真的。”若有所思道:“侯爷,只有搞清楚这女人从何而来,再派人调查,或许能够查出一些真相,此事可以交给当地官府。”   “你觉得要不要惊动东阳县衙?”   韦御江立刻道:“侯爷,也许这女人是在胡言乱语,但更有可能她果真有冤情在身。”神情肃然:“当官本就应该为民做主,如果她有冤在身,当地官府就应该责无旁贷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且以她目前的情况,官府也该想办法好好安置才对。”   齐宁微微点头,这时候又听得脚步声响,只见到吴达林已经领着几个人快步而来,自然是楼下的动静惊动了他们。   “侯爷,出了何事?”吴达林靠近过来,见到疯女人坐在地上,一时不明白状况,低声问道。   齐宁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即刻往东阳县衙去一趟,将东阳县令找过来,就说我有事情要找他,最好不要惊动太多人。”   吴达林立刻道:“卑职这就去。”也不废话,带了两个人去找寻东阳县令。   那疯女人此刻兀自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依然是想着大壮和小福快些回来,齐宁这才向那店伙计使了个眼色,那店伙计倒也机灵,过来拉起了疯女人,疯女人此刻呆痴一片,任由店伙计带到了客栈后面去。   这时候齐宁却见到田夫人闪闪烁烁站在后面不远处,想靠近过来又不敢,心下好笑,缓步走过去,田夫人勉强一笑,齐宁犹豫一下,才轻声问道:“刚才那女人你看到了?”   田夫人点点头,十分同情道:“她.....她看起来很可怜。”   “她神智有些不清楚。”齐宁低声道:“听说是在找寻她的丈夫,她丈夫失踪,孩子......!”觉得有些残酷,摇头道:“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 第九一八章 厉鬼索人   田夫人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道:“侯爷,我带了安神静气的药丸,要不要.....要不要给她服用两颗?”   “哦?”齐宁心想果真如此那敢情好,点头道:“那就有劳你了。”   这些天下来,好不容易能为齐宁办件小事,田夫人心下欢喜,急忙道:“那我现在就去取药。”就似乎这是无与伦比的大事一般,快步回屋取药。   韦御江这时候走过来,轻声道:“侯爷早点歇息,若是东阳县令来了,卑职可以向他交代。”   他虽然只是刑部秋审处的司审,但是比起区区一名县令,品级还是高出不少。   齐宁摇头道:“一时也睡不着,只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   “侯爷是说那女人的话?”   “她说她的丈夫被厉鬼抓走,所说的厉鬼到底是什么意思?”齐宁若有所思:“是她自己想象出来,还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韦司审,方才你也看到了,那女人提及厉鬼的时候,浑身发抖,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似乎在她脑海中留下了极为恐怖的记忆。”   “侯爷是说......那女人说的可能是真的?”韦御江微有些吃惊。   齐宁道:“我也不好判断,毕竟她神志不清,如你所言,无法判断她是自己胡思乱想出来还是真实。”   “如果是真的,她当真能看到厉鬼?”韦御江皱眉道:“侯爷,难道是他丈夫临死之时,被鬼差据魂,却被她瞧见?”   齐宁一愣,心想你怎地说出这等胡话,怎可能真的有鬼存在?但忽地想到,这毕竟是时代不同,从上到下,对于鬼神还是颇为相信,韦御江虽然是员干吏,但终究是时代使然,相信鬼神,那也无可厚非。   齐宁微微一笑,轻声道:“其实我对于鬼神之论,倒也不信,子不语怪力乱神,所谓的鬼神,无非是人心而已。”   韦御江微微颔首,也不多言。   两人在客栈之中倒也没有等太久,半个时辰左右,吴达林便已经将东阳县令带了过来,东阳县令身着官袍,一进客栈,便瞧见坐在椅子上的齐宁,转头看了吴达林一眼,吴达林微微点头,东阳县令立时小跑上前,跪倒在齐宁面前,毕恭毕敬道:“下官东阳县令孟达,拜见侯爷!”头皮贴在地面上,恭敬无比。   区区一名地方县令,与帝国世袭候的地位天地之别,今夜能在这里见到锦衣候,自然是惶恐不已。   齐宁抬手道:“孟知县,起来说话。”   东阳县令孟达急忙起身来,战战兢兢垂手站到一旁,齐宁看他五十出头年纪,身材偏胖,颌下一绺黑须,示意孟达在旁边坐下,孟知县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齐宁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问道:“孟知县,这边有一桩事儿要交给你去办,你等一会儿就将人带去,派人好生调查。”   孟知县一头雾水,不知道齐宁是什么意思,却还是道:“是是是,下官定会竭尽全力。”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齐宁盯着他眼睛问道。   孟知县尴尬道:“下官不知,但侯爷交代的差事,下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定会竭力去办。”   齐宁淡淡一笑,看了韦御江一眼,韦御江这才道:“孟知县,我们这边发现了一名妇人,她丈夫失踪,带着孩子四处找寻,听说她的孩子因病去世,这妇人受不得刺激,所以疯了。但她丈夫失踪,究竟是何缘故,你身为地方父母官,总是要调查清楚的。”   孟知县忙道:“侯爷说的是这事?下官.....下官知道此事。”   “知道此事?”齐宁皱眉道:“既然知道,为何没有调查?”   孟知县立刻道:“回侯爷话,一个多月前,那妇人便到了衙门,声称她的丈夫被人抓走.....不对,当时那妇人是说她的丈夫是被厉鬼抓走,求下官为她做主,找回她的丈夫。”摊开双手,一脸为难道:“侯爷,那妇人一开始便说胡话,下官.....下官又如何帮她找寻,仔细盘问,她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只说丈夫被厉鬼所抓.......!”   “那时候她孩子是否还在?”   “在,三四岁的小娃娃。”孟知县道:“下官当时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去,等她想明白再过来报案,然后.....然后让人将她送出了县衙。”   “送出去?”齐宁目光犀利盯着孟知县。   孟知县心下一寒,垂头道:“下官....下官当时只以为她是胡闹,所以派人将她赶了出去。”   齐宁冷哼一声,问道:“后来她是否再去过衙门?”   “这......!”孟知县微有些犹豫,吴达林在旁冷声道:“侯爷问话,还不老实回答?”他曾是皇家羽林营副统领,又如何能将区区地方县令放在眼中。   孟知县不敢隐瞒,立刻道:“回侯爷话,后来那女人又去了两三次,但下官只以为她是胡言乱语,就.....就一直没让她进衙门。”   “你可知道那女人的来历?”韦御江在旁问道:“她既然到东阳县衙,自然是东阳县人,她家在何处,还有什么家人,你可派人查清楚?”   “下官......!”孟知县额头冒汗,低头不敢言语。   韦御江皱眉道:“你身为父母官,既然有人告到县衙,无论大小事情,总该派人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那女人是在胡言乱语,你总也要闹清楚她为何会说出如此荒谬之言?”   孟达扑通跪倒,惶恐道:“下官失职,罪该万死,求侯爷饶恕。”   “孟知县,本侯今日先不治你的罪,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齐宁淡淡道:“今晚你带走那个女人,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本侯过几日便会折返回来,到时候会向你详细询问此案,到时候如果你不能给本侯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可就别怪本侯翻脸无情了。”   孟达急忙道:“下官定会倾尽全力,将此事调查的一清二楚。”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齐宁起身来:“等她吃完东西,你再带她离开。”   “是是是。”孟达爬起身来,见齐宁要离开,忽地道:“侯爷,下官.....下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齐宁问道:“何事?”   孟达想了一下,才道:“下官虽然没有调查这件案子,但.....但一直却在追查另外几桩案子。”   齐宁重新坐下,问道:“你说的那几桩案子又是怎么回事?与这女人有何干系?”   “回侯爷话,那几桩案子也全都是失踪案。”孟达谨慎道:“从前年开始,一直到今年,前前后后总共有五六起这样的案子,无一例外,都是有人莫名其妙突然失踪,下落全无。”   齐宁与韦御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感到这其中定有蹊跷,齐宁已经问道:“你是说从前年开始就有失踪案发生?”   “回侯爷话,前年六月的时候,就有人跑到衙门报案,是一对老夫妇,其子在一天夜里突然下落不明。”孟达回忆道:“下官还记得,他们说一直以来,其子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分乖顺,当年已经定了亲事,眼见得亲事将近,一天早上却不见那孩子出来,这事儿从无发生过,他们进房去看,床上还有睡过的痕迹,但孩子却没了身影。”   齐宁皱起眉头,韦御江已经问道:“后来如何?”   “那对老夫妻当下便四处找寻,可是找遍了全村,甚至到自家田里找寻,也没有踪迹。”孟达道:“就那般找了四五天,音讯全无,似乎是人间蒸发,所有的亲戚朋友也都没见过那孩子下落,实在没有办法,就找到了县衙门。”   “那孩子多大年纪?”韦御江问道。   孟达道:“当年已经十七岁,因为是做农活出身,倒也是身强力壮。”   “十七岁?”韦御江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你可派人调查?”   “当时前线战事未息,各地都是在筹备粮饷,供应前线战事。”孟达道:“下官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筹备粮饷上,除非是人命大案,一些平常的案子只能扣下,那失踪案虽然离奇,但衙门里的人手也腾不开去找寻,所以......!”   齐宁倒也能够体谅,毕竟当时楚国正与北汉在秦淮大战,那时候战事正酣,双方自然都需要后方的粮草供应,地方上为前线筹措粮饷,自然没有太多精力处理其他事务。   “那其他几件案子又是如何?”韦御江问道。   孟达忙到:“其他几件案子也都是大同小异,都是有人离奇失踪,然后都如同人间蒸发,再没有丝毫下落,去年年底已经接到了第五桩同样的案子,下官便让人将前面几桩类似的案子一起找了出来,并案调查。”   “那你可调查处线索来?”   孟达尴尬道:“这几桩案子下官是派了县里的捕头亲自追查,不过.....不过到如今为止,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   齐宁看向韦御江,问道:“韦司审,你觉得这几桩案子与今日这女人的丈夫失踪,是否都属于同一案件?”   韦御江想了一下,才道:“侯爷,就算不是同一伙人所为,也定然有着极大的关联。”想到什么,立刻向孟达问道:“孟知县,失踪的那些人,是否都是男性?”   “正是。”孟达回道:“最小的十六岁,最大的二十七岁,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男丁。”   “那其他人可提到厉鬼索人?”   孟达摇头道:“绝对没有。其他人都是在男丁失踪之后才发现,而且几乎都是在半夜失踪。”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只有那疯.....那女人声称她丈夫是被厉鬼抓走,下官.....下官觉得只是无稽之谈,在胡言乱语。” 第九一九章 夜入香房   韦御江等孟达说完,立刻道:“侯爷,卑职若是判断没有错,那个叫大壮的突然失踪,与前面几桩失踪案很可能是同样的原因所致。只不过之前那些案件事发的时候,都没有现场目击者,唯独大状失踪的时候,这个女人正好看见。”   齐宁微点头道:“应该就是如此了,现在看来,这女人并非胡言乱语,她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孟达忍不住道:“侯爷,难道那些人真的是被.....是被厉鬼抓走?”   “胡说八道。”齐宁皱眉道:“什么厉鬼冤魂,世间哪有鬼怪存在。”   孟达顿时便不敢说话,齐宁微一沉吟,才道:“韦司审,那女人当夜发现大壮被所谓的厉鬼抓走,如果不是胡言乱语,那你觉得她为何会这样说?”   “装扮!”韦御江脱口而出:“侯爷,也许她并没有看错,当夜案发之时,她确实看到了厉鬼索人,但她所看到的厉鬼不是真的厉鬼冤魂,而是有人装神弄鬼,扮作鬼怪的模样将人抓走。”   齐宁点头道:“你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应该是有人为了掩饰真面目,担心被人看出端倪留下线索,所以才装神弄鬼。”   孟达奇道:“侯爷,如果.....如果真是如此,那些人为何要装神弄鬼将那些男丁都抓走?如今那些人是死是活?”   “本侯若是知道,这案子不就破了?”齐宁瞥了他一眼:“失踪案从前年开始,一直持续到今年,这还真是蹊跷得很。”   韦御江略一沉吟,才道:“孟知县,要着手此案,先要调查清楚这些失踪男丁的背景,查清楚他们都有哪些相同之处,要搞清楚他们在案发之前,是否与其他人有过接触。”顿了一下,才肃然道:“总之尽可能地查出这些人身上到底有什么相同之处。”   孟达立刻道:“下官定当按照司审嘱咐,亲自调查此案。”   “既然如此,就看你孟知县的能耐了。”齐宁道:“若是真的能够查出线索来,甚至查到事情真相,本侯自当向朝廷为你表功,否则.....!”冷笑一声,也不多说。   孟达惶恐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等到那疯女人洗过澡,又吃了东西,孟达立刻让人将疯女人带走,因为齐宁的缘故,孟达对那疯女人却也是十分的照顾,那疯女人服下了田夫人的药丸,情绪明显缓和了不少,但兀自有些发呆,却不再大喊大叫。   等到孟达领着那女人离开,韦御江才道:“侯爷,这件案子持续数年,其中大不简单,卑职现在在想,这样的失踪案,是否只发生在东阳县。”   “哦?”齐宁笑道:“韦司审莫非觉得这件案子不仅限于东阳这边?”   韦御江道:“首先,东阳县是否只有这几桩失踪案,还不能完全确定,也许还有些人失踪,但家人并没有向官府报案。其次,失踪的那些人,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也就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壮男丁,并无一个女人失踪,这自然是大有蹊跷。”   “言之有理。”   “如果是女人失踪,大可猜想为一群歹毒之辈抢夺良家民女,用以逼良为娼。”韦御江思虑缜密:“但是抓走男丁又是因为何故?男丁与女人不同之处,便是在于身强力壮,可做劳力。”   齐宁微微颔首,道:“抓走的都是青壮男丁,我想也应该是作为劳力之用。”   “侯爷,男丁作为劳力,要么是抓去落草为寇。当年天下大乱之时,不少匪患就是逼迫壮丁落草,打家劫舍。”韦御江缓缓道:“除此之外,就可能是让那些男丁去从事苦力,但究竟要做些什么,却是无法猜测。”   齐宁含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我瞧那孟知县倒也不算是愚笨之辈,若是真的用心去查此案,应该也能够想到这一点,然后顺着这条线索摸索下去,未必没有收获。”神情随即凝重起来,道:“若非东海事急,你韦司审在这里呆上几天,或许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卑职不敢。”韦御江立刻谦逊。   次日一早便要启程动身,虽然因为疯女人的案子打断,但齐宁还是吩咐众人早早歇息,回到楼上,经过田夫人门下,就听到夫人房门嘎吱一声,拉开一条缝隙,听得夫人声音道:“侯爷.....侯爷要歇息了吗?”   这一路上住客栈,田夫人都是住在齐宁隔壁,但两人却并没有说什么话,主要是齐宁故意回避,并不给夫人说话的机会。   他从夫人门前过,夫人立刻就能开门,齐宁心知夫人肯定一直在等着自己上楼,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微点头道:“夫人还没有歇息吗?明天一早要动身,需要早起,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早点歇着吧。”   夫人犹豫一下,探出头来,冲着长廊左右看了看,才红着脸,鼓起勇气道:“侯爷.....侯爷能不能抽点时间,我.....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哦?”齐宁故意皱眉道:“是到你房里?”   夫人急忙将房门拉开一些,那意思显然是让齐宁进去,齐宁却是故意站在门前,摇头道:“夫人,已经夜深人静,这时候咱们若是共处一室,孤男寡女,会不会让人说三道四?我知道夫人对这个看的很重,所以不想让你为难。”   田夫人心中有些发恼,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我现在.....现在是女扮男装,他们.....他们也看不出来,侯爷不用.....不用担心。”   她这次出行,毕竟是跟着齐宁一起,后面的行程甚至在东海的谈判,只怕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齐宁,这一路上两人也不说话,若即若离,这让田夫人心中郁闷至极,更是忐忑不安,心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终不是个事,两人的隔阂,总是要解开才好。   齐宁微微沉吟,田夫人美眸如水,满是期待之色看着齐宁,齐宁叹了口气,这才往夫人房里去。   夫人立刻欢欣不已,急忙让开,等齐宁进了屋里,立刻关上了房门,她口中虽然说不担心,但她是个聪明的妇人,心里知道这路走下来,队伍里只怕已经有人猜到自己是个女人,这半夜三更齐宁进到自己房里,若是被人看见,总是说不清楚。   屋里点着一盏有灯,并不算明亮,齐宁走到桌边坐下,夫人已经扭着腰肢迅速过去,拿起茶壶给齐宁倒了一杯茶,随后站在齐宁边上,粉润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能够感受到夫人现在心情一定异常紧张,心中好笑,慢悠悠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茶末莫,忽然问道:“这里的茶夫人是否适应?”   夫人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多想的女人,一听这话,还以为齐宁看不上客栈的茶叶,有些为难道:“侯爷,这里.....这里只有这样的茶,我忘记带茶叶过来......!”   “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齐宁抿了一口差,才道:“我是说你出门不多,这一趟往这大老远来,而且东海这边的潮气明显比京城那边要重,你是否习惯?”   “那.....那也没什么。”夫人道:“过几天办完事情就回去了。”   齐宁微点头,也不说话。   气氛顿时有些僵硬,夫人咬了一下嘴唇,终于道:“侯爷,你.....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生气?”齐宁不动声色,反问道:“夫人为何会这样想?”   夫人红着脸道:“我....我知道侯爷一定生我气,是.....是我不好,侯爷......侯爷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她软语哀求,却是让齐宁忍不住看过去,灯火之下,夫人面若桃花,虽然一身男装打扮,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那妩媚动人的风韵。   四周一片宁静,长夜幽幽,从夫人身上飘散出来的幽香,不知不觉中就钻入到齐宁的鼻腔之中,齐宁沉吟了一下,才轻声道:“夫人要掩饰自己身份,为何还要涂脂抹粉?”   “啊?”夫人抬头,一脸无辜道:“没.....没有啊,我.....我出门之后,都不曾涂过胭脂的。”凑近一些,指着自己脸颊道:“侯爷不信你自己看,真的没有涂脂抹粉。”   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近在眼前,齐宁心中暗自赞叹,心想这妇人保养的实在是很好,从她肌肤上,根本看不出一丝一毫人进中年的状态,那水嫩的肌肤就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似乎只要手指轻轻一戳,便能戳破。   见齐宁看着自己脸颊,夫人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红,急忙后退一步。   “是我误会了,进来便闻到香味,还以为是夫人涂脂抹粉所致。”齐宁端杯饮茶,依然是不动声色,说话也是淡定自若。   夫人低声解释道:“是.....是以前留在身上的香味,一时.....一时散不去,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齐宁微微点头,这才问道:“夫人说我生了你的气,这话又从何说起?我为何会生你的气?”   夫人咬了咬下嘴唇,才低着头道:“要是.....要是侯爷没生气,为何.....为何这些天都不理我,故意不和我说话?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故意避着我,你要是没有生气,便.....便不会如此。”   齐宁叹道:“夫人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我之前靠近你,和你说话,你却一直提防,就像.....哎,就像我要占你便宜一样。我明白你的心意,这几天不好再靠近,故意拉开距离,就是希望夫人能够满意,谁知道......!”摇了摇头,苦笑道:“谁知道夫人又因为此事责怪我,夫人,你到底要我如何才能满意?” 第九二零章 欲拒还迎   田夫人俏媚的脸上立刻显出焦急之色,连声道:“侯爷,你.....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那样想,不是......我.....哎呀!”语无伦次,蹙起秀眉,一脸懊恼之色。   齐宁见她焦急模样,心下更是好笑,却依然一本正经道:“夫人也不必解释,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后......!”   “侯爷,我.....我不是要和你拉开距离,真的不是。”田夫人急道:“我.....我只是担心有外人在的时候,被别人看到,对你不好,都是我不好,你.....你别生我气了。”   齐宁“哦”了一声,田夫人忙道:“真的,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害怕连累你。要是.....要是没人的时候,我不会.....不会和侯爷拉开距离的。”说到最后一句,俏脸已经是红扑扑一片,俏媚动人。   齐宁道:“你先坐下说话。”   田夫人十分乖顺地到齐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齐宁皱起眉头,田夫人急忙打量自己一番,忙问道:“侯爷,怎....怎么了?”   “夫人说没人的时候,不会和我保持距离,现在似乎离我也很远。”齐宁叹道:“这层楼都住着咱们的人,咱们离得远了,说话的声音便要大起来,难道你想让别人听见。”   田夫人明白过来,急忙起身,搬起椅子,到得齐宁侧面,怯生生问道:“侯爷,在.....在这里成不成?”见齐宁不说话,一咬牙,将椅子搬到齐宁边上,这时候距离便十分靠近,见齐宁微微点头,夫人这才坐了下去,却只是将半边臀儿沾在椅子边缘。   “夫人方才说没人的时候,咱们可以靠近一些,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齐宁故意问道:“你所说的靠近,是指什么?”   夫人脸上嫣红一片,面若桃花,妩媚动人,低声道:“就是.....就是靠近一些,没人....没人看见,就不会连累.....连累侯爷!”   “哦?”齐宁凝视着夫人美艳的面庞,轻声道:“要如何靠近,才算靠近?”   夫人低着头,双手攥着衣襟,显得颇有些不安,却不说话。   “夫人怎么不说话?”   “我.....我不知道!”夫人忽地抬起双手捧住脸:“侯爷说.....说怎样就怎样,只要.....只要.......!”后面的话却没能说出口。   “只要什么?”齐宁身体微微前倾,凑近夫人,从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更为浓郁。   “没什么.....!”夫人感觉齐宁凑近过来,更是紧张,手儿攥着衣襟更紧,浑然不似一个早已为人妇的成熟妇人,倒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姑娘家一般:“只要侯爷不生气就好。”   “夫人害怕我生气?”齐宁低声问道:“为何怕我生气?是担心我以后不会帮你?”   田夫人立刻抬头,急忙道:“不是不是,就是.....就是侯爷一直待我田家很好,有恩于我田家,如果.....如果我还惹侯爷生气,那就是我的不对,我.....!”   “原来如此。”齐宁微点头道:“夫人重情重义,是个好女人。”看到夫人白白的手儿因为紧张攥得紧紧的,心下一动,不自禁伸手过去,握住了夫人的一只手,夫人娇躯一颤,本能地想甩开,但只微微用力,意识到什么,便不敢动弹,任由齐宁握住了手儿。   夫人平日里并不做什么重活,所以一双柔荑也是保养得极好,滑不溜手,温暖粉润,齐宁轻轻将柔腻的小手抓在手中,轻声问道:“夫人,这样算不算靠近?”   “我.....我不知道......!”夫人红着脸道。   齐宁摇头道:“夫人聪明的紧,又如何不知道?夫人说没人的时候,我们可以靠近一些,那么以后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是否可以这样靠近?”   夫人全身紧绷,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齐宁探出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托起夫人柔润的下巴,夫人花容月貌的脸庞便即抬起,双眸闪动,有娇羞,亦有紧张,更有一丝惶恐和不安。   这张脸庞娥眉曼睩,朱唇粉面,艳若桃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娇美诱人,特别是那一双闪动的迷人眼眸儿,更添妩媚气息。   被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年轻人如此暧昧第托着下巴,夫人只觉得十分古怪,一颗心却又偏偏怦怦直跳,不敢有丝毫反抗,见得齐宁那双漆黑如同星辰般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眼睛,夫人竟是不敢与他对视,漂亮的眼眸儿往边上瞧过去。   “夫人方才好像说,我想怎样就怎样,不知我听错了没有?”齐宁似笑非笑问道。   夫人娇躯轻颤,咬了一下嘴唇,才道:“我.....我是说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夫人粉脸带霞,细若蚊蚁说了一句,齐宁凑近耳朵,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夫人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夫人再次捧着脸,抽泣般道:“侯爷,你.....你别逼我,你知道的,为何.....为何非要我说出来?”   齐宁轻叹道:“夫人方才还说我想怎样就怎样,现在只是问夫人一句话,夫人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实在不知道夫人说的是真是假。”收回手,站起身来,道:“夫人,夜已经深了,你早点歇息。”   夫人见齐宁要走,急忙起身,急得都快哭出来,颤声道:“侯爷,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闪动,低声道:“只要.....只要侯爷不逼我那样,我都听侯爷的。”   “那样?”齐宁故作疑惑道:“哪样?”   夫人当然知道齐宁心里明白,他显然是在明知故问,心中又恼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咬牙,低声道:“只要侯爷不.....不让我做那样的事情,我就听侯爷的话。”生怕齐宁又问,急得轻跺了一下脚,如此美艳的妇人做出如此娇俏的动作,却更有一番别样韵味。   齐宁微微一笑,低声道:“夫人是否一直在担心我逼你......和我上床?”   夫人更是羞臊,结巴道:“只要.....只要侯爷不那....那样想,我就听你话,也不.....也不惹你生气,更不会.....更不会拉开距离。”   齐宁轻笑道:“我知道之前有些事情让夫人对我有所误会,不过.....我可以对你保证,只要夫人不准,我是绝不会对你有任何强求。”   夫人心想你这样说,看来还真是一直存着那样的心思,不过你如果真是说话算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想要让我同意,简直是痴心妄想,顿时一颗心微微松了些,脸上显出笑容来,道:“侯爷,你先坐。”   齐宁低声道:“夫人,现在太晚,我一直待在这边,会不会不大方便?”   夫人一旦放松心情,惶恐之心消减,脑中自然便清楚起来,心知齐宁这话只是装模作样,轻声道:“那侯爷是不是不再生我气了?”   齐宁似笑非笑道:“夫人诚心相待,我当然不会有什么看法了。”顿了一下,才略带疑惑之色道:“只是.......!”却留了下半截子没说出来。   “只是什么?”夫人睁大眼睛。   齐宁目光却是似有若无从夫人胸前扫过,低声问道:“夫人,出京之后,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却一直不好问。”   夫人坐了下去,奇道:“什么疑问?”   “夫人.......!”齐宁朝着妇人胸前努了努嘴:“那里怎地会看不出来?是.....用东西系住?这样岂不是很难受?”   夫人本来还以为齐宁是要说什么正经话,听他这般问,面红耳赤,低声道:“侯爷问这个.....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静夜幽静,四下无人,齐宁脸皮本来就不薄,厚着脸皮低声问道:“我猜对了?”   夫人轻嗯了一声,害怕齐宁会追问下去,忍不住问道:“侯爷,我.....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夫人请讲!”   夫人目光闪绰,看了齐宁一眼,有些犹豫,终是腼腆一笑,道:“算了,没什么要问的,侯爷要是累了,就.....就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起早赶路。”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哪有这样吊人胃口的,伸手过去握住了夫人的手,夫人眼角微跳,却没有挣脱,她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食言,免得这小侯爷又发脾气,整天对自己爱理不理,那滋味儿着实不大好受。   “夫人不要有什么顾忌,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我,咱们坦诚相见,你想问什么就问,我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齐宁循循善诱,柔声道:“若是心里有话不说出来,反倒生疏了,那样不好。”   夫人轻点螓首,还是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侯爷.....侯爷今年多大年纪?”   齐宁一怔,心想你就为了问这个,笑道:“应该是十八了吧。”心中却想老子两世为人,加起来都超过四十了。   夫人心中奇怪,暗想十八就十八,怎地会是应该,却没有多问,眼眸微有些闪动,低声问道:“那.....那侯爷可知道我今年多大?”   “我看夫人最多也就二十一二岁吧。”齐宁知道天底下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己年轻,就算明知道是假话,那也十分受用。   夫人脸蛋泛霞,瞟了齐宁一眼,低声道:“侯爷就喜欢说玩笑话,其实.....其实再有五个月,我.....我便是三十一了,已经是个......是个老太婆了。”   三十岁若是在齐宁前世身处的时代,正是好时光,但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绝对的中年妇人,只不过田夫人样貌美艳,又加上保养得当,所以岁月在她的身上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既是如此,却也比之年轻姑娘要显得成熟许多。   “若是天底下的老太婆都像夫人这样,那还了得?”齐宁握着夫人柔滑的小手,宛若摸着柔软的缎子,十分受用。   夫人不敢直视齐宁眼睛,有些结巴道:“我.....我比侯爷大上许多,就是想.....想问侯爷,为何.....为何会......!”犹犹豫豫,就是问不出口。   “夫人是想问,我为何会喜欢你?”齐宁凝视夫人眼睛,轻声反问道。 第九二一章 乖顺   夫人更是羞臊,低着头,轻嗯了一声。   齐宁轻轻一笑,反问道:“那我要问夫人一句,我是否不能对夫人有好感?”   田夫人一怔,心想你对谁有好感,我岂能管得着,这话真是有些答非所问了,只能道:“那.....那倒不是。”   “不是就好。”握着夫人手儿,齐宁轻声道:“人总是要相信缘分的,京城人口几十万,我与夫人按理来说,本没有机会认识,但老天爷却偏偏让我们相识,我相信这是老天爷对我的垂爱,让我在茫茫人潮之中,能够有幸认识夫人。”   夫人心中一颤,顿时有些感动。   其实这种话对齐宁来说,还能说的更为浪漫,但对夫人来说,却是从无听过,她何曾听到男人对她说出如此绵绵情深的话来,多年心中空虚,这一刻却听到如此暖心之言,又如何不被触动。   “其实第一次见到夫人,我心里就觉得似曾相识。”齐宁压低声音,凑近夫人柔声道:“似乎在此之前就见过。”   夫人诧异道:“侯爷.....侯爷在那之前见过我?”   齐宁道:“那次回去之后,我便拼命想,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后来还真是想起来,原来......在见到夫人之前,我竟是在梦里见过夫人的。”   田夫人一怔,随即眼中显出玩味之色,深夜幽静,房内孤男寡女,齐宁言语暧昧,夫人只觉得身处此种情况下,全身泛起一阵异样之感,轻声道:“侯爷.....侯爷又在说玩笑话,你没见过我,又.....又怎能梦见我?”   “所以我才说这是缘分。”齐宁握着夫人手儿,身体前倾凑近,这时候两人脸颊凑得极近,只有一根手指长短距离,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气息,瞧着夫人那红润的香唇,齐宁也是觉得心跳加速:“夫人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没有.....侯爷自然.....自然不会骗我。”夫人禁不住微微扭了一下身子,竟有些意乱情迷,忍不住问道:“那.....那侯爷梦到我什么?”   “梦到夫人在弹琴。”齐宁轻笑道:“琴声悦耳,让我流连忘返。”伸手挑起夫人下巴,瞧着夫人艳若桃李成熟妩媚的脸庞,再也控制不住,情不自禁凑上前,已经吻在夫人的嘴唇上,夫人全身立时紧绷起来,却并没有闪躲。   齐宁身体靠近过去,一只手已经环住夫人腰肢,动情激吻,夫人一开始很是紧张,全身紧绷,但很快便松弛下来,一只手臂抬起搭在了齐宁的肩头,甚至已经开始略显生涩地迎合着齐宁的激吻。   温暖香软的成熟娇躯,这时候也已经向齐宁凑近过来,两人身体相贴,齐宁猛地一用力,在夫人一声轻呼下,已经将夫人横身抱起,扫了一眼,便往角落处那张软榻走过去。   夫人脸颊嫣红,一手搭着齐宁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是放在胸前,攥着胸前衣襟,此时已经意识到齐宁要往哪里去,立刻紧张起来。   走到软榻边,齐宁小心翼翼将夫人放下,身体就势已经压在了夫人腴软娇躯上,夫人身躯柔软,轻轻压上,便宛若压在棉花上一般,夫人却是大惊失色,双手急忙撑在齐宁胸口,呼吸急促,惊慌道:“侯爷,你......!”   “夫人别害怕。”齐宁轻笑道:“天色已晚,我只是抱着夫人上床歇息而已。”   夫人不安地扭动柔美的娇躯,勉强笑道:“那.....那侯爷也早点去歇息吧。”   “好。”齐宁宛若欣赏艺术品般凝视着夫人的艳美脸庞,轻声问道:“其实我也有个问题想问夫人。”   “是.....是什么?”   “夫人在梦里,可曾梦见过我?”齐宁凝视夫人眼睛,低声道:“可不许说假话,你一说假话,眼神就会出卖你,那我可是真的要生气了。”   夫人被齐宁盯着看,实在不好意思,目光瞧向一旁,尴尬道:“我.....我不记得了,侯爷.....侯爷还是别问了。”   齐宁却是用一根手指轻轻抚在夫人的嘴唇上,夫人的嘴唇线条流畅,轮廓极美,而且嘴唇略显厚实丰润,更显得性感无比,手指划过,嘴唇柔软而温暖,这却让美妇人身体再一次紧绷起来,只听齐宁低声道:“我既然问了,夫人就该回答我,否则今晚我可能不会离开。”   夫人有些为难,酥胸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犹豫了一下,才红着脸道:“其实.....其实也有一次......!”   “一次?”齐宁似笑非笑看着夫人迷人眼眸,脸上却是怀疑之色。   夫人不敢与齐宁之时,红着脸道:“是....是两次,我.....我记不得了.....!”   齐宁身体压在夫人柔软娇躯上,唯恐自己力气太大压坏了美妇人,所以一条手臂撑在下面,以减轻自己身体对夫人的压力,这时候居高临下看着夫人的脸庞,宛若桃花,妩媚动人,那白里透红的水嫩脸颊,实在是让人想轻轻咬上一口。   “哪两次?”齐宁轻声问道。   “能不能.....能不能不说?”夫人一只手捂着发烫的脸,另一只手则是抵在齐宁胸膛:“我.....我都不记得了。”   “夫人能记得两次,那就一定记得都是发生在什么时候。”齐宁凑近夫人耳边低声道:“夫人说过之后,我便让夫人好好休息,今晚绝不再打扰。”   夫人闭上眼睛,声音微微发抖,低声道:“第一次.....第一次是那天晚上,你喝了那杯酒,我帮你.....帮你解毒......!”一提到那次为齐宁解毒,夫人立时便面红耳赤,脸颊宛若火烧云一般。   齐宁脑中立时便想起那日的情景,心中一荡,呼吸微促,夫人感觉到什么,急忙道:“第二次.....第二次就是.....就是那个坏人想害你的晚上.....!”   “那你都梦到些什么?”   夫人用手捂着眼睛,酥胸起伏,喘气道:“我.....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你让我想想,我.....我以后再告诉你。”   “真的忘记了?”齐宁一只手轻轻在夫人脸颊抚动:“你可不许骗我。”   “没骗你,没骗你,侯爷,我.....我求求你,等我想起来,一定告诉你.....!”夫人软语哀求:“我脑子.....现在很.....很乱,你让我.....让我好好想一想......!”她眼波横流,脸颊润红,暗淡的灯火之下,散发出惊人的美妇风情。   齐宁心知这美妇人十成之中已经拿住了六七成,他有的是耐心,从不操之过急,更何况明日还有正事在身,虽然此时心情激荡,却也并不急在一时,而且知道就算自己真的想做些什么,田夫人在这种时候也未必会让自己得逞。   见齐宁不说话,夫人只以为齐宁不快,讨好般道:“侯爷,我说话算话的,一想起来就告诉你,绝不.....绝不骗你。”   齐宁轻笑一声,翻身坐了起来,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齐宁轻声道:“夫人今晚表现得很好,以后就要这么乖。”   夫人羞臊地轻嗯了一声,齐宁却故意低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   夫人红着耳根道:“以后.....以后在侯爷面前,我.....我都乖乖的,不让侯爷生气。”   齐宁很是满意,伸手又在夫人俏脸上轻薄了一下,夫人也不敢闪躲,任由齐宁轻薄两下,见齐宁要走,忙从榻上起身来,低声道:“侯爷等一下。”轻手轻脚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来,探头出去瞧了瞧,这才回头道:“外面没人,侯爷.....侯爷可以出去了。”   齐宁走到夫人边上,低声戏虐道:“夫人,咱们这样偷偷摸摸,就好像......!”嘿嘿一笑,后面并无说下去。   夫人勉强一笑,等齐宁闪身出门,这才迅速关上门,背靠房门,抬手抚在心口,只感觉自己一颗心噗通噗通直跳,想到今晚自己几乎是用美色让小侯爷消了怒火,便觉得有些羞愧,可是一想到刚才两人独处时暧昧的情景,却又感觉刺激无比,那种宛若偷情般的味道,确实让她觉得十分的有趣。   她认识齐宁之前,一直以来循规蹈矩,守身如玉,但是自打与这小侯爷认识之后,自己那颗心却日益被小侯爷挑动起来,对小侯爷的亲近,实际上早已经没有最初是的抗拒,有时候内心深处反而喜欢和小侯爷这种刺激的感觉。   这就像是一局游戏,自己似乎已经开始沉迷在这游戏之中。   这一夜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脑中也没有去想到古蔺城之后如何与东海商会接触,满脑子反倒是齐宁的影子,而且越是不去想,脑中却想的越厉害,一想到齐宁就住在自己隔壁,自己一个早为人妇的女人,一晚上却顾念着旁边的男人,羞臊之余,却偏偏让她回味无穷。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便即从东阳启程,田夫人上马车之时,齐宁刚好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齐宁脸上显出玩味的笑容,夫人一晚上想着这个男人,一大早看到他,齐宁倒没什么,夫人自己反倒觉得有些尴尬,勉强一笑上了车,想到齐宁不再像之前那般对自己爱理不理,心情却是舒畅了不少。 第九二二章 沈凉秋   古蔺城地处东海之滨,距离东海水师驻扎之地不过三十来里地。   东海水师虽然有震慑东海之意,但通常情况下,军方从来都不会在明面上轻易干涉地方政务,毕竟军人干涉内政,素来都是大忌。   但猛虎就在身侧,所以古蔺城一直以来都是稳定如常,至少在表面上看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会稽郡一分为二之前,古蔺城只是海滨一座小城,设立东海郡之后,设古蔺城为府城,这才加以修葺扩建,但毕竟年头不久,虽然东海郡各大衙门都在古蔺城内,但整体看来,古蔺城依然只能算是个中等古城,城中也不到二十万人口。   齐宁一行人入城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进城之后,田夫人便要分路而行。   各地都有商会,而为了增进各地贸易往来,商会也都设置了会馆,用以安顿往来的客商,田夫人在京城药行商会算是一号人物,有药行商会的名帖,到了东海这边,东海商会这边自然也是多加照顾的。   齐宁分派了两人护送田夫人前往东海商会会馆那边,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带着手下众人直往东海水师大都督府过去。   东海水师驻扎在古蔺城以东,但在古蔺城内设有都督府,水师大都督澹台炙麟一个月之中,倒也有数日住在都督府内,而澹台炙麟的家眷,也都是居住在此处。   一靠近都督府,齐宁便感觉气氛果然不同寻常,虽然看似只有几名护卫守在都督府门前,但在都督府周围,却有不少精装汉子来来回回,一看就是都督府安排的人在附近守卫,但又害怕大动干戈会惹来非议,所以才会乔装改扮护卫在都督府周围。   齐宁刚下马车,吴达林已经迅速上前去,告之锦衣候的到来,守门的护卫不敢耽搁,立刻进府禀报,只片刻见,便从里面匆匆出来一人,一声暗灰色的战甲,并无戴头盔,肩肘处的铠甲上,雕饰着鱼鳞般的甲片,一看就是水军将领。   此人年过四旬,因为常年在海滨,所以肤色呈现健康的古铜色,气质沉稳,浓眉大眼,看面相年轻的时候也定然是个俊朗的男子,虽然甲胄在身,但看上去气质文雅,倒像是个儒将。   那人扫了一眼,看到齐宁,上前两步,单膝跪下,恭敬道:“卑将东海水师副将沈凉秋,拜见侯爷!”   齐宁一怔,心想原来此人就是沈凉秋。   齐宁临来东海之前,金刀候澹台煌特意提及过此人,此人与澹台炙麟乃是结义兄弟,和澹台家渊源极深,对澹台家可算是忠心耿耿,澹台炙麟自尽之后,便是沈凉秋第一时间封锁消息,然后派人迅速进京报信。   “沈将军请起。”齐宁上前扶起,开门见山道:“奉皇上旨意,又得金刀老侯爷嘱托,特来处理大都督之事。”   沈凉秋抬手道:“侯爷进屋说话。又吩咐道:“来人,京里的兄弟们一路辛苦,带他们先去用饭。”   边上立刻有人引着齐宁手下兵士去用饭,齐宁并无阻止,却留下了刑部的几名官员,让吴达林带兵先去安顿。   沈凉秋这才领着齐宁等人进了大堂,落座之后,沈凉秋才拱手道:“侯爷自然知道,大都督突然遇害,这便是措手不及,为防发生变故,卑将封锁了消息,直到现在,也不曾对外透露。”   “沈将军,你说大都督遇害?”韦御江等人都是面色大变,大吃一惊,虽然这一行人跟随着齐宁从京中赶过来,但齐宁一直严守口风,并无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澹台炙麟自尽的消息,是以沈凉秋说出来,韦御江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有人甚至已经赫然起身来。   沈凉秋一看情况,便知道齐宁是封住了消息,眉宇间显出一丝赞赏之色。   齐宁抬起手臂,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看着沈凉秋问道:“沈将军,本侯是从老侯爷口中得知这一消息,但具体情况究竟如何,还有劳你细细说一遍。”抬手道:“这几位都是从刑部挑选出来的精干之士,协同本侯调查此案,具体细节,还是要清楚的。”   沈凉秋点头道:“该当如此。”他神情凝重,但整个人却还算镇定,微一沉吟,才道:“今天是八月初八,将军出事是七月二十九,到今天也就十天时间。”   齐宁微微点头,这时候一名随行而来的刑部官员却已经坐在桌边备好纸笔,将沈凉秋所言记录下来。   “大都督常年都是在军营那边,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沈凉秋道:“不过家眷在这边,而且半年前大都督刚刚添了一子,大都督欢喜不已,视若性命,所以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时间回来,和小公子待上几天。”   齐宁心想澹台家果然是低调到极致,澹台炙麟添了儿子,按理来说是一件大事,至少以澹台家的地位,该当大操大办,但此事京城之中却从未听说过,澹台家也从无举行过喜宴,如果不是来到东海,自己都不知道澹台家添了新丁。   “都督夫人和小公子.....?”   “夫人伤痛欲绝。”沈凉秋双眉锁起:“夫人和都督感情极深,都督突然遇害,夫人又如何能够接受?几日滴米未沾,实在不成,卑将令人用人参汤才稳住,而且让人劝说,大都督虽然不在了,但小公子却还在。”苦笑摇头道:“夫人想到小公子,这两天才缓过来一些。”   “回头我是否能见见夫人?”齐宁问道。   沈凉秋犹豫一下,才道:“卑将先去问问夫人,若是夫人应允,才能......还请侯爷多多体谅。”   “我明白。”齐宁点点头,又问道:“事发之时,沈将军是否也在城中?”   沈凉秋摇头道:“卑将与大都督虽然每个月都会进城,但却从不会在同一时间回城,必须留下一人在水师那边,以策万全。”   “原来如此。”齐宁明白过来,澹台炙麟和沈凉秋是水师的两棵柱梁,为了防止水师那边出现异况,时刻留有一人在军营,确实是妥当的方法。   “卑将估算京里这两天应该就会有人抵达,所以昨天下午赶回了城里。”沈凉秋解释道:“但在城中不能耽搁太久。”   “大都督过世,一旦传扬出去,人心惶惶。”齐宁颔首道:“朝廷也确实担心东海这头会因为大都督的过世,突发变故。”   沈凉秋也是点头道:“大都督遇害的消息虽然封锁,但卑将也确实担心会出现意外,所以水师那边施行宵禁,入夜之后,水师之中无论何人,都不得出营一步,违令者者。好在大都督一直军纪严明,当初也经常如此,所以短时间内,不会引人怀疑。”   “沈将军是那天晚上接到了消息?”齐宁问道。   沈凉秋点头道:“正是。当夜子时时分,都督府这边有人过去传唤卑将过来......!”   韦御江在旁问道:“沈将军,恕我斗胆问一句,当夜是谁去通知你?”   “侯总管。”沈凉秋解释道:“侯总管是金刀候府的老人,也是老侯爷当年追随太祖皇帝之时,跟随在老侯爷身边最早的一批人。”   “原来是老功臣。”齐宁微微颔首,这时候已经有人上了茶水来,沈凉秋吩咐道:“请侯总管来一趟。”下人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沈将军继续说。”齐宁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却并无饮茶。   沈凉秋点点头,微一沉吟,才道:“卑将还记得,当夜侯总管连夜找到卑将,卑将看他老人家三更半夜跑到军营,当时就猜到可能有大事发生,询问是何事,侯总管却只说是大都督有急事召见,务必迅速回城。”神情凝重,拳头却是握起来:“卑将当时根本没有想到是大都督自己出了事,只以为是发生其它要事,所以立刻赶回城中。”   那名刑部官员一直在纸上录写,一丝不苟,他既然知道这起案子竟然事涉澹台炙麟,便知道这可是了不得的大案,哪里敢有丝毫的马虎。   “回到城中,径自到了都督府。”沈凉秋回忆道:“那时候应该是子时三刻左右。侯总管在邻近子时的时候到了军营,卑将略做安排便迅速动身,总是在丑时之前已经赶到了都督府。”   “当时现场情况如何?”齐宁问道。   沈凉秋摇头道:“卑将回来之后,并没有被立刻带到书房,侯总管领着卑将到了东院,那是都督和夫人居住之所,身为部将,本不该靠近过去,但卑将当时只以为是大都督的将令,不敢违抗,所以便过去了。”   “沈将军是先见到了夫人?”齐宁问道。   沈凉秋点头道:“正是。当时夫人完全是一副惊恐无措的模样,卑将大是吃惊,等夫人看清楚卑将,第一句话便是......便是大都督已经自尽了!”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但此时此刻,眼圈却已经微微泛红,深吸一口气,两只拳头都握起,目光变得冷厉非常。 第九二三章 悬梁   齐宁温言道:“沈将军节哀顺变。”又向韦御江使了个眼色,韦御江心领神会,问道:“沈将军,方才你两次提到大都督的过世,都用了遇害这个词,莫非沈将军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沈凉秋微一沉吟,才道:“侯爷,卑将已经得知,如今刑部衙门是由侯爷您来掌理,如果朝廷觉得此案没有蹊跷,为何会派您前来?”   齐宁笑了一笑,韦御江已经道:“大都督乃是帝国名将,他突然过世,朝廷自然是要慎重对待的。”   沈凉秋微微点头,才道:“我是军人,不懂得刑名。但大都督与我相识多年,我对他的性情十分了解......!”顿了一顿,才道:“他心怀大志,一心想要帮助我大楚一统天下,所以这些年加紧练兵,从无懈怠。而且他与夫人夫妻和睦,刚刚又得了小公子......!”目光扫过在座诸人,正色道:“敢问诸位,此种情势下,便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有轻生之念,更何况是统御数万将士的铁血都督?”   众人都是微微颔首,只觉得沈凉秋所言有理。   “沈将军,照你所说,大都督是为人所加害,但是在东海境内,谁又有如此熊心豹子胆,敢对澹台都督下手?”齐宁盯着沈凉秋眼睛问道:“沈将军是否有怀疑的对象,你不必确定是谁,只需要告诉我们可能性,我们也好找到线索下手。”   沈凉秋摇头道:“侯爷,如你所言,卑将也很难想象在东海有人敢对大都督下手。大都督主要是在水师那边,和其他人来往并不多,而且在卑将的记忆中,大都督似乎也并无与什么人结怨。”   齐宁摇头道:“沈将军此言差矣。”   沈凉秋一怔,齐宁已经道:“当年是金刀老侯爷领兵征讨东海,一将功成万骨枯,平定东海,却也是让澹台家在东海结怨无数。”   沈凉秋微皱眉头,点头道:“若是这般说,倒也不错。不过澹台征伐东海,是为国事,卑将的意思是说,大都督在东海并无私仇。”   正在此时,却见到门外匆匆进来一人,众人目光顿时都投过去,只见从门外进来一名六十出头的老者,沈凉秋已经起身上前,向齐宁道:“侯爷,这位就是侯总管。”又向那老者道:“侯总管,这位是锦衣候和刑部的差官们,奉旨前来调查大都督一案。”   侯总管虽然年过六旬,但并没有弯腰驼背,想来因为当年在行伍之中,才会如此,老人上前几步,便要向齐宁下跪行礼,齐宁已经起身道:“老总管不必拘礼,尽管站着说话就好。”   “多谢侯爷。”侯总管刚说一句话,眼圈就已经发红,拱手道:“侯爷,请您一定要查清楚大都督被害的原因,否则大都督死不瞑目。”   齐宁皱眉道:“老总管也以为大都督是被人所害?”   侯总管老泪已经从眼眶夺目而出:“老奴跟随大都督快十年,而且打小看着大都督长大,老奴绝不相信他是轻生自尽,绝不相信......!”语气十分坚定。   齐宁和几位官员对视一眼,随即吩咐道:“给老总管拿把椅子。”韦御江起身搬了一把椅子过去,侯总管犹豫一下,却还是坐了下去,齐宁这才问道:“老总管,事发当夜,谁是第一个发现大都督自尽的人?”   “有.....有好几个人。”侯总管控制自己的情绪,回忆道:“那天晚上,大都督一直在书房,快到亥时的时候,夫人让老奴请大都督早些歇息,老奴到了书房,书房里的灯亮着,老奴叫了几声,大都督却没有应声。”   众人都是看着侯总管,聚精会神,一言不发,听侯总管描述当晚情景。   “老奴当时很奇怪,心想难不成大都督是在书房睡下了?”侯总管回忆道:“于是想推门进去,平日里大都督就算在书房,也很少锁门,但老奴推门的时候,才发现书房的门是从里面拴上。”他看了齐宁一眼,才继续道:“老奴心里更是奇怪,又叫了几声,大都督依然没有回应,老奴觉得事情不对,立刻去通禀夫人。”   齐宁托着下巴,凝视着侯总管,只听侯总管继续道:“夫人知道后,也是奇怪,立刻去书房,当时还有两名丫鬟跟着夫人一起,我们到了书房,夫人也是叫了几声,大都督一直没有应声,夫人知道事情不对,让人踹开门,老奴叫了两名家奴,将书房的门踹了开,等进到屋里,便......便看到......!”侯总管抬起手,抓了两抓,全身发抖。   韦御江起身,却将自己的茶水端过去,上茶之后,他并未饮茶,茶水干净,侯总管接过茶水,却并没有饮茶,只是看了韦御江一眼,声音悲痛:“我们都瞧见,大都督.....大都督已经悬梁自尽!”   “悬梁自尽?”齐宁皱起眉头。   他早知道澹台炙麟自尽而死,但是以何种方法自尽,也知道现在才知道。   “夫人当时就软倒在门前,老奴只以为有刺客,带着两名家仆冲进去,想要放下大都督,夫人却想到什么,告诉我不要动弹大都督的遗体,令老奴立刻去找沈将军回来。”侯总管此刻已经是老泪纵横,“当时大都督已经是手足冰凉,老奴知道这是天大的事情,遵从夫人之命,立刻前往水军大营请沈将军回来。”   韦御江问道:“老总管,当时书房内可还有其他人?”   “绝对没有。”侯总管斩钉截铁道:“书房只有两张书架,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大都督凡事都喜欢简单,所以书房不值得也很简单,一眼就能看清楚书房里的每一个角落。而且当时那两名家仆还在屋里检查过,门窗全都是从里面锁上。”   韦御江皱眉道:“书房门窗都是从里面锁上,也就是说,事发之后,绝不可能有人从里面出来。”   “不错,房门是从里面锁上,被人所踹开,窗户也都从内部锁上......,如果当真如此,那么就不可能有人从房里出来。”齐宁也是若有所思。   一名官员起身来,拱手道:“侯爷,咱们是否去看看现场?”   “正是。”齐宁起身来:“看了现场,才能了解实情的大概。是了,老总管,大都督的书房,是否有过改变?”   沈凉秋在旁道:“侯爷,卑将就是担心有人破坏现场,从而导致线索断了,所以当夜就派人守住了书房,到今天为止,除了大都督的遗体略作处理,现场一切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破坏。”   “大都督的遗体处理过?”韦御江一怔,皱起眉头。   沈凉秋道:“天气炎热,我担心遗体会损坏,所以当时和侯总管一起,将大都督的遗体解了下来,然后取了冰块,防止遗体出现变化。除此之外,再无动弹过大将军尸首分毫。”向齐宁道:“解下大都督遗体的时候,夫人也在场!”   齐宁微微颔首,道:“这也是无奈之举,沈将军,请带路!”   沈凉秋抬手道:“侯爷请!”又向侯总管道:“老总管,你去告诉夫人,朝廷派了锦衣候前来,彻查此案,如果大都督的当真是被人所害,侯爷定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侯总管答应一声,神情戚戚,显然还没有从澹台炙麟的之死中恢复过来。   沈凉秋在前领路,一行人直往澹台炙麟书房过去,走了一端,沈凉秋忽然问道:“侯爷,不知几位之中可有擅长验尸的高手?”   “验尸?”   沈凉秋点头道:“大都督过世,虽然轻易动弹他的遗体实为不敬,但为了查清真相,卑将希望侯爷派人验尸,确定大都督的真正死因。”   齐宁身后一名官员已经道:“沈将军放心,下官擅长检验遗体,而且带了工具前来。”右手提了提,手中却是拿着一只包裹。   沈凉秋点头道:“有劳了。”   都督府其实并不算大,也许是为了声名缘故,又或者是澹台炙麟性情如此,都督府总体来说规模并不大,但估计到威势,比之普通的府邸还是要大上一些。   府内的布局也很普通,但却到处种着花木,想来在这东海之滨,多种花木,可以让府里的空气更为清新,沿路都是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空气中亦是飘荡着花木的清香味道。   书房是一处单独的院子,院落外面环绕着一圈花圃,花团锦簇,院门外则是有护卫守住,瞧见沈凉秋过来,一名护卫十分自觉地打开了院门的门锁,沈凉秋走到院门前,抬手请齐宁先进,齐宁也不客气,进到院内。   这是一处还算空阔的院子,院子的角落载着一棵大树,枝繁叶茂,靠墙边则是放着兵器架,上面兀自摆放着刀枪,大树下还有一张圆形小石桌,两只石墩放在小石桌左右,想来澹台炙麟偶有空闲之时,还会在这里练武。   齐宁背负双手,目光瞧向那棵大树,认出是一颗大槐树,撑出一片繁茂的绿云,仿佛巨柱冲天,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的老槐树。 第九二四章 密室   在这里先要向大家道歉,半个月没有更新,实在对不住。写过请假条,公众号也详细说明过,沙漠因病做了手术,住院十余天,刚刚出院两天,两处刀口还在恢复愈合中,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这几天刀口还疼,因为手术地方不大好,愈合的速度也慢,所以这几天我能写多少就更多少,还请大家体谅,熬上几天,等病体恢复,一定疯狂码字弥补过来,再次向大家表示歉意!   ------------------------------------------------------------------------------------------   夕阳西下,庭院内颇为昏暗,四下里一片静怡,一阵风起,老槐树茂盛的枝叶随风轻动,几片老叶从枝头飘然而落。   沈凉秋走到屋门前,停下脚步,齐宁背负双手跟在边上,盯着屋门。   屋门很普通,并没有太多的雕饰,两块厚门板关闭着,齐宁扫了一眼,看到屋门已经上了锁,也不说话,只是看向沈凉秋。   “事发当日,门上并无上锁。”沈凉秋自然明白齐宁的意思,立刻解释道:“侯总管说过,那天晚上房门是从里面拴起来,侯总管找了夫人过来,又唤了两个劳力才将屋门撞开。因为要保护现场,我们安置大都督的遗体之后,屋门就锁了起来,这段时日,没有任何人敢靠近过来。”   “沈将军能够及时保护现场,对此案的帮助极大。”齐宁点头道。   沈凉秋也不多言,上前去打开了门锁,推开了屋门,齐宁并不急着进去,向韦御江递了个眼色,韦御江心领神会,向沈凉秋一拱手,第一个进到了屋内。   韦御江是刑部老手,接触刑事甚多,对于现场的勘查自然也是轻车熟路,齐宁知道这等事情,经验十分重要,自己并不抢先进去,而是让韦御江率先进入,也好勘察一下现场。   其他几名刑部官员也都是心知肚明,等在门外,并不轻举妄动,沈凉秋似乎也明白缘故,站在门前,也不进去,片刻之后,才将韦御江走到门前来,向齐宁点点头,齐宁这才缓步进了门去。   一进屋内,便感觉一股寒气铺面而来,与屋外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屋内十分宽敞,但摆设却很简单,左侧靠窗户附近,摆放着一张书桌,桌上散乱地放着书籍,距离书桌不过几步远的地方,靠墙放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放的书籍并不算多,此外在书房正中间,是一张小圆木桌,周边摆放着四张红木圆凳。   桌子上有茶壶茶杯,亦有一盏油灯,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物件。   齐宁目光扫动,已经看到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椅子,那张椅子明显是与书桌匹配,常理而言,应该摆放在书桌后面,但此刻出现的位置却很不寻常,齐宁缓缓抬头,就看到在椅子上方,悬空一条绳子,绳子下端则是套成了绳环,毫无疑问,澹台炙麟便是用这条绳索悬梁自尽。   几名刑部官吏跟在齐宁身后进到屋内,便已经四周打量,观察现场。   这一次齐宁带来的刑部官员,也都是刑部的老手,在断案方面还都是有些水平,今次能够被小侯爷挑选前来东海调查如此重要的大案,众人都知道事情重大,不能有丝毫马虎,所以都是十分小心谨慎,但内心又希望这次能够在小侯爷眼皮底下立下功劳,所以也都很是积极。   齐宁目光环顾一圈,终于落在了角落处。   只见到角落处架设了一块板床,板床边上环绕着几只铁通,板床下方,亦有水渍溢开,板床上方用一块白色的麻布盖着,齐宁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白麻布下面应该就是澹台炙麟。   堂堂金刀候世子、东海水师大都督,如今却是静静地躺在这里,确实让人唏嘘不已。   “侯爷,卑职检查过,如果这里确实不曾有任何的破坏,那么事发当日,绝不可能有人进入屋内。”韦御江在屋里检查了好一阵子,这时候已经走到齐宁身边禀报:“屋内总共有两扇窗户,但都是从里面栓死,从外面绝无可能打开。”   “确定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进入?”   韦御江摇头道:“这屋里并无什么机关暗道......!”抬头向上方望过去:“屋顶瓦片也没有移动过的痕迹。”看向沈凉秋问道:“沈将军,案发当夜你便迅速赶过来,这屋里的一切,都是保持当时的模样?”   沈凉秋神情凝重,上前来道:“这一点侯爷和诸位大可放心,从发现大都督被害之后,这屋子一直都是在监看之下,我来到这里,也立刻将这屋里屋外细细检查过一遍,可以有很多人作证,屋里的窗户和摆设都没有动弹过。除了.....!”指了指悬空的绳环:“除了大都督的遗体,当时大都督遗体就在上面,侯总管和夫人破门而入之后,发现大都督身体冰凉,已经遇害多时,所以并不敢取下大都督的遗体,直到我赶过来,带人一同将大都督的遗体抱了下来。”   “沈将军担心大都督遗体因为天气炎热而受破坏,所以......!”齐宁抬手指了指被白麻布掩盖的尸首,并无说下去。   沈凉秋点头道:“回侯爷话,卑将看到大都督悬梁自尽,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所以一心想着朝廷派人前来调查此案。大都督的遗体是此案最重要的线索,事关重大,卑将知道必定要全力保护好大都督的遗体,所以派人找寻了冰块,将大都督的遗体安置在此,用冰块保护遗体不至于受损。”   齐宁微微颔首,这才看向手中提着包裹的那名吏部官员,吩咐道:“郑主事,大都督的遗体就交给你了。”   那郑主事当年也是仵作出身,听齐宁吩咐,立刻往遗体那边过去,蹲了下去,放下包裹,向遗体拱手道:“大都督,得罪了!”伸手过去掀起白麻一角,齐宁和韦御江等人缓步靠近过去。   屋内十分昏暗,白麻掀开,下面自然是一具尸首,首先露出了澹台炙麟的发髻来,这时候后面忽然灯火亮起来,却是沈凉秋已经点着了油灯,手托着油灯靠近过来。   澹台炙麟的脸上盖着白纱,边缘露出黑须,齐宁知道面罩白纱也是对澹台炙麟的一种尊重,他目光往下移动,移动到澹台炙麟的脖子处,在脖子上有一道十分显眼的勒痕,一看就是悬梁之时绳套勒住所留下。   “侯爷,沈将军,若要验尸,必然要冒犯大都督的遗体,甚至.....对皮肉有所切割损伤。”郑主事抬头看向齐宁,小心翼翼道:“不知.......?”   “沈将军,皇上和金刀老侯爷差遣本侯前来调查此案,自然是要小心谨慎。”齐宁看着沈凉秋:“沈将军也在怀疑大都督之死另有蹊跷,那么咱们也不必早下定论,大都督究竟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咱们一步步调查清楚,拿事实说话才好。”   沈凉秋道:“卑将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咱们第一步,自然是要确定大都督的真实死因。”齐宁神情肃然:“要确定死因,难免要仔细验尸,之前沈将军已经主动要求要验尸,那也是本侯的意思,所以接下来就由郑主事仔细验尸,如果有冒犯大都督的地方,那也是没有办法。”   沈凉秋道:“不瞒侯爷,你们抵达之前,卑将已经请示过夫人的意思,夫人说过,只要能够将大都督被害查个水落石出,可以给大都督验尸。”目光看向郑主事,道:“有劳郑主事了!”   郑主事得到齐宁和沈凉秋的应允,便无顾忌,打开包裹,从里面一件一件向外取出工具。   沈凉秋微皱眉头,向齐宁道:“侯爷,恕卑将失礼,为大都督验尸,卑将......不想留在这里,只能出门去等候。”   齐宁神情凝重,微微颔首,又向韦御江道:“韦司审,你留在这里协助郑主事,其他人都先离开这里,咱们在外面等候。”   死者为大,今日形势所迫,要对澹台炙麟的遗体进行检查,众人当然不好在验尸的时候围观在旁边,所以齐宁主动提出让众人出门等候,沈凉秋闻言,眉宇间显出一丝感激之色,抬手请齐宁先行,齐宁留下了韦御江和郑主事,领着其他人出了门。   或许是那棵老槐树的缘故,庭院内显得异常昏暗,甚至有一股阴森气息,齐宁背负双手瞧着那棵老槐树,忽然问道:“沈将军,这棵大树在院子里很有些年头吧?”   沈凉秋一怔,随即摇头道:“卑将还真不知道这棵大树是什么时候种下。老侯爷当年坐镇东海的时候,府邸在城中的东南角,后来老侯爷回京,大公子......大都督奉旨镇守东海,便将府邸搬到了这里,这座宅子,最早是东海江家的产业,后来献给了朝廷。”   “东海江家?”齐宁精神一紧。   沈凉秋点头道:“正是,韩卢江陈,东海四族,也是东海地面上实力最强的四大家族,江家便是其中之一。”   “沈将军可知道江随云?”齐宁转视沈凉秋。   沈凉秋点头道:“那是江家的大公子,江漫天的嫡长子,听说如今已经在京中为官,侯爷自然知道这个人。”   齐宁嘴角略带笑容,道:“他如今在兵部当差。”略一沉吟,才道:“据我所闻,这江家在东海势力极大,号称东海第一巨贾,不知是真是假?”   “名副其实。”沈凉秋淡淡一笑:“三十年前,江家自然远不能与韩家和卢家相提并论,但今时今日,江家的实力绝不在韩家之下,江家手头上有一支船队,每年往来贸易,如今斗金,有人说江家富可敌国或许夸张了一些,但是东海第一巨贾,确实是名副其实。” 第九二五章 意外来访   齐宁含笑道:“江家是靠海上贸易起家,自然与东海水师多有接触。”   “实不相瞒,江漫天每年倒是向东海水师捐一批物资,除此之外,与水师接触的倒并不多。”沈凉秋摇头道:“大都督在世的时候,与江家也是很少来往。”   齐宁奇道:“东海水师控制着东海,江家船队贸易,又怎能与水师少有接触?”   沈凉秋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可能不知道,这江家当年与卓青阳有些渊源......!”   “沈将军是说卓先生曾经在东海教授过江随云?”齐宁倒是知道,卓青阳曾经倒是在东海呆过一段时日,得到江家的热情款待,而且江随云还拜在了卓青阳门下,江随云聪明伶俐,当年卓青阳对他的感觉还是很好,后来甚至向朝廷举荐了江随云入朝为官。   沈凉秋道:“卓青阳先生才高八斗,乃是当世大儒,其实在他年轻的时候,就时常来到东海,那时候就与江漫天有交往。江漫天才学出众,据说江漫天幼年时候,还曾经传过神通之名,在东海算得上是声名远播。”   齐宁对江随云颇为了解,但是对江家家主江漫天所知不多,但心中也明白,能够让江家成为东海第一巨贾,这位江漫天也绝非凡人。   “此人既然才高八斗,甚至能与卓先生有交情,为何没有入朝为官?”齐宁有些疑惑。   沈凉秋道:“许多人都有此疑问,以江漫天的才学的声明,要入朝为官,其实并非难事。但此人却从无涉足过官场,一直以来,倒是醉心于海上贸易。”顿了一顿,才继续解释道:“当年东海韩家实力雄厚,他们割据东海之时,海上贸易便是支撑他们财政的重要来源,而且韩家垄断海上贸易,从无让其他家族染指,其他家族自然也不敢与韩家相争,只能拿出银子跟在韩家后面喝口汤。”   “我大楚剿灭韩家,据说金刀老侯爷一开始组建水军,就是利用了缴获的韩家船只。”齐宁微微颔首。   沈凉秋点头道:“侯爷所言正是。当年也幸亏老侯爷用兵迅疾,否则韩家只怕已经带着船队远遁,不过即使如此,当年韩家水军之中也有一部分仓皇逃窜,后来就成了东海的祸害,老侯爷花了多年时间才算平定。韩家落魄之后,海上贸易一度中断,朝廷也想重新恢复海上的贸易,但要想恢复海上的贸易,必须要依靠东海本地的豪族,他们熟悉东海,而且对海上的贸易方法驾轻就熟,老侯爷也深知这一点,所以......!”   “莫非老侯爷当年举荐了江家?”   沈凉秋道:“老侯爷平定东海之后,东海四大家族之中,江家最为配合,朝廷也需要这样的人物,而且江漫天当时还走动了卓青阳的人脉,是以朝廷将恢复东海贸易的差事交到了江家手中,条件自然也是要从中收取重赋,江漫天得到差事之后,立刻就开始重新组织了船队,仅仅一年多时间,就恢复了海上的贸易。”   齐宁道:“既然在海上,自然需要水军的保护,为何江家与水师走动极少?”   沈凉秋欲言又止,犹豫一下,才道:“主要是户部那边的缘故,户部那边呈书朝廷,江家商队可以由户部来管,倒不必让东海水师卷入进去。开头两年江家与东海水师倒是十分的亲近,而且一开始贸易的时候,水师这边每次也确实派出几艘战船护卫,但过了两年,江家那边从朝廷得到了旨意,可以自行配备一些护卫船只护航,而且老侯爷多年下来,也将海上的盗匪清剿的差不多,一般海匪,倒也不敢招惹江家的商队。”   齐宁将沈凉秋提及这些时候,言辞谨慎,本来有些奇怪,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东海水师有三万兵马,战船上百艘,是东海这边庞大的军事力量,而海上贸易获益丰厚,江家因为海上贸易成为东海第一巨贾便可知收益之丰,如果长期让东海水师和江家走在一起,甚至由东海水师来管束海上的贸易,合强大的军力与庞大的财富,自然会让朝廷心生忌惮。   朝廷当然不希望金刀老侯爷在掌控着东海水师之余,还能掌控庞大的财政来源,所以拉出户部来,无非是要切断东海水师与江家的联系。   齐宁既然洞悉这一点,也就明白了澹台炙麟为何不会与江漫天太过靠近,虽然天高路远,但朝廷显然一定有眼睛盯在东海这边,提防澹台家与江家靠近,就如同在西川让韦书同紧盯着蜀王李弘信一般。   闲话之间,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屋内还在验尸,没过多久,韦御江率先从屋里出来,众人顿时都朝向他,那位亲手验尸的郑主事这时候也从韦御江身后上前来,拱手道:“侯爷,沈将军,卑职已经详细检查过大都督的遗体。”   不等齐宁说话,沈凉秋已经问道:“郑主事,大都督致命伤在何处?”   “沈将军,大都督全身上下,并无其他致命伤痕,身上所有的伤痕,都是老伤,至少在半年之内,除了脖子上的勒痕,没有一处新伤。”郑主事小心翼翼道:“卑职也检查过血液,大都督血液之中,没有任何毒药的成分,所以也不存在被人所毒害,从肺部看来,大都督确实是窒息而亡。”   沈凉秋皱起眉头,目光深邃。   “郑主事,你检查的结果,是否说明大都督确实是悬梁自尽?”齐宁问道。   郑主事点头道:“回禀侯爷,大都督唯一的新伤,就是脖子上的勒痕,卑职检查过喉管,确实是因为悬梁而导致无法呼吸,肺部肿大,最后窒息而亡。”看了韦御江一眼,道:“韦司审也是同样的判断。”   “侯爷,郑主事所言不差。”韦御江肃然道:“验尸结果,大都督确实是悬梁窒息而亡,而且脖子上的伤痕,也定然是悬梁所致,所以......卑职和郑主事可以用性命担保,大都督的死因,确实是悬梁自尽,并无其他缘故。”   “这.....这怎么可能!”沈凉秋脸色难看:“郑主事,韦司审,你们确定没有判断错误?”   “沈将军,郑主事当年还是仵作的时候,就从无出现过差错。”韦御江正色道:“卑职虽然能耐浅薄,但自信也不会出现问题。”   沈凉秋呆了片刻,缓缓转身,微抬头看着已经漆黑的苍穹,怔怔出神。   齐宁轻轻拍了拍沈凉秋肩头,道:“沈将军节哀顺变。韦司审和郑主事用性命担保,大都督确实是悬梁自尽,这就应该没有问题。而且现场情况,咱们也都看得清楚,大都督自尽之时,屋内没有其他人,而且也绝不可能有人进出,所以不会是受害于他人之手。”   沈凉秋长叹一声,握拳道:“可是.....大都督为何会自尽?卑将.....卑将实在想不明白。”   “要查明白大都督自尽的缘故,我看还要和夫人谈一谈。”齐宁道:“也许大都督有什么难言之隐,别人不知,夫人或许知晓。”   沈凉秋神情凝重,微微点头,道:“侯爷,你们从京城一路赶来,路途劳顿,天已经黑下来,卑将令人安排晚饭,然后好好歇息一晚,如果夫人应允,明日让夫人拜见侯爷。”   齐宁想了一下,微微点头,随即问道:“沈将军,老侯爷那边对你可有什么吩咐?”   沈凉秋一怔,不明白齐宁话中意思,齐宁又道:“大都督已经过世,遗体自然不能一直这样放着,老侯爷可曾吩咐将大都督的遗体运回京城?”   沈凉秋犹豫一下,才道:“侯爷,大都督如何落葬,卑将不敢妄言,老侯爷那边也并无吩咐过来,只不过......明日见了夫人,夫人应该有主张。”   “既然如此,那一切就只能等明天见了夫人再定夺。”齐宁往屋里瞅了一眼,道:“这书房日夜都有人看守?”   沈凉秋道:“侯爷放心,这处院子里外有三层守卫,绝不会有人敢闯过来。”   齐宁点点头,沈凉秋已经抬手道:“侯爷请!”   齐宁也不多留,向院外过去,一行人都随着齐宁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却见一名都督府护卫匆匆过来,见到沈凉秋,上前拱手道:“将军,陈刺史求见!”   “他来做什么?”沈凉秋皱起眉头:“他要见谁?”   “陈刺史说要前来拜见锦衣候。”护卫道:“眼下就在前厅等候。”   齐宁一怔,沈凉秋也有些诧异,看向齐宁问道:“侯爷,陈庭知道您到了东海?”   齐宁摇头道:“本侯此行十分隐秘,并无对外张扬,而且都是乔装打扮入城,就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微皱眉头:“这陈庭可是东海刺史?”   “正是。”沈凉秋道:“陈庭是朝廷三年前派来东海的刺史,大都督......大都督自尽,到目下为止,也不曾告知过他。”脸上现出狐疑之色:“侯爷才刚刚抵达古蔺城,他又如何这么快就得到消息?”   齐宁微微一笑,道:“我们在这里猜想也无用,去见见这位陈刺史,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抬步径自向前厅过去。   -----------------------------------------------------   PS:伤口发炎,又吊了两天水,目前伤势恢复还算不错,问题不大,大家多体谅! 第九二六章 奇耻大辱   大都督府前厅早已经点上了灯火,齐宁来到前厅之时,便瞧见一名身着官袍的中年官员正背负双手在厅内来回走动,显得有些焦躁,倒是一旁站着一名一身劲装的男子,挺拔如枪,十分镇定。   听到脚步声响,那官员立刻转身过来,瞧见有人进门,快步迎上前来。   沈凉秋在前领路,所以走在齐宁前面,那中年官员自然是识得沈凉秋,还没靠近,已经拱手笑道:“沈将军,冒昧叨扰,可不要怪罪,侯爷是否在这里?”   沈凉秋脸色镇定,回身过来,齐宁已经笑道:“这位就是陈刺史吗?”   那官员一怔,打量齐宁两眼,还有些不确定,沈凉秋已经道:“沈大人,这位就是锦衣候!”   中年官员正是东海刺史陈庭,听得沈凉秋之言,神情一敛,整了整衣衫,上前恭敬行礼:“下官东海刺史陈庭,拜见侯爷!”   齐宁笑道:“陈大人不必客气。”抬手道:“坐下说话吧。”   “不敢!”陈庭谦恭道。   齐宁却不理会,径自坐下,却是看向陈庭身后不远的那名男子,那男子身材瘦长,但目光锐利,面上棱角分明,眼眸漆黑,浓眉大眼,眉宇之间颇有英气。   陈庭倒是善于察言观色,见齐宁目光,立刻道:“侯爷,这是东海法曹使秦月歌,负责署理东海的司法事务。”   大楚刑名,中央设刑部,而地方各郡则设有法曹司,隶属于刑部之下,齐宁如今身为刑部尚书,这东海法曹使便算是齐宁的直系下属。   秦月歌已经上前拜倒在地,恭敬道:“卑职拜见侯爷!”   齐宁抬手道:“不必拘礼了。”心想这陈庭带着法曹使前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此人既然知道自己来到了东海,只怕也已经知晓了澹台炙麟的死讯。   虽说沈凉秋极力控制澹台炙麟的死讯,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陈庭身为东海刺史,在他所辖的地面上,出了如此大事,未必一无所知。   “侯爷屈尊前来东海,下官未能出城相迎,还望侯爷恕罪。”陈庭恭敬道:“下官已经置备了酒宴,为侯爷接风洗尘,还请侯爷和沈将军赏光。”   沈凉秋站在一旁,神情冷峻,也不说话。   齐宁微微一笑,问道:“陈大人,本侯今天傍晚刚刚入城,距离现在只怕还不过两个时辰,却不知你是何时知道本侯会来东海?”   “回禀侯爷,其实下官也是今天正午时分才得到消息。”陈庭立刻道:“下官得知侯爷这两日就要抵达古蔺城,所以一直派人在城外等着侯爷大驾,却一直没有看到侯爷抵达。黄昏的时候,听说有一群人骑马入城,不同寻常,而且.....而且直接到了大都督府,下官猜测应该就是侯爷到了,所以前来拜见。”   “正午时分得到消息?”齐宁笑道:“那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陈庭也不废话,从袖中取出信笺,上前来,双手呈给齐宁,齐宁接过打开扫了一眼,才笑道:“原来是镇国公给你来了书信。”   “老国公告之侯爷前来办案,担心人手不足,所以请旨,得到皇上允许,东海法曹司听从侯爷调派。”陈庭道:“下官这才将秦月歌带过来,侯爷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   “信上倒是说本侯前来办案,让你们协助,却并无说是什么案子。”齐宁将书信递还回去:“陈大人可知东海发生何等案子?”   陈庭摇头道:“下官不知。只是此案要劳动侯爷亲自前来,而且老国公还亲自派人送来书信,想必很不简单。”指着秦月歌道:“侯爷,秦法曹办案多年,经验十分丰富,而且对东海的状况十分的熟悉了解,他破了许多大案,才干出众,若能协助侯爷办理此案,实在是他的荣幸。”   齐宁哈哈一笑,看向秦月歌,问道:“秦法曹,那你就猜一猜,这里出了什么案子?”   “卑职不敢妄言。”秦月歌恭敬道。   “本侯让你说,你就尽管猜。”齐宁道:“就算是猜错了,本侯也不会怪你。”   秦月歌瞥了沈凉秋一眼,才道:“侯爷入城之后,第一时间便赶到大都督府,此案自然是与东海水师有牵连。正如刺史大人所言,能够劳动侯爷亲自前来办理的案子,自然是非同小可。”   齐宁只是凝视着秦月歌,并不说话。   “按理来说,侯爷驾临,该是由澹台大都督亲自陪同,但眼下只是沈将军在旁,不见大都督身影,卑职斗胆推测,此案应该是发生在大都督的身上。”秦月歌声音不急不缓,慢条斯理,从他的语气之中,根本无法判断他的情绪。   齐宁含笑道:“你能猜到这些,其实也不算意外。”   “大都督府四周虽然看似平静,但却防卫严密。”秦月歌道:“卑职冒昧猜想,难道是大都督遭人行刺?”   齐宁眉角微跳,问道:“行刺?秦法曹觉得会有人行刺大都督?”他盯着秦月歌眼睛,紧跟着问道:“那你觉得,如果是大都督遭人行刺,会是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   “卑职驽钝,胡言乱语,还请侯爷恕罪!”秦月歌急忙拱手弯腰。   齐宁摇头道:“本侯说过,你就算说错了话,本侯也不会怪责你。”顿了顿,道:“我也不妨和你直言,此番前来,确实是调查与大都督有关的案子,你的猜想也差不多,本侯现在问你,你觉得在东海地面上,有谁敢行刺大都督?”   方才齐宁入厅之时,韦御江等人并没有跟随入厅,此刻大厅之内,除了陈庭和秦月歌,也只有沈凉秋和齐宁四人而已。   大厅点着灯火,火光闪动,沈凉秋神情冷峻,陈庭则是毕恭毕敬。   秦月歌略一沉吟,才道:“大都督在东海威望过人,而且大都督府守卫严密,大都督又是武功了得,寻常人莫说敢行刺大都督,就是连生出这个心的胆子也不敢有。”微微一顿,才道:“卑职猜想,敢对大都督下手,只能是亡命之徒。”   “哦?”齐宁气定神闲:“你说的亡命之徒,又是何方神圣?”   秦月歌看向沈凉秋,问道:“沈将军,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黑虎鲨派人所为?”   齐宁微皱眉头,也不急着询问,沈凉秋却是冷笑道:“黑虎鲨?一群乌合之众,岂有胆量动弹大都督,那不是自寻死路?”   齐宁这才问道:“沈将军,黑虎鲨又是何方神圣?”   “回禀侯爷,黑虎鲨是东海一支海盗的匪首。”沈凉秋道:“不过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朝不保夕,水师也一直在找寻他们的老巢,要将他们彻底剿灭。”   齐宁奇道:“如此说来,东海上的海盗尚未肃清?”   沈凉秋解释道:“当年东海之上群盗为患,老侯爷重拳出击,将最为嚣张的几股海盗几乎都荡平,其他海盗见势不妙,都是往远海逃遁,虽然水师四处追剿,却还是有一些存活了下来。大都督坐镇水师之后,有几股海盗想要趁机回来为祸,又被大都督设计清剿,东海之上的海盗也就所剩无几。”   “这黑虎鲨是海盗余患?”   沈凉秋微微点头:“黑虎鲨十分狡猾,而且他们有几艘快船,几次都要抓住他们,都是功亏一篑。不过这些年他们也尝到了水师的厉害,损失惨重,倒也不敢往近海靠过来。”   “既然如此,秦法曹为何会说黑虎鲨有行刺大都督之心?”齐宁转视秦月歌:“他们连近海都不敢靠近过来,何来胆量行刺大都督?”   沈凉秋犹豫一下,才道:“不到半年前,在城中抓获了几名行踪诡异之人,经过审讯,原来是黑虎鲨偷派人上岸打探消息的探子,大都督为了震慑海匪,将那几人全都砍了脑袋,用高木悬挂在了海边足足一个月。”   齐宁微微颔首,沈凉秋欲言又止,齐宁见他显出为难之色,问道:“沈将军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沈凉秋苦笑道:“有一天早上,巡逻的兵士忽然发现,悬挂在高木上的首级全都不见了踪迹,高木之上,竟然飘着旗子。”   “旗子?”   “黑鲨旗!”沈凉秋双手已经握拳,“那是黑虎鲨的旗号,看守首级的四名兵士,全都用尖木穿胸钉在了高木下面,而且......全都是赤身裸体,腹部用刀子刻了字迹,写着以血还血四个字。”   齐宁吃了一惊,这时候明白沈凉秋为何会面露为难之色。   东海水师悬挂示众的海匪首级,本来就是为了震慑黑虎鲨,可是最后首级被取走,还挂上了黑虎鲨的旗帜,连看守首级的兵丁都被残杀,如此结果,非但没有震慑住海盗,反倒是对东海水师的士气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这对东海水师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   齐宁心知这等事情,东海水师这头当然是竭力隐瞒,不让此事张扬出去,否则不但是东海水师之耻,而且对金刀澹台家的武名来说,也是沉重的打击。   沈凉秋于私是澹台炙麟的结义兄弟,于公亦是澹台炙麟的心腹战将,此等事情,沈凉秋当然不会主动说出来。 第九二七章 郁结   齐宁知道如果不是秦月歌率先提及黑虎鲨,沈凉秋只怕还要将此事隐瞒下去。   他知道这等事情提及起来,沈凉秋定然是脸面无光,微一沉吟,才问道:“此事后来如何解决?”   沈凉秋道:“从东海水师组建以来,从无经受此等侮辱,而且对方还只是东海之上的小小海匪,大都督自然是雷霆之怒,派了船队搜找黑虎鲨的踪迹,出海一个多月,调用了东海水师最强大的六艘战船,但......一无所获。”   “看来黑虎鲨是个极度狡猾之辈。”齐宁叹道:“他一招得手,知道水师定会报复,所以立刻远遁,要想找到,确实不大容易。”微一沉吟,才问道:“没有找到黑虎鲨,大都督的心情自然是不好。”   “其实.......!”沈凉秋微一沉吟,终是道:“侯爷,实不相瞒,从侯总管口中知道,大都督......!”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瞥了陈庭和秦月歌一眼,终是没有说话。   陈庭是个极擅长察言观色之人,见状忙拱手道:“侯爷,下官是否先回避一下?”   齐宁摆摆手,神情冷峻下来,道:“镇国公既然让陈刺史协助此事,这件案子也就没有必要向两位隐瞒了。”目光如刀,盯着陈庭眼睛,缓缓道:“不过告知你们前,本侯有一句告诫,你们还是要记着。”   陈庭忙道:“请侯爷示下!”   齐宁森然道:“知道真相后,本侯希望两位严守口风,在本侯允许之前,如果有一字外泄,那可别怪本侯不客气。”   陈庭神情肃然,道:“下官绝不会对外泄露一字。”   “如此甚好。”齐宁看了沈凉秋一眼,才道:“沈将军,你可以告诉陈刺史了。”   沈凉秋犹豫一下,终是道:“陈大人,大都督.....不幸过世!”   陈庭身体一震,齐宁紧紧盯着他,从他的反应却是可以看出来,这陈庭似乎之前还真不知道澹台炙麟过世。   如果陈庭事先早已经知晓,而眼下表现出的逼真反应,那也只能说这位刺史大人的演技实在是了得。   秦月歌却是皱着眉头,神情也是变得异常凝重。   “侯爷,大都督.....大都督当真是被人行刺?”陈庭惊骇之余,倒也不算慌乱:“侯爷来到东海,就是为了调查此案?”   齐宁微微颔首,这才向沈凉秋道:“沈将军,方才你欲言又止,是否有什么想说的?既然镇国公请旨令秦法曹也协理办案,你大可以将事关大都督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对查清事情真相大有裨益。”   沈凉秋微一沉吟,才道:“侯总管对卑将提及过,大都督.....自尽之前,情绪很不稳定,似乎满腹心事,而且.....有时候独自饮酒到深夜,便是夫人劝说也无用。”   “自尽?”陈庭忍不住道:“侯爷,沈将军,大都督.....大都督难道不是遇刺?”   沈凉秋摇头道:“大都督在书房悬梁自尽,当时门窗紧闭,形成无法进入的密室。”   秦月歌立刻道:“沈将军,不知卑职能否去现场看一看?”   “侯爷和刑部的诸位大人都已经仔细勘查过现场,而且也检验过大都督的遗体。”沈凉秋道:“具体情况,秦法曹可以询问韦司审和郑主事,他们如今正在外面。”顿了顿,才道:“我并非阻止秦法曹检查现场,而是大都督今日已经被打扰,若是两次三番过去打扰,是对大都督的不敬。”   “沈将军所言极是。”秦月歌道:“那卑职先去向吏部大大人们了解情况,侯爷,不知.....!”   齐宁抬手,秦月歌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侯爷,大都督镇守东海,位高责重,怎么会......!”陈庭脸色难看,话说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自然明白陈庭的意思,道:“其实沈将军和朝廷那边,也都不相信大都督是自尽,但现场的情况和验尸过后得出的结果,大都督确实是自尽而亡,并无太大的疑点。朝廷委派本后前来调查情况,大都督自尽算是初步确定了,本侯现在要搞清楚的只是大都督因何故而想不开,非要走上这一步。”   陈庭微微颔首,道:“下官前来东海任职也有几年,但是与大都督接触的倒也不算多,不过大都督英雄气概,很难相信......哎,很难相信大都督会因为想不开而出此下策。”皱起眉头,问道:“侯爷,难道.....难道是因为黑虎鲨的缘故,大都督耿耿于怀,所以.......所以才会一时想不开?”   “陈大人觉得大都督自尽是因为黑虎鲨?”齐宁看着陈庭眼睛。   陈庭道:“下官也只是斗胆猜测。”   齐宁转视沈凉秋问道:“沈将军,你是大都督身边最亲信之人,也算是最了解大都督的人,依你之见,大都督自尽,与黑虎鲨是否可能有关联?”   沈凉秋微一沉吟,才摇头道:“卑将以为,黑虎鲨立旗海边,虽然确实让大都督十分恼怒,但.....大都督久经沙场,经过无数风雨,绝不可能因为小小挫折便即想不开。”   陈庭犹豫了一下,还是叹道:“侯爷,沈将军,恕下官直言,大都督年少便即征战沙场,立下功劳无数,说句不该说的,放眼朝堂,能够比及大都督的武将,已经是屈指可数了。谁都以为大都督风光无限,可是下官其实也明白,大都督出身于金刀澹台家,他身上的压力,其实比谁都大。”   沈凉秋闻言,苦笑道:“大都督如果听到陈大人这番话,一定会引为知己。”   “金刀澹台是我大楚武勋世家,对武名看的极重。黑虎鲨抢走首级,留下黑鲨旗,这事儿对大都督来说,绝非小事。”陈庭道:“沈将军方才说大都督时常独自饮酒到深夜,也许就是因为挂心此事。”   沈凉秋道:“大都督自上任以来,每一件事情都是小心翼翼,唯恐辜负了朝廷的厚望,更担心有损老侯爷的威名。”摇摇头,叹道:“大都督统帅东海数万水军,诚如陈大人所言,都以为大都督威风八面,可是谁又能知道大都督的苦楚。”   齐宁问道:“沈将军,那件事情之后,大都督是否情绪一直都不对?”   沈凉秋若有所思,想了一想,才道:“大都督做事,素来是沉稳有余,事发过后,立刻调船搜寻黑虎鲨的下落,要将那伙海匪一网打尽,那几天其实海迅风向都是不对,换作从前,大都督绝不至于轻易出手,但那件事情确实激怒了大都督,所以.......,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事发过后,黑虎鲨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必然会远远遁走,想要找到他们,难度实在太多。”   “如此说来,大都督当时出兵,是意气用事,并非精心谋划?”齐宁问道。   沈凉秋摇头道:“侯爷,也不能说是大都督意气用事。事发过后,非但大都督愤怒异常,水师官兵也都是怒不可遏,当时出兵,也是要让将士们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若是出了那么大事大都督却毫无动作,反倒是对士气大有损伤。”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颔首。   “那一次并无找到黑虎鲨的踪迹,大都督心情也很是不好,但他是水军统帅,自然不能将心情表现出来给大家看,反倒是劝慰大伙儿,迟早要将黑虎鲨抓拿归案。”沈凉秋道:“此后大都督也并无表现反常,像从前一样在军中主持军务,只是偶尔独自饮酒,卑将与他在一起多年,知道他心中郁结,想要劝慰,但每次刚一提及,就被他打住,卑将也就不便多说。”摇摇头,道:“卑将以为,过了一些时候,大都督的心情会慢慢好转过来,前番从侯总管口中才知道,大都督回到古蔺城,饮酒更甚......!”   齐宁叹道:“如此看来,大都督自尽,或许真的与黑虎鲨有关系。老侯爷一世英名,大都督半生英雄,可是却被黑虎鲨一个小小的海匪折辱,大都督只怕是越想心中越是不甘,越想便越走进死胡同......!”   陈庭恨声道:“侯爷,黑虎鲨这等祸匪,必要将之抓拿归案,凌迟处死,如此方能让大都督在九泉之下瞑目。”   齐宁点点头,问道:“沈将军,水军那边,是否还在搜寻黑虎鲨?”   沈凉秋道:“卑将一直在想办法找寻黑虎鲨的下落,而且颁布了悬赏令,无论什么人,只要能够提供黑虎鲨的线索,重重有赏。”   齐宁站起身来,道:“如此甚好。大都督自尽的缘故,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些头绪,但是否果真如此,咱们也不能立下判断。”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沈将军,你与夫人说一声,若是可以的话,明日本侯想见一见夫人,向夫人表示慰问。”   沈凉秋拱手道:“卑将遵命。”   “本侯一路赶来,确实有些疲惫了。”齐宁伸了个懒腰:“陈大人,是否可以领本侯去驿馆歇息?”   “侯爷,下官已经准备接风宴,若是侯爷不嫌弃,今晚可以去刺史府歇息,那边也收拾妥当,比驿馆那边要舒适一些。”陈庭恭敬道。   朝廷官员到地方上,自然都有专门的驿馆,而且也有相关的规格待遇,陈庭请齐宁在刺史府歇息,可算是极高的礼遇。   齐宁却是摆手笑道:“不必如此,这一次人多,本侯也不好搞特殊,就在驿馆歇息。而且十分疲惫,酒宴就免了。”打了个哈欠,道:“本侯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好向朝廷禀明这边的状况。” 第九百二十八章 贼胆包天   子时过后,整个东海古蔺城便进入一阵死寂的状态,虽然是东海府城,但毕竟只是海滨小城,其繁华热闹自然不可能与京城相提并论。   冷清的街道上,一条流浪的野狗沿街走过,到得一处墙根下面,瞧见一只破瓷碗,便要靠近过去,但还没靠近,边上一道身影忽然坐起来,野狗吓了一跳,低吠一声,掉头走开。   坐起的那人蓬头乱发,脚边放着一根木棍,冲着那野狗低骂两句,随即便重新躺倒在墙根下,裹了裹身上的破衫,东海之滨,虽然白天很是暖和,但是到了深更半夜,便有些发寒。   他迷迷糊糊之中,忽地听到“叮”的一声响,这种声音对他来说十分熟悉,那是银钱丢入瓷碗之中的声音,对他来说,这声音清脆悦耳,瞬间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扭头看过去,便瞧见一道身影站在自己身边。   乞丐有些奇怪,这深更半夜,莫说这条有些偏僻的街道,就算是东海城最大最宽敞的街道也没有几个人,怎地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施舍银钱,微抬头,借着月光,看到一张枯黄干瘦的面孔,大概三十出头年纪的男子。   “多谢大爷赏!”乞丐瞅了瓷碗一眼,是块小碎银子,立刻小秘密谢过。   那人却是蹲下来,一伸手,手里却是一块更大的碎银子,乞丐一怔,那人已经轻声问道:“想不想要?”   乞丐笑道:“大爷赏,自然是千恩万谢的。”   “好。”那人微点头:“丐帮二十八处分舵,南方七宿之中,是谁在东海这边活动?”那人直接问道。   乞丐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做出一副迷茫之色,摇头道:“大爷说什么?我......我听不明白.......!”   那人也不废话,伸出另一只手,手中却是多了一件物事,鸟雀形状,做工精致,色泽纯黑,倒像是木头制成。   乞丐看了一眼,显出吃惊之色,左右看了看,爬起身来,一言不发,抬步便走。   这找上乞丐之人,自然是刚刚抵达东海古蔺城的锦衣侯齐宁。   齐宁有钟琊当初所赠送的几副面具,出门在外,自然是带在身上,眼下便是戴上了面具,掩饰了本来面目。   他亮出的物事,正是丐帮朱雀长老曾经赠送的朱雀令,朱雀令在手,等同于朱雀长老本人,丐帮二十八分舵,南方七宿分舵都在朱雀长老的统领之下,南方七宿的丐帮弟子见到朱雀令,也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那乞丐一声不吭,顺着墙边东拐西走,终是别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齐宁只是跟在后面,乞丐自始至终也不曾回头。   走了半柱香的时辰,进到一条更为狭窄的巷子内,巷内昏黑异常,那乞丐停住脚步,回头看了齐宁一眼,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齐宁稍等片刻,齐宁微微颔首,那乞丐径自入巷。   等了小片刻,便见到巷内匆匆过来几道身影,距离几步之遥俱都停下步子,气凝目光锐利,瞧见当先那人大概四十出头样子,身材瘦削,对方盯着齐宁,齐宁再次将那朱雀令亮在前面,那几人互相瞧了瞧,当先那人一抬手,低声道:“请!”   齐宁收起朱雀令,也不客气,进入巷内,几人都恭敬站在一旁,齐宁顺着小巷往前走,几人都迅速跟上,走入深巷,早瞧见一名乞丐举着一支火把站在一处院门前,齐宁知道那必是丐帮分舵所在,过去径自折进了院内,身后几人跟进院子,很快就有人将院门关上。   那瘦削汉子已经快步上前,拱手道:“张月鹿分舵分舵荆寿见过阁下!”   齐宁含笑点头道:“荆舵主,此番有事前来求助,冒昧登门,还请多多包涵。”   荆寿抬手道:“屋里请!”领着齐宁进到屋内,其他人却都是守在门外,等两人进屋之后,外面立刻带上了门。   荆寿请齐宁落座之后,也不问齐宁来历,直接道:“阁下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只要我们能办的,必当竭力而为。”   齐宁心想这朱雀令果然是用处极大,微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丐帮素来是消息灵通,所以想过来请教几个问题。”见荆寿兀自站着,道:“荆舵主坐下说话!”   荆寿在齐宁边上坐下,齐宁才问道:“荆舵主对东海的海盗是否有所了解?”   荆寿一怔,但马上点头道:“颇为了解。”   “那么荆舵主可知道如今在东海之上,最横行无忌的海盗有哪些?”齐宁看着荆寿问道。   荆寿想了一下,才道:“东海早些年确实是海盗横行,但如今早已经不同当年。当年东海之上的海盗少说也有十几股人马,有些甚至根本不顾及东海水师的存在,经常偷袭沿海。不过东海水师多年下来剿匪,许多海匪早已经不成气候了。”   “荆舵主自然知道黑虎鲨此人?”齐宁问道。   荆寿点头道:“此人算是东海之上硕果仅存的巨匪,据我所知,此人这些年来,实在没有少给东海水师添麻烦。”淡淡一笑,道:“自从澹台家组建东海水师至今,虽然海匪时常肆虐沿海,但是却并无海盗敢真正与水师为敌,唯有黑虎鲨,却是处处与水师为难,此人的胆量着实不小。”   “与水师为难?”齐宁奇道:“此话怎讲?”   荆寿想了一下,才道:“黑虎鲨的名号,其实也就这两年才为人所知。”顿了一顿,低声道:“阁下自然知道养寇自重的道理。”   “养寇自重?”齐宁略明白几分:“难道这黑虎鲨是东海水师放纵才起来?”   荆寿摇头道:“东海那些强悍的海匪虽然几乎都被剿灭,但几支比较弱小的海匪以及一些被剿灭的海匪残部一直都在东海之上苟活,实际上这些人对东海沿岸根本形不成任何威胁,但有时候水师故意纵容,让一些海匪偶尔出现在沿岸骚扰一番......嘿嘿,其实就是在交易。”   “交易?”   “每次海匪在沿岸骚扰一通,劫掠一些物资,然后东海水师就会出现,海匪留下几颗人头逃遁,水师也不会赶尽杀绝,两边心照不宣,海匪得了物资,水师拿了海匪首级报功,各取所需。”荆寿淡淡一笑:“之前两边一直如此,都形成了规矩。”   齐宁心中叹息,却也能够理解。   如果老鼠不存在,那么猫也就失去了他本来的价值,东海水师如果将海盗剿灭的一干二净,虽然朝廷不至于解散水师,但无论是物资还是其他方面,一定会削弱水师的实力。   作为金刀澹台家最直接的实力,澹台家当然不会给朝廷任何削弱水师的机会,海匪始终肆虐东海沿岸,那么水师从朝廷得到的物资和赏赐,自然也决不会有任何的断绝和削减。   “若一直如此,海匪和水师相安无事,倒霉的只是沿海的百姓。”荆寿道:“可是几年前,这黑虎鲨突然出现,局面就被打破。”   “这黑虎鲨实力很强?”   “据我所知,先前东海上尚有些实力的是苗八子那伙海匪,这黑虎鲨就是在苗八子手下。”荆寿缓缓道:“不过苗八子为人残暴,而且自大妄为,此人每次劫掠,都会劫走一群良家女子,为此每回都要给水师丢下好几条人命,这人劫掠次数极多,手下死伤最为惨重,所以都说此人自私自利,根本不顾手下人的性命。”   齐宁微微颔首,荆寿继续道:“后来苗八子那边发生了内讧,苗八子被杀,黑虎鲨便取而代之,成了新的头领,据我了解,此人很得部下的拥戴,而且此人上位之后,悄无声息之中,竟然将海上好几股海匪收服,实力迅速扩大,不到半年时间,海上那些海匪,大部分都已经成了他的部下......!”   “能在短时间内收服众多悍匪,这黑虎鲨倒是有些才干。”齐宁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水师这边瞧见黑虎鲨壮大起来,自然容不得他,出兵围剿,可是这黑虎鲨异常狡猾,水师几次出兵,都是铩羽而归,据说连黑虎鲨的影子都瞧不见。”荆寿脸上不无赞叹之色:“自那以后,水师和黑虎鲨就彻底结仇了。”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这两年黑虎鲨一直都是东海水师之患?”   “是大患!”荆寿道:“去年的时候,东海水师的一处粮库被大火焚烧,虽然及时抢救,但粮草也焚烧了大半。”   “是黑虎鲨所为?”   “正是。”荆寿道:“黑虎鲨胆大包天,不但烧了水师的粮库,而且还留下了黑鲨旗,自水师组建以来,从无如此嚣张的海匪,这黑虎鲨是第一个敢于与水师正面为敌的海匪。”   齐宁皱起眉头,荆寿继续道:“前几个月,水师那边抓了几名海匪探子,将他们都处死,首级悬挂在海边,本是想威慑黑虎鲨,谁知道一夜之间,首级全都被盗走,还有几名水师兵士被杀,嘿嘿,这对东海水师来说,当真是奇耻大辱,那位澹台大都督派出船队追拿,还是一无所获,那澹台大都督出身将门,心高气傲,受此折辱,恐怕是吐了血.......!” 第九二九章 入棺   齐宁这时候才知道,那黑虎鲨竟是屡次与水师为难,而水师却对他无可奈何,心想面对如此狡猾的对手,这澹台炙麟心中郁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他心中却有些奇怪,所谓虾有虾道蟹有蟹道,东海上的海匪要想生存下去,自然遵守游戏规则,水师要养寇自重,这本是东海海匪苟延残喘下去的大好机会,毕竟正面相对,东海群匪根本不可能与东海水师相抗衡。   水师有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而东海群匪在海上最大的弊端就是无法得到足够的后勤保障,只要水师全力封锁沿岸,足可以让海上群匪消耗而灭。   这当然不是东海群匪愿意看到的局面,这些年下来,双方也已经形成了默契。   但黑虎鲨却打破了这种规则,他的目的已经不只是要劫掠沿岸,而是直接将矛头指向了东海水师,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的道路。   齐宁很难想象,一个有远见的海匪首领,会选择这条道路。   但黑虎鲨却偏偏选择了这条道路。   虽然仗着对海域的熟悉,能够暂时躲避水师的围剿,但时间一长,双方后勤补给的差异,一旦让水师下定决心要将这股海匪剿灭,那么黑虎鲨最终的结局几乎是可以想象,只要澹台炙麟有足够的耐心,甚至不必亲自动手,海匪内部也会因为环境恶劣而出现内讧。   齐宁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黑虎鲨为何要明目张胆地与东海水师为敌。   “荆舵主,东海水师目前对那股海匪可有什么动作?”齐宁沉吟片刻,才轻声问道。   荆寿立刻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水师对沿岸早已经开始进行了封锁,水师的战船都在海岸沿线巡弋,而且他们派出最强的战船,一直都在海上搜寻黑虎鲨的踪迹。”微微一笑,低声道:“而且水师还放出了风声,只要有人能够将黑虎鲨的首级送到东海水师答应,不但赏赐黄金,而且还会向朝廷保荐为官,无论从前做什么,都既往不咎。”   “哦?”   “其实这是说给海上那些海匪所知。”荆寿轻笑一声:“这风声传开,必然会让黑虎鲨和他手下的人互相提防,黑虎鲨自然担心手底下有人会真的因为黄金官位而取了他脑袋,不过到现在为止,黑虎鲨应该还好生生地活着。”   齐宁微微点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又问道:“黑虎鲨能够取苗八子而代之,甚至能够在短时间内收拢海上零散势力,此人的勇气和才干确实非同寻常,如此人物,应该早就名声在外吧?”   荆寿摇头道:“在苗八子被杀之前,其实还真没有人知道这黑虎鲨的名气,就连我丐帮,也不知道海上有这号人物。海上但凡有些名气的人物,我们丐帮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偏偏对这黑虎鲨一无所知,直到这黑虎鲨成了匪首之后,我们才对他略有所知。”   “原来如此。”齐宁轻声问道:“此人有多大年纪,荆舵主可知晓?”   “说句实在话,这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荆寿有些尴尬道:“苗八子活着的时候,还时常有海匪乔装打扮上岸来,我们......我们对他们的踪迹也是有些熟悉,多少还能知道一些海上的事情,但黑虎鲨上来之后,立刻就将矛头对准水师,坏了规矩,海匪上岸也就少了,好不容易上岸来,也被水师的人抓了起来,之后就只知道那黑虎鲨带人处处与水师为难,其他的消息已经很少得知。”他眉宇间略显疑惑,犹豫一下,还是问道:“恕我冒昧,阁下为何会对黑虎鲨如此感兴趣?”   齐宁微笑道:“只是听说黑虎鲨敢和东海水师为敌,心里十分好奇,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如今要打听黑虎鲨的消息不容易。”荆寿道:“而且黑虎鲨与水师为敌之后,我们丐帮也就不去与那帮人接触,以免被卷入其中。”   齐宁知道荆寿说这话的意思,含笑道:“荆舵主不必担心,让丐帮为难的事情,我也不会让你们去做的。”他知道丐帮消息灵通,想了一下,才问道:“还有一件事儿,想向荆舵主请教。”   荆寿立刻抬手道:“阁下不必客气,你有朱雀令在手,就是我们丐帮的好朋友,只要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那是义不容辞,绝不推辞。”   “荆舵主,不知......!”齐宁顿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问道:“丐帮可知道在东海有些什么诡异的失踪案件?”   “诡异的失踪案件?”荆寿一怔,略显诧异。   齐宁道:“实不相瞒,我之前碰上一些奇怪的事情,听说有些青壮男子莫名其妙地失踪,就像是人间蒸发,突然就下落不明音讯全无。”   荆寿神情顿时凝重起来,身体微微侧过来,低声问道:“阁下知道这事儿?”他这般问,齐宁立刻便知道荆寿显然也是知道这事,立刻道:“荆舵主看来是听说过。”   荆寿想了一下,才道:“我倒真是听说过一些这样的传闻,大都是发生在偏僻乡村,正如阁下所言,那些村落发生过类似事件,失踪的都是青壮男子,而且此后都是没有任何音讯。”皱起眉头:“乡民们都说是有鬼魅作祟,那些村民是被鬼魅抓走了。”   齐宁一听荆寿所言与自己在东阳县所闻竟是几乎相同,心下一凛,神情冷峻问道:“荆舵主可知道这些事情发生在哪些地方?到如今有多少人失踪?”   荆寿摇头道:“到底失踪多少人,那还真是不清楚。东海郡下面有十几个县城,每个县城又有几十个村落,有些人失踪之后,还有人往官府报案,但许多人失踪后,当地村民都觉得是有鬼魅作祟,并无向官府禀报。丐帮这边倒也去查过此事,但根本找不到什么线索,那些人失踪的离奇,事先没有任何的端倪,失踪之后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摇了摇头,轻叹道:“这种事儿,没人报案,官府也不去多管,就算有人报了案子,官府派人去调查一下,找不到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官府不了了之?”齐宁皱眉。   荆寿道:“其实有些事还真怪不得官府。古蔺城往西几十里地,有一个陈家村,去年在陈家村一夜之间有五个青壮汉子就离奇失踪,这事儿我们丐帮知道了,就有兄弟过去打听消息,可是村里的人对此噤若寒蝉,谁都不说一个字,而且事发过后,村里还请了道士作法驱鬼.....,满村的人都觉得就是鬼魅抓走了壮丁,村里的老人们甚至都不让让去官府报案。陈家村发生这事儿,其他村里只怕不少也都是这样,所以究竟失踪多少人,丐帮这边也说不清楚。”   齐宁心中苦笑,人口失踪,其中明明大有蹊跷,却被村民们误以为是鬼魅作祟,只要触及到鬼神之说,又有谁真的会去细心调查。   离开了丐帮分舵,齐宁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驿馆,歇了半晚,次日一大早,起来收拾过后出门,韦御江等人早已经在等候。   众官员知道澹台炙麟身死,一开始都以为是惊天大案,但经过尸检和现场环境的调查,已经得出澹台炙麟确实是自尽而亡,虽然心中都很是诧异和惋惜,但既然并非他杀,也就都知道这件案子实际上已经不必费什么太大的功夫。   齐宁倒也没有让其他官员随同前往,吃过早饭后,只让韦御江同行,让吴达林带了两个人随侍。   阳光明媚,天高气爽,街道上人来人往,与夜深时候的万籁俱静宛若两个世界。   驿馆离大都督府路途并不远,穿过两条街,便即到了大都督府,齐宁昨日已经说好,今天要见一见澹台炙麟的遗孀,进了大都督府,沈凉秋便已经得到禀报迅速赶过来,见到齐宁,立刻道:“侯爷,昨晚向夫人说过,侯爷今日要见夫人,夫人也并无多说,点头同意,侯爷稍候片刻,卑将已经派人去告诉夫人侯爷已经到了。”   齐宁落座之后,才问道:“夫人身体如何?”   “夫人与大都督伉俪情深,此番大都督过世,夫人......!”沈凉秋苦笑摇头,他面色憔悴,眼袋都发黑,这阵子显然也是辛苦得很。   齐宁微微颔首,才道:“沈将军,大都督过世,朝廷那边还没有下旨选定其他人接替,在此之前,水师那边,还要由你来操理,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侯爷关心。”沈凉秋道:“侯爷这次过来,也检查过了大都督的遗体,大都督过世之后,遗体这般停放多日,实在不妥,所以卑将准备今日也和夫人商量,将大都督的遗体入棺。”   “该当如此。”齐宁道:“大都督的棺木是否已经准备好?”   沈凉秋解释道:“大都督过世后,下官已经派人暗中去找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只等朝廷派人过来之后,再行入棺。昨天半夜,卑将已经让人将棺木悄悄送了过来,眼下就停放在大都督遗体的院内,只等和夫人商量后,就.....!”   他话声未落,外面忽然传来惊呼之声:“不好了,不好了.......!”   ----------------------------------------------------------------   PS:公众号里向大家说明了,带伤去北京接受郭靖宇导演和小吉祥天老师的亲自指导,受益匪浅,近日已经返回家中,更新正式恢复正常! 第九三零章 毒汤   齐宁正与沈凉秋说话,忽听到外面惊呼声,齐齐皱眉,随即看到侯总管几乎是跌跌撞撞跑到厅堂来,一脸煞白,惊魂未定。   沈凉秋皱眉道:“侯总管,什么事要如此叫喊?”   侯总管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夫人......!”他情急之下,抬手向外指过去:“沈将军,夫人她.....她出事了!”   齐宁心下一凛,他身旁的韦御江也是吃了一惊,沈凉秋却是迅速冲上几步,几乎是厉声问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夫人自尽了......!”侯总管全身颤抖:“沈将军,你.....你快去看看吧!”   沈凉秋一把抓住侯总管手臂,怒喝道:“侯总管,你胡说八道什么,昨晚夫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一把撇开侯总管,竟是连齐宁也顾不得,飞步向门外冲出去,他动作灵敏,脚步极快,一眨眼就已经出了门去。   齐宁和韦御江对视一眼,也不犹豫,迅速跟出了门去。   沈凉秋脚步虽快,齐宁的脚步更是不慢,片刻间已经到得沈凉秋身边,沈凉秋脸色微微泛白,两手已经握成拳头,齐宁察觉到沈凉秋的手在微微发抖。   穿庭过院,很快就到得东院外面,还没见到院内,就听到里面传来哭声,冲进院内,只见到两名侍女瘫坐在屋门前,正哭泣不止。   沈凉秋冲到屋门前,屋门敞开着,他一直脚刚要踏进去,似乎想到什么,停了下来,沉声喝道:“莫哭了!”   两名侍女吓得收住哭声,沈凉秋沉声问道:“夫人在里面?”   “将军,夫人.....夫人她.......!”一名侍女抬手指着屋里,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却已经说不出来。   齐宁这时候也已经跟上,向沈凉秋道:“沈将军,保护现场!”   沈凉秋明白齐宁意思,点点头,目光冷峻,低声道:“侯爷,大都督是自尽,夫人如今又是自尽,这.....这绝不简单,里面一定有蹊跷。”   “沈将军不必着急。”齐宁劝慰道:“韦司审擅长观察,等他一起过来。”   他和沈凉秋都是习武之人,气息十足,速度极快,韦御江和侯总管都已经是被远远拉在后面,沈凉秋虽然脸色难看,但也没有急着进屋,片刻之后,韦御江已经进了院子,侯总管又隔了片刻才进院内。   沈凉秋这才看向齐宁,齐宁见韦御江和侯总管都到来,这才微微点头,沈凉秋第一个进到屋内,齐宁紧随其后。   一进屋便是正堂,沈凉秋向左首瞧过去,房门也是敞开着,他深吸一口气,这才缓步走过去,齐宁跟在后面,进到房内,一进房便看到里面是被隔成两断,外面这一半十分简单地放着桌椅,中间有一面大屏风将房间后一半隔开,屏风两边各有一道入口,可以进入到后面。   若换作平日里,作为沈夫人的寝室,除了澹台炙麟,自然是不能让任何男人进入到其中,但今日发生如此惊人之事,自然不再有避讳。   沈凉秋和齐宁转到屏风后面,就看到一张装饰精美的大床几乎占据了后面空间的一半,纱帐被钩子挂着,所以床上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全身素白的女人此时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帖放在小腹处,左手按在右手上面,悄无声息,寂然不动,而在那女人的面上,用一方轻纱掩盖,轻纱很薄,所以隐隐能够看到女人的面貌。   这时候齐宁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去,韦御江紧跟在他身后,而侯总管这时候却是从后面抢上来,“噗通”跪在地上,痛哭道:“夫人,你.....你怎么如此想不开,你这一走,小少爷该怎么办......!”   沈凉秋这时候却是走到床边,双手握拳,身体发抖,呆呆看着床上那一动不动的女人,齐宁神情冷峻,这时候也已经发现,在女人的唇角,一丝血迹从嘴角溢出来,但血液显然已经发干。   齐宁转头向韦御江使了个眼色,韦御江点头,走上前去,向沈凉秋拱了拱手,然后对着床上的女人深深一礼,恭敬道:“沈夫人,得罪了!”身体前倾,凑过去瞧了瞧,随即手中多了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将银针凑过去,沈凉秋抬起手,似乎要阻止,嘴唇微动,但终是什么也没说,缓缓放下手来。   韦御江将银针轻轻刺入沈夫人脖颈的血管之中,又迅速抽出来,很快,几人都看到那银针已经变了颜色。   “中毒?”齐宁心中一凛。   韦御江又看了看沈夫人脸庞,这才转身走到齐宁身边,轻声道:“侯爷,沈夫人应该是中毒而亡。”   齐宁看向侯总管,见侯总管兀自哭泣,咳嗽两声,才问道:“侯总管节哀,本侯有两句话问你。”   侯总管抬袖擦拭眼泪,看向齐宁,齐宁问道:“侯总管方才说夫人是自尽?”   侯总管兀自带着哭腔道:“方才沈将军知道侯爷过来,是要见夫人,所以让老奴通禀夫人,老奴过来后,让春桃......!”抬手指向外面道:“春桃就在外面,老奴不好直接进屋来禀报,所以让春桃通报一声,春桃进屋后,很快.....很快就叫出声来,老奴急忙冲进来,然后.....然后就看到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躺在床上,嘴角.....嘴角还有血......!”   “侯总管,为何你能凭这些就知道夫人是自尽?”齐宁盯着侯总管眼睛。   侯总管抬手指向一处,几人都瞧过去,见到侯总管指向的地方是梳妆台,梳妆台距离大床几步之遥,最显眼的是梳妆台上放着一只玉碗。   韦御江已经迅速靠近过去,轻轻端起那玉碗瞧了瞧,很快就回头看向侯总管问道:“侯总管,夫人中毒,是喝了这碗汤?”   齐宁这时候也走过去,韦御江将那玉碗双手捧给齐宁,齐宁接过瞧了瞧,见到碗中还剩下小半碗汤水,底部还有两片银耳,银耳汤本该是清澈干净,但这剩下的汤水却带有一丝褐红色,明显不对劲。   侯总管道:“老奴进屋之后看到夫人这样,心里就知道事情不好,瞧见这汤水,和之前送来的银耳汤颜色不同,心里......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进屋之后,看到夫人嘴角带血,然后又看到这碗汤水不对,所以就判断夫人是自尽,是这个道理吧?”齐宁神情淡定,凝视侯总管问道。   侯总管点头道:“是.....是这样,但.....但也不只是如此......!”   韦御江见侯总管神情闪烁,皱眉道:“侯总管,被这碗汤毒杀,未必就是自尽,也可能是有人在这汤水里下毒,你为何那般轻易断定夫人一定是自尽?”   沈凉秋神色冷峻,冷声道:“侯总管,你是金刀候府的老人,就是因为你对澹台家忠心耿耿,当初老侯爷才留你在这边照顾大都督。这些年你虽然是大都督府的总管,但无论是大都督还是夫人,对从未将你当做下人看待,而是将你当做长辈一样敬重。”往前踏出一步,目光如刀,盯着侯总管道:“如今大都督自尽,眼下夫人又是自尽,你告诉我,是否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侯总管身体一震,低下头去,齐宁却是缓步走过去,温言道:“老总管,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也好搞清楚这些事情。如果大都督和夫人果真是自尽,那倒也罢了,可如果真的另有缘故,你隐瞒不说,岂不是愧对大都督夫妻?”   侯总管抬起头,眼泪直流,悲伤道:“都是老奴不好。”看向沈凉秋道:“沈将军,昨晚.....昨晚你见过夫人离开之后,夫人.....夫人对我说了一些不对劲的话,我.....我没有及时告诉你,都是.....都是我误了事情。”   “夫人对你说了什么?”   侯总管哀伤道:“夫人给了我一只小箱子,我打开之后,发现里面都是金银细软还有.....还有一些银票,当时就奇怪,夫人让我都收起来,还对我说,如果.....如果她真的发生了什么,就将.....就将那箱东西分派给府里的大伙儿,不要落下一个人,还说.....还说这些年多亏了大伙儿.......!”   齐宁和韦御江对视一眼,沈凉秋则是紧盯着侯总管眼睛。   “老奴一听夫人交待,就觉得事情不对劲,劝说夫人不要多想,大都督过世,夫人心中悲痛,但毕竟小少爷还在。”侯总管长叹道:“老奴劝夫人说看在小少爷的份上,也要她好好保重身子,她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叮嘱我收好箱子,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否则.....否则就是老奴对她不住。”   沈凉秋深吸一口气,道:“侯总管,夫人这明显已经有轻生之念,你.....你为何昨晚不去告诉我?夫人就算有叮嘱,可是此等大事,怎能隐瞒?”   “老奴是昏了头,以为有小少爷在,夫人看在小少爷的份上,绝不会......!”侯总管猛地抬起手,对着自己的脸一巴掌扇了下去,自责道:“都是我糊涂,都是我糊涂.....!”他连抽两下,齐宁已经伸手抓住他手臂,摇头道:“老总管不要如此,我问你,这碗汤......是谁送过来的?” 第九三一章 海葬   侯总管道:“是老奴一早亲自送过来的。”接着道:“都督府内的饮食一直都很小心,大都督和夫人的饮食,我们送进去之前,都会检查,今早送来的这碗银耳汤,我送过来之后,是春桃尝过,这才送进屋里。”   齐宁微微颔首,侯总管抬头看着床上的沈夫人,鼻子发酸道:“夫人定是存了要追随大都督而去的心思,所以才会将自己收拾成这样。”   沈夫人一身干净的素白衣衫,而且躺在床上的姿势十分的从容平静,从夫人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的痛苦,显得异常平静,齐宁心中其实也知道,如果是为人所毒杀,沈夫人在死状绝不可能是这般。   眼前的一切,也确实证明沈夫人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虽然澹台炙麟和沈夫人先后自尽的现场确实找不到其他的破绽,但这一对夫妻先后以自尽的方式了解自己的生命,却着实让齐宁觉得有些古怪,内心深处总觉得事情绝不像表面这般简单。   “啪!”   一声脆响忽然想响起来,却是沈凉秋忽然抬手抽在了自己的脸上,齐宁一怔,沈凉秋却已经长叹道:“我没有保护好大都督,如今连夫人.....连夫人也没有看好,我还能有什么脸面去见大都督。”转身走到齐宁面前,看着齐宁道:“侯爷,没有保护好他们,是卑将失责,恳请侯爷此番回京,将卑将一同押赴进京。”   “沈将军这是何意?”   “当年卑将曾经立下誓言,要与大都督同生共死,如果大都督背后有刀砍向他,卑将一定会站在他身后。”沈凉秋摇头苦笑道:“可现如今大都督和夫人都已经去了,卑将还苟活着,卑将要先向老侯爷请罪,再......!”后面的话却并无说出来。   齐宁却是从他眼眸中看出隐藏的伤痛。   从昨日看到沈凉秋之后,齐宁便发现沈凉秋其实一直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显得比较冷静。   澹台炙麟身死,水师的最高将领就是沈凉秋,此等情况下,沈凉秋保持冷静,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澹台炙麟夫妻先后自尽,沈凉秋显然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对了,侯总管,麻烦你找一名侍女过来,看看夫人身上可有什么东西留下来。”齐宁沉吟了一下,才轻声吩咐道:“这里是夫人的房间,咱们不好在这里多留,出去再说吧。”   侯总管起身去找春桃进来,其他几人也都出了门,出门之后,沈凉秋深吸一口气,转头问侯总管道:“小少爷在哪里?”   “有奶妈在照顾着。”侯总管抹去眼泪,惊魂未定:“沈将军,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少爷不能留在这里,要尽快送回京城。”沈凉秋冷静道:“大都督的遗体也不能那样放着了......!”向齐宁问道:“侯爷,咱们要尽快将大都督入殓,还有夫人......!”沉吟起来。   “沈将军是准备将两位的遗体送回京城吗?”齐宁问道。   沈凉秋叹道:“便是这事儿有些难办。”   “哦?”齐宁奇道:“此话怎讲?”   “侯爷有所不知,很早之前,大都督就曾说过,若是有朝一日......!”沈凉秋微顿了顿,才道:“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在水师大都督的位置上离开,他宁可让自己永眠在大海之中,他说自己半生以海为家,便是走了,也要躺在海底。”   齐宁一怔,沈凉秋摇头道:“当时水军诸多将领都在,大伙儿都以为大都督只是随口而言,所以也都说真要是死了,就都留在海里。卑将与大都督义结金兰,知道大都督并非信口而言,也说过死后追随大都督一同长眠海底......!”   “如此说来,大都督是希望自己离开后能够海葬?”   “不只是大都督,常年以海为家的人,许多人都会有这样的心思。”沈凉秋解释道:“许多渔民在死后,都是进行海葬。”   “原来如此。”齐宁问道:“若是这样,夫人岂不是也要与大都督一同海葬?”   沈凉秋苦笑道:“大都督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为了大都督,服毒自尽,这本就是要追随大都督而去,如此深情,又如何能够拆散他们。”   齐宁心想如何处理澹台炙麟夫妻的后事,这是澹台家的事情,自己倒不必多言,当下只是微点头,并不多说。   便在此时,进去不久的春桃匆匆出来,手里却是拿着一封信笺,向沈凉秋道:“沈将军,这里.....这里有一封信,揣在夫人的怀中。”   沈凉秋立刻伸手过去接过,正要拆开,却是停手,呈给齐宁,齐宁摇头道:“沈将军可见过夫人的字迹?先瞧瞧是否真的夫人所留。”   沈凉秋当下拆开了信笺,扫了几眼,这才向旁边的侯总管道:“侯总管,你也是见过夫人的笔迹,你以为这是否夫人亲笔所留?”   侯总管凑过来,细细看了看,十分肯定道:“没错,这是夫人的笔迹。”   沈凉秋点点头,仔细将那信笺看了一遍,片刻之后,才长叹一声,一脸感受,苦笑道:“夫人自尽,原来.....是我的错!”   几人都不明白,沈凉秋解释道:“昨晚我向夫人禀明,侯爷领着刑部的差官前来调查大都督一事,大致确定大都督确实是自尽而亡。”顿了顿,才继续道:“先前夫人一直不相信大都督会丢下她和小少爷离开,只以为大都督是被人所害,所以每日都在等候朝廷派人来调查此事,可是昨晚知道大都督是自尽后,便......!”声音已经略有些哽咽。   齐宁道:“夫人知道了大都督是自尽,便无其他留恋,所以服毒自尽,追随大都督而去,沈将军是这个意思?”   沈凉秋点点头,自责道:“如果昨晚我没有那般向夫人禀报,也许......便不会如此。”   “夫人在信中可还提到其他事情?”   “夫人在信中说,大都督在自尽之前的那几天,就有些反常。”沈凉秋道:“大都督精神恍惚,而且几次提过,如果有一天他离开,就要为他举行海葬。”沈凉秋双手将信笺呈给齐宁,等齐宁接过才继续道:“夫人让我们将小少爷送回京城,她自己要留在东海,与大都督一起海葬。”   齐宁接过信笺扫了几眼,字迹娟秀,确实是出自女人的手笔,沈夫人的遗书言简意赅,其最终的目的,显然还是希望能够陪伴自己的丈夫一同进行海葬。   齐宁将遗书折好,却是收进袖中,道:“这是夫人留下的遗书,本侯虽然是受朝廷委派过来,其实也是受了老侯爷的托付,这份遗书等本侯回京之后,亲自转交给老侯爷,也算是对老侯爷有个交代.....,沈将军,你意下如何?”   “如此自然是最好。”沈凉秋微微点头,“侯爷,夫人也已经离去,这事儿.....目下还是不要被人知道为好。”   “这是当然。”齐宁道:“大都督和夫人的遗体,可以尽快入殓,不过.....朝廷那边正在商榷大都督的接替人选,没有颁下旨意之前,如果将大都督过世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会引起东海骚动。”微皱眉头道:“只是如果一直这么放着,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大家都知道意思。   虽然最为酷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但天气还没有凉下来,温度依然不低,如果长时间不将遗体安葬,遗体总会损坏。   “如果大都督真要海葬,绝不能草草行事。”沈凉秋以不容商量的口气道:“侯爷,卑将会妥善安置好大都督和夫人的遗体,不会出问题。”   齐宁见他这般说,知道他有法子,微微颔首,这才道:“本侯这边会写一道折子呈上去,沈将军也可以写一道折子。大都督和夫人都是自尽离世,这已经没有什么疑问,不过.....咱们还是要想好大都督自尽的缘故,总是要向朝廷给个说法的。”   沈凉秋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沈将军想说什么?”齐宁凝视沈凉秋问道。   沈凉秋这才道:“卑将思来想去,大都督......!”话说到一半,还是摇头道:“不会是这样,卑将到现在也觉得大都督不可能因为黑虎鲨便会想不开。”   “如何上折子,沈将军自己好好思量便是。”齐宁道:“本侯这边,只会将所知据实上奏。”见沈凉秋神色憔悴,安慰道:“沈将军不要太过悲伤,节哀顺变,水师那边,眼下还是要仰仗你。”   沈凉秋拱拱手,齐宁道:“本侯先在这边等着朝廷过来的旨意,沈将军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去驿馆那边找我。”轻轻拍了拍沈凉秋手臂,也不多言,转身离开。   沈凉秋亲自送到大门,出门之后,吴达林等人已经在都督府外等候,上马走了一段路,韦御江忽然问道:“侯爷,此事就到此为止吗?”   齐宁骑马缓行,扭头看向韦御江问道:“韦司审为何会这般问?”   “卑职.....卑职只是觉得很蹊跷。”韦御江靠近齐宁,两匹马齐头并行:“澹台大都督自尽了,咱们昨天刚到,今天沈夫人也自尽了,这....这事儿就是透着古怪,卑职觉得里面定有隐情。”   “大都督和沈夫人自尽的现场你也都看了,澹台大都督死于密室之内,而沈夫人不但是在收拾好后服毒,还留下了遗书。”齐宁缓缓道:“两人的死,你是否能找到证据证明他们不是自尽?”   “这......!”韦御江顿时为难起来,正如齐宁所言,两处现场他都亲自看过,却是没有发现现场有不对的地方。   “动机!”齐宁道:“如果两人都是自尽又找不出任何证据推翻,那就只能找到澹台大都督自尽的动机,如此人物,到底是什么导致他非要自尽不可。”抬头看天,碧空如洗,喃喃道:“澹台大都督到底是在害怕什么?” 第九三二章 破煞   齐宁从丐帮口中已经知道,东海水师几次在黑虎鲨的手底下吃了亏,堂堂帝国水师连续在一股海匪手下栽跟头,对水师的统兵之将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   设身处地去想,齐宁能够感受到澹台炙麟心中的耻辱。   毫无疑问,在连续发生这些事情之后,水师那边还是尽力掩盖了事情的真相,至少自己在京城那边还真没有听说过水师这边遭受到的耻辱。   这样的事情一旦大肆传扬,虽然不会对澹台家在帝国的位置有什么动摇,但对澹台家的武名当然是沉重的打击。   澹台炙麟心中的压力,齐宁可以想象得到。   如果能够在事发之后,以最快的时间抓获黑虎鲨,澹台家的武名还能够得到一定的挽回,但事实上到如今为止,黑虎鲨依然是在东海上逍遥自在,东海水师连他的一分毛发也没能得到。   如果是一位对声誉看的极重的人,内心的压力当然会越来越重。   澹台炙麟是久经沙场的武将,难道当真是因为连续受到折辱而无法承受压力,这才悬梁自尽?   作为澹台家的顶梁柱,澹台炙麟当真就不顾及自己在家族中的重担,甚至不惜抛下妻儿赴死?   骑在马上,齐宁若有所思,忽听得身边一个声音道:“这位大爷慢走!”   齐宁一怔,扭头看过去,才发现不知不觉走在一条长街上,街边有一处算卦的摊位,十分简陋,卦摊边上扯着一面布帆,上面写着一个“卜”字,坐在卦摊后面的算命人那一双眼睛呆滞如死灰,竟是一个盲者。   齐宁前后看了看,自己此时正经过那人的卦摊,韦御江落后跟在自己后面,吴达林等人则是隔了一段距离,其实也是为了不太显眼,否则五六匹马走在一起,难免太过招摇。   那盲者明显是看不见东西,但面孔却是朝向齐宁这边。   齐宁勒住马,有些奇怪,问道:“你是说我?”   “客官要算命吗?”那盲者直接问道。   齐宁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不算命。”   “你不算命,是因为不信命,还是不信我?”盲者问道。   齐宁觉得这盲者说话有趣,笑道:“这有什么区别?”   “如果不信我,在这城里找不到第二个为你解灾之人。”盲者缓缓道:“若果你不信命,很可能就会没命。”   齐宁微皱眉头,这盲者说的当然不是什么好话,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话,都不会开心,他翻身下马来,走到卦摊前,盲者已经抬手道:“请坐!”神色十分镇定。   齐宁却也是在边上坐下,盯着盲者的眼睛。   这盲者双眼已瞎,却又似乎对身前的事情十分清楚,齐宁有些奇怪,本以为这老家伙是故意危言耸听,引人留下来算卦,甚至觉得此人可能是装瞎子,但算卦人双目毫无生气,犹如死鱼眼睛一般,心知此等情况,是万万假扮不来的。   “先生是不是说我有灾?”齐宁盯着忙着眼睛道:“你我素不相识,先前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过,怎知我会有灾?”   “你可知煞气?”盲者道:“身上带有煞气之人,往往离灾难很近,一个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哦?”齐宁冷笑道:“你是说我有煞气?”   盲者气定神闲,轻声道:“刚才你离我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我便感受到煞气存在,只等你从我卦摊前走过,煞气极盛......!”   “所以你才出声让我停下?”齐宁听他说的玄玄乎乎,淡淡一笑,问道:“那先生不如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会遇到灾难?”   盲者叹道:“你既然不信,大可以不必多问的。”   “哦?”   “你若诚心算卦,老朽或许能够帮你破煞。”盲者叹道:“可是若你不信,我便帮你,那也毫无用处。”抬手道:“你可以走了。”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这盲者的套路和普通的算命先生没什么两样,先以危言耸听将人吸引下来,尔后再说什么破灾解煞,不过这盲者一本正经模样,一般人还真要被他唬住。   子不语怪力乱神,齐宁本来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但他自己灵魂穿越,那是最无法解释的事情,不过对于命数,他倒也并不深信。   不过他倒也能够理解,眼前这盲者双目已盲,他要生存下去,总要有个活计,在街上摆摊算卦,倒也是个讨生活的路子,眼下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听他说说也是无妨,走的时候给他留下一块碎银子,当作是资助。   他既然这扮相,便耐心起来,微笑道:“先生好心为我破煞,我自然不会不知好歹,敢问先生,我到底有什么灾难?”   “天机不可泄露!”盲者道:“老朽问你,这几天你是否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干净的东西?”齐宁托着下巴道:“先生说的不干净东西,又是指什么?”   盲者微一沉吟,才道:“你若是今日离开这里,或许还能避开灾难,否则......!”摇了摇头,连眉头也是微微锁起。   “离开这里?”齐宁眸中光芒一闪,身体微微前倾:“我为何要离开这里?”   “这里是是非之地,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盲者道:“离开此地,方位一变,阴煞自然也会离你而去。”   “你怎知我不是东海人?”齐宁皱眉道,但话一出口,便知道多此一问。   东海地处东南,说话的味道与京城大不相同,只从口音上对方就可以判断出自己并不是东海本地人。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盲者也不多说。   齐宁却觉得这盲者话里有话,自己此番前来东海,就是为了查清楚澹台炙麟身死背后的谜团,眼下一切都还在云山雾罩之中,但这盲者言语之中,却明显是劝说自己离开东海,甚至直说这东海古蔺城是是非之地。   齐宁不知道他到底是话中暗含深意,还是故意这般装神弄鬼,不动声色道:“先生让我离开东海,只可惜我眼下还走不得。”   “如此说来,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非要留在东海?”盲者“看着”齐宁,神色淡定。   齐宁笑道:“先生方才不是说过,可以为我破煞,难道破煞的法子,只有离开东海一条途径?”   盲者微一沉吟,才道:“倒也还有一个法子,只是......!”他欲言又止,抬手抚须,齐宁笑道:“你但说无妨!”   “另一个法子虽然也可以破煞,但.....却要泄露天机。”盲者叹道:“若是泄露了天机,便要折了自己的阳寿,这个......!”   齐宁心下好笑,说来说去,这盲者最终的目的,无非还是要得些银钱,他取了一块碎银子放在案上,含笑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先生教我破煞之法。”   盲者伸手摸了摸碎银子,犹豫一下,才叹道:“罢了,我都这把年纪,折些阳寿也就罢了,你年纪轻轻,总不能看着你大祸临头见死不救。”将那碎银子收进袖内,道:“我给你写破煞之法,你拿了回去,照做就好。”微微挥手,吩咐道:“转过身去。”   齐宁转过身,韦御江等人见齐宁算卦,并不靠近过来,只是在不远处等候。   那盲者摸过纸笔,竟是在纸上写下了破煞之法,然后吹了吹墨迹,伸手取了一只信封,将那破煞之法放入信封之内,然后用米糊封了起来,这才道:“里面便是破煞之法,今日酉时过后,方能拆开,若是提前拆开,这破煞之法也就没了用处,切记切记!”   齐宁转身接过信封,见到这盲者虽然双目失明,但信封倒是封的很好,显然是个老手,心里好笑,含笑道:“那就多谢先生了。”起身来,也不多言,径自过去翻身上马,那盲者在后面兀自叫了一声:“酉时之前,万不可拆看,否则大祸临头,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了。”   齐宁哈哈一笑,催马而行,韦御江等人迅速拍马跟了上去。   一行人回到驿馆,进院之后,韦御江才问道:“侯爷信卦?”   齐宁笑道:“也不能说不信,却也不全信。不过这般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都是一个套路,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取出了那算卦先生写下的破煞之法,便要拆开,韦御江立刻道:“侯爷,先前离开的时候,那算卦的好像说在酉时之前不可拆看,您......!”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倒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灾,又该如何趋吉避凶。”齐宁淡淡一笑,拆开了信封,从里面取出纸张来,扫了一眼,却见到上面写着四行字,却是一首诗。   “那算命的眼睛看不见,但写的字却是整整齐齐。”齐宁道:“不用算卦,卖字为生也是不差。”   他并不避讳韦御江,韦御江在旁看了看,轻声念道:“醉卧清风台,柳下映红花。听潮涛声起,香袅入凡家!”疑惑道:“侯爷,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齐宁仔细看了两遍,也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心想那盲者声称写下了破煞之法,要按照破煞之法去做方能解煞,但这上面只是一首诗,却又如何按照这首诗去破煞,难不成那算命的盲者只是消遣自己不成? 第九三三章 设局   “韦司审,你擅长观察细节,可发现这首诗有什么蹊跷之处?”齐宁将纸张直接递给了韦御江,韦御江双手接过,从头到尾又细细看了一遍,一脸疑云摇头道:“侯爷,这看上去就是一首平常的打油诗,算不得有多高明,而且.....也瞧不出里面到底藏着什秘密。”   齐宁道:“那算卦的就算是想要装神弄鬼得些银钱,也只要随便说个破煞之法,倒也用不着如此暗含玄机。”他微一沉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留下一首诗,若是不明所以,难保会回头去找他......!”   “侯爷,那算卦的半道上叫住你,又给你留下这首诗,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韦御江心思慎密。   齐宁微锁眉头,猛地意识到什么,伸手从韦御江手中拿过纸张,揣进怀中,二话不说,快步出门,韦御江急道:“侯爷,您.....!”他还没说完,齐宁身法如燕,转眼间便已经去的远了。   齐宁骑上一匹马,飞奔回转到街道上,宛若离弦之箭般,只片刻见,已经到得先前那算卦盲者摆摊的地方,却发现这地方已经被一个卖咸鱼的占住,他下了马来,往那卖咸鱼的过去,卖咸鱼的还当是主顾,已经展开笑脸道:“这是我们家祖传三代的咸鱼,腌制的法子和其他人不同,你.....!”   不等他说完,齐宁已经冷声问道:“那算卦的去了哪里?”   他离开这里到回转来,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只是这片刻间,算卦盲者便已经没了踪迹,齐宁已经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   那卖咸鱼的见齐宁神情冷峻,倒是被吓了一跳,抬手往长街另一边指过去,慌张道:“先前.....先前那瞎子收了摊,往.....往那边去了?”   齐宁向那头瞧了一眼,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囔囔,自然是瞧不见那盲者的影子,盯着卖咸鱼的问道:“你经常在这里卖咸鱼?”   “是是.....!”卖咸鱼的道:“我在这里已经卖了一年多,今天一大早就在这里摆摊......!”   “胡说,你若在这里摆摊,为何那算卦的会在这里?”   “那算卦的过来给了我十文钱,请我吃个早点,说他在这里摆个摊,只要一个时辰就让给我。”卖咸鱼的感觉齐宁似乎不是寻常人,也不敢得罪,解释道:“有人请吃早点,那.....那自然是求之不得,所以我拿了十文钱,去沈记包子铺吃包子去了......!”   齐宁已经明白今日遇上那算卦盲者,明显是个布局,问道:“以前你可瞧见过那算卦的?”   “从来都不曾见过。”卖咸鱼的道:“这条街上算卦的也就两个,我都认识,那瞎子是第一遭来这里。”   齐宁再不多言,转身冲过上了马,顺着卖咸鱼所指方向,催马往前,直跑道街口,也瞧不见算卦盲者的踪迹。   齐宁心知对方既然是有心布局,那么在自己离开之后,算卦盲者就一定会迅速离开,自己找回来之前,那算卦盲者恐怕就已经去的远了。   他皱起眉头,兜转马头,缓慢而行,心里却是在思索,算卦盲者今日煞费心机布下此局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将那首古里古怪的五言诗交到自己手中,如此说来,那首诗里果真是藏着大大的玄机。   那首诗齐宁是记得一清二楚,心里默念了两遍,一时间也猜不透其中谜底。   对方既然利用算卦的方法给自己传诗,当然是想要给自己传达某种信息,但却又偏偏诗里藏谜,弄得云山雾罩,却也不知道究竟存的什么心思。   对方既然是冲着自己过来,自然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自己进入东海之后,一直都是隐匿真实身份,从各地前来东海的客商旅人也不在少数,街道上也时不时地会有三五成群的马队经过,对方为何却能够辨识出自己的身份?   难道是自己进入东海之后,就一直在对方的注意之下?念及至此,齐宁不动声色向四周观察一番,却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人盯着自己。   忽听得马车声响,从后面传来车轮子碾压街道上青石的声音,齐宁是个很通情理的人,也不去占道,马匹往边上挪了挪,却感觉那马车走到自己身边慢了下来,忍不住扭头看过去,只见到车窗帘子已经掀开,显出一张成熟美艳的脸庞,正是田夫人田雪蓉。   齐宁有些意外,却还是往那边靠近了一些,田雪蓉左右看了看,瞧见无人注意,才轻声道:“侯爷,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知道齐宁一直在隐瞒身份不被人知道,所以不敢在街上大声叫喊,这时候也只是用极轻的声音说话。   “没事,到了东海,瞧瞧这里的风土人情。”齐宁含笑道:“夫人也是出来逛街吗?是了,商会那边.....?”   “后天东海这边的药行商会要聚集大家在一起。”田夫人道:“药行商会的会长我已经见过,他让我后天也一并参会,只不过要在东海这边设名号,还要和东海总商会商量才成。”   “你这是要去总商会?”   “总商会会长最近很忙,所以这事儿要找副会长。”夫人解释道:“副会长是东海陈氏家族的陈老爷子,我刚去过陈府,只见了陈老爷子一面,陈老爷子就有事离开,让我今晚过去找他,他晚上有空闲,顺便晚上过去吃饭。”   齐宁颔首笑道:“一切顺利就好,商会会馆那边安排的如何?”   “侯爷不用担心。”夫人嫣然一笑,娇美动人:“各地商会都有贸易往来,互相之间也都是十分照应,一切都很方便。我昨晚还打听了一下,每年七八月的时候,正是肠游病发作最凶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了,听说他们这边一直都没有合适的药物去治疗肠游,许多人都受此病之疼,甚至有人因罹患此病而丢了性命......!”   齐宁笑道:“东海肠游泛滥,夫人不辞辛苦前来东海,为他们送来了灵丹妙药,这是菩萨降世,哈哈哈......!”   夫人脸一红,面若桃花,轻声道:“侯爷又在取笑我,这.....这灵丹妙药是唐姑娘所赠,唐姑娘才是菩萨下凡。”   “她是菩萨,你也是菩萨,救苦救难,自然是有福报的。”齐宁对夫人要在东海经营药物还是十分赞赏,毕竟济世救人,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东海属于肠游症的重灾区,夫人不辞辛苦,携药而来,即使骨子里也要商人逐利的因素,但终究是做了一件大善事,一旦治疗肠游的药物能在东海大面积销售,便可以解决许多人的痛苦。   而且当初齐宁有言在先,在保证成本的情况下,绝不可溢价,至少要让老百姓没有太大压力便能够轻易买到这种药物,而夫人对此并无异议。   两人互相看了看,夫人目光触碰到齐宁眼睛,心下便是一跳,两人都不好邀请对方到自己的住处去坐一坐,夫人虽然和齐宁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些紧张,但在人来人外的大街上,却还是镇定自若,笑道:“侯爷要忙,我不耽搁你了。”   她也不问齐宁事情办得如何,京城时候齐宁说是为了护送她前来,夫人如今自然知道这是齐宁哄自己的话,此行东海,这位小侯爷是有公干在身,但这一行与齐宁一起到东海,背后有这位小侯爷照应,夫人心中倒是底气十足,踏实的很。   齐宁点点头,道:“若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去驿馆找我,事情虽忙,也不要太辛苦了。”   他言辞关切,夫人心中一暖,轻嗯一声,冲着齐宁柔美一笑,这才放下了窗帘子,齐宁看着马车离开,抬头瞧了瞧天色,已经快到正午时分,瞧见边上有一家饭馆,当下径自过去,早有小二迎上来,牵过马,引着齐宁上了二楼。   齐宁虽然掩饰身份,但衣衫的质料很好,一看也是有些身份的人,小二引着齐宁到了窗边的桌子坐下,齐宁令小二上几道东海的特色菜,再上一壶酒,临窗而坐,居高临下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东海城看起来平静如常,和往日里没有任何的区别,但谁又能知道,金刀候继承人、东海水师大都督夫妇就死在这城中。   今天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算卦盲者,又给了自己一首莫名其妙的诗,虽然齐宁尚未破解那首诗到底藏有什么谜底,但直觉却告诉他,这首诗很可能与澹台炙麟的死有关系,那算卦盲者到底是谁?   酒菜上来,齐宁正要动筷子,却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随即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从楼梯口出来,对着二楼扫了一遍,却听到一个声音叫道:“这边,常二哥!”   齐宁不动声色,眼角余光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一张桌上,两个人同时站起来,正对着上楼的那人挥手,那常二哥哈哈一笑,摇晃着走过去,笑道:“两位兄弟别见怪,起得晚,来迟了,可不要见怪。”   “二哥是大忙人,赌场里的生意兴隆,咱们兄弟都是知道的。”那两人张罗着请常二哥坐下,常二哥笑道:“赌场那边的生意倒不用我一直看着,后街那边来了几个新货,前两天张老三就让我去试试,一直没得闲,昨晚抽空去了一趟,嘿嘿,果然是让老子欲仙欲死,差点都走不动道。” 第九三四章 花脸香   男人好色,人之常情,齐宁知道这常二哥今天迟到,是因为昨晚去了青楼。   男人聚在一起,女人总是永恒的话题,常二哥与这两人显然是老相识,关系不浅,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一开始只是夸赞身材好,到了后来,说的便有些不堪,齐宁也不去理会,自斟自饮,一边寻思着那首诗中的秘密。   忽听得一人问道:“常二哥,满城都知道,身子最白的是百花楼的雪姑,你昨晚见到的那姐儿,身子比雪姑还要白?”   “诓你作甚?”常二哥得意道:“张老三是个讲究人,那姐儿过来之后,还没有接客,只等着老子过去,昨晚那可真是舒坦,那姐儿衣衫一脱,身上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要白,摸上一把,滑不留手......嘿嘿,今晚上你哥儿两可要去瞧瞧,免得自己后悔。”   一人叹道:“今晚上是去不成了,我和我那相好的约好了,今晚上要去瞧她,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总不能不算话。”   “老六,你说的相好是哪个?”常二哥打趣道:“你这小子,身上的银钱全都丢在这上头,三四个相好,也亏你吃得消,来来来,二哥给你夹块鸡肉,补补身子,可别到时候死在她们床上.....!”   三人顿时都笑起来,那老六笑道:“前天去了醉柳阁,今晚要去红月坊,说好了的,二哥说的那姐儿,只能等明天再过去.....!”   齐宁本来并无意去听他们废话,猛地听到“醉柳”二字,神色一紧,立刻瞧过去,那三人并无注意,依然是有说有笑,齐宁微一沉吟,忽地起身来,缓步走过去,只走到那常二哥身后,那常二哥依然是口沫横飞并无注意,倒是其他两人抬头看向齐宁。   “三位请了!”齐宁拱手笑道:“听三位说话妙趣横生,小弟也想凑个份子,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常二哥回过头来,见到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打断自己言语,脸色顿时沉下去,一拍桌子,冷声道:“老子在说话,你打什么岔,知道老子是谁吗?”他话声刚落,齐宁已经放了一块银子在桌上,径自在空下的位置坐下,含笑道:“冒昧打扰,这顿饭小弟请了,想和三位交给朋友,还望三位不要拒人千里之外。”   齐宁一脸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齐宁还拿出银子主动请客,三人的神色顿时缓和不少,常二哥上下打量齐宁几眼,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小弟是外地人,喜欢周游四方。”齐宁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小弟没有别的嗜好,就是每到一地,喜欢......!”他并没有说下去,却故意露出一个让人心领神会的表情,那三人互相瞧了瞧,也明白了齐宁的意思,都露出古怪笑容。   常二哥已经笑道:“少年爱美人,情理之中,没什么大不了。这位小兄弟看来也是同道中人。”   齐宁微微一笑,这才问道:“小弟之前听人说,这城里有个叫做醉柳阁的地方,不知道是真是假?”   齐宁方才听到“醉柳阁”三字,便瞬间想起来,那算卦盲者留下的诗句之中,头两句的首字正是一醉一柳,一瞬间便恍然大悟,那首诗却是藏头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算卦盲者告诉自己的信息正是“醉柳听香”四字。   齐宁之前从无听说过“醉柳阁”,所以也想不到醉柳听香能连在一起,这时候明白过来,便知道了究竟。   只是那“醉柳阁”是个风月青楼,却不知算卦盲者为何要给自己透露一个青楼的讯息。   “醉柳阁?”常二哥哈哈一笑,指着那老六道:“醉柳阁他最是熟悉,你问他就好。”   人家主动请客,老六也就给了齐宁一张好脸:“小兄弟知道醉柳阁?这古蔺城内的青楼少说也有十来家,醉柳阁可是排在前头的,不但姑娘多,而且相貌也好,胖瘦皆有,就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了。”   “原来如此。”齐宁含笑道:“小弟回头真要去看看了。对了,还有没有一个叫做听香.....唔,记不得那地方了,似乎有这两个字......!”   “听香?”常二哥三人都是想了想,随即都摇头,常二哥道:“古蔺城的窑子,每一家我都知道,你说的什么听香,倒不曾听说有这样的地方,老六,瘦狗,你们可曾听说过?”   “连二哥都不知道的地方,我们哪里知道。”那瘦狗摇头道:“满城的楼子,也没听说过什么听香......,嘿嘿,这听香倒像窑姐儿的名字。”   其实齐宁一听他们说没有含有听香二字的青楼,便想到有没有可能是青楼姑娘的名字,这时候听瘦狗这般说,忙问道:“有叫听香的姑娘?”   “六哥,你可听过听香?”瘦狗看向老六:“城里的姑娘多如牛毛,哪里能记得住她们的名字。”   常二哥却是盯着齐宁,眉宇间显出狐疑之色,问道:“你是不是在找什么人?”   “确实是在找人。”齐宁叹道:“我有一位知交,不久前来过东海,回去之后,告诉我说在东海快活似神仙,只给我留下醉柳听香四个字,我便一直寻摸着到底是什么让他那般快活。”   “原来如此。”常二哥听齐宁解释倒也算合理,笑道:“倒也不必这四个字,进了楼子里,谁都能让你快活似神仙。”嘿嘿一笑,道:“咱们兄弟对城里的情况很熟悉,你要是愿意请我们哥儿几个去楼里快活,我们给你找地方。”   那老六却是想了片刻,摇头道:“没听过听香这人,只怕你是记错了。”   齐宁心想白纸黑字写着“听香”二字,应该不会有错,又想自己既然解开了那首诗的秘密,倒也不必和这几人太多纠缠,自己回头顺着线索去找寻就好,拱手道:“多谢三位提点,看来那醉柳阁是真的要去一遭了。”起身道:“三位慢用,我就不多打扰了。”   等他走出几步,那老六忽然道:“等一下!”   齐宁回过头,那老六看着齐宁道:“小兄弟,你那位兄弟说的该不会是花脸香吧?”   “花脸香?”   老六笑道:“醉柳阁有一个窑姐儿外号叫花脸香,以前倒也红过一阵子,两年前得罪了一位客人,那客人喝醉了酒,用剪刀划破了花脸香的脸,她半边脸有两处刀痕,从那以后,也就没多少客人光顾了。”若有所思,回忆道:“让我想想,她以前叫什么来着,唔,好像就是叫做听香......!”一拍桌子,道:“没错,就是叫听香,只不过那张脸被划花之后,都叫她花脸香,原来叫什么都让人记不得了。”   “那花脸香以前叫听香?”齐宁笑道:“这就没错了。”   “那花脸香脸上有疤痕,接不到什么客人。”老六笑道:“只是身材还成,蒙着脸也能将就,花脸香好像是在醉柳阁打杂,要是有特别嗜好的客人看上了,也能接客,嘿嘿,小兄弟,你那位朋友该不是找过那花脸香吧?”   常二哥和瘦狗都笑起来,瘦狗道:“我也记起来了,醉柳阁是有那么号人,你要是不说,我都忘记她是死是活了。你那朋友定是拿你逗乐子,谁能看得上花脸香,哈哈哈.....!”三人顿时都一起放肆笑起来。   齐宁冲着三人点点头,径自下了楼,结账出门,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如同洗过的湛蓝碧空,白云飘渺,幻化万变,就如同这世事变幻莫测,淡淡一笑,这才骑马而去。   算卦盲者留下的线索,指向了醉柳阁的听香,齐宁虽然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或许与澹台炙麟有些干系,但又不能完全确定。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   此行东海,虽然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镇国公司马岚却是偏偏知道,远离京城,身处东海,齐宁却从没有放松过对司马家的警惕,在赶来东海的途中,齐宁便一直想过,司马岚会不会在暗中在东海给自己使绊子。   东海算得上是澹台家的势力范围,如果自己在东海境内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司马家完全可以撇清关系,而将责任丢在澹台家的头上,如此一来,甚至有可能引起锦衣齐家和金刀澹台两大势力的对立,这对司马家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今日突然出现的算卦盲者,究竟是要指引自己寻找什么真相,还是某些势力故意给自己布下的圈套,齐宁目下还不能准确作出判断,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自己的对手实在太过狡猾,只要自己稍有差错,很有可能就会掉进对手设下的陷阱之中。   夜色阑珊,天黑之后,古蔺城最热闹的地方就在后街。   后街是东海人习惯的称呼,因为这条街处于城中的最南边,按方位来说属于古蔺城的后城,而后街便是这片区域最宽最长的一条街道。   其实醉柳阁很好找,就算不去问人,顺着后街一家家的找,也能很快就找到醉柳阁的所在。   齐宁来到醉柳阁的时候,身穿一件质料上好的绸衣,面上却戴了面具,看上去是个三十出头的精壮汉子,北梁南钟,天下两大易容世家,作为南派易容术的继承人,钟琊制作出来的面具精妙绝伦,绝非寻常人能够识破。 第九三五章 老色鬼   醉柳阁上下两层,木质结构,装点的倒是灯红彩绿,楼内灯火辉煌,迎来送往,热闹非常,齐宁只看架势,就知道这醉柳阁的生意确实很红火。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看清楚,香风忽起,就被人扯进了屋内,齐宁扭头看过去,却是一名身材丰满的中年妇人,浓妆艳抹,脸上的粉末加起来有半斤重,血红的嘴唇张开:“大爷站在门外算怎么回事,屋里姑娘都等着你,瞧你眼生,是头一次过来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包你满意。”   她身上有浓重的花粉味道,齐宁恰恰最不喜欢这种味道,却也不得不笑着道:“头一遭来。”   “月香,还不过来伺候大爷。”老鸨招了招手,一名身材婀娜姿容艳丽的姑娘已经风一般飘过来,挽住了齐宁的手,媚意十足:“哟,这位大爷,以前没见过,是头一遭过来?人家先带你吃些点心,喝杯热茶。”用胸脯蹭着齐宁的胳膊,只往里面拉。   齐宁跟着他往里面去,目光扫动,这才发现,包子有肉不在褶上真是一点也不错。   从外面看起来,醉柳阁只是有点艳丽,可是进了里面,只能用奢侈华丽来形容。   可是再华丽的装饰也比不上这里的女人,所有的女人都是花枝招展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楼分两层,可见这里的姑娘绝对不少。   身边的月香姑娘声音发嗲,齐宁只是面带微笑,眼观四路,这里是温柔乡消金窟,无论男人的银子从何处来,都心甘情愿丢在这里。   除了卿卿我我的男男女女,齐宁确实看到了混杂在人群中端茶倒水的杂役,这里是风月窟,所以端茶倒水的也都是一些年纪大的妇人,虽然比不得那些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但这些仆妇却也都是打扮得十分艳丽。   男人的口味各不相同,楼子里都是青春年少的花季少女,若是喜欢年纪大些的,从这些端茶倒水的妇人中间,却也能够寻觅到合适的货色,所以那些仆妇端茶倒水之时,有不少客人却也是伸手乱摸,大揩油水。   齐宁从那老六口中知道,花脸香被划破脸之后,沦为打杂的仆人,既然脸部有疤痕,那花脸香自然很容易辨识出来,他目光扫动,只盼在人群之中能觅见花脸香的踪迹,但人来人往,一时间却也难以找到。   月香姑娘见到齐宁的目光一直在那些仆妇身上打量,妩媚一笑,凑近到齐宁耳边低声道:“大爷喜欢那些老女人吗?等到我屋里喝杯茶,真要是看上了,到时候我帮你找一个过来,一同伺候你.....!”   齐宁“哦”了一声,不动声色,他当然没有在这里玩弄风月的心思,但一时找不到花脸香,心想跟着这月香进屋喝杯茶,从这月香口里打听一下花脸香的情况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也不推辞,被月香姑娘拉着手腕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屋内。   入眼处,便是一张大床,幔帐束在一旁,底锁金边,轻垂一旁,香炉轻燃,散发出氤氲的香气,屋内飘荡着浓郁的水粉味道,齐宁微皱眉头,月香将挂在门外的牌子摘下来,关上了门,这才扭着腰肢走过来,见齐宁正在观察,媚笑道:“大爷可喜欢这里?你头一遭来,人家定会好好伺候你,让你来了一回便想着第二回。”   齐宁淡淡一笑,他从来不会歧视任何的行业,也同样尊重任何人,别人的痛苦和无奈,外人不复得知,为了生存,谁都会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月香十分乖巧地为齐宁倒了杯茶,拉着齐宁的手请他坐下,又从点心盒里捻了点心送到齐宁嘴边,齐宁摇摇头,含笑道:“刚刚吃过东西,谢谢你的美意。”   “那大爷是要听我给你唱几支小曲,还是......!”月香眼眸勾人,瞟了那大床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齐宁取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月香立刻堆满笑脸,顺手便将那银子抄进手中,凑上来便要亲在齐宁脸颊上,齐宁很有技巧地避开,笑道:“月香姑娘,时辰还早,咱们不必着急,既然请我来喝茶,我们就先喝杯茶,说说话。”   月香一扭身,一屁股坐在齐宁腿上,眼眸闪动,娇嗲嗲地道:“你说怎样就怎样,今晚月香从上到下都是你的了。”轻咬薄唇,勾住齐宁脖子:“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失望。”   齐宁虽然对这种庸脂俗粉毫无兴趣,但这姑娘软绵绵的身体还是让他心下一荡,咳嗽一声,才笑道:“月香姑娘貌美如花,今日能遇上你,真是三生有幸。”   月香咯咯笑道:“大爷怎地像个读书人?”凑近齐宁耳边道:“我遇上许多读书人,一见面斯斯文文,可是脱了衣裳,两眼放光,什么斯文也不要了。面上越正经,背地里越是不成样子。”   “哦?”齐宁心知自己直接询问花脸香的事情反倒突兀,有心循序渐进慢慢试探,微微一笑,问道:“月香姑娘何出此言?”   “我告诉你一桩事儿,你可别传出去。”月香低声道:“咱们城里的那位陈老爷,人前可是正经的很,摆着一张脸,我第一次见他时候还有些害怕,可是关了门,那老色鬼什么花样都有,都那么大岁数了,偏偏好色如命......!”   “陈老爷?”齐宁皱眉道:“哪个陈老爷?”   “你不知道陈老爷?”月香有些诧异,随即笑道:“是了,听大爷口音是外地人,陈老爷是城里的大户,听说还是商会的副会长,在这边可有势力了。”   齐宁心下一凛,立时便想起,今日在街上碰到田夫人的时候,田夫人告诉自己晚上要去赴宴,而邀请夫人赴宴的正是东海商会副会长陈老爷。   齐宁心中寻思,月香还以为齐宁听得入神,齐宁方才出手阔绰,月香对他好感满满,低声道:“平日里陈老爷一本正经,私下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那老东西.....!”忽地捂嘴笑道:“有些事儿不好对你说。”   齐宁并不犹豫,又取了一块银子塞进月香手中,月香更是欢喜不已,只以为齐宁喜欢听这种私密事儿,更是低声道:“那老东西隔三差五就来一回,他在我这里说了不少事儿,他说这些年许多女人都落在她手里,却都不敢声张,我问他都是谁,他只说都是都是有些身份的女人......!”   “什么意思?”齐宁不动声色。   “就是有不少商会里的人有事要求那老东西,那老东西就会将人请到他自己屋里,若是男人,他便让人带着老婆过来,下迷药迷昏了他们,然后对女人下手,若是有求于他的是女人,他就更容易下手了。”月香轻声道:“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东西,祸害女人,许多女人事后发现,被那老东西威逼利诱,又担心名声被毁,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齐宁皱起眉头,顿时便为田夫人担心起来。   田夫人的姿容身段,那都是千里挑一,是个男人见到田夫人都会动心思,田夫人白天去登门拜访,那老东西借故离开,却让田夫人晚上去赴宴,若照这月香说来,那陈老爷明显是要给田夫人设下圈套。   齐宁想到这里,心中担忧,暗想田夫人性情刚烈,若当真被那老色鬼所污,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在他心里,田夫人已经是他的禁脔,岂容他人染指,猛地推开月香,赫然起身,那月香“哎哟”轻叫一声,齐宁道:“月香姑娘,实在对不住,我忽然想到我还有一件要事没办,不能耽搁,只能改天再来拜访。”也不等那月香多言,径自过去开门,出了房内。   月香呆呆看着齐宁离开,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齐宁顺着二楼长廊往楼梯口去,走了几步,忽听到边上屋内传来“哐当”一声响,似乎有东西被砸在地上,又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厉喝道:“他娘的,你是瞎了眼不成,老子打死你.....!”随即又听“哎哟”一声惨叫,明显是女人所发出。   齐宁扭头看过去,却见房门并没有关上,一边门掩着,另一边门却是敞开着,屋内的情形,却也能看明白,只见到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指着地上一个女人喝骂,那地上蜷缩着一个杂役打扮的女人,那汉子边上则有一名打扮妖艳的姑娘正用手绢在那汉子胸口擦拭。   “赵爷消消气,别和这丑八怪一般见识,她成天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头让人将这件衣衫好好洗一洗。”那妖艳姑娘赔笑道,又冲着地上那女人道:“你这丑八怪,吃起来比谁都多,做起事来毛手毛脚,还不快滚。”   “滚?”汉子怒道:“往哪里滚?老子这套衣衫是花了十两银子买来的,弄脏了衣衫,这般容易就走了?”伸手一把拽住地上那女人的头发,骂道:“今天老子要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当赵爷没脾气。”拖拽着那女人的头发便往门外来。 第九三六章 道貌岸然   那女人双手抬起抓住汉子手腕,哀声呻吟,齐宁脸色难看,没等那汉子出门来,已经走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汉子的手臂。   那汉子突然被抓住手臂,吃了一惊,扭头一看,一时也摸不清楚齐宁底细,冷声问道:“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齐宁手指划过去,不动声色在汉子手臂弹了一下,那汉子立时觉得手臂发麻,不由自主松开了那女人的头发。   那女人松开手,立刻坐起,直往后缩,这时候转过脸来,齐宁却是看到,那女人的左脸有两道伤疤,显眼异常,狰狞可怖。   齐宁一怔,立时便知道,眼前这女人,正是自己要找的花脸香。   他右手还抓着那汉子手臂,那汉子一甩手,将齐宁手甩开,再次往花脸香走过去,齐宁身形一闪,已经挡在了汉子身前。   汉子皱起眉头,沉声道:“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齐宁神色冷淡:“你是男人,她是女人,男人打女人,我看不惯。”   “哟呵。”汉子后退一步,打量齐宁两眼,笑道:“如此说来,你是要找事?”慢慢撸起袖子来。   这时候不少人已经发现这边闹出事来,这种地方,惹事的不少,看热闹的更多,一群人已经挤在门前看热闹,看到那汉子撸起袖子,有人已经叫嚷道:“打呀打呀,让他瞧瞧厉害。”却也不知道是让齐宁动手还是让汉子动手。   听得外面起哄,那汉子却是来了精神,齐宁虽然戴了面罩,但身体却无法改变,比起这汉子瘦弱不少,这汉子自持强壮,卷着袖子道:“现在跪下给赵爷叩三个响头,赵爷还能让你走着出去,否则就只能让你躺着出去了。”   齐宁淡淡一笑,唇角满是不屑之色。   外面一阵起哄,那汉子再不犹豫,提起拳头,照着齐宁一拳打了过去,齐宁只是微微一闪,那汉子一拳便打空,齐宁足下一挡,一只手往那汉子背后轻轻一挥,那汉子冲劲本就向前,再加上齐宁在背后助力,脚下拌蒜,强壮的身体如同狗熊般扑倒在地。   看热闹的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便在这时听得声音道:“都让开,都让开!”几名汉子强行分开人群,先前那老鸨已经从人群中挤进来,看到屋内情形,脸色一沉,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诸位大爷好生生过来找乐子,为何要动手?”   那汉子这时候已经爬起身来,火冒三丈,回身便要再往齐宁冲过来,那老鸨急忙上前道:“赵爷,这是怎么了?干嘛要发这么大的火。”   先前那妖艳姑娘一直缩在后面不敢上来,这时候急忙上前,向老鸨道:“妈妈,不是两位客人的错,都是这丑八怪闹出来的事。”一脸厌恶指着花脸香道:“赵爷晚上没吃东西,叫了一碗莲子粥过来,这丑八怪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将粥打翻,沾在了赵爷的身上,人家赵爷是花了大价钱卖的衣衫,被这丑八怪弄脏,赵爷这才着恼了......!”   “又是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老鸨一听是花脸香生出来的事情,气不打一处来,她对客人笑脸相迎,这时候却是凶神恶煞,一边走一边从头上取下簪子,凶狠道:“看来老娘是平日里教训的少了,赵爷是咱们这里的贵客,你敢惹恼赵爷,看老娘怎么收你.....!”   她走到花脸香边上,花脸香双臂环抱,缩成一团,一脸惊恐,老鸨毫无同情之心,手中簪子便往那花脸香扎过去,那簪尖眼见得便要扎在花脸香头上,边上却多出一只手臂,手掌托着一块银子,老鸨一愣,扭头看过去,正是齐宁。   老鸨那张脸说变就变,立刻堆满笑,问道:“这位爷,您这是.....?”   “今晚她归我了。”齐宁淡淡道:“从现在开始,她属于我的人,谁要是动他一根毫毛,就是和我过不去。”说到这里,目光如刀,犀利非常。   “好得很,她是你的人,那我这件衣衫怎么算?”赵爷怒气冲冲道。   齐宁回过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这件衣衫,五两银子都是绰绰有余,在这里摆什么大爷。她弄脏你衣衫,确实是她的错,不过你打了她,医药费该如何算?”   “一个臭婊子,我想打就打。”赵爷冷笑道。   齐宁往后退了一步,指着花脸香道:“她现在就在这里,你要动她,不妨过来试一试。”   赵爷二话不说,往前冲出几步,提起拳头,快要靠近齐宁边上,忽地停下了步子,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寒,瞥向齐宁,碰上齐宁目光,只觉得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刀子般盯在自己身上。   他握起的拳头微微松了松,这时候四下里一片寂静,那赵爷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花脸香,又瞅了瞅齐宁,冷笑一声,道:“你给我等着。”竟是转身便往门外去。   齐宁等赵爷出了门,这才看向老鸨,吩咐道:“让她洗个热水澡,吃点东西,晚一点我过来。”加了一句:“我回来之后,若是她身上有任何伤痕,可莫怪我不客气。”   老鸨拿了银子,眉开眼笑,道:“这位爷放心,等你回来,我保管将她收拾的好好的,绝不让你失望。”齐宁付的银子,足够让醉柳阁五六个红牌陪他一夜,如今只是要让一个低贱不值钱的花脸香陪着,当真是天外横财。   齐宁心中挂念着田夫人,也不耽搁,出了醉柳阁,在街头找人询问那位商会副会长陈老爷宅子所在,东海四大家族,韩卢江陈,那陈老爷是古蔺城名人,陈宅许多人都知道,问明了所在,齐宁驰马直往陈宅去。   陈宅位于城中的富人区,这里道路宽阔,但行人却是不多,毕竟富贵之人永远都是少数。   齐宁按照先前所问路径,骑马经过了陈宅,从陈宅门前的道路经过时,发现陈宅大门关闭,只担心自己来得太迟,驰马奔出一段路,将马匹拴在一棵大树下,摘下面具,换上一张老者的脸庞,这才回头往陈宅过去。   他自然不能正大光明敲门而入,绕到陈宅侧面,轻而易举地翻上了高墙,又如同鹰隼般从墙头飘然而落,这陈宅不小,一时间也不知道田夫人在何处用宴,贴着墙壁往里面摸,很快便瞅见不远处有一名小丫鬟正经过,齐宁瞧见四周无人,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靠近过去,从后面捂住了那丫鬟的嘴巴。   那丫鬟惊恐交加,齐宁已经低声道:“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若是乱叫,扭断你脖子。”   那丫鬟“嗯嗯”两声,齐宁才轻声问道:“你们陈老爷今晚是不是有客人?”微松开手,让那丫鬟可以说话。   “是......!”丫鬟心中害怕至极,老实道:“是外地来的一个客.....客商,老爷请她晚上.....晚上来用宴。”   “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到不久。”丫鬟道:“饭菜刚刚.....刚刚送了过去。”   齐宁一听,微松口气,饭菜既然是刚送去,那么自己也算是来得及时,那陈老爷道貌岸然,田夫人不可能想到那陈老爷居心叵测,很容易就落入那陈老爷设下的圈套,今日若不是去了醉柳阁从那月香姑娘口中得知此事,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齐宁心有余悸,又是暗暗庆幸,心想今日在醉柳阁的巧合,只怕是救了夫人的性命。   以夫人的性情,若当真被那陈老爷下药迷晕而失了身子,即使还活着,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丫鬟忙道:“在后花园,老爷....老爷说有事要和那....和那客商商议,谁也不得靠近过去。”   “后花园?”   “后花园有一间屋子,是老爷平....平时独自歇息的地方,到了后花园,就能.....就能看见.....!”丫鬟身体瑟瑟发抖。   齐宁问明了去往后花园的路径,这才抬手在丫鬟脑后用力一拍,那丫鬟顿时便昏厥过去,齐宁抱起她,将她放到墙根边上的一处花圃后面,这里十分偏僻,不容易被发现,丫鬟个把时辰内也无法醒过来。   他按照丫鬟所说的道路,幽魂般往后花园去,今时今日的齐宁,武功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莫说只是区区陈府,便算是潜入皇宫禁苑,那也不会被轻易发现,悄无声息之中,便已经摸到了后花园。   实际上陈府的后花园并不多,到得后花园,果真便瞧见了一处精舍修在后花园东南角,屋内亮着灯火,齐宁轻手轻脚摸了过去,绕到那精舍后面,精舍后窗敞开,灯火从里面投射出来,齐宁贴着墙壁到得窗户边上,已经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笑声,随即听到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道:“田东家不用担心,只要老夫一句话,在东海地面上,田东家要办什么事定然是畅通无阻,不会有任何问题。”   齐宁听那声音,便知道应该是陈老爷,而且年纪应该不小,心想这老家伙一大把年纪,仗着身份,私下里干着那龌龊无耻之事,为老不尊,实在是一个大大的人渣。   “若得老会长相助,晚辈感激不尽。”屋里响起田夫人柔美声音,语气带着敬意:“田家药行在东海的生意,日后便全都要仰仗老会长的帮助了。”   陈老爷虽然是东海商会副会长,但田雪蓉要称呼他,自然不能在前面带个“副”字。   齐宁听田雪蓉语气之中带着尊敬,心中暗叹,看来田夫人果真是对这老家伙没有丝毫的提防,不过这陈老爷是东海有名的人物,而且身兼商会副会长,能坐到这个位置,除了背景,自然是在外人眼中也德高望重。   面对一位德高望重的长着,田雪蓉没有防备,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不知底细,谁能想到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表面上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是一个卑鄙好色之徒。   ----------------------------------------------------------------   PS:其实我知道大家心里都知道东海有一个大局,这个局关乎本书的大框架,这是几方势力的博弈,所以沙漠也是几条线索往前推,还请大家和我一起耐心地慢慢揭开谜底,而且此番东海之行,不知大家会不会期待小侯爷和夫人发生些什么?哈哈哈! 第九三七章 原形毕露   屋内传来那陈老爷的声音道:“老夫这边,自然是全力相助的,只不过......!”却是留了后半截子话。   田雪蓉急忙问道:“怎么了?老会长,难道有什么为难之处?”   “田东家,你带来的药物可以治疗肠游症,这自然是福泽东海的大好事。”陈老爷略一沉吟,才缓缓道:“只不过要在东海设立分号,还要在这边加工制药,这对药行商会,可是不小的冲击啊。”   “老会长,据我所知,如今在东海并无有效治疗肠游症的药物。”田雪蓉立刻道:“雪蓉带来的药物,对症下药,而且雪蓉在东海开设分号,绝不会经营其他药物,只会经营治疗肠游症的药物,这对其他各家药行并无太大的影响。”   “田东家,你是老夫的晚辈,老夫叫你一声雪蓉也是无妨。”陈老爷语重心长道:“你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是在你的药物进入东海之前,老百姓即使无法找到治疗肠游症的最佳药物,但为了应对痛苦,总是要用其他药物撑下去的,实际上为了应对肠游症所带来的痛苦,需要四五味药物,而且剂量都是不小......!”咳嗽两声,才道:“你带来的药物我也瞧了,却是是好药,而且以后只需要这一种药材,就能够治疗肠游症......!”   “老会长,老百姓能够花最少的银子,又能最有效的对症下药,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田雪蓉道:“难道这有什么错?”   陈老爷道:“雪蓉,那你可考虑过东海的各家药行?这样一来,对他们的生意必然带来极大的冲击,许多药材店本来利润就很微薄,你这样一弄,他们可是要关门大吉了。”   “这.....!”田雪蓉轻叹道:“老会长,医者父母心,咱们虽然不是大夫,但经营药材,除了挣些银子,总也要为百姓谋些福祉。我这两天在东海仔细调查了一下,东海肠游症的患者数量极大,据我所知,每年都会有许多百姓因为无法治疗而死去,如果只是为了担心几家药铺生意受到打击,却不顾东海成千上万百姓的痛苦,是不是主次不分?”   齐宁心中暗暗喝彩,对田雪蓉更是存了敬佩之心。   “雪蓉,老夫的想法和你是一样的,但是药行商会却不会这样想。”陈老爷耐心道:“药行商会是要保障各家要行的利益,你这次过来,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心中不满......!”   “老会长,我已经见过药行商会的苗会长,他对我带来的这种药很是满意,而且告诉我说一定会帮我在东海推广此药。”田雪蓉道:“难道苗会长做不得主?”   “苗会长虽然是东海药行商会的会长,但他所言,并无与各家药行商量。”陈会长道:“他也只能代表一家之言,如果各家药行都反对,他也是无可奈何的。”   田雪蓉不无担忧道:“老会长,照你这样说,难道......田家药行就无法在东海立号?”   “雪蓉,你不必担心。”陈会长笑道:“苗会长不成,老夫在东海凭着这张老脸,还是有些办法的。药行商会在后天才召集一起商议,明天老夫只要找几家大药行的东家过来,好好地对他们说明其中的道理,应该能让他们支持田家药行在东海立号,到时候只要有这几家大药行支持,再加上苗会长和老夫都竭力支持,那么这件事儿也就差不多了。”   田雪蓉欢喜道:“老会长,若果真如此,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陈会长哈哈笑道:“雪蓉想如何感谢老夫?”   “老会长,雪蓉敬你一杯!”齐宁听到屋内传出一丝响动,应该是田雪蓉起身去敬陈老爷酒,齐宁心叫不妙,暗想那酒中很可能下了迷魂药,但这时候却又不能轻举妄动,毕竟他虽然从那月香姑娘口中知道陈老爷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也只是一个青楼女子的片面直言,未必是真,如果自己这时候贸然行动,而这陈老爷却并无对田雪蓉有觊觎之心,那么自己反倒是坏了田雪蓉的事情。   他耐心十足,并不急着轻易出手,心想自己瞧瞧情形再说。   屋内传来陈老爷的笑声,随即听到陈老爷道:“看来雪蓉的酒量实在不错,来,咱们再饮几杯。”   田雪蓉忙道:“老会长,雪蓉.....雪蓉酒量很浅,多饮不得,还请老会长体谅。”   “雪蓉,东海人可是有东海人的规矩。”陈老爷笑道:“咱们东海人,只要端起酒杯,那就是三杯,否则可就是瞧不起人。怎么,雪蓉对老夫难不成.....?”   “不不不,老会长误会了。”田雪蓉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么雪蓉就饮三杯,多一杯都不能饮了,老会长请多包涵。”   “好好,来,咱们先饮三杯。”   屋内传来觥筹之声,片刻之后,就听拍手声响起,那陈老爷道:“雪蓉好酒量,都说漂亮的女人饮酒之后,更是妩媚动人,雪蓉便是这样的女人。”   齐宁听他这般说,心下冷笑,暗想如果真是一位前辈,绝不可能对一个后辈说这样的话,这老色鬼果然是轻浮之人。   田雪蓉显然也意识到这陈老爷言语不对,只是道:“不敢。老会长,天色已晚,老会长年事已高,不如早点歇息,今日能够得见老会长,雪蓉很是荣幸,后天......!”   “怎么,雪蓉要走吗?”陈老爷叹道:“老夫就这般不招人待见?”   “老会长,你误会了,雪蓉是担心你年纪大了......!”   “老夫看起来年岁不小,但身体可还结实得很。”陈老爷笑道:“老夫能吃能喝,而且还有几房妻妾,你有所不知,老夫妻妾虽多,但她们对老夫都很满意,老夫也没有冷落任何一个人。”   齐宁却并无听到田雪蓉搭话,知道陈老爷这种话,田雪蓉也不好接下去。   “雪蓉啊,老夫听说你如今是孀居,一个女人操持家业,很是艰难吧?”陈老爷一副关切语气道。   “这个......!”田雪蓉轻声道:“有许多人帮衬着,还能凑合下去。”   “听说你们田家药行的生意都做进了太医院?”陈老爷问道:“这生意可真是做的不小了,这天下药行何止数千,能做到太医院的可是凤毛麟角。”   田雪蓉道:“那也是运气好。”   “哈哈哈......!”陈老爷长笑道:“别的事情可以说是运气好,但将生意做进太医院,那可不是凭运气好就成的。”顿了一顿,才笑道:“据老夫所知,你们田家药行背后有大靠山,不知是真是假?”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连东海的商会副会长都知道田家药行后面有靠山,看来自己与田家的关系早已经传出去。   “老会长,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虽然陈老爷说的是事实,但田雪蓉当然不会轻易承认田家药行背后的靠山是锦衣齐家,语气也严肃起来。   “这种事情总是瞒不住的。”陈老爷笑道:“各地药行的事情老夫未必知道,但是将生意做进皇宫或者官府的商家,总是略知一二的。老夫还听说,田家药行背后的靠山是锦衣齐家,那锦衣齐家是大楚帝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真正的大靠山啊!”   田雪蓉声音冷下来:“老会长,京里的生意与东海无关,老会长不必再说。”   “雪蓉为何忌讳提及锦衣齐家?”陈老爷笑道:“难道.....中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老会长,雪蓉还有事在身,先请告辞,回头再来拜访老会长。”田雪蓉不假辞色,立刻就准备离开,齐宁心想这时候离开也好,忽听得田雪蓉“哎哟”轻叫一声,齐宁心知不妙,立刻探头去看,几乎是匆匆一瞥,瞧见田雪蓉已经离席,却是瘫坐在地上,而一位头发花白的紫衣老者正背对自己这边坐着。   齐宁立刻缩首,只听田雪蓉惶恐道:“老会长,你......你是不是.....是不是在酒菜里放了什么?为何.....为何我全身无力头晕眼花?”   陈老爷笑道:“雪蓉为何会这样看老夫?老夫岂是那样的人,可能是你连饮三杯酒,不胜酒力才会如此。”   “那......那请老会长叫一名丫鬟过来,安排送我.....送我回商会会馆,雪蓉.....雪蓉感激不尽!”田雪蓉明显知道事情不妙,声音已经发慌。   陈老爷叹道:“正是都没有说完,雪蓉何必着急走,稍等片刻,酒劲自然会散去,不必担心。”   “你......!”田雪蓉欲言又止。   “雪蓉啊,咱们接着说。”陈老爷道:“你说锦衣齐家为何要帮你们田家药行?将生意做进太医院,那是每家药行梦寐以求的事情,多少药行花银子找门路都是做不到,你们田家药行在京城虽然也算一号,但比你们田家实力强的不在少数,为何别人进不得,偏偏你们田家可以?”   “你想说什么?”田雪蓉显然是在忍着怒气。   陈老爷叹道:“这事儿老夫知道之后,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听人说,锦衣齐家那位新的侯爷是个年轻人,还不满二十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嘿嘿一笑,才问道:“你告诉老夫,你是不是给了他什么别人给不了的好处?” 第九三八章 熟悉的声音   田雪蓉冷笑一声,道:“老会长既然想知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不错,锦衣候确实帮过我田家,他是看我孤儿寡母过得艰难,每走一步都是荆棘,所以生出恻隐之心,出手相助。他心地好,愿意帮我,你是想知道这个吗?”   “恻隐之心?”陈老爷嘿嘿笑道:“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中,咱们商人低贱得很,如果不是别有意图,那是连正眼也不看一下。”   “锦衣候不是那样的人,他看人不分贵贱。”田雪蓉立刻道:“便是街头的乞丐,遇到了困难,锦衣候爷会出手相助,不是那些脑满肥肠的贪官污吏所能相提并论。”   齐宁听田雪蓉这般说,心中微暖,暗想这妇人对自己的印象确实不错,这种时候一直在为自己说话。   陈老爷冷笑一声,道:“老夫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没看见一个当官的与人不同,你说的锦衣候那是世袭候,出身何其尊贵,会为一个商人出头?雪蓉,你告诉老夫,你是不是和他睡了?”   这话已经是粗鄙至极,齐宁脸色一冷,如果真的睡了倒也罢了,关键是自己还没睡,却被人污蔑,心里实在不爽。   “你.....你放屁!”夫人盛怒之下,忍不住爆粗口:“你胡说八道,不能.....不能亵渎侯爷。”   陈老爷却是哈哈大笑,道:“你如此着急,是否被老夫说破了?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一个正值虎狼之年的孀妇,雪蓉,以你的样貌,只要稍微使点手段,卖弄一些风情,那小侯爷还不是手到擒来?”   夫人却是不说话,显然是气极。   陈老爷得意道:“这事儿你不说,我们心里也是明白。你说你一个风情万种的俏寡妇,若是身边没个男人,如何耐得住?不过话说回来,一个毛头小子,又懂得什么情趣?老夫纵横花场几十年,所经的女人无数,又岂是那种毛头小子能比。”   田雪蓉却是冷静下来,道:“陈会长,你说的这些,我就当没听见,咱们也不要再说下去。你派人送我离开,出了门,你今晚说的话我不会提及一个字。”   “哦?”陈老爷笑道:“难道你们田家药行不想在东海做买卖了?雪蓉,实话告诉你,田家药行能不能在东海挂号,只凭老夫一句话就可以决断。老夫只要同意,没人敢反对,老夫若是不同意,那你田家药行在东海卖不出一钱药,你信是不信?”   田雪蓉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你说的不错,东海是肠游症的重症之地,每年在东海有无数人遭受肠游症的折磨,你们田家药行果真在东海挂了号,自然是日进斗金。”陈老爷缓缓道:“真要说起来,收益甚至不比太医院少。”   “我是想做生意,可是我更想让东海的老百姓不再受苦。”田雪蓉声音严肃:“有人赠我药方,本就是要让我济世救人,你是商行会长,就该多为百姓想想,让他们早日免除痛苦。”   “只要你愿意,老夫当然也愿意。”陈老爷道:“老夫可以帮你,不但让你们田家药行日进斗金,还能让东海百姓受益,可是我如此帮你,你又该如何谢我?”   “你若果真促成此事,我可以每年都给你红利。”田雪蓉道。   陈老爷哈哈笑道:“东海四大家族,韩卢江陈,我陈家经营数代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那.....那你想怎样?”   “雪蓉啊,你看起来可不像笨人。”陈老爷嘿嘿笑道:“一个妇道人家,能将田家药行起死回生,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而且你能够打通锦衣齐家,更是手段了得,其实老夫也没有别的心愿,今早你来的时候,老夫看到你,就惊为天人,多少年来,老夫想碰到你这样的绝色美人,却求之不得.......!”   “你.....你无耻!”   “你怎么说,老夫都不怪你。”陈老爷原形毕露,毫无廉耻道:“你既然知道怎么打通锦衣候,当然知道如何让老夫满意。”   很快,就传来田雪蓉惊恐声音:“你.....你要做什么?”   陈老爷声音传来:“你说老夫要做什么?”   “你.....你敢碰我,我.....我定会到官府告你。”田雪蓉怒声道:“姓陈的,你.....你为老不尊,就不怕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陈老爷阴沉着声音道:“老夫倒要看看,到时候是谁身败名裂。你有求与老夫,夜里到老夫的宅子赴宴,尔后为了让田家药行在东海挂号,卖弄风骚,勾引老夫,嘿嘿,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那位小侯爷知道这些事,会如何看你?”   齐宁目光如刀,心中冷笑,这陈老爷不可谓不歹毒,他这番说辞如果真的传出去,还真是有颠倒是非的作用,毕竟田夫人确实是有求于他,而且又是孀妇之身,若污蔑田夫人为了生意引诱于他,只怕有不少人会相信。   田雪蓉又惊又怒,呼吸急促,想要挣扎起身,可是全身无力,而且眼前泛花,渐渐出现重影。   她知道大难临头,这时候想要自尽保全名节的气力也没有,心中悲苦交加,充满绝望。   “老夫也不妨告诉你,就算你真的不顾自己的名节告到官府,你以为官府能为你做主?”陈老爷得意洋洋道:“你莫忘记,这里是东海,就是那刺史府,从上到下,又有谁没吃过我陈家的好处?”   “陈.....陈会长,我....我求求你,不要......不要这样......!”田雪蓉心惊肉跳,哀求道:“我不要在东海做生意了,我.....我收拾一下就离开,你.....你饶过我.....!”   她毕竟是个柔弱妇人,在如此绝境之下,没有其他法子,只能哀求。   陈老爷笑道:“雪蓉,你可知道,你这般柔弱动人,更是让老夫心动不已。你也是过来人,私下里和多少男人睡过,又不差老夫一个,那小侯爷都被你弄上床,你知道了少年的滋味,如今尝尝我这老人的味道,岂不是圆满......!”   “滚开......!”田雪蓉见得陈老爷一脸淫邪逼近过来,悲苦交加,抬手想要阻止,可是只抬起一半,手臂变软绵绵地垂下去,泪水已经是夺眶而出:“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我.....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她努力向墙边爬过去,但费尽力气,也没能挪动一步。   陈老爷已经走过来,嘿嘿一笑,二话不说,伸手直往田夫人丰满胸脯抓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叹息,这一声叹息来得异常突兀,陈老爷感觉几乎就在自己耳边,听得清晰异常,他大吃一惊,事先他已经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过来,陈宅上下,又有谁敢违抗他的吩咐,吃惊之余,又是恼怒至极,转过身来,还没看清楚是谁,便感觉喉咙一紧,一只手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陈老爷一时透不过气,这时候却看到,对方却是一名年过五旬的老者,十分陌生,但那人的目光却锐利异常,宛若刀锋一般。   “你可知道你该死?”老者冷冷道。   陈老爷后头被掐住,呼吸不得,魂飞魄散,这时候却见对方抬起另一只手,手中握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灯火之下,闪烁着寒光。   陈老爷裤裆一热,已经是小便失禁,想要出声求饶,却发不出声音,眼见得那利刃一点点往自己喉咙送过来,面如死灰,便在此时,却听田夫人软绵绵道:“不.....不要杀人......!”   齐宁一怔,田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才道:“老先生,你.....你杀了他,会....会给你招去麻烦,这种无耻之徒,一定.....一定会遭报应......!”   齐宁心中叹气,暗想祸害遗千年,坏人做了坏事,未必个个都有报应,但也不想当着田夫人的面杀人,知道若是夫人看到自己在这里杀人,必定会留下心理阴影,盯着陈老爷冷冷道:“从今以后,你晚上睡觉多长一只眼睛,我随时都会来取你性命。”掐住他脖子的手松开,随即手呈刀状,在陈老爷的脑门子狠狠一切,老东西顿时便软绵绵倒下去,昏厥在地。   齐宁收刀走到夫人身边,柔声问道:“你情况如何,能不能起身?”   夫人勉强用力,只挣扎一下,却连站也站不起来,苦笑道:“多谢.....多谢老先生相救,我.....我中了毒,起不得身。”   齐宁也不犹豫,已经横身将夫人抱起,夫人大吃一惊,齐宁戴着面具,她根本认不出来,只以为刚出虎口又如狼窝,急道:“你.....你放我下来!”丰满柔软的娇躯挣扎起来,齐宁咳嗽一声,才道:“别动,你还要不要离开这里?”   他先前捏着嗓子说话,这时候恢复了原来的声音,夫人对齐宁的声音异常熟悉,一听如此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怔,可是看齐宁面庞,完全不同,她只是商人出身,又如何知道江湖上易容-面具这些套路,怯生生道:“你.....你到底是谁?声音.....声音怎么......?”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声音也听不出来吗?我还当你心里一直记着我。”   田雪蓉俏美的脸上一脸诧异,这声音明明是齐宁,就连语气也是一模一样,可是为何这张脸却完全不同? 第九三九章 赏月   齐宁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轻声道:“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出去再说。”横抱着夫人,转身从后窗离开。   夫人身躯丰腴柔美,但齐宁却感觉轻若鸿毛,夜色之下,迅速跑到花园后门,好在那陈老爷之前不让任何人进后花园,这花园后门也无人看守,齐宁打开后门,后面是一条小巷,抱着夫人出了门,直往自己先前拴马的地方去。   月色幽幽,夫人被齐宁抱在怀中,除了方才熟悉的声音,却渐渐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是之前她几次在齐宁身上闻到的味道,这时候再次闻到,竟是有着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先前本来惶恐无比的心,这时候却渐渐平静下来,被齐宁抱在怀中,甚至感到说不出的踏实。   齐宁抱着夫人柔软的香躯,这时候倒是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从夫人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成熟妇人特有的气息,却也是让他偶尔心神悸动。   他脚步飞快,徒步而行却宛若奔马,夫人一开始很是惊诧,但很快却是感觉说不出的刺激。   拴马的地方不远,只是片刻间就赶到,接到一片死寂,齐宁将夫人小心翼翼放在马背上,夫人身上依然柔软无力,软软趴在马背上,齐宁过去解开马缰绳,这才回身过来,翻身上马,从后面伸手,一手轻搂住夫人的腰肢,一手拿住马缰绳,一抖马缰,催马便行。   这时候在马背上,离陈宅远了,夫人的心才送下来,而齐宁这时候与夫人身体紧紧相贴,一只手臂更是搂着夫人的腰肢,骏马飞驰间,两人身体轻轻摩擦,竟是让小侯爷浑身有些发酥。   忽听夫人问道:“咱们.....咱们要去哪里?”虽然种种迹象显示这人几乎就是齐宁,但那张脸完全不是一个人,夫人又不敢完全确定。   齐宁勒住马,这才想起,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商会会馆所在,苦笑道:“忘了,夫人,会馆在何处?”   夫人心想你不知道会馆在哪里,这般糊里糊涂要往哪里去, 只能说明了会馆位置所在,齐宁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走了反方向,有些尴尬,兜转马头,向会馆方向驰去。   两人一路之上并无说话,齐宁搂着夫田雪蓉腰肢,田雪蓉显然有些不自在,时不时地扭动两下,但骑骑在马上,她又全身无力,自然是无法摆脱,将近会馆,田雪蓉终于道:“快.....快到了!”   “我知道!”齐宁道,马匹依然向前,田雪蓉忍不住重复道:“我.....我快到会馆了。”   齐宁心想你都说过,何必重复,但马上意识到什么,醒悟过来,那商会会馆自是古蔺城一处汇集各地商旅之地,许多来到东海的大商人可能都住在会馆,人多眼杂,虽然这时候天色已晚,但还没有到深夜,会馆内外必定还有不少人,自己在这个时候将田雪蓉送过去,自然会被人看见。   田雪蓉自然是心存顾忌,她对名声素来看得很重,这个时候让一个男人送到会馆,哪怕外表看起来是一个老者,也总免不了会让人闲言闲语,有夫之妇对此十分禁忌,而一个孀居的妇人,其实对此更是禁忌。   齐宁既然明白过来,便勒住了马,按照夫人所言,往前面过去往左折进一条长街,会馆便在那条街上。   “你是不是还没有恢复气力?”齐宁轻声问道。   田雪蓉其实一路上都在尝试自己是否恢复气力,但到了此时,兀自浑身软绵绵的,只能轻嗯一声,齐宁心想那老色鬼既然是有心要用药物让女人失去行动能力,尔后加以亵玩,那么药性的持续时间当然就不会短,田雪蓉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气力,那实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你气力没有恢复,当然无法自己走回去。”齐宁想了一下,凑近夫人耳边低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田雪蓉心想我现在又能知道怎么办,犹豫一下,才轻声道:“要不.....要不你将我放在路边,等我.....等我有了气力,我自己走回去.....!”   齐宁轻叹道:“你不怕有坏人从路边经过,然后看到一个美貌的女人在这里动也不能动?”   夫人脸一红,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其实她也明白,如果自己真的被丢在路边,万一这里真的有人经过,即使对方一开始没有坏心思,但看到一个美貌的妇人瘫坐在路边无法动弹,那么没有坏心思也会生出坏心思,知道自己是绝不能被单独留在这里。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忽然笑道:“今晚的月光还算不错,不如我请你赏月吧?”   “赏月?”夫人一脸纳闷。   齐宁却是一抖马缰绳,催马到得不远处的一处屋边,田雪蓉正不知齐宁意欲何为,却感觉身体一轻,竟是被齐宁横身抱起,齐宁却已经站在马背上,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飘然而起,往边上那屋顶掠了过去。   这处屋子本来就不算很高,此时齐宁又是站在马背上,距离屋顶更是甚近,田雪蓉感觉自己身体似乎一下失去重心,惊骇万分,轻呼一声,等他回过神来,齐宁已经横抱着她,站在了屋顶之上。   田雪蓉只感觉一颗心似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齐宁却已经将他轻轻放在屋顶上,尔后坐在夫人身边,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屋顶上,一双眼睛望着夜色苍穹,悠然道:“现在就让我们静静看看月亮吧!”   田雪蓉软坐在屋顶上,这时候兀自感觉心跳得厉害,扭头看着齐宁,见齐宁双臂枕头,还翘着二郎腿,他样貌虽然是老者,但这动作却绝非老者做出,柳眉微蹙,忍不住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齐宁扭过头来,眼眸中带着笑意,含笑问道:“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的声音和.....和动作,好像.....好像一个人!”夫人轻咬了一下粉唇,才轻声道:“可是......!”   “可是这张脸你却从未见过。”齐宁悠然道:“你一定在想,这老人家到底是哪路神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救了你,而且吊儿郎当,也没有长者的庄重,是不是?”   田雪蓉脸颊一热,被他说穿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时候你的胆子该变得大一些。”齐宁悠然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将我想成了哪个人?”   “我.....!”   “那人说话和动作,你是否熟悉?”齐宁凝视着田雪蓉眼睛,轻声问道:“如果你真的很有心,许多被假象所掩盖的事物,都能被你一眼看穿。”   田雪蓉微微眨了眨眼睛,月光之下,恬静而娇美。   “先前我在窗外听那老色鬼说,那位锦衣候是因为对你另有目的,才会出手相助,你却说锦衣候是发了恻隐之心,那是你心里话?”齐宁看着田雪蓉水波般的眼眸儿:“你心里真的当那锦衣候是好人?”   田雪蓉眼眸之中立时显出警觉之色,身体微微后缩,盯着齐宁眼睛道:“锦.....锦衣候当然是好人!”   “你言不由衷吧。”齐宁眼眸中似笑非笑:“那位陈会长有句话说的也不错,他是帝国侯爵,身份很高,你是一个商人,他便是再好,难道真的会毫无所求帮助你?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图谋?”   田雪蓉一开始还真是怀疑眼前这老者和齐宁有莫大关系,但这时候听他说话对齐宁很是不客气,俏脸便有些不好看,道:“你认识锦衣候?”   “认不认识都不要紧,我就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怎样看他!”齐宁将目光重新转到苍穹:“每个人做事情,都不会是无缘无故。我相信你的话,他或许真的是个好人,也或许真的对你没有什么目的,但如果他对你没有任何感觉,你觉得一个人会对一个全不在意的人真的会出手相助?”   “你放我下去。”田雪蓉显然不想继续和齐宁谈论这个话题。   齐宁轻轻一笑,道:“今晚我出手相救,难道你不觉得欠我一个天大的恩情?你便这般对你的恩人?”   “我.....!”田雪蓉心想这话倒是没错,今晚如果不是眼前这人出手相救,自己被老色鬼毁了清白,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语气顿时柔和下来,道:“我.....谢谢你救命之恩,以后.....以后我会找机会报答你的恩德。”   “我不求你报答,只想问你两个问题。”齐宁道:“回答了这两个问题,我这个老头就绝不会再多问你一句,而且以后也不会让你再见着我,今晚发生的一切,也当从无发生过,你看如何?”   “你.....要问什么?”   “问题很简单,你告诉我,锦衣候对你是不是很在意?”齐宁轻斜田雪蓉:“他对你是不是有好感?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田雪蓉低下头,并不言语。   “你不想回答,是不是担心有人会对他不利?”齐宁再次问道。   田雪蓉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对我有恩,但.....我不愿意别人在背后议论小侯爷。”   齐宁叹了口气,道:“第一个问题你就含含糊糊,看来你对我真是没有感恩之心。那好,咱们换一个问法,你对锦衣候可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田雪蓉一怔,更是尴尬,别过脸不看齐宁,齐宁轻笑道:“看来你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既然如此,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嘿嘿,你瞧瞧我如何对付那位锦衣候。” 第九四零章 月下老人   “你.....你要做什么?”田雪蓉急忙转头过来,一脸担忧:“你要对小侯爷做什么?”   齐宁嘿嘿一笑,道:“你是不是觉着我的声音很像那位锦衣候?”   田雪蓉心下咯噔一沉,齐宁继续道:“我也不瞒你,锦衣候在楚国坏了很多人的事,很多人想要取他性命,有人找上我,给了很高的报酬,想要让我杀了他!”   “啊!”田雪蓉惊呼一声,这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竟是一把抓住了齐宁胳膊,急道:“你.....你不能那样做,你要多少银子,我.....我都给你,只要你不害他。”   齐宁摇头道:“我为了杀他,花了许多功夫,暗地里观察他,声音学着像他,动作也学着像他,就是要找机会除掉他,怎会半途而废。”   田雪蓉方才见识到齐宁的功夫,在她一介女流的眼中,齐宁方才所占显露出来的身手自然是厉害无比,一颗心顿时揪起,她也知道齐宁身在朝中,难免会有不少人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若说有人暗派杀手对付他,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惊乱之下,哪里还能想模仿声音和动作又如何去杀齐宁,急切道:“求求你,锦衣候真的是个大好人,他.....他做了许多好事,你不能杀好人!”   “在我眼里,没什么好人和坏人。”齐宁故意冷下声音:“只是我这个人有些古怪,喜欢成人之美,方才我问你们是否有私情,若当真你们互相喜欢,我倒是想做个月下老人,成全你们,但你既然对他并无男女之情,我也就不必客气,就算杀了他,也不算坏了你们的好事。”   “不是的,不是的......!”田雪蓉在商场虽然还算精明干练,但如今涉及到人命关天,她心思顿时慌乱。   齐宁看向她,问道:“不是?什么不是?”   “我.....我没有.....没有不喜欢他。”田雪蓉脸上发热,但想到此人竟要威胁到齐宁性命,只想尽力辩驳,免去齐宁大患。   齐宁“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喜欢他?”   田雪蓉将齐宁眼睛看向自己,不敢看他,低头道:“我.....我也不知道,只是......!”   “喜不喜欢一个人,自己心里都不清楚?”齐宁嘿嘿一笑:“如此说来,你还是不喜欢他。”抽出一只手,握成拳头道:“听说那个锦衣候武功也不错,不过他武功的路数我也摸得清楚,只要我找机会突然出手,他根本不会是我对手。我如今要取他性命,并非难事。”   “我.....喜欢他!”田雪蓉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我没说我不喜欢他。”   齐宁哈哈笑道:“你现在说喜欢他,不过是敷衍之词,你害怕我去杀他,所以言辞敷衍,我可不上你当。你要真是喜欢他,又如何能证明?”   田雪蓉心想这种事又能如何证明,可是担心齐宁安危,只能道:“我....我也不知道如何证明,可我....我心里便是喜欢他。我没有撒谎。”   “你喜欢他,他可喜欢你?”齐宁道:“若他不喜欢你,也还是不算两情相悦,我杀了他,依然不会坏了你们的好事。”   “他.....他喜欢我。”田雪蓉这次的语气倒是很有底气。   齐宁故意道:“你就这般肯定?”   “他.....他说过的,而且.....而且我也早就看出来。”田雪蓉轻叹一声,道:“你方才说的不错,如果.....如果他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也....也不会那么帮我的。”   “他当真对你说过?”   “真的说过。”   “那你又如何反应?”   田雪蓉苦笑道:“我又能如何反应?他是侯爷,我....我身份地位,只是一个商人,而且.....!”一咬银牙,才道:“而且我已经成过亲,更是配他不上,自然.....自然不能说什么。”   “你是否说,你心里对他也很有意,但是顾忌身份,所以不敢表露出来?”齐宁故意问道。   田雪蓉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点头,喃喃道:“他帮了我那许多,我....我心里难道当真不明白?我只怕牵累他,所以.....不敢与他靠近的。”   “他有情你有意,但你有所顾忌,走不到一起,那还是无法成全好事。”齐宁道:“我方才说过,我这人脾气怪,喜欢做月下老人,若是你们走不到一起,我这月下老人也还是做不成的,那就只有杀了他。”   田雪蓉有些急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如果你们最后有走到一起的可能,能让我给你们做月下老人,就算有艰难,我也可以不杀他,甚至可以帮你们。”齐宁道:“我问你,若他哪天当真要你和他走到一起,你可愿意?”   田雪蓉蹙着秀眉,一时没有回答,齐宁却故意发出一声冷笑,田雪蓉心下一凛,急忙道:“愿意,我愿意,只要.....只要他当真要我,我....我自然愿意和他一起的。”   “口说无凭,你总要证明给我看。”齐宁道。   田雪蓉为难道:“你要我如何证明?”   “很简单,我会帮你见到他,然后偷偷看着你们,你见到他之后,若是能主动.....!”齐宁顿了一下,故意思索,田雪蓉却是紧张起来,美丽的眼眸儿紧紧盯着齐宁,只盼他不要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来,只见齐宁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若是能主动亲吻他一下,而他又不抗拒,那便证明你们两个确实是两情相悦,我便断了杀他的心思。”   田雪蓉只觉得这要求真是古怪得紧,暗想这人果真是个大怪人,但听他说只要主动亲吻齐宁一下,这人便放弃杀死齐宁的心思,便觉得这要求也并不算太过为难,但这时候却又不好意思直接答应,一时沉默不语。   “怎么,不答应吗?”齐宁咳嗽一声。   田雪蓉不看齐宁,只是微点螓首,齐宁摇头道:“你若答应,便痛痛快快告诉我,否则我可不明白。”   “你.....你只要不害他,我.....我便按你意思去做。”田雪蓉轻咬润唇,轻声道:“可是....可是你要说话算话,不能言而无信。”   “我知道你做生意一诺千金。”齐宁道:“咱们不如在这里约定,你见他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亲他一下,我也再不会对他动手,你看如何?”   田夫人心想只要真的能够帮着齐宁解除这场威胁,更艰难的事情也可以答应,她只担心齐宁反悔,立刻道:“你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咱们一诺千金,绝不反悔。”齐宁道。   田夫人眼眸中划过一丝喜色,道:“好,便照你说的做。”心想自己和齐宁本就有些暧昧,到时候真的见到齐宁,若是四下无人,便真的去亲一下齐宁,那也不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情,而她也相信到时候齐宁绝不会抗拒。   齐宁坐起身来,笑道:“那我现在去帮你找那位锦衣候过来。”   田雪蓉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却还是问道:“你.....你怎么找他?他认识你吗?”   齐宁并不多言,伸出手去,不等田雪蓉反应过来,已经握住了她一根纤纤玉指,田雪蓉吃了一惊,想要缩回去,齐宁却已经沉声道:“不要动。”自己抬起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耳根后面用力搓了搓,随即拉起田雪蓉手,将那根手指带到了自己的耳根后面。   田雪蓉也不知道这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手指触到齐宁耳根后面,却感觉触碰到一小块宛若皮屑的东西,有些疑惑,齐宁却是带着她的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块皮屑,眼睛盯着田雪蓉眼眸,轻声道:“拉过去。”   “拉.....拉什么?”   “抓住那块东西,轻轻拉过去!”齐宁重复道。   田雪蓉一脸茫然,犹豫一下,却还是照着齐宁的吩咐,两根手指捏着那皮屑,轻轻拉过去,只拉了一小半,竟骇然发现,眼前这人的皮肤竟然被自己揭起来,她惊骇万分,“啊”地轻叫一声,哪里还敢拉过去,手一松,已经扭过脸去,不敢再看,惊恐道:“你......你到底是.....是人是鬼?”   齐宁却是轻声道:“你觉得我是人还是鬼?转过头来看看就是。”   田雪蓉娇躯颤抖,心中恐惧不已,她做的是药材生意,自然也明白,莫说一个人的皮肤被剥开,就算是撕下一小块皮肉,那也是痛苦得很,自己方才一拉扯,竟然将这人脸上的面皮剥下来,这场景恐怖不已,更让她恐怖的是,这人面皮被撕下来,竟然没有任何反应,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平静自如。   齐宁让他转头过来瞧,她脑中却是想着极其恐怖的景象,哪里还敢去看。   “你连这点胆子也没有,还想救锦衣候?”齐宁轻叹道:“你若不回头看一眼,我现在便要去杀了那位锦衣候,你信不信?”   田雪蓉娇躯一颤,一咬牙,竭力克制心头的恐惧,闭上眼睛,缓缓转过头来,不敢睁开,脑中却出现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庞。   齐宁却过去握住田雪蓉的一只柔荑,轻轻抓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田雪蓉柔荑发抖,但却忽然感觉,虽然那张脸不算有多光滑,但却并非血肉模糊的感觉,禁不住将双眸微微睁开了一丝缝隙,只见到一张熟悉无比的脸庞正面带微笑,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田雪蓉立时睁大眼睛,眼前这人不是那位锦衣小侯爷又是谁? 第九四一章 难题   瞧见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庞,田雪蓉呆了一呆,齐宁却已经含笑问道:“现在可认出来了?”   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声音,田雪蓉这时候恍如在梦中,惊讶道:“侯爷,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你不相信自己而已。”齐宁微笑抬起一只手,那张面具便在手中,田雪蓉便是再笨,这时候也终于明白过来,骇然道:“是.....是面具?”她虽然不知道江湖人的易容之术,但毕竟看个玩戏法的艺人,艺人套上面具之后,便可以掩饰本来的面目,只是那些艺人的面具粗陋得很,便是小孩子也能瞧出是在脸上罩了面具,而齐宁这张面具出自钟琊之首,便是连江湖经验十足的高手都不能瞧出来,更何况是田雪蓉。   田雪蓉虽然从一开始就心存疑惑,但根本没有想过齐宁会是戴着一张面具。   这时候明白过来,看着齐宁那张脸,惊骇之余,却有一些欢喜,但立马想到这家伙今晚如此戏弄自己,心里生出一丝恼意,一扭头,不去看齐宁。   齐宁却是贴近过来,轻声道:“不想瞧见我?”   “你.....你故意欺负人!”田雪蓉一脸委屈道:“你戴着面具,瞒骗我,还.....还说那些话......!”一想到齐宁刚才装神弄鬼套自己的话,而自己竟然中了圈套,当着他面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火辣辣地发烧。   月光之下,这美妇人一张俏脸艳若桃霞,齐宁心中一荡,轻声道:“我并非欺瞒你,只是听说你今晚去陈家赴宴,担心你受欺负,又不好真面目过去,所以.....!”   田雪蓉这时候反应过来,自己今晚脱离魔爪,不正是小侯爷出手救下,又想到在京城的时候,太医院也有一位无耻之徒亦曾在酒楼欲图对自己非礼,亦是齐宁在要命的时候及时出现,前后两次在自己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齐宁都宛若天神下凡般出现在自己身边,如果没有小侯爷,自己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心中顿时生出一阵由衷的感激,声音也柔和许多:“你.....你怎么知道那....那老家伙是个坏人?”   “不管他是不是坏人,只要你遇到坏人的时候,我定会护在你身边。”齐宁看着田雪蓉艳美的侧面庞,忍不住环臂过去,轻搂住田雪蓉的腰肢,轻声道:“还生我气吗?”   “你戏弄我,我.....我自然生你气。”月光幽幽,四下里没有一个人,被齐宁搂着腰肢,田雪蓉方才的恐惧之心早已经烟消云散,这时候听着齐宁柔和的声音,竟是不油然生出一股柔情蜜意之感,毫不反感被齐宁搂着腰。   齐宁听她语气竟略有一丝撒娇的味儿在里面,心头更是一荡,手臂紧了紧,让田雪蓉更是贴近到自己的身边,凑近夫人耳边轻声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夫人当然知道齐宁问的是什么,顿显羞赧之色,低头道:“你.....你说的是什么?”   “方才不是说心里也喜欢我吗?”齐宁柔声道:“总不是骗我吧?”   夫人脸蛋泛红霞,也不说话,齐宁轻轻一笑,低声道:“咱们是不是说一诺千金?”   夫人心下一慌,知道齐宁指的是什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含糊道:“你.....你故意骗人,我......!”   “一诺千金,咱们可都是说好的。”齐宁叹道:“你若不遵守诺言,我可也不遵守诺言了。”   夫人唇边泛起一丝轻笑,妩媚动人,瞥了齐宁一眼,道:“你如何不遵守诺言?难道你要杀了自己不成?”   齐宁却是哈哈一笑,凑近过去,却已经亲在了夫人的脸蛋上,夫人猝不及防,怔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想要挣脱齐宁怀抱,齐宁却是双臂搂住,将夫人抱在怀中,田雪蓉的气力本来就不大,更加上药性未散,如何能够挣脱,扭动了一下,轻声道:“你....你放开我,别....别被人看见。”   “你是说如果没人瞧见,便可以不放手?”齐宁轻声调侃,压低声音道:“不用担心,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看见。”这时候抱着田雪蓉柔软的娇躯,月光之下,只觉得说不出的惬意。   田雪蓉扭动两下,终是任由齐宁抱住,似这般在月下被一个男人如此温柔地抱着,田雪蓉又何曾经历过,只觉得心跳厉害,但内心深处却又泛起一丝甜蜜,忍不住轻轻靠在齐宁身上,犹豫一下,才轻声道:“侯爷,今晚.....多谢你!”   “你我之间,还要说谢字?”齐宁柔声道,在田雪蓉耳边轻声道:“只不过你可别忘了,方才你可说过,若是.....我愿意要你,你可不能拒绝的。”此言一出,田雪蓉只觉身体更是发软,不敢继续说这个话题,轻声问道:“侯爷,你差事何时能办完?”   “怎么了?”   “我准备今晚回去之后收拾一下,明天.....明天就返回京城。”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为何要返回京城?你不想田家药行在东海挂号?”   “自然是想的。”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今晚.....今晚的情形你也瞧见了,陈琨不安好心,今晚....今晚得罪了他,他绝不会再让田家商行在东海挂号的。”   齐宁知道陈琨自然就是那个老色鬼,轻笑一声,道:“你带药来东海,是为了救助这里的百姓,遇到这样一点麻烦,你就准备打退堂鼓了?那东海百姓又该怎么办?”   “不是.....不是打退堂鼓。”夫人无奈道:“陈琨在东海的势力我心里明白,只要他从中作梗,田家药行在东海根本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双眸看着齐宁,轻声道:“我先回京城,瞧瞧是否还有其他法子。”   齐宁一只手环住夫人腰肢,手掌在夫人的腰肢轻轻摩挲:“药行商会是否在后天召开会议?”   “嗯。”夫人轻轻点头:“到时候在场的几乎都是东海药行的人,除了.....除了药行商会的苗会长或许能为我说几句话,其他人定会处处与我为难,而且药行商会的会议是由陈琨来主持,他也.....!”   “如果只是因为这些缘故,你不用太过担心。”齐宁含笑道:“后天他们召开会议,你尽管过去,不用有任何顾虑,我保证你一定会如愿以偿,将田家药行的名号留在东海。”   夫人如何不明白齐宁意思,急道:“侯爷,这事儿.....这事儿不用你帮忙的,其实.....!”她顿了顿,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下去。   “其实什么?”齐宁此时将夫人抱在怀中,两人脸对脸,田夫人本就白皙的脸庞在月光照射下,竟似乎泛着淡淡的光晕,配上她浑然天成的风韵,实在是美不胜收。   夫人犹豫一下,目光闪绰,终是低声道:“晚上....晚上陈琨说的你可听见了?”   “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侯爷一直在背后做我的靠山,我们.....我们之间......!”夫人咬了一下嘴唇,低下头,眼角微微抬起,瞟了一下齐宁,才用细若蚊蚁的声音道:“他说咱们之间不.....不清白!”   她声音虽小,齐宁却是听得清楚,轻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陈琨既然这样说,想必背后还有许多人在风言风语,你是担心我这次帮你,以后传言会更凶,所以你害怕牵累我名声,不敢让我帮你?”   夫人轻嗯一声,齐宁哈哈一笑,道:“你若是欺负别人,我自然不会帮你,可是如果有人欺负你,我绝不会置之不理。”看着夫人娇美如花的容颜,齐宁忍不住抬起手,轻轻贴在夫人的脸颊上,夫人娇躯一颤,齐宁凑上前,贴在夫人耳边道:“若真有人说咱们不清白,就让他说去,这一次田家药行在东海,那名号是要挂定了。”   两人身体相贴,虽然田雪蓉如今在情感上对齐宁并不抗拒,但终究是妇道人家,而且这时候两人身处屋顶,四下里一片空旷,田雪蓉总是感觉不安,齐宁自然也察觉出田雪蓉的不安,轻声问道:“若是这次田家药行在东海落脚,你可有什么谢我的?”   田雪蓉“啊”了一声,随即低头道:“侯爷.....侯爷什么都不缺,我.....我又有什么.....什么能谢你。”   齐宁贴在田雪蓉耳边,低语一句,田雪蓉立时面红耳赤,咬了一下嘴唇,也不说话。   齐宁轻笑道:“怎么,害怕了吗?”   “不....不是.....!”田雪蓉忽地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我.....我不知道.....!”   齐宁轻轻一笑,见得田雪蓉双臂可以抬起,心知药效已经消失不少,而田雪蓉这时候也感觉身体可以动弹,怯生生地看了齐宁一眼,低声道:“侯爷,我....我要回去了。”   她身在屋顶,若是没有齐宁相助,自然无法下去。   齐宁知道夫人意思,含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给我答案,我便放你下去。”   田雪蓉低头道:“我不知道,你.....你让我想一想好吗?我.....我现在真的.....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齐宁也不强人所难,哈哈一笑,起身来,带着田雪蓉从屋顶下了去,他还记着要前往醉柳阁去找花脸香,这时候夜已深,不好继续耽搁,否则今晚倒未必会如此轻易放过夫人。   夫人恢复了一些气力,行走并无问题,齐宁远远瞧着夫人进了会馆大门,这才兜转马头,往醉柳阁而去。 第九四三章 凄苦身世   齐宁赶到醉柳阁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之前热闹喧嚣的醉柳阁在这个时候也静了下来,欢客们要么已经返家,要么都已经搂着姑娘呼呼大睡,便是醉柳阁门前,也已经没有人招呼。   齐宁已经换上了之前那张中年面具,进到楼内,厅内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两名龟公斜靠在椅子上打哈欠,瞅见齐宁进屋,两人都起身来,互相瞧了一眼,齐宁之前在这楼里出手救了花脸香,这两名龟公恰好都见过这张脸,一人已经含笑迎上来,道:“这位爷,您来了!”   “花脸香在哪里?”齐宁扫了一眼,开门见山。   “大爷稍等,我这就让人去知会。”那龟公向同伴使了个眼色,另一名龟公转身欲走,齐宁却已经冷声道:“站住!”   那人一怔,脚步停下来,齐宁缓步走过去,站到那人身边,问道:“花脸香在哪里?”   那龟公眼角微跳,赔笑道:“大爷之前说过晚些会过来,花脸香也收拾打扮好,只是到了子时也没见到大爷的身影,所以.....!”   “所以如何?”   “所以就让花脸香回自己屋里去了。”龟公赔笑道:“小的这就去召唤花脸香,稍作打扮,很快就能过来服侍大爷,大爷先喝杯茶,等候片刻.....!”   齐宁摇头道:“我不想等,他现在在哪里,你带我过去就成。”   龟公略显为难之色,尴尬笑笑,齐宁冷冷道:“银子我已经付了,花脸香今晚被我就是我的人,现在带我去见她,难道很为难?”   那龟公有些无奈,犹豫一下,终是讪讪道:“那....那大爷随我来。”却并不往楼上去,而是带着齐宁往后院去,齐宁跟在后面,出了前楼,从后门到了后院内,被龟公带到一处后屋外面,屋内竟然还亮着灯火,那龟公到得门外,看了齐宁一眼,才冲着里面叫道:“花脸香,那位大爷过来了,你收拾一下......!”   齐宁环顾四周,这后院的屋舍与前面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前楼华丽奢美,后院却是陈旧不堪。   屋内立时响起一阵杂乱之声,又听花脸香慌乱的声音:“我....我马上就好......!”   算卦盲者留下一首诗,将齐宁引导至醉柳阁,而且将线索直指花脸香身上,齐宁到现在还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花脸香只不过是醉柳阁一位早已经过气的青楼女子,在她身上,又有什么值得让自己挖掘的线索?   “大爷,小的先带你去前楼,找一间干净的屋子,花脸香这边收拾干净之后,小的再将她带上去。”龟公赔笑道:“总之今晚定会让大爷不虚此行。”   齐宁并不理会,忽地走上前,伸手出去,已经推开了屋门,从屋里立刻弥散出一股子陈腐的味道,很是难闻,齐宁微皱眉头,扫了一眼,见到这是一间极为狭窄的屋子,屋角有一张小板床,床头边上是一张小木桌,简陋异常,那花脸香此刻就站在小木桌前,手里拿着一只木梳,正对着一面铜镜梳妆,齐宁推门进来,花脸香立刻回头,看到站在门前的齐宁,不由怔住。   龟公却已经上前来劝道:“大爷,这里有些脏,还是.....!”   齐宁抬手,示意龟公不必多言,淡淡道:“不用去其他屋里了,今晚我就在这里吧。”   “啊?”龟公有些意外,随即心想这位客人的爱好只怕和普通人大有不同,否则又如何能看上脸庞损毁的花脸香?笑道:“那小的待会儿将酒菜送到这边来。”   等到龟公退下后,花脸香才回过神来,想到什么,取出一只干净的手绢,将屋内仅有的一只小木凳再三擦拭,这才退后两步,有些紧张道:“大爷.....大爷请坐!”   齐宁看她的反应,完全没有欢场女子的老练和自如,只是轻点一下头,过去在木凳上坐下,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状况,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谈起,犹豫一下,终于问道:“他们.....没有打你吧?”   齐宁先前记挂着田雪蓉的安危,中途离去,将田雪蓉救出虎口,心里却想着自己离开之后,老鸨会不会为难花脸香。   花脸香急忙摇头道:“没.....没有......!”   齐宁点点头,借着灯火,观察到花脸香已经换了一身比较干净的衣裙,但质料显然很低劣,远远及不上前楼那些姑娘们的衣料,虽然一边脸旁有两条十分扎眼的伤痕,但仔细观察,这花脸香的样容倒很是秀丽,显然从前也是一个出众的美人,而她的眉宇间,也没有青楼女子该有的风尘气。   花脸香如今在这醉柳阁属于最卑贱的杂妇,自然也没有什么首饰,齐宁唯一瞧见的便是她脖子上挂着一串项链,说是项链,其实就是一根墨黑色的麻绳串起来,底端坠着一物,那物件被衣衫遮掩,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先坐下吧。”齐宁见花脸香十分紧张,甚至有些不安,抬手示意花脸香就在床边坐下,这里虽是花脸香的住处,但花脸香反倒显得十分拘谨,勉强一笑,只是坐了一小块床沿,看了齐宁一眼,问道:“大爷.....大爷不是东海人?”   “我是外地过来的旅客。”齐宁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若是一脸严肃,花脸香必然更是紧张,自己放松一下,花脸香也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而放松精神,果然齐宁温和一笑,花脸香的紧张之感似乎确实减弱几分:“东海这边湿气很重,许多....许多外地人过来,都很不适应。”   “我去过的地方很多,倒没有什么太大问题。”齐宁和颜悦色道:“你是东海人?”   “我.....不是......!”花脸香摇摇头:“我老家在.....在岳阳!”   “岳阳?”齐宁一怔,心想岳阳在荆南一带,离东海可很有些路途,奇道:“你是岳阳人,怎么到了东海?”   花脸香低下头道:“我打小就没了母亲,和我爹一起相依为命,但是我爹喜欢酗酒,而且.....喜欢赌钱,我十三岁的时候,他欠下一笔赌债,无力偿还,讨债的上门来,我爹.....我爹就将我当作赌债抵给了别人。”   齐宁皱起眉头,花脸香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凄苦:“一开始只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我....我到过好几户人家,来来去去,后来....后来又被卖到了东海,不小心砸坏了主母的一只首饰盒子,就.....就被卖到了醉柳阁来。”   齐宁心中叹气,这花脸香命运凄苦,着实让人同情,轻声问道:“你脸上的疤......!”   “我到醉柳阁还不到半年,就遇到一个客人,那天他喝醉了酒,用.....用拳头打我,我想躲闪,他.....他就拿起了一把剪刀,后来......!”花脸香低着头,声音发颤,却是没能继续说下去。   齐宁摇摇头,他固然同情花脸香的命运和遭遇,但从花脸香的经历来看,找不到对自己特别有用的线索,更是疑惑那算卦盲者为何要让自己来找花脸香,便在此时,门外脚步声响起,先前那龟公端着酒菜进屋来,赔笑道:“大爷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来。”将那酒菜摆在了梳妆台上,又向花脸香道:“好好伺候大爷,若有怠慢,妈妈可饶不了你。”   齐宁脸色有些难看,那龟公说完之后,配笑着离开,齐宁使了个眼色,花脸香倒是明白,过去将房门关上,这才走回来,犹豫一下,才道:“大爷.....大爷是不是要歇着了?我....我去打些水来,伺候您洗一洗.....!”   齐宁摆摆手,道:“你不用多想,今晚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话,没有其他的意思。”   花脸香有些诧异,齐宁想了一想,才轻声问道:“姑娘,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大爷说的是谁?”   “东海城有一个算卦的先生,两眼都已经盲了。”齐宁将那算卦盲者的身形样貌大致描绘了一下,这才问道:“不知道你可见过此人?”   “算命先生?”花脸香一脸迷茫,摇头道:“我到了醉柳阁之后,就不曾出过大门,街道上是什么样子也不清楚,大爷说的算命先生,我.....从无见过的。”   齐宁诧异道:“你是说被卖到醉柳阁之后,你都没有出过大门?”   花脸香凄然一笑,点头道:“妈妈看得很紧,她派人一直盯着我,害怕我偷偷跑了,莫说离开醉柳阁,就是....就是靠近大门,只要被他们看见,也会......!”   齐宁心中有些恼怒,醉柳阁这帮人明显是根本不将花脸香当作人看,可是心中却更是诧异,心想花脸香连大门都没有出过,在醉柳阁又是最为低贱,不可能有什么人脉关系,这样一个人物,身上又怎可能拥有自己所需要的线索?他先前一直怀疑那算卦先生引导自己前来醉柳阁找寻花脸香,或许与澹台炙麟的死因有些牵连,现在看来,两者根本搭不上边。   既然与澹台炙麟的死没有牵连,那算卦先生为何要让自己找到花脸香?   “那你可知道东海水师的大都督澹台炙麟?”齐宁盯着花脸香眼睛问道。   花脸香道:“我听客人提过他。”   “也就是说,你虽然听过澹台炙麟,却没有见过,而那位算卦先生,你是连听也没听说过。”齐宁若有所思,从花脸香的反应来看,这姑娘确实对算卦盲者一无所知,也与澹台炙麟没有任何牵涉,他心中满腹疑云,一时对对方的意图茫然不解。 第九四四章 大哥   齐宁的问题,显然让花脸香觉得有些奇怪,犹豫一下,忍不住问道:“那....那算命先生是谁,大爷....大爷为何要问到他?”   “也没什么。”对方既然不知,齐宁也不多说,微一沉吟,才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父亲可还在?”   “我被卖到东海之前,倒也.....倒也得到了消息,我爹已经死了。”花脸香黯然道。   “如此说来,你已经没有亲人?”齐宁心中同情。   花脸香嘴唇微动,欲言又止,却没有说出来,齐宁感觉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温言道:“你不必有什么顾忌,咱们既然有缘坐在一起,若是....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尽管说出来,或许我能帮点小忙也未可知。”   “我也.....我也不知道他算不算.....算不算亲人。”花脸香沉默片刻,才低头轻声道:“他让我....他让我叫他大哥,对我....对我也很好,有时候.....有时候我真的将他当成兄长......!”说到这里,尴尬一笑。   齐宁立时提起精神,问道:“他?你说的他是谁?”   花脸香想了一下才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姓,一直叫他大哥。”微抬头看了齐宁一眼,轻声道:“他和大爷一般,待人很和善,我就算.....就算做错了什么,他也不生气。”   齐宁明显看到,花脸香提到那位大哥之时,眉宇间显出柔和之色,眼眸中甚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温情。   齐宁隐隐觉得捕捉到了什么,抬起手来,便要去拿梳妆台上的酒壶,花脸香见状,急忙起身,抢在齐宁之前拿住了酒壶,急忙为齐宁斟上了酒,尔后双手端杯,小心翼翼地端给齐宁,齐宁接过酒杯,微微颔首,努努嘴,示意花脸香坐下,含笑道:“离天亮还很早,你若是不困,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如何?”   “大爷.....大爷想怎样就怎样。”花脸香顺从道:“我不困的。”   齐宁微笑道:“你那位大哥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不如你给我讲讲他的故事,他是哪里人?”   “我....我不知道。”花脸香摇摇头:“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也不知道他要往哪里去,去年开春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他。”   “哦?”   “就像.....就像今天一样。”花脸香轻声道:“那天晚上,我不小心撞到一名客人,那....那客人便一脚将我踢在地上,还拿起椅子要砸我.....!”她说到这件事情,语气很平静,齐宁知道像这样被人欺辱的事情对花脸香来说很可能是家常便饭,只听花脸香继续道:“就在那时候,大哥.....大哥忽然出现,阻挡了那人,就像.....就像今天晚上大爷出手救我一样.....!”   齐宁一怔,忽然明白花脸香为何会提及到那位大哥,显然是今夜出手相救,让花脸香不油然想到了那位大哥,情不自禁便说了出来。   “你们便是那样相识?”   花脸香点点头:“大哥那天晚上也是给了妈妈银子,就像大爷一样,也是到了我这屋里,那天晚上他没说什么话,一直饮酒,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离开。”眸中满是甜蜜之色:“我以为此后再也见他不着,可是隔了三天,他便又到了我这里,而且还是一直饮酒,什么话也不说。”   齐宁叹道:“看来你那位大哥的酒量很不错。”   “他.....他酒量是很好。”花脸香道:“可是.....可是我总觉得他闷闷不乐,似乎一直都有心事。第三次过来的时候,他给我带了点心,然后.....问起了我的家世。”   “哦?”   “我将身世告诉他,他也不再多说话,第二天临走的时候,他让我以后叫他大哥,他说.....他说我长得好像他的妹子。”花脸香道:“过了一个多月,他才再次过来,又给我带来好吃的,我就问他我是否真的像他妹子,他说我眼睛看起来和他妹子一样,还告诉我说,他妹子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失踪了,他找了很多年,一直都寻不见。”   齐宁轻轻抿了一口酒,并不插话。   “那以后,他每个月都会到我这里来一次,每次过来都会和我说说话。”花脸香道:“是了,他.....他还送了我一幅画,大爷你要.....你要瞧瞧吗?”   齐宁忙道:“好啊,我瞧瞧画的是什么。”   花脸香起身来,蹲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只木箱子,木箱子看起来很有些年头,花脸香将箱子拉出,打开了箱子,然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取出画卷,画卷外面用粗布裹着,花脸香显然对这幅画看的极重,十分轻柔地将粗布打开,从里面取出了画卷,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呈给了齐宁。   齐宁知道花脸香对这幅画看的极重,所以接过来的时候也是十分小心,瞧瞧这屋里竟然没有展开画卷的地方,花脸香却已经十分乖巧地过去将床铺抚平。   这张木板床也是简陋异常,床单虽然成旧,好在还算干净,齐宁过去将画卷放在床上,缓缓展开,花脸香端起油灯,站在床边,为齐宁照明,但又不敢靠的太近,倒不是害怕齐宁,而是害怕一不小心油火溅在画卷上。   齐宁借着火光,这时候却是看得清楚,这是一副海景图,一望无垠的大海在这幅画上显得波澜壮阔,风卷海面,腾起细浪,在天边,海鸟翱翔,自由自在,海平线尽头,一轮红日很是显眼。   凭心而论,这幅画的笔力算不得有多出众,但大海那种无垠壮观的气势,却还是在这幅画中展现出来。   “这是那位大哥送给你的画作?”齐宁仔细凝视着画卷,整幅画只有海景,并无留款,也没有任何其他字迹:“他可说这是谁画的?”   “我问过大哥,他说....他说这是他亲手所作。”   “他为何要送你这幅画?”齐宁疑惑道。   花脸香解释道:“大哥知道我来到东海之后,就一直被关在这醉柳阁中,没有出门过一次,他问我又没有见过大海,我....我说等哪天妈妈放我自由,我会到海边亲眼看一看大海是什么样子。”姑娘脸上带着憧憬,唇边泛起一丝甜甜的笑意:“大哥说总会有那一天,等下一次过来的时候,就给我带来了这幅画。”   “原来如此。”齐宁微微点头,明白了缘故,随即皱眉道:“你在醉柳阁的身价应该不高吧?你既然长相酷似他的妹子,而且他待你很好,为何.....不帮你赎身?”   花脸香容貌被毁,沦为醉柳阁的杂役,其身价实际上甚至比不上其他的杂妇,醉柳阁便是再黑心,但在花脸香身上,只怕也不会存有从她身上大捞一笔的心思。   花脸香低下头,默不作声。   齐宁一看便知道,那位大哥应该是从无提及过赎身的事情,心里虽然有些奇怪,但不好再说下去,依然凝视着这幅画作,只盼能从中找出蹊跷的地方来。   “是了,那位大哥的样貌如何,你可方便告诉我?”齐宁不动声色问道。   今日从花脸香身上并无找到其他特别的地方,唯有花脸香突然提及到的那位大哥,却是让齐宁上了心思,以齐宁判断,花脸香倒不像是故意提到那人,但既然主动提起,也就证明花脸香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个头不高,瘦长脸,眉毛很浓。”花脸香对那位大哥印象深刻,张口便道:“他皮肤是古铜色,不过我听说生活在海边的人,肤色都是那般,而且他的手很大,也很粗糙,有厚厚的茧子......!”顿了一顿,才轻声道:“他的左手手腕有一条疤痕,好像.....是被人砍伤过。”   “刀疤?”齐宁眯起眼睛:“你确定他是东海人吗?”   花脸香摇头道:“他不是东海人,他第一次和我说话,我.....我便知道他不是东海人,他自己也说,他的家乡也在岳阳,和我是老乡。”   “岳阳人?”   “但他说自己到东海已经好些年。”花脸香道:“所以口音像东海人,但是仔细听,口音还是有岳阳的味道。”   齐宁沉吟片刻,才轻声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他留下的什么东西?我瞧你那位大哥很有趣,如果有机会,我倒很想和他成为朋友。”   花脸香露出一丝浅笑:“你们都是好人,要是见到,一定可以成为朋友。”想到什么,将油灯放下,抬起手,从脖子上摘下了那串简陋的项链,捧给齐宁:“这串项链,也是大哥送我的,他说可以保佑我平安。”   齐宁先前便注意到这串项链,只是看不到吊坠,这时候却是看得清楚,墨黑色的绳串上,挂着一个件乳白色的物事,却像月牙儿一般,齐宁伸手接过,凑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却发现那物事竟似乎是一颗被打磨过的牙齿,入手光滑的紧,但这明显不是人的牙齿,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牙齿,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会是什么动物的牙齿,不由问道:“这是一颗牙吗?”   “是鲨鱼的牙齿!”花脸香解释道:“大哥说大海里鲨鱼最是凶悍,他取了鲨鱼的牙齿,然后打磨成了这个样子,一直带在身上。”盯着那鲨鱼牙坠,不无感动道:“大哥将这串项链送给我,说以后带着这串项链,就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鲨鱼牙?”齐宁脸色微变,急问道:“你说他取了鲨鱼牙,然后自己打磨成这个样子,难道.....是他自己杀了鲨鱼不成?”   花脸香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大哥很少说话,所以有些话我也不敢多问。”   “鲨鱼牙.....鲨鱼牙......!”齐宁喃喃自语,陡然间意识到什么,眸中精光闪过,问道:“听香姑娘,你最后一次见到你大哥,是在什么时候?”   “也就在......十多天前。”齐宁的反应让花脸香有些不知所措。   “鲨鱼.....大海.....!”齐宁闭上眼睛,轻声自语道:“黑虎鲨.......!” 第九四五章 迷雾重重   黑虎鲨是东海巨匪,从丐帮得到的消息,此人不但是一名海匪,而且还是能力极为出众的海匪。   海上群匪都是一群亡命之徒,能够将一群亡命之徒在短时间内收归旗下,自然是有着过人的手段,而集合了海匪之力后,竟然明目张胆与东海水师为敌,无论原因为何,至少证明黑虎鲨有着过人的胆量。   澹台炙麟在黑虎鲨手底下连受挫折,可说对澹台炙麟形成了致命的打击,而当前对于澹台炙麟自尽身亡的解释,最有可能的也是因为受到黑虎鲨的折辱,不堪澹台武名受到玷污,这才悬梁自尽。   澹台炙麟自尽事件中,黑虎鲨当然算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物。   齐宁在大街上遇到了算卦盲者,算卦盲者有意将自己引到了醉柳阁,而且找到了花脸香,一开始齐宁实在不明白在花脸香身上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了算卦盲者的用途,算卦盲者最终的目的,显然就是希望齐宁能够从花脸香身上挖掘出那位无名大哥的存在。   齐宁当然无法直接判断花脸香所说的大哥就是黑虎鲨,但那张海景图再加上鲨鱼牙吊坠,显然已经透露出了一丝蛛丝马迹,齐宁看到鲨鱼牙吊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黑虎鲨。   花脸香却是茫然不知,疑惑道:“大.....大爷,黑虎鲨.....黑虎鲨是什么?”   齐宁心知那位大哥就算真的是黑虎鲨,也不会向花脸香透露真实身份。   “听香姑娘,那位大哥可说过自己是做什么的?”齐宁知道这样的问题得到回答应该是希望渺茫,却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果然,花脸香摇头道:“他从不说自己是做什么的,不过.....不过他手上都是老茧,应该.....应该也是做苦力活的。”   “你觉得他是做苦力活的?”齐宁若有所思:“如果只是做寻常苦力活的,应该也不会阔绰到经常来醉柳阁看你。普通人一个月挣下的银子,也只是够维持自家用度,应该不会有太多闲钱到这里来......!”后面的话却没有继续说出来,心想就算那人每个月存些银子跑到醉柳阁来,却又只是在这里说说话,实在有些反常。   手上有老茧,并不代表一定是做苦力活的,拿多了刀剑,手上同样也会有老茧。   花脸香柳眉微蹙,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齐宁看在眼里,笑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咱们就当是聊天,出了这个门,咱们聊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   花脸香这才道:“大爷这样一说,我.....我也觉得大哥好像.....好像并不缺银子。”   “哦?”齐宁笑道:“何以见得?”   他刚才看到那鲨鱼牙吊坠第一眼,便即想到黑虎鲨,但毕竟只是凭空猜测,眼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位大哥就是黑虎鲨,而且黑虎鲨是东海海匪之首,也一直以来是东海水师的头号要犯,如此情势下,黑虎鲨当真敢每个月往古蔺城来一遭?他心中疑惑,此时只想从花脸香描叙的一些细节之中,来应征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大哥每次过来,都会要上五六壶酒。”花脸香道:“他要的都是醉柳阁最好的酒,价钱都不便宜,五六壶酒加上要的那些酒菜,其实.....其实比许多人一个月挣的银子还要多。”   齐宁微微颔首,沉吟片刻,才问道:“这串项链,他又是何时送给你?”   “就是.....就是他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花脸香道:“就在十多天前。”   齐宁奇道:“你认识他有一年多了,为何他不早将吊坠送给你?”   花脸香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那天大哥和平日里不大相同,他......说了一些以前都没有说过的话,而且......而且看起来好像心事更重。”   “你觉得他有很重的心事?”   花脸香点点头,道:“他那天晚上有时候会轻声自语,我也听不明白他说些什么,后半夜的时候,他忽然对我说,如果有一天能帮我找个好人家嫁了,问我愿不愿意。”   “哦?”齐宁道:“这话他以前没说过?”   花脸香摇头道:“从来没有说过。我那时也很奇怪,为他为何那样说,他沉默了好久,才说那是他的心愿,但是.....但是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齐宁凝视着花脸香,体会这番话的意思,想了一下,才道:“为何他说不知道能不能完成?”   花脸香轻声道:“大哥没有为什么,但是他说他如果还能再过来,就会完成这桩心愿,帮我找个好人家,如果他无法再回来,让我.....让我自己好好活着。”说到这里,花脸香神情黯然起来,眉宇之间,满是担忧之色,喃喃道:“我.....我每天都在求菩萨保佑,能让大哥再回来。”   “他似乎是要去做什么困难的事情,连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齐宁皱眉道:“他是否没有告诉你要去做什么?”   “我.....我当时听到大哥这样说,也觉得事情不好,就哭着问大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花脸香眼圈泛红,“大哥瞧我哭了,第一次将我......!”说到这里,却没说下去,齐宁看她眼角含泪,从袖中取出一只手帕,递了过去,神情温柔,花脸香将那手帕异常干净,却不敢接,忙摆摆手,才道:“大哥第一次抱我,劝我不要哭,还说没什么大事,他只是见一个人罢了。”   齐宁身体一震,立刻问道:“他要见一个人?要见谁?”   “我.....我不知道。”花脸香摇头道:“以前大哥都是都快天亮的时候才离开,但那天晚上子时的时候就出了门,离开之前,便将这串项链送给了我。他走之后,我一直都在担心,希望他不要有什么事情,我还能够看到他。”   齐宁轻轻点头,花脸香看着齐宁,感激道:“谢谢你听我说这些,我.....我每天都在担心大哥,却又不能和别人说,也.....也没人愿意听我说这些闲话.....!”   齐宁含笑道:“你不用担心,你大哥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平安无事,也一定会再来看你。是了,你不是说他每个月都要过来瞧你,那可有固定的时间?”   花脸香摇头道:“大哥每次来的时候,我都没有准备的,只是最多相隔一个月,他便会来一遭。”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大爷.....大爷是个好人,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你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帮上忙,自然不会推辞。”   花脸香眼眸中显出一丝喜色,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大爷你是个厉害的人,我出不了醉柳阁,也不知道.....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如果.....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我大哥现在是不是安好?”她眼眸中满是期盼之色,双手更是情不自禁合起来,向齐宁祈求。   齐宁知道花脸香如果不是太过牵挂那位大哥,又自身无可奈何,绝不可能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他更加清楚,不管花脸香那位大哥是不是黑虎鲨,想要打听到消息,都是困难无比。   如果不是黑虎鲨,那么按照花脸香描述的外形,在东海这块地面上,外形酷似那位大哥的人不在少数,自己连对方的名姓身份都是一无所知,又如何能够打听到他是死是活,如果对方确实是黑虎鲨,那么连东海水师都无法寻觅到黑虎鲨的行踪,自己想要找到,更是难如登天。   但他不忍让这个苦命的姑娘失去最后的希望,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打听他的消息,只要有他的消息,我也一定会告诉你。我相信他一定会安然无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花脸香听齐宁答允,欢喜无比,便要跪下叩谢,齐宁却是伸手拦住,柔声道:“如果我真的找到了他,你再谢我不迟,你那位大哥至情至性,如果我真的找到他,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让他和我做朋友。”   “大爷是好人,大哥.....大哥一定会愿意和你做朋友。”花脸香激动道,此时已经是喜极而泣。   齐宁知道能从花脸香身上挖掘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么多,除此之外,花脸香知道的实在不多,当下安慰了花脸香一番,也并没有在醉柳阁多留,辞别花脸香之后,在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返回了驿馆。   今晚花脸香透露的信息不可谓不多,齐宁相信那位大哥一定是对花脸香产生了某种感情,未必是男女之情,也许正如花脸香所说,那位大哥一直将花脸香当做自己的妹妹,也正因如此,大哥才会时常前往醉柳阁看望花脸香,否则以花脸香那张损毁的容貌,很少有男人会因为花脸香的样貌而坚持近两年看望她。   如果大哥真是因为念及兄妹之情才会看望花脸香,那么为何大哥不为花脸香赎身?若是真的不想为她赎身,为何会在十多天前,却又要说想为花脸香找一个好人家?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是为花脸香赎身,但为她找寻人家,自然就已经代表着要为她赎身。   大哥要给花脸香找个好人家,显然不是临时起意,也许已经盘算多时,两人相识一年多,为何大哥不早些让花脸香脱离苦海,而是一直拖到今日?   齐宁思来想去,想着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大哥一直都被某些事情缠住,又或者说,在大哥看来,花脸香留在醉柳阁,比之跟在他身边更要安全。   综合花脸香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位大哥当然不会是一个普通人物,但齐宁却也并没有武断地确定那人就是黑虎鲨。   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果如同自己所猜测,果真是黑虎鲨,那么最后一次告别花脸香之时,黑虎鲨透露要去见一个人,要见的那人又会是谁?为何黑虎鲨会觉得去见那人生死难测,既然存在极大的风险,黑虎鲨为何又偏偏要去见?而引导自己挖掘出这些线索的算卦盲者,又是何方神圣?   在这东海,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第九四六章 灵柩   齐宁一夜没有睡好,目前为止,他所发现的只是一些零散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却无法形成一条完整的故事链。   自己此番前来东海,无非是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自然是要调查出澹台炙麟的死亡真相,但从目前的现场来看,澹台炙麟及其夫人的死亡现场都挑不出太大的毛病,可以说是合理却不合情。第二个目的,则是要在朝廷决定新任水师大都督之前,自己在东海一旦发生意外事故之时,能够及时控制住局面。   军不可一日无将,这个道理大楚朝廷当然明白,按照道理,得知到澹台炙麟身死之后,朝廷本应该在第一时间决定出统军之将,如此方能避免军中甚至是东海发生一些意外变故。   当初锦衣候齐景过世,前线副将岳环山立刻接替了齐景的大将军,秦淮军团的局面才在最短的时间得以控制。   而东海水师这边没有第一时间确定水师都督,归根结底,无非是因为镇国公司马岚已经控制住了朝局,如此重要的位置,也绝非澹台煌一句话就能够决定。   对于隆泰小皇帝来说,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楚国的任何一支军团从属于某一个家族。   岳环山替代了齐景,实际上就已经将秦淮军团的兵权从锦衣齐家夺走,而水师都督如果继续任用澹台家的人,不但是司马岚不想看到,只怕小皇帝内心深处也不愿意看到。   齐宁知道,自己在东海的这些天,京中因为水师都督的替代人选一定是明争暗斗。   如果小皇帝皇权在手,那么此番澹台家绝无可能继续控制东海水师,小皇帝一定会利用澹台炙麟的死,对东海水师重新洗牌,可是司马岚在朝中一家独大,这种朝局下,小皇帝却不得不考虑继续利用澹台家作为牵制司马家的一股力量,而小皇帝同时也要考虑如果继续利用澹台家,是否会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澹台炙麟死得很意外,让朝廷也是措手不及,齐宁知道小皇帝如今一定是在斟酌考虑中,而司马岚和澹台煌也必然会全力争夺水师都督的位置,究竟谁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尚未可知。   自己在调查澹台炙麟死亡真相的过程中,却横空杀出一个算卦盲者,而此人最终引导出来的线索,竟似乎与黑虎鲨有关,而黑虎鲨却又偏偏与澹台炙麟的死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齐宁无法肯定算卦盲者引导的这些线索就一定是为了指向澹台炙麟,可是万一对方真的有此目的,那么只能证明澹台炙麟之死另有隐情。   齐宁此时还无法判断出算卦盲者的立场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做这些,其目的又是什么?   次日一早,齐宁起身练了一套功,这才起身洗嗽。   自从在朝雾岭得到丐帮帮主向百影的提点之后,齐宁便不敢继续修炼大光明寺的心经,只是按照向百影传授的运气法门习练内功。   说来也怪,最早时候,齐宁甚至感觉不到自己体内的那股寒冰真气,只有在外力侵袭自己的身体时候,那股寒冰真气才会自动防御,连齐宁自己也是无法控制。   但如今齐宁在练气的时候,已经明显能够感受到那股寒冰真气的存在,甚至能够极其有限地从丹田之中引导出一小股寒冰真气在自己体内的各处经脉流动,虽说运行寒冰真气的时候,全身宛若陷入冰窖之中,但一旦寒冰真气汇入丹田,收功之后,全身上下却是说不出的通透轻松,而且整个人也变得神清气爽。   齐宁以前一直都在疑惑,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但在宫中从赤丹媚口中得知了南疆雪龙之事,才意识到,当初那位带着自己在半夜飞入皇宫的白衣人,逼迫自己饮下雪蟒之血,而且在自己稀里糊涂的情况下传授了自己【乾元真经】,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应该就是从那夜获得,毕竟在那之前,从无寒冰真气的出现,而其后自己每次在危难关头,那股寒冰真气却实实在在地帮了自己大忙。   齐宁虽然与那白衣人只是两面之缘,而且自那以后再无见过,但对那人的记忆却是十分深刻,出身脱俗宛若天仙般的形貌,自然能让任何人铭记于心,只是那人究竟从何而来,往何而去去,齐宁却是一无所知。   那人传授自己【乾元真经】,齐宁思来想去,恐怕也是因为白衣人那日在雪中徒步行走,自己好心带了她一程所致。   好人有好报,而白衣人显然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   收拾妥当,齐宁叫了韦御江和吴达林等人,再次往大都督府过去,一如既往是沈凉秋接待。   落座之后,沈凉秋开门见山道:“侯爷,昨晚大都督和夫人都已经入殓,卑将已经派人向全城搜找储存的冰块,而且在灵柩之中放有防腐的药材,有药材和冰块保护,遗体应该可以保证半个月之内不至于腐坏。”   “衣襟入殓?”齐宁微皱眉头:“知道的人可多?”   “按照道理,大都督和夫人过世,应该早就设下灵堂。”沈凉秋神色凝重:“但局势所致,卑将根本不敢让大都督和夫人过世的消息传出门外,所以只能委屈大都督和夫人。灵堂虽然不能设,但遗体却不能一直这样放着,人说入土为安,眼下虽然还不能将大都督和夫人下葬,但是却不能再耽搁他们入殓。”   韦御江在一旁忍不住道:“沈将军,夫人昨日才过世,当日便入殓,是否.....太过仓促?”   沈凉秋颔首道:“确实是太过仓促。昨日卑将秘密请了一名口风严实的大夫过来,检查大都督的遗体,虽然有冰块防暑,但是大都督的遗体如果一直不能入殓,也会损毁,必须要在遗体上涂满药物......!”皱起眉头:“可是一旦涂满药物,还要摆在外面,这.....是对大都督的玷污。”   齐宁微点头,理解道:“死者为大,如果大都督的遗体要进行药物处理,自然是要尽早入殓的。”   “侯爷说的是。”沈凉秋道:“夫人的遗体,卑将本来是要过几日再入殓,可是......!”苦笑摇头道:“夫人自尽,便是为了能够与大都督同生共死,大都督既然入殓,又如何能让夫人继续等下去。而且卑将看了日子,昨日是宜入殓,下一个宜入殓的日子是在半个月之后......!”   “沈将军是担心时间拖得太长,夫人的遗体有所变化?”齐宁问道。   沈凉秋道:“夫人毕竟是女人,她临走的时候,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自然不希望入殓的时候,身体会有变化。卑将想了许久,与侯总管商量了一番,昨天晚上将他二人秘密入殓了,如今就停放在大都督的书房内。”   “沈将军,大都督的灵柩下官知道你早已经准备好。”韦御江忽然道:“只是昨日夫人刚刚过世,难道夫人的灵柩也已经准备好?”   齐宁瞥了韦御江一眼,韦御江神情严肃,直盯着沈凉秋的眼睛。   沈凉秋脸色顿时沉下去,并不说话,直接走到大门前,令人将侯总管找寻过来,随即回到厅内,一言不发。   “沈将军,韦司审只是心里有疑惑,你可别多想。”齐宁笑道。   沈凉秋摇头道:“侯爷,卑将没有多想。”看向韦御江,道:“韦司审,沈某是个武夫,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也不愿意弯弯绕绕。你是否心里想,夫人刚刚过世,沈某就能找到灵柩,实在太过巧合,就像沈某事先有准备一样。”   韦御江摇头道:“沈将军确实多想了,下官刑名出身,有不合理的地方,下官素来都是提出疑问,绝无对沈将军有丝毫的冒犯之意。”   “沈将军,你可真是误会了。”齐宁笑道:“这韦司审本事不小,胆子也很大。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便与我针锋相对,并不退让,他性情耿直,所以在衙门里的人脉也不好,但办事还是用心的,你只要对他稍加了解,就知道他就是这个直脾气。他若有什么说的不对,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不敢。”沈凉秋立刻道:“侯爷,大都督与卑将私下里是结义兄弟,他们夫妇突然过世,卑将心中的悲痛,外人是体会不了的,可是卑将在这种时候,没有资格去伤痛。本来卑职是想要查出大都督是否为人所害,如果当真如此,必要将凶手抓到,但刑部的诸位大人们经过判断,得出大都督果真是自尽,如此结果,卑职现在要做的,只能是竭力处理好他们的后事。卑职这些日子情绪不好,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侯爷和韦司审切莫怪罪。”   便在此时,候总管匆匆而来,行礼之后,沈凉秋才道:“侯总管,侯爷已经知道大都督和夫人昨晚入殓,你来告诉韦司审,夫人的灵柩从何而来!”   侯总管上前两步,拱了拱手,这才压低声音道:“侯爷,韦司审,夫人的灵柩,是老奴从江家所得!” 第九四六章 间谍   “江家?”韦御江一怔,齐宁眼角也是微微一跳。   侯总管立刻道:“侯爷,是这么回事儿。沈将军看了日子,昨天恰恰是入殓的日子,下一个入殓日,要等到十几天之后,所以沈将军和老奴商量,是否要让大都督和夫人早些入殓。只是大都督的灵柩已经秘密准备好,但......夫人的灵柩一时间根本不可能找到。错过昨天,便要等上十几天,所以沈将军问老奴是否能想出法子来。”   “灵柩从江家得到,又是怎么回事?”   侯总管解释道:“去年开春的时候,江家的太夫人过世,江漫天......便是江家的族长,也是东海商会的会长,他为了给母亲尽孝,用海外上好的名贵木材打造了灵柩,本来是要给江太夫人所用,但是风水师见过之后,告诫如果用那等名贵的灵柩为太夫人送葬,会对后人不利,折了后人的福分。”   齐宁听到这里,也便大概明白了缘由。   “沈将军要给夫人入殓,老奴仓促之间,就想到了江家。”侯总管道:“那具灵柩一直被存放着,老奴心里就想如果要急用,可不可以将它买过来,夫人身份尊贵,江太夫人没有福分用,夫人的福气,却可以用上。”   “大都督过世的消息,那是要竭力隐瞒,不要走漏风声。”韦御江道:“老总管去向江家买来灵柩,难道.....不担心泄漏消息?”   沈凉秋终于道:“韦司审,想要暗中打造棺木,从找寻木材到动工打造,少说也要五六天时间,过了昨日,就只能等上十几天。侯总管告之江家有那具灵柩,找我商量,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暗中将它买过来。昨天半夜,我亲自找寻了江漫天,并没有透露是谁过世,但他应该也能猜到几分,不过我已经告诫过他,一旦事情传扬出去,他难辞其咎,江漫天也向我保证,绝不会将此事对外泄露半分。”   齐宁叹道:“没有不透风的墙,沈将军,其实就算江漫天不对外张扬,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此时有家仆上茶来,齐宁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沫,才问道:“大都督和夫人都已经入殓,不知道可想过何时落葬?是要海葬吗?”   “卑将已经飞鸽传书,将大都督和夫人的遗愿传递给老侯爷,究竟是要在东海海葬还是要送回京城,要等候老侯爷的示下。”沈凉秋道:“只是若不能将黑虎鲨捉拿归案,将他扒皮抽筋用以祭奠大都督在天之灵,卑将便对不住大都督,也对不起朝廷。”   “哦?”齐宁身体微微前倾:“沈将军准备拿住黑虎鲨?”   “不错。”沈凉秋握拳冷笑道。   “黑虎鲨在东海来去无踪,大都督在世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下落。”齐宁凝视沈凉秋道:“沈将军难道有什么法子找到他?”   沈凉秋欲言又止,但终是摇头道:“眼下还没有好法子,但卑将正在派人全力搜找。”   齐宁感觉他似乎有所隐瞒,但既然没有说出来,也就不便追问,起身道:“沈将军,大都督已经入殓,死者为大,我想去给大都督上柱香,不知.....!”   沈凉秋忙道:“有劳侯爷了。”向侯总管道:“侯总管,赶紧准备一下。”   侯总管忙拱手退下,齐宁向韦御江点点头,沈凉秋在前领路,带着齐宁二人到了之前案发的院子,旭日高升,晴空万里,院门外是两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守卫,进到院内,一片肃穆之气,院内四角,亦各有一名武士守卫,屋门前又设了两人,这里里外外看得见的就有八人,守卫不可谓不严密。   沈凉秋推开门,几人进了屋内,迎面便是摆设的灵堂,一面白布挡着后面。   按理来说,东海水师大都督金刀世子过世,前来祭拜的人只会是络绎不绝,但形势所迫,灵堂内只能是冷冷清清,就是连家仆也没有。   侯总管在旁点了香,恭敬呈给齐宁,齐宁拜祭过后,将香火上了,韦御江也跟着祭拜上香。   齐宁起身来,转到了白布后面,这屋内早已经清理一空,后面摆着两具灵柩,上面都用白布盖着,齐宁凝视片刻,喃喃道:“大都督,一路走好。”   祭拜过后,齐宁正要离开,沈凉秋忽然道:“侯爷请留步!”   齐宁停下步子,转过身,见沈凉秋表情,显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又见沈凉秋看了韦御江一眼,齐宁心领神会,向韦御江道:“韦司审,你先随侯总管去往前厅用茶。”   韦御江拱了拱手,瞥了沈凉秋一眼,这才随着侯总管退了下去。   等侯总管带着韦御江离开,沈凉秋这才抬手,请齐宁到一旁说话,齐宁背负双手走过去,轻声道:“沈将军先前在前厅的时候,似乎就有不方便说的话。”   “侯爷明鉴!”沈凉秋轻声道:“侯爷先前问过,是否有法子找到黑虎鲨,当时还有其他人,卑将没有据实以告,还请侯爷海涵。”   齐宁“哦”了一声,含笑道:“如此说来,沈将军确实已经有了黑虎鲨的线索。”   “侯爷可还记得,不久之前,黑虎鲨手底下有一帮海匪偷偷上岸,想打探消息,但却被我们发现,将他们一网打尽。”沈凉秋压低声音道。   “自然记得。”齐宁道:“那些人不都被处斩,首级都悬挂在海边?后来那些首级却又被黑虎鲨派人夺走。”   沈凉秋道:“当时一共悬挂了七颗人头在海边。”   “这是什么意思?”   “那次抓到的海匪,其实有九个人。”沈凉秋低声道。   “抓到九个人,却只有七颗人头,难道......?”齐宁似乎意识到什么,沈凉秋已经轻点头道:“不错,剩下那两个人,卑将放走了他们。”   齐宁皱起眉头,沈凉秋低声解释道:“东海的海匪,并非天生就出生在海里,他们之前都是生活在东海陆上,后来由于各种缘故,这才落海为寇,这些海寇常年生活在海上,但对陆上始终牵挂,一来是想掠夺陆上的资源,还有一个缘故,则是记挂着陆上的亲人。”   齐宁微微颔首,沈凉秋继续道:“那九人被抓之后,卑将立刻就审问,其实已经搞清楚了他们的来历,其中半数在陆上都有亲人,卑将当时就想着,这些人既然有牵绊,大可以作为棋子利用。”   “不错。”齐宁道:“这些人都是黑虎鲨手底下的人,如果将他们收为己用,作为钉子嵌入黑虎鲨身边,自然能够掌握黑虎鲨的动静。”   沈凉秋道:“卑将当时就是这样想的。这中间有五人在陆上还有亲人,所以其他四人自然不必留,但如果将五人同时放回去,反倒是适得其反。”   “人多了,变故就会大。”齐宁深表赞同,“只要有一人告密,你的计划就彻底失败。而且各人的能耐也都不同,若是其中有蠢笨之辈,以黑虎鲨那般精明之人,很可能会看出破绽来。”   “侯爷所言极是,卑将当时担心的正如侯爷一模一样。”沈凉秋神情冷峻:“所以卑将经过考验,其中两人不但机敏,而且对陆上的亲人十分在意,所以卑将处决那批海匪的时候,暗中收买了这两人,承诺他们只要抓到黑虎鲨,不但可以赏给他们黄金,还可以向朝廷为他们表功。”   齐宁含笑道:“就算他们不在意黄金官位,但是有家眷在沈将军手中,他们也会竭力为你办事。”   沈凉秋点头道:“正是如此,卑将早已经暗中将这两人的亲人都已经控制住,他们也是心知肚明,是选择黄金官位,还是选择让他们的亲人因他们而获罪,这两条路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难选择。”   “沈将军,你方才说要抓到黑虎鲨,为大都督献祭,难道.....你已经通过那两名探子,知道了黑虎鲨的下落?”齐宁轻声问道。   沈凉秋摇头道:“回侯爷,黑虎鲨眼下究竟藏身何处,卑将还不清楚。卑将和那两人约定了联络的方式,放他们离开之后,一直在等着他们送消息过来,可是.....直到大都督自尽之时,也不曾收到他们一点消息,卑将一度以为那两人不顾亲人的安危,将个中隐秘透露给了黑虎鲨,又或者被黑虎鲨了破绽,早已经葬身大海。”   齐宁皱眉道:“未必没有这个可能。那黑虎鲨能够收拢海上群匪,自然是个极有手腕又极其精明之辈,你安排的那两人只要稍有纰漏,很可能就会被发现。沈将军,那群海匪对叛徒,应该不会手软吧?”   “侯爷说的是,无论是谁,都不会对叛徒手软。”沈凉秋道:“其实无论那两人是否真的被发现,又或者向黑虎鲨主动坦白,卑将都没有想过伤害他们的亲人。”顿了一顿,才道:“卑将本以为计划失败,但是.....就在两天前,那边忽然有了消息.....!”   齐宁眉头一紧,低声道:“你是说那两名探子联系了你?”   沈凉秋点头道:“正是。”四下里瞧了瞧,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竹筒,小心翼翼从竹筒里拉出一条小纸卷来,递给了齐宁,齐宁接过之后,打开来,纸卷很小,上面的字也很小,好在是白天,倒是能够看明白,他扫了两眼,皱眉道:“黑虎鲨.....患重病?” 第九四七章 疑点   沈凉秋道:“密信中说,黑虎鲨患了重病,但却故意对外隐瞒,黑虎鲨手下并没有太多人知道他患病。”   “黑虎鲨手下那帮人都是亡命之徒,他收拢了那群海匪,未必都是以怀柔的手段。”齐宁轻声道:“如今他患病在身,自然担心手底下有人会趁机生事,取而代之。”   沈凉秋道:“侯爷,海匪其实也没有什么信义可言,手下的喽啰担心匪首哪天不高兴,撞上去惹来杀身之祸,而匪首也终日对手下人严加防备,提防有人想要取而代之。”顿了顿,才道:“这封密信里也说了,黑虎鲨为防手下有人作乱,很可能会找寻一处秘密所在,暗中养病.....!”   “黑虎鲨害怕自己的病情被人知道,所以要避开手下人。”齐宁目光深邃,若有所思:“沈将军,你的意思是都想说,一但黑虎鲨找到隐秘所在,知道了他的下落,咱们就可以暗中奇袭?”   “海上孤岛小礁不在少数,如果黑虎鲨偷寻一处躲起来,还真是可以避开手下那帮人。”沈凉秋道:“黑虎鲨离开之前,必定会对手下作妥善安排,他就算离开一阵子,他手下人对他心存忌惮,也不敢轻举妄动。那时候咱们如果确定了黑虎鲨的所在,而他身边又没有多少人,咱们便不必大张旗鼓引起对方的警觉,可以以少量精锐悄无声息地杀过去。”   齐宁想了一想,道:“这个计划确实很好,但有两个问题。”   “侯爷请赐教!”   “第一,黑虎鲨患病,要找寻隐秘处所养病,这消息是那两名密探传过来,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你可清楚?”齐宁肃然道:“其二,黑虎鲨既然是要找隐秘处所,那么定然是不教人知道他的去向,那两名密探又如何能够确定黑虎鲨到底会去哪里?咱们的行动计划,需要的条件就是知道黑虎鲨的下落,否则一切都只是白费功夫。”   沈凉秋也是神情冷峻:“卑将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切都没有确定之前,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侯爷说的对,没有确定黑虎鲨的行踪,咱们绝不能轻举妄动。”   “那密探既然告之了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到此为止。”齐宁想了一想,才道:“如果还有消息,他们应该还会送过来,等到我们得到足够可以利用的消息,然后再去甄别真假,到时候再策划行动也还来得及。”   沈凉秋拱手道:“卑将明白。卑将这两日就暗中先做一些准备,挑选一批精锐水军做好行动准备,但不会让他们察觉有什么其他问题,一旦真要行动,我们有备无患,不会仓促行动。”   齐宁轻拍了拍沈凉秋手臂道:“大都督自尽过世,追其原因,或许不全部在黑虎鲨身上,但黑虎鲨却也是重要原因,如果不是因为东海水师在黑虎鲨手底下吃了几次亏,大都督也未必会走上这条绝路。如果在大都督落葬之前,能够擒获黑虎鲨,这也算是给大都督最好的交代,他泉下有灵,也可瞑目了。”   沈凉秋轻轻点头,道:“卑将这边一旦有消息,立刻禀报侯爷。”   “好!”齐宁微微一笑,道:“那本侯就静候佳音了。”   两人离开停棺房,回到前厅,齐宁与韦御江回合之后,这才告辞离府,两人出了大都督府,吴达林等人立刻跟上,就像昨日一样,齐宁骑马在前,沈凉秋落后半个身位。   回到驿馆,韦御江并无回屋,而是跟着到了齐宁院中,齐宁知道他有话要说,进屋之后,让韦御江落座,见韦御江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心事,亲自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韦御江受宠若惊,双手接过,齐宁笑道:“韦司审,这件案子你也都是亲临现场了,你是刑部的干吏,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发现,但说无妨。”   沈凉秋放下茶杯,便要起身,齐宁却是示意他坐着说话。   “侯爷,从两处现场来看,都找不到他杀的可能性。”韦御江措辞十分小心:“所以卑职的结论和其他几位大人一样,无论是澹台大都督还是澹台夫人,从遗体和现场情况来看,确实都是自尽。”   齐宁点头道:“这个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大都督,他自尽的现场,应该是一个密室,密室的环境咱们也看清楚了,除非有人能够从地底下蹦出来,否则澹台大都督悬梁自尽应该是没有其他疑问了。”随即哈哈一笑,道:“就算真的是从地底冒出来,也该留下痕迹,但现场可没有这样的痕迹。”   “侯爷,昨天晚上卑将想了一晚上,都督府发生的事情,有两处卑职觉得有些疑惑。”韦御江神情严峻。   齐宁起身走到韦御江身边的椅子坐下,韦御江又要站起来,齐宁按按手,才问道:“哪两处?”   “首先是自尽的动机。”韦御江正色道:“侯爷,无论是自尽还是谋杀,总要有动机存在。澹台夫人的动机是因为与大都督伉俪情深,大都督过世,她要与大都督同生共死,这倒并无什么太大的疑问,疑问是在大都督身上。其实咱们一直都在重复,大都督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大将,而且统率数万水军,这等人物的心志之坚毅,绝非普通人所能想象,他不但身负统领数万水军的重担,而且还扛着澹台家族的未来,很难相信,如此人物,会因为一时受到一些挫折甚至是折辱,便撇下一切自寻死路。”   齐宁叹道:“其实你说的这些,不但是你和我,澹台老侯爷也是不相信的。知子莫若父,澹台老侯爷得知澹台大都督自尽的消息之后,根本不相信这是事实。”   “不错,老侯爷何等人物,澹台大都督又是他的儿子,他的判断,绝非情感用事。”韦御江道:“所以卑职并不接受大都督是因为黑虎鲨才自尽过世,他自尽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原因,而且这个原因一定是让他不得不走上这条绝路。”   “你说的很有道理。”齐宁将茶杯往韦御江那边推了推,示意韦御江喝茶,韦御江见得齐宁没有丝毫架子,心中更是钦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小心翼翼放下。   “还有一处疑问,是哪一处?”齐宁见韦御江放下茶杯才问道。   韦御江立刻道:“入殓!”   “入殓?”   “正是。”韦御江低声道:“侯爷,您不觉得大都督和澹台夫人这么快就入殓,有些操之过急吗?咱们来这边才两天,但今天就已经将他们入殓.....!”   “沈将军的解释,你也听到了。”齐宁轻声道:“大都督的遗体如果再不入殓,就会损毁,为了保护大都督的遗体,所以只能入殓。”   “大都督要入殓,可以解释的通,但澹台夫人为何这么快入殓,却很难解释得通。”韦御江正色道:“澹台夫人昨天早上才过世,昨天晚上便入殓,侯爷,这可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齐宁眼角微跳,但神色淡定,含笑道:“澹台夫人自尽的目的,就是要和大都督同生共死,而且遗言也有交代,要和大都督一起海葬,沈将军也是为了完成她的心愿。而且他们看过日子,如果昨天不入殓,就要等上十多天,澹台夫人容貌甚美,临死前还要精心打扮,可见对自己的外貌十分在意,如果再停放十几天,遗体有损,澹台夫人泉下有知,只怕留有遗憾了。”   “侯爷,这个理由似乎能够说得通,但卑职总觉得有些勉强。”韦御江道:“即使同生共死,最后一同下葬便可,何须同时入殓?澹台夫人过世,虽然不能对外张扬,但总应该告诉她的家人,也该让她的家人见她最后一面再入殓.....!”他皱起眉头,眉宇间却满是疑惑之色。   齐宁微微凑近,压低声音道:“韦司审,莫非你觉得大都督的死,与沈凉秋有干系?”   “沈凉秋是在大都督自尽之后,才连夜赶回城中,所以大都督的死,不会与沈凉秋有直接的关系。”韦御江也是低声道:“但卑职一直觉得,在大都督自尽这件事情上,沈凉秋也许隐瞒了一些什么。”   “你觉得他会隐瞒一些什么?”   “卑职也是不知。”韦御江摇摇头,苦笑道:“卑职办过不少案子,但却没有见过一桩此等案子,于情不合,但事实不假,卑职也找不到真正不对的地方。”   齐宁微微一笑,道:“你常年办案,凡事都是细心揣摩,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也许这件案子本就是如此,但多想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咱们一时半刻也无法离开东海,这几日你尽管思索,想想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若果真想到什么,可以随时报我。”低声道:“不过这些话,切莫对其他人说,特别是在沈凉秋身上,你自己想想可以,但是没有证据,切莫冤枉了好人。”   “侯爷放心,卑职就是心里疑惑,也知道不可对外胡言乱语,才向侯爷私下说这些。”韦御江道:“出了这个门,卑职不会多说一个字。” 第九四八章 观潮年会   田雪蓉赶在这个时节来到东海,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因为事先就已经知道,东海药行商会每年的八月初八,都会举行年会,所以这才在八月初八之前赶到东海,参加这次药行商会的年会。   大楚立国之后,国策是要北伐汉国,一统天下,为了与北汉相争,内政方面实际上一直都很开明,特别对于商业和农业,都是十分的宽松,楚国境内的商贸流通也一直都很顺畅,商贸也算是繁华。   各地商人也都组织了商会,商人逐利,为了避免本地商贸被外地人所侵袭,所以才会抱团,以尽可能地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一味地抵御外来商户,只会让贸易越做越窄,所以各地商会也不会真的完全将外地商户隔离在外,只要能够与本地商会保持和睦,遵守本地商会的规矩,也还是可以在本地挂号经营。   生意五花八门,而药材生意算是贸易极大的生意之一,药行商会是东海商会下面的一个分支,但却属于势力比较大的一个商会,每年的年会,除了本地商户交流一番,解决一些互相之间的纠纷,也是给外地商户一个机会,若是有外地商户要进入本地经营,就要在年会的时候商议。   实际上往往在年会商议之前,外地商户就一定打点好了一些重要的人物,不出意外的话,都能够顺利通过。   田雪蓉的田家药行在京城是数得上号的大招牌,而且已经与太医院做起了生意,事先田雪蓉就已经派人知会了东海药行商会,要参加今年的年会,药行商会这边自然没有道理阻拦。   今年的药行年会是在观潮楼举办,观潮楼是古蔺城有名的大酒楼,楼高五层,算得上是古蔺城内少有的高层建筑之一,据说站在观潮楼的楼顶,可以远眺东海,能够看到潮起潮落。   东海药行商会事先就已经包下了观潮楼,所以八月初八这天,除了药行商会的人,其他人是进不了观潮楼。   田雪蓉天还没亮就已经起身来,早早就梳洗做了准备,她这次是跟随齐宁过来,所以并没有带其他人,入住商会会馆之后,药行商会的田会长倒是悉心安排,派了一名丫鬟服侍,而且特地安排了马车过来接送。   田雪蓉前天晚上在东海商会副会长陈坤的富商差点受到玷污,幸亏齐宁及时出现,将她救出了狼窝,但田雪蓉也知道因此而得罪了陈琨,陈琨是东海四大家族之一的族长,又是东海商会的副会长,在商会里有着极大的权势,事发过后,田雪蓉心知自己要在东海挂号的道路已经被堵死,心灰意冷,已经生出打道回府的心思。   但齐宁却是让她坚持下去,一定要参加这次年会,对齐宁的话,田雪蓉自然是不会违抗,但今日年会过后,是否真的还能在东海留下来挂号,她也是毫无把握。   从会馆出来,就已经看到了田会长为自己准备的那辆马车,这两天她出行,都是乘坐这辆马车,她心事重重,径自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往观潮楼过去。   车行辚辚,会馆距离观潮楼其实没有多少路途,更加上田雪蓉满腹心思,等马车停下的时候,田雪蓉就感觉只是眨眼间的事情,车帘子被掀开,田雪蓉整理了一下思绪,出了马车,边上伸过一只手臂来,那是要扶她下马车,田雪蓉一怔,之前赶车的车夫从不敢这般,忍不住瞧过去,只看了一眼,“啊”的一声轻呼,但立马捂住了嘴唇,一脸不敢置信。   站在马车边上的赫然就是齐宁。   齐宁今日的打扮完全不同往日,穿着一身很普通的衣衫,头上戴着一顶布帽,乍一看去,哪里还有半点帝国侯爵的迹象,倒像是哪家的随从。   齐宁冲着田雪蓉挤了挤眼睛,轻笑道:“东家,下车当心!”   田雪蓉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四下里看了看,观潮楼今日是药行商会的年会,前来参加的商户也是不少,距离近些的商户就近徒步走过来,远点的骑马或者坐轿而来,这些人互相熟悉,见面打声招呼,有说有笑进了楼里,田雪蓉是第一次到东海,而且此前田家药行在东海这边还真没有什么贸易往来,那群人也没有几个人认得夫人,只因为夫人长相美貌,所以时不时地有人往这边瞧上几眼,但却并无人过来打招呼。   田夫人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一路之上,竟然是齐宁驾着马车过来,堂堂帝国锦衣候给自己驾车,田雪蓉心中升起一阵异样之感,低声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齐宁也是轻笑道:“我担心东家被人欺负,所以一大早就在会馆外面等着。”   “你......!”田夫人心中一阵暖洋洋的,这时候看齐宁是越看越感动,轻声道:“你很早就到了?那....那你昨晚可睡好了?”   “我是睡好了,可是你看起来不像睡好的样子。”齐宁轻叹道:“是不是压力很大?不用想太多,你这次来东海,做生意不是主要的,最大的目的是为了给东海的百姓带来福祉,只要你心有此念,什么都不要怕。”凝视着夫人美丽的眼眸儿,柔声道:“一切有我!”   田夫人其实心里一直都在忐忑,这次参加药行年会,也没有什么底气,但看着齐宁平静的脸庞和那一双宛若星辰般漆黑的眼眸,一瞬之间,便有了底气,抬头看了一眼观潮楼,这才抬手理了理腮边的云鬓,这动作风韵动人,满满都是女人味。她梳着堕马髻,头顶斜插着一支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身着一袭水蓝色的古烟纹碧霞罗衣,脚上穿一双双色缎孔雀线珠芙蓉软底鞋,衣衫得体,艳美而不失端庄,看上去风姿绰约,娇媚动人。   从马车上下来,这观潮楼外有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齐宁停好马车过来,向田夫人微微点头,田夫人嫣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微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信心十足往观潮楼大门过去。   观潮楼门前有两名青衣小厮,齐宁已经瞧见但凡有人要进去,都会拿出一张名帖来,田夫人也从袖中取出名帖,走到门前递了过去,青衣小厮接过看了一眼,抬手请田夫人进去,夫人收好名帖,正要进去,那小厮却指着夫人身边的齐宁道:“田东家,今日是药行年会,田东家自然可以进去,他......!”   “怎样?”   “席位有限,还是让他在外面等着吧。”那小厮不失恭敬,但却是阻止齐宁入内。   “不行。”田夫人立刻道:“他必须跟我进去,他......!”   “田东家要在东海挂号,到时候可能由我在这边经营生意,我自然要对年会的内容十分清楚。”齐宁却是立刻接过田夫人的话头:“在东海做生意,要懂得东海商会的规矩,我在外面等候,难道要等夫人参会过后向我传达?万一有遗漏又该怎么办?”   田夫人一怔,心下暗笑,心想齐宁的反应果然够快,只是这家伙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是说真话,也不知道这家伙平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又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那青衣小厮尚在犹豫,便在此时,齐宁却听身后传来声音道:“田东家,怎么还没有进去?”   齐宁和田雪蓉同时转身,只见一名高高瘦瘦的老者刚从马车上下来,那人年过五旬,样貌方正,眉宇间自有一股和蔼之色,其面向看着就让人觉得很舒服。   “是苗会长。”田夫人向齐宁低声知会一声,已经迎上几步,盈盈一礼:“苗会长,晚辈能够参加东海药行年会,很是荣幸,一切还请田会长多多照应。”   “田东家不要客气。”苗会长含笑抚须道:“你一个妇道人家,不辞辛苦,能来东海,而且还带来治疗肠游症的妙药,这是东海的福分,其实不必我照应,这等好事,大家也都是欢迎的。”看见田夫人身边的齐宁,抬手道:“这位是....?”   “苗会长,晚辈宁哥儿。”齐宁不等田雪蓉说话,已经上前拱手道:“是田东家的伙计,以后可能会在东海这边照看着,还请苗会长多多照顾。”   “无妨无妨。”苗会长笑道:“进屋说话吧。”抬手请二人进楼,田雪蓉为难道:“苗会长,他们说.....说宁哥儿没有名帖,不能进屋.....!”   苗会长“哦”了一声,笑道:“这也是年会的规矩,不过你这次是例外,有些特殊的情况,总是可以破例的。”   齐宁在旁笑道:“东家,苗会长真是你的贵人!”   田雪蓉一怔,苗会长却已经“哦”了一声,问道:“宁哥儿为何有此一言?”   “苗会长尊姓苗字,东家尊姓田,田字上面添上草字头,就等若是给田家遮风挡雨。”齐宁道:“所以晚辈才说苗会长是田东家的贵人。”   苗会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轻拍齐宁肩头道:“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向田夫人道:“田东家,你这位伙计可真是有趣的紧,反应敏捷,以后多多调教,定能成为你一大助力。”   田夫人勉强笑了笑,暗想我哪里敢调教他,只怕这家伙心里一直想着调教我吧。 第九四九章 一丘之貉   苗会长在场,自然不会再有人阻拦齐宁,三人一起进了楼内。   这次年会的场所是设在了观潮楼的二楼,事先早就做了精心的布置,前来参加年会的人不算少,但也没有到拥挤的程度,毕竟东海加起来也就百来家药行,而且一些实力太小的药行都没有机会参加这次年会,能够参加这次年会的药商,多多少少在东海还是能够数得上字号的。   至若外地前来东海经营药行生意的,那更是屈指可数。   东海本地药行就不在少数,而且都抱成团,想要从外地渗透进入东海,然后将生意做得红火起来,那几乎是难如登天。   众药商三五成群,都是有说有笑,上了二楼,齐宁扫了一眼,来人大概有四五十人之多,二楼摆下了十张桌子,桌子上都摆放着瓜果点心,等到苗会长一上来,不少人都是纷纷起身,向苗会长拱手打招呼,苗会长的人脉显然还是不错,向众人一一回礼。   苗会长显然是个敦厚之人,田雪蓉在他身边,他也向众人一一介绍,田家药行是天下间少有能够将生意做进太医院的药行,田夫人虽然已经抵达东海几日,但见过田夫人的却没有几个,知道田家药行的却着实不少,这时候看到田家药行的东家竟然是一名风姿绰约的美妇,都有些惊讶。   齐宁跟在田夫人身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人认出来。   他在京城都没有多少人认识,更不必说在遥远的东海,这里的人肯定都听说过锦衣候,但见过的却不可能有一个人。   跟在田雪蓉身边,仔细打量众药商的神色,见到这些人虽然表面客气,但无法掩饰的眼神却还是显露出了这些人的心思,他们眼中有羡慕,有嫉妒,甚至有几个人显出难以掩饰的猥琐表情。   今日参加药商年会的并非只有田夫人一个女人,实际上齐宁已经看到在场至少还有两三个女性,只可惜在田雪蓉的衬托下,那几个女人连野草都算不上。   田雪蓉样貌美艳,身材更是前凸后翘曲线性感,再加上衣着得体,浑身上下除了一股子浓浓的女人韵味,更有一股在商场打拼的精明干练气息,这样一个成熟的美妇人,就算是放在女人成群的街上,也会极其显眼,让男人心生荡漾,就莫说在这观潮楼内了。   若换做一般的女人,被一群男人看着,难免会紧张到手足无措,但田雪蓉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在此之前,多少男人对他垂涎三尺,她早已经熟悉了这样的眼神,根本不放在眼里,在苗会长的介绍下,与众人打了招呼,最后才带着齐宁在一张桌子坐下,齐宁一声普通衣衫,又戴着小帽,根本不起眼,在场众人都只以为齐宁只是田雪蓉带来的一个随从,也没有人正眼去看他。   齐宁这时候也观察到,虽然二楼摆着十张桌子,但其中一张明显大一些,而且处在其他桌子中间,众星捧月一般,其他桌子距离中间那张还有些距离。   他心知要坐在那张桌子上,在商会的位置自然不同一般,苗会长和另外两名老头儿便坐在那边。   齐宁这张桌子连上他,坐了六个人,除了田雪蓉之外,另有两个女人,衣着打扮显出土豪气质,浓妆艳抹,都在四十岁以上年纪,因为保养得当,这两个女人也都是风韵犹存,并不难看,可是在田雪蓉一比之下,不忍卒看,有了衬托,齐宁愈发觉得田雪蓉美艳绝伦,心里忽然想着,那东海商会的副会长陈琨是个老色鬼,传闻那老家伙暗地里对不少女人下手,也不知道和自己同桌的那两个女人是否也被陈琨亵渎过。   田雪蓉主动向那两个女人打了招呼,那两个女人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也不和田雪蓉说话,凑在一起,低声私语,声音极轻,就算坐在同桌,也难以听见。   田雪蓉见他们不理会,也不去多言,挺胸端坐,齐宁心知肚明,很显然,这两个女人的妒忌心实在太强,看到田雪蓉这样一个美貌妇人进来之后,那些男人都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田雪蓉,就等若是抢了她们的风头,她们心中嫉妒,自然不愿意打理田雪蓉。   她二人说话虽轻,但齐宁内力深厚,依稀听到那两人是在悄悄议论田雪蓉,言辞之中,却是说田雪蓉表面端庄,背后也不知道如何放浪,否则也不可能将生意做进太医院,语气之中,满是嫉妒的味儿。   齐宁心中冷笑,不过不遭人嫉是庸才,田夫人将生意做进太医院,那些人也只有嫉妒的份,至少这帮人这一辈子也休想踏进太医院一步。   齐宁扭头看了一眼,从侧脸看过去,夫人肌肤柔嫩,从窗外透起来的光芒,似乎让夫人的脸上泛起一层光晕,夫人似乎也察觉到齐宁看着自己,微扭头看了一眼,见齐宁看着自己,急忙收回目光,不与齐宁对视,毕竟这酒楼内人多眼杂,而且她也算是大家的焦点之一,万一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总是不妙。   正在此时,忽听得楼梯口传来声音:“东海商会陈老会长到!”   齐宁脸色一沉,田夫人却已经是娇躯一颤,这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视线投向楼梯口,齐宁心知田雪蓉一听到陈琨的名字心情便会起伏,这时候趁别人都没注意,在桌下用手轻轻拍了拍田夫人手背,田夫人娇躯一抖,看向齐宁,见齐宁正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立时想到不管如何,自己身边还有这位小侯爷撑着,顿时冷静下来,也礼节式的站起来。   齐宁当然不想给那个老色鬼起身,但一想到连苗会长在内所有人都站起来,自己若是坐着,实在太过特殊,引人注意,反倒不妙,心中冷笑,也起身来。   果然,陈琨那老色鬼手里拿着一根拐杖,从楼梯口出来,他今日穿着十分气派,一脸和蔼的笑容,若非亲眼见识过这老东西的卑劣行径,还真让人以为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苗会长亲自上前扶住陈琨,到中间那张桌子落座,不少人纷纷向陈琨行礼打招呼,齐宁看场面,就知道这陈琨在东海地头确实有些能耐,斜眼瞥了同桌那两个女人一眼,将那两个女人神色已经变的有些不自在,齐宁察言观色,心知肚明,心下冷笑,知道这两个女人必然和陈琨有染。   众人先后去向陈琨行礼,那两个女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女人终究还是起身过去打招呼,另一个女人也跟了过去。   齐宁瞧了田雪蓉一眼,见田雪蓉端坐不动,看也不去看陈琨,不由泛起一丝笑容,知道田雪蓉性子也算刚烈,根本不打算去和陈琨打招呼。   众人落座之后,陈琨四周打量,目光盯在了田夫人身上,但很快就就移开,齐宁明显看到老家伙神色不善,心知今日这老家伙必然要在年会上给田夫人使绊子,苗会长等众人坐下,正要说话,忽听得楼梯口又传来声音道:“二爷到!”   齐宁一愣,心想这二爷又是何许人也,却看到在座众人又纷纷站起,一个个神情变的肃然谦恭起来,齐宁忍不住凑近夫人耳边,低声问道:“东家,这二爷是何许人?”   田夫人也是一脸疑惑,忽听得楼梯口传来一阵大笑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迟到了,迟到了,真是抱歉,有点事情耽搁了,大家可不要见怪。”声音之中,从楼梯口上来一人,一身紫色锦衣,腰间是一条大红的腰带,从装扮来看,便是非富则贵,此人大概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高大,体态微胖,颌下黑色短须,整个人看起来倒也是气度不凡。   “原来是二爷大驾光临!”苗会长率先迎上去,笑道:“本以为二爷事情繁多,今日无法赶来参会,却不想二爷如此赏光,今年的药商年会,真是蓬荜生辉。”   那二爷哈哈笑道:“苗会长客气了,手里做的生意多,每年各行的年会也不少,有时候身上总有事情耽搁,无法参会,这药商年会我已经连续三年都不曾参会,今年再不来,只怕大伙儿都要将我们卢家药行忘记了,哈哈哈.....!”四周众人顿时都赔笑起来,陈琨也已经站起身,招呼道:“子恒呐,赶紧过来坐,你今天这一来,大伙儿就没有没有什么事情解不开了。你爹最近身子骨还好吧?”   “多谢世伯关心,爹身体还不错,就是经常念着你这老兄弟为何不去看他。”那卢子恒笑呵呵地上前来,扶住陈琨的手臂,笑道:“爹说了,你若再不过去陪他下棋,他可要和你这老兄弟断绝关系。”   陈琨哈哈笑道:“你回去和你爹说,这两天老夫就过去,专门给他赔礼道歉。”拍了拍陆子恒肩头,故意道:“你爹就是小心眼,我不去看他,他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哈哈哈.....!”   众人一团和气,纷纷落座,那卢子恒就坐在陈琨身边,有说有笑。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东海四大家族,韩卢江陈,这二爷姓卢,又和四大家族之中的陈家关系如此密切,如果没有猜错,这卢子恒必然是四大家族中卢家的人。   田雪蓉此时也已经微侧身压低声音道:“这应该就是东海卢家的二公子了,卢家是东海四大家族之一,生意做得很杂,却又都很大,药行生意只是其中之一,但卢家的归元堂应该是东海第一大药行了,京城各大药行,也都知道归元堂的名气。”她眉宇之间,此时却暗含忧虑之色。   齐宁瞧出田雪蓉的担心,今日陈琨必然要与田家药行为难,如今这卢子恒跑过来,而且又与陈琨关系如此亲密,定然是与陈家一丘之貉,田家药行应对一个陈琨就已经有些棘手,如今更要面对东海第一药行归元堂的人,困难可想而知。   -----------------------------------------------------   PS:全力以赴,终于赶出第三更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九五零章 荆棘阻路   刚到巳时,就听到观潮楼正门前响起一阵鞭炮之声,接下来锣鼓声响起,喜庆非常。   等到锣鼓之声停歇下来,苗会长这才起身来,一抱拳环顾一圈,含笑道:“东海本地的药行同僚们,还有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老朽东海药行商会会长苗梓逸这厢有礼了!”   在场众人纷纷向苗梓逸拱手还礼。   接下来苗梓逸又是一番长篇讲话,主要是总结去年各大药行取得的成绩,然后重申了东海药行商会的各项规矩,此后又点名表扬了几家药行,到最后,言辞就谨慎起来,点出了一些药行之间存在的矛盾,却并不点名说哪几家药行。   齐宁对这番长篇演讲并无多大兴趣,实际上在座的众人也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到最后,众人的精神就提了起来。   每年药行年会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要解决一年下来有些药行之间出现的纠纷。   同行是冤家,互相之间难免有竞争,特别是经营同等药材的药行,那更是水火不容,互相之间难免也会使用一些不正当的竞争手段,例如利用价格互相争斗,甚至有私下里造谣贬低对手的声誉,凡此种种,一年下来,总会攒下许多矛盾,而药行商会为了保证整个行业的利益,便会在年会的时候进行调节。   年会的气氛喜庆,再加上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场,将矛盾说出来,然后众人劝说调解,斗争双方互退一步,往往也都达成谅解。   今年归元堂的卢子恒亲自前来,此人在药行的威望自然是一言九鼎,便是药行商会会长苗梓逸的话语也及不得卢子恒有用。   果然,接下来互相有矛盾的药行东家主动将各自的矛盾丢在了台面上,一开始无非是互相指责,言辞激烈的时候,都让人以为随时要动手,苗梓逸居中调停,卢子恒和陈琨也时不时地说上两句,到最后大家也都划下了道道,当场定下解决的方法,虽说有些商户难免会吃些亏,但几位头面人物都在这里,也不敢多言,只能接受。   一直到将近正午时分,各家的矛盾才大致解决,实际上这速度已经算是很快,齐宁冷眼旁观,却是看的很明白,如果不是今日卢子恒亲自到场,许多矛盾未必就能如此轻易地解决掉,有些人明显在调停之后吃些亏,但是因为卢子恒的缘故,谁也不敢当场说一句违抗的话。   苗梓逸见无人再起身,这才起身道:“诸位,大家开门做生意,而且是同行,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有必要因为蝇头小利而伤了和气。说到底,和气生财才是生意人的正道,咱们商会一直以来也都定下了不少的规矩,个别商家视药行商会的规矩如无物,如果以后果真不顾规矩,害了大家的利益,老夫以为,还是不要加入商会的好。”   他这话已经有些严厉,今日在台面上,虽然解决了争端,互相直接都指责对方手段卑鄙,但毕竟也没有人真正能拿出对手触犯规矩的证据,可是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私底下难免会有人僭越,苗梓逸这番话,实际上也是给在场的众人提个醒。   “自己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出了这个门,大家还是好朋友。”苗梓逸含笑道:“今天还要给大家说一件好消息。”看向田雪蓉这边,抬手道:“田东家,请起!”   田雪蓉这时候早已经冷静下来,虽然众目睽睽,却还是镇定自如,站起身来。   陈琨和卢子恒的目光几乎是在同时盯在田雪蓉的身上,其实方才齐宁就已经察觉到,无论是陈琨还是卢子恒,那两双眼睛时不时地就往田雪蓉身上瞟,但或许是今日场合缘故,这两人倒也不敢肆无忌惮地盯着田雪蓉看,还是有些收敛,等这时候田雪蓉站起身来,所有人目光都瞧过来的时候,这两人便再无顾忌地盯着田雪蓉。   陈琨的眼眸中更多的是恼怒,而卢子恒的眼神却已经是对一个女人的贪欲了。   “方才也已经向诸位介绍了。”苗梓逸笑道:“田东家的田家药行,那在京城是响当当的字号,想必在座诸位也都知道,太医院的药材,如今用的就是田家药行的药材。田东家这次前来东海,也是想在东海挂号,以后能在东海经营生意。”环顾一周,才道:“下面就请田东家和大家说几句,互相交流一番。”   田雪蓉向四周盈盈行礼,众人目光都是在田雪蓉身上,至若坐在她边上的齐宁,那是谁也不多看一眼。   “感谢东海药行商会能够让我参加这次年会,在座的叔伯兄弟姐妹都是同行,此番我斗胆来到贵地,并不是要经营其他的药材。”田雪蓉身形柔美,声音清和,面带微笑:“只因我们田家药行得到了一种药物,对肠游症有着极佳的疗效,我知道东海这边有许多的百姓罹患肠游症,所以携药而来,希望以后在东海加工生产这种药物,就近经营,以解除百姓苦痛。”   说到这里,田雪蓉深深一躬,“我在这里谢过大家,以后还请在座诸位多多照顾。”   四下里一阵沉寂,苗梓逸见众人不说话,才含笑道:“诸位,田家药行治疗肠游症的药物,已经是经过检验,却是效果显著,老夫可以保证,田东家带来的药物,是如今治疗肠游症的最佳选择。这一次田东家能够携药而来,也是我东海的福音,在座诸位有什么意见的,大可以畅所欲言。”   又是一阵沉寂,终于有一人问道:“田东家,你那药物既然是治疗肠游症的妙药,那价钱是否很昂贵?”   “不贵。”田雪蓉很直接道:“除去成本,我们的利润极其微薄,但足以让患有肠游症的所有百姓都能够买得起,治病救人是第一。”   “利润微薄?”有一人笑道:“田东家,你不顾路途遥远,从京城来到东海,却不想着利润,难道是要到东海大发善心不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都是生意人,说到底,都是要挣银子,你开口就说治病救人第一,这话说的是好听,但是不是这么回事,那可就不知道了。”   田雪蓉神情肃然,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是生意人,可是咱们做的是药材生意,药材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如果咱们连这点心思都没有,又何必做这一行?利润是多少,我倒也不必告诉你,但能够让百姓买得起,这却是我的保证。”   一名身材肥胖的商户道:“田东家,恕我直言,你们田家药行的生意都做到了太医院,又何必往东海来淌浑水?你若果真有心要帮助东海的百姓解除病痛,我倒有一个好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考虑?”   “请讲!”   “你们田家药行不必在东海挂号。”商户笑道:“我们直接去京城找你提货,你说价钱便宜,在东海你准备卖什么价,到时候你抛去路费,直接卖给我们就好,这样你坐在家里就可以做买卖,免了辛苦。我们从你那里进货,然后运回东海再卖给患者就好,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这话说完,在场不少人都纷纷点头。   有人紧跟着道:“田东家,如果你的药物果真如苗会长所言,是治疗肠游症的灵丹妙药,我们草本堂倒是愿意从你那里进货。”他这样一说,一时间有五六人纷纷提出要从田家药行进货。   这些都是生意人,商机到来,自然要立刻把握住,苗梓逸既然说田家药行的药物是治疗肠游症的上等药物,而且田雪蓉又说价钱便宜,这帮人立时就知道有利可图,主动要从田家药行进货,无非是想拿到进货权之后,大捞一笔,毕竟东海罹患肠游症的人实在太多,根本不愁药物卖不出去。   田雪蓉却是淡淡一笑,道:“诸位,田家药行到东海本地开设药坊,就地经营,其目的本就是为了尽可能地节省成本,只要成本低下来,卖给百姓的价钱也就便宜。我知道在座诸位有不少并不相信田家药行不是为了谋利而来,但事实上田家药行确实就是这样想的。大家从京城进货,路途遥远,一路上的运费就不低,运到东海,诸位辛苦一场,当然也不会以进价卖出去,多少还是要加些利润,如此一来,价钱自然就会比原本的高出不少,百姓的承受也就多了一分,正因如此,田家药行才准备在东海设号。”   齐宁在旁边听得夫人说话从容,有理有条,浑然不似和自己独处时候的柔弱之态,完全显露出她在生意场上的干练,对这美妇人更是欣赏,暗想老子看中的女人,果然都不简单。   众人顿时交头接耳,会场一片议论之声,苗梓逸咳嗽两声,这才笑道:“田东家说的话,确实有道理。田东家自己制药,稍加些许利润,就可以卖给百姓,如果将经营权交给咱们,大家总不能白忙活,毕竟是做生意,难免要在上面添些利润,如此一来,价钱就提上去了,对那些需要药物的百姓来说,负担也就难免加重。所以老夫觉得,田东家自己在东海经营,还是最好的法子。”   他话声刚落,边上就响起一个声音:“苗会长,这倒未必吧,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固然有利,但依老夫看来,是弊大于利,万万不可取。”   齐宁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谁,嘴角泛起冷笑,说话之人不是老色鬼陈琨又能是谁? 第九五一章 以众欺寡   陈琨这一句话说完,就等若是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定了基调,许多人心中都知道,陈琨的态度,已经决定了田家药行无缘东海,便是田雪蓉心里也是一沉,心知田家药行留下来的希望已经十分渺茫。   “老会长,您的意思是?”苗梓逸却显然还是在为田家药行争取机会。   陈琨也不起身,咳嗽两声,坐着道:“苗会长,老夫问一句,若是有人患了肠游症,通常需要几味药材可以缓解痛苦?”   苗梓逸有些疑惑,但却还是立刻道:“至少也要四味药材,若是家境殷实的,可以配上七味药材效果才最为显著。”   “不错,肠游症确实是东海最普遍的病症。”陈琨缓缓道:“我再问诸位,你们中间每年因为肠游症而卖出的药材,又有多少?”看向一人,道:“王东家,你来说说!”   那人起身来,道:“老会长,我这药行每年因为肠游症卖出的药材,仔细算下来,应该占了所有卖出药材的半数。”   “好,你坐下吧。”陈琨叹了口气,道:“王东家如此,其实在做许多药行只怕都是如此。老夫有一句不该说的话,但今日却还是要说出来,肠游症虽然是我东海长久以来的痼疾,许多百姓都因为肠游症而受苦,但是如果没有肠游症,今日在场的药行,只怕有半数要关门大吉了。”   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   “咱们做药行生意的,本就和做其他买卖的不同。”陈琨缓缓道:“如果天下人都无病无灾,药行的人都是要活活饿死。”顿了一顿,才道:“苗会长刚才说,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是东海幸事,这话要看怎么说。对老百姓来说,低价买到好药,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对在座诸位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田家药行的价钱越低,对在座诸位可就越是不利。”   “不错。”陈琨话声刚落,立刻有一人赫然站起身:“田家药行如果低价买药,老百姓都去买她的药,那咱们怎么办?”   有一人起身道:“咱们本来就利润不多,药行的生意也是勉强支撑,如果田家药行进来,就断了咱们的生意,这以后大家还要靠什么养家糊口?幸亏老会长提醒,否则要是等田家药行进来,咱们只怕都要饿死。”   陈琨一番话,再加上这两人一煽动,会场顿时就骚动起来,先前气氛还算平和,这时候不少人已经用带有敌意的目光看向了田雪蓉。   “老会长,道理也是这个道理。”苗梓逸尽量让气氛缓和,故意笑道:“不过田东家带来良药,终究不是什么坏事,老百姓因此而免受痛苦,那也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人有百病,也不只是做肠游症一门生意,而且田家药行到东海之后,只做肠游症的生意,对其他的病症所需并无冲击.....!”   “苗会长,除了肠游症,田家药行就算做其它病症的买卖,那也未必会对东海药行形成影响。”卢子恒这时候终于开腔道:“恰恰是这肠游症,那可是对大伙儿伤害不小,田家药行一来,大伙儿至少有四五味药材就很难卖出去,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也听到了,王东家每年有半数的利润是依靠肠游症,如果没了这生意,王东家到明年就该沿街乞讨了。”   苗梓逸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不失敬意道:“二爷,咱们这边确实没有真正可以医治肠游症的药物,就算买了那些药材,也只能缓解,来年还会发作,有些经受不住的患者,甚至因此而丢了性命,就我所知,每年都会有十来人因为肠游症而丧命,如果能够真的对症下药,那么.....!”   “为了保住十几人的性命,就可以不管几千号人的性命?”卢子恒皱眉道:“每一家药行从上到下,再到他们的家人,少说也有几十百来号人,几十家药行,那就是几千号人,没了生意,这些人都要喝西北风。苗会长,你是药行商会的会长,大伙儿选你做会长,就是因为你为人公正,但药行商会会长最要紧的事情,是要保障药行的利益,不知诸位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且不说卢子恒所言正中在座众人的下怀,就算真的说出一番无稽之谈,也不敢有人说一个不字。   “不错,二爷所言极是,苗会长,咱们大伙儿当初选你,可是因为你老成持重,可以为大家争取利益。”有人立刻附和道:“你现在为田家药行说话,到底是哪头的?”   有陈琨和卢子恒撑腰,一伙人顿时都数落起苗梓逸来。   苗梓逸看了田雪蓉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坐了下去。   他心知肚明,眼下陈琨和卢子恒明显反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而一帮商户也是如此,自己根本不可能翻转局面,若是坚持下去,自己这个药行商会会长只怕也做不下去了。   田雪蓉心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虽然心中绝望无奈,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淡定,环顾一周,淡淡道:“如果诸位真以为百姓的苦难及不上你们的生意,那就当我今日没有说过。”   “田东家,好好在京城做你的生意,东海这边,还是少来为妙。”有人叫了一句。   立时有人跟着道:“咱们东海可不欢迎你们田家药行,这里水浅,搁不下你们田家药行这么大的买卖。”这话一出,四下里一阵哄笑,自然都是在嘲笑田雪蓉。   田雪蓉虽然想极力保持镇定,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这般轻慢,实在有些禁不住,娇躯微微晃动,身子一软,无力地坐了下去。   “田东家,你也莫误会老夫的意思,还真以为东海不容人。”陈琨见田雪蓉心灰意冷的绝望模样,眉眼间显出得意之色,却还是以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道:“要保证东海各大药行的利益,这是药行商会应尽的责任。不过解除百姓的痛苦,咱们东海药行商会也是义不容辞,田东家如果当真是一心想要解除东海百姓罹患肠游症之苦,老夫这里倒是有一个注意,就看你愿不愿意。”   田雪蓉勉强镇定下来,问道:“什么主意?”   “药方!”陈琨盯着田雪蓉:“你既然有治疗肠游症的药方,何不将它让出来?你放心,我们东海商会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们可以用重金买下你的药方,然后以东海药行商会的名义,在东海制药,在座的诸位,都可以参与进来,买药方和制药的花费,大伙儿都可以拿出一份来,然后利润所得,大伙儿都可以分红,如此一来,大伙儿不至于断了生路,百姓也可以免除病痛,而你田东家的心愿也得完成,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说得好,不愧是老会长,这主意好。”有人迎合道。   更有人冲着田雪蓉道:“田东家,老会长给你想出了主意,你还不谢过老会长。”   “打一开始你田东家就说过是为了东海百姓而来,并不在意利润,如今咱们东海商会愿意用重金买下你的药方,还能完成你的心愿,一举两得,这样的好事,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有人哈哈笑道。   田雪蓉紧蹙秀眉,并无说话,四周一片哄杂之声,齐宁看在眼里,心中叹息,他本以为堂堂东海商会,黑压压一群人,总有几个正直之士敢于仗义执言,可是到头来,除了苗梓逸为田雪蓉说了几句话,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反倒是一大群人为虎作伥,跟着陈琨欺辱一个远道而来的柔弱妇人,眼下更是面相狰狞,要道德绑架,逼迫田雪蓉将药方交出来。   这帮人的心思,齐宁如何能够不明白。   打一开始,这些人唯利是图的性情就已经暴露无遗,齐宁不用多想,也知道药方一旦落入这帮人的手中将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陈琨道德败坏,自然不会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中,这群商户大都是唯利是图,即使其中有几个良心未泯,但大势所趋,在陈琨的主持下,也根本无力翻转局面,药方到了陈琨的手里,后面的事情自然就是陈琨这伙人说了算,能够对肠游症有立竿见影效果的良药,陈琨这群人当然不会低价卖出,到时候定然会卖出高价,而百姓为了治疗肠游症,果真有此良药,也会咬牙买回去。   药方是从唐诺手里拿出来,唐诺的本意,就是要解除老百姓的痛苦,而田雪蓉遵照着唐诺的意思,也并没有想过真的在这药方上挣大钱,如果药方真的被陈琨拿了去,不但违背了田雪蓉的本意,也会违背唐诺的本意,这当然不是田雪蓉愿意看到的,更是齐宁不愿意看到的。   田雪蓉不说话,所有人都瞧着她,目光紧逼,这时候倒像是害怕田夫人跑了一般。   “田东家,主意已经出了,你是个什么意思,不妨和大家说说。”陈琨慢条斯理抚须道:“你可以现在就开价,如果不方便,回头和老夫单独商量也可以,总之我们东海药行商会是不会让你吃亏的。”   田雪蓉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卖!”   -----------------------------------------------------------------   PS:昨天三更上瘾了,今天第二更送上,所以今天至少三更了! 第九五二章 居心叵测   陈琨听田雪蓉口中吐出“不卖”二字,冷笑一声,道:“田东家不是想要为东海的百姓谋福祉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陈会长,在场的都是做药材买卖的,我想问一句,如果哪家有自己的药方,是否会拱手让出来?”田雪蓉神色淡定,缓缓道:“我并非在意这张药方,我只是担心,这张药方如果落在一些别有居心之辈手中,后患无穷。”   她见今日的情势,知道田家药行要在东海设号的目的已经落空,陈琨咄咄逼人,她一看到那张虚伪的嘴脸,心里便觉得恶心,这时候倔强心起,说话也不客气。   陈琨脸色微变,起身指着田雪蓉道:“你说什么?你说谁别有居心?”   “陈副会长不用急,我没有说那一个人,别有居心之人,自己心里知道就是。”田雪蓉俏脸带霜:“如果东海当真容不下田家药行,田家药行不踏进东海就是。”   “你.....!”陈琨见田雪蓉毫无退让之意,顿时一阵咳嗽,气急败坏道:“好,先前还说为民谋福,转眼间就变了脸,这等虚伪之人,我们东海确实容不下。”   四周便有商户奉迎道:“原来田家药行果真是这么一个东西,都说你们做进太医院,这中间别有隐情,看来果真如此。”   “对陈会长如此无礼,骄横跋扈,这样的人就该从药行界除名。”有人愤愤不平道:“从今以后,你们田家药行不要踏进东海一步,还不快滚。”   “滚,口是心非的妇人,这里不欢迎你。”   顿时有五六个人大声叫喊起来,冲着田雪蓉满是侮辱之言,其他人这是也许是觉得这么一大群人围攻一个妇人,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所以都是沉默不语,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幸灾乐祸,只少数几人觉得有些不妥,但却也不敢多说什么,满满一屋子人,却没有一人为田雪蓉说一句话。   田雪蓉身体轻抖,眼圈泛红,但还是咬牙挺住,正要离开,卢子恒却忽然高声道:“都不要吵了!”   他的话对这些商户来说,如同圣旨一般,一声令下,在场众人立刻偃旗息鼓,谁也不敢再说一句。   卢子恒缓缓站起身来,皱眉道:“同行之间,有些矛盾争执,那也是常有的事情,不足为怪,但田东家好歹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这般无礼,难道是待客之道?”   在场众人都是默不作声。   “田东家要到东海设号,带来良药为百姓解除痛苦,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卢子恒道:“咱们考虑的只是田家药行的设号,不要对大家造成太大的损失,可是却并非说阻止田家药行设号,明知道田家药行的良药可以救治百姓,难道你们还要将田东家拒之门外?妙手仁心,做大夫的就该有济世救民之心,咱们虽然不是大夫,但毕竟是做药材生意的,除了做生意,也该为百姓想一想。”   在场熟悉卢子恒的人都是有些诧异,暗想这卢子恒算得上是东海数得上号的纨绔子弟,仗着家大业大,在东海可说是横行霸道,也正因为家族势力太大,所以无人敢惹,卢家在东海做的生意众多,唯利是图,何曾理会过百姓的生死,此时这一番话说出来慷慨激扬,与他平日的性子实在是大大不符。   “田东家,你也别着恼,东海药行商会每年举办年会,也都是争争吵吵,到最后大家都会找到解决的方法,化干戈为玉帛。”卢子恒背负双手,朝着田雪蓉缓步走来,面上带着亲切笑容:“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确实和本地药行会产生一些矛盾,但这些矛盾也并非不可解决,咱们静心下来,总能商量出一个好法子。”   田雪蓉在丈夫死后,独当一面,硬生生地将田家药行撑起来,阅人无数,卢子恒的虚情假意,她自然也是一眼就看穿,却也还是平下心来,问道:“不知卢二爷有什么高见?”   “可别叫我二爷。”卢子恒哈哈笑道:“这都是他们平日里瞎喊的,戏弄之言,不必放在心上。我看我的年纪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你若是看得起,叫我子恒就好。”   他说话之间,已经走到齐宁身后,与田雪蓉面对面站着,但是对齐宁却是视若无物,正眼也没有瞧一下。   田雪蓉何其精明,早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不怀好意,轻笑道:“不敢。”   “田东家,陈世伯提出重金购买药方,你却另有担心,不想出手,这主意是不是不会改了?”卢子恒笑眯眯道。   田雪蓉知道和这种人说话,定要谨慎小心,轻点螓首:“不错,无论出多少价,药方绝不会买,如果东海果真要百姓们不受病痛之苦,只能由我亲自来经营。”   “换句话说,除了由你亲自经营,其他的道路都走不通。”卢子恒凝视着田雪蓉迷人的眼眸,声音颇为柔和。   田雪蓉微微点头。   “但你也看到了,这事儿大伙儿都觉得为难。”卢子恒叹了口气,想了一下,才道:“我这边还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田东家要不要考虑一下?”   “卢二爷请讲!”田雪蓉道:“只要能由我亲自经营,又不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什么法子都可以考虑。”   “好,干脆果断,不愧是女中豪杰。”卢子恒笑道:“田东家能不能不挂号田家药行,以后直接从我归元堂卖药?”   田雪蓉蹙眉道:“卢二爷这是什么意思?”   在场其他人心下也都是一沉,暗想难道卢子恒是想取得经营权,如果是卢家想做,那么在座众人可是没有一个能与卢家相抗衡,却听卢子恒已经道:“田东家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归元堂的生意,以后就交给田东家来做。”   在场一片哗然。   归元堂是卢家名下的重要产业之一,也是东海第一大药行,卢子恒此时却说要将归元堂交给田雪蓉来做,在场众人惊骇之余,一时间也不明白卢子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田雪蓉也是大感错愕,齐宁静静坐着,心里却是明白,这卢子恒不可能安有什么好心。   “卢二爷,归元堂是你们卢家的产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田东家答应,自今而后,卢家名下的归元堂,就交到田东家的手里,所有的生意,都归田东家来打理。”卢子恒含笑道:“既然归元堂归属田东家,那么田东家无论想要卖什么药材,我想在座的诸位都会给田东家行方便,诸位说是不是?”   卢子恒这样问,谁敢说不是,有一批人都应和出声,但更多的人却是保持沉默。   卢子恒的意思,也就是说治疗肠游症的良药以后归卢家所有,卢家的药行生意在东海已经占了半数,对药行商会大部分的商户来说,本地最大的威胁就是归元堂,如果归元堂再将田家药行拉拢归去,只怕许多药行便没有活路,众人心中暗骂卢子恒心狠手辣,但却又无人敢站出来说话。   “卢二爷,你这样的安排,我就不明白了。”田雪蓉在生意场上又不是吃素的,卢子恒将归元堂交给她,这等好事,别人做梦也想不到,她当然知道其中必然有鬼,心平气和道:“归元堂是东海第一大药行,你们卢家经营得当,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据我所知,东海地面上半数的药材生意都在归元堂的掌握之下,卢二爷这忽然要将归元堂交给田家药行,我实在听不懂。”   田雪蓉也是精明的妇人,这番话听起来十分随意,但暗含锋刃,点名归元堂占了东海半数药材生意,告诫在座药商,你们最大的对手是归元堂,如今归元堂还要独吞良药,她倒是希望这帮人能联合起来,与卢子恒对垒。   “田东家误会了,归元堂不是交给田家药行,而是交给你。”卢子恒依旧是人畜无害地笑道:“你可以用归元堂的名号买治疗肠游症的药物,而且可以独立成账,卢家绝不会插手,如何定价,也全凭你来安排,是挣是亏,卢家也绝不过问。”环顾一周,道:“在座诸位也不用担心,如果田东家答应经营归元堂,对大家造成的影响,卢家会补偿,到时候我们卢家会让出一些市场,交给诸位去经营,从柜台上撤下最畅销的几味药材,将利润留给你们。”   在场众人听得卢子恒这样说,顿时松了一口气。   人有百病,药有百味,但东海的地界上,卢家其实一直控制着一些药材的专卖权,其他药行根本不敢与卢家争斗,这些常用且畅销的药材在其他药行根本是寻觅不见,而卢家因为垄断这些药材的经营权,那是挣得盆满钵满,其他人也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这卢子恒突然放话,要让出一些专营药材来,在场众人自然知道,卢子恒这一松口,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利润翻翻,果真如此,还真是可以弥补田家药行带来的冲击。   但在场所有人更是疑惑,卢家做生意素来是贪婪成性,在东海霸道无比,多少年下来,被卢家吞并甚至是打压关门的药商不在少数,而卢家让利的事情,那是从无有过,今日卢子恒为了田雪蓉,竟然主动让利,这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实在是不合情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蹊跷,卢子恒这家伙心里一定存着坏水。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沙漠养伤期间就说过,恢复之后,会全力码字补偿大家,历史类写起来本来就很慢,沙漠又从来不是手速快的写手,从上午一直到现在,敲出了一万字,也算是尽力了,希望能对得住大家。我会再接再厉,不但保证数量,还会保证质量,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给大家鞠躬了! 第九五三章 颠倒黑白   苗梓逸方才被众人挤兑一阵,也不敢多言,这时候也觉得奇怪,他虽然是药行商会会长,但却从来管不住归元堂,而归元堂在药行横行霸道,也一直是苗梓逸的心病,这时候听得卢子恒这般说,知道机会难得,立刻起身来,高声道:“诸位,大家都听到了,卢二爷宅心仁厚,今日放话要给大家让利,此等豁达心胸,实在是难得,大伙儿都谢过卢二爷。”   他这是怕卢子恒反悔,所以当机立断将卢子恒的话抓住,有众多商户作证,也不怕卢子恒耍赖。   在场的人都是聪明人,苗梓逸一说话,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哗啦啦一片起身,便要向卢子恒道谢,只是还没等众人开腔,卢子恒已经抬手道:“大家不用急,这事儿能不能成,还要看田东家的意思。如果田东家答应了,今天诸位在场,咱们就可以商议从归元堂柜台撤下哪些药材,但田东家如果没有这个意愿,我也没办法了。”   在场诸人这时候都将目光看向田雪蓉,他们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卢子恒提出这般条件,必然还有其他要求,众人只盼无论卢子恒提出什么要求,田雪蓉都能够答应。   田雪蓉淡淡一笑,道:“卢二爷是生意人,自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卢二爷将归元堂交给我,还准许我在东海经营药物,甚至独立成账,当然不会没有其他的要求。”微抬脖子,那白腻宛若天鹅般秀美粉润的颈项曲线优美:“卢二爷,明人不说暗话,你要我做什么?”   卢子恒哈哈一笑,盯着田雪蓉俏美的脸庞慢条斯理道:“田东家,据我所知,你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独身一人,田家药行在危难时候,也是你一手撑下来,让田家药行起死回生,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错。”田雪蓉道:“是同行和许多叔伯兄弟姐妹帮衬着,田家药行还能勉强存活下去。”   “田东家才干出众,这是不消说的。”卢子恒道:“只是田东家一个女人,撑起这么大的生意,难免太过辛苦。田东家,敢问一句,可想过再嫁他人?”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立时便猜到了几分,陈琨一直都是阴着脸不说话,一听卢子恒这话,脸上那皱巴巴的皮肉抽搐两下,冷冷看了卢子恒一眼,又将目光放在田雪蓉身上。   齐宁轻呼一口气,心下好笑,这时候已经明白了卢子恒的意图。   说来说去,这卢子恒竟也是惦记上了田雪蓉的美色,古人说得好,红颜祸水,漂亮的女人倒未必是祸水,但一个女人太过漂亮,总会让一些人惦记着,因此而惹出麻烦来,齐宁与田雪蓉相识之后,田雪蓉所遇到的诸般麻烦,其实大都是因她的美色而起,她虽然不是花季少女,但那股子特有的成熟美妇风韵,却比少女更吸引男人的注意。   “卢二爷这话又是什么意思?”田雪蓉脸上已经没有笑容,淡淡问道。   卢子恒微笑道:“田东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意思。今日是药行商会的年会,喜庆临门,我想喜上加喜,在这里向田东家当面提亲,如果田东家答应入我卢家大门,那么归元堂便当做是聘礼,送给田东家。”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心想这种话也只有卢子恒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需知古人的婚姻程序繁琐,前前后后的各般礼节不在少数,而且还真没有哪个男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向心仪的姑娘求婚,但卢子恒初次见到田雪蓉,便如此大胆,虽然已经有人猜到几分,但听得卢子恒话说出口,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更有熟悉卢子恒的人知道卢子恒今日说这话,还真不算稀奇事情,这位卢二爷在东海坐下的匪夷所思之事不在少数,更是仗着家族势大,说话也是毫无顾忌,今日当众向一名美妇人求亲,在卢子恒而言,也不算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   亦有想的深的商户立刻便想到,这卢子恒向田雪蓉求亲,未必只是因为看上了田雪蓉的美色。   田雪蓉名下的田家药行,那在京城也算是大药行,而且还与太医院有生意往来,如果田雪蓉果真嫁进卢家,和卢子恒成了夫妇,那么田家药行自然而然就会被卢家收归囊中,非但如此,卢子恒口口声声说田雪蓉经营归元堂后可以独立成账,可是如果这门亲事真的成了,田雪蓉成了卢夫人,卢子恒当然有资格插手归元堂的事情,真到了那个时候,许多事情只怕也由不得田雪蓉做主,而且药方也就理所当然地落入了卢家之手。   卢子恒此人两面三刀,心狠手辣,一旦事情真是这般如他计划,那么到时候东海的其他药行只怕日子更不好过。   卢子恒方才说话留有余地,他声称会从柜台撤下几位专营药材,却并没有具体说清楚,到时候撤一味药材也是撤,区区一味药材,对卢家的归元堂根本形不成太大损失,反倒是区区一味药材的让利也不会让在座药商真正获得太大实惠。   众药商都紧张起来,盯着田雪蓉,只看她如何回答。   田雪蓉却是显得极其从容淡定,微微一笑,妩媚动人,轻声道:“卢二爷,你这般年纪,难道没有成亲?”   “这个.....!”卢子恒笑道:“自然是成亲了,不过男人总不会只有一个老婆,三妻四妾,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你放心,如果你真的答应我,我自然会好好待你,绝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   “多谢卢二爷垂爱。”田雪蓉淡淡道:“家夫过世之后,我也断了再嫁的念头,只想和女儿一起相依为命,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辜负了。”   卢子恒皱眉道:“归元堂是东海第一药行,田家药行是京城的大药行,而且和太医院有生意往来,到时候田东家将两大药行合二为一,放眼整个大楚,只怕也没有几个能比得上。再说了,田东家不是要在东海做生意吗?难道改了主意?”   “卢二爷,生意是生意,可是我从不会因为生意而受人胁迫。”田雪蓉美丽的眼眸中已经显出鄙夷之色:“卢二爷这种时候突然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在座诸位都是听得一清二楚,试问这是否趁人之危的行径?”冷笑一声,鄙夷道:“卢二爷要娶三妻四妾,没有人管得着,我也没有兴趣,只是用不着往我身上打主意。”   她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些愤怒。   今日她本是带着一丝希望前来参加年会,而且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现场的情势,比她所预料的还要恶劣,为了各自的利益,这帮商户全屋廉耻,迎合着陈琨,以众凌寡对自己发难,如今这卢子恒更是卑鄙无耻,竟是要趁人之危,对自己提出非分要求,这样的要求对卢子恒这等纨绔子弟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却是对她的极大侮辱,她竭力按捺心中的愤怒,但言语却还是毫不客气。   “打你的主意?”卢子恒脸色难看起来。   他拿出归元堂作为诱饵,心中却是信心满满,毕竟在他看来,田雪蓉的田家药行在京城虽然也是有名的大字号,但真要论起来,规模未必及得上归元堂,而且田雪蓉不过是一名孀妇,年纪也不小了,卢家是东海四大家族之一,而且如今自己丢出归元堂,寻思着多少还是能够打动田雪蓉的心,毕竟自己之前看上的女人,稍加诱惑,手到擒来。   只是他没有想到田雪蓉如此断然拒绝,而且言辞犀利,根本不给自己留颜面。   田雪蓉冷哼一声,撇过脸,也不看他,卢子恒先前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眸中显出冷厉之色,道:“田东家,我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那也怪不得别人,怪不得他们说你沽名钓誉,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口里说是为了百姓,可真要你为百姓办事,你却推三阻四。”   陈琨起身来,大声道:“子恒,这种女人根本不必和她废话,外表看起来端庄,骨子里却是个轻浮放浪的女人,老夫早就看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众说一个女人轻浮放浪,那可说是最恶毒的辱骂,田雪蓉气的浑身发抖,柳眉竖起,怒道:“陈琨,你说什么?”   “别在这里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你背后那点丑事,还当人不知道吗?”陈琨冷笑道:“别的不提,前天你到我宅里,让老夫帮你留在东海设号,为了达成目的,还在老夫面前卖弄风骚,老夫都觉得脸红,本想给你留点面子,可是你这般不知好歹,还要在咱们面前装模作样,就别怪老夫抖搂出来。”   陈琨颠倒黑白,田雪蓉哪里忍得住,眼泪扑嗽嗽便滚落下来,娇躯瑟瑟发抖:“你.....你胡说八道,你......!”本想将那晚的事情真相说出来,但知道自己一说,反倒会适得其反,此种情况下,没人会相信自己,而且自己的名誉也将损毁,咬着粉唇,俏丽的脸上已经略显苍白。   “怎么,说不出话来?”卢子恒咄咄逼人:“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女人,算我瞎了眼,还想帮你一帮。如果不是陈世伯提醒,我还真当你是个忠贞守节的妇人。”背负双手,冷笑道:“现在想来,倒也没错,区区一个贱妇,竟然能够将生意做进太医院,之前我还在疑惑,现在陈世伯这样一说,我便明白是什么缘故了,嘿嘿,在我面前装的忠贞守节,背地里也不知道被多少男人.....!”   他还没有说完,却感觉肩膀被人拍了拍,这种时候,在场竟然有人敢拍他肩膀,卢子恒脸色一沉,正要扭头看过去,耳边已经响起一个轻淡的声音:“跪下吧,磕三个头,肯求原谅,或许还有救!”   -----------------------------------------------------------   PS:今天肯定还是三更,这是第一更,第二更在两点之前一定发出来。没有别的奢求,只希望喜欢本书的兄弟姐妹们上一个自动订阅,你们以后看书也不用一章章地订阅,看书方便,沙漠这编数据也好看些,谢谢你们了,我继续努力! 第九五四章 大闹观潮楼   卢子恒一时没看清楚到底是谁,但在场其他人却都是看的一清二楚。   众人只看到卢子恒在侮辱田雪蓉之际,坐在田雪蓉身边的年轻人已经缓缓站起来,在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此人的来路,少数人还记得此人方才是跟随田雪蓉一起进来的随从。   苗梓逸自然是认得齐宁,卢子恒气势逼人,与陈琨联手辱蔑田雪蓉,他几次想站起来,但心里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要为田雪蓉说上哪怕一句话,自己这药行商会会长的位子固然保不住,只怕以后在这东海地面上也没有立足之地,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却始终不敢起来说话。   这时候见到齐宁起身,他知道齐宁是田雪蓉手底下伙计,心想这小伙子悄无声息半天,这时候定是忍耐不住,要起来为田雪蓉说话。   他对卢子恒十分了解,此人放浪形骸,而且心狠手辣,在东海地面上,但凡有人得罪了他,那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等齐宁抬手去拍卢子恒肩膀,苗梓逸脸色都变了,心知这年轻人今日想要顺利走出这观潮楼可不容易。   其他人也都是愕然,虽然许多人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敢对卢子恒说出这样的话,那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卢子恒被田雪蓉干脆利落地拒绝,心中一肚子火,这时候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只觉得匪夷所思,扭过头来,骂道:“是哪个不要命......!”他这话还没说完,便感觉眼前一花,一只拳头已经毫不留情地重重打在了他的嘴巴上,这一拳力道十足,就像大铁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嘴上,卢子恒尚未感觉到疼痛,又感觉小腹处一阵巨疼,却是一只脚已经狠狠地踹在了他肚子上。   齐宁身手何等厉害,他坐在田雪蓉身边已经静静忍耐了半天,这时候突然出手,那是早有准备,既不会真的将卢子恒一脚毙命,但也足够让卢子恒常常痛苦的滋味。   卢子恒被一脚踢中,身体蹭蹭蹭往后直推,正撞在墙壁上,随即整个人贴着墙壁,已经软绵绵滑了下去。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便是田雪蓉也是呆若木鸡,没等众人反应过来,齐宁已经大踏步走过去,抓起卢子恒一条腿扯过来,让他躺在地上,随即一屁股坐在卢子恒胸口,扯掉卢子恒头上的冠帽,一把揪住卢子恒发髻,根本不说一句话,抬起手来,拳头对着卢子恒的面孔一拳连一拳地打了下去,那拳头如同小鸡啄米般不停歇。   卢子恒眼前直冒金星,只感觉面上如同被石头一块一块地砸过来,这时候连思维都已经停顿,但那如雨点般的拳头连续不断,很快卢子恒甚至感觉不到痛感。   好在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失声惊呼:“要打死人了!”   几名粗壮的商户见得齐宁骑在卢子恒身上,知道这时候如果出手相救,必然能讨好卢家,一人已经大喝一声:“住手!”冲上前去,边上两人见状,也不废话,一人拎起一条长凳子,向齐宁扑了过来。   冲在最前面那人身体强壮,到得齐宁身后,伸手便要往齐宁头上抓过来,齐宁虽然并不想和这帮凡夫俗子见识,但方才这些人对田雪蓉一个柔弱妇人毫无同情之心,眼下又要助纣为虐,心生厌恶,还没等那人抓过来,身体微起,一个后鞭腿甩过去,正甩在那人的腰间,那人哎哟一声,向侧面跌跌撞撞摔过去,那边正好有一桌人,看到那人过来,急忙闪躲,那人撞上桌子,瘫软下去。   跟在后面那两人手中各有一条长凳,大喊一声,同时举起长凳向齐宁头上砸来,田雪蓉虽然知道齐宁武功不弱,但看到此景,花容失色,惊呼道:“小心!”唯恐齐宁被伤着。   只是区区两名商户,岂能伤得了齐宁,那长凳落下,齐宁双手探出,抓住凳脚,轻轻一扯便即扯过来,那两人一愣,齐宁长凳反撩,长凳反过去砸在了那两人的头上,那两人齐声惨叫,头破血流。   齐宁轻描淡写间解决三人,四周都是一阵惊呼声,这时候哪里还有人敢上来,纷纷往后缩。   齐宁也不去理会,走过去再次坐在卢子恒身上,揪起头发,正正反反又抽了几十下,卢子恒一张本来还能看的脸早已经肿胀变形,血肉模糊。   陈琨见状,早已经是面色惨白,趁机起身,便往楼梯口去,猛听得一声爆喝:“站住!”   陈琨浑身一哆嗦,顿时不敢动弹,却听那声音道:“陈会长,转过身来吧!”   陈琨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见齐宁正站在奄奄一息的卢子恒身边挽起袖子,这时候众目睽睽,陈琨勉强拾起威仪,冷声道:“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年会上出手伤人,咱们.....咱们送他去见官。”但这时候却又哪里有人敢上前一步,一个个唯恐被齐宁盯住,纷纷后缩。   田雪蓉见到齐宁为自己出头,心中自是感动,但也担心闹出人命,更担心齐宁有失,急道:“不.....不要乱来,咱们....咱们走。”   “东家,你坐着,这事儿今天不解决,不算玩。”齐宁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无论做什事情,说什么话,都是要自己负责。”向陈琨招招手,像招呼小狗一般:“过来过来,咱们聊聊。”   陈琨眼角抽搐,道:“没.....没什么好聊的.....!”   齐宁眉头一紧,冷笑道:“我让你过来,你耳朵聋了?”   陈琨还要再说,齐宁却已经欺身上前,众人只瞧见影子一晃,齐宁已经如同鬼魅般到了陈琨面前,也不废话,抓住陈琨一只手臂,直接往里面拖过来,陈琨心惊胆战,大叫道:“你.....你要做什么,你.....放手.....!”   苗梓逸也没有想到田雪蓉身边的伙计竟然有如此身手,还真担心事情闹大,毕竟这里是东海,这小伙计现在威风八面,可是这般闹下去,这年轻人只怕都不能活着走出东海,上前劝道:“宁哥儿,算了,算了,这事儿就此打住,陈会长年事已高,你还是不要为难他。”   齐宁对苗梓逸倒是很有好感,虽然苗梓逸后来没有继续为田雪蓉说话,但他也能理解苗梓逸的处境,温言道:“苗会长,并非我不给您面子,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一群人围攻我们东家一个女人,这且不说,卢子恒趁人之危欺辱东家,这老家伙竟然在这里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亵渎东家的名誉,你知道一个名誉对女人的重要,这事儿若不说清楚,让东家蒙受不白之辱,那可算不了。”   苗梓逸皱起眉头,齐宁却已经一手揪住陈琨的衣领,目光如刀:“姓陈的,我问你,你刚才说东家到你宅子卖弄风骚,是你无中生有,还是确有其事,你现在老老实实说出来,要是有一个字的谎话.....!”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冷声道:“老子一茶壶砸烂你的脑袋,你信不信?”   陈琨这一生中何曾经历过此等情景,魂飞魄散,战战兢兢道:“老夫说的.....说的都是.....!”已经瞧出齐宁目露杀机,那茶壶也已经微微举起,虽然他也在乎名声,但比起性命,名声实在是一钱不值,只能道:“老夫刚才说的.....说的都是一派胡言,不是.....不是真的.....!”   “哦?”齐宁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污蔑东家?”   “我.....!”陈琨感觉那茶壶随时都要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只能道:“我是担心田东家在东海做生意,弄得大家都没饭吃,所以....所以杜撰编造,想....想让田东家待不下去.....!”哀求道:“你放了我,咱们.....咱们一切都好商量,老夫可以....老夫可以和大家商量,让田家药行留下来.....!”   齐宁知道这老家伙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无非是权宜之计,只要脱了身,定然会报复,他放下茶壶,打量了陈琨一番,忽地伸手,揪住陈琨几根胡须,用力一拔,陈琨惨叫一声,已经被齐宁生生拽下一绺胡须来,颌下顿时血流如注。   齐宁松开手,拉过一条长凳坐下,淡淡道:“其他人我也不一一算账了,给你们一条活路,每人揪他一绺胡须,揪下来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否则谁都走不了。”指向一名个头大的中年人道:“你先来!”   那人身体一震,赔笑道:“我.....!”   “少废话。”齐宁伸手从桌上抓过一把瓜子,嗑着瓜子道:“刚才辱骂我们东家,你的声音最大,想来力气也最大,赶紧的,你不拔他胡须,我来拔你胡须。”   那人无可奈何,走到陈琨面前,陈琨缩了一缩,一面忍着痛苦,一面瞪着那人道:“你....你敢!”   “你若再多一句话,老子赏你三茶壶。”齐宁冷笑一声,从后面踢了一下那中年人的屁股:“还不动手。”   那中年人犹豫一下,终是一咬牙,伸手过去揪住陈琨一绺胡须来,狠命一扯,陈琨又是一声惨叫,齐宁又连续点了几人,几人都知道这年轻人不但身手厉害,而且出手也算是心狠手辣,连卢子恒都被他的不成样子,更不用说这些人了,谁也不敢违抗,一个跟一个上前去,每人揪一绺胡须,只片刻间,陈琨一半胡须都被扯下,扯得很了,那是连皮带肉一起下来,陈琨颌下也已经是血肉模糊。   等到第九个人上前去,却听得楼梯口一阵脚步声响起,更有人厉声喝道:“人在哪里?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竟敢大闹年会,吃了熊心豹子胆。”随即从楼梯口窜出七八个人来,手中带有佩刀,却都是古蔺城内的衙差。   看到衙差过来,在场诸人就宛若溺水之人看到大船,不少人纷纷靠近过去,更有人指着齐宁道:“在这,在这,这臭小子无法无天,在东海地面撒野,赶紧将他抓起来。”   田雪蓉见势不妙,就要上前解释,齐宁却已经抬手拦住,依然坐着嗑瓜子,那些衙差呼啦啦上前来,围住了齐宁,刀锋都是指向齐宁,一人厉声道:“是你在这里撒野?要造反不成?”   齐宁抬头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们要造反?”   众衙差一怔,便在此时,楼梯口再次响起脚步声,随即一人上了楼来,众人瞧过去,只见来人一身劲衣,身材挺拔,虎步龙行,有识得的已经叫道:“是秦大人!”   来人竟赫然是东海法曹使秦月歌。   见到秦月歌过来,众人更是宽下心来,秦月歌四下里扫了一眼,缓步走向齐宁,衙差早就分开,让出空隙,秦月歌走到齐宁面前,双手拱起,屈身道:“卑职秦月歌,参见侯爷!”   -----------------------------------------------------------------------------   ps:答应大家两点更第二章,一点左右时候字数剩下实在也不多,实在太困,想眯十分钟,一下子眯过头了,这里赶紧送上第二更,迟了一点,向大家道歉,今天尽可能多一更向大家道歉,所以可能四更了! 第九五五章 锦衣候爷   秦大人向动手打人的年轻人行礼!   秦大人还称呼他为侯爷!!!   在场所有人都蒙住,脑子一片空白,就连方才痛苦大叫的陈琨一时间也是忘了疼痛,长大了嘴,双目大睁,很快,瞳孔便开始收缩,脸上显出了骇然之色。   齐宁却是微微一笑,起身来,道:“秦法曹来得及时,本侯正想派人去找你。本侯此行东海,奉了圣上旨意,是要替圣上调查一下东海的民情,顺便瞧瞧这东海地面上是否有横行霸道的败类,今日参加这年会,还真是让本侯见识了!”   秦月歌见到四周众人呆若木鸡,沉声道:“锦衣候在此,还不拜见!”   众人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   锦衣候之威名,在大楚可说是人尽皆知,作为大楚第一军功世家,无论朝野,都有锦衣齐家的风闻,乡野村夫也会知道守卫在楚国最前线的秦淮军团是由锦衣齐家统帅。   立国至今,锦衣齐家在天下早已经是一个辉煌的名字。   谁能想到,眼前此人竟然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锦衣候。   四大世袭候俱都是帝国重臣,东海地处东南偏僻之处,朝廷虽然偶尔也有京官前来视察,但达到尚书级别的已经是顶天,在东海人的眼中,金刀澹台家已经是灼目的存在,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东海刺史,见到东海水师大都督,那也是要矮上三分。   而锦衣齐家与金刀澹台家爵位相同,俱都是世袭侯爵,更为重要的是,世人皆知锦衣齐家统帅的秦淮军团,其实力远超过金刀澹台家。   东海四大家族虽然都是世家大族,除了韩族之外,其他三族如今在东海依然有着根深蒂固的强大实力,但这几大家族在朝廷的眼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自从当年东海王被金刀老侯爷剿灭之后,朝廷就已经对东海进行了整顿,虽然为了安抚人心,并没有对剩下的三大家族动刀,但在东海本地,却并不允许三大家族的人出仕,三大家族的人就算可以为官,也必须在天子脚下,担任京官,随时受到朝廷的监控。   三大家族财力却是雄厚,但在官府眼中,却也不过是一家财万贯的商人而已。   在世袭侯爵的眼中,三大家族宛若草芥一般,不值一晒。   先前还觉得齐宁无法活着走出东海的众人,此时却都已经在为三大家族的前途担忧,卢子恒和陈琨今日激怒了锦衣候,这挨了一顿毒打已经算不得什么,只怕会因此牵累整个家族。   陈琨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魂飞魄散,脚下一软,已经是跪倒在了地上,在场众人见状,再不犹豫,纷纷跪伏在地上。   齐宁瞥见苗梓逸也已经跪下,径自走过去,扶起苗梓逸,含笑道:“苗会长不必如此,今日本侯奉旨体察民情,在观潮楼发生的一切,是看的明明白白。苗会长为人是磊落的,而且心中存有百姓,知道经营药行还要肩负济世救民的道理,只此一条,就足以让人心生敬佩。”   他口口声声说是奉旨体察民情,只不过小皇帝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旨意,他这也算是假传圣旨,但齐宁知道就算这话传到向皇帝那边,小皇帝也不会因此为难自己。   苗梓逸忙道:“侯爷,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侯爷真容,这.....!”   “若都知道本侯真容,东海商会的真正面目,本侯还瞧不见。”齐宁淡淡一笑,扫视一圈,见得众人一个个跪伏在地上,他也不让众人起身,只是道:“你们都是经营药材生意,药材生意的目的,本就是为民解除病疼,可是今日诸位的表现,实在让人失望,一个个都只知唯利是图,却没有几个人为百姓着想。田家药行不顾路途遥远,携药前来东海,只是想着消除东海百姓为肠游症困扰的痛苦,在场的诸位倒好,却都想着田家药行一旦过来,会坏了你们的生意,因此联手刁难甚至是误入田东家,看来东海这边的药行,朝廷还是有必要要好好管一管了。”   众人哪里敢说一句,额头贴地,寂无声息。   “秦法曹,正好你在这里,你通晓刑律,本侯想问一句,造谣诽谤毁人清誉,不知该如何惩处?”齐宁瞥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琨一眼。   秦月歌道:“若当真是无中生有造谣诽谤,给人带去极大伤害,按照律法,可杖责二十!”   “看来咱们大楚的律法倒还健全。”齐宁微微一笑,指着陈琨道:“你可以将他带回去,细细审问,到底发生什么,众目睽睽,大家都很清楚的。”也不废话,向田夫人道:“田东家,咱们先走吧!”   田雪蓉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多留,听齐宁招呼,这才走过去,向苗梓逸行了一礼,这才跟着齐宁往楼下去,秦月歌跟到楼梯口,拱手道:“卑职恭送侯爷!”   齐宁很清楚,自己今日在这里亮明了身份,接下来的事情不用自己去处理,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找上门,锦衣齐家的招牌在京城就足够管用,更不消说区区东海。   撇下观潮楼一群人,齐宁径自出了门,田雪蓉跟在齐宁身后,看着齐宁的背影,先前受的委屈,这时候已经是烟消云散,内心深处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踏实。   齐宁走到马车边,这才回过头,见田雪蓉正看着自己,见齐宁回过头来,田雪蓉急忙低头,齐宁哈哈一笑,柔声道:“别难过,这事儿还没完,他们欺负了你,我总要好好收拾他们,给你出口气。”   “不要.....不要。”田雪蓉咬了一下嘴唇,风韵动人,这才轻声道:“侯爷,你.....你身份尊贵,没必要因为我,而自降身份,和他们.....和他们一般计较!”   齐宁笑道:“为你出气是一个原因,但也不全是因为如此。这东海药行的人一个个自私自利,无人为百姓想一点,也该敲打敲打了。”站在马车边,伸出一只手臂,含笑道:“东家,请上车!”   田雪蓉一怔,见齐宁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还要赶车吗?”   “当然。”齐宁道:“我将你带来,自然要将你带回去。怎么,觉得我赶车技术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田雪蓉急忙摆手,“只是....只是你堂堂一个侯爷,为我赶车,要是被人知道,那.....!”   “知道又如何?”齐宁伸手过去,已经牵住田雪蓉上臂,“来,先上车。”不由分说送了田雪蓉进到车厢,自己先解开拴好的缰绳,这才跳上马车,坐下之后,扯过马缰绳,用力一抖,“吁”了一声,便即赶着马车离开。   田雪蓉透过帘子的缝隙,从后面瞧着齐宁赶车的背影,痴痴入迷。   齐宁并没有赶着马车往东海商会会馆过去,而是直接往驿馆方向行去,田雪蓉回过神来时,发现路径不对,忙道:“侯爷,咱们走错路了。”   “没有错。”齐宁道:“先和我去一趟驿馆,在那边等人,待会儿应该有人会登门给你道歉,你不是要在东海设号吗?总不会想着半途而废吧?咱们既然要做,自然要将事情办的圆满,今天这事儿也一并给你解决了。”   “啊?”田雪蓉蹙眉道:“可是.....!”   “你别担心,一切有我。”齐宁赶着马车道:“不过有件事情你可千万别忘记了。”   田夫人一愣,疑惑道:“事情?什么事情?”   齐宁叹道:“我该说你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说你故意装糊涂呢?前天晚上,咱们可是说好的,我要是让田家药行在东海能够顺利设号,你可就.....!”齐宁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口,田夫人俏脸上已经是瞬间布满红霞,低头呢喃道:“我.....我都没有想好.....!”   “不急不急。”齐宁洋洋得意道:“我这边的事情也没办好,药行不还没有设号吗?你还有时间想,等事情办好了,你再给我答复不迟。”又道:“你别有什么压力,我可不是要强迫你做什么,就看你自己的心思,无论答复是什么,我都会顺你心思。”   田夫人咬着嘴唇,两只纤纤玉手揪着群裾,脸上布满红霞,艳若桃李,妩媚娇艳,低着头也不说话。   用不了多时,齐宁已经赶着马车到了驿馆前,翻身下马,田夫人出了车厢,左右看了看,见驿馆正门前有四名佩刀护卫,顿时有些拘谨,下了马车,才轻声道:“侯爷,我....我这样跟你进去,会不会.....会不会让你为难?”   “无妨。”齐宁摇头道:“正好你也到驿馆里面瞧瞧。”抬头看看天色,笑道:“都已经过了饭点,咱们先吃些东西,其实这驿馆里面安排的酒菜,味道也还可以。”转身往驿馆里去,守门护卫认出是齐宁,早已经上前去,上车将马车赶到一边。   田夫人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跟了上去,同齐宁一起进了驿馆。   齐宁带着田夫人进到驿馆内,驿馆之内的人瞧见,恭敬立在一旁,自然也不敢多看田夫人一眼,齐宁径自带着田夫人到了自家的院子外,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道:“我都忘记了,该让你先在客厅歇着,怎么将你带到这里来了,要不我先送你去客厅?”   田夫人忍不住瞟了齐宁一眼,心想你要是真想让我在客厅歇着,方才经过的时候就该说,如今将我带到你院里,还故意说是忘记了,又好气又好笑,只能道:“侯爷要是方便,我....我进院子看看也可以的。”   “没问题。”齐宁一副豁达模样:“来,东家,请!”   ---------------------------------------------------------------------------   PS:今日第三更,第二更没有如约更新,实在对不住,这第三更就当是道歉的诚意,今天还有一更,原定三更因为补偿改成四更,继续努力,也期望诸君多多支持! 第九五六章 夺心   田雪蓉随着齐宁进到屋里,齐宁指着厅内的椅子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进去换身衣裳。”抬起袖子,道:“这上面沾上了血,实在晦气。”   他方才对卢子恒一番疾风骤雨般的暴打,卢子恒脸上鼻子口中俱向外喷血,却是在齐宁衣襟上沾了不少。   田雪蓉看到齐宁衣衫袖子和胸口都沾有血迹,心想说到底今天的麻烦都是因为自己而起,自己也不能视若无睹,客气道:“要不要我帮忙?”   “好啊!”齐宁一口答应,向夫人笑道:“我穿衣裳总是很随意,有东家帮衬着,应该整洁许多。”也不废话,往内屋里去。   田夫人一怔,没有想到齐宁竟然是答应的这样痛快,暗暗后悔自己多说了一句,但心念着今日齐宁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还是跟了过去,心中却是想着就算待会儿真的被齐宁轻薄一番,那也由他去了,反正此前自己又不是没有被齐宁轻薄过,只要自己守住最后一道防线也就是了。   她又想自己这一阵子在齐宁面前唯唯诺诺,总是顺从着他,这样下去,反倒是容易被那家伙占便宜,以后虽然不能疏远他,但也不能任他驱使,便是心里对他百依百顺,但面子上还是要坚持一些。   进到屋内,却看到齐宁已经脱去了外衫,赤着上身,下面穿一条长裤,田夫人心下一跳,虽然早就知道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但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赤身男子,还是有些脸红心跳,扭头不好去看,齐宁却是笑道:“多谢夫人帮忙了,衣衫在这里。”往床上指了一指,田夫人瞥见床上已经备好干净的贴身衣物和外衫,便要移步过去,齐宁却是努了努嘴,示意夫人将房门关上。   夫人心下一紧,但面上却还是表现得十分从容,尽量让齐宁感觉帮助换衣衫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希望齐宁这时候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   她回身关上门,却没有拴上门栓,走到窗边,先拿去中衣,摊开来,走到齐宁身后,轻声道:“侯爷,你.....张开手臂!”   齐宁轻笑道:“夫人觉得我这身材如何?”   夫人一怔,却又是好笑,随意道:“挺好。”说话之时,忍不住从背后打量齐宁的身体,皮肤不似一般的官宦子弟那般白白净净,略显棕黑,但是肌肤紧绷,线条分明,每一寸肌肤之中似乎都蕴藏着力量感,齐宁连番巧语,内力深厚,其实已经让肌肤有了极为明显的改变。   “挺好?”齐宁嘿嘿一笑,问道:“怎么个好法?”   夫人有些无奈,心想穿衣服就穿衣服,怎地问这些无聊的问题,以免将中衣往齐宁身上套,一边道:“侯爷是习武之人,这身材自然是好的。”   “那可不一定。”齐宁道:“夫人并没有学过武功,为何身材也那样好?”   夫人在后面瞪了齐宁一眼,还是道:“男人....男人和女人不同,习武的男人身材都很好,女人....女人不用习武,只要.....只要多加保养也就成了。”   “还是不一定。”齐宁就像牛皮糖一样缠着这个问题:“我看许多达官贵人的女眷也都保养,而且花费在保养身材上的银子比夫人要多得多,但她们和夫人一比,天地之别。”   “哦?”夫人眼珠子一转,反问道:“侯爷经常盯着那些女人看吗?”   齐宁一愣,倒想不到夫人会突然反问,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再次反问道:“我若说经常盯着她们看,夫人是不是不开心?”   “侯爷盯着谁看,我可管不着。”夫人纵横生意场多年,本就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以前和齐宁说话,总是想着齐宁的身份,顾忌重重,就算伶牙俐齿,但是在齐宁面前却也不敢多说话,但不知为何,与齐宁相处久了,特别是今日在观潮楼发生那些事情之后,夫人内心只觉得和齐宁更加拉近许多,从前心里总是顾忌着齐宁的身份,可现在对于齐宁的身份,倒不是之前看的那般重。   齐宁叹了口气,道:“原来夫人还是不在意我的。”   “你看谁,我本来就管不着啊。”夫人道:“而且我不让你看别人,你还真的听我话不成?”说话间,已经将齐宁两条手臂套进了袖子中。   齐宁笑道:“说实话,我还真没有盯着别人瞧过,顶多也就随便一扫,那也不是为了看她们,就是想看看她们的身材和你到底差多少。”   夫人本来还以为进屋之后,这小侯爷会对自己动手动脚,跟进来的时候其实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齐宁不是太过分,自己任他轻薄一番也就罢了,却不想齐宁到现在还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让自己帮他穿衣服,至若这时候和自己调笑几句,说几句暧昧的话儿,那倒不算什么大事了。   夫人虽然和亡夫也没有什么浪漫的情调,但毕竟是过来人,她妩媚天生,又聪明伶俐,当然也是懂的男人的心思,亦知道如何与男人调情,齐宁只要不动手,陪他疯言疯语几句,也没有其他人听见,夫人倒是勉强能够接受。   “侯爷一直说身材,也不知道侯爷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身材?”夫人微一咬牙,脸上微红,但语气却还是十分镇定。   齐宁正要回过头来,夫人立刻道:“别回头,我帮你将衣衫理整齐了。”她其实已经将衣衫理好,只是担心齐宁看到自己表情,找了个理由。   齐宁心知肚明,也不回头。   见齐宁没有回答,夫人心里反而愈加希望知道齐宁到底会怎样回答,轻声道:“问你的话,你.....你还没说呢。”   “啊?”齐宁心中已经兴奋起来,却还是故意道:“什么?”   齐宁自打第一次看到田雪蓉的时候,便知道这美妇人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他自己内心也从不否认,自己后来对田家药行多加照顾,说到底,还真不是因为什么侠义心肠,更不是大发善心,无非是因为心里一直惦记着这美妇人。   齐宁也从没有想过利用自己的侯爵身份威逼田雪蓉做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   对齐宁来说,喜欢上一个女人,从来不会急切,他很愿意花费一些时间慢慢地从征服女人的内心开始,渐渐拉近距离,如此才能让他有一种享受成功的胜利感。   对顾清菡如此,对田雪蓉其实更如此。   这时候田夫人主动问他敏感的话题,齐宁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是初见成效,至少已经挑动了夫人内心深处的骚动,所以故意撩逗,他知道一个女人如果真的将内心一些敏感的东西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实际上已经算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你.....你明知故问。”夫人感觉自己有些鬼迷心窍,他既然不回答,自己又何必多问,但内心却真的希望听齐宁说出对自己身材的具体评价。   她明知道这样不对,会让自己显得有些轻浮,却按奈不住心中的疑惑。   其实她对自己曲线起伏胸挺臀圆的身材自然是十分满意,内心深处甚至有些骄傲,虽然许多男人瞧见她的时候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转,但她却从不假以辞色,也不会在乎那些人的感受,但是被齐宁三番四次挑逗之后,每次和齐宁单独在一起,内心总有一些荡漾,很想听到一个男人对自己身材到底是怎样的评价。   齐宁轻轻一笑,道:“你真想知道?”   “你.....爱说不说。”田雪蓉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娇嗔。   齐宁哈哈一笑,道:“那我就不说了。”   田雪蓉在身后恨恨瞪了齐宁一眼,暗想以前不让你说的时候,你什么话都敢说,现在问你,你又装摸做样,也不再搭理他,转到齐宁身前,帮他将衣衫拢上。   齐宁鼻端嗅着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见到夫人体贴柔顺,心中一荡,等夫人站起啦帮他整理衣领,两张脸孔便是近在咫尺,齐宁看着夫人那张吹弹可破的白皙脸庞,终是轻声道:“那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我耍流氓。”   夫人心想你以前对我耍的流氓难道还少了,故意不看齐宁眼睛,只是轻嗯了一声。   齐宁这才凑近过去,在夫人耳边低语几句,夫人一瞬间面红耳赤,啐道:“你.....流氓!”   她话刚说完,腰肢一紧,齐宁却已经环手抱住了她的柳腰,那柔软腴美的娇躯顿时就被齐宁带过来,身体相贴,夫人轻呼一声,条件反射般想要挣扎,齐宁却已经两手抱住,宛若铁箍般扣紧了她腰肢,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夫人瞧了齐宁一眼,眼眸儿水汪汪的,就宛若两眼春天的清泉,妩媚醉人,她今天进房来就有心理准备,这时候齐宁抱住她,她虽然扭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太过挣扎,任由齐宁抱了,声音却有一丝丝发颤:“你....你要做什么?”   “别害怕!”齐宁抱着夫人柔软温热的娇躯,饱满酥胸贴在自己胸口,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畅,低声道:“夫人,我一直好奇,你的腰为何会这样细?”   “我....我不知道。”夫人躲避齐宁灼热的目光,扭过头,不与他对视。   “我知道。”齐宁贴在夫人耳边,轻声道:“夫人是为了走起来,屁股扭得好看,所以才会如此?”   “不是,你.....你胡说。”夫人轻挣一下,似嗔似恼,脸上火辣辣的:“你就喜欢胡说八道,我....我天生走路就那样,又.....又不是故意的。”   “天生如此就那样勾人,要是故意起来,那还了得。”齐宁轻轻一笑,夫人吐气如兰,那气息钻入齐宁鼻中,让人情动,他一只手依然扣住夫人腰肢,另一只手却已经缓缓向下,顺着那优美的曲线,向丰满圆臀滑动过去,夫人立时察觉,那只手还没到位置,夫人全身肌肤就已经紧绷起来,身体一软,整个人已经软绵绵地倚在齐宁身上,有气无力道:“不许.....不许你乱来.....!”   ----------------------------------------------------------------   PS:幸不辱命,第四更圆满完成,呈送诸位。   这阵子没有好好更新,对不住大家,不敢求月票,只求大家给个自动订阅,谢谢你们了,我会继续努力,看我表现! 第九五七章 财贸垄断   齐宁的手从凹陷的腰肢往上攀,却到半途忽然停下,夫人只以为齐宁一定会摸上去,等了小片刻,却感觉不到齐宁动静,咬了一下嘴唇,在齐宁耳边低声道:“你.....你做什么?”   齐宁却是轻叹道:“我怕夫人怪罪,不敢乱来。”   夫人心中暗想这天下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心思,齐宁的把戏她又如何不知道,心知齐宁这是在故意挑弄自己,又羞又恼,想要挣开,齐宁却是抱紧她,轻声道:“今天咱们若是将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的事儿办好了,晚上你要不要留在这里?”   “不行!”夫人立刻道。   齐宁嘿嘿一笑,道:“那我去会馆也成。”   夫人急道:“那更不成,要是被人看见,你.....你还要不要我活了。”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可别逼我。”齐宁故意紧了紧手臂,夫人急忙道:“你.....你别急,我....我再想想,离天黑还早,反正.....反正还有时间,你让我再想想就是。”   齐宁哈哈一笑,便要往夫人脸上亲过去,忽听得外面传来吴达林的声音:“启禀侯爷,东海法曹使秦月歌求见!”   齐宁皱起眉头,嘟囔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跑过来,这家伙真是晦气。”手微微一松,夫人趁机挣脱开去,拉开距离,瞥了齐宁一眼,偷笑一声,才道:“侯爷,人家都在等你,你还是赶紧穿衣服吧,总不能这样子去见他。”扭着腰肢走过去拿起外衫,摊开衣衫,瞧着齐宁,似笑非笑道:“还穿不穿了?”   齐宁这时候自然已经瞧出来,今日的田雪蓉,和从前与自己单独相处时候已经是大有不同。   以前田雪蓉对自己的感觉应该是敬畏,面对自己的时候,一直绷着弦,十分紧张,甚至有些惶恐,她的反应齐宁心里也能理解,毕竟一个普通的商人,而且是一个女人,面对帝国侯爵,若没有敬畏之心,那反倒是不寻常了。   但田雪蓉今日却已经明显放松许多,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田雪蓉已经能够配合自己的挑逗,甚至偶尔露出女人的妩媚来。   这样风情万种的美妇人,一旦主动流露出暧昧之意,那份诱惑力实在没有几个人能够阻挡。   齐宁心中荡漾,过去让田雪蓉伺候自己穿好了衣衫,田雪蓉毕竟是精明成熟的女人,偶尔间露出一丝妩媚,但却能够极为恰当地掌握时机,当她心里不再顾忌齐宁的身份,而是将齐宁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就自然知道该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与齐宁相处。   齐宁知道自己和田雪蓉来日方长,这美妇人已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自己用不着着急,整理好衣衫,锦衣玉带,这才向夫人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见秦月歌?”   “是不是.....是不是不方便?”   “无妨!”齐宁微笑道:“你跟着我,不会有事。”领着田雪蓉径自到了会客厅,一进门,就瞧见秦月歌争端坐在椅子上等候,看到齐宁进屋,立马起身,躬身行礼:“卑职拜见侯爷!”便要下跪行礼,齐宁已经抬手含笑道:“不用拘礼了,没人的时候,本侯并不在意这些繁琐的礼节,秦法曹坐下说话吧。”   夫人跟在他身边,听他这样说,白了他一眼,心想难道我不是人吗,将秦月歌冲自己拱手,也立刻盈盈还礼。   齐宁坐下之前,秦月歌一直恭敬站着,等齐宁落座之后,见齐宁向自己示意,这才坐下去,齐宁也示意夫人在秦月歌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侯爷,卑职前来,是向侯爷禀报结果。”秦月歌刚刚坐下在,这时候再次起身,恭敬道:“陈琨已经被带到衙门里,卢子恒被送去医馆,处理一下伤势,随后也会被带回衙门。侯爷对此事有何决断,还请示下!”   “决断?”齐宁皱眉道:“秦法曹,这事儿应该是由你们来管吧?本侯卷入此事之中,算是当事人,如果我来教你们做,到时候会不会让人觉得是干扰你们办差,有滥用私权之嫌?”   “侯爷是刑部部堂,掌管天下刑名,对此事自然是有决断之权。”秦月歌道:“而且陈琨已经坦白,对.....!”看向田雪蓉,微点一下头,才继续道:“陈琨当众造谣污蔑了田东家,也甘愿受罚。”   齐宁笑道:“该怎么罚,你们就按照律法来就是,咱们总不能徇私枉法。”   “是!”秦月歌恭敬道。   “秦法曹,本侯有几个问题不大明白,你是本地人,比我知道的多,我想问你,都说金刀老侯爷在平定东海之前,东海是由四大家族控制。”齐宁含笑问道:“如今这四大家族还那么嚣张吗?”   “侯爷指的是什么?”   “东海商会的会长是江漫天,副会长是陈琨,这两人都是四大家族中的人。”齐宁道:“卢子恒虽然不是什么会长,但年会之上,他说的话,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字,苗会长甚至都要受他胁迫,莫非现如今这东海依然是由四大家族掌控?”   秦月歌微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你是什么地方的人?”齐宁将秦月歌没说话,忽然问道:“你可是东海本地人?”   秦月歌立刻道:“卑职并非东海人,老家在淮南。”   “淮南?”齐宁道:“秦淮大战似乎也波及到淮南地区.....!”   “正是。”秦月歌道:“卑职的老家确实也经过战火,不过卑职父母都已经过世,只有一个妹妹,也早已经嫁人,目今是在荆南居住。”   “原来如此。”齐宁道:“那你.....?”   秦月歌自然知道齐宁意思,解释道:“卑职并未成家。卑职一开始是在淮南当差,刺史大人当年也曾在淮南为官,卑职当年也是有幸得到了刺史大人的栽培,后来刺史大人调回京城,过了几年,被指忽然接到了凋令,被调到东海,尔后就在刺史大人麾下继续当差至今,一直蒙受刺史大人的照顾。”   “看来陈刺史对你是相当器重了。”齐宁笑道:“你是外地人,但在东海也有几年了,东海的情况,你应该算是很了解了。”   秦月歌道:“卑职也确实知道一些。韩卢江陈四大家族在东海都算得上是百年世家,而且互相之间连络有亲,百年下来,关系也是错综复杂。韩家在东海称王之后,其他三大家族都是鼎力支持,提供了大量的帮助,当时东海的所有要职,几乎都是被这四家把控着。金刀候征讨东海,兵临城下,韩家求和,那位东海王自尽身亡,朝廷对韩家也都大力清剿,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该发配的发配,几乎是将韩家在东海抹去.....!”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齐宁淡淡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否则韩家不除,永远都是朝廷的后患。”   秦月歌点头道:“但对于其他三大家族,朝廷还是网开一面,采取了怀柔的手段。其实朝廷当年颁下旨意,只诛首恶韩家,其他三大家族便迅速与韩家撇开了关系,但凡族中有韩家血脉的亲人,也都是主动绑着交给了朝廷,其实韩家当年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清除,三大家族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否则韩家的人隐匿在百姓之中,东海当时囤聚了数十万人,要将韩家余孽一个个揪出来,并不容易。”   田雪蓉在一旁听见,秀眉微蹙,忍不住道:“他们.....他们心肠真是歹毒,说翻脸就翻脸,连.....连自家亲人也不顾。”   秦月歌瞥了田雪蓉一眼,并不说话,田雪蓉自知失言,有些尴尬,低下头去,心想这种场合自己怎能插话,只是一想到那三大家族为了自保,将自己族中带有韩族血脉的人主动交出,还是感觉心寒。   “他们那样做,也是为了保全自己。”齐宁淡淡道。   秦月歌微点头,才继续道:“韩族被清洗过后,朝廷并没有对其他三大家族动手,而且派人前来安抚,三大家族也向朝廷进献了无数的金银财宝,而且帮助朝廷迅速稳定住了东海的局势。朝廷承诺可以让三大家族继续在东海繁衍生息,而且准许他们经商,唯一禁止的便是不允许这三大家族的人在东海为官。”顿了一下,补充道:“朝廷并非不允许他们为官,他们中间如果真的有才德兼备之人,经人举荐,还是可以去京城为官,只是不允许在东海为官而已。”   “天下尚未一统,如果让东海人治理东海,等他们积攒了实力,又是大麻烦。”齐宁道:“朝廷这般做,那是理所当然。”   “三大家族也知道个中缘由,所以他们的族人此后并没有想过仕途。”秦月歌道:“即使往京城去为官的也是很少,都是在东海经商而已。侯爷方才说这三大家族把控了东海,卑职斗胆说一句,这不算准确,只能说东海的商贸应该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江家经营海上贸易,卢家插手的行业更多,药行只是其中之一,但凡有挣钱的生意,卢家都会插一脚,还有那个陈家,他们在东海拥有大量的私田,有人说东海每年收起来的粮食,半数都要进入陈家的粮仓。”   ------------------------------------------------------   PS:前两天连续多更有点伤,今天休了一下,送上一更,咱们明天尽量多更! 第九五八章 登门谢罪   “海上贸易,粮食,商行......!”齐宁靠在椅子上笑道:“如此说来,东海的经济命脉还真是控制在三大家族手中。”   秦月歌道:“不过东海每年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也不在少数。这些年和北汉人一直都在消耗,朝廷从各地筹措粮草,东海这边向朝廷提供的钱粮主要就是从三大家族征收过来。都说东还有近半数的赋税都是三大家族掏出来,这话也不算夸张,而且三大家族也从来没有拖欠过赋税。”   齐宁眼珠子转了转,想到这几年朝廷也确实在财政方面十分吃惊,特别是秦淮大战,楚汉两国的消耗都是极为惨重,东海三大家族一直向朝廷提供赋税,也算是东海的重要财政来源,从财政方面考虑,朝廷也不会轻易动弹他们,更何况当年朝廷已经承诺过要善待这三大家族,如今北汉未平,楚国朝廷当然不会自食其言。   “是了,平定东海之后,这三大家族的关系又如何?”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是否还有姻亲关系?”   秦月歌摇头道:“据卑职所知,除了几十年前这些家族之间有过姻亲关系之外,自从我大楚收复东海,三大家族就再也没有成过一门亲事,而且互相之间的走动也不多。”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这三大家族也不算太笨,如果他们继续往来,关系亲密,朝廷看在眼里,自然会对这三族密切关注。   虽然这三大家族加起来的财富确实很为庞大,但有东海水师驻扎在边上,就如同一把大刀悬在三大家族头顶,三大家族自然也不会形成太大的威胁。   “侯爷,卑职尚有一些公务在身,先请告退。”秦月歌起身来,拱手行礼。   齐宁笑道:“秦法曹有事尽管去办。”   秦月歌深深一礼,告辞退下,走出几步,脚步一顿,齐宁见状,问道:“还有事?”   秦月歌回过头,又是一礼,并无说话,退了下去。   田雪蓉见秦月哥离开,这才微松口气,方才有外人在场,而且是一名官员,她却是感觉十分的不自在,齐宁见她放松,含笑道:“怎么,不适应这种场合?”   “没有。”田雪蓉微摇头,略带疑惑道:“侯爷,你要见这位秦大人,为何......为何让我在这边?”   “就想让你待在我身边而已。”齐宁嘿嘿一笑,随即道:“夫人对东海江家可有什么印象?”   “东海江家?”田雪蓉浅浅一笑,道:“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凡经商的人,不知道东海江家的并不多。”   “哦?”齐宁起身过来,在夫人边上的椅子坐下,问道:“外面都怎么说东海江家?”   田雪蓉摇头道:“如何评价我倒是不知道,但一提到东海江家,都会想到东海江家的船队。都说东海江家做海上的贸易,货船又多,往来一次,就是日进斗金,京城有许多铺子里都有从江家进的货,而且价钱都不便宜。”   “进货?”   “侯爷也没有去过古董珍宝斋?”田雪蓉眨了眨眼睛,俏媚勾人:“京城许多大宝斋里面,都有江家从海外运回来的珍宝,而且不少都是从海底得到的,据我所知,只要是江家的宝物上柜,几乎是在顷刻间就出手。”   齐宁“哦”了一声,田雪蓉继续道:“海货之中,还有许多事可以入药的,而江家的海货最是正宗,就.....就是我们田家药行,也进过江家的海货,对了,还有珍珠......!”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并不继续说下去。   齐宁听她说的饶有兴趣,追问道:“珍珠怎么了?”   “没.....没什么!”田雪蓉脸颊微红。   齐宁身体微侧,压低声音道:“咱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田雪蓉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珍珠.....珍珠粉末用来敷脸,可以.....可以延缓衰老,而且.....而且可以让肌肤变得白皙,江家运回来的珍珠,都是上等货,效果最好,我......我也用过。”   齐宁哈哈一笑,田雪蓉感觉脸上有些火辣,瞪了齐宁一眼:“你.....你笑什么。”   “难怪夫人肌肤如玉,比小姑娘还要细腻,原来是用珍珠粉敷脸。”齐宁调笑道:“只是夫人素来节俭,我记得第一次去你们田家,连茶叶都是.....嘿嘿,想不到愿意在脸上花银子。”   田雪蓉更是尴尬,轻声道:“我.....我也没有其他喜好,只在....只在这上面花了些银子。”   齐宁心里也知道,田家药行毕竟是大药行,每年的利润也不在少数,并非普通的殷实之家,买些珍珠碾成粉敷脸,对田雪蓉来说完全承受得起。   他从前对东海并没有太多的印象,而且注意力也从未放到东海,对东海略有知晓,无非是因为江随云的缘故。   江随云是江家家主江漫天的儿子,江漫天与琼林书院院长卓青阳是故交,卓青阳向朝廷举荐了江随云,是以江随云前赴京城为官,齐宁对江随云的印象深刻,当初黑鳞营要重建,淮南王差点利用江随云夺下了黑鳞营的控制权,虽然功亏一篑,但江随云如今还是在兵部也谋了一份差事。   齐宁正要再问,吴达林却已经出现在厅外,恭敬道:“启禀侯爷,有人来拜,恳求侯爷接见。”   齐宁起身来,问道:“是谁?”   “来拜的有两个人。”吴达林回道:“一个自称叫做江漫天,一个叫做卢飞航!”   齐宁回头看了田雪蓉一眼,含笑道:“夫人,田家药行设号的事情,咱们也该解决了。”往主座过去,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吴达林退下之后,田雪蓉急忙起身,向齐宁道:“我.....我是不是回避一下?”   “不用回避,接下来主要就是你的事儿。”齐宁道:“我对商贸不懂,你在这里更合适。”   田雪蓉犹豫一下,心想说到底田家在东海设号并非小事,江漫天是东海商会会长,如果齐宁出面,江漫天自然会妥善安排田家药行之事,江漫天虽然是东海第一巨富,但区区一个商人,在齐宁面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地位更是天壤之别。   并没有等太久,吴达林已经引着几个人进来。   当先一人一身青色长衫,腰间系一条灰色的腰带,头戴灰冠,身形清瘦,颌下一绺长须,看样子也就五十岁上下年纪,浑身上下倒是散发着儒雅的气质,在此人边上,则是一名年近六十的老者,身材高大,体型肥胖,一身紫色的长衫,顶着一个大肚子,宛若怀胎十月一般。   两人身后,则是跟着五六名随从,都是拎着礼盒。   齐宁见他们进来,也不起身,田雪蓉正要起身,齐宁咳嗽一声,田雪蓉看了齐宁一眼,见齐宁给自己递眼色,心领神会,也没有起身。   那青衫人看起来精神健烁,脚步轻快,虽然是与那胖子一同出现在厅门外,但进厅之后,几步之间就已经拉开与那胖子的距离,到得厅内,已经行礼道:“草民江漫天,拜见侯爷!”还当真跪了下去,那胖子加快步子跟上来,也跟在江漫天身边跪下,上气不接下气道:“草民....草民卢飞航,拜见....拜见侯爷.....!”   齐宁却并没有立刻让两人起身,打量几眼,才慢吞吞道:“江漫天.....可是那位做海上贸易的江家家主?”   “正是草民。”江漫天声音清朗:“承蒙朝廷眷顾,隆恩浩荡,特赐草民海上贸易之权,江家上下感激不尽,愿誓死报效朝廷!”   齐宁哈哈一笑,这才道:“都起来吧,两位年纪大了,若是长跪,反倒是本侯失了礼数。”   两人谢过,起身站在齐宁面前,齐宁这才指向田雪蓉道:“这位是京城田家药行的田东家,两位想必也听过了。”   江漫天二人转身向田雪蓉行礼,显得十分的恭敬,田雪蓉心想江漫天好歹也是东海商会会长,而且年纪比自己要大上近两旬,齐宁贵为锦衣候,自然可以对两名商人不假以辞色,但自己还是不能失了礼数,起身来,向二人回礼。   “不知两位来见本侯,有何贵干?”齐宁也不让二人坐下,开门见山问道。   江漫天与卢飞航对视一眼,卢飞航已经上前两步,再次跪倒在地:“草民前来,是向侯爷请罪,逆子瞎了狗眼,不识侯爷真容,竟然.....竟然冒犯了侯爷,该当死罪。草民.....草民只求侯爷能够从轻发落!”   “哦?”齐宁皱眉道:“你是为了.....唔,你儿子是卢子恒对吧?”   “是是是!”卢飞航急道:“逆子卢子恒,任性胡为,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侯爷,糊涂至极,还求.....!”   “卢飞航,你儿子糊涂,看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齐宁叹了口气,道:“你现在还只以为卢子恒只是冒犯了本侯?本侯并非斤斤计较之人,而且当时卢子恒不知本侯身份,就算有些摩擦,本侯也不会真的怪罪。你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错在哪里不成?”   卢飞航抬起头,“啊”了一声,见齐宁看向田雪蓉,立刻明白过来,跪在地上转向田雪蓉,哭丧着脸道:“田....田东家,逆子冒犯了你,事情我已经知晓,他本就是个蠢笨至极的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宽容。”   卢子恒虽然王八蛋,但也不代表他父亲也是王八蛋,而且田雪蓉也知道,这卢飞航在东海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么大年纪,竟是跪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忍,急忙上前扶住,道:“卢老爷不要如此,你.....你起来说话!”   “田东家,卢老爷子今日是诚心实意前来向你和侯爷道歉。”江漫天在旁道:“子不教,父之过,一路之上,卢老爷子自责不已,我这里也向你求个情,这次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卢子恒一回。”他说话的时候,心平气和,不卑不亢,大有八风不动的沉稳气质,齐宁看在眼中,心想江漫天气质儒雅,言谈得当,也难怪曾经与卓青阳成为知交。 第九五九章 丰厚条件   田雪蓉瞧了齐宁一眼,见齐宁从容淡定,心知齐宁意思,轻声道:“只要卢子恒收回那些话,我....我也不会追究的。”心想齐宁已经将卢子恒打的不成人形,也算是给了那家伙足够的惩罚。   江漫天含笑道:“田东家果然是大度。”咳嗽一声,身后那几名随从立刻上前来。   两名随从搬着一件东西,上面用红绸盖着,走到齐宁面前不远,放了下去,又要一名所从抱着一只锦盒送到江漫天手中,另外两名随从则是抱着另外两只锦盒,放在了田雪蓉手边的案几上。   齐宁不动声色,含笑道:“两位这是何意?”   江漫天走上前,将手中锦盒呈上,道:“侯爷,这是草民编纂的东海地志,花了不少心思,考据真实,还请侯爷指点。”   齐宁“哦”了一声,起身接过,打开看了一眼,见到里面果然是放着一本书籍,心想这江漫天气质儒雅,这送礼也是文人作风。   江漫天随即过去扯开红绸,屋内顿时一片血红之色,齐宁和田雪蓉的目光几乎同时被吸引过去,随即听到田雪蓉惊呼一声:“这是....这是血珊瑚.....!”瞬间捂住嘴,盯着那物,一脸惊诧。   红绸拉开,里面竟果真是是一座珊瑚,但珊瑚颜色血红,就像是将鲜血浇灌上去一般,那珊瑚造型奇特,精美无比,整个厅内因为这血珊瑚,显得绚丽多彩。   “田东家好眼力。”江漫天面带微笑,语气从容镇定:“这是从深海谋得的血珊瑚,为了不至于对这血珊瑚有损伤,动用了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勇士,花了五六天的时间才打捞上来,虽然算不得有多珍贵,但也算是稀罕物,还请侯爷笑纳。”   田雪蓉眸中惊诧之色未消,柔软的嘴唇微动了一下,终是没有说话。   齐宁一看那血珊瑚,就知道绝对是珍奇异宝,而且价值绝对不菲,含笑摇头道:“此物太过贵重,这东海地志本侯收下了,血珊瑚嘛.....本侯还是不能收。”哈哈一笑,道:“本侯来东海没几天,如果收下这血珊瑚,只怕很快街头巷尾就会流传本侯在东海受贿了。”   江漫天也是清朗一笑,道:“侯爷多虑了。今日在观潮楼发生的事情,草民虽然不在现场,但身为东海商会会长,让侯爷在年会上受惊,草民难辞其咎。这血珊瑚没有上柜,也从无对外人展示过,有无价值,也都是因人而异,说难听点,不过就是海里的一块石头,侯爷难得来东海一遭,草民送上一块海底的石头赏玩,也算不上行贿吧?”   齐宁哈哈笑道:“江会长,你既然这样说,本侯可就却之不恭了。”   “田东家,这是我和卢老爷子的一点心意,你就不必担心受贿了。”江漫天始终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今天在观潮楼受惊,是我们商会的过错,你能不计前嫌,我和卢老爷子都很是感激。”抬手笑道:“田东家不妨打开看一看,瞧瞧是不是喜欢。”   田雪蓉瞟了齐宁一眼,见齐宁微微点头,这才伸手过去打开了其中一只锦盒,比起齐宁的盒子,送给田雪蓉的两只锦盒都要大得多。   打开盒盖,首先出现在田雪蓉眼帘的却是几张文书,她有些诧异,伸手拿起,文书下面,竟是满满一锦盒珍珠,色泽如雪,晶莹剔透,一看就是最为上等的珍珠。   “这几份文书,田东家先过目,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江漫天含笑道:“卢老爷子为了表示歉意,将古蔺城和泰街上的一处铺面转赠给了田东家。和泰街是古蔺城最繁华的街道,卢老爷子转让的这栋铺面,总共六间,上下四层,此前是归元堂的总铺所在,现在已经开始在清理,今晚子时之前,就可以清理的干干净净。”   田雪蓉花容失色,吃惊道:“这.....这怎么可以?”   “田东家,你若是拒绝,老朽就长跪不起了。”卢飞航作势再要跪下,一脸真诚道:“逆子今日所为,人神共愤,田东家能够不计前嫌,老朽无以为谢。听说田东家准备在东海设号,那处铺子地段极好,而且往来的客人也极多,只要开门,就能做生意的。”   田雪蓉急忙拦住,为难道:“卢老爷子,其实我已经在东海找寻了铺子,你.....!”   “你找寻的铺子,可以另作他用。”卢飞航道:“老朽转赠的铺子,那才是最合适做药材生意。老朽也听说了,田东家此番是携药前来东海,为了解救东海黎民百姓,如此菩萨心肠,东海商会这边,自然是鼎力相助。”   “不错。”江漫天颔首道:“田家药行设号东海之后,什么样的药材都可以经营,而且苗会长的意思,田东家精明干练,是女中豪杰,他有意让出药行商会会长的位置,如果田东家愿意,可以担起这副担子。”   “不可以。”田雪蓉立刻道:“江会长,卢老爷子,苗会长是药行商会会长最适合的人选,我.....我初来乍到,对东海并不熟悉,而且就算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我也只会派人在这边经营,自己并不会常在这边,所以.....!”   江漫天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会劝说苗会长继续担负重担。不过田东家也要答应我们,在这份转让文书上签字,而且尽快带着你们田家药行的药材前来东海解救百姓。是了,听说田东家要在东海直接开作坊制药,需要什么样的作坊,田东家开口就是,此外制药所需的药材,可以直接从归元堂取货,卢老爷子定会以最低的价格给田家药行。”轻轻一笑,道:“这也算是照顾一下归元堂的生意,田东家意下如何?”   齐宁先前说要帮助田雪蓉解决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的难题,田雪蓉知道齐宁既然出面,这事儿应该还有希望,可是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顺利到如此地步。   她之前只想着能在东海设一处小铺面,然后经营治疗肠游症的药物,对于在东海的生意,田雪蓉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挣多少利润,无非是顺着唐诺和齐宁的意思,让自己在他们心中留有好感,此外亦是想让田家药行的名气更大一些,她知道自己只要顺了唐诺和齐宁的意思,以后也不愁没有其他灵丹妙药的药方。   可是江漫天现在提出的条件,已经是丰厚至极,如果不是身为东海商会会长的江漫天亲自说出口,田雪蓉都觉得不可置信。   不但将归元堂最好的铺面转赠给自己,而且还允许自己在东海随意经营各类药材,仅此一条给东海任何一家药行,都足以让他们谢天谢地欢喜若狂,此外江漫天让田家药行制药的材料可以从归元堂引入,说是照顾归元堂的生意,其实也是变相的向田家药行示好,归根结底,乃是向齐宁示好。   条件丰厚的难以想象,田雪蓉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齐宁这时候终于道:“江会长,卢老爷子,你们先坐下说话吧。”   两人这才向齐宁行礼,谢过之后,在田雪蓉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本侯到东海,听到了一些流言。”齐宁含笑道:“有人说田家药行能将生意做进太医院,是因为田东家走了门道,说句不好听的,意思是说田东家交好了锦衣侯府,我锦衣侯府在背后运作,这才让田家药行一步登天,生意越做越大。”   田雪蓉心想事实就是如此,却不知齐宁为和这般直白说出来。   江漫天微笑道:“侯爷,东海距离京城数百里之遥,而且东海人的习性,都是喜欢守着自家的床头,不愿意出远门,对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但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也就添油加醋,越穿越离谱,到最后就完全是一派胡言。田家药行生意蒸蒸日上,草民也是略有所闻,知道的并不多,但也知道田家药行做进太医院,绝不可能是那些稀奇古怪流言所说的原因,试想太医院何等要紧所在,那是给宫里瞧病的地方,所用的药材,非同小可,田家药行若非药材上佳,岂能进的了太医院?”   齐宁竖起拇指道:“江会长是明白人,一番话就说出了问题所在。”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田家药行能够将生意做进太医院,确实有锦衣侯府的缘故。两位或许有所耳闻,之前京城曾经发生过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短时间内无数的百姓深受其害,但疫病却又在短时间内迅速消除,原因何在?”抬手指向田雪蓉道:“许多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田家药行当时储备了大量可以治疗疫病的药材,这才让许多人死里逃生,京中也避免了一场为难。”   江漫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草民知道这件事情,原来是田家药行帮忙抵挡了那次危难。”   田雪蓉脸上有些火热,心想当初那次危难,真正的功臣就是齐宁,齐宁当时找自己要药材的时候,自己似乎还提了些条件,想不到这时候齐宁竟然将功劳放在自己身上。   “正因为田家立下了这样大的功劳,所以锦衣齐家明白朝廷的意思,帮着田家药行进了太医院,江会长说的没错,如果不是田家药行的药材确实好,我想帮忙也是不成的。”齐宁微笑道:“说到底,就是想要告诉两位,对朝廷忠心耿耿,为朝廷解忧排难,朝廷也绝不会亏待。”   江漫天和卢飞航立刻起身,拱手道:“愿尽忠朝廷,万死莫辞!”   田雪蓉看着齐宁,只觉得越看越好看,今日在观潮楼以侯爷之尊挺身为她解围出气,她就已经感动得不得了,这会子不但解决了田家药行在东海设号的问题,而且三言两语之间,以一个最合理的理由解释了田家药行进入太医院的原因,心知自己这些欠下来的人情,实在是难以还清。   “侯爷,今日草民知道了事情真相,草民在这里向侯爷保证,东海商会之中,以后绝不会有一人在背后流言蜚语,污蔑田东家的声誉。”江漫天正色道:“草民若知道有人胡乱编排,必定和他据理力争,还要将他扭送进官府,绝不姑息。”   齐宁一副欣慰之色:“江会长这般说,本侯就放心了。”转头看向田雪蓉,道:“田东家,你今天好大的面子,江会长亲自前来帮你处理药行设号的事情,卢老爷子还向你转赐了铺面,这么大的人情,你还不谢过两位。”   田雪蓉一怔,心想难道当真要接受这些从天而降的丰厚条件不成,见齐宁盯着自己看,只能上前两步,行礼谢过。 第九六零章 背后玄机   江漫天起身笑道:“田东家,以后你们田家药行便是我东海商会的一员,东海商会的目的,就是要让东海的每一位商户能够顺顺利利的做生意,以后田家药行在东海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只要我能够帮忙,绝不推辞。”   “多谢江会长,以后田家药行就有劳会长多多关照。”   “田东家,那几份文书你只要签字按上手印就能生效。”江漫天微笑道:“签字过后,你自己保留便可,若是卢老爷子反悔,拿出文书来,官司打到哪里都不怕的。”   卢飞航忙笑道:“不敢不敢。”   江漫天又向齐宁道:“侯爷,寒舍今晚设宴,算是向侯爷和田东家的赔罪酒,不知侯爷能否赏光?”   “江会长,今天你们的诚意我都看到了,晚饭就不用了。”齐宁笑道:“以后总还是有机会的。对了,听闻江会长与卓青阳卓先生是故交?”   江漫天点头道:“曾经确实得到过卓先生的指点,卓先生不弃,也曾经常在寒舍小憩。”   “卓先生也算是我的老师。”齐宁笑道:“不知最近江会长与卓先生可有书信往来?”   江漫天摇头道:“半年前卓先生倒是来过一份书信,他是热心肠的人,向朝廷举荐了犬子,如此盛情,草民也不好拒绝,所以犬子也就去了京城,临行前,草民也让犬子带了一份书信过去,但此后卓先生也并无回信,到现在也都不曾接到过卓先生的书函。”顿了顿,才问道:“侯爷,犬子不久前倒是来了一封书信,据说卓先生不辞而别,已经不知去向,不知现在是否已经返京?”   齐宁轻叹道:“先生闲云野鹤,我也想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错,卓先生文坛泰斗,但却又是个闲云野鹤的性情。”江漫天感慨道:“多年来他在京城授学,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相见,如今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言辞之中,略带伤感。   齐宁道:“先生与江会长是故交,如果哪天江会长知道了先生的下落,还请知会一声。”   “侯爷有吩咐,自当从命。”江漫天起身来,拱手道:“侯爷日理万机,草民不敢多扰,改日等侯爷有空,再请侯爷光临寒舍,草民先请告辞。”   “既然如此,本侯就不送了。”齐宁叫了一声:“来人,送客!”   外面有人过来引着江漫天二人离开,等两人走后,田雪蓉才蹙眉道:“侯爷,卢家.....卢家转赠铺面,这.....这实在不妥,我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为好。”   齐宁也不回答,走到夫人边上椅子坐下,打开另一只锦盒,亦是满满一盒子上等珍珠,含笑问道:“夫人,你之前还说珍珠粉敷面能够延缓衰老,如今他们就送了两盒子珍珠过来,看来这两位还真是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两指捻起一颗珍珠,问道:“这两盒珠子,能不能让你再年轻十岁?”   “别乱说。”田雪蓉白了齐宁一眼,如今他她和齐宁单独在一起,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紧张,轻松许多,轻声道:“只是让人肌肤白嫩一些,又不是真的能返老还童。”蹙眉道:“可是.....这些东西也未免太过贵重,侯爷,这....也都是看你的面子送过来的。”   “你说这两盒珍珠,真要花银子买,得多少银子?”   夫人想了一下,才道:“我之前买过的珍珠,色泽远不及这些,而且比这还要小许多,一颗也有三四两银子。珍珠有些是自己养殖,有些则是从海里得到的天然珠子,这样大小的天然珍珠,在京城都很稀罕,即使是有,那都被达官贵人们取走,我们想买都找不见的。”估算了一下,才道:“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一颗。”   “七八两?”齐宁目测了一下:“这一盒大概六十来颗,两盒加起来一百来颗,也就七八百两银子,倒也不算多贵重。”   夫人无奈笑道:“侯爷,你出身富贵,银子对你自然不算什么。一般的百姓六口之家,二十两银子足够让他们殷实地过上一年,这里面随便取出两颗,就是他们一年的花销,你觉着还少吗?”   齐宁笑了一笑,才指着那血珊瑚道:“那尊血珊瑚,又值多少银子?”   “前些年在京城我也瞧过一尊血珊瑚,比这小得多,也远没有这尊精致,当时被人花了三千两银子买走。”夫人道:“你这尊,放到京城,开价一万两只怕都会有人买。”   齐宁“哦”了一声,忽地伸手牵住夫人的手,夫人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向门外瞧过去,见到门外无人,微宽心,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齐宁却是拉着走到自己先前的座位,打开江漫天送给自己的锦盒,指着那本东海地志笑问道:“夫人,你猜这本书又值多少银子?”   夫人不动声色将柔荑抽出来,眨了眨眼睛,摇摇头,齐宁已经拿起书,轻叹道:“我估摸着也值个几千两银子吧。”   夫人一怔,心想这小侯爷是不是发烧了,就算是绝版藏书,也不可能值那么多银子,却见齐宁翻开书,从里面抽出几张银票来,抖开了银票,夫人瞥了一眼,大吃一惊,这才明白,江漫天竟是在书中夹了银票,而齐宁竟似乎早就知道,齐宁将银票递给夫人,夫人一愣,不敢去接,齐宁已经道:“放在你那边,我要用时找你要。”   夫人犹豫一下,这才接过,点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两。   夫人心下有些骇然,她虽然知道官场上这样的事儿多如牛毛,但江漫天的出手着实豪阔,一尊血珊瑚加上这一万两银票,那就是近两万两银子,东海第一巨富,果然是名不虚传。   “侯爷,这些东西,我们.....我们真的要收下?”夫人心中有些忐忑:“全部加起来,他们送了几万两银子过来,如果.....如果被人知道,会不会.....?”   “你是担心有人告发我受贿?”齐宁含笑问道。   夫人心想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但不好直说,也不接茬。   齐宁神情渐渐变得冷峻起来,淡淡道:“这些礼物,非收不可!”他脸上在无先前与夫人调笑时的轻松表情,夫人察言观色,自然看出来,只觉得齐宁这句话不简单,低声道:“侯爷,你.....你怎么了?为何说非收不可?”   “夫人觉得我方才的表现如何?”齐宁凝视夫人眼睛,没等夫人说话,加了一句道:“不要附和,更不要说假话。”   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不知道侯爷性情,还以为....还以为侯爷是个贪财的人,而且方才侯爷有些话.....本用不着说的。”   “你是说为你解释?”齐宁问道:“京城疫毒,你立下了功劳,所以太医院才会用了你们田家药行的药材?”   夫人一怔,他本以为齐宁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却不想齐宁心知肚明,蹙眉道:“侯爷....侯爷既然知道,为何要说?你毕竟是.....毕竟是锦衣候,用不着向他们解释这些的。”   齐宁点头道:“夫人说的不错,其实论理来说,我根本不必向他们做任何的解释。”   “那.....那侯爷还是为了我?”夫人有些惭愧道:“侯爷为我做了许多,其实用不着再为我向他们解释的。”   “那夫人是否觉得我向他们解释,会有些孩子气?”   夫人一愣,想了一下,才轻声道:“是有一些,不过.....!”   “如此说来,我做得到也不错。”齐宁淡淡一笑:“今日第一次见面,至少会让他们觉得我这个锦衣候不但贪财,而且稚气未脱,还存有孩子气。”   夫人毕竟也是精明人,明白了什么,惊道:“侯爷,难道.....难道方才你是在演戏?”   齐宁轻声道:“秦月歌刚刚说过,自从金刀候平定东海之后,韩家已经清除殆尽,而剩下的三大家族,互相之间已经很少往来,你可还记得?”   “记得。”夫人点头道:“秦大人说他们之间已经不再联姻了。”   “近日在观潮楼,你自然看的清楚,陈琨和卢子恒两人见面的时候,十分亲密,看起来似乎是在打招呼,但言辞之中,两家的关系并没有疏远。”齐宁若有所思,缓缓道:“今日江漫天和卢飞航一起过来,你可看出什么情况?”   夫人想了一下,才道:“卢飞航似乎并不善言辞,而且看起来......看起来对江漫天唯命是从。”   “夫人观察细微,确实如此。”齐宁轻笑道:“不过卢飞航身为卢家的家主,卢家在东海各行,只要挣钱的生意都会插手一脚,而且已然成为东海仅次于江家的第二大巨富之家,能够将卢家经营到这个份上,你觉得这卢飞航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夫人当年只是深居闺中,但为了撑起田家药行,亲自经营打理生意,如今与外人交谈,也能够进退有序不乱分寸,卢飞航这等人物,岂会不善言辞?”   “侯爷,你是说.....卢飞航是故意的?”   “他未必是故意。”齐宁道:“不过他们来这里之前,自然是商议好的。观其子可知其父,卢子恒飞扬跋扈,这卢飞航年纪虽大,但性情必然也是跋扈得很,这种人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你可知道是什么?”   “这种人自以为是,说话的时候,不会顾及他人感受。”夫人小心翼翼道。   齐宁点头笑道:“我便说夫人慧眼如炬,说话都是一针见血,不错,卢飞航在东海有此实力,平日与人接触,自然也是专横跋扈,他本性如此,就算隐藏,有时候也会不小心漏出弱点来。”他托着下巴,轻声道:“今日之行,卢飞航不得不来,但江漫天陪他一同前来,卢飞航又谨言少语,无非是江漫天要帮他度过此关。” 第九六一章 人约深夜后   齐宁今日一见到江漫天,就生出警惕之心,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江漫天有多了解,而是因为他对江随云一直存有警惕。   江随云入京,都以为是卓青阳举荐他入京为官,齐宁一开始也以为是如此,而且江随云投奔到淮南王身边,齐宁也一度以为这是江家的政治投资。   但那天晚上发生在琼林书院中的事情,齐宁却是并未忘记。   卓青阳受伤失踪那夜,留下了《地藏曲谱》,而江随云也是在当夜出现在琼林书院,更是在卓青阳的竹舍翻箱倒柜找寻物事。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到如今依然是一个谜团。   卓青阳遭遇一群来历不明的刺客袭击,齐宁找到之时,卓青阳已经是伤势严重,而卓青阳拥有十大名剑排行第二的骨纹剑,乃是一名剑术高手,当时亦是让齐宁大吃一惊。   卓青阳在世人的眼中,乃是文坛泰斗,博古通今,是天下公认的大儒,可是并无人知道,卓青阳竟然是一名剑术高超的剑客。   但那群刺客事先却已经知道,而且抓住卓青阳的弱点,在墨砚之中做了手脚,这才导致卓青阳身受重伤。   而随后卓青阳在受伤的情况下,连人带剑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了【地藏曲谱】的线索,齐宁也顺利得到了【地藏曲谱】,至今还无法揭开其中谜团。   齐宁并没有忘记,当天晚上,江随云也是夜潜书院,在竹舍搜找,如果不出意外,齐宁相信江随云要找寻的就是【地藏曲谱】,而那晚袭击卓青阳的刺客,也是要从卓青阳身上抢夺一物,齐宁判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也与【地藏曲谱】有关,正因如此,齐宁一直都怀疑【地藏曲谱】中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   江随云是否与那群刺客是一伙,齐宁不敢轻下判断,但江随云进京接近卓青阳的目的,明显不简单。   江随云与江漫天是父子关系,江随云进京的目的,别人不知,江漫天不可能不知道,齐宁甚至怀疑卓青阳的失踪,很可能就与江漫天有牵涉。   这中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谜团,齐宁一直是心存疑惑。   夫人自然不可能知道这段往事,但也看出齐宁对江漫天心存戒备,低声道:“侯爷,你是想说,三大家族故意疏远,让人以为他们并无多少联系,但实际上一直都是暗中接触?”   “这几大家族都在东海繁衍生息上百年,而且曾经都是姻亲,打断骨头连着筋,怎可能说没有牵连就没有牵连?”齐宁冷笑一声:“东海只有这么大,经贸又是控制在这三家手中,说他们沆瀣一气并不为过。平时故意拉开距离,但是骨子里的牵连从未断过,一旦到了紧要时候,自然而然就抱成了团。”   夫人微点螓首,明白几分,轻声道:“今日在观潮楼,抓走了陈琨,卢子恒也被官府看着,他们的对手又是侯爷,对三大家族来说,这当然是天大的事情,所以.....所以这种紧急时刻,江漫天就站出来为卢飞航说话。”   齐宁微笑道:“夫人一点即通,真是冰雪聪明。”   “那侯爷为何说今日这些礼物,不能不收下?”夫人略带一丝疑惑问道。   齐宁笑道:“这毕竟是东海,我虽然是侯爷,但有一句话叫做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夫人轻笑道:“侯爷这般厉害,自然不怕他们的。”   “夫人,他们这次出手,一下子就是好几万两银子。”齐宁靠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道:“他们虽然有银子,但这样的出手也实在是太过豪阔了吧。锦衣候的名号虽然不差,但是为了解决观潮楼的麻烦,一下子丢出这么大一笔银子,你觉得合理吗?”   “这个....!”夫人犹豫一下,才轻声道:“侯爷,他们确实出手太过大方,方才.....方才我都吃了一惊。”   “这笔银子,自然不会是为了解决观潮楼一桩事情。”齐宁笑道:“也许他们还有别的心思,我若是收了,他们心里才会踏实,否则.....!”似笑非笑,并不多说。   夫人本想询问三大家族还会有什么心思,但齐宁没有明说,她也不好多问,他见齐宁靠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也不敢说话打乱他的思绪,片刻之后,见齐宁微皱眉头,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侯爷,你.....你在想什么?”   齐宁回过神来,看向夫人,人面桃花,轻笑道:“我在想,今天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庆祝?”   “田家药行自此以后,就正式在东海设号,夫人此行的目的也圆满达成。”齐宁身体侧过来,眉宇间带着一丝暧昧之色:“如此喜事,岂不是要好好庆祝一下?今晚夫人就留下来,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夫人脸颊一热,瞬间明白齐宁意思,心跳厉害,低头轻声道:“不....不能留下来,被人知道.....被人知道不好。”   “驿馆不能留,会馆也不能去,那怎么办?”齐宁叹了口气,轻声道:“月上柳梢头,人约深夜后,要不咱们另外找个地方.....!”   “侯爷,不是....不是我说话不算,只是.....!”夫人低着头,下巴几乎都要戳在高耸的胸脯上:“要不.....要不你再让我想想,等咱们.....咱们回去之后.....!”她这最后一句似遮欲掩的话就等若是答允了齐宁的要求,这时候已经是面红耳赤,后面一个字也不好说出来。   齐宁身体侧过去,几乎是贴在夫人耳边,低声问道:“回去做什么?”   齐宁说话时的气息喷在夫人的耳廓,夫人这是的感觉竟是异样灵敏,那气息竟是让夫人感觉脸上有一种灼热之感,她想让自己就像之前那般随意起来,可是触及到这样的话题,无论如何也随意不起来,这时候根本不敢看齐宁,声音更是极细:“你.....你自己知道的,还要....还要问我.....!”   “我怕夫人和我说的不是一件事,所以要确定一下。”齐宁故意将气息吹进夫人的耳朵里:“你告诉我,回去之后做什么?”   “就是.....就是你说的.....!”夫人两手紧揪着裙摆,感觉手心已经冒汗,结结巴巴道:“你.....你说怎样....怎样就怎样,就是....就是不能现在......!”   齐宁哈哈一笑,看着这美妇人一副少女般娇羞模样,再也受不住,凑上前去,在夫人那光滑细腻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江漫天和卢飞航出了驿馆,一前一后分乘两辆马车,拐过两条街,卢飞航从后面看到江漫天的马车转到一条僻静的街巷,立刻让人跟上,进到巷内,便瞧见江漫天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停下,卢飞航下了马车,径自往江漫天马车跑过去,亏他身材肥胖,这时候的动作也算是敏捷,上了江漫天的马车,两辆马车立刻一前一后往前行,出了箱子,江漫天的马车左拐,而卢飞航那辆马车则是向右拐去。   江漫天的马车看上去并不算起眼,甚至略有些成旧,透着古朴气息,但车厢却不小,卢飞航进到车厢内,一屁股坐了下去,江漫天则是靠坐在车厢内,气定神闲,瞥了卢飞航一眼,淡淡道:“你瞧咱们这位小侯爷如何?”   卢飞航坐在江漫天对面,脸上早已经没有先前那谦恭之态,目光阴寒,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阻拦,我定让他走不出东海。”   “走不出东海?”江漫天平静一笑:“怎么,你还想杀他不成?”   “子恒的伤势你不是不清楚。”卢飞航咬牙切齿,握着胖胖的拳头:“到现在人还在昏迷之中,他从出生到现在,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咱们几大家族,又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   “你莫忘记,韩家已经剩不了几个人。”江漫天的语气始终平静淡定:“当年韩家可比咱们要威风得多,什么样的结果,你不是不清楚,那还不算吃了大亏?”   卢飞航神情一僵,冷哼了一声,才道:“随云在京城不也是吃了这小子的亏,被这小子夺去了黑鳞营统领的位置,如今子恒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打成那个样子,锦衣齐家和咱们已经结下了死仇,今日咱们还要跪在他的脚下.....!”拳头狠狠砸下去,不甘心地叹了口气。   “卢大哥,我只问你对这小侯爷有何看法,不用说其他。”江漫天盯着卢飞航眼睛。   卢飞航道:“并无什么特别,不过是年纪轻轻承袭了爵位而已,咱们送的东西,他不全都收下了?”两手搭在自己挺起的肚子上,不屑道:“这个小子定然和那姓田的关系不清不楚,今天急着和咱们解释,嘿嘿,还是太嫩了。”   江漫天若有所思,反问道:“你觉得他还太嫩?”抬手抚须道:“京里的消息,此人可是与司马家针锋相对,如今在朝中已经形成一党,如果是庸才,岂有如此胆量和司马家为敌?”   卢飞航摆手道:“正是因为太嫩,所以初生牛犊不怕虎。先前淮南王与司马家明争暗斗,那淮南王是皇叔之尊,而且在朝中也是大有威望,最后都被司马岚给收拾了,你觉得区区一个锦衣候,能是司马家的对手?今日的锦衣齐家,可不是从前的锦衣齐家,没有秦淮军团在手,这小子拿什么和司马岚去斗?他胆子确实不小,可那是自寻死路的胆子,漫天,你要是不信,咱们这里立个赌,不出一年,最多两年,这小子必定死得很难看。” 第九六二章 夜潜   江漫天微微摇头,伸手从边上拿过一份卷宗,打开来,轻声道:“这一年来,此人先去西川,后使东齐,那可都是干了不少事儿,他所作所为,可不像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能够做出来。”将手中卷宗递给卢飞航,卢飞航并无接过,摇头道:“不用看,我也知道他干的那些事儿。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此前我听闻这小子的一些事情,也觉着不简单,不过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江漫天斜视卢飞航一眼,将卷宗放回去,才道:“如果今日他的表现,是故意演给我们看呢?”   “演给我们看?”卢飞航一怔,随即笑道:“若果真如此,这小子的演技也未免太高明了。他在观潮楼动手打人,为了一个商妇大动干戈,见了宝物也不推辞,漫天,虽说不可轻视对手,但是将他们太高估,我看也没有必要,反倒会让自己畏手畏脚,错过许多机会。”   江漫天并不言语,不置可否。   卢飞航见状,低声道:“我倒是觉着,此人之前所作所为,不是高明,恰恰是鲁莽,无非是仗着锦衣齐家的名头横冲直闯而已。如今锦衣齐家已经被他带到悬崖边上,你自己想想,淮南王一死,司马家实力大增,满朝谁能与他相抗,可这小子就在这节骨眼上跳出来,成了司马家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朝中许多官员投奔他,无非是因为那些人无路可走而已,如今锦衣齐家成了出头的椽子,司马家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锦衣齐家。”   江漫天目光深邃,依然不说话。   卢飞航身体前倾,轻声道:“漫天,你其他的都没话说,可就是太过谨慎,凡事过犹不及,今天咱们去了一趟,打发了他,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此人刚到东海,人生地不熟,什么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你又何必对他多虑?你要真的提防他,派人监视他的行踪就是,他对咱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咱们......!”   他还没说完,江漫天猛地转过脸,目光如刀,盯住卢飞航眼睛。   卢飞航身体一震,后面的话顿时止住,讪讪一笑,不敢多说。   江漫天一只手放在车窗上,食指轻轻敲打窗沿,喃喃自语道:“让他早些平平安安离开东海就是,只要他不在东海生乱,也算不上是咱们的对手.....!”   ——————————   长夜漫漫,对许多人来说,只要闭上眼睛熟睡,一夜便会轻松过去,可是对其中一些人来说,漫漫长夜最是难熬,而东海水师都督府的侯总管一到夜里,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侯总管在东海已经快二十年,金刀老侯爷坐镇东海的时候,侯总管就已经在都督府当差,等金刀世子澹台炙麟接替其父成为东海水师大都督之后,金刀老侯爷特地将侯总管留在澹台炙麟身边,一来是为了能够帮助澹台炙麟打理都督府大小事务,此外也是在澹台炙麟身边留下一个老成持重之人,随时督导澹台炙麟。   多年下来,澹台炙麟与侯总管名为主仆,但关系却如同家人一般。   澹台炙麟自尽,已经让侯总管伤心不已,而澹台夫人追随亡夫而去,更是让侯总管心中愈加沉痛,暗中将澹台炙麟的小公子送回京后,侯总管已经没有闲心去理会其他事情,整个人也筋疲力尽。   因为在都督府特殊的地位,所以侯总管在都督府也有自己的一间单独小院,夜色幽深,侯总管躺在摇椅上,敞着衣襟,手里抱着酒坛,借酒消愁,人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摇椅边上的地面上,散落了三四只小酒坛。   借酒消愁愁更愁,老侯爷当年嘱托自己要照顾好世子,可澹台炙麟落得如此下场,自己有负老侯爷嘱咐,实在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见老侯爷。   侯总管将酒坛中最后一点酒底饮尽,将酒坛丢在脚边,左手伸过去摸新酒坛,却空空如也,他依稀记得至少还有还有好几坛酒,正要坐起身,忽地指尖碰到酒坛,立刻抓住,但马上就感觉不对,那就然是放在地上,但自己触碰到的酒坛高度不对,似乎是悬空,扭头瞧过去,却发现在自己边上,竟然站着一道身影,自己触碰到的酒坛,正是那人递过来。   侯总管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是都督府的总管,除了澹台炙麟夫妇,他在都督府可谓是最高的身份,底下人对他敬畏有加,没有他的吩咐和准许,莫说进他院子,就算是靠近他的院子,都督府下人也没有这个胆量,也正因如此,他在自己屋里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这时候身边悄无声息多出一个人来,又如何让这老总管不惊。   他背后发凉,一惊之下,酒醒了大半,赫然起身来,毕竟是老江湖,而且也曾是跟随老侯爷从刀山火海之中闯过来,胆量还是有的,并没有因为惊骇而放声大叫,等看清楚来人,侯总管更是惊讶万分,失声道:“候.....侯爷!”出现在他面前的,竟赫然是锦衣候齐宁。   老总管万想不到半夜三更,这位小侯爷竟然如同幽灵一般进入自己屋内,而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齐宁神色淡定,拉过一张椅子,就在侯总管边上坐下,身体端正,一双眼睛宛若星辰,静静看着老总管,侯总管呆了小片刻,终是回过神来,急忙起身,整理好衣衫,正要下拜,齐宁已经摇头道:“老总管请坐!”   他意简言骇,没有多余的废话。   侯总管也是经过风浪的人,齐宁堂堂锦衣候,半夜三更摸过来,当然不会是闲来无事。   他自然已经反应过来,今晚齐宁进到自己屋里,定然是潜入进来,否则早有人会通传,按理来说,齐宁要见自己,只要随便派个人来传一声,自己便可以往驿馆去拜见,但齐宁并没有选择这样做,而是自己亲在深更半夜潜进都督府,这自然是不想让被人知道两人偷偷见过面。   侯总管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又将桌上的油灯灯火调得更暗,这才低声道:“侯爷是有什么吩咐?”   “侯总管,我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和你坦诚相见。”齐宁盯着侯总管眼睛:“我希望我们接下来的话,都不要有丝毫的隐瞒,这对你对我,都不会有坏处。”   侯总管微微点头,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澹台都督的死,是否与你有关?”齐宁目光如刀,紧盯侯总管。   侯总管身体一震,脸色骤变,立刻道:“侯爷,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是老奴害了都督不成?”   齐宁眼也不眨,始终盯着侯总管眼睛,片刻之后,终于道:“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也没有道理那样做。”   “侯爷,难道.....你真的以为都督是被人所害?”侯总管脸色愈发凝重:“可是案发现场....!”   齐宁抬起手,止住侯总管话头,缓缓道:“老总管,据我所知,你曾经一直是跟在老侯爷身边效命,澹台都督接任之后,你也留在了都督府,至少在都督府发生的大小事情,你这位老总管都是清楚。”   侯总管微微颔首,轻声道:“老侯爷将老奴留在都督府,这些年大都督多数时间都是在军营那边,夫人平时也很少理会府里的事情,所以大小杂事,几乎都是由老奴来打理。”   “不知道夫人和大都督成亲多少年了?”   侯总管沉吟一下,才道:“到现在是第五个年头了。”   “第五年?”   “大都督将心思都用在了水师之上,虽然早就到了成亲的年纪,但却迟迟没有娶亲。”侯总管低声道:“老侯爷早些年倒也没有多问,但大都督一年比一年长,老侯爷就等不住了,毕竟澹台家也要有后,所以五年前老侯爷亲自做主,给大都督完婚。”   “完婚?”   “侯爷知道,金刀澹台家的祖籍是在江夏,当年太祖皇帝在荆州起兵,老侯爷便是太祖皇帝倚重的战将。”侯总管缓缓道:“早年跟在太祖皇帝身边的主要将领,大都是出自荆州,而其中大半数又是出自江夏。”   齐宁微微颔首。   当年天下大乱,北堂一族攻取洛阳,征讨北方,而荆州长沙太守萧炎趁势起兵,率先拿下整个荆州,尔后与北堂一族争取时间,征伐南方,最终才形成了当今天南北对峙的格局。   大楚帝国的龙兴之地便在荆州,所以立国功臣几乎也都是荆州系,无论是金刀澹台还是锦衣齐家,都是从荆州出来,只不过锦衣齐家属于荆州江陵,而澹台家则是荆州江夏人。   “老侯爷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侯总管轻叹道:“当年天下还没有平定的时候,老侯爷就与一位姓马的将军定下了儿女亲家,后来那位马将军战死疆场,但老侯爷却依然遵守当年的承诺,夫人便是当年那位马将军的遗孤,马将军战死之时,夫人还在襁褓之中,所以大都督的亲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定下,只是迟迟不曾完婚。”   “也就是说,大都督和夫人的亲事,实际上是先辈的约定,老侯爷一手促成?”齐宁问道。   侯总管颔首道:“正是如此。”   “大都督与夫人成亲五年,此前可有过孩子?”齐宁目光如炬:“我听说大都督是半年前才得了一位小公子,这应该没错吧?” 第九六三章 绝密隐情   侯总管眉头微紧,点头道:“这里也没有别人,说说也是无妨。其实大都督成亲多年,夫人一直没有孩子,这也是老侯爷极为烦闷之事。”苦笑道:“这种事情,老侯爷也不好经常去问大都督,所以.....时常给老奴书信,询问情况。”   齐宁微点头,忽然起身来,过去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侯总管,侯总管一怔,受宠若惊,急忙双手接过,低声道:“谢侯爷。”   齐宁问道:“成亲五年,却没有生下孩子,莫说是金刀澹台这样的家族,就算是普通人家,那也是心急如焚的事情。老总管,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侯总管欲言又止。   齐宁肃然道:“老总管,我知道你和大都督的感情,老侯爷将你留在大都督身边,自然也是对你信任有加,大都督可以将都督府完全交给你,对你的信任也就不必多少,能够让老侯爷父子如此信任的人,我自然也是相信的。我今晚找你了解的这些事情,你老人家应该明白是为了什么,澹台大都督的死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细细一想,蹊跷的地方太多了,我受皇上和老侯爷的嘱托,前来东海要调查事情的真相,自然不敢懈怠的。”   侯总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微微点头:“老奴也知道侯爷前来,是受了老侯爷的嘱托,所以.....刚才这些本不该说的话,还是告知了侯爷。”   齐宁伸手轻拍侯总管手臂,温言道:“我知道老总管对大都督的死也是心存疑虑,但事实俱在,也找不出不对的地方,所以咱们现在尽力去找寻有没有其他可能,老总管如果能够帮我,定会让事情变的事半功倍。”   侯总管双手捧着茶杯,想了一下,终于道:“侯爷,其实这几年为了夫人的事情,老侯爷也没有少操心,老奴这边....这边也是花了心思。开始两年倒也罢了,成亲三年时,老侯爷再也耐不住,派人送了.....送了药来!”   “送药?”   “据说是可以让人生孩子的灵丹妙药。”侯总管轻叹一声:“那药物看起来并无异样,老侯爷嘱咐老奴....老奴放入夫人的饭菜之中,夫人进餐之前,都有人试用,不过那种药物并不伤人,只对夫人有效用。老侯爷的吩咐,老奴只能照办,可是.....可是不知为何,夫人似乎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有一次肝火大动,老奴刚将饭菜摆上,夫人就.....就全都打翻了,还....还让老奴好自为之....!”   “夫人没有说其他的话?”   “没有。”侯总管摇头苦笑道:“自那以后,也没有提起过那事儿,老奴....老奴见夫人察觉,于是....于是此后也就没有在饭菜里再放药。”   “你确定夫人是发现饭菜之中有问题?”   “当时的情形,老奴还记得,夫人的眼神和表情,明显是说饭菜里有问题。”侯总管皱眉道:“老奴肯定夫人当时已经察觉了此事。”   “那.....此事除了老侯爷和老总管,可有别人知道?”   侯总管想了一下,摇头道:“老奴这边做事小心,绝不会被人察觉,只是不知老侯爷是否告诉过别人。”   “那大都督是否知道?”   “毕竟是在夫人饭菜里放药,虽然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告诉大都督,但是.....但是心里总觉着瞒住大都督不太好,所以.....有一次向大都督提了一下。”侯总管叹道:“现在想来,当时并不该多话,老奴当时的心思,是想让大都督知道夫人服用过药物,可以.....可以多在一起同房。”   齐宁知道侯总管这算是对自己坦诚相见,毕竟此等事情,确实摆不上台面,老总管能将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无非是希望自己能够找出澹台炙麟自尽的线索。   “这也是应该的。”齐宁道:“老总管也是为了他们好。”随即皱眉道:“此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夫人为何知道?老总管也说过,那药物无色无味,根本察觉不出来,夫人为何能察觉出来?是否.....有人暗地里告诉过她?”   “可是除了老奴和大都督,也没有别人知道。”侯总管疑惑道:“大都督和夫人相敬如宾,平时对夫人很是尊重,这样的事情,明知道夫人知道以后一定会不开心,大都督应该不会告诉她。”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老侯爷定然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老总管这边也没有透露风声,大都督.....大都督也不可能对外人说,那么.....那么夫人从何知道,真是让人奇怪。”心里确实觉得这事儿有些离奇,想了一下,才道:“老总管,夫人半年前生下了小公子,那是否是因为药效所致?”   “绝不可能。”侯总管立刻摇头道:“夫人服药不到一个月,此后两年多都没有服用过,即使当时有些药效,也不可能两年之后还没散去。”   齐宁心知侯总管所言有理,若有所思,终是道:“夫人既然不是因为药效才生下小公子,那就证明无论是大都督还是夫人,身体本身都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如此,为何成亲之后第五年才会生下孩子?”凝视着侯总管,低声道:“老总管,这其中的缘由,外人不会知道,但老总管应该知道一些情况。”   “这.....!”侯总管眉头紧锁,眼角抽动,低下头去,一时没有说话。   齐宁叹道:“我知道有些话老总管不好说,我觉无强迫之意,说到底,我到东海来,无非是想查出真相,回京之后能向老侯爷有个交代。老总管比我更清楚,老侯爷对大都督寄予厚望,甚至是将澹台家的未来都放在了大都督身上,而大都督却这样过世,说的难听一些,走得不明不白,如果不闹清楚真相,老侯爷又如何能够接受?”   侯总管闻言,忽地抬头,一把抓住齐宁的手,有些激动道:“侯爷,老奴告诉你,可是.....可是你要答应老奴,接下来的话,绝不可对外透露一句。”   “老总管放心,我只是为了查清真相,一旦涉及到澹台家的家名,我定是守口如瓶,绝不泄露一个字。”齐宁肃然道。   侯总管闻言,这才微微松手,苦笑道:“侯爷,夫人自尽,是老奴万万没有想到的。上次老奴说过,夫人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珍藏,让老奴分给大家,虽然举动奇怪,但.....但老奴那时候根本没有想过夫人会追随大都督而去,就是到了今天,夫人为大都督而自尽,老奴.....老奴也是觉得惊讶。”   齐宁问道:“大都督夫妇伉俪情深,大都督过世,夫人追随而去,同生共死,这也并非不可理解之事,只能说夫人在意与大都督的夫妻情分,为何老总管觉得此事.....不合常理?”   “因为大都督和夫人的感情并不好。”侯总管轻叹一声,苦笑道:“两人面上相敬如宾,相处起来,也都将对方当做宾客一般,老奴这些年下来,从无感觉他们真的在意过对方。”   齐宁身体一震,眉头微锁。   “大都督接替水师都督之后,一门心思都在水军上面,成亲之前,这都督府就是个摆设,大都督有时候大半年年都没有回来一遭。”侯总管低声道:“老侯爷定了亲事,大都督不能违抗,五年前遵照老侯爷的吩咐,回京完婚,完婚过后不到三天,就带着夫人往东海返。自此之后,夫人就被安顿在都督府,而大都督依然在军营那边常住.....!”   “你是说.....两人刚刚完婚,就等若是分居了?”齐宁吃惊道。   侯总管道:“夫人性情低调,平日里也不多说话,她是都督夫人,自然也不好抛头露面,整日里都是待在都督府中,大都督没有回来,她也不会派人去请回来,侯爷,老奴说句心里话,那时候看大都督如此冷落夫人,心里都觉着大都督做的不该,但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做奴才的,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此说来,夫人一直没有怀上孩子,与大都督的冷落有关系?”齐宁低声问道。   侯总管道:“头半年确实如此,完婚回到东海,半年之中,大都督只回来三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和夫人没说上几句话,便匆匆而去.....,这般相处,夫人没能怀上孩子,那也是理所当然。”顿了一下,才道:“老奴被老侯爷留下来,自然不能眼看着不管,老侯爷可是一直等着抱孙子,所以.....所以老奴给老侯爷去了一份密信,将这事儿告之了老侯爷。”   “老侯爷如何处理?”   “老侯爷想来是给大都督来了书信。”侯总管道:“此后半年,大都督每个月也会回来两次,不过.....也都只是待上一晚上就离开,每次回来,就在书房待着,直到深更半夜才会回夫人房里,天不亮又离开.....!”   齐宁没有想到澹台炙麟夫妻关系竟然是如此的恶劣,他不知道澹台炙麟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但从侯总管描述的事实来看,这一对夫妻根本谈不上伉俪情深。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人,恨不得每天都待在一起,就算军务繁忙,也会尽可能地抽时间与所爱的女人相处,可是澹台炙麟明明有此条件,却依然冷落澹台夫人,在老侯爷的干预下,依然只是一个月才能见上两次,如此冷淡,即使澹台夫人再是温顺,心里只怕也是不满。   澹台炙麟虽然是几万水军的统帅,但东海水师近些年除了戒备海匪,并无经过什么战事,钱粮装备朝廷那边也从无断绝,再加上水师中有沈凉秋一干战将,根本不可能让澹台炙麟忙的连和夫人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一切只能表明,澹台炙麟确实没有将澹台夫人放在心上,又或者说,澹台夫人并非澹台炙麟所爱的女人。 第九六肆章 疑点   都督府一片死寂,仆人们早已经歇息,除了侯总管屋里还亮着暗淡的灯火,便只有都督府那处停放澹台炙麟夫妇遗体的院子还亮着灯,这处院子戒备森严,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人看守,就算是都督府里的人,也不得轻易靠近。   整座都督府笼罩在暗夜之中,透着肃穆却又阴冷的气息。   “老总管,如果说大都督夫妇的关系并不像人前看起来那般亲密,夫人为何会甘愿为大都督自尽?”齐宁凝视着老总管:“这从情理上其实说不通。”   侯总管点头道:“正是。老奴也看多了世间人情世故,若是追随亡人而去,那已经是情分到了极深之处,但夫人对大都督,不会有那样的深情。”摇头叹道:“其实在老奴看来,大都督和他手下那些将士的情分更甚,特别是沈将军,大都督与沈将军生死兄弟,情深义重。”   “是了,沈将军今夜可在都督府?”   “沈将军黄昏之前便去了军营那边。”侯总管道:“大都督过世之后,沈将军日夜操劳,听说军营那边有些事情,沈将军就赶过去处理。”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老总管,你觉着沈将军为人如何?”   “侯爷,沈将军可是个好人。”侯总管立刻道:“自从跟随在大都督身边之后,沈将军兢兢业业,从旁协助,东海水军能有今天,与沈将军的辛苦是分不开的。而且沈将军对大都督也是尽了兄弟之义.....!”顿了一下,才道:“前年大都督生了一场大病,兴许是操劳过甚所致,足足躺了十天,都是沈将军亲自照顾。”   “那夫人.....?”   侯总管苦笑道:“方才我也说了,夫人和大都督感情不是很好,虽然当时夫人也在旁照料,但.....但两人几乎不怎么说话,等沈将军过来之后,大都督才谈笑起来,那些天大都督和沈将军谈笑风生,夫人.....夫人倒是被撇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侯爷有所不知,您那天到了东海,验过大都督遗体之后,那天晚上,沈将军.....沈将军他一个人躲在屋里哭了半天.....!”   “沈将军哭了?”   侯总管点头道:“大都督过世后,沈将军妥善安排,唯恐消息泄露出去,自己亲自守在都督府。等侯爷来了,想是沈将军终于觉得轻松一些,那天晚上才痛哭失声,那晚是老奴有事情要去找他商量,刚巧碰上,其他人.....其他人都是不知。”叹了口气,道:“沈将军和大都督是生死兄弟,在一起那么多年,如今大都督去了,沈将军自然是悲痛无比。也亏他撑了十多天,只等到侯爷过来才发泄了一下.....!”   “性情中人!”齐宁也是颔首轻叹,身体微微前倾,问道:“老总管,夫人去世的时候,留下了遗书,那份遗书你也是看过的,你确定那是夫人所留?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盗笔?”   侯总管摆手道:“侯爷,老奴可以担保,那份遗书定是夫人所留无疑。”   “哦?”齐宁道:“老总管为何如此肯定?”   “笔迹。”侯总管道:“夫人虽然是女人,但略通文墨,平时也喜欢字画,闲来无事的时候,自娱自乐,却又不愿意被别人看见,那些字画后来也都烧掉,除了她的贴身丫鬟,便只有我见过。而且夫人需要什么东西,也不是亲自开口,只列下清单,交给老奴采买。女人能写字的不多,所以夫人的字迹,老奴是记得一清二楚,别人没有瞧见,也是很难模仿。”   齐宁手托着下巴,略微沉吟,才道:“也就是说,遗书确实是夫人所留,但遗书上的内容,却未必是夫人的真心话。夫人不过三十多岁,大好年岁,而且生下小公子不久,就算对大都督真的情谊深中,看在小公子的面子上,也不会轻生,更何况她与大都督夫妻感情冷淡,就更不会舍下小公子追随大都督而去.....!”   侯总管点头道:“这道理虽然不能对外人说,但事实上就是这个道理。”   “老总管,那你可知道,大都督是否另有别的女人?”齐宁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问道:“他是否另有喜欢的姑娘?”   侯总管神色一紧,肃然道:“侯爷,大都督可不是那种人。老侯爷自小家教甚严,特别是对大都督寄予厚望,大都督除了喝点酒,并无其他嗜好,在女色之上更是如此。大都督最大的爱好便是读兵书,他很早就立下誓言,要尽忠大楚,帮助我大楚一统天下,为此一门心思都是放在军务之上的,平时与人来往都很少。”   “哦?”   “东海那几大家族的人,多年来几次邀请都督赴宴,可是大都督从无理会。”侯总管正色道:“当年江漫天几次登门拜见,大都督只说地方事务都归当地官府去管,他是军人,只管军务,几大家族的事情与军务全无干系,不必相见,所以江漫天那些人甚至都没有和大都督坐下说过话。”   齐宁有些诧异,侯总管继续道:“江漫天的船队在海上贸易,早年还需要官船护航,大都督也只是交给沈将军去处理这些事情,从不与那些家族来往。”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澹台炙麟倒还真是一个谨慎之人。   毕竟朝廷当初下令东海水师不得干预地方政务,就是担心手握兵权的澹台家与地方上的商贾走得太近,有兵有粮,就算澹台家没有别的心思,但朝廷也必会存有戒备提防之心,任何一名臣子如果被皇帝生出提防之心,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澹台家当然明白这一点,澹台炙麟在这水师都督的位置上多年,保持与东海地方豪绅的距离,自然也是为了保护澹台家的一种手段。   见齐宁若有所思,侯总管小心翼翼道:“侯爷,如果大都督真是被人所害,老奴求您一定要找出真凶,否则.....否则大都督死不瞑目!”   “老总管放心,我会尽力而为。”齐宁正要起身,忽地想到什么,问道:“老总管,还有一桩事情想问问你老。”   “侯爷请讲!”   “据说这次大都督从军营回来,是为了看小公子。”齐宁低声道:“不知大都督在府中待了几天?”   “大都督确实是为了小公子回来。”侯总管道:“自从小公子出生后,大都督和夫人的关系比从前好了不少,以前大都督在我们面前,并无对夫人说过关怀之言,但小公子出生后,大都督偶尔对夫人嘘寒问暖。”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这半年大都督回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一个月回来五六遭,虽然大都是过一夜便走,但和以前已经大是不同。这一次回来,大都督心情很好,说是要陪夫人和小公子三天,老奴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欢喜。”   “你是说这次大都督回来,心情很好?”齐宁神色一紧。   侯总管点头道:“大都督回来的时候,老奴在大门迎候,大都督还和老奴说了不少话,看起来心情确实很好,而且还带了一箩筐各色贝壳回来,说是要给小公子玩耍。”   “看来小公子的诞生,确实让大都督敞开了心扉。”齐宁似乎是在对侯总管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想了一下,才继续问道:“老总管那几天都是在大都督身边伺候吗?”   侯总管点点头,齐宁立刻问道:“大都督回来到他自尽,那是几天?”   “三天!”侯总管毫不犹豫道:“老奴记得,次日一早大都督就要回军营,所以那天晚上专门让厨房多烧些好菜,大都督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吃的一样,每次回来,老奴都会让厨房用些心思。”苦笑道:“就是那天晚上,大都督忽然自尽,事先老奴根本没有想到。那天晚上用过晚饭,大都督去了书房,快到半夜,大都督还没有回屋,夫人让人过来传话,让老奴去叫大都督回房歇息。”   “夫人为何不直接派其他人过去,而是要让人再劳烦老总管?”   “大都督在书房的时候,不许别人打扰。”侯总管解释道:“除了老奴,别人也不敢过去,想必因为如此,夫人才会如此。”   “所以老总管发现了情况不对?”   “夫人主动派人请大都督回屋,老奴心里欢喜,立刻就去了书房。”侯总管回忆道:“书房里点着灯,老奴叫了几声,大都督一直没有应声,房门推不开,从里面反锁着,又无人应声,老奴就觉得事情不大对,所以立刻过去禀报了夫人,夫人就带了两名丫鬟过来,后来就......!”说到这里,眼圈再次泛红。   齐宁神情愈发严峻,低声问道:”老总管,在那天以前,夫人可曾有过派人请大都督回房歇息的?”   侯总管略一沉吟,摇头道:“好像是没有,大都督之前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回来住一晚,也都是半夜时候才回房歇息。”微眯起眼睛,沉默了一下,终是十分肯定道:“那是第一次,以前夫人从无让人催过大都督!”   齐宁深吸一口气,目光瞧向油灯,眸中精光如刀。 第九六五章 飞马入营   侯总管不是笨人,能够被老侯爷留在东海帮衬金刀世子,实际上侯总管算是一个比较精明的人。   齐宁几句话一问,侯总管隐隐意识到什么,脸色有些泛白,神情不安,声音有些发颤:“侯爷,难道....难道您的意思是.....?”   “老总管千万别多想。”齐宁立刻道:“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们所有的猜想都不成立。今晚来找老总管,只是尽可能地对当时的情况有更多的了解而已。”   侯总管神情有些发怔,机械般点点头。   “我记得你们好像说过,大都督自尽之前,心情并不好,似乎还很焦躁。”齐宁看着老总管:“但老总管方才又说大都督这次回来心情不错,这.....!”   侯总管解释道:“侯爷,其实那段时间,大都督确实心情不好。”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道:“大都督在海匪手底下吃了亏,很是愤怒,那些时日总是心情烦闷,虽然回来之后,看到小公子会尽力掩饰,但老奴能看出来大都督心烦意乱,一直耿耿于怀。这一次大都督回来,和以前大是不同,老奴.....老奴只以为大都督是想通了.....!”   齐宁并不言语,不错过侯总管所说的每一个字。   “本来大都督回来之后,心情欢悦,可是.....就在出事的那天晚上.....!”侯总管仔细回忆,话一出口,立刻摇头道:“不对,应该是那一整天又变的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前两天大都督都是陪着小公子一起戏耍,夫人也在一旁陪伴,他们一家三口很少会那样享受天伦之乐。”侯总管道:“老奴只以为一切都已经改变,心中还在欢喜,想着要给老侯爷去一封信,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大都督的脸色就变得不好,一整天沉默不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魂不守舍?”   侯总管点点头:“那天中午用饭的时候,老奴就在他边上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察觉,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一直喝酒,一个人喝了一个多时辰,老奴劝说才停下,那天下午他一个人坐在客厅,还是一句话也不说,一直坐到晚饭的时候,又是一个人喝闷酒,夫人也劝说了一句,但大都督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晚饭过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原来如此。”齐宁若有所思,问道:“大都督一夜之间变了态度,老总管,大都督去世的前一天晚上,可是一直待在府里?他....有没有去见什么人?”   “没有。”侯总管道:“大都督当天陪着小公子玩了半天,晚饭过后,去了书房,老奴瞧见他书房的灯火一直亮着,快到子时时分,大都督是从书房出来,绝没有出去过。”   “你亲眼看到大都督从书房出来?”   “是。”侯总管道:“大都督之前最晚也是在子时之前就离开书房,那天晚上我看快到子时,只怕大都督忘记了,想要过去提醒,刚进院子,大都督就从书房里出来,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回屋去了。”   齐宁身体向后,靠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终于起身道:“老总管,已经很晚了,这些时日你日夜操劳,要多保重身体,还是早点歇息。”看了满地酒坛,摇头道:“这酒.....还是不要饮了。”   侯总管也起身来,轻声道:“侯爷,只要能够查清楚大都督过世的真相,无论让老奴做什么,哪怕是拼上这条老命,老奴也在所不惜。”   齐宁握着侯总管的手,温言道:“老总管的心情,我能理解,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后肯定还有地方需要老总管相助。”压低声音道:“只是今晚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老总管千万要保密,莫对第三人说起来。”   “侯爷这么晚过来,老奴已经明白意思。”侯总管神情肃然:“侯爷放心,今晚说的话,老奴只会带进棺材。”   齐宁知道,澹台炙麟如果只是自尽那倒也罢了,可万一真的是被人有预谋所害,那么这件事情必定非同小可。   澹台炙麟乃是金刀世子,更是东海水师大都督,可算是东海地面上头号的实权人物,要对这样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动手,势必要有极其周密的计划,否则一旦露出破绽,很难有人承受的起金刀澹台家的报复。   齐宁初来乍到,知道要想轻易找寻到破绽,实在是异想天开。   虽然澹台炙麟和澹台夫人自尽的现场确实无懈可击,但从京城动身之前,齐宁就知道这起案子十分的诡异,他相信金刀老侯爷的判断,直觉也告诉他澹台炙麟的死并不简单。   直觉无法替代事实,他心知到东海若是大动干戈地调查此案,只会让事情变的越来越糟,从踏入东海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开始寻找关于此次事件的碎片,只有集齐这些支离破碎的碎片,方有可能还原事情的真相。   次日齐宁倒是睡了一个大懒觉。   越是面对大的挑战,越要保持精力和体力的充沛,而且更要保持一种平和冷静的心态。   从京城带来的几名刑部官员,自第一天确定澹台炙麟是自尽过世后,也都变的百无聊懒无所事事,没有齐宁的吩咐,众人也不敢离开驿馆,他们只知道部堂大人领着他们来调查澹台炙麟自尽一案,但是什么时候返京,却一无所知,部堂大人不说。   韦御江从一开始倒是对此案存有诸多疑虑,也有心想要深入调查,但澹台炙麟夫妇的遗体已经入棺,此外他掌握的可利用线索几乎没有,没有入手的突破口,要深入调查实在是困难重重。   正午时分,齐宁派人叫了韦御江过去一同用餐,韦御江急忙收拾过去,进到小厅,见齐宁正在等候,正要行礼,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去,却见到吴达林匆匆而来。   吴达林走路时候带风,从韦御江身边经过,也没来得及打招呼,径自向齐宁拱手道:“侯爷,沈将军派人有紧急事情禀报。”   齐宁本想借中午吃饭的时间,瞧瞧韦御江是否还想到一些什么有用的线索,听得吴达林禀报,立刻想到什么,沉声道:“人在哪里?”   “就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   吴达林出去叫了那人进来,那人一身轻便衣衫,似乎是有意要掩饰自己官兵的身份,进门之后,跪倒在地:“启禀侯爷,奉沈将军之令,有紧急军情禀报!”从怀中取出一份信函,双手呈上,韦御江立刻接过,转呈到了齐宁面前,齐宁伸手接过,迅速打开信函,扫了两眼,将那信函揣入怀中,起身道:“吴达林,备马!”   韦御江本想询问书函内容,但一想侯爷没有主动说,自己还真不能多问,吴达林答应一声,便要退下,齐宁叫住道:“带上十名身手利索的兄弟随我一同前往,剩下的人留在驿馆这边。”   吴达林拱手退下,韦御江心想侯爷这几日出门,无非是让吴达林带着两三个人跟随,此番却要调动十个人一同前往,看来事情非同小可,还没等他多问,齐宁已经道:“韦司审,你留在驿馆这边照顾,没我的允许,其他人不得踏出驿馆半步,详情我回来之后再与你说。”   韦御江拱手称是,见到齐宁神情严峻,心中好生纳闷。   吴达林点齐人手,齐宁已经出了驿馆,也不废话,翻身上马,令那名信使前面带路,领着吴达林等十名虎狼之士,秋风扫落叶般呼啸而出。   一行人马不停蹄,从古蔺城东门而出,一路上健马如飞。   东海水师大营在古蔺城以东二十多里地,快马也就是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远眺过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迎风招展的旌旗,旌旗之下,便是连绵不绝的军营,阳光之下,极其壮观。   水师大营距离海边还有数里之遥,地面还是泥土,所以军营并非帐篷,而是修建的木质房舍,围绕军营四周都是倒刺木珊栏,军营里面的建筑分布的十分均匀有条,辕门处更是立着两根大旗杆,上面个飘扬着一面旗帜,一面是楚字旗,另一面则是一面金刀旗,普天之下,金刀旗唯有金刀澹台家打出,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院门外左右各有五名一身甲胄的守卫,一手持枪,一手按着佩刀,如同十尊石雕一般。   齐宁尚未进营,便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心中暗暗赞许,不得不承认,澹台炙麟在统兵方面,确实有着过人的才干,不愧是大楚少壮派名将。   虽然距离海边尚有数里,但是骑在马上,齐宁却是能够遥望见海面上战船的桅杆,无数的桅杆如同长枪般朝天而立,似乎是要刺破苍穹一般。   到得营门前,齐宁等人放缓马速,领路的信使叫了一声,十名守卫立时都是单膝跪倒在地,齐宁牵着马缰绳,四下里扫视了一圈,这才一抖马缰绳,领着吴达林一行人飞马冲进了东海水师大营。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我希望能有第四更献给诸位! 第九六六章 行踪   沈凉秋早已经等候齐宁多时,看到齐宁骑马而来,已经迅速迎过来,齐宁勒住马,将马缰绳甩开,早有兵士接过,沈凉秋已经拱手道:“侯爷!”   齐宁翻身下马,吩咐吴达林等人就在外面等候,他知道沈凉秋找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这时候两人都不好多说,沈凉秋抬手做了请势,领着齐宁向一处营房过去。   进了营房之内,里面立刻上来两名身着盔甲的战将,跪倒在地,沈凉秋已经向齐宁解释道:“侯爷,这是祝硕,这是唐辉,俱是水军都尉。”   齐宁抬手道:“两位请起!”   两人谢过起身来,齐宁这时候已经看到兀自正中间有一张长桌,桌子上摆放着地图,心知这里应该是东海水军商议军略之所,缓步走了过去,沈凉秋紧随身侧,到得桌边,齐宁扫了一眼,便已经明白,桌上的是一张东海水域图,那上面标注着诸多的岛屿,如同满天繁星般散落在地图上。   “沈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现在应该可以说了!”齐宁背负双手,扭头看向沈凉秋。   沈凉秋一拱手,很直接道:“侯爷,黑虎鲨的下落已经找到了。”   两日前沈凉秋就将在黑虎鲨手底下秘密安插间谍的事情告诉了齐宁,齐宁倒想不到这边的效率竟然是如此迅速,低声问道:“从何得知的消息?”   沈凉秋冲着祝硕一使眼色,祝硕拱手退下,很快,就带进来两名身着士兵服的兵士,那两人一进帐内,立时便跪了下去,齐宁扫了一眼,明白过来,问道:“这就是那两人?”   沈凉秋点头道:“侯爷,这两人便是卑将安插在黑虎鲨手下的两名探子,他们弃暗投明,这次带来了黑虎鲨的行踪。昨天晚上,他们二人到了之前约定好的地点,卑将经过再三确认,知道了黑虎鲨的落脚点。”走到桌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东海水图的一点上,“眼下黑虎鲨就在这里养伤。”   齐宁看了一眼,沈凉秋手指的地方,只是一个极其微小的墨点,但距离东海海岸距离不近。   “这是东海上的一处荒岛,东海上像这类不起眼的岛礁不在少数,并不引人注意。”沈凉秋肃然道:“这座无人荒岛距离海岸近三百海里,藏身此处,确实很难被发现。”   齐宁转过身,看了那两人一眼,终于问道:“沈将军,这两人既然能够查清楚黑虎鲨的行踪,自然也知道那股海匪的藏身之地,为何不干脆让他们指明那股海盗的下落,然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抓捕黑虎鲨,另一路直接去围剿那股海匪,一旦成功,东海自此也就太平了。”   跪在地上的一名探子抬头道:“黑虎鲨十分狡猾,手底下现在有五六百号人,另有三十多艘船,这些人从来不会聚集在一起,黑虎鲨也是担心会被水师一网打尽,所以他们都分散在五六个地方,统一听从黑虎鲨的调派。”   “哦?”齐宁上前两步,这时候唐辉已经端过一张椅子来,齐宁落座之后,才问道:“这些聚集地,你可都知道?”   探子摇头道:“黑虎鲨化整为零,就是不让弄清楚所有人的位置,私下里谁也不能提及其他兄弟在哪里,否则就会受到严惩。我们这批有七十多号人,五艘船,但也不是固定的位置,多的时候隔上十天半个月就会换一个地方,有时候今天刚上岸,第二天就扬帆离岛,并无在一处固定待上太长时间。”   沈凉秋道:“侯爷,黑虎鲨从一开始也是提防手底下有人反叛,卑将以前颁布过悬赏令,谁要是能够抓到黑虎鲨,无论是死是活,都有重赏,就算是提供他的线索,也不会亏待,所以黑虎鲨必然是小心提防的。他们担心被人泄露了行踪,所以经常更换地方,而且从不聚集在一起,狡兔三窟,东海无数岛屿,便是他们的藏身之所。”   “这倒也是。”齐宁道:“他们经常更换位置,等水师这边接到消息,出兵围剿,只怕他们早已经换了地方。”   唐辉在旁冷笑道:“那群海匪就像是一群水耗子,从不敢与水师正面交锋,整日里如同丧家之犬东躲西藏。”   齐宁心想双方实力悬殊,黑虎鲨手底下拢共才不到一千号人,而东海水师有两万之众,配有两百多艘战船,黑虎鲨若是与水师正面交锋,岂不是愚蠢透顶?但他也能够理解唐辉的性情,东海水师屡次在黑虎鲨手底下吃了亏,作为水师的将领,唐辉对个中事情自然是心知肚明,是以对黑虎鲨和那群海匪心存憎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侯爷,只要此番能够拿下黑虎鲨,那群海匪就是一盘散沙。”沈凉秋眼眸泛寒,声音如同刀刃般冰冷:“黑虎鲨落网,一群乌合之众就没了首脑,当初黑虎鲨本就是将东海各股海匪纠集在一起,没有了他,手底下那帮人必然分裂,到时候为了争夺首领的位置,定然是自相残杀。”冷笑一声:“等他们杀的差不多,咱们再出手清剿干净。”   齐宁微颔首道:“所以这次出手,不容有失,必须一击致命,一旦失手,黑虎鲨有了提防,以后再想找到机会可就不容易了。”   “侯爷,为了这次行动,卑将已经做好了诸多准备。”沈凉秋解释道:“咱们.....!”   齐宁却是抬起手,没有让沈凉秋继续说下去,沈凉秋一怔,齐宁已经淡淡道:“沈将军,你得到的消息,是这两人带过来的。”身体往前倾,目光如刀,从那两人脸上扫过,缓缓道:“我们怎么知道你二人没有说谎?如果你们是受了黑虎鲨的嘱咐,将计就计,设下圈套等我们上钩,我们的行动岂不是自投罗网?”   那两人面色骤变,几乎是齐声道:“不敢,我们....我们绝不敢说半句假话。”匍匐在地,十分惊恐。   “你们又如何证明没有说假话?”齐宁声音依然发冷。   两人依旧都是趴在地上,却都抬起头,一人道:“我们的家眷都在陆上,沈....沈将军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弃暗投明,可保我们的家小安然无恙,我们.....我们绝不敢拿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小的们跟着他们下海,只是.....只是想求一碗饭吃,从未想过与朝廷作对。”另一人也是战战兢兢道:“黑虎鲨胆大包天,处处与水师为难,小的知道他迟早要.....要被朝廷抓住,绝不想和他一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而且沈将军还答应我们,只要....只要抓住了黑虎鲨,可保我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沈将军没有骗你们。”齐宁唇边泛起一丝浅笑:“只要你们说的是实话,莫说家人衣食无忧,本侯还可以向你们保证,弄个一官半职绝无问题。”   “多谢侯爷,多谢侯爷!”两人叩头如蒜。   “可是你们更要知道,如果你们有一字虚言,你们的脑袋固然保不住,就算是你们家人的脑袋,那可都要被你们连累。”齐宁面带微笑:“而且即使你们被处刑之后,老百姓知道你们是海匪,一直祸害他们,死后都不会饶过你们。”   “不敢,侯爷,小的们拿全家人性命担保,没有一句假话。”   齐宁脸色陡然一愣,沉声道:“那好,我问你们,你们刚才还说,黑虎鲨手底下的人化整为零,分落在各处,你们连其他几股海匪的行踪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黑虎鲨的下落?前番你们送来消息,黑虎鲨有病在身,瞒住手底下的人,要找一个偏僻之所养病,既然要瞒住手底下的人,却为何偏偏没有瞒过你们?”他忽地探手出去,“呛”的一声,竟是顺手拔出了立在自己身边的唐辉佩刀,唐辉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见得刀光一闪,刀锋已经抵在了其中一名探子的脑壳上。   唐辉和祝硕见此情景,都是大吃一惊。   他们知道锦衣候今日会亲临军营,第一眼看到齐宁的时候,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还是觉得这小侯爷实在太过年轻,虽然心里对齐宁没有什么钦佩敬畏之心,但也并无什么坏的印象。   但齐宁这时候突然露出一手,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唐辉和祝硕都是水师中的勇将,身手也都不赖,虽然是猝不及备,但被小侯爷如此轻而易举地抽走佩刀,还是让人感到惊讶。   那探子被刀锋抵着脑壳,浑身一哆嗦,脸色煞白。   “本侯看到你们第一眼,就知道你们满嘴谎话。”齐宁冷笑道:“想逃过本侯的眼睛,那可不容易,你们为何要在这里编造谎言,到底要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沈凉秋三人都显出诧异之色,却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侯爷,小的.....小的没有说谎.....!”那人额头已经是冷汗直冒,声音发颤:“小的知道黑虎鲨行踪,是....是因为一名大夫.....!”   “大夫?”   “是....!”那人瞳孔中满是惊惧之色:“黑虎鲨做了首领之后,就.....就从岸上劫持了几名大夫过去。以前咱们在海上漂流,经常有人患病,却无法医治,只要患了重症,几乎就已经....已经是死了,每年....每年都有十几条人命是断送在疾病之下......!”见齐宁盯着自己眼睛,忙接着道:“以前没人管这事,死了就死了,黑虎鲨觉着每年这么死人不是法子,所以.....所以劫持大夫给我们瞧病.....!”   齐宁看向沈凉秋,沈凉秋微点头道:“侯爷,这个确实不假。此前海匪登岸劫掠,除了物资财物,多是劫走女人,黑虎鲨带人登岸两次,事后统计,确实被他们劫走了几名大夫,被劫和失踪人口的名单现在还有保存,能够查到。”   --------------------------------------------------------------   PS:这个月想冲下榜,还请兄弟姐妹们多多支持,有月票的好朋友们能够赞助几张,一年也冲不了几下的,拜托诸位了! 第九六七章 无名岛   探子的话得到沈凉秋的印证,齐宁这才点头继续问道:“你从大夫那里得到的消息?你又如何知道那大夫所言不虚?”   那探子解释道:“回侯爷话,胡大夫.....那大夫姓胡,刚被劫持过去的时候,恰好是....恰好是小的看守。黑虎鲨对他们倒也很客气,并不为难他们,一日三餐也都是按时供应,吃的比我们都要好.....!”   齐宁心想看来这黑虎鲨还真是一个善于收买人心的角色。   “那些大夫一开始自然是心中愤恨,黑虎鲨在每名大夫身边派了一个人照顾,其实就是看住他们,免得他们逃跑活着寻死。”探子继续道:“小的那阵子一直守着胡大夫,说来....说来也巧,和那胡大夫聊天时候,才知道小的和他还有些亲戚关系,那胡大夫在岛上也不认识其他人,所以....所以和小的很谈得来。”   齐宁心想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不过那胡大夫和探子都是东海古蔺城附近的人,若说真的能扯上一些亲戚关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几名大夫之中,胡大夫的医术最是高明,所以很得黑虎鲨的喜欢。”探子道:“黑虎鲨但凡身体有些不适,都是胡大夫帮他瞧病,胡大夫私下没有别的朋友只和小的交往比较深,黑虎鲨有时候赏赐他一些好酒,他都会偷偷与小的一起分享,小的也会时常告诉他一些海上的事情.....!”   沈凉秋沉声道:“废话不要多说,说重要的。”   “是是是.....!”探子急忙道:“不久前,胡大夫私下告诉小的说,黑虎鲨患了急病,一时半会还好不了,黑虎鲨还嘱咐他不要对外宣扬,小的知道这事情之后,没有轻举妄动,心想必须要确定黑虎鲨确实患病才能....才能向沈将军这边通报。”   齐宁这时候已经将大刀缓缓收回,递给了身边的唐辉,唐辉微躬身双手接过,收刀入鞘。   “那几天小的和老方.....!”瞅了边上那探子一眼,才继续道:“我们两个便仔细观察,瞧瞧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过了几天,便知道胡大夫所言不虚。   “你们如何确定的?”   “回侯爷话,黑虎鲨行踪一直飘忽不定,他手下的人分落在各处,别人不知道其他人在何处,但黑虎鲨都是一清二楚。”探子道:“黑虎鲨在一个地方最长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天,他到哪里,胡大夫也就跟着到哪里,每个月我和胡大夫也就见上一两次,但这一次胡大夫一直都没有离岛,那就证明黑虎鲨也一直在岛上,一待就是五六天。”   沈凉秋在旁低声道:“侯爷,黑虎鲨狡猾多端,他突然改变自己的习惯,大不寻常。”   齐宁点点头,并不多言,只是盯着那探子眼睛,那探子知道齐宁意思,继续道:“那几天黑虎鲨虽然没有离岛,却一直都没有出来,一天晚上小的和胡大夫私下喝酒的时候,就装作随口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告诉我说再有两天可能要走,还说黑虎鲨病情不稳,需要找一个偏僻的地方静静修养,小的当时怕他怀疑,就没有多问,暗中却向沈将军这边禀报了情况。”   “卑将收到情报后,便找了机会向侯爷禀明了情况。”沈凉秋轻声道。   齐宁“嗯”了一声,终于问道:“你们这次带回来黑虎鲨落脚之处,也是从胡大夫口中得知?”   “是。”探子立刻道:“送出消息之后,小的寻思沈将军这边只是知道黑虎鲨患病也不能抓住他,于是一心想要打听出黑虎鲨到底往哪里去养病。那天晚上胡大夫找上小的,小的知道要搞清楚黑虎鲨的落脚处,只靠小的根本无法做到,心下一横,就想让胡大夫帮这个忙。”   “让他帮忙?”   “胡大夫和小的聊天时候,经常想着要脱身,可是大海茫茫,他又要随时跟在黑虎鲨身边,根本没有机会脱身。”探子道:“就算真的给了他一条船,他都无法在海上辨别出方向,也不会操舟,最后只能死在海上。小的知道他想回家,那天晚上就决定冒险赌一赌,成败在此一举。”   齐宁淡淡一笑,道:“看来你倒是一个很有魄力的人。”   “不敢。”探子道:“小的也只是想将功赎罪。那天晚上小的便劝说胡大夫弃暗投明,本来还担心胡大夫会告诉黑虎鲨,谁知道我一说出来,他立刻就同意,而且还要我保证能带他脱身,现在想来,胡大夫一直和小的亲近,只怕就是为了让小的有朝一日帮他逃离黑虎鲨。小的就和他说,只要他能够搞清楚黑虎鲨的落脚之处,到时候小的就有办法救他,胡大夫没有别的选择,一口答应....!”   沈凉秋微微颔首道:“那胡大夫一直跟在黑虎鲨身边,要搞清楚他的落脚点,倒也不难。”顿了一下,才道:“可是黑虎鲨那般精明的人,岂会在动身之前就将落脚之处告诉胡大夫,这可不是黑虎鲨的性格。”   “沈将军说的极是,黑虎鲨动身之前,没有向胡大夫透露去处。”探子解释道:“胡大夫也是个谨慎的人,暗中打探消息。黑虎鲨要离岛,带了三个人,那三人都是黑虎鲨的绝对亲信,黑虎鲨走到哪里,那三人都跟到哪里,那天晚上黑虎鲨找了三个人进屋商议,等那三人离开之后,胡大夫过去给黑虎鲨送药,看到了一张地图。”   “地图?”齐宁沉声道:“什么地图?”   便在此时,边上的沈凉秋已经呈上来一份极其简陋的地图,齐宁接过,这是一张很普通的纸张,上面竟是用细笔描画海图,正自奇怪,沈凉秋解释道:“侯爷,这是仿照那幅地图画下来的。”   齐宁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到在地图上,有一处海上无名岛画了一个圈,他拿着地图起身走到长桌边,对照了一下,桌上大图标识的无名岛和手中这幅地图圈起来的小点正好对得上。   “侯爷,胡大夫发现了那副图,知道必有蹊跷,他就一直等着。”探子道:“等黑虎鲨睡着之后,胡大夫仔细看了那副海图,瞧见地图上有一处明显有被手指戳过的地方,他觉得其中必有问题,趁黑虎鲨醒来之前,仿照那副图描画了出来,尔后又在原图手指戳过的地方画了圈。”   齐宁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既是如此,也不能证明那无名岛就一定是黑虎鲨要去的地方。“   探子道:“黑虎鲨醒来之后,就吩咐胡大夫准备一下,他们要连夜动身离岛,而随从正是之前召过来的三名亲信,胡大夫于是找了个借口,出门一趟,将这幅图交给了小的,当夜胡大夫就和黑虎鲨离岛而去。”趴伏在地,道:“侯爷,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个字欺瞒,恳求侯爷明察!”   齐宁“哦”了一声,淡淡笑道:“你们两人又是如何脱身来到这里?”   探子道:“小的在海上已经七八年了,常年在海上漂流,对海上的情况很是熟悉。黑虎鲨离开之后,岛上就有些散乱,也没人注意我和老方,我二人偷了一条小船,趁夜逃离。”   “你们这样一走,难道没人会发现?”   一直没有开口的老方终于道:“回侯爷,黑虎鲨不在,就算走失了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人注意,就算发现,也不会有人去管。”   齐宁微点头,向沈凉秋使了个眼色,沈凉秋心领神会,向祝硕递了个眼色,祝硕这才上前,将二人领了下去,等两名探子离开,齐宁这才起身,走到长桌边,一手拿着那张胡大夫描绘出来的草图,一面查看长桌上的海图。   “侯爷,他们带回来的图纸上,那无名小岛确实存在,在这张东海海图上有标记。”沈凉秋站在齐宁身边,伸手指了指海图上的无名岛:“初步判断,黑虎鲨应该就在这里藏身。那天晚上黑虎鲨召集了三名亲信,应该是要商议去往何处藏身,无名岛的地方留下了指尖戳过的痕迹,应该就是他们确定的地方。”   齐宁道:“有这个可能,但却并不能完全确定。如果是有人不小心戳在那上面,并非是他们选择的地方,那我们就会因此而出现判断上的错误。”   “侯爷言之有理。”沈凉秋道:“不过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这次盗图,已经让那两名探子无法返回去,卑将在黑虎鲨身边也没了眼线,错失这次机会,想要再找到更好的机会已经十分困难。”握拳道:“无论如何,卑将都要擒获黑虎鲨,用他的人头来祭奠大都督的在天之灵。”   沈凉秋当着唐辉的面说出此话,齐宁心知唐辉和祝硕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澹台炙麟过世的消息,能够让这两人知道这消息,显然这两名部将很得沈凉秋的信任。   齐宁略一沉吟,终于问道:“沈将军是如何计划的?”   沈凉秋压低声音道:“侯爷,卑将已经做好了准备,此番以巡视海域的名义派出十六艘船出海,分三路出发,其他两路只是作为掩护,只有其中一路执行此次逮捕黑虎鲨的行动。”   “准备动用多少人手实施这次抓捕计划?”   “卑将调用水师中最快的三艘船。”沈凉秋道:“唐辉和祝硕参与这次的逮捕计划,他二人各领一艘,卑职自己也领一艘,每艘船上配三十人,如此一来,动静不会太大,我们会估算好时间,趁夜袭击这座无名岛,如果消息准确,黑虎鲨必将无路可逃。”   -------------------------------------------------   PS:今日第二更送上。在这里祝大家五一快乐,也在这里向大家求月票,谢谢大家! 第九六八章 捕鲨行动   沈凉秋计划周详,齐宁知道为了抓捕黑虎鲨,这位沈将军确实废了不少心思。   “水师这边,是否会经常巡海?”齐宁问道。   沈凉秋道:“每个月都会派几艘船出去,偶尔会出动十几艘船,一来是为了震慑海匪,令他们不敢靠近沿海,此外也是为了练兵之用。卑将这次以巡海的名义派出三路人马,这也是水师每年都有好几次的事情,即使被海匪得到了风讯,也绝不会洞悉我们真正的意图。另外两路人马按照常例巡海,而且卑将并无对他们透露过这次行动,所以他们也只当是真的巡海。”   “用那两路人马作为掩护,令海匪无法摸清楚我们的真实意图,然后向利刃般悄无声息直刺黑虎鲨,这烟雾弹放的倒是不错。”齐宁想了一下,终于道:“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就算消息不准确,也确实不该错过。沈将军,你准备何时出发?”   沈凉秋听齐宁同意,立刻道:“侯爷,此番使用的三艘快船,每个时辰能走上十多海里,不过为了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此行我们尽可能避开海匪活动频繁的海域。”张开手,手掌按在海图上的一片区域,解释道:“所以这片海域咱们尽可能避开。”伸出一根手指划了一条弧线,轻声道:“如此一来,我们需要往东南方向绕过去,这样要抵达无名岛,可能要多出五六十海里的路途,加起来也就超过三百海里......!”   “也就是说,从这边出发,最快也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抵达?”   沈凉秋颔首道:“我们日夜不停,如果一切顺利,两日之内,应该可以抵达。”拱手道:“侯爷,事不宜迟,卑将准备今晚启程,还请侯爷坐镇水军,等候卑将的佳音!”   “沈将军是说让本侯留在大营?”齐宁叹道:“老侯爷嘱托本侯前来东海,是要查清楚大都督死因,如今既然知道大都督的过世与黑虎鲨有关,本侯岂能坐在这里等候,自然要亲眼看到黑虎鲨被抓捕。”   沈凉秋一怔,诧异道:“侯爷,您的意思是?”   “沈将军千万别误会。”齐宁笑道:“此次行动,本侯和你们一同前去,只是要亲眼看到黑虎鲨被捉拿归案,绝无想和沈将军抢攻的心思。”   沈凉秋吃了一惊,立刻单膝跪倒,唐辉和祝硕二人也立时跪下,沈凉秋带着一丝惶恐道:“卑将绝无这个想法,侯爷.....!”   “我知道我知道。”齐宁扶起沈凉秋,含笑道:“这次行动,本侯只是一个看客,你放心,行动结束之前,一切都由你来指挥,本侯绝不会插手此事。你就当本侯是你船上的一名水兵便可。”   沈凉秋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卑将不是有其他想法,而是.....担心侯爷的安危。这次行动为了尽肯能隐秘,所带人马并不多,一旦....!”   “沈将军是担心被海匪所困?”齐宁笑道:“你不是说咱们三艘船都是快船吗?真要遇见危险,咱们就算撤退,那群海匪也是追赶不上的。”轻拍沈凉秋手臂,道:“你不必瞻前顾后,这一次行动,咱们就叫做捕鲨行动,希望马到功成。若是果真抓住了黑虎鲨,不但除掉了东海上一大祸害,而且也可以告慰大都督在天之灵,到时候本侯会亲自向朝廷上书,上禀你的功劳,朝廷自有嘉奖。“   沈凉秋肃然躬身道:“卑将谢侯爷!”   商议过后,沈凉秋便即领着齐宁到了海边,放眼望去,海上井然有序地停靠着水师战船,桅杆如林。   齐宁早先也对水师略有了解,如今东海水师有兵力两万之众,战船二百余艘,虽然实力和作战的经验比之东齐水师稍逊一筹,但除了东齐水师,东海水师已经是普天之下最强大的水师军团。   东海水师是金刀候澹台煌一手组建而成,也是金刀澹台家手中最强大的实力,这些年来在水师方面,澹台家并没有少费心思,两百艘战船之中,有半数都是东海水师组建之后逐年打造出来,耗费了巨大的财力和物力,但战船的性能却也很是了得。   齐宁所见到的战船上面,并无装备大炮,知道这个时候大炮还没有出现。   东海水师的战船有大有小,最大的战船可以容纳两三百号人,最小的战船亦能容纳三四十人,而十五艘大船也就是东海水师的主力战船。   这十五艘战船都是在东海水军组建之后,从朝廷拨付大批银子才建造出来,如同十五头海上巨兽一般,战船在船头和船尾俱都装备有投石车,在与敌船进行远距离作战之时,弓箭和投石车就成了最可依赖的武器,一旦与敌船接近,冲撞敌船也就成为了一个重要的作战手段。   战船的船头船尾都装有护甲,而且故意伸展出尖刺,便是用于近距离作战。   沈凉秋所说的三艘快船,已经是停靠在岸边,做好了随时启程的准备,船上的舵工、粮食、清水都已经是准备妥当,因为讲求速度,三艘船的体积都不是很大,与东海水师的主力战船想比差距不小,但比之普通的渔船却又大出许多。   每艘快船最多可容纳四十人,沈凉秋计划在每艘船上安排三十名精兵,但齐宁要参与此次行动,侯爷出阵,吴达林等十名护卫自然也要跟随,所以总人数便是百人,沈凉秋只能改变计划,从自己乘坐的船上向其他两艘船各调过去五人,齐宁和手下十人便乘坐沈凉秋那艘船。   黄昏时分,沈凉秋发下了将令,事先已经分派好的兵士立刻登船,齐宁瞧见水军兵士井然有序,没有丝毫凌乱之感,心中倒是颇为钦佩,不管怎么说,东海水师确实被训练的成为了一支可战之军。   两万水师是澹台家的家底,所以挑选兵士也是十分的严苛,每一名兵士都是精干之士,俱都是青壮年,无论体力还是精力都是处于极佳的状态。   齐宁观察这些水军的行动,便知道东海水军也确实都经过了极为严格的训练,令行禁止,虎虎生风。   祝硕和唐辉也领着手下兵士登船,沈凉秋这才请了齐宁上船,吴达林等人也都已经换上了水兵服,跟随齐宁登船。   三路水军在天黑之前,便分头启程,一路东北方向,一路则是向东南方向,三艘快船则是直往正东方向而行。   水上航行,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辨识方位,好在这个时代司南已经出现,船上有专人控制方向,其实对于长期生活在海上的人来说,从风向甚至都能够大致判断出方位。   沈凉秋带有东海海图,作为东海水师的指挥,他手中这幅地图自然是目前最精确的海图,但凡标注在图上被发现的岛礁,几乎都是精确位置,而沈凉秋也早已经确定了无名岛的准确位置和距离,再依照船行的速度,便可以判断出距离无名岛到底有多远。   这些水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不但一个个龙精虎猛,而且对于海上的环境也都是十分的熟悉。   有专人注意方向,已有专人测试船速,各种讯息送到沈凉秋手头,沈凉秋便可以凭借手头上的情报,控制行船的走向,唐辉和祝硕那两艘快船则是如同两翼一般跟随在两侧,如同三支利箭在海上迅速航行。   因为齐宁随行,所以船上仅有的两间舱房就腾出一间给齐宁休息,另外一间则是作为了沈凉秋的指挥室。   次日一早,齐宁在船头瞧见旭日迎面升起,确定航船方向确实无误。   今天是个好天气,经过一夜航行,航船早已经远离了海岸线,风平浪静,碧波如洗,遥望一望无垠的海面,却是让人心情为之一松,盘旋在海面上的海鸥亦是为茫茫大海平添了几分生气。   “侯爷起得早!”齐宁正自心旷神怡,身后传来声音,不必回头,齐宁已经听出是沈凉秋,回头瞧见沈凉秋正走过来,含笑点头道:“沈将军昨天很晚睡吧?”   沈凉秋看上去精神有些憔悴,一看便知道昨夜熬了一宿。   沈凉秋只是一笑,走到穿透栏杆处,道:“海上航行,白天还好,就只怕晚上会天气突变,一旦迎来暴风雨,就有些麻烦了。昨晚隐隐有雷声响动,卑将还真担心会有暴风雨,好在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就好。”齐宁微笑道:“若是能够顺利捉住黑虎鲨,此行可就算是收获满满了。”   沈凉秋微点头,齐宁忽然问道:“沈将军,听说你是老侯爷的义子?”   沈凉秋一怔,显然没有想到齐宁会突然提及这个话题,犹豫一下,才轻点头道:“回侯爷话,家父曾经追随老侯爷征战,结为兄弟,家父过世后,是老侯爷养育卑将成人,而且收卑将为义子。”   “老侯爷提起过。”齐宁叹道:“老侯爷还说,当年你与澹台二公子炙麒性情相投,也结为了金兰兄弟,后来二公子因病过世,你心中悲痛,外出游历了三年。”   沈凉秋神情黯然,苦笑道:“卑将一直得到二公子照顾,他待卑将如同亲兄弟,突然离世,卑将.....卑将实在难以承受,外出游历那几年,其实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悲痛。”仰首望天,喃喃道:“二公子如果在世,也定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才!”   ---------------------------------------------------------   PS:特别特别感谢投下月票的每一位好朋友,你们的激励是沙漠战斗下去的动力,拥有你们这样的读者,是最大的幸福和运气! 第九六九章 神兽传说   旭日的光芒洒射在海面之上,海风轻拂,微波翻动,泛起粼粼波光。   齐宁劝慰道:“旧事重提,让沈将军伤感,是本侯的不是了。”   “侯爷言重了。”沈凉秋忙道:“二公子当年因病过世,卑将无能为力,游历之时,只能到各处寺庙抄录尽数为二公子超度。”苦笑道:“此番大都督过世,卑将依然没有保护好,心中.....!”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齐宁轻轻拍了拍沈凉秋手臂,才道:“三年游历,沈将军一定是阅历丰富,想必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吧?”   “见过的人不少,但是性情相投者却是寥寥无几。”沈凉秋目光望向茫茫大海:“常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是要找寻这一知己,又何其艰难?”   “人生得一知己而足矣.....!”齐宁若有所思,微微颔首道:“沈将军这话说的不错。”随即展颜笑道:“好在澹台二公子和大都督生前都是将你视为知己,沈将军也算是幸运的。”   沈凉秋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话。   “沈将军,大都督过世,接下来东海水军最重大的事情,便是要有一名新的水军大都督坐镇。”齐宁忽然道:“依你之见,何人能够担当此任?”   沈凉秋微皱眉头,摇头道:“侯爷,何人统领东海水师,这是要朝廷下旨,卑将.....实在不敢妄自揣度!”   “这里并无其他人,而且是本侯先提及,你也不必忌讳。”齐宁笑道:“你我二人都无法决定谁人来担任水师都督,就算闲来无事聊上几句,也不会有伤大局。”   沈凉秋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老侯爷和大都督两代人花了多少年的时间,才将东海水师练成了一支足堪与东齐水师匹敌的军队,我大楚尚未一统天下,日后无论是征讨北汉还是东齐,东海水军必都能成为极大的助力,所以卑将觉着,朝廷要选派新任大都督,必定要三思谨慎。”   “沈将军是想说,如果朝廷派来一个外行,不懂水军军务,胡乱指挥,反倒有可能断送老侯爷和大都督多年的心血,是这个意思吧?”齐宁唇边带笑问道。   沈凉秋急忙拱手道:“卑将不敢.....!”   “你别多想。”齐宁淡淡道:“其实本侯也是这个意思。从老侯爷创建东海水师至今,朝廷投入了大量的财力和物力,而老侯爷和大都督也都是殚精竭虑,包括你沈将军在内,无数水军将士为我大楚水军的强大付出了血汗,如果当真派一名庸碌无能之辈前来,本侯也定是要向朝廷上书的。”   沈凉秋神情微松,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肃然道:“侯爷英明!”   “那你说说,我大楚目下有何人堪当此任?”齐宁凝视沈凉秋问道。   沈凉秋想了一下,才道:“侯爷,欲要担任水军大都督,至少要有三个条件。首先自然是要懂得水军军务,最好是从水师出来,水军与陆地上的军团完全不同,恕卑将说句大不敬的话,眼下就算是将秦淮军团的岳将军调派过来,也未必合适。”   “这一点说的不错。”齐宁道:“要统领水军,自然是要内行之人,派一个外行过来,只会是适得其反。”   “其次,必须文韬武略。”沈凉秋道:“老侯爷和大都督都是文韬武略的名将,深得水军将士的敬畏,若是文不成武不就,全军将士自然会心中失望,也难生出敬畏之心。”   齐宁笑道:“也就是要有本事。东海水师的将士们,都是在老侯爷和大都督麾下出来,派来任何人,大家都会用他比较前两任大都督,若是差距太大,难免会让军心不服。”又问道:“那最后一个条件是什么?”   “自然是要对朝廷忠心耿耿。”沈凉秋肃然道。   “水军才干,威望,忠诚!”齐宁颔首道:“有此三点,确实可以担当大任。”随即皱眉道:“论及威望和忠诚,朝中武将大有人在,可是.....要说还有多少人能够懂得水军军务,那可就是寥寥无几了,三者俱占的朝中大将,我思来想去,竟是想不到一个人。”叹了口气,道:“老侯爷年事已高,否则.....!”并无说下去。   沈凉秋道:“是以朝廷迟迟没有下旨,也许是在为挑选新的水军大都督而为难。”   齐宁沉默片刻,忽然笑道:“其实本侯倒想到一个人选,最是合适不过。”   “卑将请教!”沈凉秋拱手道。   齐宁单手背负身后,道:“此人出自东海水军,对水军事务极其熟悉,才干出众,而且在东海水师之中有足够的威望,最为紧要的是对朝廷忠心耿耿。沈将军所说的三点,此人俱都占了,可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侯爷说的是....?”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齐宁抬手指着沈凉秋胸口,哈哈笑道:“沈将军,除了你,还能有第二个人?”   沈凉秋吃了一惊,但马上躬身道:“侯爷,卑将惶恐,这.....!”   “沈将军,本侯不是在和你说什么客气话场面话。”齐宁肃然道:“你此前就一直追随在大都督身边治理水军,对于水师的情况,如今只有你是从上到下最为熟悉。你接管大都督之职,东海水师便能够很平稳的过度,不会发生任何波澜,这无论是对东海水师还是朝廷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沈凉秋微皱眉头,嘴唇微动,齐宁继续道:“家父过世之后,朝廷便是下旨由家父身边的副将岳环山岳将军接替了秦淮军团大将军之职,也正因如此,秦淮军团才波澜不惊,岳将军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担下家父留下的重担,如今东海水师的情况与秦淮军团几乎一样,你身为大都督身边副将,也是该当担起这副担子的。”   沈凉秋终于道:“侯爷,卑职虽然有心为朝廷解忧,但是.....只恐能力不及,反倒是误了朝廷大事。”   “你能有肩负重任的担当,那就好说了。”齐宁含笑道:“虽然本侯未必能够影响朝廷的决定,但此番如果顺利抓住黑虎鲨,本侯为你报功之际,大可以向皇上举荐你为东海水师大都督,你意下如何?”   沈凉秋立刻单膝跪倒在地,恭敬道:“卑将谢过侯爷提携之恩,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齐宁伸手扶起,摇头道:“沈将军也不必谢我,本侯这也是为国举贤。”顿了一下,才轻笑道:“不过这一切还要等此次行动过后,只有抓住黑虎鲨,沈将军立下大功,本侯才好向朝廷举荐,否则.....!”   沈凉秋道:“卑将明白,此番如果情报无误,卑将定能将黑虎鲨捉拿归案!”   齐宁哈哈一笑,这才转身,双手扶在船头栏杆上,面朝大海,航船依然是迎向旭日而行。   “这海面上波澜不惊,可是海底下却是暗流涌动。”齐宁望着海面,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沈将军,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奇怪,不知你能否帮我解惑?”   “侯爷请讲!”   “传说中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齐宁看向沈凉秋:“而玄武神兽就隐匿在大海之中,我听说那玄武神兽口中有玄武丹,能够死者还魂,逆天改命,这是不是真的?”   “死者还魂,逆天改命?”沈凉秋一怔,旋即笑道:“侯爷说的玄武神兽,卑将倒也真听说过。”   “哦?”齐宁大感兴趣:“难道还真有此事不成?”   沈凉秋摇头道:“卑将听说过玄武圣兽,但是玄武丹能够逆天改命,卑将倒不曾听说过。”顿了一下,才道:“在东海渔民的口中,倒还真是有一个古老相传的传说,正是有关玄武神兽。”   齐宁转身背靠栏杆,道:“来来来,快说说,是什么样的传说?”   沈凉秋道:“正如侯爷所言,传闻天地之间有四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世人都觉得这只是神话,而且四神兽也不曾有人见到过,但又有传言说,虽然四大神兽并非全都得见,但白虎神兽和玄武神兽却是真的有人瞧见过。白虎神兽隐匿在南疆群山之中,有南疆猎人透露在群山之中见过白虎神兽惊鸿一现。”   齐宁“哦”了一声,沈凉秋继续道:“而玄武神兽就隐藏在东海海底,按照流传下来的传说,玄武神兽得到天地造化,只要能够吃一块玄武肉,便可以延年益寿。”   齐宁心想难道那玄武神兽是唐僧的化身,却不打断,只听沈凉秋继续道:“可是要想见到玄武神兽,那非要有几辈子积下来的善缘不可,寻常人绝无可能瞧见。而且传闻中还说,那玄武神兽每隔三十年就会爬上东海上的一座岛礁,说是为了在岛礁上吸收天地灵气.....!”摇头叹道:“这也都只是民间传说,当不得真。”   “每隔三十年会爬上一座岛礁?”齐宁惊讶道:“这是何故?”   “传说中并无解释,而且那玄武神兽到底会爬上哪座岛礁,更是众说纷纭,没有定数,东海上大大小小的岛礁成百上千,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那玄武神兽会爬上哪座岛礁。”沈凉秋淡淡一笑:“这些传说现在说的人也少了,想必也都知道不过是古人编撰的故事而已。”   齐宁略一沉思,才笑道:“候鸟南迁,那是一种规律,也许玄武神兽三十年一上岸,亦是一种规律而已!”   -----------------------------------------------------------------------------   PS:继续向兄弟姐妹们求月票,目前稳在第一位,希望能够持久,本月能够创造一个好成绩,历史类比不得玄幻都市大众,能在月票榜上有一席之地很不容易,我们竭力挺住! 第九七零章 蓄势待发   到下午时分,沈凉秋下令航船开始转向东南方,这是为了绕过海盗出没最频繁的海域。   此番沈凉秋带了三艘船出航,人数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若当真被海盗知道了位置,难保那帮海盗不会趁机围杀过来,毕竟黑虎鲨已经是明目张胆地与东海水师,为了抢夺人头,已经杀了东海水师的人,自然不会在乎再与东海水师结仇。   虽然两名探子言之凿凿,而且也确实有足够让人信服他们投诚的理由,但那两人带来的情报是否真的完全属实,在抓到黑虎鲨之前,谁都不敢确信。   万一这是黑虎鲨布下的圈套,就是为了引诱东海水师的人自投罗网,那么三艘船的处境就十分凶险。   好在航船一路航行之间,还真是没有碰到一艘海盗船,更没有碰到海盗,沈凉秋等人毕竟是混迹在东海十几年,虽然围剿黑虎鲨一股海盗的难度很大,但是要让海盗们也无法发现,却也并非困难之事。   沿途倒是碰到了几座岛礁,俱都是空无人迹的荒岛,岛上甚至树木葱翠,一片绿意,若非是有要紧事要办,齐宁甚至想登岛一游。   不过几座岛礁的出现,大倒是对航线大有帮助,这几座岛礁在海图之上都有标明,以这些岛礁为标,更可确定无名岛所在的位置。   船上的人换成两班,轮流换岗,到次日下午时分,已经距离无名岛越来越近,而航线也已经绕过来,顺利地越过了海盗活动的区域,进入了远海地域。   齐宁心想黑虎鲨选择的地方其实在情理上还真是无懈可击,不但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荒岛,而且中间还有海盗活动区域作为屏障,等若是有了一层防线,如果不是有间谍泄露其行踪,东海水师还真的不可能找到他的下落。   “侯爷,再有两个时辰,应该就能抵达无名岛。”站在船头,沈凉秋向齐宁道:“他既然带的人少,应该不至于在无名岛附近派探子,不过如果岛上有高点,黑虎鲨又派人在高点盯住无名岛附近海域的情况,那么我们一旦靠近,很可能就会被发现。”   “言之有理。”齐宁颔首道:“咱们可以暂且停歇,等天黑之后再靠近过去,晚上他们的视线不好,即使有高点,他们也无法看到远方,而且晚上他们的精神必然松懈,靠近之时更不易被发现。”   沈凉秋微笑道:“侯爷的想法与卑将不谋而合。卑将的意思,也是让大家先歇上两个时辰,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等晚上咱们再偷偷摸上岛,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当下沈凉秋下令航船停行,又嘱咐众人喝水吃干粮,甚至可以小憩片刻。   看到主船停下,唐辉二人的船也立刻停了下来,这边向那边传过去命令,所有人俱都休息下来补充体力。   “侯爷,此岛看起来不大,卑将想好了行动的计划,还请侯爷斟酌。”沈凉秋等齐宁吃过东西,这才拿着一张草图过来,上面很随意地画了一座形似小岛的草图,铺在桌上,手指指在上面:“黑虎鲨此来,必定是乘船而来,他们只有四个人,人不多,所以船也不会大,要断他们的后路,首先便要将他们的船毁掉。”   “不错。”齐宁道:“船可能停在岸边,但如果以防万一,怕被人发现,黑虎鲨很可能将船藏到了岛上,但不会藏得太深。”   “所以等到今晚靠近海岛之后,卑将先派几个人潜水登岛,让他们找到船只,将其控制。”沈凉秋低声道:“然后我们兵分四路,从无名岛的四个方向同时登岛,卑将和唐辉祝硕各领一路,侯爷手下的吴统领也可领一路人手,为免损伤,吴统领那一队人只要守住位置便好,不必与他们交手,一旦其他三路人马杀过去,黑虎鲨发现情况,从吴统领守卫的方向寻求脱身,大可以一举擒获。”   齐宁笑道:“沈将军的计划十分周密,黑虎鲨除非有上天入地之能,否则绝不可能逃脱。其实我们如果找到他们的船只之后,可以不必移动船只,只派几个人隐藏在那条船的附近,黑虎鲨就算从你们手底下逃脱,他要离开无名岛,没有船只自然不成,定会先去找船,那时候便自投罗网了。”   沈凉秋点头道:“侯爷此计更可保万全,卑将就留十个人在那条船附近守着,只等他出现,立刻抓捕。”   齐宁心知这也只是以防万一,毕竟这次来了百人之多,自己手下吴达林等一干护卫固然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沈凉秋手下的人,也都是从水军之中挑选出来的骁勇善战精锐,四面围攻,黑虎鲨区区四个人,还有一个是大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抵挡住这么多人的围攻,能够脱身找船的可能微乎其微。   “沈将军的计划,可谓周密的很,按你的计划实施便可。”齐宁微笑道。   沈凉秋拱手道:“那卑将现在就去分派任务。”   “沈将军,我说过,这次行动,你全权指挥,一旦成功,也都是你的功劳。”齐宁含笑道:“本侯希望这次一举成功,不但能给大都督献上祭礼,而且还能重挫东海群盗。”   “卑将不敢。”沈凉秋立刻道:“若能成功,都是托了侯爷之福,侯爷才是真正居功至伟之人。”   齐宁哈哈笑道:“你是军人,不必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到时候庆功宴上,多敬本侯一杯就是。你立了大功,本侯方能向朝廷举荐你为大都督,用最合适的人来统领水军,这是有利朝廷,我不和你争功,可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朝廷大计!”   沈凉秋肃然起敬,恭敬道:“侯爷大公无私,卑将钦佩!”深深一礼,肃然道:“卑将绝不负侯爷重望!”   齐宁微微一笑,想到什么,问道:“沈将军,抓捕黑虎鲨,你是准备活捉还是如何?”   “侯爷,黑虎鲨是东海群盗之中最有实力的匪首,如果能够将其活捉,便可以从他口中逼问出那些海盗的藏匿之所。”沈凉秋道:“此番大可以一劳永逸地真正解决东海海盗的难题。”随即皱眉道:“只是卑职担心想要活捉黑虎鲨,并不是那般容易的事情。”   齐宁叹道:“其实我和你想的一样。黑虎鲨有能耐将几股海盗收拢在一起,还是有些能耐,而且敢和东海水师为敌,那也是有些胆魄的,此人也算得上是海上枭雄,这样的人物,自然是不甘心被水师生擒,若是逼到绝路......!”并无说下去。   沈凉秋自然知道齐宁的意思,肃然道:“卑将会竭力将其活捉,如果实在没有法子,只能取他人头回去祭奠大都督了。”   齐宁只是微一点头,并不多言。   三艘船俱都停在海上,养精蓄锐,等待夜色降临,这一旦等待起来,时间就似乎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之后,沈凉秋立刻下令三艘船同时向无名岛的位置进发。   虽然天上有月,但能见距离却并不远,沈凉秋始终盯着瞭望台上的水兵,等他传递信息。   快船虽然不大,但却也有小型的瞭望台,一直安排一名视力极佳的水兵在上面探看附近海面的动静,忽见得瞭望台上的水兵打出手势,那时发现目标,齐宁和沈凉秋立刻到了船头,果然,只小片刻,齐宁凭借过人的视力便发现在前方的海面上出现一团灰影,就宛若是匍匐在海面上的一头远古海兽一般。   沈凉秋虽然因为内功视力及不上齐宁,但很快也发现了目标,眉宇间献出一丝兴奋之色,低声道:“侯爷,这座岛看来确实没错了。”   齐宁点点头,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沈凉秋既然发现了目标所在,便不让三艘船继续靠近,吩咐三船都停了下来,又派出了早就安排好的六名水兵先潜水上岛,找寻黑虎鲨的船只。   这些水兵都是常年在水中训练,而且这六人更是水兵中的佼佼者,下水之后,三船人都屏住呼吸,等候他们传回消息来。   虽然看到无名岛的影子,但其实还很有一点距离,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两名水兵回来,同伴将他们拉上船,一名水兵立刻禀报道:“侯爷,将军,我们登岛之后,并无看到人迹,但在靠近岸边的益处山洞里,发现了一条船。”   “那条船可容多少人?”   “最多六人!”水兵道:“那条船藏在山洞里,外面还有一块大石头堵着,但藏得并不深,我们很容易就找到。”   齐宁和沈凉秋对视一眼,不用多言,两人心里都明白。   既然岛上果真有船,而且是藏在山洞里,那就证明岛上确实有人,而且几乎可以确定就是黑虎鲨,黑虎鲨藏船的目的,并不是真的要将船藏的严严实实,无非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无名岛附近真的有其他船只出现,却瞧不见岸边有船,自然不会想到岛上有人。   而且这里距离海岸很远,无名岛又是一座孤岛,这附近也极罕见有船只出现,倒也不必将那条船藏得太深。   “侯爷!”沈凉秋转身看向齐宁,双手拱起,齐宁知道沈凉秋意思,微微点头 :“可以按计划行动了!”   --------------------------------------------------------------------   ps:向大家解释一下,大家知道沙漠参加了郭靖宇特训营,上个月参加第一轮,顺利入围第二轮,所以前天就到了北京。早上五点多就出发,到了北京之后,自然是要见见一些相关的朋友和老师,应酬必不可少,半夜回到酒店,精疲力尽,所以没办法更新。昨天早上就去上课,一直到下午六点多,出去参加完饭局回来,再和导师们聊起创作,回到酒店已经十点,沙漠知道不能偷懒,立刻码字,现在刚码出一张,实在是没办法,大家多体谅。明天最后一天,课程结束,沙漠马上就恢复更新,还会有三更出现的,鞠躬! 第九七一章 孤岛杀声   捕鲨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在出发之前,沈凉秋就已经经过了周密的部署,手底下的人都知道各自的任务所在。   为了做到出其不意,不被岛上的黑虎鲨发现,航船自然不去靠岸,所有参与行动之人俱都要换上水靠,然后再潜水登岸,这事儿对水兵们倒是不在话下,东海水兵本来一个个都是水耗子,水性极佳,要潜水登岸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倒是吴达林这群人便有些麻烦。   按照计划,吴达林等人也要登岸守住一面,但是十人中,竟有四人并不擅长水性。   吴达林等人虽然也都是军伍出身,但都是陆上作战,也从无经过水中训练,这突然要在深海潜水,有几人不通水性,实在是勉为其难。   好在吴达林倒是熟悉水性,只能带着五个人一同登岸,沈凉秋本想给吴达林调派几个人,齐宁却已经吩咐为自己取一套水靠来。   “侯爷,您在船上等候就成,岛上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您万不能轻易犯险。”沈凉秋一见齐宁也要准备登岸,急忙劝说。   齐宁笑道:“沈将军多虑了。咱们有一百号人,而且都是全副武装,那黑虎鲨便是再厉害,还能伤我不成?你不必担心,一切按计划进行。”   沈凉秋见齐宁坚持,也知道自己这边人多势众,齐宁自己的身手也是不弱,当下也就不再多劝,吩咐取了水靠来。   齐宁和众人换上水靠,这才从船舷边一个接着一个下了水,各人都已经将自己的兵器带好,除了大刀,亦有半数人配备了箭驽。   箭驽比之弓箭的操作要容易得多,也是军中利器,但因为制作成本比弓箭还要高,所以军中并没有大量装配,楚国的各支军团之中,也都只是有少量弩兵而已。   对于水兵水性的考核之一,便是在水中行动之时不得发出声响来,所以沈凉秋手底下这些人在水中之际,还真是悄无声息,比水耗子还要水耗子,吴达林等护卫虽然在水中的能耐远不可与这些水兵相比,好在这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海上的风浪也大了不少,特别是靠近岸边的时候,海浪时不时地往岸边拍打过去,发出哗啦啦声音,所以吴达林等人即使在水中发出声响,也完全被海浪声所掩盖。   齐宁的水性确实十分了得,海面上黑乎乎一片人头攒动,众人知道了无名岛的方位所在,自然就不担心偏了方向。   花了半个多时辰,这才靠近岸边,按照事先计划,是要四面围攻,正面这边是要交给吴达林等人,所以沈凉秋等人则是在快靠岸之时,左右分开,绕岛前往其他方向,事先已经估算过,等到其他三路人手抵达位置准备好,也还需要半个多时辰的时间,所以真正开始行动,则是要等到一个时辰后,也便是要到深夜丑时时分。   那个时候也是人的身体最为松懈和疲软的时候,一旦发起突然袭击,活捉黑虎鲨的可能性就要大上不少。   齐宁领着吴达林在夜色之中登上了海岸,虽然还是在夜色之中,但岛上的景象却也大致能够看出来,岛上多是光秃秃的岩石,但四周却也还有些林木,说不上有多秀美,但也别有一番景致。   这座岛不大,岛中央是一些丛林和两座突起的石峰,石峰也没有多高,但却是怪石嶙峋,齐宁知道黑虎鲨如果躲在岛上,必定隐身其中。   按照沈凉秋的计划,这一路人手不必向前搜索,只需要在海岸边上待命,一旦黑虎鲨等人果真向这边逃窜,便可瓮中捉鳖。   正面除了齐宁一群人,沈凉秋还安排了人去埋伏在船只那边,之前登岛的两名探子知道船只的藏匿之处,径自令人趁着夜色摸到前方的山洞边,就近藏身在山洞附近的乱石堆中,一个个都是隐匿形迹,等候黑虎鲨出现。   齐宁等人则是等候在沙滩上,沙滩上有几块大岩石,刚好可以以岩石为掩护,藏身在岩石后面。   月光清冷,海浪时不时地向岸边卷过来,冲洗着沙滩,齐宁背靠岩石,看着夜色下卷过来的海浪,耳听潮声,倒也是惬意得很。   吴达林的首要职责是保护齐宁的周全,是以一直都紧跟着齐宁,这时候就坐在齐宁身边,他素来不是多话的人,齐宁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说。   忽听齐宁问道:“吴统领,你说澹台炙麟死后,我大楚何人最适合接任水师大都督?”   吴达林从羽林营被调到黑鳞营担任副统领,此时齐宁直接叫他吴统领,却也是对他的一种尊重。   澹台炙麟自尽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吴达林其实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澹台炙麟的遗体,但他每日跟在齐宁身边,而且随行的刑部官员都已经知晓了此事,所以吴达林早有耳闻。   只是他没料到齐宁会突然向他询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一下,才道:“侯爷,卑职说不好......!“   “和我说话不用忌讳。”齐宁微笑道:“你是从行伍出身,对于军中的规矩比我还清楚,而且你很早就是将官,起起伏伏,对这种事情,更有见解。”   吴达林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侯爷,卑职就斗胆直言。如果朝廷有名震天下的大将,就譬如齐大将军,朝廷将这样的名将无论调到哪里,将士们都不会有多余话说。”   齐大将军自然就是指已经过世的秦淮军团大将军齐景,那是名动天下的名将。   “那你觉得朝中可有如此大将?”   吴达林欲言又止,但见齐宁神色平和看着自己,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卑职以为,除了金刀老侯爷,朝中似乎......似乎没有其他武将有那般的声望。不过澹台老侯爷已经年过七旬,而且身体也不好,根本不可能再担起东海水师的重担。”   “也就是说,朝廷确实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侯爷,卑职愚见,如果军中大将过世,最好的方法不是从外调将,而是直接从军中提拔大将更为妥当。”吴达林轻声道:“军中提拔的人,本来就对军中的大小事情十分清楚,否则一旦外调大将稍有差池,反倒可能会引起军心不稳。”   齐宁微微点头,吴达林见齐宁神态,心知齐宁对自己的言语很是赞同,更是有了几分自信,接着道:“这次澹台大都督过世,情况就更为特殊。我大楚只有东海水师一支水军,水师将领不比其他军团的大将,如果不能熟知水事,随意派人过来,反倒会适得其反。”   “你说的有道理。”齐宁赞同道:“那你觉得沈凉秋如何?”   吴达林犹豫一下,终于还是道:“其实卑职以为,东海水军如果要提拔一人接替澹台大都督,没有人比沈凉秋更为合适。”   “你是如此以为?”   吴达林点头道:“是。沈凉秋本就是大都督的副将,才干出众,而且一直都很得大都督的信任。先前卑职和侯爷进入东海水师大营,看得出来那些水军将士对沈凉秋十分敬畏,这位沈将军在东海水师定是有着极高的威望。这次抓捕黑虎鲨,沈将军的计划十分周详,而且他对东海的环境显然也是十分熟悉,所以卑职才觉得,如果真要找一名合适的水军将领接替水师大都督一职,还真没有人比这位沈将军更合适。”   齐宁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终于道:“你和他接触不多,连你都有如此感觉,恐怕东海水师上下都是这样以为,如果朝廷下旨由沈将军担任帅水师大都督,对东海水师来说,应该算是众望所归吧。”   吴达林轻声道:“侯爷,朝廷到现在也没有下旨派来新的大都督,如果沈将军这次果真能够擒获黑虎鲨,有此功劳,也许朝廷真的会考虑。而且这沈凉秋与澹台家关系亲密,算得上是澹台家的人,如果金刀老侯爷......!”说到这里,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齐宁轻拍他肩头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必要瞻前顾后。”   “是。”吴达林压低声音道:“澹台家绝不想让他们两代人苦心经营的心血落入他人之手,所以金刀老侯爷在新任大都督的人选上,一定会争取,卑职以为,如果是沈将军接替大都督之职,凭借沈将军和澹台家的关系,澹台老侯爷应该不会反对。”   齐宁并无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时间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忽然隐隐听到一阵杀声响起,脸色一紧,转身趴在岩石上,他这一动作,立时让吴达林等人警觉起来,纷纷握紧了手中刀柄,趴伏在岩石后面向岛中心望过去。   齐宁的耳力惊人,率先发现自然是理所当然,这时候吴达林其实也已经察觉,神情冷峻,压低声音道:“侯爷,他们已经动手了,看来黑虎鲨果然在岛上。”   即使之前在岛上发现船只,众人也不能完全断定岛上一定有人,而且就是黑虎鲨,但现在听到杀声响起,众人心中都明白,岛上有人已经是确凿无疑。 第九七二章 巧遇   吴达林等护卫听到杀声,已经是蠢蠢欲动,但有言在先,一切都要按照沈凉秋的计划进行,是以众人也只能按兵不动,只等漏网之鱼自己落网。   齐宁却是微闭着眼睛,显得异常镇定。   喊杀声隐隐传来,在小岛腹地,虽然并未亲临现场,但从传来的激斗声却也可以判断,那边厮杀的确实很惨烈。   片刻之后,声音便消失,一场激战似乎片刻间就已经停歇。   “侯爷,看来已经解决了。”吴达林一直在侧耳倾听,等没有声音再传过来,扭头看向齐宁:“若是黑虎鲨跑了,也会有追杀声。”   齐宁点点头,从岩石后面站起身来,并没有说一句话,直向方才传出激斗声音的方向冲过去,吴达林低喝一声:“保护侯爷!”尾随在齐宁身后,其他人也都是握紧了刀,如狼似虎般,跟在了齐宁身后。   齐宁的耳力惊人,判断力也是不弱,凭借方才的声音,已经大致判断出事发的位置,奔出好一段路,到得石峰之下,顺着一条崎岖不平的乱石小道穿进去,左右两边俱都是荆棘灌木,很快,就看到前面出现了人影,往前又过去一小段,迎面过来两个人,当先一人却是唐辉。   唐辉瞧见齐宁过来,急忙迎上前,拱手道:“侯爷,沈将军令末将向您禀报,行动成功!”   齐宁遥望过去,月色之前,前方不远人影攒动,立刻问道:“抓到黑虎鲨了?”   “黑虎鲨奋力抵抗,并不束手就擒,还.....还伤了我们两个兄弟。”唐辉神情凝重:“我们只有将他射杀!”   “那可有抓到活口?”   唐辉摇头道:“他们看到我们杀过来,立刻就反抗,沈将军看情形无法活捉,就只能下令射杀。”   齐宁也不多言,在唐辉的带领下往现场过去,远远看到沈凉秋正蹲在一具尸首边,四周众兵士还在四下搜寻,听到脚步声,沈凉秋回过头来,看到齐宁,立马起身,拱手道:“侯爷,幸不辱命!”   齐宁露出笑容,上前去,见到地上躺着六七具尸首,其中赫然有东海水兵的尸首,皱起眉头,沈凉秋也是神情凝重道:“侯爷,黑虎鲨负隅顽抗,他手下两个人也是亡命之徒,卑将一心想要活捉,可是......!”   齐宁点头道:“他们本就是亡命之徒,知道被抓的结果也难逃一死,自然是顽抗到底。”瞧见脚边尸首,见此人穿着一件单衣,肤色黝黑,并不高大,但看起来生前也很精干,身上则是中了七八支弩箭,最致命的一支正是射入他喉咙的那支,蹲下去仔细看了看,才问道:“沈将军,是否可以确定此人就是黑虎鲨?”   沈凉秋也在齐宁边上蹲下,伸手扯开了那尸首衣袖,借着月光,齐宁看到在尸首的左臂上刻有文身,仔细瞧了瞧,却正是一头张着血口露出利齿的鲨鱼。   “俱卑将所知,黑虎鲨之所以有这样的匪号,是因为他在胳膊上刺有鲨鱼头纹身。”沈凉秋解释道:“而且卑将收买的那两名探子也对黑虎鲨的外貌有过详细的描述,此人的外型和探子所叙述的黑虎鲨外貌并无差别,所以卑将断定,此人定是黑虎鲨无疑。”   “应该不会有错。”齐宁颔首道:“这次行动取得成功,证明那两名探子的消息确实可靠,既然如此,这自然是黑虎鲨无疑。”唇角露出笑容,道:“沈将军,本侯可要恭喜你了,这次计划一举成功,实在是可喜可贺。”   “一切都是托侯爷的福分。”沈凉秋的计划取得成功,这也让这位水军副将如释重负。   齐宁又扫了两眼现场情况,皱眉道:“是了,据情报所说,跟随黑虎鲨前来无名岛的除了两名亲信,还有一名大夫,那胡大夫.....!”   沈凉秋没等齐宁说完,忽地一转身,单膝跪在齐宁脚下,声音肃然:“卑将恳求侯爷降罪!”   齐宁皱眉道:“沈将军这是何意?”   “方才我们确定了黑虎鲨的位置,三路人马从三个方向杀过来,黑虎鲨等人立刻反抗。”沈凉秋眉头紧锁:“他们身边不但有兵器,而且还藏有箭驽,不知道从何处所得,有两名兄弟被他们射杀,见此情况,我们也只能先以箭驽攻击......!”扭头向不远处瞧过去,才继续道:“那名胡大夫也被弩箭误杀!”   齐宁一怔,顺着沈凉秋目光瞧过去,果见到那边一具尸首穿着长衫,打扮与其他人不同,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身上也中了四五支弩箭,这时候已经是死的透透的,知道这应该就是那位胡大夫了。   “侯爷.......!”沈凉秋跟过来,露出一丝惭愧之色。   “这样的混战,有所误伤,那也是在所难免。”齐宁叹了口气:“沈将军,令人将这位胡大夫的尸首好好收拾一下,带回去交给他的家人吧。他只是被海匪挟持,并非贼寇,这次被我们误杀,你们也要好生抚恤他们的家人,不要怠慢。”   沈凉秋立刻道:“卑将必当从中抚恤他的家人!”   “还有那几名为国捐躯的兄弟,也要好好抚恤。”齐宁道:“让人四下里好好搜一搜,看看是否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摇头叹道:“黑虎鲨这一死,我们无法审出他手底下那些海匪的具体位置,要将这些海匪尽数剿灭,看来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沈凉秋道:“黑虎鲨一死,海匪内乱必生,侯爷,卑将相信在两年之内,必能将这些为害百姓的祸害彻底清除。”   齐宁哈哈笑道:“那就要靠沈将军了。沈将军,此番除掉黑虎鲨的大功,足以向朝廷证明你的才干。”   沈凉秋又是一礼,随即低声道:“侯爷,事不宜迟,卑将建议今晚连夜返回,黑虎鲨被咱们除掉,这消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传出去,在此之前,咱们回到岸边,才能确保安全。”   齐宁也明白沈凉秋的意思,一旦今夜之事被海匪察觉,那么黑虎鲨手底下那群人必然会疯狂袭来,比起海上海匪的实力,这次参加捕鲨行动的加起来不过百人,实力很是薄弱,一旦真被东海海匪盯上,形势便会岌岌可危。   水兵四周搜找,也并无找到其他什么有用的东西,这也是在预料之中,黑虎鲨来这里养病,自然也不会带来太多东西。   沈凉秋下令将战死的水兵尸首带回船上,另外将黑虎鲨和胡大夫的尸首也带回,至于黑虎鲨手底下那两名亲信,直接丢在岛上,也不去理会。   天亮之前,众人已经收队回到了船上,此番行动一举成功,从上到下俱都是一片欢腾,齐宁更是告知要向朝廷为众人庆功,在场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当兵吃粮,拼了性命出去,能够得到赏赐甚至是提拔,自然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虽然经过一场厮杀,但行动的速度极快,干脆利落,对众人来说,在水中消耗的体力,比之行动所消耗的体力还要大,但众人精神振奋,全无疲惫之态,沈凉秋下令连夜返航,当黎明第一丝曙光从海上地平线出来之时,三艘船已经远离了那座无名孤岛。   到得黄昏时分,忽听得瞭望塔上的哨兵叫道:“有船来了,有船来了!”   昨晚因为行动顺利成功而兴奋的众人等到兴奋劲过去之后,不少人已经在船上睡觉,哨兵陡然叫起来,船上的许多人都被惊醒,一时间船板发出咚咚之声,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水兵,遇到紧急情况,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迅速做出反应,沈凉秋虽然没有下令,但众水兵都已经是极其熟练地进入到战备状态。   这次东海水师派出了三路人马,其他两路作为掩护,故意扰乱海匪的眼线,只有沈凉秋这一路向正东方的航线行来。   水师出动船只,都是有严格的军令,一旦确定航线,绝对不能轻易改变。   如今东海水师最高长官便是沈凉秋,没有沈凉秋的军令,东海水师不可能再有一艘船擅自出海,而其他两路派出的人马根本不可能与这一路人马在航线上有重合,如今距离海岸还有两百海里地,在这种区域突然发现其他船只,所有人都知道绝不可能是东海水师的战船,第一反应都知道应该是出现了海匪的船只。   沈凉秋没有下令直线航行,而是绕了弧形航线,就是不希望在海上碰到海匪,却不料在这里竟然还是碰上了。   三艘船上的水兵们都是迅速行动起来,很快就各就各位,齐宁和沈凉秋也都已经从船舱之中出来,神情肃然,齐宁到得左侧船舷,遥望海面,果然见到远方出现几个黑点,那边的航线与这边形成了一个人字形,但都是向集合点航行,看眼下的情势,用不了半个时辰,两队人马就要撞在一起。   “那边是打着谁的旗号?”沈凉秋抬头问道,神色凝重。   瞭望塔上的哨兵右手遮在眉眼上方远眺,回道:“还不能看清楚,要等片刻。”隔了片刻,那哨兵朝着船头叫道:“将军,不是海匪,不是海匪,那是江家的商船队伍!” 第九七三章 赴宴   海上航行的时候,如果风大浪大,即使两船相近大声叫喊,也很难听清楚对方到底在说什么,而且航船也会尽量避免距离太近,以免不慎发生碰撞,所以在海上航行之时,必然会有一套旗语。   东海水师是楚国海上的主战力,旗语自然是必不可少,而江家的商队建立之初,是由东海战船护航,所以江家船队与东海水师之间自然也有一套在海上交流的旗语。   两边片刻交流后,江家船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瞭望塔上的水兵禀报:“将军,他们是刚从海外贸易回来的商队,正在返航,他们请将军一路同行。”   沈凉秋吩咐道:“让他们在前面航行,我们跟在后面就可以。”   水兵打出旗语,很快又向沈凉秋道:“他们请我们过去用些食物,说是从南洋那边带回来的稀罕物。”   齐宁听到,含笑道:“这支船队是从南洋回来的?”心想江家能够将生意做到南洋,也难怪富可敌国,日进斗金。   这时候也依稀看到,江家的商船队确实庞大,竟有七八艘之多,紧要的是这些船只都是庞然大物,如同在海上游动的一群洪荒巨兽,行驶在最前面的那艘船,竟似乎比东海水师那十五艘主力战船还要庞大,所有船只的船头和船尾都飘扬着旗号。   因为沈凉秋这边打出旗号令江家船队走在前面,所以那七八艘庞然大物速度便快了起来,一艘跟着一艘从齐宁的眼前掠过,齐宁看在眼中,瞧见江家船队中间两艘船只吃水-很深,显然盛装的货物比其他船只的重量要大上许多。   “江家的船队,主要是在南洋那边贸易吗?”齐宁询问道。   沈凉秋点头道:“早在韩氏一族控制东海的时候,东海就已经开始与南洋有贸易往来,当年韩氏能够偏霸一方,其财力就是因此而来。江家重新开通贸易后,就是按照当年韩氏一族的航线,与南洋继续通商。”   “我在东海并无见到几个南洋人,他们可有船队过来?”   沈凉秋摇头道:“侯爷,据卑将所知,江家商船队主要是和柔佛、淡马锡、吕宋和爪哇等几个小国贸易,卑将虽然没有去过那些国家,但听说都是小国寡民,根本没有实力组成一支强大的商船队。海上一直都有海盗游荡,如果没有实力,还想着海上贸易,那就是羊入虎口。据说爪哇和柔佛两国曾经组织了船队,想要来我大楚贸易,走到半道上,都被海匪截杀,此后他们就断了念头,大楚和他们之间的贸易,也就只能指望江家商队了。”   齐宁暗想如果是这样,那么江家就等若是完全垄断了海上贸易,没有任何竞争,这样一来,江家的商队就像是一个聚宝盆,源源不断地产生财富。   “海匪没有打过江家船队的主意?”   沈凉秋露出一丝浅笑:“侯爷,谁都知道江家船队无论来回都是货物满满,那都是好东西,海匪又如何不打主意?只不过当年吃了一次大亏,海匪对江家的船队都有畏惧之心了。”   “吃亏?”   “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沈凉秋回忆道:“那时候江家已经得到朝廷开恩,可以自己雇佣人手护航,卑将记得那一次拢共出了六艘船,当时海上还没有黑虎鲨这号人物,海匪们也都是各自争斗,那次七八伙海匪联手,计划劫夺江家的船队......!”   “结果如何?”   “海匪们损失了上百号人,还被江家夺了五艘船。”沈凉秋冷笑一声:“其中两股海匪就此被歼灭,没了名号。”   齐宁皱眉道:“江家船队的战斗力如此凶悍?”   “江家不缺银子,雇佣了上百号武师,东海早年有一个慧剑门的剑派,师徒共有十来人,剑术也都不弱,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号,被江漫天劝说之后,这一剑派全都投奔到江家,成了江家船队的护卫。”沈凉秋指着正向西航行的江家大船道:“慧剑门的人应该就在船上了。”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心想如果这支船队有近百号武师,那群乌合之众的海匪要与江家船队短兵相接,无疑是自取灭亡。   “江家声势如此,会不会尾大不掉?”   沈凉秋道:“朝廷不希望东海和南洋的贸易断绝,东海有近半数的赋税是三大家族缴纳,而三大家族的赋税,又有一半是江家缴纳,换句话说,整个东海有两成的赋税是江家贡献,一旦海上贸易断绝,这两成赋税自然是无法缴纳。我大楚与北汉南北对峙,虽然秦淮大战之后,都在休养生息,但时机成熟,迟早还会决一雌雄,朝廷需要养精蓄锐备战,这江家的赋税,自然是不能断的。”   齐宁颔首,知道沈凉秋说的确实是事实。   “以前江家每次贸易,都要水师派战船护航,一次两次可以,若长年累月这样,总是不妥。”沈凉秋淡淡道:“水师是为大楚效命,总不能为一个商贾效命。后来户部那边上奏朝廷,恳请朝廷赐下特旨,准许江家自行雇佣护卫,朝廷也准了户部所请,不过规定雇佣护卫的人数不得超过两百人。江家得了旨意,很快就雇佣了武师,这些人身手都是不弱,江家付的银子也多,再配上船上的水手,上上下下加起来三四百人,海上的群匪吃了当年那次亏,便再也不敢与江家为难了。”   齐宁心想如果只是保持在两百人,那倒也不会形成太大的气候,江家就算富可敌国,但只要没有军队,处在东海水师的监控之下,那也翻不起大浪来。   天黑时分,两支船队早已经合二为一,江家商队的六艘大船在前方如同一条直线般航行,沈凉秋这边的三艘船则是尾随在后方。   等到天边升起一轮明月,所有船只也都放慢了速度,齐宁忽听外面有人叫喊,出了舱来,迎面碰上了沈凉秋,见齐宁出舱,沈凉秋拱手道:“侯爷,那边派人过来请我们过去吃杯水酒,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水酒?”   沈凉秋解释道:“此番带队贸易的是江漫天的三弟江易水,他主要负责带队往来贸易,江家每年快要到过年的时候,都要送些东西去水师,也都是这江易水送过去,大都督并不喜欢和他们交往,所以都是卑将与他们打交道,和这江易水也算是熟人了。”   齐宁含笑道:“他知道我在这里?”   “没有侯爷吩咐,卑将不敢将侯爷的身份向他亮明。”沈凉秋道:“江易水派了船过来,说是从爪哇带回来美酒,所以.....卑将不知侯爷是否愿意过去尝一尝。”   齐宁想了一下,才笑道:“既然都派船过来相请,沈将军又何必拒绝?我倒也想尝尝爪哇带回来的美酒究竟是什么样子,就借着沈将军的光一起看看又何妨。”   “卑将不敢!”沈凉秋忙道。   两人到了船舷边,果见到一艘小船就在边上,这自然是从大船那边放下的小船,沈凉秋抛下绳梯,请了齐宁先下船,等齐宁下去之后,才跟着也下船去,两人到了小船上,四名水手立刻划船,这四人的臂力极大,如同机械一般,小船破浪前行,夜晚船队走得慢,所以小船加快而行,反倒是很快就超过,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赶到最前面那艘船的边上,从大船的船舷边丢下来铁铆,水手将铁铆勾住小船的船头船尾,上方便似乎有机械将小船拉了上去,只是片刻间,已经与大船船舷平行,齐宁站起身,见到大船上灯火明亮,此时一名锦衣中年人正笑盈盈地在船舷边等候。   那人大概三十出头年纪,长相与江漫天倒有六七分相似,看上去更显儒雅,文质彬彬,脸上带着温和且亲切的笑容,等齐宁和沈凉秋上了船,那人向前几步,拱手道:“佳客驾到,未能远迎,恕罪恕罪!”   齐宁也是含笑拱手还礼,沈凉秋也是拱了拱手,道:“江三少远赴南洋,这一趟辛苦了。”   那人立时笑道:“不敢不敢,沈将军,三少是年轻时候别人的调笑之语,绝不敢得沈将军如此称呼。”看向齐宁,齐宁已经笑道:“我是刚从京城调派到东海水师,以后要在沈将军麾下历练,我姓宁!”   “原来是宁小兄。”江易水笑道:“沈将军能够前来,已经不胜之喜,宁小兄也能赏光,更是蓬荜生辉,快请!”抬手做出请势。   齐宁扫了一眼,见到这艘商船气派非常,笑道:“沈三少这里金碧辉煌,实在不能称为蓬荜了。”   江易水又是一阵长笑,三人径自到了船舱之内,齐宁进去之后,瞧见这舱内布置的十分华贵,身处其中,倒像是在达官贵人的雅室之中,中间一张圆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酒菜,江易水竟似乎是看出齐宁心思,解释道:“我们去往南洋贸易,要与他们做生意,当地的达官贵人有时候会登船看一看,所以将这艘船布置成这样,也是向他们显示我大楚为天朝上邦,有足够的实力与他们贸易。” 第九七四章 霸道   落座之后,江易水才抬手含笑道:“沈将军,宁小兄,今日特地准备了一桌南洋的酒菜,南洋荒蛮之地,这些东西本不足以登上台面,今日也只是求个新鲜而已,两位请!”   齐宁笑道:“江三少去往南洋挣多少银子倒是无关紧要,能够见识异域风情,也算是没有白活。”   “宁小兄,这些酒菜可是出自正宗的南洋人之手。”江易水微笑道:“我花了五两银子,从南洋买来一名厨艺精湛的大厨,一直都是在船上伺候着,宁小兄要是喜欢这南洋酒菜,以后随时可以前来品尝。”   齐宁哈哈笑道:“江三少常年往返在海上,能见到你的机会并不多,真要是嘴馋了,也只能等三少有空闲了。”   江易水一怔,但马上笑道:“这事情好解决。宁小兄如果真的喜欢,那名大厨我就送给宁小兄,以后专门为宁小兄做菜就是。”看了沈凉秋一眼,含笑道:“我只担心东海水师军规森严,不会收受。”随即抬手道:“两位赏光,感激之至,来来来,快请尝尝!”   三人当下动了筷子,齐宁品尝菜肴,倒也算是可口。   忽见江易水拍了拍手,从屏风后面忽地鱼贯走出四名女子,身上的衣衫充满了异域风情,肤色泛棕,肌肤紧致充满弹性,细腰翘臀,身材都很是惹火性感,一看容貌,显然是从南洋而来。   屏风后面这时候已经响起曲乐,四名南洋舞姬伸展双臂,摆动腰肢,一开始便是极为撩人的舞姿。   “两位,这是南洋当地的舞蹈,很有风情。”江易水含笑道:“这四名女子在南洋也都算是绝色佳人,一共花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但却是物有所值。”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到现在可都还是黄花处子之身,完璧如玉。”   沈凉秋微皱眉头,齐宁却表现得兴致勃勃,问道:“江三少,这样的女人,难道只要三十两银子一位?这.....这也未免太便宜了。”   “比起中原,南洋人的价码确实很便宜。”江易水哈哈笑道:“咱们这边要是有这等姿色的完璧姑娘,没有上百两可拿不下。”抬手捻着下巴一绺青须,轻声道:“宁小兄如果看中了哪一位,可以告诉我,我这边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绝不让你失望。这南洋女人的味道,和中原可是大不相同,不亲自试一试,可是不明白其中的味道。”   沈凉秋这时候已经微咳嗽一声,江易水却是哈哈一笑,满不在乎道:“食色性也,沈将军,人不风流枉少年,宁小兄英雄年少,没有没人陪伴,总是缺少一些什么。”端起酒杯,笑道:“来,今日能够请到沈将军,而且还能认识宁小兄,真是三生有幸,我先干为敬。”端杯一饮而尽。   齐宁和沈凉秋对视一眼,也都饮尽了杯中酒。   齐宁在唐诺的帮助下,将幽寒珠注融入了自己的体内,自己的身体已经是百毒不侵,是以他也从不担心别人能够会用下毒的方式暗害自己,而且他相信这江易水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对自己和沈凉秋动手。   四名舞姬体态妖娆,那性感柔软的身体如同蛇一般扭动着,非但如此,那眼眸儿也满是挑逗之色,是不是探出小丁香舌儿,勾魂摄魄,当真是魅惑得紧。   猛听得江易水冲着那几名舞姬道:“快一些,快一些!”   四名舞姬立刻加快了速度,全身抖动,波浪翻滚,江易水见状,哈哈大笑,挥手道:“来人,斟酒!”便从后方上来一名男仆从,齐宁这才发现,那仆从竟然也是南洋人,大概十七八岁样子,始终弯着身子,显得异常小心谨慎,手里端着酒灌,他刚靠近要为江易水斟酒,江易水却似乎看得兴起,猛地展开双手,却不料这突然一张开手臂,手臂刚巧打在那酒灌上。   那仆从本就小心翼翼,突然被这一打,吃了一惊,手中酒灌亦是不稳,顿时就被打翻,酒水溅出,不少都溅到江易水袖上,那酒灌则是落在地上,虽然因为是木板没有摔碎,但酒灌中的酒却已经泼洒出大半。   四名正在癫狂般舞动的南洋舞姬看到此景,都是花容失色,惊呼声中,都是停下了舞蹈,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南洋仆从。   南洋仆从一脸呆滞,很快便瞳孔收缩,脸色煞白,噗通已经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江易水却从容淡定地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擦拭袖上的酒渍,轻叹道:“这件衣衫,从材料到做工师傅,都是经过细细挑选,足足花了十天的时间才制作出来,仅本钱就花了一百四十两银子,我在南洋的时候,一名南洋的官员出价四百两银子要买我这件衣衫,被我拒绝,因为我用过的东西,从来都不会送人的。”   齐宁心想以江家的财大气粗,一件衣衫一百多两银子倒也不算奇怪。   “这灌酒在南洋也算是极品,花了我十五两银子,如果在中原,卖出三十两银子都算是低价。”江易水叹道:“这个奴才只花了三两银子,一件衣衫足可以买五十个这样的奴才,一坛酒,也可以买上十个八个。”   齐宁和沈凉秋对视一眼,只听江易水道:“他除了这条性命,身无长物,也赔不起了。”挥手高声道:“来人,带他下去!”   从面外立时冲进两名劲衣大汉,二话不说,上前托着南洋奴便走,南洋奴惊恐万分,大声叫喊,虽然听不懂他语言,但齐宁却知道他一定是在乞饶。   “江三少,你这是?”齐宁看了那南洋奴一眼,问道:“是要让他用性命赔偿?”   江易水微笑道:“其实也不是让他赔偿。宁小兄有所不知,这南洋人还未开化,不懂规矩,我奖罚分明,也是让他们知道如何守规矩。”看向沈凉秋,含笑道:“就像沈将军治军,若有人触犯军法,人虽有情军法无情,一旦网开一面,这军法也就形同无物了。”   说话之间,那南洋奴已经被拖出去,片刻之后,听到“噗通”一声响,似乎是有什么重物落水的声音,齐宁不用多想,也知道定是那南洋奴被抛进了大海。   这里地处空阔,深海之中,前无岛后无礁,就算不被鲨鱼吃了,南洋奴也活不了多久。   江易水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斯斯文文,就像一个读书人,说话也是谦和的很,可是这出手确实狠毒无情。   四名舞姬美丽的脸上都满是恐惧之色,齐宁看在眼中,忽然笑问道:“江三少,我瞧这些人对你都是害怕的紧,到底是因为她们在你船上所以害怕,还是因为南洋那边对我们中原人存有畏惧之心?”   “问得好。”江易水竖起大拇指:“宁小兄,我交友甚广,可是却从无问过这样的问题。不瞒你说,莫说这些南洋奴才,就算是南洋那些达官贵人,见到我们大楚的船队,那也是战战兢兢,敬畏有加!”   “哦?”   “出了大海,江家商船队代表的就是大楚。”江易水肃然道:“身在海外,我们却从无忘记自己代表的是大楚帝国,所以从不敢在海外堕了我大楚的威风。”哈哈一笑,道:“国强则人强,我们如今出海贸易所到之处,他们都知道我们是天朝上邦的船队,从不敢对我们稍加失礼。”身体前倾,不无得意道:“说句不好听的,咱们到了那边,想怎样就怎样,他们要是不听话,让他们尝尝厉害就乖乖驯服了。”   齐宁叹道:“江三少,常言道得好,恩威并施,如果只是以威势压服他们,他们表面和气,可是内心只怕怨恨的紧。”   “只要他们听话就好。”江易水微笑道:“对他们无须客气,即使他们心中不甘,可是却又不敢如何。”   齐宁淡淡笑道:“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南洋人以为我们大楚霸道无理?如果有朝一日江家船队不再有今日的势力,无法再以武力震慑他们,却不知道江家与南洋的贸易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江易水脸上微微变色,齐宁却已经端起酒杯,慢条斯理道:“恩威并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如果对方有心和我们和和气气互利互惠,当然是要施恩于他们,让双方能够持久,如果他们不守规矩甚至言而无信,大可以再用武力震慑一番,一味的武力,我总担心长久不留。”看了江易水一眼,微笑道:“江三少常年在海外,应该比我更清楚形势,你既然有心要代表大楚,还是不要太过狰狞为好,有时候也要改改你的臭毛病。”   江易水脸色更是难看,便在此时,却听舱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声音传来:“三老爷,大事.....大事不好.....!”   江易水背负双手,沉声道:“怎么了?天塌下来了不成?”   “是.....是腾雾号......!”外面上气不接下气:“腾雾号船舱着火了.....!”   沈凉秋闻言,已经赫然站起,齐宁也是吃了一惊,江易水更是变色,二话不说,冲出船舱,齐宁和沈凉秋对视一眼,也跟着出了舱,到得船舷边,向后方望过去,只见到其中一艘船隐隐传来火光,腾起阵阵袅袅烟雾,竟果然是失火。   -----------------------------------------------------------------   PS:沙漠这两天连续不歇写了两个影视剧本,终于完成,耽搁了码字,第一更先送上,晚点再送上第二更! 第九七五章 失火   腾雾号突然起火,船队顿时有些骚动,江易水脸色难看,这时候已经顾不得斯文,怒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   边上有人道:“三爷,那边还没发来旗号,但肯定已经派人过来禀报,听那边的声音,这时候也应该在救火。”   果然,片刻之后,已经有小舟靠近到船边,登船之后,那人匆匆过来,一脸惶恐,跪倒在地:“小的.....小的见过三爷!”   “王福,你那艘船为何会起火?”江易水脸色异常难看,“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齐宁知道这王福应该就是腾雾号的船长,只见王福脸色苍白,禀道:“三爷,事情闹清楚了,今晚有几名舵工在舱底学着南洋人吃烧烤,多喝了几杯,没有熄火,然后火势蔓延开来,等发现已经是来不及。好歹从里面活着冲出来两个人,还有几个生死未卜,现在都在救火,没有让火势蔓延。”   “烧烤?”江易水怒道:“难道船上的规矩都不知道吗?他们好大的胆子。”   “眼见快要到家,这些人松懈了下来,可能是途中疲惫,大家也都早早睡下,虽然留人巡卫,却.....却忘记去舱底看一看,那几名舵工.....舵工一时糊涂,犯了规矩,酿成大祸......!”王福抬手擦额头冷汗:“小的回头一定重重责罚。”   江易水却是怒不可遏,冲上去一脚踹在王福的脸上,王福惨叫一声,被踹翻在地,江易水怒骂道:“重重责罚?你可知道真要是出了事,那一船可就彻底毁了。咱们拢共才这几艘船能远涉南洋,少了一艘船,可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我一直告诫你们,只要有一天不登岸,就一天不得马虎,时刻都要小心,我将腾雾号交给你,也是看你老成持重,你竟然给我闯下这么大的祸!”   “是....是小的糊涂,求三爷饶恕!”王福跪在地上,任由口中血水外流。   “我不罚你,你知道,商队不只是我们江家的买卖,东海有许多世家都参与其中。”江易水冷笑一声:“这次有多少损失,回头好好盘算,等回去之后,再让那些东家们决定如何罚你。”   沈凉秋终于道:“沈三少,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责任,而是先解决麻烦,腾雾号上现在是否安全,绝不可让人死在上面。”   江易水忙道:“沈将军所言极是。”向王福问道:“腾雾号现在情况如何,损失有多大?”   “回三爷,货物并无多少损失,只是.....只是舱板被烧毁,往里面进水,眼下正在加紧处理。”王福道:“小的....小的.....!”支支吾吾不敢说下去。   江易水没好气道:“到底如何,你快说,别支支吾吾。”   “小的以为,腾雾号暂时不便继续航行。”王福道:“现在加紧修补,如果抓紧时间的话,一天之内应该能修好,勉强航行的话,只怕.....!”   江易水皱眉道:“你是说腾雾号无法继续航行?”   “勉强可行,但可能会损失更大。”王福硬着头皮道:“所以小的建议停歇一天。”   江易水冷笑道:“你说停一天就停一天?往来贸易,那都是有时间规定,而且许多货物根本不能在船上时间太长,必须尽快登岸妥善处理。”向腾雾号那边瞧了一眼,想了一下,才道:“这样吧,商队继续前行,你们腾雾号既然走不了,就留下来一天,修好之后,迅速跟上。”   “可是.....可是如果只有腾雾号留下,会不会.....会不会有海匪袭击?”王福担心道。   江易水骂道:“真要被海匪抢了,那也是你们活该。”知道自己这也是气话,加了一句道:“有我们江家商队的旗号,那帮狗崽子不敢乱来。”   齐宁忽然笑道:“三少,如果一群饿狼发现一只兔子就在嘴边,你觉得他们还会在乎兔子是谁养的吗?”   沈凉秋也颔首道:“确实如此。这里虽然距离海岸只有一天,但海匪未必不会游荡过来,到时候他们看到一艘商船孤零零在此,定会出手。”   “这.....!”江易水微一沉吟,才道:“黑风号也一并留下作为护卫,给你们多留些人,你们修好之后,立刻出发,不得耽搁。”   王福忙道:“小的谢过三爷。”不敢在这里多留,恭敬退下,江易水嘟囔几句,这才笑道:“沈将军,宁小兄,没什么大事,别被这等破事扰了兴致,咱们继续喝酒。”   齐宁摇头笑道:“三少今日的盛情,已经领过,这已经很晚了,有些疲倦,今日先告辞,他日若有机会,咱们再聚。”看向沈凉秋,问道:“沈将军,你的意思.....?”   “不错,天色已晚,就不多扰了。”沈凉秋言简意赅,拱手告辞。   腾雾号着火,江易水的心情自然不会好,也并不挽留,送了二人下船,齐宁二人坐船回返,经过那腾雾号边上,瞧见腾雾号上的情况已经大致稳定了下来,这腾雾号和他后面一艘货船在船队众多船只中吃水最深,货物自然也是最多,失火之后,也许是因为有海水进入船底,此时吃水就变得更深。   齐宁二人回到船上之后,商船队并无停留,依然继续航行,腾雾号则是留在了原地,其后一艘船留下来陪伴护卫,而其他船只则是绕过腾雾号,跟随主船继续前行。   齐宁站在船舷边,瞧着那两艘船留在原地,目光深邃。   接下里的行程依然是十分的顺利,第二天黄昏时分,已经靠近海岸线,江易水的商船队不能停靠在东海水师的码头,自有商船队的码头,两支队伍便即分开。   这一次的捕鲨计划,行动十分的隐秘,东海水师中知道的人也是不多,将士们只以为三路人马果真是出海巡逻,其他两路船队在此之前已经返回,等到沈凉秋三艘船靠上码头,也并无掀起太大的波澜,这一次带回来的只不过是两具尸首,沈凉秋吩咐唐辉去与刺史府联系,将那位胡大夫的尸首连夜送往刺史府,交给那边,找寻胡大夫家眷归还尸首的事儿自然是着落在当地官府的身上。   至若黑虎鲨的尸首,则是令祝硕派人看守。   此番行动可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非但没有碰上海匪,而且极其顺利地拿到了黑虎鲨的脑袋,沈凉秋这几日一直凝重的脸色,也略见和缓。   “侯爷,这几日辛累,好在行动顺利,没有辜负侯爷期望。”沈凉秋长出一口气:“天色已晚,侯爷用过晚饭之后,卑将亲自护卫您回城。”   齐宁尚未说话,却见一名水军部将匆匆过来,看到沈凉秋和齐宁在一起,拱手行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齐宁看他脸色,便知道定有急事。   沈凉秋已经沉声道:“有事但讲无妨。”   那部将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将军,辛将军到了!”   “辛将军?”沈凉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哪位辛.....?”却并没有说下去,脸上就已经微变了颜色,齐宁见状,有些奇怪,那部将已经道:“辛将军知道将军回来,正在帐内等候,说将军如果有时间,想和您见一面。”   沈凉秋似乎是在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微微点头,齐宁忍不住问道:“沈将军,这辛将军又是何许人也?”他知道澹台炙麟过世之后,东海水师最高的将领就是沈凉秋,如今这位突然出现的辛将军竟然在帐内等沈凉秋去见他,架子不小,如果是沈凉秋的部将,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侯爷,辛将军是老侯爷当年身边的副将。”沈凉秋神情肃然:“老侯爷离开水军的时候,将水师交给了大都督,辛将军也跟随老侯爷回京,一直在老侯爷身边伺候。”   “哦?”齐宁一怔:“如此说来,这位辛将军是东海水师的老将?”   沈凉秋点头道:“辛将军才干出众,当年是老侯爷亲手提拔起来,他对老侯爷忠心耿耿,老侯爷回京之时,辛将军主动要求跟随回京侍奉左右,老侯爷也是答应了。他离开军中已经多年,一直都不曾回来,想不到.....!”   “也许是老侯爷一直在等候大都督的消息,迟迟没有结果,老侯爷心中焦急,这才派了辛将军前来问讯。”齐宁若有所思,问道:“是了,这位辛将军是否还有将职在身?”   “辛将军有四品建威将军的爵位。”沈凉秋道:“他为人低调,很少与人交往,始终跟在老侯爷身边,京城里知道辛将军的人并不多。”   齐宁心想这话倒不假,自己在京城也待了许久,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见过,即使没有见过,但凡有些名声的自己也是有耳闻,但这位辛将军自己却从无听说过,那自然是极为低调之人,不过想想连金刀候澹台煌那般威震天下的人物如今在楚国也是低调至极,甚至让朝廷有时候遗忘金刀候的存在,作为金刀候身边的部将,不为人知也并不是稀罕的事情。   “对了,这位辛将军大名如何称呼?”   “辛赐!”沈凉秋道:“辛苦的辛,赏赐的赐!” 第九七六章 空降   齐宁看到辛赐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辛赐当年一定是一名骁勇的战将。   辛赐的肤色黝黑,身材粗壮,只从外表看,甚至难以猜测他到底多大年纪,好在沈凉秋在进帐之前已经对辛赐略有介绍,此人看上去虽然孔武有力,但再过两年,便已经是半百之年,也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这位辛将军丝毫不显老态,肌肉结实,皮肤紧绷,没有一点松弛的迹象,让人一看就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感。   金刀候澹台煌已经离开东海水军多年,而辛赐当年也随同回京,但金刀候对东海水师的影响渗透在水师的每一个角落,辛赐同样也成为水师将士口中的传奇。   金刀老侯爷当年率部南征北战,麾下战将众多,早年辛赐年纪尚轻,但在老侯爷麾下已经立下了不少功劳,让辛赐真正成为水师传奇的却是在清剿东海海盗的战事中。   澹台煌初建水师的目的,最主要是扫清东海韩氏一族的余党,东海王虽然自尽投降,但幸存的韩氏族人及其不少党羽却是下海为祸,严重威胁到东海海疆的安全。   澹台煌的军队以陆军为主,并无几个懂得水军之人,要想扭转思想,却也并非容易的事情,澹台煌特地组织一批将领学习水战,辛赐便是从中脱颖而出,在接下来平定东海的战事之中,屡立战功,成为水军将领之中的佼佼者,而澹台煌赏罚分明,随着辛赐功劳卓著,最终成了金刀候的副将。   齐宁听得沈凉秋简略的介绍,对辛赐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两人进帐之时,辛赐正站在案前观看海图,听到脚步声,抬头来看,一眼便认出齐宁,立刻上前,恭敬道:“辛赐参见侯爷!”   齐宁含笑道:“辛将军鞍马劳顿,一路辛苦了。”心中却是突然想到,这种时候朝廷将辛赐派往东海,意欲何为?难不成澹台煌经过争取,竟然是让辛赐前来接替澹台炙麟的位置?   辛赐是澹台煌的心腹战将,对澹台煌自然是忠心耿耿,而且此人在统领水军方面有着过人的才能,论起威望,此人亦曾是东海水师传奇人物,在东海水师将士的心中,其威望未必弱过沈凉秋。   “辛将军!”沈凉秋虽然是现任东海水师副将,但对这位前辈却还是毕恭毕敬,拱手行礼。   辛赐咧嘴笑道:“凉秋,咱们可有些年头没见了,一向可好?”   沈凉秋和辛赐都是金刀澹台家的人,与澹台家有着密切的关系,而且同出东海水师,互相之间熟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切安好。”沈凉秋道:“不知老侯爷.....?”   辛赐皱起眉头,神情黯然下来,道:“大都督过世,老侯爷自然是悲痛。”也不多说,直接道:“我奉了老侯爷之令,前来处理大都督的后事,之前我已经去过大都督府,大都督和少夫人都已经入殓,凉秋,你准备如何处理大都督的后事?”   沈凉秋神情凝重,道:“辛将军,少夫人过世的时候,留有遗书,不知.....?”   “侯总管已经交给我看过。”辛赐叹道:“难得少夫人对大都督一往情深,他夫妻二人自然是要葬在一起的。”   “大都督生前有过话,说是如果有朝一日真的.....!”沈凉秋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他希望能够留在东海,遗骨与东海不离不弃。”   辛赐微微颔首,并无说话。   齐宁这时候才问道:“辛将军,不知老侯爷是什么意思?”   辛赐苦笑道:“老侯爷这几日心情悲伤,连话也很少说,一心等着你们送去消息。凉秋飞鸽传书,将调查结果呈报了过去,经过刑部诸位大人的调查,证明大都督确实是自尽过世,老侯爷得知之后,更是难过,他老人家也没有精力再来处理这些后事,所以吩咐我前来东海。”抬手道:“侯爷请坐!”   他毕竟出自东海水师,虽然多年不曾在这边,但一进军营,就如同回家一般,显得十分从容熟悉。   齐宁落座之后,辛赐才道:“这次我过来,本是准备将大都督和少夫人的灵柩运回江夏,葬在故乡,不过老侯爷也是嘱咐过,大都督的后事,还是要与凉秋商量着办,毕竟东海也算是澹台家的第二故乡了,你和大都督私交甚好,能够了解大都督的心思,大都督自尽过世,也许事先对你留有什么嘱咐,人既然去了,大都督若有遗命,咱们就顺着大都督的意思就是。”   沈凉秋微微点头,道:“辛将军,如果老侯爷的意思是要将大都督运回江夏,咱们自然是要照着老侯爷的吩咐去办,落叶归根,大都督年少之时就跟随老侯爷离开故乡南征北战,如今.....如今既然去了,能回到家乡,自然也是一个好结果。”微顿一顿,才继续道:“大都督自己的愿望,则是希望留在东海,过世之后,进行海葬,少夫人的遗书之中,也是这个意思。”   辛赐叹了口气,道:“我能明白大都督的心意。我们这些人,终年与海为伍,骨子里的血液已经和大海分不开,血管里流淌的其实就已经是海水了。”一脸唏嘘道:“莫说大都督,便是我辛赐,也想过死后葬在大海。”终是向沈凉秋道:“如果大都督果真有此愿望,咱们就顺着大都督的意思去办吧。”   沈凉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辛赐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辛将军,大都督过世之后,老侯爷.....老侯爷还不曾见过大都督一面,若是.....若是就此海葬,是否.....!”   辛赐颔首道:“你有此顾虑,也算是尽心了。其实我临来的时候,也向老侯爷提及过,毕竟大都督已经数年不曾回京,老侯爷也多年没有见到他,如今已是永别.....!”摇了摇头:“老侯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他老人家的心意我也明白,既然已是永别,若是见上一面,反倒会更加悲伤。而且路途遥远,老侯爷也身体不好,也不能长途跋涉,所以咱们还是尽心将后事安排好就是。”   沈凉秋神情凝重,微微点头。   辛赐又道:“皇上赐下了旨意,为了表彰大都督的功勋,追封大都督为靖海侯,只是少夫人过世的消息没来得及呈报朝廷,回头皇上应该也有赐封。”停了一下,终于问道:“凉秋,你在呈报中说,大都督自尽的缘故,有大半是因为黑虎鲨?”   沈凉秋点头道:“辛将军,黑虎鲨这两年的所为,你应该也略有所闻。大都督英雄一生,却被黑虎鲨几次三番折辱,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辛赐苦笑道:“大都督少年得志,是个极重颜面的人,被区区海贼几次折辱,确实难以承受。”握拳道:“那黑虎鲨如今又是怎样一个动静?”   沈凉秋拱手道:“我已经带回了黑虎鲨的首级。”   “首级?”辛赐一怔。   沈凉秋这次行动异常隐秘,军中知道此事之人屈指可数,便是那些参加此次行动的兵士,在出发的时候,也并不知道是要抓捕黑虎鲨,辛赐刚到军营,自然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此番承蒙侯爷坐镇,我们查到了黑虎鲨的行踪,所以秘密实施了抓捕行动。”沈凉秋道:“托侯爷之福,这一次行动十分顺利,除掉了黑虎鲨,也解决了海疆一大重患。”   辛赐向齐宁笑道:“侯爷此行东海,指挥除掉了黑虎鲨,真是可喜可贺。”   齐宁摆手笑道:“辛将军可莫听沈将军之言,他这是谦逊之词。我可说明白,此次行动,从头至尾都是沈将军一手计划,便是抓捕黑虎鲨的时候,那也是沈将军亲自上阵的。”   辛赐略有感慨道:“凉秋能够亲手除掉黑虎鲨,也算是给大都督报了仇,大都督泉下有知,也是欣慰了。”又问道:“凉秋,你准备何时让大都督落葬?”   “我一直在等老侯爷的指示。”沈凉秋道:“既然老侯爷让辛将军前来,咱们就看个合适的日子,让大都督早日落葬为安,这边事情处理好,辛将军也能早日回京向老侯爷复命。”   “那倒不急。”辛赐摇头道:“此番如果大都督的灵柩要运回江夏,我自然是要亲自护送过去,即使如此,在江夏处理完大都督的后事,我也是要返回东海的。既然大都督要在东海海葬,我也就不必去往江夏,处理好大都督和少夫人的后事之后,也就可以留在这边了。”   沈凉秋一怔,辛赐解释道:“老侯爷是担心大都督过世之后,东海水师军心不稳。你也知道,北汉有变,朝廷已经开始筹划北伐事宜,在这当口,东海这边十万不能出一点差池。老侯爷已经向朝廷举荐你来统领东海水师,所以派了我前来,协助你处理水师军务,老侯爷的一番苦心,你要好生理会啊。”   沈凉秋忙道:“辛将军,你德高望重,我怎能.....!”   “你也不必多说,老侯爷既然举荐你,自然有他老人家的考虑,而且老侯爷看中的人,也一定不会错。”辛赐肃然道:“你一门心思治理好东海水师便好,我在这边,如有差遣,随时可以吩咐下来,老侯爷既然让我协助你治理水师,我自当殚精竭虑,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第九七七章 幕后交易   辛赐的到来,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齐宁一开始本猜想辛赐可能是派来接替澹台炙麟,随即听得辛赐所言,又以为他只是代替澹台煌前来处理澹台炙麟的后事,这时候才知道,处理后事固然是此行目的之一,这辛赐另一个任务,却是奉命要在东海水师驻留下去。   “辛将军,圣上是否已经下来旨意?”齐宁问道:“军中不可一日无将,这东海水师大都督的位置.....?”   辛赐道:“老侯爷已经向朝廷举荐了凉秋,不过圣上还没有颁下旨意,但朝廷也知道东海水师务须稳定,这大都督的位置也不会悬而不决,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旨意就应该到了。”   齐宁颔首道:“如此甚好。沈将军这次剪除了黑虎鲨,居功至伟,由他来接任大都督一职,也算是最合适不过了。”   沈凉秋立刻向齐宁拱手道:“卑将谢侯爷赏识!”   “沈将军,黑虎鲨的人头已经带回来了,大都督的海葬也可以开始安排了。”齐宁叹道:“入海为安,两位还要多费心了。”   沈凉秋和辛赐同时拱手道:“分内之事!”   齐宁在水师大营用过晚饭,沈凉秋本要亲自护送,但辛赐却是让沈凉秋留守大营,自己则是随着齐宁回城。   夜风习习,耳边时不时地响起夜潮之声。   离开水师大营一段路之后,辛赐的马速放缓下来,齐宁也是放缓了马速,扭头看向辛赐,辛赐犹豫一下,才终于道:“侯爷,临来之时,老侯爷让末将向侯爷致谢,此番辛劳侯爷了。”   齐宁摇摇头,道:“辛将军客气了,我这也是奉旨办差,应尽之责!”   “老侯爷说,大都督过世的缘故已经找到,这是性情所致,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辛赐叹了口气,看着齐宁道:“这几日朝廷的旨意就要过来,只要旨意抵达后,侯爷就不必再辛劳,可以回转京城了。”   “哦?”齐宁淡淡一笑:“老侯爷觉得这边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   辛赐道:“刑部的官员们已经得出了结果,应该就不会有错了。虽然我们曾经并不相信大都督真的会轻生,但事实就在眼前,那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齐宁点点头,并无多说。   两人骑马前行,海风之中甚至带着一丝湿意,吴达林等人则是跟在后面,片刻之后,齐宁终于道:“老侯爷举荐沈将军接任大都督之位,镇国公那边是什么意思?”   “镇国公.....!”辛赐微微一笑,终是道:“侯爷可能不知道,玄武营刚刚更换了统领!”   “更换统领?”齐宁眉头一紧。   京城内外如今驻有五支兵马,皇城之内的羽林营,卫戍京城的虎神营,此外便是驻扎在京城附近的黑刀、黑鳞和玄武三大营,玄武营虽然装备不及其他四大营,但人数最终,达到一万五千之众。   “侯爷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你离京不到两日,玄武营有数名将领联名上了折子,揭露玄武营周统领滥用职权,巧取豪夺。”辛赐缓缓道:“周统领老家在桂阳,他的族人借着他的权势,在当地欺男霸女,猖狂异常,几年前为了霸占一块良田,甚至打死了人,但因为顾忌周统领的地位,当地官府将此事大事化小,最后不了了之,据说因为此事,周统领当时写了一封密信过去,交代当地的官府妥善处理此事。”   齐宁皱眉道:“此事可祥加调查过,是真是假?”   “朝廷接到几位将领的举报之后,派人调查此事。”辛赐淡淡一笑:“当年那名地方官员轻易找到,而且就连周统领当年那封含糊其辞的密信,那位官员也一直保留着。虽说信上并没有明说什么,但涉入到当年那桩命案却是不争的事实。”   齐宁叹了口气,心知这正是司马氏的惯用伎俩。   司马氏这些年收集了诸多朝廷文官武将的资料,握有许多把柄,平常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却能够用这些把柄作为致命的杀招。   当初户部侍郎冯若海收集不少司马家的罪证,在朝会上弹劾司马常慎,到最后反倒是被司马家拿出更致命的证据,让冯若海一败涂地。   “虽然那封信无法证明周统领涉及到了杀人霸地,但利用职权私下与地方官员有牵连,这就是一桩大罪。”辛赐淡然道:“保住了性命就已经是祖宗积德,那玄武营统领的位置,却是坐不下去了,查实之后,周统领就已经被罢官免职,发配回原籍了。”   齐宁知道自己离京之后,司马岚必然会有一番动作,却是想不到他的动作如此迅猛快速,想了一下,才问道:“是谁接替了周统领?”   “瞿彦之!”辛赐道:“黑刀营副统领,就在末将赶来东海之前,兵部那边已经发下了任命敕书。”   齐宁一听瞿彦之这名字,倒是记了起来。   当初重建黑鳞营,三名候选人争夺黑鳞营统领一职,除了齐宁和江随云,另一个便是瞿彦之,而瞿彦之武功虽不弱,却还是摆在了江随云的逆手灵刀之下,差点废去了一条手臂。   黑刀营是司马家手里唯一控制的兵马,黑刀营统领褚苍戈乃是一等一的骁勇猛将,瞿彦之亦是难得的骁将。   玄武营在京城五大营之中,归属比较模糊,在玄武营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在其中都有人,就连已经倒台的淮南王在其中也是安插有人手,不似黑刀营直属司马家,黑鳞营直属锦衣齐家,也正因为如此,各方势力虽然一直都想着将玄武营控制在手中,但因为错综复杂,却偏偏没有任何势力能够真正掌控住它。   今次司马岚将黑刀营副统领瞿彦之调过去,也便是说已经着手将玄武营控制在手中。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朝中的局势还算是平衡之势,在玄武营那边谁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但如今司马岚已经是朝中天字第一号大权臣,将心腹战将调过去,瞿彦之有了司马岚撑腰,自然是要底气十足地在玄武营开始排除异己,齐宁心知用不了半年时间,玄武营只怕就要完全掌控在司马家手中。   一旦手握玄武和黑刀两大营,司马家手中所控制的兵马在京畿附近便无人可比,其在朝中的威势将会进一步增强。   他瞥了辛赐一眼,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   金刀澹台家和司马家显然是进行了一场政治交易,东海水师依旧由澹台家的人来统领,而玄武营则是交到司马家手中,这明显是帝国两位大佬进行的一场交易。   齐宁心中冷笑,其实他曾经倒也有过一丝期望,想着司马家日渐势大,金刀澹台也不至于坐视不管,兴许澹台煌会联合其他势力共同制衡司马家,但今日这消息却是让齐宁明白事实,说到底,这些世家大族想到的终究还只是自己的利益,家国两相权益,澹台家终究还是选择保护自己的力量。   “辛将军,其实到现在为止,老侯爷也没有接受大都督自尽的事实,他还是相信,大都督之死另有缘故是不是?”齐宁轻叹一口气,含笑道:“交易达成,我出使东海的任务也算完成,是也不是?”   辛赐一怔,显然还没有明白过来。   齐宁叹道:“所谓调查大都督死因真相,其实老侯爷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我来调查出真相,因为他老人家智慧过人,知道这桩案子,凭我一个毛头小子,根本查不出真相。”   “这.....侯爷自谦了。”辛赐勉强一笑:“侯爷文武双全,老侯爷也是多次夸赞的。”   齐宁摇摇头,道:“其实也没有别人,咱们随便聊两句也无伤大雅,有些话本不想说,可是如果不说,却又担心你们真的将我当成了傻子。”   “侯爷何出此言?”   “澹台老侯爷让我到东海,不是为了调查这桩案子,因为他知道我不可能调查出什么结果。”齐宁叹道:“大都督就算真的是被人阴谋所害,那么这起阴谋也必然是周密至极,我初来乍到,对东海的形势一无所知,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查出真相?只要这桩案子能拖住我十天半个月,事情也就圆满了。”   辛赐眼角微跳,并无说话,齐宁继续道:“老侯爷是饱经风霜之人,这一辈子从刀山火海走过来,心志之坚,绝非常人可比。大都督过世,对老侯爷来说,第一时间要处理的事情,并非是查清楚大都督死因,而是要在这起危机之中,保住东海水师,不让东海水师落入他人之手,辛将军,你是老侯爷身边的亲信,我说的没有错吧?”   辛赐神情肃然,道:“侯爷应该知道,朝局如今非比寻常,如果东海水师落入别有居心之人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你口中的别人,只能是司马家。”齐宁淡淡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司马家当然不会错过,一定会趁机渗透东海水师,老侯爷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得知大都督过世的消息之后,第一个不会考虑其他,而是想到如何应对司马家的攻势,换句话说,从一开始,老侯爷就已经准备和司马岚做交易了。”   辛赐神情更是严峻,齐宁微微一笑,道:“一位是金刀候,一位是镇国公,都是帝国栋梁老臣,皇上初登大宝,如果这两位老臣真的要做什么交易,只要达成默契,就连皇上也不好反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老侯爷在交易之前,还是废了苦心,至少要将一个可能闯祸的麻烦先调走,如此才能安心交易,而这个麻烦,自然就是我。”齐宁抬手指了指自己:“年轻气盛,冲动不羁,有人要去控制玄武营,也许这个愣头青会生出幺蛾子来,将事情闹得更加复杂甚至不可收拾,既然如此,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将这个愣头青调走就是,等生米煮成熟饭,反对也来不及了。” 第九七八章 鬼门崖   齐宁一番话就如同锋利的刀子一般刺了出去,辛赐怔了一下,微微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齐宁却已经抬手阻止道:“辛将军,你也不用多说,其实许多事情本就说不出是是非非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辛将军被派到东海,协理东海水师的军务自然是重要任务,不过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只怕还是为了调查大都督之死吧?”   辛赐凝视着齐宁,终于长叹一声道:“侯爷,今日末将是真的服了。侯爷年纪虽轻,但对世事却是洞若观火,难怪老侯爷夸赞小侯爷非池中之物,今日末将终于明白老侯爷的意思。”   齐宁含笑摇头道:“什么洞若观火,无非是多想了一分而已。我来东海,不过是老侯爷担心我会在京中生乱,而辛将军前来东海,才是真正地查案。辛将军对东海水师十分熟悉,调查此案,自然是事半功倍。”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还真是不大适应东海这边的气候,既然辛将军来主持大局,那是再好不过了。”   辛赐犹豫一下,终是问道:“侯爷来东海已经有数日,不知侯爷在大都督这件事情上,是否找到一些线索?”   “辛将军也说了,本侯到东海不过区区数日。”齐宁叹道:“我对东海一无所知,其实到了这里之后,还真是无从下手。老侯爷其实想的不错,这东海的环境错综复杂,我又如何能在短短数日之内理清头绪,一切都是要仰仗辛将军细细调查才是。好在大局已定,老侯爷一番辛苦,也算是没有让东海水师落入他人之手,辛将军后顾无忧,接下来只要一心调查真相就好。”   辛赐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一行人加快速度,渐近古蔺城,齐宁再次放缓了马速,瞅向辛赐,忽然问道:“辛将军,你可听说过饕餮?”   “饕餮?”辛赐有些奇怪,却还是点头道:“那是上古四凶兽之一,饕餮贪食,食虎吞象!”   “不错,据说饕餮一开始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齐宁含笑道:“只不过它生性贪食,日夜不停,胃口也越来越大,食虎吞象不是终点,到后来,甚至想要吞天噬地。”   辛赐毕竟不是笨人,这时候已经明白了齐宁的意思。   “老侯爷是个智慧的人,难道会任由饕餮的胃口越来越大?”齐宁叹道:“莫非澹台家没有想过,如果这头饕餮有一日胃口到了无人可阻的地步,会不会以澹台家为食?”他不再等辛赐多言,拍马飞驰,一行人到了城门,叫开大门,径自入城。   回到驿馆,已经是夜深时分,齐宁吩咐吴达林等人先下去休息,此番出海,连续数日,其实众人还真是没有好好歇息,自然要养精蓄锐一番。   韦御江知道齐宁返回驿馆,第一时间便找了过来。   “韦司审,这几日大伙儿待在驿馆没有擅自离开吧?”齐宁换了一身衣衫,这才出来与韦御江说话。   “侯爷有过吩咐,所以大家这几天都没有出门一步。”韦御江禀道:“不过那位秦法曹却是来了两次,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拜见侯爷。”   “秦月歌?”   “是。”韦御江道:“秦月歌没有见到侯爷,所以到底有什么事也没有多说。不过卑职看他脸色不大好,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   齐宁心想这种时候,在东海也不会真的有什么好事登门,吩咐道:“他若是再过来,你直接让他过来见我就是。”顿了顿,又道:“让大伙儿准备一下,咱们近几日便启程动身返京吧。”   韦御江有些意外,急道:“侯爷,咱们.....要返京吗?”   齐宁淡淡一笑道:“金刀候已经派了更合适的人来调查此案,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下来添乱了。澹台大都督这几日应该就要海葬,参加完大都督的葬礼,咱们也该回去了。”   韦御江微皱眉头,忍不住道:“侯爷,金刀候又派人过来,难道是并不信任我们?”   齐宁心想从一开始澹台家就没想过让我们调查出真相,那老狐狸不过是调虎离山的把戏而已,但此等事情,倒也不好向韦御江多说,便在此时,忽听外面传来禀报:“侯爷,秦月歌求见!”   “哦?”齐宁笑道:“这秦法曹倒是长了眼睛,来得好快。”吩咐传秦月歌来见。   秦月歌一如既往地一身劲装,进屋之后,见过齐宁,齐宁才开门见山笑道:“听说秦法曹已经来了两遭,似乎是有急事要见我?”抬手道:“先坐下说话吧。”   “侯爷,卑职失责,还请侯爷降罪!”秦月歌却是忽然跪倒在地请罪。   齐宁有些意外,皱眉道:“到底发生何事?”   秦月歌道:“回禀侯爷,田家药行的田东家已经失踪了两天,下落不明.....!”   齐宁脸色骤变,失声道:“田夫人?你是说.....!”急向前走出几步,沉声道:“秦月歌,到底发生何事?田夫人怎会失踪?”   秦月歌拱手道:“侯爷,昨天中午的时候,药行商会的苗会长往衙门里去报案,说田东家一宿未归,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的口讯,他担心田东家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卑职立刻过去调查,此前田东家都不曾在外面过夜,这突然不声不响离开,有些不寻常。卑职检查过田东家的住处,所有的行李都在,唯独不见了田东家。”   齐宁心中大为担心。   此番田雪蓉前来东海,是跟随齐宁的队伍一同前来,沿途自然是安全得很,到了东海,也一直是住在商会会馆,田雪蓉平时也是谨慎小心,齐宁万想不到她会突然失踪。   “可派人找寻过?”   秦月歌道:“卑职已经派人在城里秘密找寻,苗会长那边也协助打听。田东家初来东海,人生地不熟,知道的地方也不会太多,卑职将田东家可能去过的地方一一都找寻过,始终没有她半点消息。昨晚田东家又是一夜未归,目前手上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却还是没能找到田东家的下落。”   “什么线索?”   “前天傍晚时分,有一辆马车停靠在会馆门前,车夫让会馆看门的给田东家送去过一份信函。”秦月歌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呈给齐宁:“田东家看了这封信后,收拾一番,就出门乘坐那辆马车离开,自此之后,就没了踪迹。”   齐宁迅速打开信笺,扫了两眼,脸色阴沉,目光如刀:“这是假的!”   “信上说侯爷邀请田东家去往海边观看涨潮。”秦月歌道:“落款也是侯爷所留,卑职为了确定此事不假,专门派人打听,侯爷四天前就出海去了,不可能在前天邀请田东家观潮,所以这封信函必然有蹊跷。”   齐宁冷笑道:“这是有人盗仿我的笔迹,对方既然这般做,自然是故意设下的圈套。”皱眉问道:“你们可追寻了那辆马车的线索?”   “卑职已经找到了那辆马车。”秦月歌道:“城南不过十里处,有一片枯木林,那辆马车就丢弃在枯木林中,卑职检查过马车,并无其他发现,只发现了一只小香囊。”呈了过来,齐宁接过,果然是一只小香囊,一看就是女人的物事,自然是田雪蓉遗落在马车上的东西。   “东海并非人人都能拥有马车。”齐宁神情严峻:“既然找到了那辆马车,可查到马车的出处?”   “是徐记车马行的马车。”秦月歌立刻道:“徐记车马行是东海最大的车马行,可以对外租赁车马,卑职确定那辆马车出自徐记车马行,而且找了徐记车马行的东家亲自确定,绝无差错。卑职又亲自在车马行调阅租赁的账簿,前天下午,那辆马车被人租赁,留有押金,说是要租赁三天。”   “是谁人租赁?”   “名字一定是假的。”秦月歌道:“租赁车马,只要留下足够的押金,用不着将自己的真实名姓留下。”秦月歌皱眉道:“所以此时麻烦就在这里。那人留名叫张三,这一定是化名,而且据车马行描述,那人其貌不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皮肤很黑,倒像是经常出海的渔民。”   “渔民?”   秦月歌点点头:“我们在枯木林仔细勘查,找到了足迹,如果调查不错,马车丢在枯木林之后,那人带着田东家一路往南,走了大概三四里地,就出现了马蹄印。”   “可顺着马蹄印追寻?”   “今天上午,卑职亲自带人顺着马蹄印追寻。”秦月歌道:“马蹄印饶了半个圈子,才到了海边,然后就消失在了鬼门崖!”   “鬼门崖?”齐宁皱眉道:“那是什么所在?”   “是东海边上的一处海崖。”秦月歌解释道:“地势颇高,崖下都是怪石嶙峋,据闻一到晚上,海风一起,鬼门崖就会发出奇怪的声音,宛若厉鬼凄号,十分恐怖。而且在鬼门崖那边,曾经多次有人跳崖自尽,还有人说那里有鬼魂出没,所以一到晚上,几乎没有人敢靠近鬼门崖。”   齐宁目光如刀,冷声道:“你是说,有人将田东家带到鬼门崖?” 第九七九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月歌十分谨慎道:“卑职不敢完全确定,但通过目前调查得到的线索,田东家应该是被带到了鬼门崖,此后便在鬼门崖消失。”   齐宁虽然面上显得十分冷静,心内却是大为吃惊,此番田雪蓉跟随他前来东海,齐宁自问要护住田雪蓉的周全问题并不大,可是却不想自己出海短短几日,竟然有人对田雪蓉下手。   对方伪造了自己的书信,骗取了田雪蓉的信任,至少证明对方一直都在关注自己,而且知道田雪蓉一旦看到自己的书信定会上钩,那么对方当然了解自己与田雪蓉的关系。   这起事件,冲着田雪蓉去的可能性较小,只怕终究还是冲着自己过来。   “你们在鬼门崖可仔细检查过,有没有留下田东家或者其他人的痕迹?”齐宁神情冷峻,沉思片刻,终于问道。   秦月歌摇头道:“对方做得很干净,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就连那匹马的马蹄印,也无法再追踪下去。卑职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那人骑马将田东家挟持到鬼门崖,那里有船等候,连人带马都登船而去。”秦月歌道:“如果当真如此,就可以解释为何再无那匹马回转的马蹄印。”   “连人带马出海?”齐宁眉头一紧:“那是要做什么?”   秦月歌道:“卑职也无法确定,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对方是海盗。”秦月歌正色道:“他们查知田东家与侯爷有交情,没有机会也不敢对侯爷下手,所以退而求其次,向田东家出手。”   齐宁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说,绑架挟持田东家的可能是海盗?”   秦月歌点头道:“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有这个可能。车马行说雇车的人像渔民,似乎常年在海上讨生活,但是普通的渔民,岂有胆量绑架田东家?卑职猜想那人是海盗所扮。”   韦御江在旁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终于道:“秦法曹,你说对方是海盗,那么他们绑架田东家的目的又何在?侯爷到目前为止,并无与东海的海岛有直接的冲突,他们为何要绑架田东家?”   “卑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秦月歌皱眉道:“也许.....他们有求于侯爷。”   “有求于我?绑架田东家,向我提出条件?”齐宁冷笑道:“莫非他们想向朝廷投诚,接受招安?”向秦月歌招招手,秦月歌忙靠近过去,齐宁才低声道:“有没有可能与那几大家族有关系?”   “侯爷是说卢家为了上次的事情报复田东家?”秦月歌心领神会,立刻就明白齐宁意思,轻声道:“卑职虽然不敢肯定,但.....可能性不大。”   “哦?”   “他们虽然财力雄厚,但心里都很清楚,朝廷从未放松对他们的监视。”秦月歌低声道:“卢子恒如今还在养伤,他们现在只担心侯爷还会找他们的麻烦,更是小心翼翼,这种时候,绝不敢轻举妄动。三大家族这些年虽然生意越做越大,但还是遵守朝廷的法度,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稍有差池,很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齐宁目光深邃,凝视秦月歌:“你觉得他们不敢动手?”   “侯爷,他们已经知道田东家与您的交情。”秦月歌轻声道:“田东家如果失踪,侯爷必定会彻查到底,只要是他们所为,终究会查出蛛丝马迹,他们绝不敢因此为自己的家族招来灾祸。”   三大家族虽然在东海财力雄厚,但在帝国侯爵的眼中,不过是一介商贾而已,如果齐宁当真要以锦衣候的地位收拾区区几个商人,实在不是算是太困难的事情。   虽说齐宁与江随云有过冲突,甚至几天前当众殴打卢子恒,但这毕竟只是小冲突,对三大家族来说,绝非致命的矛盾。   秦月歌说的不无道理,在没有发生致命的冲突之下,三大家族当然不会轻易招惹齐宁。   “如此说来,最有可能绑架田东家的是东海海匪?”齐宁想了一想,才问道:“如果他们绑架田东家的目的是冲着我来,那么接下来必定还会主动联系我,到那时候,就可以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了。”   秦月歌点头道:“如果他们挟持田东家的目的是要向侯爷提出条件,定然会再联系侯爷。”   “秦法曹,是否被海盗所绑架,我们也只是猜测。”齐宁目光如刀,低声道:“也并不能完全排除三大家族没有参与此事,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秦月歌轻声道:“侯爷,卑职已经派人暗中调查三大家族,如果他们那边有反常迹象,必定会立刻禀报侯爷。”   “你说的鬼门崖,距离古蔺城有多远?”齐宁想了一想,才轻声问道:“那边是否还留有人看守?”   “侯爷,对方趁侯爷出海绑架田东家,时机掌握的恰到好处。”秦月歌道:“他们既然在鬼门崖留下了痕迹,卑职相信他们应该不会再在鬼门崖露面。”   齐宁“哦”了一声,回身在椅子上坐下,寻思片刻,终于道:“秦法曹,你领我去鬼门崖一趟。”   “侯爷要去鬼门崖?”秦月歌一怔,马上劝道:“侯爷若是觉得鬼门崖还有线索,卑职立刻动身过去,您刚刚回来,还是.....!”   “秦法曹,如果是你,挟持了人质,是否会处处留下破绽?”齐宁缓缓道:“这一桩绑架案,从一开始,处处留有线索,最终一直引向了鬼门崖,线索这才断绝,你觉得这是绑匪的失误,还是有意为之?”   秦月歌浓眉微紧,意识到什么,轻声道:“侯爷是说,这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线索?”   “应该就是如此了。”齐宁道:“线索是在鬼门崖消失,那么在鬼门崖,必有蹊跷。”起身道:“事不宜迟,你若是方便,咱们立刻动身前往鬼门崖。”   “卑职这就调动衙差。”秦月歌拱手道:“侯爷稍后片刻,卑职点齐人马,立刻过来。”   “不用了。”齐宁摇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大批兵马赶过去,我们依然是一无所获。对方故弄玄虚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要见到我,既然他煞费苦心,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秦月歌急道:“侯爷,鬼门崖距离古蔺城有三十多里地,地处海边,那边平日里人烟稀少,十分偏僻,侯爷身份尊贵,岂能轻易涉险?”上前一步道:“若是侯爷信得过卑职,卑职独自一人前往,看看是否有什么发现,无论有无发现,都会即刻回来禀报侯爷。”   “田东家是我带来东海,她出了事情,我不能袖手旁观。”齐宁摇头道:“而且对方是冲着我来,我岂有躲在后面的道理。”见秦月歌还要再劝,摆手道:“你不必多言了,如果秦法曹觉得此行凶险,可以留下来,本侯独自前往就是。”   秦月歌立时跪倒在地,肃然道:“侯爷既然心意已决,卑职定当随同前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韦御江却是急道:“侯爷,这.....这是不是要做好计划,可以让吴领队带人在附近埋伏,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也好随时接应。”   “田东家在他们手中,主动权已经在他们手里。”齐宁摇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韦司审,你不必担心,本侯自有计较。对了,你去叫吴达林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分派他去办。”   韦御江犹豫一下,还是拱手退了下去,片刻之后,韦御江便带了吴达林过来,齐宁又吩咐道:“秦法曹,你先出去等我,韦司审帮我备马。”等两人退下之后,齐宁这才从怀里取了一件东西出来,递给吴达林,吴达林看到那东西,怔了一下,齐宁已经低声道:“吴领队,这是丐帮的朱雀令,你拿着朱雀令,连夜去丐帮分舵一躺,找到张月鹿分舵的舵主荆寿,请他帮我办一件事情。”   “丐帮?”吴达林颇为意外。   齐宁凑近吴达林耳边,低语几句,吴达林神色凝重起来,低声道:“侯爷,您是怀疑.....!”还没说完,齐宁已经止住道:“暂时不好判断,这件事情让丐帮去办,最合适不过。你告诉荆寿,一旦有了消息,可以和你约下记号,到时候我会亲自过去见他。”   吴达林收起朱雀令,并不多言,拱手退了下去。   齐宁独自在椅子上静坐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可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齐宁连夜和秦月歌出了古蔺城,出城之后,径自向东南方向去,秦月歌熟悉地形,在前飞马带路,齐宁则是跟在秦月歌身后,两匹快马直往鬼门崖方向去。   三十里地说远也不远,骑马飞驰,子时之前就已经赶到,月朗星稀,还没靠近鬼门崖,就听得那边传来一阵阵令人后背发凉的海风声,若非秦月歌早有说明,还真让人觉得鬼门崖有厉鬼在作祟。   鬼门崖实际上是一处向海面突过去的石崖,距离海面有十来米高,怪石嶙峋,夜色之中,海浪拍打着怪石,海风旋入石崖下的凹处,是以发出呜呜之声,齐宁翻身下马来,环顾四周,一片死寂,借着月光走到了石崖上,居高临下俯瞰,海浪阵阵,惊涛骇浪宛若要将那些嶙峋怪石吞噬 第九八零章 夜色迷舟   秦月歌这时候却走到距离齐宁不远的一处悬崖边上,蹲下身子,探手在地上摸了一摸,这才起身看向齐宁,齐宁也走了过去,秦月歌轻声道:“侯爷,马蹄印最后就是消失在这里。”   齐宁微微点头,遥望向海面。   夜色之下的大海,风起浪涌,波涛不宁,那深邃的大海之下,似乎隐藏着无数的凶险和秘密,便在此时,却见秦月歌猛地上前两步,神情严峻起来,低声道:“侯爷,您看,那里.....好像有一艘小船。”   齐宁顺着秦月歌手指的方向瞧过去,果然见到一艘小船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就在悬崖之下,随着海浪拍打崖壁,那小船如同一片树叶般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齐宁并不耽搁,身形一展,已经从悬崖轻盈跃下,调下崖壁一块凸起的岩石上,身法轻灵,直往崖下过去,秦月歌动作也极为敏捷,紧跟在齐宁身后,却也显出不弱的轻功。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三更,鬼门崖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艘小舟,自然是蹊跷得很。   两人就如同灵猿一般,只片刻间,已经到得崖下,这时候已经瞧见那艘小舟就在前面不远,那小舟上只有一道身影,显然已经看到齐宁二人,却并无惊慌的迹象,也不说话,月下之下,显得颇有些诡异。   齐宁和秦月歌并肩而立,那船夫也是望向这边,海浪声声,一阵沉寂之后,秦月歌终于率先道:“船家靠岸!”   秦月歌声音洪亮,中气颇足,亦可见内力也是不弱,声音远远传过去。   那船夫竟然没有犹豫,摇撸向岸边过来,尚有一小段距离,齐宁借着月光,瞧见那船夫身体壮硕,眉重眼亮,只听那船夫已经高声道:“敢问是否有位姓齐的客人?”   齐宁心想这船夫果然有蹊跷,上前一步,沉声道:“我姓齐!”   那船夫“哦”了一声,这才将船靠岸,那小船刚刚靠岸,秦月歌身形便如同鬼魅一般,一跃跳上那小船,腰间佩刀出鞘,刀光一闪,佩刀已经架在了那船夫的脖子上。   那船夫脸色骤变,急叫道:“饶命,不要.....不要杀我.....!”显得异常惶恐,齐宁本以为这船夫半夜三更独自出现在鬼门崖,定是个胆大包天之徒,却不料竟然是如此不堪,而且从那船夫的反应看出,其惶恐之态,并不是作伪。   齐宁也是身形一展,跳上了小船。   这小船不大,但容纳五六个人倒是不在话下,除了撸桨之外,船上还备有小型风帆,显然是到深海处需要凭借风帆行驶,穿透一遍堆放着两只木箱子,边上甚至还有几只酒坛子,乍一看去,倒像是出远海之人备的物资。   船夫大概四十五六岁模样,腰板很直,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人。   一阵海浪过来,小船晃晃悠悠,齐宁盯着那船夫,见到那船夫眸中满是惊恐之色,这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齐?”   “小人.....小人不知!”那船夫急忙道:“小人收了五十两银子,按吩咐在这里等候一位姓齐的客人,您.....您就是那位客人?”   秦月歌神情冷峻:“是谁让你在这里等候?”   “那人我不认识。”船夫道:“小人是个渔民,昨天晚上,有一个男人找到小人,给了小人五十两银子,让.....让小人从今天黄昏开始就在鬼门崖这里等着,他说只要我等三天,三天之内,如果姓齐的客人没有过来,我就可以回家。如果三天之内,姓齐的客人过来,就.....就带姓齐的客人去一个地方。”   “你是渔民?”   “是是是!”船夫有些哆嗦地抬起手,向南边指过去:“往南再走二十里地,有梁家泊,小.....小人是梁家泊的人,两位大爷过去一打听沈六,那就是小人。”   齐宁问道:“派你过来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船夫摇头道:“小人.....小人也没看清楚,昨晚半夜三更,那人敲开小的家门,当时.....当时他披着斗篷,戴着帽子,小人看不清那模样,他丢给小的一袋银子,告诉小的要办的事儿,问小的能不能接下这活儿,若是.....若是不肯,他再去找别人,还说若是顺利完成任务,无论三天之内能不能见到姓齐的客人,回头再给小的五十两银子,小的.....小的觉得机会难得,所以.....所以就接了这趟活儿.....!”   秦月歌冷声道:“你若有一字谎言,可知道下场?”   “小的不敢说谎。”船夫立刻道:“小的要有一个字说谎,就.....就让鲨鱼吃咯。”   齐宁心里也清楚,一个普通的渔民,一年下来,除了维持生活之外,能存上几两银子已经算是不差,一百两银子对普通的渔民来说,几乎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无论换做是谁,都会搏上一搏。   “那人让你带我们去哪里?”秦月歌问道。   渔民见那刀刃依旧架在自己脖子上,身体发抖,勉强道:“那人....那人告诉小人,两位无论怎么问,我都不要告诉两位,他说....他说我要是说了,我家人性命不保,而且......而且还有一位姓田的夫人也性命不保.....!”   齐宁眸中寒光一闪,问道:“他提到姓田的夫人?”   “是。”渔民道:“他让我对姓齐的客人说,到了地方,就能见到那位田夫人,而且....而且他保证那位田夫人完好无损。”   秦月歌冷笑道:“你若不说,我现在就取你性命。”   渔民虽然害怕,却还是硬着脖子道:“两位大爷,小人.....小人也只是帮人办事,拿些养家的银子,还求两位大人大量,不要为难小人。”   齐宁伸过手,轻轻推开秦月歌夹在渔民脖子上的刀刃,轻声道:“秦法曹,对方既然有安排,咱们就算知道要去哪里,那也是无济于事的。你先回城,我随他前往,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这绝对不可!”秦月歌神情肃然:“对方分明是设下了圈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候......万不能以身涉险。”   齐宁叹道:“田夫人在他们手中,我若是不去,田夫人的性命堪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这一趟我不得不去,你不必和我一同前往冒险。”   秦月歌收起佩刀,摇头道:“恕卑职不能从命。如果侯爷下定决心,非要前往,卑职只能跟随在侧。”   那渔民听秦月歌称呼齐宁为侯爷,也是吃了一惊,齐宁却是轻轻拍了拍秦月歌肩头,并不多言,向渔民道:“你不必害怕,他让你带我们去往何处,你现在就可以动身。”径自过去,在船内坐下,显得十分淡定,秦月歌犹豫了一下,终是在齐宁对面坐了下去。   那渔民松了口气,这才过去搬过一只箱子,打了开来,里面却是一些熟食,又搬过一坛酒,恭敬道:“那人吩咐一路上不能怠慢了姓齐的客人,所以.....所以小人备了些酒食,两位慢慢用。”   “陆六,他说的那地方,距离此处有多远?”齐宁问道。   渔民道:“也就一天的路程,如果风向顺利,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抵达。”   齐宁点点头,挥挥手,那渔民这才过去,这是靠岸的浅水区,所以只能摇撸,陆六吃的就是海上的饭,所以动作麻利,摇撸往海上去,过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架起风帆,往海中心去,他这小船上的风帆操作起来十分容易,根据风向可以灵活地控制风帆,掌握小船的行驶方向。   “侯爷,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小船在夜色之中行驶在茫茫大海上,形单影只,天地之间显得异常孤寂,秦月歌脸色始终显得异常凝重,也一直注意着渔民陆六的行动。   齐宁淡淡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地方,一切也就真相大白了。”   秦月歌皱眉道:“如果当真是海匪设下的圈套,此行.....此行定是凶险异常。侯爷,卑职以为,到达目的地,侯爷不必着急下船,等卑职先下去打探一下动静,如果当真是陷阱,侯爷立刻撤退。”   齐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根据齐宁的判断,小船并非是向正东方向行驶,而是偏向于东南方向。   海上除了岛屿还是岛屿,一天之内所能抵达的目的地,只能是海上岛屿,但海上大小岛礁无数,到底要往那座岛屿过去,那是谁也不知道。   当晨曦第一丝曙光出现之时,小船已经远离了海岸,早已经看不到海岸的地平线。   昨晚海上风浪不小,小船颠簸剧烈,好在天亮之后,恢复了风平浪静,阳光之下,波光粼粼,陆六见到齐宁二人安心跟随自己前往,这时候已经没有了惊恐之心,反倒是解释道:“两位不必担心,小的事先已经看过这几天的风向,不会有大的风浪,就算有些小风小浪,咱们这条船也能够挡得住。”   “你对这一带的海上地形十分熟悉吗?”齐宁含笑问道:“可别走错了道路。”   “放心。”陆六倒是信心十足,“小的经常出海打鱼,最远的地方离海岸有三四天的路途,对这一片海域,什么地方可以去,什么地方不可以去,心里都清楚得很,绝不会出差错。”   ----------------------------------------------------------------   PS:今年可能运势不大好,老母亲类风湿刚刚得到控制,大前天来了电话,母亲在老家医院检查的时候,发现了脑膜瘤,前天我四点多赶回老家,在县医院折腾一天,大致搞清楚状况,当晚回老家收拾,昨天早上四点多带着父母回合肥,然后联系医院,要做脑膜瘤手术,因为涉及到脑部手术,所以谨慎小心,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这两天都是在担心害怕之中度过,目前已经预约了大夫,但下周一才能有时间,所以在下周一之前,我会一直码字。   希望一切都好! 第九八一章 禁地   陆六的精力显然很好,或许是因为有一百两银子的报酬,这壮硕的渔民始终保持着极为旺盛的精力,虽然昨晚一夜没睡,但今天看上去依然不显疲惫之色。   常年在海上讨生活,有时候出远海捕鱼,一旦繁忙起来,三四天不眠不歇对陆六这种人来说,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到黄昏时分,本来一脸轻松的陆六神色就开始变的严峻起来,时不时地站起身在海上瞄来瞄去,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齐宁看在眼里,含笑问道:“陆六,你似乎很害怕?”   陆六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这一片海域,打渔的时候我们都不会过来。”   “哦?”齐宁立刻问道:“那是为何?”   陆六欲言又止,终是道:“传说当年.....当年金刀候爷打到东海的时候,许多人都逃到海上,东海水军曾经追拿韩家族人,在这片海域打过一仗。”   齐宁闻言,不禁站起身来,四下遥望。   海上波澜不惊,夕阳西下,余晖洒射在海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一切都显得平静异常,天气晴朗,海面就如同一面巨大的平面镜,将苍穹映在其中。   秦月歌这时候也站起身,道:“侯爷,对此卑职也略有所闻。这里应该就是红浪浦,据说当年东海水师在这里一举将韩家最后一批人击溃,那一战十分残酷,或可说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大屠杀。东海水师当时出动了四十六艘战船,而韩家也有二十多条船,是老侯爷事先得到消息,韩家那群欲孽想要偷袭沿海,经过此地.....!”微微一顿,缓缓道:“如果卑职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应该起了海雾,韩家余党是想趁海雾作为掩护,对沿海发动突袭,只是这一计划却正中老侯爷其怀,借着那次海雾,东海水师就是埋伏在红浪浦一带。”   “结果如何?”   “自然是一网打尽。”秦月歌神情肃然:“韩家余党拼死抵抗,最终全军覆没,那一战两边加起来,死了六七百之众,据说海面上漂浮的全都是尸首,海水也被鲜血染红,那是东海水师发起的最大一场战事,而这片海域,自那以后就被称为红浪浦。”略一沉吟,才继续道:“此后有传言说这一片海域冤鬼作祟,但凡有渔船到了这里,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十几艘渔船在这里消失不见,自那以后,这片海域就很少有人过来。”   齐宁皱眉道:“东海水师不曾来此巡逻?”   “自然是有的。”秦月歌道:“不过当年那场大战让人心有余悸,据卑职所知,就算东海水师的船只到这里巡视,也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齐宁心知这个时代的人们尚未完全开化,对于鬼神之说还是颇为相信。   当年韩族余党在这里遭受一场大屠杀,东海水师许多的将士自然是亲历那一场战事,比起两军对垒厮杀,实际上一边倒的屠杀更让人心中生悸,韩族被灭,此后又有怪谈传散开去,虽然那类怪谈也许是无中生有,但多少还是对东海水师官兵的心理有些影响,谁也不想真的被冤魂纠缠。   齐宁皱眉道:“陆六,那人是让你带着我们来红浪浦?”   陆六点点头,不无担心道:“他说的地方就在这附近,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抬头看了看落日余晖,微微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又向东南方向行了大半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天地之间已经昏暗下来,齐宁正靠在船板边若有所思,忽听秦月歌道:“侯爷,您看!”齐宁扭过头,顺着秦月歌手指方向瞧过去,苍茫的天地之间,却见到远方出现一团灰影,庞大无比,齐宁起身来,凝神望过去,已经发现那是一座岛屿。   那座岛屿比之此前去过的无名孤岛,大出十倍有余,就宛若从海里拔地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山丘,虽然距离尚远,却能够看出岛上林木茂密,环岛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氤氲。   “那是.....海凤岛?”秦月歌忽然问道。   陆六声音中不无惊恐:“是......那就是海凤岛!”   “海凤岛?”齐宁道:“这名字倒是不差,秦法曹,为何唤做海凤岛?”   秦月歌摇头道:“侯爷,海凤岛名字不差,可这海凤二字,着实不详。”微微一顿,才道:“侯爷或许没有听说过,海上岛屿众多,但有许多岛屿根本上不得,一个不小心,便要将性命留在岛上。”   “这是何意?”   “海上岛屿,倒也没有什么凶恶的猛兽。”秦月歌肃然道:“不过有些岛屿上的东西,比猛兽还要凶险。”   齐宁眼珠子一转,意识到什么:“你是说.....植物?”   “植物?”秦月歌一怔,却还是道:“卑职在东海这些年,对海上不少事情也是略知一二。听闻有些岛屿上的草木可以食人!”   陆六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大爷说的极是,几年前我们打渔的时候,登上过一座岛屿要歇歇脚,那时天气炎热,岛上有果子林,我们到林子里采摘果子想解解暑,有个兄弟不小心碰上了一根藤蔓,立时就被那藤蔓卷起来,我们想救下他,可是那藤蔓会动,一碰上就会被抓住,后来只能.....!”没有继续说下去,神色却是黯然,眼眸中满是惧色。   秦月歌颔首道:“他说的应该就是吃人藤了,不过海岛上最厉害的就是凤凰花了。”   “凤凰花?”   “那凤凰花盛开时候十分艳丽,而且散发着醉人的香味,但凡闻到那股香味,就会不自觉地要靠近它。”秦月歌缓缓道:“不靠近则以,一靠近过去,很快就会被那香气迷晕,倒在花丛中,用不了几个时辰,活生生的人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齐宁自然也听过食人花的故事,却不曾亲眼见过,这时候听秦月歌说起,倒也是心下骇然。   “海凤岛所以被唤作此名,便是因为岛上到处都是凤凰花。”秦月歌道:“卑职听闻最早发现海凤岛,是因为在海岛四周飘着不少无人船只,有人心中奇怪,还以为这岛上是在闹鬼。有人登岛,却再也没有回来,直到有人从海岛活着出来,才知道这岛上有食人花,自那以后,官府也是颁下了条令,但凡出海打鱼的渔民,绝不可靠近海凤岛,否则死在岛上谁也不去管。”   “原来如此。”齐宁明白过来,皱眉道:“陆六,那人是让你带我们来海凤岛?”   陆六点头道:“那人.....那人就是如此吩咐,他让小的接到姓齐的客人之后,将客人带到海凤岛,他还说,那个....那个田夫人就在海凤岛上,客人若是想她活命,自己登岛去寻。”   齐宁和秦月歌对视一眼,淡淡一笑,道:“莫非那位朋友自己没有本事杀我,想要借用岛上的食人花来取我性命?”   秦月歌神色更是凝重,低声道:“侯爷,比起岛上有人埋伏,这食人花更是凶险至极。”见到小船距离那海凤岛越来越近,抬手示意陆六先停船,等陆六停船之后,才道:“侯爷,对方有心让您上岛,自然是不安好心。这些年海凤岛已经成为禁地,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不轻易进入红浪浦,更别说登上海凤岛,海凤岛是禁地中的禁地,凶险至极,咱们既然知道田东家可能在这岛上,不如现在回过头去,组织人手过来搜寻?”   齐宁摇头道:“秦法曹,对方可比咱们想的要聪明得多。他算清楚我一定会到鬼门崖,特地安排人在那边接我们过来,你觉得他会想不到我们会回去找人?只怕等我们找来人,田夫人已经遭他毒手。”神情冷峻起来,轻声道:“当务之急,救下田夫人的性命为要,这海凤岛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上一闯。”   秦月歌见齐宁如此坚持,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此人挟持田夫人,必定是有其目的,将地点设在海凤岛这样的禁地,也定然有蹊跷在其中。”齐宁望着氤氲环绕充满神秘感的海凤岛,轻声道:“你说过,这岛上无人敢靠近,越是这样的地方,说不定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看向秦月歌,含笑道:“秦法曹,你可有胆量随我登岛探险?”   秦月歌立刻拱手道:“侯爷既然心意已决,卑职自当跟随侯爷赴汤蹈火。”   “好,果然是胆识过人。”齐宁哈哈一笑,道:“陆六,靠近海岛,对方既然盛意拳拳邀请本侯,本侯就给他一个面子,来赴这鸿门宴!”   秦月歌有些迷茫道:“侯爷,鸿门宴.....又是什么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便是鸿门宴。”齐宁微笑道,他脸上带笑,但眼眸中却是冷厉异常。   陆六犹豫一下,却是一副恳求的语气道:“两位大爷,小人.....小人不敢靠岸,这里准备了两套衣衫,小人将两位送到海岛附近,然后.....然后两位自己登岛,不知.....不知成不成?”拿了一只油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两套水靠,勉强笑道:“这.....这是小人准备好的衣服!”   秦月歌脸色一沉,齐宁却是微笑道:“你送到了这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我们不会为难你,你觉得什么地方合适下船,将我们放下就是。” 第九八二章 暗夜登岛   小船趁着月色靠近海凤岛,距离海凤岛尚有数里之遥,齐宁果真从海风之中闻到了一丝异香。   陆六停了船,也不敢说话,齐宁知道陆六意思,秦月歌冷冷看了陆六一眼,低声道:“你就在这附近等着,若是自己走了,我知道你的来历,你自己想想后果。”   陆六忙道:“两位大爷放心,小人在这里一直等着,等到明天早上都成。”   “等到我们回来。”秦月歌冷声道:“我们没有回来,你死也要死在这里。”伸手将那两套水靠拿过来,送了一套到齐宁面前,齐宁伸手接过,两人换上了水靠,齐宁却已经含笑向陆六道:“你不用害怕,天亮之后,如果我们还没有回来,你可以先离开这里,如果方便的话,等明天天黑之后你再过来等一等。”   “侯爷.....!”   齐宁轻声道:“秦法曹,岛上是否有埋伏,我们并不知道,如果岛上当真有人,只要天一亮,他们在岛上居高临下就能发现这条船的存在。”他并没有多说,但秦月歌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齐宁意思,微微点头,这才向陆六道:“照着侯爷的意思办,若是不出差错,回头有赏。”   陆六忙道:“小人一定听话。”   两人不再耽搁时间,从小船下了水,齐宁和秦月歌都是练武之人,有的是气力,再加上两人都通水性,是以向岛上游过去也并不如何吃力。   齐宁与沈凉秋一行人去往无名岛的时候,也是游泳上岸,当时己方是人多势众,处于绝对的上风,但这一次两人对岛上的情况一无所知,到底设有什么样的陷阱,没有丝毫的头绪。   月色幽幽,两人用不了多时,便已经靠近岸边,不过这边却并非平整的沙滩,而是陡峭的石壁,怪石嶙峋,海浪拍打着岩石,啪啪作响。   两人都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平衡,如果这时候卷来大浪,将二人拍打向岩石,身体根本无法控制,血肉之躯撞上坚硬的岩石,后果可想而知。   好在今夜风浪不大,两人顺利攀上了岩石,同时抬头像上面望过去,借着月色,可以看出这石壁也有数丈之高,怪石突起,夜色之中,宛若奇形怪状的怪兽一般。   秦月歌这时候已经去了一条长条布巾在手,送到齐宁面前,低声道:“侯爷,岛上生有凤凰花,为以防万一,咱们还是蒙住鼻子,以免被凤凰花的毒香所迷。”   齐宁心想我这身体是百毒不侵,莫说区区凤凰花,就算是更厉害的毒药,那也是无法侵入自己体内,但却也不说破,自己一抬手,手上却已经有了一条长巾,秦月歌一怔,却并不多言,自己用布巾蒙住了口鼻,齐宁如法炮制。   “侯爷,这海凤岛颇为宽阔,那人只是让陆六带我们上岛,可是约在何处,却并未说明。”秦月歌低声道:“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前来此岛的目的,是为了救出田东家。”齐宁低声道:“咱们先打探一下岛上的情况,看看能否找到田东家的下落。”   秦月歌微微点头,随即低声道:“侯爷,不如咱们分头行动,左右分开搜寻,无论有无结果,天亮时候,咱们再到这里来碰头,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我也是这个意思。”齐宁轻笑道:“不过岛上陷阱重重,秦法曹一定要小心谨慎,就算有所发现,也不要轻举妄动,牢记一切以安全为重。”   秦月歌道:“侯爷才要小心保重。”   两人攀上悬崖,这才分头行动,此时位置稍高,借着月光,齐宁只瞧见这海凤岛上草木葱葱,枯藤老树生长的也是极为茂盛,倒像是一出岁月恒久的原始森林一般,此种情势下,根本无法判断出这岛上是否有人。   虽然口鼻蒙上了布巾,但海凤岛上弥散出来的那种异香味道却是难以消散,始终在鼻端萦绕。   齐宁心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凤凰花的香味,外面都说凤凰花有迷人神智的效用,而且一旦倒入花丛之内,便要被食人花吸血成为干尸,他知道这传言十有八九是真,这世间万物,无奇不有,岛上生长有食人花,那也并非不可理解的事情。   从悬崖下去,便是茂密的丛林,丛林之中根本没有什么道路,亦可见此处并无人来过。   齐宁手握寒刃,在林中穿行,没过多久,便瞧见不远处有一株参天古木,环绕在古木四周,却是花团锦簇,上百支拳头大小的花团密密麻麻一片,这时候萦绕在鼻尖的那股子异香味道更是浓郁至极,齐宁心知眼前这些花团,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凤凰花,都说这海凤岛上到处都是凤凰花,自己这才走了一小段路便见到如此众多的凤凰花,可见传言不虚。   虽然鼻尖异香萦绕,齐宁却并没有感觉身体有任何异样,心知唐诺帮自己化血之后,自己的身体确实非同凡响,这凤凰花对自己确实并无任何伤害。   他既知这凤凰花是食人花,便也不去靠近,绕过古木,继续在林中穿行,行了半柱香时间,这才穿过林子,却发现前面是一道峡谷,峡谷很窄小,两边相距不过数丈远,就宛若有古神用斧子生生在这岛上砍下一道峡谷一般。   齐宁左右瞧了瞧,这道峡谷极长,要到得对面,只怕要绕上一个大大的圈子,抬头望天,明月当空,齐宁后退数步,深吸一口气,体内劲气流转,猛地起身向前,足下一蹬,整个人却如同鹰隼般展翅而起,轻飘飘地掠在半空之中,忽然间浊气一沉,身体便即下落,齐宁落在地上,这才回头,自己已经极为轻松地飘过了峡谷,而且距后面峡谷距离不短。   齐宁又惊又喜,掠过峡谷的自信他是有的,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身手竟然已经如此了得。   当下继续往前行,又穿过一片杂草荆棘丛,前面陡然出现一条小径,这条小径弯弯曲曲,两边都是长长的杂草,若非置身其中,在远处根本无法发现这条小径。   齐宁看到这条小径,心下一沉。   有路的地方自然有人,而且这条小径虽然隐秘窄小,但明显是人工刻意修起来,如果只是有人偶尔登岛,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特意修凿出这样一条小径。   他心下狐疑,微矮下身子,顺着这条小径宛若幽灵般悄无声息往前行,倒想瞧瞧这条小径到底通往何处。   走出小片刻,却见到前面又出现一片树林,树林边上,又是一片茂密的凤凰花,他正准备顺着小径穿入树林,猛地发现从那树林中陡然出现几道身影,齐宁反应灵敏异常,身形一闪,已经掠到小径边上的草丛边,在草丛中滚了两滚,整个人便完全被茂盛的草丛所掩盖。   齐宁屏住呼吸,透过杂草缝隙,瞧见从那林中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似乎抬着什么东西。   那两人都是短衫短裤,顺着小径往这边过来,也没有说话,齐宁等到那两人从自己身前经过时,才赫然发现,这两人竟然是抬着一只担架,担架上面,却是一名不着片缕的女人,那女人一动不动,两人速度也快,没等齐宁看清楚,已经一闪而过。   齐宁心下大是惊讶,不知这两人抬着一名裸女又往哪里去,见到两人走过去,这才猫身从草丛中出来,鬼魅般跟在了那两人身后。   那两人根本没有发现已经被齐宁盯梢,一路前行,竟然一直走到了方才那道峡谷边上,齐宁没有靠近过去,躲在不远处的草丛中望过去,见到两人已经放下了担架,担架上那女子依然是动也不动,只见一人绕着那女子转了一圈,不无可惜道:“可惜了,可惜了,生得这般漂亮,这才登岛几个时辰便死了,程雄真不是个东西,这般漂亮的姑娘,那狗杂碎也不知道小心一些,否则丢给咱们兄弟,也好打打牙祭。”   另一人怪笑道:“你要是不嫌弃,我去撒泡尿,你自己在这里享受一番,说不定死人别有一番风味。”   “去你娘的。”先前那人骂道:“你也只有惦记的份,僧多粥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兄弟尝鲜。”摇了摇头,努了努嘴,和同伴抬起那女子的四肢,径直走到崖边上,竟是将那姑娘直接投进了峡谷之中。   齐宁心下大惊,这时候已经知道原来被抬来的那女子竟然是具尸首,看这两人动作一气呵成,显得十分熟练,自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难不成峡谷下面,竟然都是尸首。   两人将那女子尸首丢进峡谷,也不耽搁,一前一后再次抬起担架,回转身来,又往小径这边过来。   齐宁整个人宛若猎豹一般,握紧了手中的寒刃,屏住呼吸,那两人从边上经过,齐宁悄无声息从草丛中出来,幽灵般跟在后面,距离后面那人不过几步之遥,忽然间足下一蹬,整个人就如同待食已久的猎豹一般,猛地向前扑出,手中寒刃锐利无比,已经准确无误地从那人的后脖子没入进去,瞬间贯穿,锋刃从前面咽喉戳出。 第九八三章 孤岛诡秘   那人被齐宁一刀穿喉,前面那人并无察觉,感觉身后一顿一沉,向前走不得,张口就骂道:“搞什么鬼.....!”扭过头来,却见的面前影子一闪,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一寒,便感觉有利器顶在自己的咽喉处。   这人魂飞魄散,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这时候却也看到,这突然出现之人蒙住了口鼻,看不清楚样貌,但那一双眼睛却是如同刀子般锐利。   齐宁并不废话,取了一物,塞进那人口中,低声道:“吞下去!”   那人虽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性命危在旦夕,哪敢有丝毫反抗,只能吞噎下去,却觉得味道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何物。   “你吞下的是剧毒药物,四个时辰之后,如果不能得到解药,立马七窍流血而死。”齐宁冷冷道:“如果接下来你听话,我保证你到了时辰你就能得到解药,否则......!”冷笑一声,那人急忙道:“我....我听话,你.....你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齐宁冷笑问道:“这岛上到底有多少人?”   “我也....我也不知道。”那人惶恐道:“大概.....大概两三百人,又或者.....或者三四百人.....!”   齐宁吃了一惊,他之前在岛上穿行,一片冷寂,看不到一个人影,本以为这岛上也没有什么人,孰知竟然有数百之众,心想难不成这里竟然是海匪的一处窝点,心念一动,冷声道:“你们是黑虎鲨的人?”   “黑虎鲨?”那人一怔,犹豫一下,感觉齐宁手中锋刃又紧了紧,那人急忙道:“不.....不是,我们.....我们不是海匪。”   “占岛为害,不是海匪又是什么?”齐宁目光如刀:“你还敢在此狡辩?”   那人带着哭腔道:“小的就是在这里看守货物,不是....不是海匪。而且.....而且小的已经两年没有离开过这座岛。”   齐宁皱起眉头,狐疑道:“两年没离岛?”   “是.....!”那人道:“两年来,吃喝都在岛上,寸步都不曾离开。”   齐宁更是奇怪,紧盯着那人眼睛问道:“你说在岛上看守货物,到底是什么货物?你们又是为谁看守货物?”   那人道:“不.....不知道!”   齐宁脸色一沉,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怕死。”   “没....没有.....!”那人这时候已经看到横尸当地的同伴,心中惊骇不已,唯恐齐宁一个不快便即动手:“小人.....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小人在这里,每个月能拿五两银子,而且有吃有喝......,一年下来可以净得六十两银子,条件便是.....便是在这岛上守上五年,不得离岛半步,更不要.....更不要多嘴多舌。”   “你说不知道,是不知道看守的是什么货物,还是不知道为谁看守货物?”   “都不知道。”那人苦着脸道:“小的登岛之后,虽然瞧见货物箱子,可是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小的.....小的从无见过。这岛上的几百号人,各有头领带着,而且各有分工,有的专门做饭,有的专门去接货物,有的负责在岛上巡逻,还有的负责看守各处洞口.....!”   “洞口?”   那人道:“岛上没有房子,所有人都是住在山洞里面,这.....这座岛从外面看荒无人烟,可是.....可是看不见的地方,到处都是地道......!”   齐宁神色更是凝重,忽然想到什么,问道:“这岛上生长有凤凰花,凤凰花能够迷人心智,而且能够吸人鲜血,这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那人忙道:“每年都有几个人不小心被凤凰花逮住,吸干了血成为干尸。那些凤凰花看起来漂亮得很,可是.....可是只要被卷进去,那就是有死无生,谁也救不了。”   齐宁冷冷道:“既然是真的,为何你却安然无事?这附近有不少凤凰花,岛上也都是飘荡着凤凰花的香气,为何你不受凤凰花的影响?”   那人忙解释道:“我们.....我们吃的食物里面,配有药物,那种药物对我们身体并无伤害,可是能够抵御凤凰花的香味。那些死在凤凰花下的人,大都是喝醉了酒误入其中,还有些是一个不小心落在里面,并非是受了花香的影响。”   “如此说来,你们已经破解了凤凰花的毒香?”   “是.....!”那人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破解了毒香,不过.....不过我们现在闻到那毒香,不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壮着胆子问道:“大爷......大爷是什么人,为何....为何敢上岛?”   “你的意思是说没人敢上岛?”   那人道:“这.....小的登岛两年,还.....还真没听说有别人敢轻易登岛。去年.....去年东海水师有两艘船在这座岛附近经过,差点就停在岸边,可是.....最终也没人敢下来,扬帆而去。这事儿许多人都知道,大伙儿.....大伙儿都笑话东海水师胆小如鼠.....!”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不敢再说下去。   他不知齐宁来历,万一对方是东海水师的人,自己在这里取笑东海水师,那岂不是往枪口上撞。   “你在这岛上,是专门看门的?”齐宁问道。   他对岛上的情况一无所知,眼下抓到一个活口,自然是尽力从这家伙口中问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此番有人挟持田雪蓉,将自己引到此岛之上,齐宁一直猜不透对方用意何在,但这时候听此人一番言语,隐隐猜测到什么,莫非对方只是以田雪蓉为饵,将自己引到此岛就是为了让自己发现此岛的隐秘,但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那人轻声道:“小的....小的这一队人手,是专门看管.....看管女人。”   “看管女人?”   “这.....这岛上的人各司其职,而且.....而且几百号人都是男人,几年不得离岛,有时候.....有时候总是忍受不住。”那人一心想要活命,倒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岛上专门有窑子......这个......!”却不好继续说下去,见得齐宁眼眸生寒,只能继续道:“岛上有专门囚禁女人的地方,若是.....若是有人想要快活,只要花上一两银子,就能.....就能到那里去快活一番。”   “有多少女人?都是从何而来?”   “眼下还有二三十来个.....!”那人道:“每隔半年,就会送来一批,不过新来的女人,咱们这些小喽啰碰不着,都是被那些队长占去,隔上个把月才会送到窑子里,交给咱们看守。有些女人受不住,自尽而死,也有些.....也有些是被折腾死的.....!”   “都是你们抢掠来的良家妇女?”   那人摇头道:“不.....不是,都是.....都是南洋人,岛上.....岛上的女人,都是南洋女人!”   “南洋女人?”齐宁身体一震,意识到什么:“南洋的女人怎会被抓到海凤岛上?”   从东海至南洋的海上航线,唯一将其打通的就只有东海江家,除了江家的商船队,根本没有其他势力能够在这条航线上往来,齐宁听闻这岛上的女人竟都是从南洋而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东海江家,脑海中又想起之前在江家的大船上,亲眼看到四名南洋舞姬表演舞蹈,心中已经确定,这座海凤岛与江家有密切关系。   此人声称这座岛上储存了货物,岛上众人主要的目的就是看管好这些货物,难道江家从南洋运来诸多稀罕物事,有意储存在这座岛上?   如果当真如此,那些储存的货物又是些什么东西?   江家往来海上,其目的当然是为了做生意,往来贩卖赚取差价乃是江家海上贸易的经济手段,如果当真有南洋的稀罕物事,按理该当运到大楚境内贩卖,却为何要将货物藏在这海凤岛?   “小的也不知道。”那人苦着脸道:“小的登岛之后,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听话办事。小的只知道每隔半年左右,就会有新的姑娘送过来,除此之外,知道的....知道的实在不多。”   从东海出发,抵达南洋,应该也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然后在南洋出手货物,转手再从南洋购置南洋商品,尔后启程返航,一趟贸易,也差不多需要近半年的时间,此人既说半年左右会有新的南洋女人送上岛,时间上与江家商船队的贸易往来时间大致吻合,齐宁更是确定岛上的南洋女人定然是江家商船队运过来。   海凤岛上一片死寂,万籁俱静,若非从此人口中逼问出这些情况,齐宁实难想象这座岛上竟然还深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秘密。   海凤岛有凤凰花的存在,一般人根本不敢接近,选此地点可说是有天然的掩护屏障。   如果这座海凤岛果真是控制在江家的手中,那么田夫人被挟持而来,又是何人所为?选择此处,本就是为了隐秘不为人知,江家绝不可能自曝其密,利用田雪蓉将齐宁引到自己的隐秘要地,可如果挟持田夫人的不是江家,那么又是谁人有意要将这隐秘之地暴露给齐宁,他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之间,齐宁想到什么,立刻问道:“你说你登岛已经两年,你又是从何而来?登岛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他这时候却是忽然想到,之前听闻在东海境内,一些村庄有壮丁突然失踪,下落不明,连官府也找不到任何线索,难不成那些人竟是被送到了这座岛上?登岛之后,五年之内不得离开,身处孤岛,在这段时间内当然不可能与家人有任何的联系,外界不知其踪,那也是理所当然。 第九八四章 鬼王   齐宁本以为这小喽啰很可能是之前村庄失踪的那些壮丁,但那喽啰却是道:“小人本来住在淮河边上,和一帮兄弟.....贩些私盐过活.....!”   齐宁一怔,心想原来这家伙以前却是个盐贩子。   “秦淮大战打起来,流民遍地,生意便不好做。”喽啰道:“我们一直从东齐人那边拿盐,后来....后来那私盐商告诉我们说,有一桩好买卖稳赚不赔,问我们做不做。”   “什么买卖?”   “他说帮我们找了活计,一个月五两银子,吃住都不用愁,一年下来可以存下六十两银子。”喽啰道:“不过工期是五年,五年过后,还另外再多付一百两银子,五年下来就是四百两银子,就算是在京城,也能买栋房子了。私盐的活计我们做不下去,有这样的好事,我们.....我们自然欣然接受,于是我们一伙十来个人,在那私盐商的安排下,上了一条船,上去之后,那里已经有六七十号人,然后.....然后就一直到了这座岛上。”   齐宁心下更是警觉,问道:“你是说,这岛上许多人,都是东齐的私盐商招揽过来?”   “我那一船六七十号人,定然都是私盐商雇过来的。”喽啰道:“上岛之后,便被分开了,然后岛上的人告诫我们说,在这岛上不许多问,不许多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五年工期未到,谁也别想着离开。”眉宇之间显出一丝畏惧:“谁要是想擅自逃离,便会严惩不贷。隔了两个月,有两个人受不住岛上的生活,想要逃走,却被抓住,然后.....然后当着我们的面,那两人被砍了手脚,一直等到血流干了才死去,大伙儿这才知道厉害,便.....便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   齐宁心中却是大为骇然,倒不是这岛上惩处的手段有多残忍,而是这座岛竟然与东齐人扯上了干系。   他本以为喽啰是被劫掠而来的村民,现在看来,却是被骗到岛上,如果这座岛是江家控制,而岛上的这些喽啰却是东齐人提供,也便是说,东海江家私下里竟然与东齐人有勾连。   事实如果当真如此,情况就十分严重了。   那喽啰间齐宁沉思,壮着胆子低声道:“大爷,该说.....该说的小人都说了,还求您.....求您把解药给我.....!”   齐宁冷哼一声,收回了寒刃,指了指趴在地上的那具尸首,淡淡道:“将他外面的衣衫扒下来。”   喽啰一怔,不明齐宁意图,齐宁脸色一沉,那喽啰不敢违抗,只能过去将同伴的衣衫迅速扒了下来,这才回头看向齐宁,却发现齐宁已经如同幽灵般站在了他身后。   “你只要听话,我保证你能活的很长。”齐宁低声道:“背起这具尸首,将他投进峡谷,你岂不是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   喽啰心下一凉,却还是老老实实背起了同伴尸首,径自往那峡谷边上过去,到得崖边,这才将同伴尸首推进了峡谷之内,这峡谷极深,尸首落下去,没有丝毫声息。   等他回来,却发现齐宁已经换上了同伴那身衣衫,有些吃惊,看向齐宁的脸,却发现是一张四十岁上下的面孔,心下暗暗奇怪,刚听齐宁声音,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却不想竟然已经这么大岁数,他自然不知,这片刻功夫,齐宁不但换上衣衫,而且戴上了面具,钟琊赠送的面具极其实用,而且用起来异常简单,深得齐宁之心。   “你带路,我跟你进去看一看。”齐宁微微一笑:“若是一切顺利,四个时辰之内,我自然会给你解药。你若是觉得自己不想活了,我也没法子。”   喽啰吃惊道:“你.....你要进去?”急道:“大爷,小的劝你还是早些离开为好,这岛上都是他们的人,一旦被发现,你想跑也跑不了了。”   “你无非是担心我被他们抓住,你也受牵连。”齐宁冷笑一声:“所以你最好祈求我能够顺利走出来,不被他们发现。”   喽啰无可奈何,心想这人真是胆大包天,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路,见齐宁冲着自己努努嘴,只能过去在前面抬起担架,齐宁在后面抬起,沉声道:“走吧!”   两人抬着担架,顺着小径前行,喽啰忐忑不安,齐宁倒是镇定异常。   齐宁一边往前行,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走了小片刻,拐到另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边上却是一道石壁,只走了不到二十来步,到得一块大岩石边,那喽啰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那双如同刀子般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盯着自己,不敢再犹豫,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对着那岩石猛敲了三下。   三声过后,就听到嘎吱声响起,那块岩石竟然动了起来,如同推拉门一般向边上移开,很快就显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齐宁看在眼中,心下却也是颇为吃惊,他知道这定然是机关之术。   机关之术绝对是一个极其精巧而复杂的技术,要在山体之内形成通道并布下机关,这绝非容易的事情,非但要有足够的财力和人力支持,而且还需要可遇而不可求的绝顶技术。   能够在海凤岛修建如此庞大的工事,投入的人力和物力当然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字数,而其中包藏的祸心,更是令人骇然。   东海水师常年驻守在东海,而且时常派出战船在海上巡弋,却对此岛上的动静一无所知,齐宁实在不知道是说东海水师的无能,还是此岛背后的主人能耐实在太大。   两人抬着担架,进了洞口,里面的甬道竟然颇为宽阔,每个数丈都点了盏燃油灯。   油灯恍惚,映的影子也是飘忽不定,甬道内颇有些寒气,往里面足了一阵子,便出现了三条岔道,那喽啰看也不看其他两条甬道,径直左转,顺着这条甬道前行片刻,齐宁却又看到左右时不时地出现其他甬道,心下更是惊诧,这山体里面的通道看起来就如同蜘蛛网一般,纵横交错,若是不熟悉路径之人,很容易就在这其中迷失了方向。   又往前行片刻,忽地听到匆匆脚步声起,迎面过来数道人影,齐宁借着昏暗的灯火,发现来人都是身着短衫短裤,但面上却蒙上了黑布巾,微低下头,那几人靠近过来,当头那人已经冲着前面那喽啰道:“快些快些,鬼铃响了,赶紧去鬼王厅集合。”也不多啰嗦,几人匆匆过去。   那喽啰一愣,齐宁正要询问,却从前面不远处的甬道里又出来数人,也都是蒙着面罩,脚步匆忙,正在此时,一阵“叮叮叮”的铃声响起,却是从上方传来,齐宁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在前面不远处的上方,竟然悬挂着精致的铃铛,此时那铃铛正在轻轻抖动,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清脆。   那几人从边上又是匆匆而过,看也不看齐宁,显得十分匆忙。   前面那喽啰加快了速度,往前行出一段路,拐进一条甬道,随即转进一件狭窄的石屋内,齐宁见到屋里有两张石床,十分简陋,上面铺着被褥,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屋内散发出一股子腐霉气味,那喽啰放下担架,这才回头苦着脸道:“大爷,咱们....咱们要去鬼王厅了,若是迟迟不到,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鬼王厅?”齐宁皱眉道:“方才到底发生何事?”   “小人也不知道,可.....可鬼铃一响,就是有大事发生。”喽啰压低声音:“只怕又要死人了!”   “死人?”   那喽啰却是从角落的箱子里取了两条蒙面巾过来,递给齐宁一条:“大爷先戴上,咱们赶紧过去,那里人多,只点人头数,你扮作黄冈.....,就是.....就是死了的那个家伙,没人会认出来的。”   齐宁“哦”了一声,接过蒙面巾,也蒙了口鼻,低声问道:“是否所有人都要蒙面?”   “小人先前说过,这里有七八支队伍,各司其职,平日里谁都不能互相打听,也不能凑在一起说话。”喽啰解释道:“集会的时候,都蒙上面,也是不让其他队伍的人看见面孔,鬼王既然这么吩咐,咱们听他的话就好。”   “鬼王又是何人?”   喽啰道:“就是这座岛的主人,不过平日里很少见到他,除非重大事情,他也不经常出现。”有些奇怪道:“这种时候,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敢耽搁,迅速出了石室,回头见齐宁若有所思,招呼了一声,齐宁这才跟了上去。   从甬道经过之时,两边时不时地便有石室,齐宁心知这里应该就是那群人住宿之处,所经这条甬道左右加起来也有六七间石室,一室两人,也便是住了十多人。   这里面气味浑浊,虽然每隔一段路就有油灯悬挂在上面,但依然显得昏暗不明,隔上五六步远,看对方的脸孔就会有些模糊。   这岛上这群人,就宛若生活在地下的耗子一般,不见天日,齐宁心想也难怪曾经有人想要逃跑,这样的生活环境,确实让人很难忍受。 第九八五章 出卖   齐宁跟随喽啰在地下甬道之中穿行,那喽啰对地下通道倒是颇为熟悉,东拐西拐,齐宁心中暗自记住,好一阵子过后,从一条甬道出来,前面便豁然开朗,而且火光通明,齐宁扫了一眼,只见到前面竟然是一个极为空阔的所在。   四周围一圈,立着十多根粗大的火柱子,上面生着火,火焰腾腾,场地正中间是一处三层高台,每一层有六级阶梯,黑石砌成,高台之上空无一人,但是在高台四周,却是人头攒动。   黑台四周,分成七八支小队,每一队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都是整整齐齐地列队,那喽啰领着齐宁也到了一支小队后面,前面已经排了二十多号人,齐宁和那喽啰站在最后方,在场所有人都蒙着面,齐宁倒也不担心被人识破,那喽啰只以为自己中了毒药,一心想着活命,更是担心齐宁被识破。   齐宁发现队伍正前方,有一块竖起的石碑,上面雕刻着血红的“丁”字,石碑边上,站着一名蒙面大汉,衣衫颜色和其他人颇不一样,而且要将系着一条黄色的带子,十分显眼。   他左右瞧了瞧,很快就明白过来,其他队伍的前面,也都是竖着石碑,左边那块石碑上刻着“丙”字,而右边则是刻着“戊”字,每块石碑边上,也都是站着一名腰系黄色带子的大汉。   齐宁心知那些腰系黄带的大汉应该就是各支小队的头目,而各支小队集合之时,石碑便是标志。   虽然鬼王厅现在不下两百之众,但所有人连呼吸的声音似乎都在控制着,偌大的鬼王厅,却是一片死寂。   齐宁深知这是积年累月下来的习惯,这些人身处鬼王厅内,显然也是充满了一丝恐惧。   便在此时,却瞅见几道身影登上了黑石台,齐宁双目如电,瞧见登上黑石台的共有三人,当先一人身形矮小,而且十分瘦弱,却穿着长衫,陡然看见那矮子的脸,齐宁微吃了一惊,原来往那矮子脸上乍一看去,煞白如雪,显得极其亮眼,但齐宁很快就看出那矮子竟然是戴着一张面具。   那张面具的面相并不狰狞,倒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娃娃,但雪白的颜色再配上那张娃娃面具,就显得阴森森异常诡异。   矮子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人,左边一人身材魁梧,右边一人却略显瘦弱,都是长衫在身,脸上却也都是罩着面具,一时间看不清楚这几人的真容。   齐宁心知这三人之中必有一人便是那鬼王,心想难道那矮子就是众人谈之色变的鬼王?那另外两人又是何方神圣?   “诸位上岛之后,衣食无忧,每个月的工钱也从无短缺。”一个尖细的声音十分突兀地响起,正是那矮个子娃娃脸发出来:“我自认为对诸位仁至义尽,并无刻薄之处,却不知诸位心中又是如何想?”   四周一片肃静,并无一人说话。   “岛上的生活确实很无聊。”娃娃脸道:“我也能体谅诸位的难处,所以时常会从外面给大家带来漂亮的女人,这些女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任何一个丢到青楼里,都能成为头牌,你们许多人有所不知,青楼的那些头牌,如果想要亲近一晚,不但要事先预约,而且一晚上几十两银子是少不了的,这里所有的姑娘都只要一两银子,我对你们是否关照,你们自己心里也都有数。”   在场众人依然是一言不发。   娃娃脸背着双手,在台上绕着圈子缓缓走动,叹道:“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时间一到,拿了几百两银子回去买房置地,这后半生可说是衣食无忧,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也未必能找到,天下间想谋得这份差事的人多如牛毛,但这桩好事却偏偏落在你们头上,你们应该感谢祖宗积德才是。”声音猛然一提:“庚字碑头领可在?”   便听台下一人道:“小人在!”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上岛已经三年半了。”娃娃脸缓缓道:“上岛之前,你只是一个看家护院的武师,会些功夫,而且每个月是十两银子,我没有记错吧?”   “鬼王.....鬼王说的是。”   “上岛之后,不过一年时间,我便提拔你为头领。”娃娃脸道:“每个月的工钱翻了一番,拿了二十两银子,除此之外,每次送来的姑娘,都会以你为先,让你从中任意挑选,这都没错吧?”   庚字碑头领道:“鬼王大恩大德,小人.....小人没齿不忘!”   娃娃脸摇头道:“伶牙俐齿说得好听。”尖着嗓子道:“乙字碑头领何在?”   “小的在!”一个粗犷的声音响亮应道。   娃娃脸道:“庚字碑头领声称对我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假的!”乙字碑头领毫不犹豫道:“此人居心叵测,密谋造反,想要谋害鬼王,而且还想控制这座岛,自立为王!”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都是变色,那庚字碑头领急叫道:“鬼王,他.....他血口喷人,小人对鬼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求鬼王明察!”   娃娃脸淡淡道:“我不会冤枉好人。乙字碑负责账目,你们庚字碑负责搬运货物,所以平日里你们之间多有接触。”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只要有账目在,是非黑白也就一清二楚了。”   这时候从台下有人上去,手里捧着账本,呈给了娃娃脸,娃娃脸接过之后,翻了一翻,才道:“账目在这里了,今年一月,货船靠岸,账目所记,总共有两百六十四箱货物下船,但是入库却只有两百六十二箱,少了两箱。今天凌晨时候,货船抵达,一共是两百二十二箱,但实际入库却又少了两箱,前后加起来,便是少了四箱,我说的没有错吧?”   那乙字碑头领道:“鬼王明察秋毫,绝无差错。”   “这就怪了。”娃娃脸将那账本丢还给乙字碑头领:“这莫名其妙地少了四箱货物,却又是到了哪里去?”居高临下看向庚字碑头领:“你来说说,那四箱货物现在究竟藏在何处?”   “小人.....小人不知.....!”庚字碑头领语气已经发虚。   “你负责搬运货物,岛上总共八支队伍,你们庚字碑人少最多,而且都是身强力壮。”娃娃脸叹道:“上岸的货物,别人不知道下落,你却是知道,你若还要说不知,可就是侮辱我的智慧了。”   齐宁远远瞧见那庚字碑头领向后退了几步,在他身后,人数着实不少,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之多。   “你既不愿意说,就只能让别人替你说了。”娃娃脸冷冷道:“乙字碑头领,你来告诉我,到底发生何事?”   “回鬼王,这几年因为乙字碑与庚字碑合作较多,所以小人与庚字碑头领多有接触。”乙字碑头领道:“从去年开始,他就故意与我多有接近,私下里和小人称兄道弟,而且经常说些大逆不道的言辞,小人想要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所以就一直附和他。去年年底,他私下找到小人,问小人想不想占据此岛,小人大吃一惊,他说与其这样受人摆布,不如占岛为王,自由自在逍遥快活。”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庚字碑头领怒声喝道。   乙字碑头领根本不理会,继续道:“他说只要能够先杀掉鬼王,控制住这座岛,等到货船抵达的时候,就可以将货船挟持,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拥有这座岛,而且还有货船在手,足可以偏霸一方。”   “杀我?”娃娃脸发出尖利的怪笑声:“他想杀我?”   “是。”乙字碑头领道:“鬼王对他信任有加,他不思回报,反倒是意图加害鬼王。”   “你这话我不相信。”娃娃脸摇头道:“凭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够杀的了我?”   乙字碑头领道:“他统领庚字碑两年有余,手底下已经有不少亲信,这些人受他蛊惑,也愿意和他一同行事。此人的计划,是找寻时机,集合乙字碑和庚字碑两队人手,一起作乱,杀死鬼王。”瞥了台下庚字碑头领一眼,道:“只要这两队人手动手,其他各队都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也会有人一起行事。”   娃娃脸发出怪笑声道:“他的亲信又是哪些人?你可知道?”   “小人平日里仔细观察,至少确定有八人一定会和他一起作乱。”乙字碑头领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靠近娃娃脸:“小人将他们的名字都记了下来,请鬼王过目。”   齐宁心想原来今日集会,却是因为庚字碑头领想要谋反,庚字碑头领事先与乙字碑头领有约,合两队之力除掉鬼王,继而控制海凤岛,但这乙字碑头领却出卖了庚字碑头领,将庚字碑头领的计划全都抖露了出来,他心知今日这庚字碑头领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乙字碑头领走到娃娃脸边上,打开了账本,陡然之间,却见到乙字碑头领竟从那账本中抓出一把匕首,毫无征兆地向娃娃脸喉咙刺了过去。   这乙字碑头领明显是学过一些功夫,出手极其迅速,而且所取的位置正是鬼王的致命所在。 第九八六章 惊现   乙字碑头领陡然对鬼王出手,在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只觉得匪夷所思。   匕首单薄而锋利,出手时突兀异常,便是连齐宁也没有想到乙字碑头领会来这么一出,而且乙字碑头领显然是计算好了出手的距离,取信于鬼王之后,故意接近鬼王身边,在短距离内,突然暴起出手。   先前还一脸惶恐的庚字碑头领这时候眼眸中却是显出兴奋之色。   先前的一切,当然都是计划中的环节。   乙字碑头领出手之际,脸上也显出狰狞之色,在这样的距离下对目标出手,他已经偷偷练习了上千遍,熟能生巧,对他而言,这一次出手,几乎是惯性使然,无论力道还是速度都达到了最佳状态,他相信绝没有失手的可能。   鬼王没有动!   他似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匕首的锋刃已经戳在了鬼王的咽喉。   乙字碑头领速度虽快,但在齐宁的眼中,却是清晰异常,他看到乙字碑头领的出手,也看到匕首的锋刃刺在了鬼王的咽喉处,却并没有看到锋刃刺穿鬼王的喉咙。   台下有人惊呼,乙字碑头领自以为得手之际,却发现自己手中的匕首竟似乎是刺在铜墙铁壁之上,竟然再无法向前推送半分。   乙字碑头领瞳孔收缩,鬼王依然是背负着双手,扭过头来,面具下那一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盯着乙字碑头领已经收缩的瞳孔,淡淡道:“原来是你要杀我!”   鬼王的喉咙,竟然无法刺穿!   齐宁看在眼中,心下颇为吃惊,他瞬间就明白了,这身材矮小的鬼王,却是一名身手了得的高手,咽喉无法刺穿,只能说明此人练过金钟罩一类的功夫,身体刀枪不入。   他不知道鬼王仅仅是咽喉无法刺穿还是全身都如同铜墙铁壁,但仅仅是这一瞬间,已经宣告乙字碑头领的刺杀计划彻底落空。   乙字碑头领似乎有些不甘心,手上使力往前戳,但鬼王身体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宛若一尊雕像。   便在此时,鬼王身后一道影子陡然一闪,齐宁却是看得清楚,正是那身材偏瘦的面具人欺身过来,此人脸上的面具狰狞可怖,倒真如厉鬼一般。   鬼面人速度极快,欺身到得乙字碑头领边上,右手成掌,猛然拍出,台下庚字碑头领已经叫道:“小心!”但那鬼面人速度威势太快,庚字碑头领虽然出声提醒却也来不及,鬼面人一掌拍在乙字碑头领身上,乙字碑头领整个人就如同纸鸢般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尔后重重落在了台上,身体挣扎,一时却起不来声。   齐宁双目如炬,却是看的异常清楚,那鬼面人的身法速度委实不弱,但出手的时候,却有些僵硬,这一招似乎练的并不是十分纯熟。   那鬼面人一招得手,便即收手,转身往鬼王身后走过去,齐宁看着那鬼面人背影,身体陡然一震,就那么一瞬间,对那背影竟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鬼面人便已经回到原地,齐宁远远盯着那张狰狞的鬼面具,那人长衫笼罩着身体,一时间也无法辨识出究竟是谁,但方才那突然一显的背影,却是让齐宁心下寻思起来,他确信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那背影,但不知为何,这时候却偏偏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乙字碑头领落地不起,庚字碑头领却是大声道:“兄弟们,动手!”便要向台上冲过去,他身后跟着冲出两三个人,那鬼王目光如刀瞥了过来,冷冷道:“谁敢?”   这声音并不大,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本来已经冲出去的几个人,一听鬼王声音,竟是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随即竟是缓缓往后退。   “跳梁小丑,也要和我作对?”鬼王发出怪笑声:“不过我以前倒是小瞧了你们,你们并没有我想的那般愚蠢。”瞥了在地上挣扎不起的乙字碑头领一眼,淡淡道:“此次谋反,主谋是你,庚字碑头领只不过是你的棋子而已,我没有说错吧?”   乙字碑头领眸中满是恐惧之色,脸色煞白,嘴唇张了张,却是不敢说出话来。   “你向我密报有人要作乱,就是希望我召集所有人在此。”鬼王缓缓道:“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够纠众作乱。你揭发庚字碑头领谋反,无非是想要取信于我,让我以为庚字碑头领才是主谋,将目标锁在他的身上,而你可以趁机接近我,趁我对你没有防备,突然出手.....!”双手抬起,轻轻拍掌:“不错不错,至少你还有些头脑。”   乙字碑头领知道大势已去,却还是做着最后努力道:“你.....你骗我们上岛,等同是将我们囚禁在这岛上,终年不见天日,我们为何要任你摆布?”抬手指着台下人道:“你明知道岛上都是男人,缺不了女人,故意往岛上送来女人,这些人一个月五两银子的工钱,你问问他们又有几人存下了银子?”   “如此说来,你觉得我送来女人是错的?”   “你不安好心,我们躲在山洞里,不人不鬼,辛辛苦苦挣的银子,都丢到了那些女人的肚皮上,然后又回到了你们的口袋里。”乙字碑头领怒声道:“我们是工具,那些女人也是工具,你从无在意我们这些人的死活,那峡谷之中,每年有多少尸首丢进去,你比谁都清楚,哼哼,五年过后,我们依然是两手空空,既然如此,还不如杀了你,分了银子大家各奔前程。”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倒也颇具煽动性,本来寂然无声的台下,顿时起了一丝骚动。   鬼王却是冷冷一笑,目光扫动,忽然抬手指着庚字碑头领身后一人,淡淡道:“你过来!”   那喽啰方才差点冲上去,这时候见鬼王指着自己,身子一软,左右看了看,身体瑟瑟发抖,终是一步步往前走过去,登上台阶,费了小半天,这才登上黑石台,走到鬼王面前,噗通一声,已经跪倒在地,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现在很害怕。”鬼王叹道:“你跟着他们作乱,想要谋害我,我若不从严惩处,其他人又如何心服?“   那喽啰一句话也说出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叩头,额头上鲜血直流也根本不在乎,其实深入骨髓的恐惧,已经让他无法感知到肉体上的疼痛。   “我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鬼王道:“你过去捡起他的匕首,如果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将他的四肢都割下来,我便宽恕你这一回。”   那喽啰一怔,鬼王背负双手,冲着乙字碑头领努了努嘴,发出怪笑:“一炷香时间,从现在开始算起,若是超过了时辰,那也怪不得我没给你机会。”   乙字碑头领显出惊骇之色,那喽啰怔了片刻,忽听得鬼王身后一个声音道:“时间不等人,鬼王给你机会,你可别错过。”   这声音别人听见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听在齐宁的耳朵里,却宛若一道惊雷乍起,一双眼睛立时射向那说话之人。   说话那人却正是跟随鬼王一道出现的另一人,那人身材高大,魁梧雄壮,一身裁剪极为合适的长衫,整个人看上去颇有气质,脸上一张面具不似鬼面人那般狰狞可怖,倒像是一个笑佛一般。   面具下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孔,别人都不知道,可是齐宁却已经想象出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此人的声音他一直记忆犹新,听到那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脑中瞬间便想到了那人。   陆商鹤!   影鹤山庄庄主陆商鹤,曾经与丐帮帮主向百影结为金兰兄弟,而且得到了与向百影青梅竹马的夙影。   齐宁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东海的孤岛之上,竟然见到了陆商鹤。   陆商鹤一度在西川威名赫赫,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一战之中,陆商鹤立下赫赫功劳,成为那一战无可争议的第一功臣。   此人表面上宽厚仁义,但性情却是卑鄙狠辣,为了控制丐帮,一度与白虎狼狈为奸,甚至设下圈套加害向百影,当日若非自己挺身而出,向百影早已经死在了此人手底。   丐帮青木大会之上,陆商鹤暴露出了真面目,联手白虎欲夺取丐帮帮主之位,却功亏一篑,白虎身死,陆商鹤也是被丐帮所囚禁。   但出人意料的是,在丐帮弟子云集的古隆中,陆商鹤竟然在严密看守之下,为人所救,自此下落不明,丐帮和神侯府一直都在追寻陆商鹤的下落却不可得。   谁能想到,陆商鹤竟然躲在东海的一座孤岛之上。   齐宁脑中飞转,他凭借声音判断此人就是陆商鹤,而且因此而打量那人的身材,从体态上看去,此人确实与记忆之中的那位影鹤山庄庄主并无区别,身形和声音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就是陆商鹤,唯一无法完全确定的就是此人戴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庞。   如果此人果真就是陆商鹤,那么此番在东海孤岛上发现的秘密实在是太过惊人。   齐宁已经断定,海凤岛与东海江家必有牵连,仅这里有不少南洋女人,就可以证明此岛与东海江家脱不了干系。   这里的许多喽啰,却是东齐人送过来,齐宁先前就想过东海江家与东齐人有牵扯,眼下陆商鹤竟然又突兀地出现,这让齐宁愈发觉得其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错综复杂,却满是阴谋。   东海江家,东齐人,陆商鹤,这些人明显是一套绳子上的蚂蚱,他们私下勾连,在这孤岛上设下如此隐秘之地,其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第九八七章 前因后果   陆商鹤的突然出现,让齐宁震惊不已。   那喽啰听到陆商鹤之言,终于起身,浑身抖动,一步步走向乙字碑头领,乙字碑头领虽然只受了一掌,但明显受伤很重,根本起不来身,见到那喽啰逼近自己,不由挣扎向后挪动,忽地瞥见自己脱手落地的那把匕首,意识到什么,也许是求生的欲望催发了他的气力,身体猛地向那匕首滚过去。   喽啰也意识到问题,猛地一个狼扑,抢在乙字碑头领之前抓住了匕首,乙字碑头领大吃一惊,摊手来抢,喽啰这时候一心想要求生,哪里还管乙字碑头领是谁,抬起一脚踢在那乙字碑头领的头上,乙字碑头领本是拼足气力一搏,既然失手,所有精气神瞬间消失,那喽啰既然动了手,杀性便起,冲上前去骑在那乙字碑头领身上,手中匕首照着乙字碑头领心口戳了下去。   乙字碑头领毫无反抗之力,双目凸起,低吼一声,想要做最后的挣扎,那喽啰显出惊怕之,手中匕首连连刺下,状若疯癫,只是片刻间,竟已经刺了二三十下,那乙字碑头领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那喽啰脸上身上都是溅了鲜血,见得乙字碑头领不再动弹,瘫软在地,鬼王冷声道:“他的四肢那你还没卸下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那喽啰一怔,再次握紧匕首,拉起乙字碑头领一条手臂,一咬牙,狠狠刺了下去。   匕首不是刀,无法一刀斩下,只能用力一点点将四肢割下来。   黑石台四周众人眼睁睁看着那喽啰一点点地将乙字碑头领的四肢割下来,只觉得毛骨悚然,有人已经低下头,根本不敢去看,庚字碑头领更是早没了先前的气势,身体晃了晃,瞧见那喽啰割下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丢在一边,脚下顿时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立威!   齐宁知道这残忍的手段背后,无非是鬼王要震慑在场众人,以这血淋淋的场面将恐惧深植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里。   齐宁也相信,经过今日这件事情,这岛上的人将再也没有反抗的勇气。   那喽啰切掉乙字碑头领的四肢,再也没有半分力气,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鬼王发出怪笑:“干的很好,从今以后,你就是乙字碑头领。”扫了一圈,目光盯在庚字碑头领身上,声音尖细而阴柔:“你不用害怕,我不杀你。”   庚字碑头领本以为必死无疑,万没有想到鬼王会如此轻易饶了他,怔了一下,随即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人....小人谢鬼王不杀之恩.....!”   “以后都守点规矩吧。”鬼王叹了口气:“记着我的话,你们在这岛上,就要听话,我让你们杀人,你们就要杀人,我让你们去死,你们就要去死,只有听话,才能活得长。”却是再不多说一句,背负双手,转身便走,那两名戴着面具之人也没有停留,跟在鬼王身后,下了黑石台,很快就离开了鬼王厅。   鬼王离开之后,在场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今日有人谋反,许多人本以为鬼王一怒之下,只怕要死很多人,孰知到头来只有乙字碑头领惨死,但乙字碑头领一个人的死,却足以让在场众人对鬼王充满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庚字碑头领劫后余生,鬼王离开之后,一时间跪在地上却是起不来身,好在身后有人过去将他抬起,所有人都是不说一句话,悄无声息地一个个转身离开,齐宁也是混在人群之中,跟在最后面,所有人都是心中后怕,也不会去注意别人,走进甬道中,齐宁故意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   领着齐宁过来的那喽啰却一直注意着齐宁,见齐宁一个人落在后面,也故意放慢了步子,趁人不注意靠近过来,还没说话,齐宁已经凑近他耳边道:“你先回刚才那石室里,回头我去给你送解药。”   “你.....你要去哪里?”喽啰压低声音急道:“这里面可不许乱走动,要是....要是被发现了......!”   “少废话。”齐宁低声道:“让你等着就等着,你最好期望我别被发现,我若是被发现,嘿嘿.....!”低声怪笑:“是你带我进来的,要是被鬼王知道,你就是叛徒,后果你应该清楚。”   那喽啰想到那黑石台上没了四肢的乙字碑头领尸首,后脊梁就发凉,还没多想,却觉眼前一花,齐宁竟然已经没了踪迹。   齐宁丢下那喽啰,趁所有人没注意,返回了鬼王厅。   鬼王厅内一片死寂,乙字碑头领当众被切下四肢,血腥异常,谁都不愿意在这里多留片刻,便是那切掉乙字碑头领四肢的喽啰,也是仓皇离去,血淋淋的尸首依然留在黑石台上,竟然无人去处理,但齐宁知道等缓过一阵子,终究会有人过来收拾,这时候岛上的那群人都是神不守舍,一个个心中满是恐惧,无心他事,而这也正是自己在这里面打探虚实的好机会。   鬼王厅四周大概有七八个甬道可以出入,齐宁方才特意留心,瞧见鬼王离开的甬道,他深知这里面陷阱重重,一旦真的被鬼王发现了自己的踪迹,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这座孤岛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为如今这个样子,齐宁心知就算十年的功夫,也未必能将此处修建成如此模样。   投入如此大的成本,其所谋自然也大。   齐宁相信这座岛的存在与那批所谓的货物必然有关系,但到底是什么样的货物,眼下还不复得知,不过鬼王有一句话齐宁却是放在了心上。   鬼王声称凌晨时分有一批货物刚刚抵达此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宁脑海中立时便想到了前天晚上在江家船队发生的状况。   那晚齐宁跟随沈凉秋在江易水的船上赴宴,中途江家船队的腾云号却突然起火,最终江易水不单让腾云号滞留修补,而且留下了黑风号护航。   当时齐宁就有些奇怪,虽然江家船队在海上颇有威势,一般的海匪根本不敢轻易对江家船队动手,但如果江家船队落单,海匪就未必没有胆子,而江易水却似乎并不在意海匪会出现,自信的似乎有点过了头。   而且江家船队之中,齐宁察觉那两艘船承载的货物最是沉重,吃水也最深,江家船队八艘船,最后留下来的偏偏是那两艘船,就着实让齐宁有些狐疑。   这时候将前后事情细细一联系,齐宁对于这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有了大致的断定。   如果猜想不错,当夜腾云号所谓的起火,只是江易水的设下的假象而已。   江家船队并非第一次外出贸易,至今前后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在与南洋往来的贸易之中,必然形成了一套极为严格的纪律,而且这些规矩也定然深入到江家船队每一个人的心中,齐宁很难相信会出现有人醉酒起火的事情发生。   江易水的船队与捕鲨行动的三艘船在海上相遇,当然是偶然,江家船队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此种情况下,如果商队突然有两艘船停下,当然会让人生疑,江易水故意利用起火事件作为由头,将两艘船留下,就显得顺理成章许多。   江家船队八艘船,六艘船是往来的贸易,但那两艘船的目的地明显不是船坞,如果猜测没错,今日凌晨送货到海凤岛上的两艘船,正是腾云号和黑风号。   那场火灾对腾云号定然是没有什么影响,只怕船队前脚离开,那两艘船就调转方向往海凤岛过来,从时间上来推算,恰好吻合。   两艘货船将货物卸在海凤岛,然后返回东海港口,如此一来,神不知鬼不觉,自然是谁也看不出破绽,毕竟江家在东海边有自己的码头,商船抵达码头之后,少了一些货物,那是谁也看不出名堂来。   东海江家与东齐人勾连在一起,如今又有陆商鹤卷进来,齐宁一开始登岛还只是想着能将田雪蓉营救出去,但现在却无意之中发现了孤岛上如此众多秘密,而且这些秘密显然事关重大,齐宁这时候已经想到,有人利用田雪蓉将自己引到这座岛上来,也许就是有意要让自己发现在这岛上隐藏的秘密。   不知为何,此时齐宁竟是有一种特别强烈的感觉,挟持田雪蓉之人,未必是敌人,而且对自己未必村有什么怀心事,至若田雪蓉,现在只怕安全得很。   当务之急,倒是要搞清楚这伙人到底有什么阴谋,特别是那批货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京城疫毒开始,到西川黑岩洞事件,此后在青木大会上又发生帮主之争,到如今的这座孤岛,齐宁隐隐觉得这些事情似乎是有一条线在串联起来。   齐宁悄无声息到了鬼王离开的甬道口,里面昏暗一片,鬼王等人早已经没有了踪迹。   他知道仅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这座岛上的力量,反倒是一旦被对方发现,自己绝没有可能活着离开这座岛。   要想控制这座岛,必须先要搞清楚这座岛的状况,再调动力量发起突然袭击,这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相当困难,最为紧要的是,一旦被鬼王这伙人发现孤岛已经暴露,很可能会改变计划,甚至会将这座岛上一切迹象完全抹除,到时候就算真的调动兵马前来围剿,只怕也是一无所获。   ----------------------------------------------------------------   PS:昨天带母亲到医院做治疗,暂时还不能手术,要等血脂降下来,心累! 第九八八章 惊心动魄   甬道比之先前进入鬼王厅的那条通道更是昏暗,齐宁的脚步极轻,宛若无声,幽灵般贴着岩壁缓步前行。   其实鬼王那三人的武功,齐宁大致有了判断。   陆商鹤的武功,齐宁亲眼见识过,剑术了得,拳脚功夫也是过得去,若是单打独斗,齐宁的武功自然不在陆商鹤之下,而那鬼王的武功就显得有些诡异莫测了。   鬼王先前对突如其来的利刃淡定自若,显出极高的心理素质,而且此人练过金钟罩一类的功夫,若只是喉咙处倒也罢了,但如果全身上下都是练得刀枪不入,那就十分棘手了。   至若那个鬼面人,看身手倒也不弱,但动作招式显得有些僵硬,似乎临阵不多,经验并不足。   这三人齐宁如果面对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处以下风,但三人联手,结果就很难说,而且这孤岛之上,是否仅有这三名高手也是未知之数,若是还藏有其它高手,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他的脚步极轻,甚至连呼吸都很小。   在甬道之中行了一阵,四周静悄悄的,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踪影,齐宁内功颇为深厚,若是有人距离太近,以他现在的状态,足可以感觉出来,但始终却没有感觉到有人的气息,心想难道这条通道是鬼王专用,其他人并不敢往这里过来。   前面终于也出现了岔道,左右各有通道,齐宁微皱眉头,犹豫一下,并无拐弯,依然顺着甬道往前行,很快又出现岔道,也便在此时,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齐宁反应迅速,立刻闪身到得左边的甬道之中贴壁而立,很快就看到一道人影出现,恰好是往对面那条甬道转过去,那人也没有回头,似乎也是觉得不会有人出现在这边。   齐宁暗自庆幸,心想那人要是转到自己这边的甬道,那就与自己撞个正着。   昏暗的火光中,却发现那人竟赫然是鬼面人,鬼面人那背影齐宁颇为熟悉,也只是一晃,鬼面人已经进到那条甬道到,没入昏暗之中,齐宁深吸一口气,探头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这才跟了过去。   鬼面人走的很快,齐宁一直保持距离,只看对方的身影,忽然发现对方身影消失,齐宁皱起眉头,往前行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往下的石梯出现,鬼面人已经下了石梯,往左边一条通道拐进去,齐宁轻步下了石梯,下到最后一级,前面便是一面岩壁,左右两边则是通道。   齐宁转进通道内,发现道路越来越窄,而且上下也在收缩,只走出几丈远,便要弓腰而行,他只能尽力地低下腰身,走出数丈,前面却是一条要伏身爬过去的洞口,齐宁微皱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到那边隐隐传来声音,当下屏住呼吸,依稀听到那边传来声音道:“....也不必如此愤怒,你自己也说过,强者为王,现如今你是阶下之囚,还是不要耍弄威风才好.....!”   齐宁听到那声音,一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之前便觉得那鬼面人背影十分熟悉,但脑中一直想不起究竟在何处瞧见过,这时候听到那人声音,再想到背影,终于知道了那鬼面人的真实身份。   他万没有想到,那鬼面人竟然是齐玉。   齐宁阴差阳错被误认为锦衣世子,入府之后,第一个应付的对手就是齐玉,齐玉是齐景妾室所出,乃是锦衣侯府的庶子,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低位上天然就矮齐宁一头。   齐玉处心积虑要承袭锦衣候之位,为此勾结族人想要废黜齐宁,但结局却非常惨淡,不但要代替齐宁前往大光明寺出家,而且还被暮野王挟持为人质。   齐宁最后一次见到齐玉,是在东齐的鬼竹林,当时念及齐玉毕竟是齐景的血脉,并没有取他性命,而且齐玉在大光明寺放出暮野王,此事大光明寺只要稍加调查就能够查出真相,是以齐玉也必然会成为大光明寺的叛徒,大光明寺也自然会找寻其余下落,按照寺规处置。   那次暮野王被剑神北宫连城所伤,齐宁记得暮野王当时的伤势极重,自那以后,齐玉和暮野王便双双失踪,齐宁对这两人也没有什么好感,自然也不去多想他们。   但今日在这里却听到齐玉的声音,齐宁着实感到大为意外。   他眉头紧锁,神情冷峻,想不到齐玉竟然也和这伙人混在一起。   他想到之前齐玉出手伤了乙字碑头领,虽说出手招式颇有些僵硬,但当时的身法速度却着实不弱,而且一掌便将乙字碑头领击飞,亦可见其内功实力着实不弱。   自东齐回国至今,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个月,短短两个月之内,其余怎可能有在武功上有如此突飞猛进的进步?齐宁记得很清楚,齐玉离开侯府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公子,就算是在鬼竹林见到的那一次,这小子也是窝囊的紧,两月之后,为何会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难道是自己猜错人了?   但无论是声音还是背影,齐宁相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现差错。   他心中狐疑,这时候又听到齐玉声音道:“既然你收了我为徒弟,就该将功夫倾囊相授,这般藏着掖着,又是何必?我知道你和北宫连城有深仇大恨,不杀北宫连城,你死不瞑目,可现在的你比一条狗也强不了多少,见到北宫连城,他只要动动手指头,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你的深仇大恨,又如何能报?”   齐宁听到这里,心下骇然,暗想难道齐玉难道是在和暮野王说话?暮野王竟然也来到了这孤岛?   暮野王的武功,齐宁亲眼见识过,虽然不是剑神北宫连城的敌手,但在大光明寺可是威风八面,如果不是空藏大师出手,大光明寺几乎无人可以应付暮野王,而且暮野王与空藏大师对决,也并不落於下风,双方两败俱伤,更为可怖的是,受伤过后的暮野王,依然能够从容地从守卫森严的紫金山飘然而去。   齐宁自己都承认,论及武功,自己绝非暮野王的对手。   如果暮野王也与鬼王混在一起,那么鬼王在这孤岛上的实力着实可怖,仅暮野王一人,自己就未必能应付过来。   只是齐玉说话的语气,却又让齐宁感到颇为诧异。   齐玉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尊敬之意,反倒是显得十分的轻浮,而且竟然说对方比一条狗也强不了多少,这已经不是失礼,而是存心侮辱。   暮野王性情傲慢,在大光明寺面对数百之众,那也是张狂得很,如此人物,莫说对他存心侮辱,便是言辞之中稍有失礼,只怕也会招来大祸,齐玉又是何来的胆子,竟敢用这种口气与暮野王说话?需知暮野王的武功极其了得,他要是想杀齐玉,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齐宁是在想瞧瞧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自己只要爬进洞中,很可能就会被齐玉发现,齐宁眼下最不希望的就是打草惊蛇,便只能躲在洞口这头听那边传来的声音。   虽说已经判断出那鬼面人便是齐玉,但齐玉是否在与暮野王说谎,齐宁还真是不能确定,那人一直没有吭声,齐宁想要从声音辨别也是无法做到。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不甘心。”齐玉叹了口气,但语气之中却又掩饰不住幸灾乐祸:“你从大光明寺带我离开,并非仅仅是因为我救你出来,也是因为我和你一样,有大仇未报,而且我们的仇人都是齐家的人......,其实我们是同一路人,就算到了今天,我依然认你这个师傅。”   齐宁这时候更加肯定,齐玉说话的对象,自然就是暮野王,只是却奇怪为何暮野王一直不吭声,而且面对齐玉如此无礼的语气,暮野王为何能够忍受得住?   “其实以你的年纪,就算再活二十年,那也不是北宫连城的敌手。”齐玉虽然语气还算平和,但每一句话却都如同荆刺一般充满了侮辱:“既然如此,何不让我代劳,只要你将那几门功夫都传授给我,我日夜苦练,哪怕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我总能够有所成,到时候自然可以替你报仇。”   齐宁这时候终于听明白,原来齐玉竟然是在向暮野王要求传授武功,但他更是纳闷,既然要让暮野王传授武功,就该毕恭毕敬诚信恳求,怎地其余却要如此阴阳怪气?按照暮野王的脾气,用此等语气与他说话,莫说传授武功,只怕连性命也是保不住,其余怎会如此胆大包天?他只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心知若是不看个明白,还真是猜不透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猫下身子,伏身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孔,知道齐玉方才过去,也必定是从这洞孔爬过去。   他行动极是小心,在狭窄的洞孔内一点点向前移动,依然听到齐玉道:“你若是执迷不悟,你的大仇此生都无法得报,就算是死,那也是死不瞑目吧?你放心,只要你答应我,不但是北宫连城,就算是大光明寺的那些老和尚,我也都替你一并收拾了。你被他们关了那么多年,人不人鬼不鬼,难道不想连这笔账也一起算了?” 第九八九章 暗助   狭窄的甬道之内,一片昏黑,好在距离不长,往前爬出一小段路,那边洞口就显出火光来,齐宁挪到洞口,微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探头看过去,只见到洞口出处却是一间极为空阔的石室,斜对面的角落里,竟然放着一只铁笼子,那铁笼子精铁打造而成,一看就牢固异常。   齐宁此时已经瞧见,齐玉正背负双手站在那铁笼子外面,而铁笼之内,一人被锁在了岩壁之上,浑身上下俱是鉄镣。   那人低着头,一头乱发披散下来,看不清楚面孔,但齐宁却知道那人便是暮野王。   看到眼前这一幕,齐宁当真是大吃一惊。   暮野王武功了得,大光明寺众僧也无法将他留下,却又怎能想到他如今竟然是被囚禁在这孤岛的密室之中。   此时终于明白,为何齐玉敢在暮野王面前如此嚣张,这暮野王被锁成这般模样,便算是老虎,那也是被囚禁的老虎,难怪齐玉并无畏惧。   齐玉心如电转,实在想不通暮野王为何会落成这般模样。   齐玉说了半天,那暮野王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齐玉显然有些不耐烦,移步到边上,齐宁瞧见他拿了一根长矛,皱起眉头来,只见齐玉手持长矛走到铁笼子边上,笑道:“师傅应该知道,我也是出自锦衣齐家,锦衣齐家是军功世家,所以我从小也学了些枪术,说不上有多厉害,但好歹也能凑合着,师傅不如帮我瞧瞧我的枪法如何?”   齐玉说完,猛地提枪而起。   他毕竟是锦衣齐家的子嗣,在侯府的时候,倒也真是舞刀弄棒过,这花架子倒是有的,一杆长矛倒也是被他舞的有模有样,陡然之间,却见齐玉长枪猛然一个直刺,竟是朝笼子里面刺了过去,齐宁吃了一惊,那长矛竟是直直刺入了暮野王的大腿之上,没入其中,暮野王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被长矛扎中大腿,猛然抬头,发出一声怒吼,就宛若绝望的猛兽凄厉的嘶吼声一般。   齐宁万没有想到齐玉竟然是如此狠辣,一面称呼暮野王为师傅,一面却又是对他下狠手。   他一时也猜不透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亦不知道为何这两人出现在这孤岛之上,便在此时,却听到齐玉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道:“我以为师傅不会说话了,原来还能出声,既然如此,师傅对我的枪法有何评价?”话声落后,猛地将那长矛从暮野王腿上拔了出来。   暮野王腿上顿时血流如注,抬起头来,怒吼道:“齐玉,你这个畜生,老夫瞎了眼,竟然将你带在身边......!”   “瞎了眼?”齐玉哈哈笑道:“你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你练功走火入魔,岂不是已经瞎了眼?当时要不是我帮你,你现在连性命也没有了,你还不快谢谢我。”   “锦衣齐家.....!”暮野王如同诅咒般道:“便算是死,老夫也会化作幽魂,永生永世缠绕你们锦衣齐家的每一个人,让你们不得好死。”   齐玉手提长矛,洋洋得意地摆着姿势,不屑道:“你要缠绕锦衣齐家的人尽管去,我已经与锦衣齐家恩断义绝,再无任何瓜葛。你若是让锦衣齐家的人不得好死,我倒真要谢谢你,不过你千万别真的化作厉鬼害死他们,锦衣齐家的人,我要亲自收拾。”他猛地将长矛掷向岩壁,长矛顿时折成两段。   齐宁心知这小子对自己的怨恨已经是深入骨髓,心中倒有些后悔,暗想自己在东鬼竹林的时候,还是有些妇人之仁,当时只觉得让齐玉在追捕之中心惊胆战度日比一刀砍了他更让人舒服,现在想想,当时直接将这小子解决了倒省得麻烦。   此时他倒也有机会出手,不过担心惊动鬼王等人,倒也是压住了出手的冲动。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时间可以和你耗下去。”齐玉淡淡道:“你在大光明寺蹲了那么多年,不妨在这里再蹲下去,我现在还有耐心陪你玩下去。”   暮野王忽然发出怪笑声,声音凄绝,齐玉听他笑的可怖,却有些害怕,不禁后退两步,问道:“你.....你笑什么?”   齐宁看他的反应,知道齐玉骨子里对暮野王还是十分忌惮。   “你死到临头,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说话.....!”暮野王嘶哑着嗓子道:“齐玉,你急功近利,老夫已经预料到你的下场,哈哈哈.....!”   齐玉怒骂道:“你这条老狗,现在还在狂妄,你......!”抬手指着暮野王:“我现在要取你的性命易如反掌,你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怀璧其罪的道理难道你不懂?”暮野王冷笑道:“你得了我的内功,除此之外,再无所长,这就等若你有了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刀,却对刀法一窍不通,嘿嘿,这把宝刀,迟早也是要被人夺了去,到那时候,你便死无葬身之地。”   齐宁这时候隐隐明白过来,他一直奇怪齐玉的武功为何突飞猛进,现在却是明白,齐玉却是得了暮野王的内功。   暮野王功力深厚,乃是当今天下顶尖高手,若是当真得到了暮野王一身内力,齐玉的内功甚至不在齐宁之下。   “我.....我自然会练功。”齐玉语气虽然凶狠,但明显底气不足:“暮野王,你的大血手印神功确实了得,可是后继无人,也未免太过可惜,你.....你将大血手印神功传授给我,我不但会让你颐养天年,而且一定会将北宫连城的人头送到你面前。”   “就凭你也配?”暮野王嘲讽笑道:“北宫连城虽然不是东西,但你比他好不了多少。他的武功已经进入化境,莫说这辈子,就算下辈子,你也不是他对手。嘿嘿,大血手印神功便算是就此断绝,也绝不可能传授到你这种人手里。”   齐玉怒道:“我现在便取你狗命.....!”抬手成掌,暮野王毫无畏惧,厉声道:“你来!”   齐玉却是缓缓放下手,冷笑道:“老东西,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无非就是想激怒我求死而已,不过我却不会让你如愿。”   “求死?”暮野王冷笑道:“老夫若想求死,难道自己杀不了自己?”   “你自然可以做到,可惜你没有勇气。”齐玉冷冷道:“倒不是说你不敢死,而是你还有心事未了,不甘心自尽而死,你若当真想死,在大光明寺被囚禁的时候早就死了,何必等到今日?你一直忍耐,无非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手杀死北宫连城。”冷哼一声,道:“莫以为我不知你现在的心思,你功力尽废,无力回天,心中想死,可是北宫连城未死在你手上,你又不甘,所以心中犹豫不决,若能让我将你杀了,也就一了百了,嘿嘿.....!”   齐宁到今日为止,依然不知道这暮野王与北宫连城究竟有何仇恨,竟然结怨至此。   暮野王只是发出怪笑,却不说话。   “想死有时候也不是那般容易。”齐玉冷然道:“我便是要你这般熬下去,你不用着急,我的手段多得是,总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明日过来,让你试试我手段。”   齐宁心知齐玉要离开,而离开这处石室也只能从自己所在的狭窄通道离开,这时候若是齐玉过来,正好要与自己碰见,当下屏住呼吸,迅速向后移动,他动作不慢,声音却不大,回头看了一眼,眼见便要退出洞口,却听那边传来声音:“那位玉公子应该就在这里了。”   齐宁心下一凛,知道自己后方有人过来,心下暗暗叫苦,齐玉从那头过来,而身后又有人往这边来,前后都有人,自己无论从哪边洞口出去,都要被发现。   他暗骂自己还是疏忽大意,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出手,暴露行迹也是无可奈何,便在此时,忽听后面有声音道:“是谁.....他奶奶的......!”   齐宁一怔,不明所以,又听那声音道:“那边有人,是谁跑这里来?赶紧过去瞧瞧。”却听到脚步声由近及远,竟是离开。   齐宁暗叫天助我也,迅速退出洞口,这时候也不管齐玉是否出来,迅速往回返,直走到那岔道处,却并不拐到石梯那边,而是往对面那条通道进去,隐入其中。   刚刚进去,贴住岩壁,便听石梯那边传来声音:“真是古怪,难道是眼花了不成,分明看到有人。”   “定是眼花了,哪里有鬼影子?”另一个声音道:“你是不是今天吓住了?”   前面那声音道:“可是方才分明有人拿石子掷我,你瞧,这总不会有假?”   “恐怕是从上面落下来的。”另一个声音道:“别耽搁了,鬼王令我们找玉公子过去,可不能耽搁。”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方才这两人往那洞口过去的时候,却有人从背后投掷石子,两人发现怪异追了过去,而正因如此,才让自己有机会从容脱身。   毫无疑问,这里面竟然是有人在暗中帮自己解围。 第九九零章 互斗心机   石道那边,戴着鬼面具的齐玉已经过来,两名喽啰立刻迎上去,一人已经道:“玉公子,鬼王有请!”   齐玉点点头,也不废话,背负双手拐到石梯那边,却并无向齐宁这边的通道看过来,他虽然得到了暮野王深厚的功力,但江湖经验却浅的很,根本不提防齐宁在后监视他。   只是片刻间,齐玉和那两人已经去的远了。   齐宁若只是想除掉齐玉,刚才的机会可说是轻而易举,但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待他们去的远了,这才重新进入方才那石道,他知道齐玉这次既然离开,短时间内绝不可能再过来,这暮野王身上有不少秘密,特别是与北宫连城的仇怨,齐宁一直想弄清楚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有此机会,倒正好借机看看是否能从暮野王口中问出一些什么。   轻车熟路回到那窄小洞口,这次倒是十分麻利地通过,进到了那石室之内。   他刚刚从洞口出来,那边暮野王便已经抬起头来,齐宁倒也不担心被他认出来,自己易容改装,而且还蒙了面巾,已经是变了一个人,当初暮野王在鬼竹林见过自己,但对自己毕竟不熟悉。   他缓步走到铁笼前,暮野王却是冷笑道:“你还想耍什么花样?”   他说话之时,却是看着齐宁,齐宁借着石室内的火光,竟是发现暮野王虽然面对自己,那一双眼睛挣扎,但眼眸之中却毫无一丝光彩生气,显得异常的呆滞,听他话中意思,竟似乎是将自己当成了齐玉,他明明双目对着自己,却为何还会将自己当成齐玉?忽地想到齐玉方才所言,心下一震,暗想难道这暮野王双目当真已经瞎了。   “你不必多费心思,想要得到大血手印,便是下辈子也休想。”暮野王冷冷道。   齐宁这时候终于肯定,这暮野王竟果真是瞎了眼。   不知为何,齐宁心下竟是泛起一丝同情,暮野王曾经是江湖上顶尖高手,虽然性格张扬狂妄,但毕竟和齐宁本身并无太大的冲突,而且齐宁也并不觉得此人的秉性有多卑劣,这位曾经足以让空藏大师都无可奈何的顶尖高手,如今却人不人鬼不鬼,形同废人,而且还成为阶下之囚,着实让齐宁心下唏嘘。   “前辈眼睛看不见了?”齐宁轻叹一声。   暮野王一怔,皱眉道:“你.....你不是齐玉?你是.....何人?”   “前辈别担心,我对你并无恶意。”齐宁心想自己还真不能对暮野王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暮野王先与北宫连城结仇,如今又对齐玉恨之入骨,可说与锦衣齐家已经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深仇,自己这时候要是坦白自己的身份,只怕暮野王一口唾沫就要吐过来,尽量让自己声音和缓:“我是新来的,不小心走错了道.....!”   暮野王闻言,却不说话,低下头去。   齐宁这时候看明白,暮野王全身都被鉄镣固住,鉄镣都是钉死在岩壁上,心知莫说暮野王如今功力尽废,便算换成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那也绝无可能挣脱开来。   “前辈为何被困在这里?”齐宁轻声问道。   他虽然与暮野王说话,但却一直小心提防,以防有人从那洞口过来,好在他内力深厚,当真有人靠近那条狭窄通道,立时就会有所察觉。   暮野王微抬头,冷声道:“滚!”   “前辈似乎心情不好?”齐宁轻叹道:“其实我现在心情也不好,不如陪前辈说说话?”   “嘿嘿,你陪老夫说话?”暮野王虽然形同废人,但傲慢之心不减:“就凭你也配?”   齐宁故作惊讶道:“前辈为何说这样的话?”   “滚!”暮野王冷声道。   齐宁叹了口气,道:“前辈阶下之囚,连眼睛也看不见,脾气还这样大,那怎么得了?我听说这边关了一个老乞丐,难道就是前辈?”   齐宁知道暮野王的性情,此人在大光明寺被关了多年,依然不改傲慢之心,心知这家伙最受不得奚落。   果然,暮野王一听齐宁说自己是乞丐,便即怒道:“你说什么?”   “前辈已经受了伤,不必动怒。”齐宁道:“这也并非是我说的,我听他们说.....玉公子带回来一名老乞丐,是玉公子瞧见老乞丐可怜,在街边差点饿死,玉公子心肠软,带回来养着。听他们说,玉公子在路边就算看到一条也够要饿死,也会出手相救,就不必说一个老乞丐了。我还听说那老乞丐疯疯癫癫,总是发疯咬人,所以要用铁链子锁起来.....前辈,他们说的老乞丐,当真不是你?”   暮野王脸色难看至极,浑身发抖:“那个畜生竟敢如此污蔑老夫?老夫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原来他们说的真是老前辈。”齐宁笑道:“不过老前辈想要将玉公子碎尸万段,那是万万不能的。玉公子武功很高,而且老前辈现在被关在这里,你根本不是玉公子的对手。”   “他武功很高?”暮野王嘲讽道:“不过是一个虚情假意卑鄙无耻的小人而已,凭他那点功夫,遇上真正的高手,瞬间就要送了性命。”   齐宁“哦”了一声,笑道:“不管怎么说,老前辈是远远及不上玉公子的。”   暮野王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算了,老前辈不愿意说话,我就不多扰了。”齐宁道:“这里好像是禁地,我稀里糊涂闯进来,待会儿被人发现,那可是万万不妙了。”故意移动步子,作势要离开,他知道暮野王虽然眼睛瞎了,但耳力应该还不错,自己的行动他应该能够听出来,走出几步,没听到暮野王说话,心下暗想难道这老家伙当真如此沉得住气,眼见要走到那洞口处,终于听到暮野王沉声道:“且慢!”   齐宁唇边显出笑意。   暮野王毅力之坚,齐宁心里其实也很是钦佩,在大光明寺被关期间,暮野王并无绝望,依然苦练武功,等到破牢而出的机会,可见此人只要有一丝机会,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此番武功被废,被关石牢之内,暮野王心中的悲怒可想而知,他对齐玉之恨刻骨铭心,若是有机会脱身复仇,暮野王绝不会放弃。   “老前辈有事?”齐宁故意问道:“我不能在这里久留......!”   “你过来.....!”暮野王道:“老夫有好事要告诉你。”   齐宁“哦”了一声,靠近过去,盯着暮野王,暮野王眉宇间果真显出一丝光彩,声音也温和许多:“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你是新来的,又是怎么回事?”   “前辈叫我小宁就行。”齐宁故作乖巧道:“前辈说的好事是什么?”   “你为何会在这里?”暮野王不答反问:“你为他们做事,他们给你多少银子?”   齐宁道:“一个月能有四五两银子的,还能供吃供住,前辈为何打听这个?”   “四五两银子的?”暮野王冷冷一笑:“小兄弟,老夫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一次能拿几万两,你可愿意?”   齐宁哈哈笑道:“前辈莫开玩笑,你又不会点石成金,一个月能有几两银子我就知足了。”   “年轻人怎能如此没有志气。”暮野王没好气道:“老夫不但可以让你有花不完的银子,而且还能让你成为武林高手,以后便无人敢欺负你。”   齐宁摇头道:“前辈在说玩笑话,你自己都成这个样子了,还能让我成为武林高手?那些武林高手都是厉害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你.....!”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了,自然是装作不信暮野王。   暮野王自以为遇上一个愣头小伙子,听得齐宁语气有所动摇,立刻道:“小兄弟,你可知道老夫是何人?”   “他们说.....说你是老乞丐....!”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暮野王冷笑道:“这都是你们那位玉公子编造的谎言,老夫实话对你说,你们那位玉公子,之前只是老夫脚下的一条狗,对老夫惟命是从,只是老夫疏忽大意,没料到他有狼子野心,被他害了一道,这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夫当初纵横天下,从无遇见一个敌手.....!”   齐宁心想不吹牛你会死啊,北宫连城一招便击败你,大光明寺空藏大师的武功就算不比你高,也不会输给你,这老家伙此事还在大言不惭从无遇见敌手,这脸皮倒不是一般的狠,只听暮野王继续道:“.....只要老夫能够脱身,黄金美女,你要多少老夫就能给你多少.....!”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暮野王这套说辞,若是换了一般人,未必不会动心,却故意道:“前辈,你.....你不会是想让我帮你脱身吧?那....那可不成.....!”   “你别急。”暮野王循循善诱:“老夫问你,你对这里的环境可熟悉?”   齐宁道:“那倒是熟悉,这几天我到处走,各条道路也算是清楚了。”   “如此甚好。”暮野王压低声音道:“小兄弟,留在这里,你只是任人摆布的小卒,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老夫今日给你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你要是错过,以后可再也找不到了。你对这里既然熟悉,要帮老夫脱身并不困难,你可愿意用你的前程赌上一赌?” 第九九一章 南疆暮氏   齐宁哈哈一笑,道:“不赌不赌,老前辈糊涂了,净说玩笑话,我可不能在这里继续留下去了。你方才说玉公子是你脚下一条狗,若是被玉公子知道,他可放不过你。”   “你尽管去告诉他。”暮野王冷哼一声。   齐宁道:“前辈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劝前辈以后也不要说这种疯话。”   “你当我说的是疯话?”暮野王听齐宁不去告密,声音更是温和:“小兄弟,老夫闲来无事,大可以将他的事情告诉你。”   齐宁笑道:“前辈胡乱编造一些故事,我又不知真假,还是不说为妙。”   “老夫不说假话,也没必要对你说假话。”暮野王淡淡道:“你们那位玉公子以前确实救过我,老夫当初被人所困,恰好遇上了他,费了不少功夫,这才脱身。老夫看在他救过老夫的份上,将他带在身边,那畜生对老夫毕恭毕敬,唯命是从,而且还要拜老夫为师,老夫当时被他的虚情假意所骗,收了他为徒。”   “你.....你说玉公子是你徒弟?”齐宁故作惊讶道。   暮野王冷哼一声,继续道:“老夫有一个对头,武功了得。老夫当年被困,出来之后,身体一直未曾康复,却正在那时候遇上了那魔头.....!”   “魔头?”齐宁听暮野王所言倒还真是没有隐瞒,知道他口中的魔头就是北宫连城,故意问道:“前辈,那魔头又是什么人?”   他今日就是有心要从暮野王口中套出此人与北宫连城究竟有什么样解不开的仇怨,看似很随意,其实却是有心询问。   “那你就不用知道了。”暮野王淡淡道:“那魔头武功了得,老夫和他两败俱伤.....!”   齐宁心想这暮野王吹牛起来脸不红心不跳,当时暮野王身受重伤,可北宫连一根毛发都没被伤到。   “那魔头逃走之后,老夫也要找寻地方养伤。”暮野王缓缓道:“齐玉.....哼,你们那位玉公子叫做齐玉,你还不知道吧?齐玉那畜生跟在老夫身边,我们一路往南,找了一个僻静处所养伤,头些日子,那畜生在身边伺候的十分周到,可是.....!”说到这里,话头忽然止住。   齐宁问道:“后来又如何?”   暮野王沉默片刻,才道:“老夫练功之际,那畜生却突然对老夫下手,老夫.....老夫当时正在紧要关头,绝不能被打扰,那畜生.....!”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是充满了怨恨:“老夫当时昏迷过去,醒来之后,已经被那畜生绑起来,而且.....而且那畜生更是从老夫身上偷取了功力....!”   齐宁听他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不清不楚,知道他有所隐瞒。   齐玉之前舞刀弄枪,只是个绣花枕头,从无练过内功,又如何能够从暮野王身上偷取功力?   齐宁取人功力,也是因为学了玄妙的六合神功,有几次差点因为控制不当,反受其害,而齐玉有用什么法子夺人内功?齐宁知道这其中必然还有不为人知的缘故。   “前辈是说,玉公子偷了前辈的功力,然后将前辈带到这里关了起来?”   暮野王道:“老夫那次被他所害,双眼瞧不见,而且一直被他囚禁,那畜生不杀老夫,是想从老夫身上得到绝世神功,嘿嘿,老夫岂会让他如愿?老夫眼睛虽然看不见,但耳朵灵敏,那时候老夫被那畜生挟持,不知要往哪里去,半道之上,那畜生却遇见一人,老夫听到那人花言巧语一番,那畜生就成了那人的走狗,将老夫带上了这座岛,困在这里。”   “原来如此。”齐宁恍然大悟,他知道暮野王这番话就算有些添油加醋,但大致情况应该就是如此。   齐玉夺了暮野王的功力,将暮野王控制在手中,但半途却是遇上了一个人,被劝说来到了海凤岛,只是遇见的那人是鬼王还是陆商鹤,又或者另有其人,齐宁却是不复得知,但其余却因此上了这条船却是千真万确。   “老夫告诉你这些,便是要告诉你,只要老夫能从这里出去,你想要什么,老夫就能给你什么。”暮野王蛊惑道:“小兄弟,你可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   齐宁道:“前辈,你不是说你的功力被玉公子夺走,那么.....!”   “嘿嘿,他只夺走老夫一部分功力。”暮野王道:“老夫只要稍加休养,就能缓过来。要传授你武功,那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齐宁知道这老家伙又在信口雌黄。   一个人的内力深厚,从呼吸之间就能够听出来。   齐宁内力深厚,即使是在激烈动作之间,也能够保持极为匀称的呼吸,而且一旦控制呼吸,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察觉,但暮野王此时的呼吸粗细不均,齐宁一听就知道暮野王就算还残留内力,那也是所剩无几,顶多也就是个初练内力的水平。   齐宁自己修炼内功,知道要积攒深厚内力,绝非苦练便能达到,还需要累年集月长期的积淀,方能让丹田储存的内里越来越深厚。   暮野王内力尽消,以他现在的年龄,根本不可能再达到巅峰状态。   而且被吸取内力的暮野王如今看上去比之此前还要老上十岁,整个人显得颓靡而苍老,虽然性情还像从前那般狂傲,但气势却已经大不如前。   齐宁故意叹道:“前辈既然这般厉害,怎地会被那个魔头所伤?那魔头原来那般厉害。”   “那是个卑鄙小人。”暮野王声音骤然冷下去:“老夫迟早要将他碎尸万段。”   “前辈现在这个样子,就算出去了,难道能打得过他?”齐宁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怀疑:“前辈,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仇怨?冤家宜解不宜结,实在不成,以后不去理他就是。”   暮野王冷哼一声,道:“有些仇恨,那是不死不休,只要老夫不死,定然要取他狗命。”   “前辈,恕我直言,这天下最大的仇恨,无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齐宁轻声道:“难道那人害了令尊,又或者.....!”却没说下去。   暮野王厉声道:“住口!”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齐宁知道他是动了大怒,顿时不说话,石室之内沉寂好一阵子,暮野王终于道:“那魔头害死了我姊姊!”   齐宁心想这暮野王都一大把年纪了,他姊姊的年纪自然更大,若是从年纪来论,北宫连城似乎确实要比暮野王大上不少,心中忽地想到,难不成北宫连城与暮野王的姊姊还有一段恩怨。   “那魔头.....害死了前辈的姊姊?”齐宁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前辈,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野王又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小兄弟,今日老夫与你投缘,倒也不妨告诉你。老夫的老家,是在南疆深山之中,那是一个世代相传的古老家族。”   “南疆?”齐宁道:“我也听过那地方,却不曾去过,听说南疆山高林密,多有毒虫瘴气,不是当地人如果去了,在那边很容易生病。”   他这也是信口而言,暮野王冷笑道:“你说得倒也不错,南疆地处边陲,地广人稀,对外人来说,那里的毒虫瘴气是灾祸,但对南疆本地人来说,那却是保护自己的屏障。”   “老前辈的家族一直在南疆吗?”   暮野王轻叹一声,道:“其实我们暮氏一族的祖先也是中原人,而且曾经在中原威风八面,显赫一时。那时候.....!”顿了一顿,才摇头道:“说了你也不知。”   齐宁其实对暮野王的来历早就有所了解,当初在大光明寺的时候,齐家四老太爷净纯大师就向齐宁透露过,暮野王很可能是出自元斗余脉。   元斗宫在两百年前曾经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地位比之今日的大光明寺和丐帮还要强出不少,所谓一入武林便进元斗,元斗宫宫主苍浩真人乃是绝代宗师,更是当时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在他的手里,元斗宫的势力渗透进入武林的每一个角落,而苍浩真人就如同武林皇帝般的存在。   但苍浩真人过世之后,为了争权夺势,元斗宫发生极其严重的分裂,一分为四,元斗宫六大绝技也都被瓜分,其中一支远走南疆,带走了元斗宫的绝技大血手印神功。   两百年过去,元斗宫早已经在江湖上不复存在,但元斗宫的余脉却还留存于世,虽然六大绝技几近失传,但暮野王的出现,还是让人想起了曾经辉煌一时的元斗宫。   “老前辈姓暮?这个姓氏有些古怪,很少听过。”齐宁道。   暮野王不无得意道:“中原现在很少听见,但在南疆景池谷,暮氏一族却是显赫的存在。景池谷三十六族,都是奉暮氏一族为主人,俯首听命,莫敢不从。”   齐宁心知楚国疆域虽然不小,但实际上对边陲南疆的控制并不是很有力。   南疆山峦起伏,丛林密布,虽然谈不上是荒蛮之地,但比之中原地区,却是远没有开化,那边族群众多,要想完全征服南疆,需要耗费极大的财力和人力,楚国如今的国策是要北伐汉国,对于南疆荒蛮之地,暂时倒并无太大的兴趣,楚国在南疆甚至没有设立有效的地方衙门,那边主要还是以族群部落自治为主。   景池谷三十六族听从暮氏一族,由此看来,暮野王在南疆确实身份非同一般。   只是齐宁却是想不明白,暮野王为何会说北宫害死了他的姊姊,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 第九九二章 依郎节   齐宁心里虽然知道暮野王所言大致不差,但却故意以不相信的口气道:“如此说来,前辈在南疆的地位岂不是很高?既然如此,又有谁敢招惹前辈,那魔头害死.....害死你的姐姐,岂不是自寻死路?”   暮野王恨声道:“那魔头看似一副彬彬君子的模样,其实.....其实却是个卑鄙小人。当年他游历到南疆.....!”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停止,微仰着头,似乎陷入沉思之中。   齐宁小心翼翼问道:“前辈,他到了南疆又如何?”   “罢了,这些往事不说也罢。”暮野王淡淡道:“这些与你无关,也没有必要向你提及。你自己好生思量,若是想要前程,就想想老夫的话,实在不成,老夫也不难为你。”   今日暮野王终于透露了一丝隐情,齐宁自然不甘就此停下。   齐宁自从知晓齐家还有北宫连城这样一位大宗师之后,便对这位大宗师的过往一直很感兴趣。   当初被误认为锦衣世子,进入到锦衣侯府,齐宁就一直被各样的谜团所困惑。   既来之,则安之,坐稳锦衣候的位置之后,齐宁心知自己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只能面对这个世界的腥风血雨与阴谋诡计,也同样去享受这个世界给自己带来的一切,在这个世界以锦衣侯的身份活下去,总比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所获得的东西要多的多,他内心深处并不压抑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索取,但他同样明白,收货越大,风险也同样高。   锦衣候的位置,固然可以获得许多普通人无法获得的东西,却也同样面临普通人不会面对的凶险。   固然有人希望锦衣候能好好活下去,但更多的人却希望这位侯爷从人间消失。   他要保住现在的位置,就只能尽可能地扩大自己手中的底牌,而扩大底牌之前,最紧要的就是保住自己手里的牌,对齐宁来说,自己手中最大的底牌,就是锦衣齐家。   虽然齐家太夫人已经被自己控制,自己也几乎掌控了锦衣侯府,但锦衣侯府还有太多的秘密自己并未知晓,他无法肯定这些隐秘不会在未来对自己形成威胁,是以他心里很清楚,要想真正地将锦衣齐家掌控在手中,必然要对锦衣齐家的所有秘密了如指掌,如此一来,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柳素衣的神秘消失,北宫连城的云山雾罩,这可说是锦衣齐家最大的两个秘密,也是齐宁一直想要解开的谜团。   据闻北宫连城虽然年轻时候便开始练剑,痴迷于剑道,但到了中年时候,依然是剑术平平,被当时许多剑客判定为资质平平,绝不可能在剑道之上取得什么特别的成就。   但出人意料的是,多年以后,北宫连城竟然在剑术上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而且凭借一把剑,位列当世五大宗师之一。   如此突变,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北宫连城虽然出自齐家,但多年以来,却与齐家形同陌人,齐家上下甚至不知道这位二老太爷是死是活,齐宁一直很奇怪,为何北宫连城功成名就之后,却与齐家变的如此生分,还有齐家老宅那处无人敢进的鬼院,环绕在北宫连城身上的诡异事情太多,想要将其一一解开,绝非易事。   暮野王今日之言,却让齐宁又知道北宫连城与南疆的元斗余脉也发生了冲突,有心想弄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故意伸了个懒腰,道:“前辈既然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了。这是你们个人恩怨,我也管不着的。前辈,你要我帮你脱身,不会还是想着去找那魔头报仇吧?”   暮野王沉声道:“是又如何?”   “那又何必。”齐宁叹道:“我以前也和许多人结过仇怨,但时间长了,也就罢了,而且.....而且你们暮家在南疆那般厉害,谁又敢害你们?这中间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算了算了,不打扰前辈了,我再往岛上到处看看,熟悉一下路径,别以后总是迷路。”   “误会?”暮野王冷笑道:“你若知道事情真相,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哦?”齐宁问道:“前辈为何这样说?”往前凑近一步,低声道:“前辈,我虽然年轻,但也是知道好歹的人,如果你说的那个魔头真的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我.....我未必不能想法子帮你出去报仇,那等祸害,绝不能让他到处害人。”   “看来小兄弟还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暮野王看到希望,立刻道:“好,老夫就将那魔头犯下的罪行告诉你,你来说说他该不该杀。”   若是换作从前,暮野王根本不屑和一个小喽啰多说一句话,与北宫连城的恩怨,更不可能向外人提及一个字。   但他此番遭到大劫,身处绝境,悲愤之余,却也是心灰意冷,当初那满腹得意也已经烟消云散,如今旧事重提,心中却是感到一丝凄然,憋在肚子里多年的怨恨,却是想找到一个倾诉的对象。   齐宁不是他最好的选择,但无疑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老夫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魔头的时候,老夫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暮野王声音低缓:“老夫那时候为了提升功力,独自去往深山之中,找寻一条毒蟒,据闻只要服下那毒蟒之胆,便可以增加功力。老夫运气算是不错,找到了毒蟒,可是取胆之时,却有恶人横插一缸子过来夺取,老夫虽然杀了他,但.....自己也受了伤.....!”   齐宁心想南疆大山之中,珍禽异兽自然不少,大楚皇宫之中的南疆雪龙便是出自那边,暮野王自称那时候他才二十出头,也便是说这已经是三四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夫当时伤势极重,还没走出山,就昏迷过去,等老夫醒过来,才发现已经有人帮我处理了伤势。”暮野王声音十分平静,缓缓道:“救我的那人,就是我说的那个魔头了。”   齐宁心想原来北宫连城曾经还救过这暮野王一命,却不知后来为何会由恩变恨。   “那魔头道貌岸然,照顾了我两天,然后送我回了景池谷。”暮野王道:“家父感念他对我的救命之恩,留他在景池谷住了一段日子....!”说到这里,声音充满懊恼:“当时就不该将他留下,否则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发生了何事?”   暮野王道:“那魔头虽然卑鄙无耻,但却颇有才华,留在景池谷那阵子,描画了几幅景池谷的风景图,而他作画之时,恰恰被阿姊看见。”   齐宁心中暗叹,看来北宫连城当年与那位阿姊还真是有一段情缘,男人满腹才华,总是能够吸引女人的目光。   “阿姊看到那魔头的画作,便生出了敬慕之心,那魔头知道阿姊喜欢他的画作,故作好人,不但将画作送了给阿姊,而且此后还亲自带着阿姊登上景池谷附近的山峰,亲手教习阿姊作画。”暮野王缓缓道:“那魔头一住就是月余,却恰好到了景池谷三十六族的依郎节!”   “依郎节?”   暮野王道:“依郎节是景池谷三十六族的传统风俗,每年八月八,会让族中可以出嫁的姑娘做出一条头巾,然后在八月八那日,将头巾系在登天岩上!”   “登天岩?”齐宁心想听这名字就觉得险峻。   暮野王功力散尽你,年事已高,说了这小半日,已经显出疲惫之态,却还是继续道:“登天岩是景池谷一道天然的岩壁,高达数十丈,岩壁怪石嶙峋,陡峭无比,除非真正的勇士,否则绝不敢攀爬岩壁。但是在依郎节当天,如果有人敢攀登岩壁,随意取到一条头巾,便可以迎娶做头巾的姑娘。”   “也便是说,拿到头巾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取到怎样的姑娘?”   暮野王微微点头:“不错,但是只要取到头巾,无论男女样貌地位,双方都不得嫌弃,男方必须要娶,女方也必须要嫁,绝不可反悔。若是想要取到漂亮的姑娘,只要你有勇气爬上最高处便可,头巾的位置越高,也就代表着姑娘的样貌或者出身极好,不过越是到高处,也就越凶险,一不小心,甚至有性命之危,早年不少人就因为贪图高处的头巾,活活从岩壁落下来摔死。”   齐宁心想这景池谷的风俗还真是特别,明明是要结成婚姻,却偏偏要以性命作为赌注,一个不慎,喜事变成丧事。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各样的风俗习惯多如牛毛,景池谷既然有此风俗,那自然有其道理,也不是外人能够评价的。   “当日三十六族诸多青年勇士聚集在登天崖下,比赛开始之后,大伙儿一拥而上.....!”暮野王似乎想到了当年那热闹的场景,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那天热闹非凡,许多人都攀上了高处,所有人都有收获,只不过......距离悬崖顶部的那条头巾,却无人敢上去取.....!”   齐宁似乎意识到什么,脱口道:“难道.....那魔头去取了?”   “你倒是聪明。”暮野王声音泛冷:“所有人撤下之后,距离崖顶最近的还有十多条头巾不曾取下,虽然有人想赌一把,但实在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就要粉身碎骨,所以.....终究没有人敢站出来。便在那时候,那魔头忽然不声不响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攀上岩壁,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竟然爬到了高处,将最上面那条头巾摘下,尔后登上了崖顶,那时虽有人都是瞧着他,都是觉得不敢置信,谁也没有想到他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却有如此胆量和身手!”   “那条头巾.....是谁的?”齐宁已经猜到,却还是问出口。   “阿姊!”暮野王一字一句道:“那条头巾,正是阿姊亲手所制!” 第九九三章 哑奴   齐宁心中暗叹了一声,或许一切恩怨就是从那开始。   北宫连城那时候也就三十岁上下年纪,虽然不是年轻气盛的年岁,但却显然不算太老,自然不可能有今日之淡然处世。   能够成为大宗师,早年时候自然都有一颗争强好胜之心,这一类人从不会停下自己向高峰攀登的脚步,如果容易得到满意,并无勃勃野心,很难想象他们会突破人体之极限,达到武道化境,这自然有痴迷武道的存在,但更多的自然是有一颗永攀高峰之心。   齐宁可以想象得到当时的场景。   当所有人都做不到的时候,北宫连城站出来,对他而言,未必是为了参加景池谷的依郎节,无非是想要证明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他可以做到,这是强者之心。   “如此说来,那魔头岂不是要与你阿姊成亲?”齐宁虽然这样问,但心里却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有后来的恩恩怨怨。   暮野王脸上肌肉抽搐,冷声道:“阿姊与他相处近一个月,已经被他所迷惑,见他取得头巾,很是欢喜,家父当场便召集了族中的几位长者,要他们作为见证,定下这门亲事。当时我们只知道那魔头是一个游历天下的普通人,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阿姊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在景池谷却是谁也不敢对她不敬,我们不嫌弃那魔头的身份,要将阿姊嫁给他,可是.....!”   齐宁见他身体微微抖动,那显然是因为愤怒而导致。   “那魔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了这门亲事。”暮野王恨声道:“我们暮家在南疆是什么地位,岂能由他如此侮辱?而且依郎节自有成例,那魔头将我们景池谷的风俗当做野草一般踩在脚下践踏,三十六族看在眼里,岂能轻饶?”   齐宁已经猜到北宫连城当年很有可能拒绝了这门亲事,看来自己对北宫连城的心思倒也是猜的很准,他攀登崖壁取得布巾,目的并非是为了娶亲。   但北宫连城这样做,也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依郎节既然是景池谷三十六族的风俗,如果没有娶亲之心,那就完全没有必要站出去,既然参加而且取得了布巾,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暮家显然是当年元斗宫分裂之后,去往南疆那支的后人,元斗宫当年威震武林,虽然元斗余脉在南疆与万毒窟的争斗中落败,自此元斗宫的名号在南疆消失,但暮家好歹也算是武林世家,而且在景池谷有着极高的地位,北宫连城当众拒绝婚事,又让暮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齐宁心想若换做自己,既然闯下了祸,该担着就担着,总要给人家一个交代的。   “那魔头拒绝婚事,可有什么说辞?”齐宁道:“总不会什么理由也不给吧?那也未免太过分了。”他故作同仇敌忾的语气,知道如此一来,暮野王更不会隐瞒。   暮野王道:“理由?哼,他倒也给了一个理由,说什么此生不会娶亲,他将自己已经献给了剑道,不会因为世俗之事影响他追求剑道的至高境界。”   齐宁心中叹息,暗想北宫连城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内心应该很是虔诚,但如此理由,根本不可能让景池谷的人们满意。   “阿姊听到那魔头拒绝,伤心欲绝,在景池谷有多少青年儿郎追求她,她都视若草芥,可她偏偏.....偏偏喜欢上了那魔头。”暮野王长叹一声:“那魔头坏了规矩,却想离开,三十六族当然不会答应,嘿嘿,那魔头竟是猖狂的很,腰间只佩了一把剑,竟然想要杀出去.....!”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北宫连城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剑术并无所成,根本不可能与后来成为大宗师的时候相提并论,景池谷三十六族人多势众,而且这暮家本就是元斗余脉,那所谓的三十六族,只怕就是当年迁徙到南疆的元斗余脉开枝散叶,其中自然不乏一些武功好手,仅仅暮家就有大血手印神功坐镇,技艺未成的北宫连城竟然想单人独剑闯出景池谷,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但在那种情况下,竟敢敢拔剑,那份胆气还真是让人钦佩。   “前辈,你们那么多人,当然不能被他跑了!”   “若是被他跑了,三十六族也就不用活着了。”暮野王道:“我们很快就制住了那魔头,不过念在他救过我性命,族人倒也没有想过杀他,但他胆大包天,不将我们景池谷三十六族放在眼中,自然也不会便宜他。后来族中长者们商定,将他囚禁十年,十年之后,再放他离开。”   齐宁心想该不会北宫连城当年真的在景池谷被囚禁了十年吧?   “那魔头被囚禁之后,我们派人看守,倒也没有让他饿着。”暮野王缓缓道:“可是只过了半个月,那魔头.....那魔头竟然逃脱了,族中立刻召集人手追拿,当时.....当时老夫带了十几个人,也分做一队追拿,事情也凑巧,我们一路追出几十里地,竟然真的找到了那魔头的踪迹,可是......!”他仰起头,苦笑道:“可是找到他的时候,才发现阿姊竟然跟在了他的身边。”   齐宁一怔,瞬间明白过来:“是你阿姊偷偷放走了他?”   “那牢狱修建的十分坚固,除非有打开机关的钥匙才能打开牢狱。”暮野王道:“而钥匙一直都是在阿爹身上,阿姊.....阿姊竟然找到机会,从阿爹身上偷走了钥匙,偷偷放走了阿姊,而且.....而且她知道一旦被发现,族人一定会追拿,所以亲自带着那魔头脱身。”顿了一顿,喃喃道:“除了阿姊,还有哑奴也跟在他身边.....!”   他这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在对齐宁说,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哑奴?”齐宁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更是奇怪:“前辈,那哑奴又是什么人?”   暮野王道:“哑奴是被遗弃的孤儿,还在襁褓之中,便被丢弃,家父恰好遇见,将他带了回来,他比阿姊大上几岁,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   “他是个哑巴?”   暮野王摇摇头:“不是哑巴,但从小就不爱说话,一个月下来,有时候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所以我们都当他是哑巴。哑奴最听阿姊的话,阿姊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我知道阿姊担心自己一个人无法带那魔头离开,所以让哑奴一起帮忙,哑奴.....哑奴对她唯命是从,也绝不会出卖她。”   “你们追上了那魔头,可将他带回去?”   “老夫当时确实想将他带回去,但阿姊说那魔头不是景池谷的人,不必遵守景池谷的风俗,还说他是老夫的救命恩人,我....我不该恩将仇报。”暮野王叹道:“我当时心软,也没有看透那魔头的恶心,便放走了他们。离开的时候,我问过阿姊,她偷偷放走那魔头,可知道后果?那魔头得罪了景池谷三十六族,是家父和族中长者再三商议,才决定将他囚禁十年,阿姊偷放魔头,就等若是背叛了景池谷,就算.....就算她是暮家的子孙,也要受到严厉的惩处。”   齐宁心想那矮阿姊对北宫连城倒也算是情深义重,并不在意自己的安危,毅然放走北宫凉城。   但此时他却更是疑惑,心想那阿姊放走北宫连城,也算是对北宫连城有恩,可为何暮野王会说北宫连城害死了他阿姊?这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夫却没有想到,阿姊放走北宫连城之前,已经是深思熟虑。”暮野王眼角抽动:“她说那魔头取了她的头巾,按照景池谷的风俗,那魔头就是她的夫君。魔头并非景池谷的人,可以不守规矩,但.....但她却要遵守本族风俗,此生认定了那魔头,无论那魔头去往哪里,即使是天涯海角,她都要跟随在他身边。”   齐宁心下一怔,暮野王继续道:“阿姊其实已经做好了远走高飞的准备,老夫.....老夫知道她如果回去,定然要面临极为严酷的惩处,不忍.....不忍看她受苦,也就.....也就由她去了.....!”说到这里,声音竟然哽咽,充满了悔恨:“如果我知道.....知道后来的事情,便算是死,也不会让她离开。”   “你放他们离开,那魔头可说了什么?”齐宁双眉微锁:“他可否谢过你?”   暮野王冷哼一声,道:“自始至终,他都是闭着眼睛,一言不发,阿姊当时哭成那个样子,他看也没有看阿姊一眼。”顿了顿,才道:“老夫一时心软,让他们顺利离开,但族人却并不想就此放过,于是四处打听那魔头的消息,一年之后,我们.....我们才知道了那魔头的真实身份。”   “那魔头究竟是谁?”   “小兄弟,他究竟是谁,你倒也不必知道。”暮野王道:“我们后来知道,那魔头并非普通人,他的家族甚至是楚国的名门望族。家父为了族人的安危,也就罢了手,倒也不是害怕那魔头,只是不想为族人招来灾祸。只不过.....家父向族人宣布,将阿姊逐出家族,从今以后,无论生死,阿姊与我们暮家和三十六族再无关系,还有哑奴,他跟随阿姊离去,也从族中被驱逐。”   -------------------------------------------------------------   PS:暮野王说的这段往事,直接关乎到整本书的主线,不是闲来无事去叙述剑神的情史,不多剧透,大家记着这条线就好! 第九九四章 剑神往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阿姊偷放北宫连城,当然是坏了族里的规矩,甚至是背叛了南疆景池谷三十六族,最为紧要的是,她是暮家的姑娘。   暮家在景池谷统领三十六族,至少在景池谷是地位尊贵的家族,而恰恰是这样的领袖家族,更要严格遵守族里的规矩,若是身为领袖家族中人坏了规矩却不严加惩处,必定会让人心不服,暮家在景池谷的地位也就会受到动摇。   齐宁设身处地去想,换做自己,自然也不会轻易宽恕。   “那前辈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你阿姊?”   暮野王摇头道:“族中虽然将她逐出,但.....但她毕竟是暮家的子孙,家父虽然嘴里不说什么,但阿姊离开之后,老夫能够察觉到家父对阿姊的思念。”轻叹一声,才继续道:“所以老夫此后也一直在注意阿姊的动向。”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陡然又冷厉起来:“那魔头那些年东奔西走,阿姊带着哑奴一直跟在他附近,可是......可是那魔头一心沉迷于剑道,阿姊虽然跟在他身边,他却对阿姊从无关照,就.....就似乎跟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一般。”   齐宁心中苦笑。   如果北宫连城当年不是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剑术之上,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剑神,可正因为他的一颗心完全献给了剑道,反是容不下其他的事物,对于人世情感,也就显得异常淡然。   不得不说,那阿姊确实是一个痴情之人,虽然北宫连城对她并不在意,可她却无怨无悔跟在北宫身边,此等痴情,让人钦佩之余,却又让人唏嘘。   “老夫虽然私下里找到阿姊,劝说她不必如此,但.....但她却是铁了心,希望有朝一日那魔头能够回心转意....!”暮野王眼眸之中竟然已经流下泪水:“老夫见她心意已决,也就没有多劝。其实....那也是老夫最后一次见到她。”   “前辈不是说.....不是说她被那魔头所害,那后来.....!”   “此后有几年时间,老夫便没了他们的消息。”暮野王道:“无论是阿姊还是那魔头,还有哑奴,他们就似乎人间消失了一般,再无他们丝毫的音讯,老夫花了不少精力,没有找到一丝线索。正当老夫以为再也找不见他们的时候,那魔头......那魔头忽然有一天出现在景池谷,十分突兀地找到了老夫。”   “那魔头找到你?”   暮野王微微点头:“他只留下一句话,告诉我说阿姊和哑奴都已经过世了,老夫....老夫追问死因,他....他只说因他而死,然后.....然后就离开,老夫想要追上他,可是那时候魔头的武功已经十分了得,老夫根本追不上他的踪迹。”   “前辈,那魔头没有将遗体送回?”   暮野王摇了摇头:“没有,但他亲口说了,阿姊是因他而死,自然是被他所害。他害死了阿姊,我自然饶不过他,家父得知阿姊死讯之后,心中悲痛,不过半年就过世了,这笔账,只能由老夫去找那魔头清算。老夫知道那魔头武功了得,所以一面苦练武功,一面找寻他的下落,但他就像耗子一般,想要找到他并不容易,但老夫却从未放弃。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老夫武功有成之后,便想出了一个法子来,那魔头既然做宿头乌龟,老夫便要逼他出来。”   “逼他出来?”   “老夫将他的情况打听的十分清楚。”暮野王冷笑道:“他游历天下,倒也有些臭味相投的朋友,所以老夫便找上他那些朋友,一个一个地杀死,瞧瞧他是否还会一直避而不见.....!”   齐宁心中叹气,这时候终于彻底明白了暮野王和北宫连城的那段恩怨。   后来的事情,齐宁当初已经从大光明寺得知了情况,暮野王武功有大成之后,来到中原连杀八人,而此事也引起了身为江湖领袖的大光明寺的注意,派人追拿暮野王的下落。   那八人与北宫连城多少都有些渊源,暮野王这手段虽然谈不上高明,但效果确实不差,还真是将北宫连城引了出来。   据齐宁所了解,暮野王在与北宫连城的交手之中受伤,而大光明众僧却也趁势将暮野王捉拿,自此囚禁在大光明寺十八年,直到齐玉的出现,才让暮野王破牢而出。   “那魔头被老夫所逼,却也是露出了头来,只是那魔头被逼的很,纠集了一帮秃驴,以众欺寡,老夫中了他们的诡计,被他们所困。”暮野王脸不红心不跳:“老夫被困十八年,但却找到机会,破牢而出,本是要找那魔头复仇,可是.....却被那卑鄙小人齐玉所害,困在此处。”叹了口气,道:“小兄弟,你来说说,那魔头该不该杀?”   齐宁道:“如果他果真害死了你阿姊,你自然要报仇,有仇不报非君子!”   “说得好。”暮野王双眉上扬:“小兄弟,你明辨是非,前途无量。那魔头害死了老夫的阿姊,还在逍遥法外,老夫又怎能甘心?”   “前辈,恕我直言,你.....你现在眼睛看不清,而且.....而且要恢复武功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齐宁道:“那魔头武功了得,而且行踪不定,要找到他报仇,是否.....是否并不容易?”   暮野王颔首道:“你说的不错,要找到他报仇,确实不容易,但却并非没有机会。你帮老夫脱身,老夫仔细筹划,总是能找到机会的。”   齐宁心中叹息,暗想北宫连城已经是大宗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你如何计划,又岂能是北宫连城的对手?   没听见齐宁答复,暮野王急道:“小兄弟,你是否愿意助老夫一臂之力?老夫看你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定能相助。”   “前辈,要帮你脱身,并非不能。”齐宁轻声道:“可是你现在被鉄镣锁着,我....我又如何能够帮你解开鉄镣?此外这岛上到处都是巡逻之人,就算有法子解开鉄镣,以前辈现在的情况,绝不可能强行杀出去,咱们必须找一条秘密的道路,悄无声息脱身,是了,咱们身处孤岛,四周都是大海,还要准备一条船,否则根本无法离开。”   “是极是极!”暮野王忙道:“小兄弟所言极是,咱们要脱身,还需要好好谋划,不可操之过急。老夫有的是耐心,只要有小兄弟相助,定能离开这座岛。”想了一下,才道:“小兄弟,你先熟悉岛上的道路,找到一条安全的线路,到时候咱们可以悄无声息离开,是了,能否找到船?”   “找一条船问题应该不大。”齐宁道:“这岛上倒也有些小船,我先找到离开的道路,然后帮助前辈将鉄镣解开,咱们再一起弄条船离开。”   暮野王笑道:“小兄弟计划周密,就按照你说的办。你放心,只要离开了这里,老夫先带你去弄银子,你要多少,老夫给你弄多少,哈哈哈,有了银子,便有了美人,老夫带你走遍天下,你看上哪个女人,老夫就帮你弄到手,是要清瘦的还是要丰满的,是要姑娘家还是要少妇人,只要你想到的,老夫都如你所愿,帮你达成心愿。”   齐宁心想你这老家伙还在这里蛊惑,其实他心中清楚得很,有了齐玉的事情,暮野王绝不可能再信任任何人。   齐玉也是将暮野王从大光明寺救出,但最后却将暮野王还成如此惨状,对暮野王而言,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他要脱身的工具而已,若当真帮着这老家伙离开这座岛,老家伙一想到此前齐玉的事情,定然会立刻生出杀心,这暮野王安全之时,也就是动手的时候。   他今日从暮野王口中得知了北宫连城当年那段往事,也算是大有收获,至若帮着暮野王离开这座岛,齐宁兴趣实在不大,他来到此岛,一开始是为了救出田雪蓉,眼下不但要救出田雪蓉,更为重要的是弄清楚储存在岛上的究竟是什么货物,要查清楚是什么货物,自然要找到储存货物的仓库。   他心知这岛上必然有一处专门储存货物的仓库,只是这山体之内如同蜘蛛网般的道路纵横交错,那仓库到底在何处,却不容易找到,如果自己盲人摸象般在这胡乱找寻,找到仓库的希望自然很是渺茫,而且他相信在这山体之内,必然布置了一些不为人知的机关,一个不慎,触动机关,即使凭借自己的身手躲过,恐怕也要惊动鬼王的人。   登岛之后,一起线索和迹象表明,此岛幕后之人应该就是东海江家,虽然只是海上的一座孤岛,却包藏着巨大的祸心,既然被自己遇上,自然要解决这件事情。   楚国朝堂现在的注意力是放在北方,北汉发生了政变,虽然楚国这边目前还没有迅速做出反应,但却并不表明楚国没有安排,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楚国朝堂无动于衷,不趁此机会对北汉做些动作,那才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齐宁相信楚国方面已经在做准备。   如果楚国将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北方,甚至果真发起对北方的攻势,那么最不能发生的就是后院起火。   兵锋前指,最忌惮的就是背后起火,一旦发生此种状况,很可能让楚国的北伐计划受到重大挫折,而这座孤岛却让齐宁意识到这很可能是后院起火的火苗,在这场火灾烧起来之前,自己当然要将这团火熄灭在火苗状态,决不允许楚国后方生出动乱。 第九九五章 陷阱   “小兄弟,你在想什么?”暮野王眼睛瞧不见,没听到齐宁说话,顿时有些焦急。   齐宁轻声道:“前辈,委屈你在这边继续留几天,我先出去摸清楚道路和岗哨。咱们既然要走,自然要做到万无一失,否则要是被抓到了,那可了不得。”   “那一切就有劳小兄弟了。”暮野王声音充满掩饰不住的喜悦:“一有消息,你就过来告诉老夫。”   “好,前辈,那我先走了。”齐宁道:“有了消息再来找你。”也不废话,顺着那条石道爬了出来,心中寻思如果想要找到仓库,绝不能在这地道之中四处乱窜,必须要找到一名知晓仓库所在的活口,而庚字碑头领负责带人搬运货物,他自然是知道仓库所在,所以要找到仓库,大可以先找到庚字碑头领。   庚字碑头领今日在鬼王厅的表现,已经显示出此人贪生怕死,自己若能将其控制,很容易便能够从他口中逼问出仓库的所在,所以当务之急,除了要找到田雪蓉,亦要找机会控制庚字碑头领。   但偌大的岛屿,地下通道复杂,田夫人究竟身在何处,实在是毫无头绪。   齐宁倒是已经确定,田雪蓉如果当真被抓到这座岛上,那么出手的人还真未必是岛上这伙人,甚至与东海江家都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另有高人设下的局,至于那人这般做的目的,齐宁心中也有了数,她甚至怀疑田雪蓉未必真的被逮到这岛上来。   此事之中,田夫人无非是一个引自己前来海凤岛的工具。   他寻思着是否要先回到与秦月歌约定好的地点碰头,自己虽然没有寻摸到田雪蓉的踪迹,秦月歌就未必没有任何收获。   齐宁领着秦月歌前来海凤岛,倒并非是看中秦月歌武功有多好,而是因为秦月歌擅长刑侦之事,这人能够得到东海刺史的信任,而且名声在外,当然不会是酒囊饭袋,在刑侦之上必然有着独到之处,此类人擅长发现蛛丝马迹,将其化为重要线索,而将他带在身边,便是为了增加找到田夫人的可能性。   他寻思着回头去找寻领自己进来的那喽啰,从他口中问出庚字碑头领所在之处,到得那岔道处,正要转向石阶那边,却忽听到对面那石道之内传来响动,一消而过,齐宁唯恐被人发现,心下一凛,瞧过去,却发现那石道深处竟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齐宁正要找地方藏起来,却听到“叮”一声响,一件物事落在自己身前几步之遥。   齐宁瞧了一眼,却发现地上竟是一只步摇,虽然只随意瞥了一眼,竟发现异常熟悉,忍不住走过去,拿起那步摇,心下一凛,这时候已经明白为何眼熟,这步摇分明是田雪蓉头上的首饰。   田雪蓉此番前来东海,自然打扮的落落大方,每日都是收拾的干净利索,齐宁手握步摇,记得异常清楚,田雪蓉最近这些时日,发髻上都是插着这支步摇。   他猛地抬起头,向石道深处望过去,先前那里分明有一道影子,但此时却已经消失不见,齐宁心知这步摇定然是方才那人丢出来。   对方有这步摇在手,田夫人自然是被她控制在手里,齐宁脸色一紧,将那步摇揣进怀中,深吸一口气,将那寒刃握在手中,紧追过去。   在这石道往前行处一段路,却又到了岔口处,齐宁停下步子,向左右两边瞧了瞧,发现右边的甬道之内,远处有一道身影正站在那边,这石道之内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嵌在岩壁上的油灯,灯火闪烁,齐宁目光锐利,瞧见那人一身黑色的紧身衣,脸上蒙着面,正远远瞧着自己。   齐宁既然知道此人便是挟持田夫人的黑手,自然不会放过。   对方如果不是岛上的人,那么定然也像自己一样,不希望惊动岛上的人,他目光如刀,定在哪人身上,往那边走过去几步,那黑影却是迅速转身,速度极快,抬步便跑。   齐宁足下生风,轻盈迅速,也跟了上去,前面那人的内力显然没有齐宁深厚,但他对这地道之中的环境显然要比齐宁熟悉太多,正是凭借地利优势,那人左拐西穿,始终将齐宁落在后面,齐宁倒是沉得住气,对方既然露面,却偏偏不停,他已经想到那人很可能是要带着自己往什么地方去。   齐宁每次几乎都要追上的时候,那人就恰到好处拐到岔道之内,齐宁一开始还凭借过人的记忆记住道路,但东拐西拐,到后来连自己也有些糊涂,但那身影却也始终没有摆脱齐宁的视线,又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摆脱齐宁。   忽然之间,只听到嗖嗖嗖之声响起,齐宁隐约瞧见前方寒星突起,立时身体后仰,躲过那几道寒星,也便在此时,足下却突然往下一沉,脚下的地面竟如同塌陷一般往下落去,齐宁大吃一惊,晓得这是机关,他反应极其迅速,在那地面下沉一瞬间,双足一蹬,借势而起,身体已经向后飘过去。   也便在这时,又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这一次竟是从前后同时出现。   齐宁心下骇然,暗想那人难道是要故意将自己引入陷阱,致自己于死地,他此时恰好双足落地,身体再次后仰,可此时足下的地面再次往下塌陷,而且下落的速度快极,而此时机关发动之后的前后暗器已经同时袭来,齐宁若再行掠起,便要成为那暗器的把子,无奈之下,整个人已经随着那地面往下落去。   齐宁身体下坠,却不知这下面到底是何处,立时将手中寒刃往边上狠狠一插,竟是插在了岩壁之上,那寒刃太过锋利,齐宁下坠之势不减,那寒刃也是划断岩壁一尺有余,这才定住,齐宁抬起头,却听得“嘎”一声响,头顶上的石板竟然在瞬间又合上。   四下里一片漆黑,齐宁倒没有想到在这条石道之中竟然有如此精妙的陷阱。   这陷阱的设计可说是异常了得,齐宁发现陷阱之后,立刻做出反应,但设下此陷阱之人竟似乎能够算到齐宁落入陷阱之后的反应,第一块石板塌陷并非真正的杀招,真正的陷阱是在第二块。   第一块石板塌陷之时,齐宁绝不可能向前,毕竟前方刚刚有暗器袭来,为保万全,必然是向后躲闪,而一旦后撤,就落在后面第二块石板,不等齐宁有任何反应时间,第二块石板打开,前后又有暗器袭来,齐宁根本无路可走,唯一的选择就只能下落。   他稍微平复了一下心境,虽然他视力了得,但这时候却根本看不清一丝东西,伸出一只脚往四周探了探,很快便大致判断出,四周也就一块石板大小,四四方方,他双足左右撑在岩壁,作为支点,往上爬了爬,一只手举起,很快就探到上面的那块石板,寻思着是否能够托起石板,手上运力,双足撑在岩壁上,往上托举,但那块石板竟是纹丝不动。   齐宁皱起眉头,这时候心里也清楚,对方既然设下如此精妙的陷阱,当然会考虑到有人利用内功托起石板,所以在这块石板上一定是下了极大的功夫,想要轻易将它托起移开,几乎没有可能。   他连续试了几下,那石板根本撼动不得,齐宁心知这块石板定然是又厚又结实,最为紧要的是就算自己真的能够托起移开,是否真的要从这里上去,还真要思量一番。   刚才那黑影故意将自己引到此处,就是让自己落入陷阱,既然得逞,当然不可能让自己轻易从此处脱身,也许对方此时就守在外面,只要自己露出个脑袋,对方就会下狠手。   上岛之后,处处诡异,齐宁知道有人挟持田夫人是故意引诱自己上岛,而刚才那黑影,分明就是那幕后之人,但对方是敌是友,眼下根本不能确定,凡事总是要小心为是。   他深吸一口气,这种时候,齐宁反倒是异常冷静。   他低下头,此时也不知道往下去到底有多深,而下面又是什么状况,如果只有上面这一处出口,即使冒险,自己当然也要想办法突围出去,不过在此之前,倒不妨往下面去探探,看看究竟是个怎样的情况。   他也不耽搁,先收起寒刃,四肢张开,撑在两边,一点点往下挪动,小片刻之后,忽地听到哗哗水流声从下面传过来,齐宁心想难不成这下面竟是水池,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火折子,当下两腿撑好,取了火折子亮起火光。   江湖险恶的道理齐宁自然是明白,所以他出门在外,如今有四件宝物都是随身携带,寒刃、面具、伤药和火折子,好在这四样东西都是十分简便,容易携带,并不显累赘。   火光亮起,齐宁借着火光往下看了看,发现往下不过两三米就已经可以着地,却看不见水流,当下握紧火折子,双足一收,整个人便往下坠去,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再抬头看时,发现自己就如同从一条管道中出来一般,举起火折子四下里瞧了瞧,这才发现就在边上不远处,竟果真有一条地下河,而自己此时竟是置身于一处极为空阔的地下石窟之中。 第九九六章 情深意重   齐宁想不到这底下另有洞天,他对这里的地形毫不熟悉,也不知道接下来往哪里去,举着火折子,顺着那条地下河往前行。   火折子的光芒照射的范围有限,但齐宁四下观察,发现这地下石窟明显不是人工开凿出来,而是早就存在,便是这条河流,也似乎是显然形成。   地下石窟怪石嶙峋,也唯独地下河两边稍微平坦一些,齐宁举着火折子往前行了片刻,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而且这条地下河也不知道是通向何方,又走了片刻,忽然之间,却听到隐约出来哭声,那声音似有若无,若非齐宁听力惊人,还真无法听到那声音。   齐宁精神一紧,心想这地下石窟又为何会有哭声传来?取出寒刃,一手握寒刃,一手举着火折子,侧耳聆听,感觉那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处,当下小心翼翼往前摸过去,走出一段路,却发现边上的岩壁下,竟然有一处最多能容两人的裂缝,就像是被古神用斧子劈开一般。   他凑近过去,这时候听的清晰,那隐约传来的哭声正是从那里面传过来。   这时候他甚至判断出,那哭声竟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心下好奇,随即想到这岛上有不少南洋女子,难不成自己竟是误打误撞来到了囚禁那群南洋女子的处所?   他握紧刀,熄灭了火折子,侧身进到那条缝隙之内,往里面缓缓摸过去,这条缝隙也就四五米长,穿过缝隙,齐宁明显感觉自己似乎进了一处比较空阔之所,那女人的哭声就在耳边,虽然四下里一片昏黑,但齐宁还是利用自己出众的视力大致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一个身影。   他屏住呼吸,平心静气,双目在昏暗之中扫动,发现这里面似乎就只有一个人,有些诧异,猛然之间,想到什么,低声道:“是....是夫人吗?”   他声音一响,便隐约看到那身影往里面缩了缩,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你....你放我走,我和你....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为何要害我?”   听到那声音,齐宁欢喜不已,长出一口气,立刻上前,道:“是我,夫人!”他却是已经听出来,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田家药行的东家田雪蓉。   “你.....你是谁?”田夫人身处困境,在这不见天日之处被困,对一个柔弱妇人来说,自然是受到惊吓,一时间还没能认出齐宁声音。   齐宁取出火折子,将其吹亮,火光亮起,齐宁一眼便看到缩在角落处的田雪蓉,火光亮起那一刻,田夫人却异常害怕,低下头去,不敢看齐宁这边,但齐宁从她的衣饰和身形轮廓,已经确定这是田雪蓉无疑,四下里看了一下,这里果然是一处小石窟,倒挂如尖刀的钟乳石悬挂在上方,怪石嶙峋,而且这石窟之内颇为阴冷。   再看田雪蓉,只见到她双腿被绑着,两只手臂也被反绑在后面,在边上不远,却有两只水袋子。   齐宁心知这一遭田夫人必定是受到前所未有的惊吓,缓步走过去,在田夫人身前蹲下,想到自己脸上还有面具,当下取了面巾,又摘下了面具,这才看着田雪蓉,柔声道:“夫人,是我,不要害怕,我是齐宁!”   夫人娇躯瑟瑟发抖,听到齐宁声音,这才缓缓抬头,那张漂亮的脸庞便即显露出来,一双似秋水般的眼眸儿此时满是惊恐,等看清楚齐宁的脸庞,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喃喃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齐宁也不废话,先以寒刃割断了捆住她双腿的绳子,随即转到后面又割断了捆她双臂的绳子,这才到得夫人面前,看到那张漂亮的脸蛋上沾着污垢,发髻凌乱,便是衣衫也不整,而美妇人双眸滚动着泪水,齐宁心下怜惜,伸出手过去,用大拇指轻轻拭去妇人泪水,田夫人这时候再也控制不住,忽地扑到齐宁怀中,齐宁单手环抱住夫人,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   “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夫人腴美柔软的娇躯依然在瑟瑟发抖,在如此地方见到齐宁,不但有绝处逢生的感觉,更有许多复杂的情感一时间汇集在一起,这时候也根本不去想什么顾忌,双臂抱着齐宁脖子,倒似乎是担心自己一松手齐宁便会消失一般。   齐宁能够体会夫人现在的心境,轻拍夫人玉背,宽慰道:“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一切都过去了。”   片刻之后,夫人似乎才意识到什么,松开手,有些尴尬,齐宁轻声问道:“身上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夫人动了一下,随即“哎哟”轻叫一声,蹙眉道:“我....我腿上好麻.....!”   齐宁道:“你长时间未动,所以血流不畅,没什么大问题。”起身来,将那火折子插进岩壁的一处小缝隙,这才在夫人身边蹲下,轻声道:“我帮你顺顺血。”   夫人看着齐宁,轻嗯一声,齐宁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夫人一条腿,将那条腿顺直,又如法炮制将夫人另一条腿也顺直,这才看向夫人道:“得罪了!”当下双手圈住夫人的玉腿,上下推拉,帮助夫人活血。   夫人腿儿滚圆有弹性,被齐宁这般上下推拉,有些难为情,但齐宁这般一弄,却也让她感觉先前那种酸麻感却是好了不少。   “侯爷,你.....你怎么到了这里?”夫人轻声道:“这里.....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齐宁知道夫人在这里长时间不动,虽然活血,但一时半刻倒未必能立刻行走,看向夫人道:“这是在东海的一座岛上。”   “岛上?”夫人蹙起秀眉,明白过来:“是了,我.....我在船上的时候,听到了海浪的声音,原来.....原来真的是在岛上。”又道:“可是他们为何....为何要抓我到这里?是不是.....是不是卢家在背后所为?”   她知道在东海药行商会上,自己与卢家发生了争端,齐宁更是当众痛殴卢子恒,卢家对自己和齐宁定是恨之入骨,他们不敢对齐宁动手,但自己一个柔弱妇人,自然成了他们报复的对象。   齐宁摇头道:“按照我的判断,这一次应该不是他们做的,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看着夫人的眼睛,轻声道:“这次是我连累了你,对方不是为了你,而是要利用你引诱我到这座岛上。他们知道如果你在他们手里,我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你,故意留下线索,将我引到了这里。”   田雪蓉花容微微失色:“侯爷,你....你是被他们骗到这里?”她不是寻常妇人,头脑精明得很,齐宁一说,她便明白其中的关窍,一只手不自禁抓住齐宁胳膊:“那.....那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除我之外,还有一人。”齐宁道:“我正准备过去和他碰头。”   田雪蓉更是吃惊道:“就.....就你们两个人?侯爷,你.....你怎么能为了我以身犯险,这.....这要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如何是好?”   齐宁见她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心下一暖,柔声道:“且不说你是因我受到牵累,就算真的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置之不理。我对你说过,只要你遇到危险,我总会在你身边,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总不能不算数。莫说这只是一座小岛,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照来不误。”   田雪蓉低下头,轻声道:“侯爷,你....你对我这样,我.....我又如何能够报答.....!”声音却已经因为感动而哽咽起来。   田雪蓉对自己的位置一直有很清晰的认识,她知道自己与齐宁的地位悬殊太大,从察觉到齐宁对自己似乎有好感之时,她心里就笃定这小侯爷不过是看上自己颇有风韵的美色而已,这种事情她见的多了,心知在齐宁的眼中,自己无非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虽然此后齐宁的所为让她大有改观,但却也从没有想过齐宁是真的对自己有什么精神的喜欢。   但此番齐宁不顾自己身份尊贵,孤身犯险,这自然是让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毕竟不顾自己安危营救他人,便是普通人也未必能够做到,更何况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侯爵。   齐宁见她脸上沾着污垢,情不自禁伸手过去,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污垢,快要碰上,却不知为何,还是停下手来,田雪蓉感觉到什么,微抬头,看到齐宁那只手就在自己的脸颊边上,却并没有碰上来,她美丽的眼睛微微睁大,眼眸中先前那恐惧之色渐渐消失,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忽然抬起手,握住齐宁的手,轻轻带过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齐宁有些意外,但看到那雾蒙蒙迷人的眼眸,明白这妇人对自己的感激,露出一丝微笑,一根手指在夫人脸庞上轻轻抚动,虽然脸上沾有污渍,但夫人的肌肤依然紧致光滑,齐宁柔声道:“现在害怕不怕?”   夫人轻摇头,低声道:“你在我身边,我.....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这妇人样容娇美,妩媚之间却偏偏又带着一丝楚楚动人,特别是那一双如同雾气般的迷人眼眸儿,天然就有一种勾人魂魄的魅力,虽然身处困境,但齐宁看着那迷人的眼眸,却还是情不自禁凑过去,吻在了夫人的香唇上,夫人这一次并没有丝毫抗拒,一只玉臂抬起,勾住了齐宁的脖子,回应着齐宁的轻吻。   -----------------------------------------------------------   PS:还有一更晚点送上! 第九九七章 声音   片刻之后,齐宁才离开夫人柔软的嘴唇,这时候夫人脸上有些潮红,眼睛半开半闭,一张美貌的脸上自有一股妩媚。   “这里不宜久留。”齐宁轻声道:“你若是能够走动,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他登岛的最大目的,就是要将田夫人完好无损地带回去,眼下找到了田雪蓉,寻思着先带夫人去往与秦月歌约定好的地方碰头,然后与秦月歌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以他的身手,要在岛上侦查情况问题倒不大,但是带着田夫人,自然是大大不便。   实在不成,先与秦月歌带着田雪蓉返回古蔺城,然后再仔细谋划下一步的行动,毕竟在这岛上的发现实在太惊人,此等阴谋也必定要将其铲除,眼下仅凭自己和秦月歌二人绝不可能对这帮人形成任何威胁,只要行动小心,不要被岛上的人发现,他们自以为海凤岛依然处于安全状况,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依然可以隐秘。   他忽然想到,那黑影故意让自己落入陷阱,其目的是否就是为了引导自己找到田夫人?   若果真如此,对方只怕还真没有什么恶意。   “我.....我都听你的。”夫人勉强要站起来,但只是屁股刚刚抬起,就“哎哟”往下瘫坐,齐宁急忙抱住,问道:“怎么了?”   “我....我腿上还有些麻。”夫人苦笑道:“我在这里已经待了好久,血气不顺,恐怕.....恐怕还要一阵子才能顺过来。”   齐宁点点头,问道:“你可见到是什么人带你过来?”   夫人道:“那天有人给我送去书信,我.....我以为是你派人送过去的,便跟他走了。出了城,我便察觉方向不对,那人.....那人便将我绑了起来,还蒙上了眼睛,我记得中途他还.....他还换了马,然后到了海边,我听到了海浪声,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微微顿了顿,回忆道:“赶车的那人样貌平平,我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也没太注意,现在.....现在已经不大记得他样子了。”不安道:“侯爷,是不是.....是不是很重要?”   “无妨。”齐宁微笑道:“只是瞧瞧有没有线索。”   “不过.....到了海边的时候,那里有人在等。”夫人回忆道:“赶车的将我留在那边,我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   “两个人?”齐宁皱眉道:“你是说当时有两个人在等?”   “到底几个人,我当时被蒙上眼睛看不清楚。”夫人道:“说话的是两个人。我记得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如果.....如果我被挟持,侯爷.....侯爷是否当真赶来?”   齐宁点头道:“另一人怎么说?”   夫人低下头,有些羞赧,齐宁柔声道:“你但说无妨,此事事关重大,你若记得什么,不妨都告诉我。”   夫人这才抬头,认真道:“另一个人说,我这次来东海,是侯爷一起领着过来,听说侯爷为了我,还当众打了卢子恒,对我十分在意......!”说到此处,那张俏脸红扑扑的,不好意思直视齐宁眼睛,声音微低:“他说侯爷若知道我的消息,一定.....一定会过来救我.....!”   齐宁笑道:“那你当时怎么想?”   “我.....我不知道.....!”夫人道:“我也想过你.....你回来,可是.....!”   齐宁柔声道:“你觉着我顾惜自己的性命,不敢过来是不是?”   “没有.....!”夫人忙道:“我以为.....以为你会带人过来,没有.....没有想到你会两个人就过来。”   齐宁哈哈一笑,才继续问道:“后来又如何?”   “那问话的便说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夫人眨了眨眼睛,想了一想,才道:“我记得他带着我到了一条船上,然后和另一人道别.....!”   “道别?”   “是,只有那人带着我上了船,另一人没有跟来。”夫人道:“我就问那人为何要抓我,求他放了我,可是.....可是他根本不理我,我也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带我下了船,然后就....然后就带我到了这里。他告诉我说,这里到处都是陷阱,没有他带路,我若是胡乱走动,一旦踏入陷阱,就会.....就会粉身碎骨。”   齐宁道:“所以你就留在这里没有走动?”   夫人轻嗯了一声,齐宁道:“你做得对,留在这里最是安全。这岛上确实处处陷阱。”   “那人隔一阵子就会过来给我水喝。”夫人道:“她还给我吃东西,可是我问他话,他一句也不理我。”   齐宁点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从登岸到这里,花了多长时间?”   他落入陷阱,才会来到地下石窟,找到了田雪蓉,上面的甬道东拐西弯,花了不少时间,寻思那人应该不会是从那块石板下来,这地下石窟定然是另有通道。   “没有多久。”夫人道:“也就半柱香的时间。”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从登岸再到此处只是花了半柱香的时间,那么定然是有一条捷径通向这里。   便在此时,忽听得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响起,齐宁立时转身,取出寒刃握在手中,将夫人护在了身后,那火折子尚未熄灭,闪动着暗淡的光火光。   一道身影靠近过来,齐宁全身绷紧,蓄势待发,很快,那身影从那裂缝之中出来,齐宁瞧见那人,吃了一惊:“秦法曹!”这突然出现之人,竟赫然是秦月歌。   秦月歌见到齐宁,也显出惊讶之色,低声道:“侯爷!”   齐宁这才松口气,站起身来,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秦月歌道:“卑职在岛上四处寻摸,发现了一处奇怪的洞口,于是进来瞧瞧,经过这里的时候,瞧见这里面有一丝火光,所以进来看看,不想侯爷却在这里。”瞧见齐宁身后的田雪蓉,问道:“侯爷,是否找到了田东家?”   齐宁点点头,秦月歌松了口气,道:“如此甚好。侯爷,咱们是否现在离开?”   “我正准备去找你碰头。”齐宁道:“这岛上有些不对劲,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秦法曹,你记得出口所在?”   秦月歌点头道:“侯爷放心,卑职记得出口所在。”   齐宁看向依然坐在地上的田夫人,犹豫一下,才轻声道:“这里不宜久留,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背你离开。”   若是秦月歌不在这里,夫人倒也无所谓,此时却有些难为情,但知道此地确实不可多留,轻嗯一声,齐宁也不耽搁,蹲下去,将夫人背在了身上,那柔软丰满的酥胸压在背上之时,还是让齐宁心头一荡,暗想这美妇人的本钱确实很厚,向秦月歌递了个眼色,秦月歌提刀在手,在前领路。   从裂缝出去,顺着那地下河往前行,走出一段路,秦月歌忽然道:“侯爷,方才卑职经过那边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洞口,似乎是新近人工开凿出来,里面到底是怎样的状况,卑职也不清楚。”   “洞口,在什么地方?”   “就在前面不远。”秦月歌加快步子,齐宁背着夫人跟在后面,往前走了没多久,秦月歌忽然停了下来,齐宁靠近过去,果见到一处洞口,洞口并不大,需要弯身方能进入,而且大小仅能容一人进出,从洞口的边缘观察,这处石洞确实是开凿不久,并非天然形成,那石洞之内黝黑一片,却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齐宁看了秦月歌一眼,忽然往后退了两步,含笑道:“秦法曹,此洞确实蹊跷,却不知道你能否进去打探一番,到底通往何处?”   秦月歌一怔,勉强笑道:“侯爷有吩咐,卑职自然遵从。”   “事不宜迟,你进去看看,我在外面等你。”齐宁微笑道:“秦法曹对这岛上的情况十分熟悉,应该不至于迷了道路。”   秦月歌皱起眉头,道:“侯爷的话,卑职.....有些听不明白!”   “哦?”齐宁哈哈一笑,道:“秦法曹能够顺利来到此处,而且一门心思引导我来到这洞口,岂不是对这岛上的环境十分熟悉?事到如今,又何必隐瞒。”随即嗓门微微提高:“后面那位朋友,既然一直跟来,又何必藏头露尾,出来见一面又如何?”   一阵沉寂之后,身后传来声音:“锦衣候耳力惊人,佩服佩服!”   田夫人花容微微变色,齐宁却已经转过身,只见从后面不远处,一道人影缓步行来,那衣着打扮,正是之前引诱齐宁落入陷阱的那黑影。   齐宁护住田夫人,侧身而立,左首是那黑影,右首是秦月歌。   “夫人,你方才说,有人挟持你到海边,海边有两个人在等待,你说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这两位了。”齐宁脸上带笑,但目光锐利:“幸亏你刚提醒,这秦法曹的声音你在海边听见。”   夫人咬了一下嘴唇,看向秦月歌,轻声道:“侯爷,我刚刚想起来,海边有个说话的声音,就是.....就是这位秦大人。”   秦月歌叹了口气,道:“夫人的记性委实不差,那种情况下,我们本以为夫人定是惊魂未定,想不到还能记住我的声音。”向齐宁拱手道:“侯爷,卑职冒犯,还请恕罪!” 第九九八章 包天祸心   齐宁冷哼一声,道:“秦月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一切是谁指使你所为?”   秦月歌恭敬道:“侯爷,卑职一时也说不明白。”又看向田夫人,带着歉意道:“夫人,多有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恕罪!”   “秦月歌,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齐宁皱起眉头,瞥了那边的黑影一眼,问道:“他又是何人?”   “侯爷,卑职请您去一个地方看些东西,见过之后,你就明白一切。”秦月歌肃然道:“卑职也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细细禀明侯爷。”   “去哪里?”   秦月歌指着那洞口道:“从此处而入,一切谜题就迎刃而解。”   “你让我钻进这洞里?”齐宁冷然道:“这条地道,究竟通往何处?”   秦月歌道:“卑职相信侯爷一定对里面的东西感兴趣。侯爷已经知道,这座岛屿其实是一座仓库,岛上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守卫这里的仓库。”抬手指着那洞口道:“这条通道,前后花了两年多时间,也就是在几个月前才刚刚打通,到现在为止,岛上并无一人发现这秘密。”   “你是说......这条地道直接通向仓库?”齐宁明白过来。   秦月歌微微颔首,道:“正是!”   齐宁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问道:“秦月歌,这岛上包藏祸心,看来你早就知道了。”   “侯爷,卑职说过,此事异常复杂,只有侯爷亲眼见了仓库里的货物,卑职才能将前因后果禀报。”秦月歌道:“此事事关重大,卑职不敢胡言。”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好,你们先进去,我跟在后面。”   秦月歌却是二话不说,收起刀子,向齐宁微一拱手,便即到得洞口边上,向黑影那边看过去,二人对了个眼色,都是点点头,秦月歌便即矮下身子,进了洞内,那黑影也是走过来,看了齐宁一眼,目光冷峻,也不废话,跟在秦月歌身后进去。   等二人进去,田夫人才低声道:“侯爷,你.....你要小心他们,不要上了他们的当,万一.....万一这地道里面有陷阱.....!”   齐宁微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就算他们真的设下陷阱,也奈何不了我。”将田夫人小心翼翼放下,靠在岩壁坐下,才柔声道:“夫人,他们说的没错,这岛上的事情,确实是事关重大,很可能威胁到朝廷,我既然来了,总要闹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瞧这里并无岛上那些匪人的踪迹,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好不好?”   田夫人虽然担心,但也知道既然是事关朝廷的大事,自己也不能阻止,只能轻声道:“那你要....要小心!”   齐宁微微点头,想到什么,将手中的寒刃塞到夫人手中,低声道:“这里应该很安全,万一真有什么事,有这个在手上可以抵抗,这把刀削铁如泥,很是锋利。”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秦月歌当真要对田夫人不利,也不会让自己如此轻易便找到,这地下石窟入口既然没有被发现,也就证明此处还是很安全。   秦月歌是敌是友,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如果他当真居心叵测,齐宁便是手上没有寒刃,以他眼下的武功,秦月歌也根本不可能是敌手。   这条石洞漆黑一片,齐宁凝神戒备,弯着身子往里面缓步而行,前行大概几十米,石道便往上攀升,齐宁又走了小片刻,便发现前面隐隐传来火光,靠近过去,已经到了尽头,出口处秦月歌手中拿着一支火折子正在等着齐宁,齐宁出了洞口,发现洞口边上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回头又瞧了一下洞口,立时明白,这岩石定时用来封堵洞口,刚刚被移开。   他抬起头,却发现此时已经置身于一处极其空阔的石室之内,眼前所见,竟是堆积如山的木箱子,木箱子摆放的十分整齐,垒码起来,齐宁左右瞧了瞧,秦月歌和那黑影一左一右站在自己面前,都是看着自己。   齐宁也不说话,缓步前行,秦月歌举着火折子跟在齐宁身边。   石室宽阔无比,而箱子也是多如牛毛,齐宁只觉得这些箱子将这里面隔断的如同一处迷宫一般,此处存放的箱子,少说也有上千只。   齐宁走到一只箱子边上,忽地转过身,从秦月歌腰间拔出刀来,秦月歌镇定无比,齐宁拔出刀,将刀锋塞进箱盖边缘缝隙,将订好的木箱子撬了开来,这时候那黑影已经跟上来,双手拿起箱盖,小心翼翼放在边上,箱子里面装着东西,上面一层覆盖着黄草,齐宁伸手将上面的黄草扒开,仔细一看,脸上显出骇然之色。   这木箱子之中,竟然是满满一箱刀刃。   他立刻看向秦月歌,秦月歌只是点点头,齐宁随即又连续撬开两只箱子,里面俱都是装着刀具,每只箱子里,少说也有二三十把崭新的刀刃。   “侯爷,这里所有的箱子中,都是装着兵器。”秦月歌压低声音道:“其主要是大刀,另外还有短剑长矛。”抬手乡西北角指过去:“那边的箱子里,都是装着长弓和箭矢,卑职估算过,这里的大刀和长矛,至少超过两万件,长弓亦有近千件,箭矢的数目倒并不多,其中还有弩箭几百架!”   大楚立国之后,朝廷立刻就颁布了刀狩令。   刀狩令最紧要的一条,便是一切可以作为兵器使用的器具严禁民间拥有,大刀长弓、利箭长矛这些兵器,只能归属官府所有,而民间所使用的的耕种器具,例如镰刀斧头等一类接近兵器的器具,有地方官府严格管理,各家各户拥有什么样的耕具,地方衙门都要有账目,一旦与实情不服,下至村长里正,上到地方官员,都要受到严厉的惩处。   天下未定,北方强敌虎视眈眈,楚国此举也是为了预防民间有人为乱。   东海江家按照常例,只是一介商贾,自然也同样不得拥有兵器,但因为情况特殊,东海江家的商队一直与南洋贸易,为了应付海上的海匪甚至为了在南洋的安全,朝廷特许东海江家组建一支海上的护卫队,保护商船能够顺利往来,但即使如此,东海这边的官府对于东海江家拥有兵器的数目,也会严格查验。   江家哪怕是要多添加一把刀,也必须向地方官府汇报,否则便是触犯朝廷律法,按谋反罪论处。   眼下这地下仓库之内,竟然存放数量如此庞大的兵器,谋反之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齐宁知道这岛上储存货物之后,其实一直在心里寻思会是怎样的货物,却根本没有想到会是兵器。   帝国锻造兵器,归属于工部衙门,工部有专门的负责为朝廷锻造兵器的锻造场,即使如此,没有兵部的批文,工部兵器锻造场那也是不得擅自铸造哪怕一把刀刃,锻造场锻造兵刃的种类和数目,必须严格遵守兵部所提的文书。   而且锻造场出来的每一件兵器,都要严格检查,不但要检查兵器的质量,而且对兵器的数量尤为谨慎,专门设有衙门负责清点出场的兵器数目,这一套程序极其规范而严厉,不容有丝毫的马虎,而且出场之后,每一件兵器的去向,那也是要登记在册,绝不会让兵器不受朝廷的监控。   朝廷锻造兵器的程序都如此严厉,更不必说民间。   民间但凡发现有人私铸兵器,直接以谋反罪论处,其罪比之私藏兵刃更要严重数倍,一旦治罪,直接牵连到三族。   如果江家是从南洋那边大肆采购兵器运回东海,那当然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只要稍微走漏风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江家便是再愚蠢,也绝不可能从南洋采购如此众多的兵器。   齐宁方才观察过刀具的样式,这明显是中原人锻造兵器的方法,齐宁甚至怀疑南洋是否有如此先进的锻造技术,即使有这样的技术,是否能够供应数量如此庞大的兵器也是让人怀疑。   齐宁没有想到这仓库之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很难想象这些兵器是从何而来?   东海江家当然不会愚蠢到从东海收集兵器运到这座岛上,朝廷一直对江家存有戒心,所以在东海也一直将江家至于监视之下,但凡这些货物中间有一箱被发现,朝廷绝不会对江家手下留情。   所以这些兵器,当然不可能是从岸上运过来,既然如此,那又从何而来?   “侯爷,这些兵器还只是暂时的数量。”秦月歌神情严峻,肃然道:“每年都会有两批兵器送到此处,加起来至少也有上千件。”   楚国卫戍京城的几大营,以玄武营编制最众,却也只有一万五千兵马,而此处的兵器一旦使用上,足以供应上万人之用,一旦在东海真的出现上万叛军,其后果可想而知。   齐宁将手中的大刀递还给秦月歌,秦月歌收刀入鞘,齐宁已经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秦法曹,你既然盯住这件事情很久,那么你自然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何人主谋,本侯问你,这座岛背后的主谋,到底是谁?” 第九九九章 那一夜的谜团   秦月歌神情肃然,恭敬道:“侯爷睿智,这座岛屿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卑职就算不说,侯爷心中也是明白的。”   “秦月歌,从头至尾你在故布迷阵,将本侯骗到这里,你就不怕本侯追究?”齐宁冷声道:“本侯在街头遇上的那算卦瞎子,自然也是你安排?”   “是!”秦月歌并不避讳,恭敬道:“侯爷初到东海,诸事不明,卑职只能出此下策,希望能够给侯爷多提供一些消息。”   “提供消息?”齐宁冷哼一声:“装神弄鬼,你若当真要向本侯提供消息,写一道文书岂不能更简单?”   秦月歌摇头道:“侯爷,直到如今,侯爷也未必对卑职完全信赖,如果卑职只是空口无凭给侯爷上一道书,侯爷难道会相信卑职之言?东海之事,盘根错节,眼下东海的情势,就如同一支火把放在油桶之上,稍有不慎,便要引起滔天大火,那绝非卑职想看到。”   “你说本侯不相信你?”齐宁淡淡一笑:“只怕是你秦法曹不相信本侯吧?”   “侯爷既然这样说,卑职也不隐瞒。”秦月歌颔首道:“侯爷来到东海之前,卑职虽然对侯爷的声名略有所闻,但却并不了解侯爷是怎样的人。东海几大家族与朝中许多官员都交好,卑职都无法确定这几大家族在朝中到底结交了多少人,银子是好东西,而江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当年江家能够接收海上贸易,此后又能够得到朝廷的特许,自行组建海上护卫队,如果不是银子像水一样往朝中许多官员手中流淌,岂能达到目的?”   齐宁冷笑道:“所以你担心锦衣齐家也收过江家的银子?”   “世事难料。”秦月歌叹了口气:“有些本不可能被收买的人,最后还是被收买了,所以卑职不得不小心谨慎。”   “你让算卦的瞎子将本侯引到醉柳阁,找到那听香姑娘,目的当然是想让我知道有一个人经常会去看听香。”齐宁盯着秦月歌眼睛:“听香的那位大哥,在澹台大都督自尽之前,恰好出现在了醉柳阁,所以我当时就猜到,那位大哥与澹台大都督的死,一定有关系。”   秦月歌道:“侯爷是否已经猜到那人是谁?”   “一开始我还真是有些猜不透。”齐宁道:“我甚至猜想过,听香姑娘的那位大哥,是否就是澹台大都督?澹台大都督一直都很低调,他常年待在军中,虽然东海人人都知道大都督的名号,但认识大都督的却没有几个人。一个人压力太大,又不想告诉身边的人,自然有可能独自去放松精神减轻压力。”顿了顿,才摇头道:“但听香姑娘对那位大哥的外貌体型描述不符,所以才让我放弃了这个思路。”   秦月歌微微颔首,道:“我们知道,侯爷见到听香姑娘,一定会费心思从她口中得到一些线索,听香姑娘质朴单纯,侯爷当然很容易就能从她口中知道该知道的秘密。”   “所以后来我才猜想,那位大哥,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位在海上名声大振的黑虎鲨。”齐宁缓缓道:“从听香姑娘的描述之中,并非没有这样的可能性。而且黑虎鲨能够在短时间内降服海上各路海匪,能耐自然不凡,他敢率领海匪处处与东海水师为难,胆量自然也是非常人可比,若说他孤身登岸进入古蔺城,我倒并不觉得奇怪。”   秦月歌道:“黑虎鲨如果听到侯爷这般夸赞,一定会很荣幸。”   “如果那位大哥当真就是黑虎鲨,事情就很有趣了。”齐宁道:“黑虎鲨最后一次见过听香,离开的时候,说是要去见一个人,而且那一去生死未卜......,我就一直在想,能让黑虎鲨不顾安危去见的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黑虎鲨胆大包天,在东海的地面上,又有谁能让黑虎鲨心存忌惮?”   “侯爷现在当然早就想到了!”   齐宁道:“我想来想去,断定只有一种可能。黑虎鲨要去见的,自然就是东海水师大都督澹台炙麟!”   秦月歌双眉一展,道:“侯爷睿智,竟然果真已经想到这一点。”   “不是本侯聪明,而是后来本侯得到的线索与前面的联系起来,得到了这样的判断。”齐宁道:“据我所知,大都督那几日刚好回到都督府陪伴孩子,前两天一切都还好好的,但是到了第三天,大都督一整天都是满腹心事,而且当晚就突然自尽......,也便是说,在自尽前一晚,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才导致大都督心情大变。”   秦月歌微微颔首,问道:“那侯爷是否知道大都督前一晚发生何事,才会心情大变?”   齐宁道:“自尽前一晚,澹台大都督吃完晚饭之后,就去了书房,而且将近半夜子时时分才出来。”齐宁缓缓道,这些情报是齐宁从都督府侯总管口中得知,他相信不会有错:“在这段时间之内,大都督的书房灯火一直亮着,而且澹台大都督在书房的时候,府里的人也不敢过去打扰,所以就连都督府的侯总管,也以为大都督一直在书房没有出去。”   “那天晚上,大都督确实是故布迷阵。”秦月歌道:“大都督当晚要去见一个人,而且有约在先,那次见面,决不可为外人知晓,所以大都督故意亮着书房的灯火,但人其实已经离开。”   齐宁并没有追问秦月歌为何会知道这一切,只是继续道:“如此谨慎小心,大都督所见之人当然非同小可,而且两人要谈的事情,当然也不简单。”四周环顾,才缓缓道:“本来我一直都在想,那天晚上大都督到底听到了什么样的消息,现在我明白过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天晚上黑虎鲨约见了澹台大都督,甚至将海凤岛私藏兵器的事情告之了大都督。”   “侯爷,你觉得是黑虎鲨向大都督透露了此事?”秦月歌问道。   齐宁道:“黑虎鲨统御东海群匪已经两年有余,而且成为东海最有实力的一股力量,手底下都是混迹海上多年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朝廷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将之铲除,但是.....如果有人蓄意谋反,又怎能忽视这一支力量的存在?”   “侯爷是说造反之人要收买黑虎鲨?”   齐宁淡淡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人要在东海造反,就不得不考虑东海水师的存在,无法应付东海水师,莫说打出东海,只怕连古蔺城也出不去。”他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直没有吭声的黑影一眼:“据我了解,黑虎鲨统帅海匪这两年,对沿岸百姓倒并无太多的劫掠,反倒是处处与东海水师为敌,既然是东海水师的敌人,当然就是可以拉拢叛乱的对象。”   秦月歌道:“侯爷是说,黑虎鲨其实与那伙反贼是一伙?既然如此,那黑虎鲨为何又要密见澹台大都督?之前黑虎鲨与东海水师势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为何却要将有人谋反的消息透露给澹台大都督,这从情理上,似乎说不通。”   齐宁叹道:“确实说不通,既然水火不融,为何又能秘密相见?黑虎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秦法曹,你擅长刑侦,帮我判断一下,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   “侯爷,有没有可能黑虎鲨得知了有人要谋反,而且洞悉了这计划,所以以此作为筹码,向澹台大都督邀功请赏!”秦月歌道:“毕竟像黑虎鲨这样的人物,如果能够向朝廷投诚,而且提供重要的谋反证据,朝廷自然不会亏待他。”   齐宁摇头笑道:“我只怀疑黑虎鲨手中的谋反证据根本不足。”   “哦?”   “要在东海起兵谋反,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是关乎到一个族群人头落地的问题。”齐宁道:“本来就受到监视,而且边上就驻有朝廷大军,无论是谁要谋反,所走的每一步自然都是要小心谨慎,不敢有丝毫的疏忽。他们即使拉拢黑虎鲨,在没有完全确定黑虎鲨是自己人之前,绝不可能向黑虎鲨透露任何不该透露的消息,换句话说,就算黑虎鲨真的有意联手谋反,在真正动手之前,双反都会对对方有所隐瞒,谁也不会将自己的命局交到对方手里。”   秦月歌微点头,问道:“既然黑虎鲨掌握的谋反证据不多,那么他与澹台大都督秘密约见,又拿什么给大都督?”   “虽然双方不会真正交底,但黑虎鲨被人拉拢应该不会有错。”齐宁道:“如果换作我是黑虎鲨,我不会立刻同意,但也不会立刻拒绝,可是因此我也知道,东海确实有人意欲谋反,既然如此,黑虎鲨当然就会尽一切可能搜寻一些谋反的迹象,尽可能多了解一些其中的隐秘,掌握的越多,到关键时候自己的底牌自然也就越大。”背负双手,四周看了看,才道:“这座海凤岛的秘密,当然不是秦法曹最先发现,你自己也说过,卷入此事的时间并不长,可是通往仓库的地道,花了近两年的时间,那么在此之前,这海凤岛的秘密早已经被人发现。”   “侯爷是说....?”   “黑虎鲨!”齐宁目光看向那黑影,神色淡定,一字一句道:“想要揭穿这桩谋反大案的人,当然就是你,不知本侯猜得对不对,黑虎鲨?” 第一零零零章 墨玉黑鲤   黑影听齐宁称呼自己为黑虎鲨,眼眸中显出惊异之色,随即发出笑声,道:“秦兄,侯爷只此一句话,就证明你确实没有看错人。”抬起手,将脸上那蒙面巾去掉,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   火折子暗淡的火光之下,却依然让黑影脸上的轮廓十分清晰,他皮肤黝黑,只看样貌,似乎只有三十四五岁年纪,但看眉宇间的沉稳,却又似乎四十出头,一双眼睛看上去十分犀利,精光满满,只看此人眼睛,便知是个精力极其旺盛的人物。   齐宁叹道:“其实我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秦月歌一时没有明白,显出狐疑之色,齐宁道:“黑虎鲨既然在这里,那么几天之前的捕鲨行动,自然是失败了。”   黑影拱手道:“在下匪号黑虎鲨,货真价实!”   “既然如此,那无名小岛上的人又是谁?”齐宁苦笑道:“沈将军亲自设计了捕鲨行动,而且行动顺利,一战成功,如今黑虎鲨的人头还在东海水师大营.....,请问这海上到底有几个黑虎鲨?”   “侯爷放心,整个东海,能够让东海水师日夜不宁的黑虎鲨,只有一位。”黑影神情镇定:“在下在东海这些年,倒也没有听说过还有另外一个黑虎鲨。”   齐宁盯着黑影眼睛问道:“听说真正的黑虎鲨身患隐疾,担心手底下的人趁机反叛,所以要找寻一处偏僻的岛屿养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黑影双手摊开,淡淡笑道:“侯爷觉得在下身上有什么不适吗?”   “本侯还听说,黑虎鲨袭扰沿海之时,劫持了不少大夫。”齐宁缓缓道:“其中有一名姓胡的大夫,医术颇为高明,被黑虎鲨留在身边,作为贴身大夫,不知可有这回事?”   “海上的兄弟要活下去,难免会对沿岸有所骚扰。”黑影道:“不过侯爷可以派人调查,这两年即使海上的兄弟登岸,是否有残杀无辜的行径?至若大夫,但凡有些能耐的也都是去往城中,岂会留在沿岸村落?在下却是劫持了几名行脚郎中,可以帮弟兄们治疗一些常见的疾病,至于医术高明的胡大夫,东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但在下却从无见过。”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那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齐宁叹息道:“几天之前,本侯亲自参与了捕鲨行动,而且亲眼看到了黑虎鲨和那位胡大夫的尸首。”   “在下知道前几日东海水师有行动,却不想竟然发生此等事情。”黑影叹道:“原来在下已经死了!”   齐宁道:“如果按照官方的说法,你确实已经死了。”   “朝廷既然说在下死了,在下还真是不好解释。”黑影淡淡笑道:“我现在就算站出去告诉所有人,那位沈将军的计划并未成功,只怕朝廷和百姓也不相信。就算是海上的那些弟兄,也并非人人都见过我,所以东海水师放风出来,黑虎鲨已经死了,大家都会信以为真。”   齐宁点头道:“没有几个人见过真正的黑虎鲨,所以沈将军精心策划的计划,杀死的就是黑虎鲨,朝廷很满意,百姓很欢喜,就连你手下那些兄弟也是人心惶惶......你站出来告诉大家沈将军杀错了人,朝廷也只会觉得这是海匪拙劣的手段,无非是要安抚海上人心。”   黑影叹道:“所以我只能是死了,想解释也没有办法。”盯着齐宁,问道:“既然如此,侯爷为何会相信在下就是黑虎鲨?”   “我并非相信你是黑虎鲨,而是我相信上次捕鲨行动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齐宁叹道:“黑虎鲨刚好生病,在他身边刚好有沈将军的奸细,而且其中一名奸细恰好与那位胡大夫交好,因此而打探出黑虎鲨隐蔽孤岛养病的消息,就连最后行动的时候,本来可以作为人证的胡大夫也意外被杀......虽说无巧不成书,但巧合太多了,总是让人有些觉得不可思议。”   黑影道:“所以侯爷之前就怀疑那位沈将军的行动疑点重重?”   “你如果真的死了,沈凉秋沈将军会是朝廷的功臣。”齐宁道:“他会受到朝廷的封赏,而且前途无量,可是....如今你既然还活着,那沈将军该怎么办?那座小岛上为何有黑虎鲨和胡大夫的存在,难道这些都是你黑虎鲨设计好,故意让沈将军立下大功劳?莫非沈将军在稀里糊涂之中,就立下了大功?”   “沈凉秋号称东海水师第一智将!”一旁的秦月歌忽然道:“澹台大都督对沈凉秋器重有加,实际上自从澹台大都督上任之后,东海水师的军略,一直都是沈凉秋在旁制定,但沈凉秋为人低调,朝野都知道澹台炙麟,但对沈凉秋所知却是极少,这也正是沈凉秋聪明之处。”   齐宁“哦”了一声,秦月歌继续道:“所以卑职很难相信,以沈凉秋的为人,在没有掌握一项计划的所有细节之前,会轻举妄动。”   齐宁笑道:“秦法曹,听你话的意思,竟似乎沈将军知道被斩杀的黑虎鲨是假的,我没有听错吧?”   “侯爷也说过,捕鲨行动自始至终,不但是沈凉秋一手策划,而且顺利的匪夷所思,侯爷睿智,自然能够看出这中间的蹊跷。”秦月歌神情肃然。   齐宁略一沉吟,才道:“先不提沈凉秋是否知道所杀的黑虎鲨是真是假。”看向黑影,问道:“如果你是黑虎鲨,那么在大都督自尽之前,你是否真的秘密约见过大都督?”   黑影点头道:“大都督自尽前一夜,确实与在下见过面。”   “大都督见过你之后,次日晚上就悬梁自尽,黑虎鲨,你到底对大都督说了些什么?”   黑影拱手道:“侯爷,在下可以用人头担保,大都督绝不可能自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现在的东海已经是另一番局面,只能说是在下低估了那伙人的手段,也高估了澹台大都督的能耐。”   “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皱眉道:”你说的那伙人,又是指哪伙人?”   黑虎鲨肃然道:“侯爷,在下冒昧问一句,澹台大都督过世,到目下为止,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   “只要是澹台大都督的敌人,都算是受益者。”齐宁看着黑虎鲨眼睛道:“甚至你黑虎鲨也不能说不是受益者。”   黑虎鲨摇头道:“侯爷所言,恰恰相反,在下不但不是受益者,而且还是受害者。”目光深邃,缓缓道:“如果大都督没有死,那么在下和手底下许多兄弟,应该都已经顺利接受招安。”   “招安?”齐宁皱眉道:“难道那天晚上你去见大都督,是为了招安之事?”他语气之中,略带怀疑。   黑虎鲨正色道:“当晚所谈诸事之中,接受招安便是其中一项。而且大都督当晚就答应了在下的要求,接受我等的投诚。”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只黑色小包裹,将那小包裹丢给齐宁,齐宁探手接过,从里面却是取出一只墨玉玉佩,那玉佩乃是鲤鱼形状,通体乌黑,乍一看去,却是一条黑鲤。   “这是何物?”齐宁有些诧异。   黑虎鲨道:“侯爷仔细看鱼尾,那里有一处记号,虽然很小,但以侯爷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出来。”   齐宁握住那墨玉黑鲤,秦月歌却已经重新亮起火折子,凑近到齐宁边上,齐宁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在鱼尾的波纹之中,还真有一个极小的记号,明显是雕刻而成,只不过这墨玉黑鲤本就不大,那记号更是小的可怜,虽然肉眼勉强可以看出有印记,但到底刻的是什么,一时间还真是看不明吧。   齐宁皱起眉头,看向黑虎鲨,眼中显出疑问,黑虎鲨已经解释道:“侯爷如果将此物送到皇宫造办监,相信造办监的人立马就能认出来。”   “你是说......这是宫中之物?”齐宁立刻明白过来。   黑虎鲨道:“正是。这墨玉黑鲤是先皇帝赏赐给金刀老侯爷之物。鲤鱼对海上人来说,乃是祥润之物,金刀老侯爷当年立功受赏,这墨玉黑鲤便是其中一件赏赐之物。澹台炙麟接任大都督之职后,金刀老侯爷将这墨玉黑鲤赐给了澹台大都督,按照大都督的说法,这些年来,墨玉黑鲤从无离开他的身边。”   “既然从无离开大都督身边,为何又到了你的手中?”齐宁皱眉道。   “除了大都督亲手拿出来,谁又能从大都督身上得到此物?”黑虎鲨正色道:“侯爷,这是那天晚上大都督交给在下的东西,也是以此为信物,向在下保证绝不会失信于在下。”   “大都督将如此重要的物事交给你,是为了向你保证不会失信于你?”齐宁凝视黑虎鲨眼睛,一字一句道:“黑虎鲨,你又有何能耐,能得到大都督的信任,甚至给你许下承诺?你既说要向朝廷投诚,接受招安,那么先前却为何屡次与东海水师为敌?据我所知,你手上可是沾了东海水兵的鲜血,大都督那般轻易就宽恕你?” 第一零零一章 山中曲   黑虎鲨受到齐宁质问,却镇定自若,神情没有丝毫的慌乱,凝视齐宁眼睛道:“侯爷,在下有一个故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却不知道侯爷是否有兴趣听上一听?”   “故事?”   黑虎鲨点头道:“侯爷听完这个故事,应该会对许多事情赫然开朗。”   齐宁见得黑虎鲨一脸诚恳,犹豫了一下,终于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这里再说。”三人进入地下兵器库,虽然四周封闭,但难保会随时有人进来,最为紧要的是,田雪蓉还留在洞口外面,齐宁只担心她孤身一人会出现意外,如果田雪蓉落入鬼王手里,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三人当下收拾好箱子,令人无法看出问题,这才回到那洞口,依次进了洞内,黑虎鲨最后一个入内,将放在一边的那块岩石移过来堵在入口处,那岩石却与洞口契合无比,如果不仔细检查,根本看不出有问题,齐宁心知这是黑虎鲨一手设计出来,他对此自然是熟悉无比,看到黑虎鲨将那块岩石移动到洞口,心中暗想此人的力气倒着实不小。   出了洞口,田雪蓉一直握着寒刃在洞口外等候,见到齐宁出来,美妇人才长出一口气,这才将那寒刃递还给齐宁,齐宁接过寒刃,冲着她微微一笑,那边秦月歌已经低声道:“侯爷,往前面不远还有一处地方,可容歇息,不知侯爷.....?”   “带路就是。”齐宁吩咐道。   秦月歌在前面带路,齐宁看向田雪蓉,轻声问道:“能不能走了?”   他进去地下兵器库很有一些时间,田雪蓉已经恢复不少,微点螓首,齐宁微微一笑,伸手要去牵夫人的玉手,这若是没有外人,夫人绝不会有丝毫抗拒,他要牵也定然就让他牵了,但这种时候,还是十分矜持,轻瞪了齐宁一眼,齐宁做了个鬼脸,这才跟了上去,为了照顾田雪蓉,脚步很慢。   顺着地下河往前行处一段路,岩壁有一处石洞,秦月歌领着几人进了去,田雪蓉犹豫一下,才轻声道:“侯爷,我.....我在外面等着?”   黑虎鲨却已经道:“夫人倒也不必避讳,一起在这里歇歇就好。”   田雪蓉看着齐宁,齐宁微微点头,两人这才到洞内坐下,里面十分昏暗,黑虎鲨点上了火折子,秦月歌却是在洞口处坐下,显然也是方便监视,虽然这里人迹罕至,但做大事的人,从来都会注意每一个小细节。   黑虎鲨在齐宁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在下老家在衡阳,更为确切地说,就在衡山脚下。”   “衡山?”齐宁一怔,他自然知道衡山乃是五岳之一,位于湘南境内,心想这黑虎鲨既然是衡阳人,怎地不辞辛苦跋山涉水跑到东海来做海盗?   黑虎鲨点头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下曾经有一个名字,叫做莫岩柏,我们莫家在衡山脚下生息四代人,世代都是在衡山打猎为生。”   齐宁心想江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衡山派的存在,如果当真有衡山派,衡山是他们的地盘,要在山上打猎倒不容易。   “莫家人丁不旺,自曾祖父到家父三代人,俱都是一脉单传,直到到了在下这一代,才生下兄弟三人,不过长兄在三岁的时候就患急症过世,所以只留下了二哥莫岩松和在下。”黑虎鲨神情说不出的淡然,连声音也是平静无比,宛若无风湖面,波澜不惊,倒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一般。   “那你曾经也是猎人?”   黑虎鲨点点头,道:“四五岁的时候,家父就会给我们制作简单的弓箭,每日里都要练习拉弓,一直到十三岁,父亲会开始带我们进山打猎。”伸出一只手,亮在齐宁面前,他那只手粗糙却有力,厚厚的老茧证明他经过无数的沧桑:“这只手,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开两石硬弓,就算在山上遇上虎豹,也足以将它们射杀。”   他说得很平静,但齐宁知道黑虎鲨这句话一定不假。   两石硬弓,就已经非同小可,放眼军中,即使是久经训练的弓箭手,那也未必能够拉开两石硬弓。   田雪蓉成熟漂亮的脸上一脸茫然,不明白黑虎鲨为何会突然说这些。   但齐宁却明白,黑虎鲨绝不会闲来无事向自己诉说来历,他说这些,必有深意,所以平心静气,听黑虎鲨叙说。   “二哥十九岁的时候,娶了宋伯伯的女儿。”黑虎鲨缓缓道:“宋伯伯与家父从小就是玩伴,宋莫两家也可以说是世交,在最艰难的时候,两家曾经互相照顾,就那样挺了下来。宋伯伯有三个孩子,前面两个都是男子,第三个便是我二嫂,村里的人叫她月娘,因为大家都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嘴唇就像月亮一样弯起来,看到她笑容的人都很开心。”说到此处,黑虎鲨的唇角竟然也微微泛起一丝笑意,显然是想起了他那位二嫂。   “月娘成了莫家的媳妇,与二哥相敬如宾,两家人和和睦睦,生活谈不上富足,但也是衣食无忧。”黑虎鲨目光深邃:“二嫂过门两年后,我已经十七岁,家父还张罗着为我娶亲,我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当时我和二哥两人上山,足可以保证家里的口粮,所以父亲只是留在家里种下小菜。”   齐宁心想一家几口这样安安稳稳的生活,可算是十分幸福,却不知黑虎鲨后来为何会下海为匪?这黑虎鲨说那年他十七岁,但现在看上去,他皮肤黝黑,满脸沧桑,说他四十岁只怕都有人相信。   “那年一场大雪过后,我和二哥从山里狩猎回来。”黑虎鲨道:“冬天猎物很少,打不到什么东西,好在我们每年秋天都会储存许多的食物,并不愁没有食物过冬,冬天进山,也无非是能打一点是一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回家的路上,我们就发现有一人一直跟着我们,我们走一步,他就走一步,我们停下,他也停下,而且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田雪蓉有些疑惑,看向齐宁,见齐宁也是微皱眉,脸上也是狐疑之色。   “我年轻气盛,而且当时和二哥有两人,所以不怕他一人。”黑虎鲨道:“我责问那人为何一直跟着我们,他却只是笑着不说话,我当时就要上去揍他,被二哥拉着,二哥也不多说,拉着我直接回了村里。”   “那人有没有一直跟着你们?”田雪蓉忍不住问道。   黑虎鲨微微点头:“他一直跟到了村口,我就觉得很奇怪,又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笑,于是我实在忍不住,冲上去.....!”淡淡一笑:“我打了十几拳,从头到尾连他衣服都没碰着,倒是他随便一个勾腿,便将我绊倒,我摔在雪地里,对他非但没有记恨,反倒是特别钦佩。”   齐宁自始至终不插一言,只是仔细聆听,秦月歌坐在洞口那边,似乎对这些早就知道,却也还是凝神静气。   “二哥当时就夸赞那人功夫了得,那人就问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拉开二石硬弓。”黑虎鲨平静道:“他指着我背上的弓箭,问我是不是只是做个样子,我年纪轻轻,又如何能拉得开二石硬弓?”   “你自然是亲自演示给他看了。”齐宁终于道:“他一路跟随你们回村,难道就是为了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拉开二石硬弓?”   黑虎鲨点头道:“当时他的目的确实就是如此。我听他言语之中充满怀疑,当时便气不过,取了那二石硬弓,张弓搭箭,百米之外,射中了村边的一根竹子......!”他语气不骄不躁,自始至终都很平静:“那人看到我的箭术,很是吃惊,当时就夸赞我箭术了得,还说我年少有为,以后定然是前途无量。”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你十六七岁年纪就能够拉动二石硬弓,而且百米之外射中目标,这箭术确实很是了得,民间藏龙卧虎,有些手段了得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技法精湛。   “那人取了一把刀递给我,说是要送我那把刀。”黑虎鲨道:“那把刀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刀具,我自然不会轻易手下那么贵重的礼物,而且楚国施行刀狩令,我们打猎的弓箭都要登记在册,如果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一把刀来,一旦被人知道,那是要吃官司进大牢的。二哥当时就说我们不便收那把刀,可是那人说,就算被官府知道来查问,只要向官府告之那把刀的来历,报上他的名字,官府也不敢为难我们。”   齐宁皱眉道:“那人是谁?”   “虽然那人这样说,但无功不受禄,我们莫家从不轻易得人好处。”黑虎鲨道:“那人见我们执意不收,笑着说不收刀无妨,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几招刀法,以后真要与人对招,定然有用。”他目光如夜色之中的寒星,声音却如无风湖面平静自如:“虽然我也没有想过与人拿刀子动手,但我知道那人武功很厉害,他既然要传我刀法,我又何必推辞,所以.....我当时就十分欢喜地答应了,就在村口外,那人当场教了我一套刀法,我记得很清楚,前前后后不过六招,但这六招当真是玄妙得很,就连二哥看到,也说这刀法厉害!” 第一零零二章 埋伏   齐宁叹道:“按照江湖上的规矩,他传你刀法,也算是你的师傅了。”   黑虎鲨淡然一笑,继续道:“那人传授我六招刀法,便要告辞而去,还说日后有缘,还能相见。二哥见那人十分洒脱,觉得这般让他离开有些失礼,而且当时天色已经黑下来,方圆十里之内,也并无其他村庄,天上还下着雪,所以二哥邀请那人去我们家里吃晚饭。那人一开始还要推辞,但二哥说他传了我刀法,一顿饭还是要谢的,那人想了一下,也就答应了。”   田夫人这时候已经听出味道来,蹙眉道:“他虽然传授你刀法,但是不是好人,那.....那可说不准。”   黑虎鲨道:“当晚我们家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是二嫂亲自下厨,那人其实也不算很健谈,但却和我们说起了他的所见所闻,那都是跑江湖见过的稀奇古怪之事,我们觉得很是新奇,听得津津有味。我们一直料到半夜时分,他要告辞离去,我们却非要留下过夜,最后他也是盛情难却,留宿一宿,不过第二天一早上,等我们醒来,他已经离开。”   齐宁微微颔首,只听黑虎鲨继续道:“萍水相逢,我们也就没有太过在意,一年之后,我们突然接到了一封信,让我们前往东海这边来一趟,送信之人还特地带了一件信物过去,便是当初他要送给我的那把刀,我们一看到那把刀,很快就想起了他,除了那把刀,送信的人还给我们带过去两驾马车,另外还有足够的盘缠。”   “东海?”田夫人奇道:“那人.....是东海人?”   黑虎鲨并不解释,继续道:“我们接到那封信,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道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从衡阳前来东海,路途遥远,我们世代在衡山脚下居住,何曾跑过这么远的路,家里商议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此事,并没有启程。又隔了三个多月,那人忽然亲自到了村里,找到了我们,笑问我们为何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我们没有想到那人会亲自过去,那天晚上,家里又做了一顿饭,那人终于告诉了我们他的真正身份。”黑虎鲨道:“那人姓沈,大名凉秋,当时已经是东海水师大都督身边的副将.....!”   齐宁眼角微跳,田夫人却是花容失色,吃惊道:“你.....你认识沈将军?”   沈凉秋是东海水师副将,那是朝廷大将,而黑虎鲨如今却是海上群匪的首领,一官一匪,田夫人又如何能够想到这两人曾经竟然是大有渊源。   “我们当时知道他身份,大吃一惊,莫家几代人都是猎户,交往的朋友也都是平头百姓,莫说像他那样的大官,就算是县城里的衙差,我们也攀附不上。”黑虎鲨唇角泛起一丝嘲讽:“那时候我们很是不安,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那天晚上,他对我们说,我和二哥的箭术十分了得,有此等箭术,难道甘心就一辈子做一个猎户?他说只要我们愿意,可以和他一起前来东海,进入东海水师当兵,他说三年之内,必会让我们兄弟二人都能升官晋级,也能光宗耀祖。”   齐宁也不说话,隐隐感觉到什么,黑虎鲨继续道:“那天晚上他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说,马车和盘缠都留在村口,只要我们愿意,次日一早就可以动身出发,如果不愿意,他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当晚我们一家人再三商议,二哥觉着若当真一辈子窝在山脚下,倒不如走出去闯一闯,兴许真的能为莫家光宗耀祖,我那时候年轻气盛,自然巴不得跟着二哥出去看看世面,只是我爹问我们是否真的准备好,他说一旦做了决定,就要承担一切后果,也许我们真的会立下战功加官进爵光宗耀祖,但自今而后,也就无法再过那种平静的生活。”   齐宁叹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令尊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快到天亮的时候,我们最终决定,走出去闯一闯。”黑虎鲨语气十分淡定:“本来计划是我们一家人要动身,但我爹说他年纪大了,他和我娘不愿意长途奔波,更不愿意离开几代人世居之地,我们再三劝说,我爹心意已决,我爹那时也才四十多岁,算不上老迈,我兄弟二人想着在外闯荡几年,等到有了成就,再将父母接过去,所以次日一早,我们辞别了父母,二哥带着嫂子和我,一同离开了衡阳。”   齐宁道:“如此说来,你曾经在东海水师待过?”   黑虎鲨微微颔首:“十三年前,我们第一次来到东海,抵达东海之后,沈凉秋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处住处,那是一间普通的房屋,但足以让我们安下家来,只是这事情从头至尾沈凉秋都没有出面,我们在东海待了半个多月,也没有见到他,半个月之后,才有人送来信,沈凉秋让我们去东海水师应征。那几年,东海水师每年都会征募兵士,我们抵达的时候,也正好赶上了征募之时,于是我和二哥前往应征,十分顺利地就被征召进了东海水师。”   “入征之后,给了我们三天时间安排,三天之后便需要到军营报到。”黑虎鲨道:“二哥当时便有些担心,我和他都进了军营,听说新兵开始半年都要训练,不得离开军营,也便是说我们半年时间都不能见到二嫂。二嫂一人住在城里,她一个柔弱女子,人生地不熟,那该如何是好?二哥说要早知是这样,就该将二嫂留在衡阳,如此也就不要担心。就在我们为难至极,那天晚上沈凉秋终于到了我们的住处,见到我们,他很是高兴,其实.....我们当时也很高兴。”   田夫人漂亮的眼眸儿微微转了转,嘴唇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沈凉秋说我们没有让他失望,告诉我们说,以后的前程就交给他,必然会让我们建功立业,为莫家光宗耀祖。”黑虎鲨缓缓道:“只是他说为了不让人多说闲话,明面上我们可以装作不认识,否则日后他若是对我们有所照顾,只怕会被将士们说他任人唯亲,那反倒是不好。我们知道这是为了避嫌,自然按他的意思去办,二哥又对他说起担心二嫂,沈凉秋便说那是小事情,他在城里认识一个朋友,是开绣庄的,问二嫂会不会刺绣?若是会刺绣,以后就可以到绣庄去做事,每个月还能拿到不少工钱,二嫂打小就刺绣,这自然是没问题,于是二嫂的事情,也就被沈凉秋轻易解决了。”   齐宁眼角微微跳动,但依然是镇定地看着黑虎鲨。   “我们入伍之后,经过了半年的训练,已经可以出海。”黑虎鲨道:“不过沈凉秋一直没有给我们派出海的任务,我心中很是焦躁,二哥劝我说不用心急,有沈凉秋照应着,总会给我们立功受赏的机会。几天过后,沈凉秋果然找到我们,偷偷告诉我们说,他得到消息,海上有一座孤岛盘踞了一伙海匪,大概有十来人,若是能够将那股海匪一网打尽,定能够立功受赏,问我们敢不敢去?”说到这里,他唇边泛起一丝怪笑:“我们瞪了那么久,早就急不可耐,哪里又不敢去的地方?沈凉秋见我们答应,就派了两艘船,总共四十多号人,让我们趁夜袭岛,出发之前,沈凉秋还偷偷对我们嘱咐,一旦交手,定要冲杀在前,无论如何也要砍下一个海匪的人头,只有取了海匪人头,他才好为我们报功。”   “我们按照计划出发,找到了那座岛,当晚偷偷摸上岛,本以为四十多名训练有素的水兵,要剿灭十几名海匪,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我们没有想到,那座孤岛上确实有海匪,但不是十几人,而是一百多号人,而且他们似乎知道我们会在夜里袭岛,所以早就布下了埋伏。”黑虎鲨目光这时候如同刀刃般冰冷锐利:“四十多人落入埋伏,拼死突围,最后只有十来个人突围到海边,二哥当时已经受了重伤,到得岸边,才发现我们那两艘船已经不见了踪迹,而那伙海匪已经追了过来。二哥告诉我说,这一切绝非偶然,一定是陷阱,他让我下海逃生,就算死在海里被鲨鱼吃了,也不能留在岛上坐以待毙......!”说到这里,黑虎鲨的声音戛然而止,石洞之内的气氛一时间压抑到极点。   齐宁心中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神情冷峻,依旧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留下来必死无疑,但不能留下二哥一个人,二哥斥责我说大丈夫不能婆婆妈妈,他说我若不走,他.....他就自尽在我面前,他说他已经受了伤,下海也走不了,留下来帮我抵挡那群海匪.....!”黑虎鲨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那天晚上的行动定有蹊跷,与其不明不白死在岛上,还不如逃生,如果真的活下来,也可以调查事情真相......于是我毅然下了海,眼睁睁地看着二哥向那群海匪冲过去.....!” 第一零零三章 人面兽心   石洞之内一片寂静。   齐宁和田夫人心里都很清楚,莫岩松冲过去,其结果已经不必多说,但这件事情黑虎鲨虽然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出来,听着却是惊心动魄。   一个好好的猎户之家,衣食无忧,却因为沈凉秋的出现,两名年轻的猎户毅然从军,想要光宗耀祖,可第一次出海行动,就落入埋伏,兄弟二人几乎在第一次行动之中双双殒命,这当然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但齐宁知道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   黑虎鲨缘何会成为海盗,自然与这件事有关。   “我投进大海,并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人也下海,听到海匪追来,于是我在海里拼命游......!”黑虎鲨脸上居然带着浅笑:“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没有经过的人绝不会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游了多久,也不知道以往哪个方向去,就在我筋疲力尽快要放弃的时候,我竟然看到了船,当时我以为是海匪的船追上来,彻底绝望,最后那口憋住的气吐出去,然后就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是.....渔船吗?”田雪蓉小心翼翼问道。   那种情况下,如果是海匪的船,黑虎鲨必死无疑,如果是水师的船,黑虎鲨真要回到东海水师,只怕也活不了。   “不错。”黑虎鲨微微点头:“渔船救了我的性命,等我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船夫说要送我去水师,因为我身上穿着水兵的衣衫,我恳求他们不要对外泄露一个字,告诉他们回头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们。我换了衣衫,回到了城中,白天不敢回家,深更半夜才敢去找二嫂,二哥死了,我当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只能去找二嫂商量。”   “你可想过家里有埋伏?”齐宁终于说了一句话。   黑虎鲨微微点头:“二哥说过那次行动是圈套,我自然明白意思,所以回家的时候很小心,从臭水沟爬进院子,家里点着灯火,没有人埋伏,我在窗外看到二嫂在屋里刺绣,敲了门,进屋之后,二嫂见到我,立刻追问我二哥有没有被放出来。”   “放出来?”齐宁和田雪蓉对视一眼,都显出诧异之色。   “我当时很是惊讶,问她为何这样问?”黑虎鲨脸色冷峻:“二嫂问我二哥是不是在营中伤了人,现在是不是还被关在大牢里?”   “难道.....!”田雪蓉俏美的脸上显出骇然之色。   黑虎鲨道:“我问她从何听来的消息,她说是沈凉秋亲自告诉她,沈凉秋还说此事事关重大,二哥甚至有处斩的可能,他一直都在竭力保全。”   “他在撒谎。”田夫人终于忍不住道:“岛上的圈套,也.....!”忽地想到有些话不该由自己来说,生生将后面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我听二嫂那样说,就知道孤岛行动也定然是沈凉秋的诡计了。”也许是将仇恨深埋于心,黑虎鲨的表情虽然冷峻,却看不出愤怒之色:“当时我便将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二嫂,二嫂知道二哥被害,心中自然是伤痛无比,我对二嫂说,我要将发生的一切写成状纸,求澹台大都督做主。”   齐宁道:“澹台炙麟和沈凉秋关系亲密,情同手足,你觉得澹台炙麟能为你做主?”   “除了他,我找不到其他人。”黑虎鲨淡淡道:“二嫂却劝我说,我们是平头百姓,根本不可能是沈凉秋的对手,且不说我们手里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那也奈何不了沈凉秋。我问她难道二哥冤死,我们就这样算了?二嫂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说二哥既然被害死,就要提防沈凉秋会对爹娘也下手,让我赶紧回衡阳,带爹娘离开,远避灾祸,过几年再报仇。”   “她让你回去,难道她不准备和你一起回去?”齐宁问道。   黑虎鲨摇头道:“她说如果孤岛行动真的是沈凉秋在背后谋划,那么一旦发现她也离开,就必定会怀疑事情败露,真要是如此,沈凉秋反倒会更起杀心。她留在东海,可以拖延时间,让我赶回衡阳转移爹娘......!”声音停顿片刻,才道:“那时候我始终想不明白,沈凉秋位高权重,为何会要谋害我们莫家?我们与他并无仇怨,他为何要下毒手设计害我们兄弟。长嫂为母,二嫂既然那般吩咐,我也担心爹娘的安危,便告诉二嫂我会尽快安置好爹娘,然后回来接她。”   “我第二天混出城去,沈凉秋根本想不到我会活着回来,城中也并无派人盯住。出城之后,我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怎么也想不出沈凉秋要害我们的理由。”黑虎鲨声音波澜不惊:“将二嫂一个人留在城中,我始终放心不下,我自己当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稀里糊涂又回了城,晚上回到二嫂住的院子,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沈凉秋的声音。”   齐宁此时已经是神情凝重,黑虎鲨继续道:“一听到沈凉秋的声音,我.....我心里当时竟然有些害怕......,当时差点转头就跑,但是一想到沈凉秋可能加害二嫂,于是壮着胆子,绕到屋里,想瞧瞧沈凉秋究竟要做什么,他如果真的要害二嫂,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保二嫂周全。”   齐宁微微点头。   黑虎鲨如今勇悍精干,那绝对是独当一面的强势人物,但十三年前,却只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自幼在父兄的照料下,并无受过太大的挫折,发生那样的事情,毫无头绪,见到沈凉秋甚至产生恐惧,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每个人都是脆弱的,只有被无数风浪冲击,才会变得越来越坚韧,最终如同岩石一般。   “我躲在后屋的窗子下面,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黑虎鲨缓缓道:“他们在二嫂的房内说话,这当然不正常,一个有夫之妇单独与一个男子相处本就不妥,更何况还是在内室之中.....!”他这话一出口,田夫人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脸颊微晕,眼角余光偷偷瞥了齐宁一眼。   齐宁却是镇定自若,始终看着黑虎鲨。   黑虎鲨一开始要说故事的时候,齐宁虽然知道他必有深意,但当时也猜不出黑虎鲨的目的何在,到了这个时候,非但知道了黑虎鲨的来历,而且对于黑虎鲨为何会提及这段往事,心中已经猜到了大概。   “沈凉秋对二嫂说,他为了保住二哥,让二哥免于惩罚,给了二哥将功赎罪的机会。”黑虎鲨亦是看着齐宁眼睛:“打虎亲兄弟,二哥上了战场,我自然也是主动请缨跟着去了,可是我们却出战不利,败在海匪之手,而我和二哥也都战死。他睁眼说瞎话,却说得像真的一样,如果我不是亲历,只怕也要被他所骗。二嫂虽然之前已经从我口中知道二哥战死,但听到沈凉秋所言之后,还是痛哭不已,沈凉秋竟劝慰二嫂不要太过伤心,还说男儿汉战死疆场才是最好的归宿,还说从今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二嫂......!”   “二嫂哭了半天,沈凉秋一直劝慰,后来二嫂说我们兄弟生前爱饮酒,死后也要酒祭。沈凉秋说这自然是应该,还说我们兄弟是他带过来,却不想落得如此下场,他十分愧疚,言语之中,显得十分内疚。他又说从今以后,不但要照顾二嫂,还要照顾我爹娘,二嫂去拿了酒来,倒了四杯酒,两杯酒洒在地上,剩下两杯,她和沈凉秋一人一杯,二嫂说要酒祭我们的亡魂,一口就将那杯酒饮了,沈凉秋也很痛快,一饮而尽.....!”黑虎鲨眼角微微跳动,他声音虽然依旧平静,但齐宁却分明看到他的手在轻轻抖动:“饮下酒后,二嫂突然就翻脸,质问沈凉秋为何要骗她?”   田雪蓉俏美的脸上已经显出骇然之色,她毕竟也是精明的妇人,失声道:“那.....那酒里下了毒?”   饮酒前后,二嫂判若两人,田雪蓉马上就猜出来,那二嫂先前听到沈凉秋那番虚情假意满嘴欺骗的谎言,已经在竭力隐忍,故作相信,就是要让沈凉秋不防备,尔后引诱沈凉秋饮下毒酒,毒酒既然入腹,二嫂自然认为沈凉秋必死无疑,自然没有必要再隐忍下去,当下便撕破了脸。   “沈凉秋有些吃惊,问二嫂为何这般说,二嫂便怒斥沈凉秋人面兽心,死后永不超生。”黑虎鲨之前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算是十分平静,但此刻眼睛却已经流出泪水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二嫂将沈凉秋设圈套谋害我们兄弟的事情抖搂出来,一直在怒骂沈凉秋。”黑虎鲨一双手抖动的更为厉害:“当时我已经猜到事情不对,从二嫂叱骂沈凉秋的话语之中,我终于明白了,沈凉秋为何那般热心让我们兄弟来到东海,我们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当年那顿饭的情谊,有心要提携我们的前程,知道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沈凉秋所做的一切,是冲着二嫂!” 第一零零四章 十年磨剑   齐宁和田雪蓉都是十分聪明的人,两人其实已经猜到沈凉秋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此时黑虎鲨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两人都锁起眉头,田雪蓉更是忍不住道:“那个.....畜生!”   秦月歌自始至终只是坐在洞口静静听着,一言不发,这时候脸上也颇为难看。   黑虎鲨的这段往事,秦月歌自然是早就知道,否则身为执掌刑侦的法曹在对黑虎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当然不可能与黑虎鲨走到一起,而且两人显然都是对对方十分信任。   “沈凉秋当年途经衡阳,遇上了我们兄弟,一开始或许真是看上我们的箭术,但到了村里,进了我们的家门,就打起了二嫂的主意。”黑虎鲨有始有终,继续道:“但此人心机深沉,隐藏心思,人虽然次日就走了,但对二嫂的心思却留了下来。后来让我们来到东海,就是为了得到二嫂,但他却想让二嫂乖顺地跟着他,所以费了心思。我们离开衡阳,其实就是往虎穴里去,可笑我们当时一无所知,还想着光宗耀祖。”   齐宁知道当年澹台炙麒过世之后,与澹台炙麒结义为兄弟的沈凉秋孤身离开,周游天下,他一走就是三年,三年之后,才返回了京城,随即又到了东海,而那时候金刀世子刚好接替金刀老侯爷成为东海水师大都督,沈凉秋得到器重,跟在澹台炙麟身边成了东海水师副将。   十三年前,也正是澹台炙麟接管东海水师不久,金刀老侯爷留下的一大摊子,真要接掌过来,自然也并非立马就能得心应手,沈凉秋才干自然是有的,在边上帮忙出谋划策,让澹台炙麟顺利完成东海水师大都督的新老更替,澹台炙麟稳坐将位,而沈凉秋当然也因为功绩获得澹台炙麟的信任,短时间内在东海水师形成了气候。   “我们来到东海,一切都在沈凉秋的布局之中。”黑虎鲨道:“我们训练之时,无法出营,沈凉秋却有机会经常偷偷看望二嫂,时常送些礼物,二嫂只以为他是看中和我们兄弟的情谊,对他非但没有提防,反倒是心生感激。沈凉秋步步为营,取得二嫂信任之后,又欺骗二嫂说二哥犯了军规要被军法从事,二嫂慌了神,恳求沈凉秋相救,沈凉秋便说会尽力而为,接下来几天总是偷偷找到二嫂,说事情很麻烦,已经惊动了大都督,大都督执意要从严惩办......!”   田雪蓉苦笑道:“你二嫂从村子里出来,又如何知道军法军规,沈凉秋就算满嘴谎言,你二嫂又如何能知道真假?”   二嫂的遭遇,同样作为女人的田雪蓉当然能够理解。   她这些年独立支撑田家药行,觊觎她美色之徒不在少数,好在她洁身自好,那些人到也不能将她怎样,但莫家二嫂面对的却是位高权重又心机深沉的沈凉秋,那事态就凶险无比了。   “沈凉秋故作烦闷,那天晚上在屋里喝酒,故意将自己喝得醉醺醺的,尔后霸占了二嫂,还哄骗二嫂说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二哥。”黑虎鲨双手已经握拳:“二嫂为了二哥,只能受他玷污,这些委屈痛苦,也只能埋在心中。若非那天晚上我在后窗偷听到,二嫂又将沈凉秋这些恶事骂出来,个中真相,只怕就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了。”   “二嫂说已经在酒里下毒,她也算是为二哥报了仇,沈凉秋当时怒不可遏,竟然将二嫂踹倒,我听到屋里动静,便叫喊出声,拿起墙根下的一块石头,砸开了窗户,等我翻窗进去,沈凉秋已经冲出屋去。”黑虎鲨唇边泛起冷意:“他自然不是怕我,或许我砸窗户之时,他都不知道是我在屋后,他是担心有了响动,会惊动街坊,不敢留在那边。二嫂躺在地上,嘴里满是鲜血,我抱着她......!”声音再次噶然而止,良久无声。   此事发生在十多年前,但对黑虎鲨来说,那是刻骨铭心,也许就如同发生在昨天那般清晰异常。   齐宁能够理解黑虎鲨现在的心境,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很淡定,但这件往事,就是他心中的伤,今日他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其实说出来的每一个字,也许就如同刀子一般在扎着他的心。   “我当时才知道,二嫂劝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打算。”黑虎鲨眼眸中泛着泪光:“沈凉秋已经霸占了她,她一直逆来顺受,沈凉秋自然以为她很好掌控,对二嫂没有提防,二嫂便在酒中下毒,诱他饮下毒酒,如此便可为二哥报仇。她知道二哥死讯之后,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让我离开,就是想自己一个人解决了沈凉秋。我离开之后,她就买了耗子药,她不懂药物,也不敢乱买其它毒药,只有耗子药才好买到手,可是耗子药发作很慢,而且异常痛苦,她走的时候,真的很痛苦.....临死之前,她嘱咐我赶紧回老家,带着父母远避灾祸!”   田雪蓉这时候也已经是眼角落泪,用手指拭去眼角泪水,但身子却是微微颤抖。   “我当晚带着二嫂的遗体躲了起来,心想沈凉秋一死,必然惊动官府,只怕连东海水师也派人来搜找。”黑虎鲨恢复了平静:“可是次日城里却没有一丝动静,我一咬牙,租了一辆马车,将二嫂的遗体运出了城,然后找了地方将她火化,带着她的骨灰返乡。等我回到衡阳老家,发现家里的房子竟然被烧成残垣断壁,村里人告诉我说,我回来前两天,我家的房子找了火,火势太大,大伙儿将大火灭过之后,我爹娘已经被......!”   齐宁虽然自始至终表现的异常冷静,这时候确也已经握起拳头,双目泛出寒光。   “我将爹娘和二嫂葬在了一起,然后再次告别了故乡,重新回到东海。”黑虎鲨身子挺直,看着齐宁:“那一把火,侯爷想必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知道沈凉秋根本没有死,他烧死我爹娘,就是想要杀人灭口,抹去我们莫家一切与他有关的痕迹。”   “你回到东海,便下海为寇?”齐宁问道。   黑虎鲨点头道:“二嫂说的对,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在那些达官贵人的眼里,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我又如何能去和那位沈将军争斗?就算有人能为我做主,可是我又拿不出人证物证,打官司也是毫无胜算。”直视齐宁眼睛,问道:“侯爷可明白在下当时的处境?”   齐宁微微点头,问道:“你十几年前就下海为寇,以你的能耐,为何近几年你才在海上声名鹊起?”   “当年之事,让我学会了忍耐。”黑虎鲨道:“近十年时间,我不但苦练武艺,而且对东海海上环境了若指掌,海上众多势力的情况,我也都了然于胸,下海为寇的第一天,我就做好了计划,要报当年之仇,绝不只是杀了沈凉秋那般简单,我定要将他做过的那些禽兽之举大白天下,让他身败名裂,最后才赐他一死!”   这番话说的很淡定,但齐宁却知道这股信念之下的仇恨又是多么的深。   越是深入骨髓的仇恨,越是能够让人拥有足够的忍耐之心。   口舌之争,立刻便会反唇相讥,但是血海深仇,却让人并不急在一时,越是忍耐之下的仇恨,爆发出来的威力往往越是恐怖。   十三年前的惨剧,让当年在父兄羽翼保护之下的少年迅速成熟起来,如果当年意气用事,直接向要找沈凉秋报仇,也许黑虎鲨早在十几年前就尸骨无存。   刻骨深仇,十年磨剑,待我羽翼丰满,还你致命一击!   “你前两年收服了东海群寇,此后处处与东海水师为敌,就是冲着沈凉秋而去?”   “也是为了澹台大都督。”黑虎鲨道:“要让沈凉秋的罪行公之于世,我一个海上匪寇又如何能够定他罪行?沈凉秋工于心计,有的是手段掩饰自己的罪行。只有让澹台大都督相信他是个人面兽心之徒,在下才能联手澹台大都督揭穿他的行径。”凝视齐宁,问道:“侯爷,如果我只是海上一个籍籍无名的海匪,澹台大都督会不会在意我?”   齐宁摇摇头。   堂堂金刀候世子,帝国水师大都督,岂会去在意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既然是籍籍无名,澹台炙麟只怕连知道也不会知道。   “如果我手底下有几十号兄弟,在海上自有一股势力,澹台大都督会不会在意我?”黑虎鲨继续问道。   齐宁依然是摇头。   “如果我手下有近千好号人手,想必澹台大都督应该会在意一些吧?”   齐宁终于点头。   海上海寇成群,但齐宁也有所了解,当年东海水师对海上群寇连番打击之后,海上群匪势力就是一盘散沙,多者上百众,少者几十众,但凡有一两艘船,就能在海上形成一股势力。   东海水师对零零散散形不成威胁的海寇并不赶尽杀绝,养寇自重,可是一旦海上出现一股近千人的势力,那自然会引起东海水师的严重关注。   “如果要让东海水师大都督愿意屈尊坐下来与我谈一谈,那该怎么办?”黑虎鲨淡淡道:“水师大都督手底下数万兵马,而且上百艘战船,就算我真的有近千部下,想必澹台大都督也不会屈尊坐下来一谈吧?”   齐宁明白过来,皱眉道:“你是说,你处处与东海水师为敌,让澹台大都督大伤脑筋,对你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其目的是为了能够与澹台大都督坐在一起?”   “澹台大都督是个性情高傲之人,但也是条好汉子。”黑虎鲨道:“我花了多年时间对他细细调查,也算是对他略有了解。如果不能让他刮目相看,他又岂能屈尊和我坐在一起?如果不能坐在一起,又如何能让他听我说话甚至与我联手?”一字一句道:“想要让对方听你说话,至少要让他觉得你够资格!” 第一零零五章 深更半夜   黑虎鲨收拢海上群盗之后,便开始与东海水师为敌,据齐宁所了解的情况,黑虎鲨至少有两次让东海水师颜面扫地。   黑虎鲨曾经烧毁了水师粮库,虽然水师及时抢救,但还是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堂堂帝国水师的粮仓在眼皮子底下被东海海寇烧毁,这当然是让水师上下大为蒙羞之事。   其后黑虎鲨派往岸上的探子被水师抓获,俱都被斩首,而且在海边将这些海匪的首级俱都悬挂起来,用以震慑群寇,但结果却是所有首级俱都被黑虎鲨的人趁夜夺走,而且守卫首级的水军兵士俱都被杀。   此两件大事发生后,水师方面虽然控制消息外走,但自东海水师组建之后,又如何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齐宁之前听闻这些事情之后,心里也确实奇怪,心想东海海寇之所以能在东海苟延残喘,那绝不是因为东海水师没有能力剿灭他们,无非是金刀澹台家存有养寇自重之心,留下一些并无太大威胁的海寇作为水师向朝廷索取钱粮装备的筹码。   黑虎鲨与东海水师直接对抗,无疑是去摸老虎屁股。   这时候听得黑虎鲨这般解释,只觉得匪夷所思,这黑虎鲨处处与东海水师为敌的目的,竟然是要提升与澹台炙麟谈判的筹码。   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细细一想,却又不无道理。   如果能够让澹台炙麟焦头烂额甚至产生无奈的情绪,那么黑虎鲨当然有资格与澹台炙麟坐下来谈判。   而事实证明,黑虎鲨的计划竟似乎真的成功。   “你与东海水师为敌,让澹台大都督也对你有些无可奈何,所以你最终达成目的。”齐宁道:“是以上次你与澹台大都督密约见面,澹台大都督才同意?”   “要想见到澹台大都督,当然不会那般容易。”黑虎鲨道:“如果大都督并非一个有胆有识而且魄力十足之人,那次见面也许无法达成。”   齐宁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虎鲨道:“侯爷,这个世界上,惜命的人很多,但贪财的人比惜命之人更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其实可以买通很多人。”   “这一点我的想法倒和你差不了多少。”齐宁道:“你是否想告诉我,你在大都督府,也用银子买通了人?”   黑虎鲨并不隐瞒点头道:“早在两年前,在下就已经买通了都督府的两个人,不过那两人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我,而且.....我和他们有言在先,绝不会做出对大都督不利之事。只要大都督府发生一些奇怪之事,他们都会告诉我这边,特别是关于沈凉秋的事情,无论大小,只要都督府提到沈凉秋又或者沈凉秋出现在都督府,这两人必须严加监视,将沈凉秋所有的事情都要报过来。”   齐宁心想这一招应该是屡试不爽的招数,镇国公司马岚在京城,不也正是在朝中诸官员府邸买通下人,作为自己监控这些官员的眼睛和耳朵,为此获得了许多把柄在手。   “前些日子你与大都督密见,是通过这两人?”   “据在下了解,澹台大都督的书房一般人根本不敢靠近过去,这是坏事,但也是好事。”黑虎鲨道:“想要靠近书房自然不是很容易,但如果在书房留下东西,也不怕闲人轻易发现。”   “你是说,你让人将约见的密信送去了书房?”   黑虎鲨点点头:“送一封信到书房,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算容易,但好歹还是办成了。在下知道大都督看到那封信后,至少有八成的希望会与我相见。”   “你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在密信之中,我告诉了他两件他一定会调查到底的事情。”黑虎鲨肃然道:“这两桩事情,都是非同小可,他绝不会视而不见。”   “其中一件,是否就是有关这海凤岛?”齐宁问道。   黑虎鲨颔首道:“不管是为了楚国,还是为了金刀澹台家,澹台大都督都绝不会希望看到东海乱起来。如果他知道有人意图谋反,当然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你说过有两桩事情他不会坐视不理,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什么事?”齐宁问道。   黑虎鲨神色冷峻起来,看向秦月歌,秦月歌微微点头,黑虎鲨才一字一句道:“另一桩事情,与澹台大都督的夫人有关系。”   “澹台夫人?”齐宁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虎鲨道:“澹台家有一桩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使知道,也不敢有人多问一句。”   “你说的是何事?”   “侯爷可知道,澹台大都督成亲多年,却始终没有生下孩子,为此事澹台家也一直在焦虑不已。”黑虎鲨道:“据在下所知,澹台家素来低调,而且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敢对澹台家多言多语,但此事却是不争的事实,侯爷如果不知此事,只要稍加调查,便一清二楚。”   齐宁叹道:“此事我确实颇为了解。”   他前几日夜入都督府,暗中找到了都督府的侯总管,从侯总管口中了解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黑虎鲨此时所言,倒与他所了解的差不多。   “不过半年前,澹台大都督终于得了一子,这也是澹台家天大的喜事。”黑虎鲨缓缓道:“在下两年前就买通了都督府里的人,对都督府里的事情颇为了解,两年前就听说,澹台都督娶亲多年,始终没有生下孩子,心中好奇,从内线口中却也是了解,澹台都督和夫人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齐宁微点头道:“你了解的这些事,和我所知出入也不算太大。”   “侯爷既然知道此事,是否也疑虑过为何几年没有生下孩子,却突然生下了孩子?”黑虎鲨唇边泛起冷笑:“有一桩事情,侯爷或许并不清楚,前年十月份,澹台大都督患了一场病,在府里休养了十余天,而沈凉秋那次在澹台大都督身边照料,在府里留宿了三天......!”   齐宁意识到什么,皱眉道:“黑虎鲨,你一直在强调澹台都督生子之事,到底想要说什么?难道这件事情,也有什么蹊跷不成?”   黑虎鲨微一沉吟,终于道:“侯爷,有些话红口白牙,没有证据在手,在下也并不好说出来。不过在下可以用人头保证,今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绝无一句夸大。”   “你说,我听,是真是假,总会查出水落石出。”齐宁正色道。   黑虎鲨这才道:“据我所知,前年澹台大都督养伤期间,沈凉秋与澹台夫人.....有了私情!”   齐宁身体一震,田雪蓉也是花容变色。   “黑虎鲨,你可知道,如果你是在这里造谣污蔑,就算是千刀万剐,那也难以抵消你的罪责。”齐宁神情冷然,握拳道:“澹台已经过世,澹台夫人也已经过世,死者为大,你若是在这里亵渎亡者,毁坏他们的清誉,那实在是可恨至极。”   “在下对澹台大都督心存敬意,如果不是真有此事,在下绝不会信口开河。”黑虎鲨也是一脸严肃:“据我得到的消息,澹台大都督一心放在军务之上,对澹台夫人可说是十分冷落,反倒是沈凉秋会经常宽慰澹台夫人。澹台大都督对沈凉秋十分器重,而且沈凉秋面批人皮,阴险虚伪,澹台都督夫妇对此人都没有防备。澹台都督养伤期间,沈凉秋会在都督府直接与澹台都督商议军伍,而澹台夫人也在一起照顾,所以沈凉秋与澹台夫人在那几天之内,有足够的时间单独相处。”   “能够单独相处,并不一定说明他们会有私情!”   “在下当初买通里面的人,就是让他们盯紧沈凉秋。”黑虎鲨目光炯炯,缓缓道:“那两人在都督府是低贱下人,沈凉秋自然不可能注意到他们,但他们却时刻注意沈凉秋的动静。那天晚上澹台都督与沈凉秋商议军务到很晚,而且两人一直都在饮酒,澹台都督睡去之后,沈凉秋借着酒意回屋,当时都督府的人都已经睡下,沈凉秋回屋之后不到半柱香时间,却忽然出来,偷偷摸摸去了澹台夫人的院子,而且是翻墙而入.....!”   “你确定你的人没有看错?”   “绝无看错。”黑虎鲨摇头道:“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谁也不敢肯定,但那天晚上,澹台夫人院子里除了她,并无其他人,而且沈凉秋当晚在那院子里待了两个时辰,过了丑时,才从院子翻墙出来....!”   田雪蓉神色有些不自在,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在屋里.....屋里待了两个时辰,自然.....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她心里很清楚,孤男寡女在深更半夜共处一室,莫说两个时辰,就是一柱香的时间,也总会有些不可告人之事,自己每次与齐宁单独相处,不到半柱香时间,即使没有身体上的接触,言语之中也已经满是暧昧。   可是堂堂东海水师都督夫人,竟然与水师副将暗中有染,此事当真是石破天惊,更为惊人的是,当时澹台炙麟就在府中,沈凉秋在澹台炙麟的额眼皮子底下,敢半夜三更去偷澹台夫人,其胆子之大,当真是骇人听闻。 第一零零六章 地图   田雪蓉刚说完,齐宁已经抬手止住,盯着黑虎鲨道:“就算我相信你所言,沈凉秋确实进过澹台夫人的院子,而且也确实可以以此怀疑两人有染,但要让澹台大都督相信,没有真凭实据,岂能让他觉得你所言是真?澹台家乃是军功世家,发生在澹台家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小事,更何况.....如此大事?”目光冷峻:“如果澹台大都督与你相见,你拿不出证据来,你觉得他能饶过你?”   “侯爷,在下虽然没有证据,但澹台夫人犯了一件致命的错误。”黑虎鲨冷笑道。   “致命的错误?”   “侯爷有所不知,据在下所知,当年澹台夫人过门的时候,陪嫁的饰物之中,有一支孔雀钗,那钗子的做工极其精致,澹台夫人成亲当日,就是戴着那根钗子过门。”黑虎鲨缓缓道:“此后澹台夫人一直将那钗子珍藏,很少佩戴。”   “你的意思是......那根钗子有问题?”齐宁立刻明白什么。   黑虎鲨道:“那根孔雀钗如今就在沈凉秋的手中。”   齐宁和田雪蓉对视一眼,都是相处愕然之色。   “侯爷,澹台大都督虽然将心思用在水军上,但是绝不可能不知道澹台夫人有那支孔雀钗。”黑虎鲨目光锐利:“只要澹台大都督查问澹台夫人钗子的下落.....!”并无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你在密信之中,透露了这两件事情,所以你觉得澹台都督必然会赴约?”   “事实上澹台都督确实孤身赴约。”黑虎鲨道:“那晚见到澹台大都督有此胆量,在下很是钦佩。”   “你们见面说了些什么?”   “澹台都督是官,我是匪!”黑虎鲨淡然一笑:“刚刚见面,澹台都督自然是以刀顶住我,我这海上头号匪首露面,水师大都督难道还能放我离开?”   “但他最后还是放你离开了!”   “因为他是个愿意听人说话的人。”黑虎鲨道:“他听我说了话,也知道我愿意接受招安,我告诉他说,他可以派人去调查这些事情,我也可以束手就擒,任他关进牢狱,只要他能够秉公处理,查清真相,到时候我便会带领手下兄弟归顺朝廷。”   “那如果就算这些是真的,澹台都督也调查出真相,却非要故意包庇沈凉秋,你那时候已经是阶下之囚,那么十年的忍耐,岂不是付诸东流,最后还要自投罗网,你死的甘心?”齐宁问道。   黑虎鲨露出一丝浅笑:“识人不明,死了也是活该的。”   齐宁一怔,随即唇边也泛起一丝笑道:“澹台都督没有将你拘押下狱,看来你并没有看错人!”   “可是我依然小看了沈凉秋。”黑虎鲨握起拳头,目光射出冷厉光芒:“我只以为澹台都督知道此事之后,会掌控局面,但.....他却因此而死!”   齐宁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黑虎鲨眼睛,问道:“你是说,澹台都督是因为秘密见你,所以过世?你们相见,可有别人知道?”   “至少当晚绝无第三人知道。”黑虎鲨道:“当晚大都督非但没有抓我,还对我说,他会调查这几件事情,如果事情属实,他会亲自处置,而且事后会安排向我们招安之事。”   “那墨玉黑鲤是大都督赠给你?”   “大都督给了我墨玉黑鲤,告诉我说,如果我所言是真,而且能够效忠朝廷,到时候这块墨玉黑鲤,便是他招安的信物,否则他会亲自从我的尸首上那会墨玉黑鲤。”黑虎鲨道:“大都督令我摸清楚海凤岛的地形,最好是能画出一张地图来,如果到时候要发兵清剿,有了地图,便可事半功倍!”   齐宁皱眉道:“但是你密见大都督之后的次日晚上,大都督就过世。”瞥了秦月歌一眼,道:“秦法曹应该将情况已经告诉你,大都督是自尽而亡,你觉得如何解释?”   “在下与大都督虽然只在那一晚相谈,但可以看出来,大都督是个十分豪爽的人。”黑虎鲨正色道:“侯爷,在下闻知此事之后,也是大为吃惊,根本不相信大都督会走上这条绝路。”   “非但是大都督,就连澹台夫人在前几日也服毒自尽。”齐宁叹道:“如果照你所说,难道是大都督不堪忍受澹台夫人出轨,所以羞愧自尽,而澹台夫人心存愧疚,也自尽谢罪?”   “侯爷是否认真查验过大都督的遗体?”黑虎鲨皱眉问道:“大都督当真是自尽而亡?”   “秦法曹对此也略有了解。”齐宁道:“大都督自尽的地方,几乎是一个密室,除非有人能够上天入地,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是被人所害。而且我们查验过遗体,遗体绝无中毒的迹象,死亡的原因,也确实是因为环套套住了脖子,无法呼吸因此窒息而亡。”   黑虎鲨皱起眉头,道:“大都督次日被害,在下并不知情,但发现都督府四周安排了暗哨,而且沈凉秋连夜赶回了都督府,此后都督府几乎被封锁起来,在下便猜到其中必有大事。”   齐宁看向秦月歌,问道:“两位难道很早就结识了?”   秦月歌笑道:“侯爷,若是卑职很早就认识莫兄,就是私通乱匪了。”神情肃然起来,道:“莫兄感觉到大都督那边很可能出了事情,如果当真如此,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找上了卑职。”   “秦法曹在东海素有正直之名。”黑虎鲨道:“而且据在下了解,秦法曹也是东海少有的几个不与几大世家来往的官员,在下思来想去,觉得可以与秦法曹见一见。”   “若非莫兄手中有墨玉黑鲤,我只怕也不会听你把话说完。”秦月歌叹道:“更不可能与你来到这座岛上。”   黑虎鲨微微一笑,才道:“秦法曹到了此岛,见到了仓库里的兵器,才相信在下所言是真。”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仅凭在下与秦法曹两人,依然不足以与沈凉秋对抗,更不可能将他的罪行曝之于世。”   齐宁叹道:“而你们见我到了东海,所以觉得我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   “东海的这些事情,能解决的人并不多。”黑虎鲨正色道:“但侯爷恰恰有此能耐。对侯爷来说,东海之乱会是朝廷大事,对在下而言,不除沈凉秋,在下死不瞑目。”   齐宁微微颔首,微一沉吟,才道:“你们引我至此,该看的也看了,那么你们接下来想怎样做?又或者说,你们想让我如何做?”   黑虎鲨站起身来,向齐宁拱手道:“侯爷,在下并无太多要求,只向侯爷恳请一件事情!”   “你说!”   “只望沈凉秋罪行公之于众的时候,侯爷能够将此人交给在下处置。”黑虎鲨冷然道:“此外海上的那些兄弟,如果他们真心归顺,还请侯爷能向朝廷奏明,希望能招安他们,让他们有条活路。”   “如果能够为朝廷立下功劳,我自然可以向朝廷为你们求情。”齐宁道:“至于你要亲手处置沈凉秋,先不说还没有证据证明沈凉秋有罪,即使有罪,作为东海水师副将,朝廷也会有法度处置,将他交给你,并不是简单的事情。”顿了一顿,才道:“当然,如果你当真立下大功,此事也未尝不能商议。”   黑虎鲨伸手入怀,取出一只卷轴,“侯爷,这是海凤岛的地形图,包括里面纵横交错的道路机关,大致都已经弄清楚,有此图在手,要剿灭海凤岛上的这帮人,并不困难。”将地图递给了齐宁,齐宁接过卷轴,打开来看,竟发现果真是一张十分详细的地图,大是惊诧。   “在下知道此岛有问题之后,这两年一直都在勘察。”黑虎鲨道:“相信这幅地图,足以帮助朝廷平灭海凤岛,不知是否足够侯爷将沈凉秋交给在下?”   “黑虎鲨,你说的这些,我记在心里。”齐宁道:“如果按你方才所说,澹台大都督的死,与沈凉秋应该是脱不了干系了。”皱起眉头,似乎是在自语:“只是沈凉秋又是用什么法子谋害了大都督?”摇摇头道:“大都督自尽的时候,沈凉秋还在军中,并不在现场,没有作案的时间。”   秦月歌忽然道:“侯爷,如果从大都督被害,到被发现的时间之间很充裕,也不能排除沈凉秋就不能作案。沈凉秋如果趁那段时间离开军营潜入都督府,然后还是大都督再返回军营,来回也不过四十里地,并不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   “你是说......!”   “大都督密见莫兄的那晚,府里的人都以为大都督在府里,因为书房点着灯,府里的人都以为大都督一定在那里,但事实上大都督当夜确实离开都督府去见了莫兄。”秦月歌神情严肃:“沈凉秋心机深沉,自然也有能力制造人在军营的假象,但实际上已经离开军营。”   “假象.....!”齐宁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别人都以为在,但却偏偏不在,那么......!”猛地一仰头,眸中光芒闪烁,“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第一零零七章 金刀手腕   齐宁在海凤岛提及沈凉秋的时候,沈凉秋正在东海驿馆前,他今日并未着戎装,只是穿一件便服,但常年的军伍生涯,即使身穿便服,也自有一股威势。   沈凉秋虽然是东海水师副将,位高权重,但这东海驿馆却偏偏不能轻易进入。   驿馆是招待京中要员之所,沈凉秋作为军方的将领,若是没有得到允许,反倒是不能直接进入到驿馆之内,好在里面并没有让他等太久,韦御江已经迎出门来。   “沈将军久候了!”韦御江拱手道:“不知沈将军前来,有何贵干?”   沈凉秋也是拱手道:“韦司审,我想见一见侯爷,不知侯爷是否方便召见?”   “这个.....沈将军,昨天侯爷出海回来之后,身体就略有不适。”韦御江道:“眼下还在休养中,确实不方便见客,沈将军若有急事,可以告诉下官,下官转达给侯爷知道。”   “韦司审,有些事情还是要向侯爷当面禀明才好,还请韦司审代为禀报一声。”沈凉秋道。   韦御江摇头苦笑道:“并非下官不禀报,侯爷最近辛劳过度,而且此番出海颠簸,身体确实不舒服。他刚睡下不久,这时候还真是不好打扰,沈将军,不如这样,等侯爷醒来之后,下官向侯爷禀明如何?”   沈凉秋犹豫了一下,才点头道:“如此就有劳韦司审了,在下告辞。”他也不废话,过去翻身上马,径自离开。   韦御江望着沈凉秋远去的身影,目光深邃。   沈凉秋离开驿馆,骑马转过两条街,到得一家茶楼前,将马丢给店伙计,径自入店,却直接穿过茶楼,到得后门,从后门出去之后,又穿过一条小巷子,这才到得一处宅子的后门,先是重敲了两下,尔后轻敲了三下,院门“嘎吱”一声打开,沈凉秋进门之后,后门又迅速关上。   他显然对这处宅子轻车熟路,穿过一片花圃,前面却是一片小树林,沈凉秋顺着一条小路进到林中,林荫茂密,在小树林正中间,竟然建造了一处小竹屋,屋门外一名青衣小厮正在守卫,见到沈凉秋,那小厮竟是熟识,躬身行礼,沈凉秋却是看也不看,径自入屋。   屋内陈设十分简单,但却异常雅致。   正对门是一组竹制书架,上面摆了几排书籍,屋子中间放着一张竹制的小方桌,小桌边上则是两只竹制蒲团,左右两边墙壁上,悬挂着几幅字画。   屋角点着檀香,青烟袅袅。   竹桌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桌后一名身着紫色宽袍的男子正手持狼亳,正在纸上题字,听到沈凉秋进来的脚步声,那人抬起头,看到沈凉秋,毫无惊讶之色,反倒是依然在纸上挥墨,唇边带着一丝轻笑:“沈将军,我说的没有错吧?”   沈凉秋在那人对面坐下,神色凝重,盯着那人眼睛道:“江先生,看来事情确实不对劲。”   那紫袍人竟赫然是东海江家家主江漫天。   江漫天从容淡定,显得十分儒雅,抬头笑道:“那边是如何应付?”   “身体有恙,不能见客!”   “意料之中。”江漫天含笑道:“这是我最不想听到的答复,但却偏偏是如此答复。沈将军,他们故意隐瞒,为的又是什么?”   “江先生又以为是什么缘故?”   江漫天含笑道:“表面上看,只是不想让你知道他在做什么,你是水师副将,他来调查澹台炙麟的死因,本该全力仰仗你,现在既然都不让你知道他在做什么,道理岂不是不言而喻?”江漫天看着沈凉秋眼睛:“依我之见,这位锦衣候至少对你沈将军没有信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漫天叹道:“沈将军,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已经处处破绽,虽然极力掩饰,但此等大事,要想做得毫无痕迹,几乎没有可能。”   沈凉秋皱眉道:“齐宁如今到底在何处?”   “我也很想知道他在哪里。”江漫天道:“据我所知,他是与秦月歌一同出城,快马离开,出城之后,我这边自然不好再派人继续跟着。”   沈凉秋盯着江漫天眼睛,略带一丝狐疑,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问道:“江先生,姓田的那个女人,当真不是你这边做了手脚?”   江漫天抬手将狼亳搁在了边上,叹道:“沈将军到了今日,似乎对我还是信任不足。从一开始,我就说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齐宁虽然年轻,但却并非无能之辈,此行东海,对他要处处提防,在他离开东海之前,我们睡觉都要睁大眼睛。”盯着沈凉秋眼睛,淡淡道:“澹台炙麟之死,本就会让事情变的很麻烦,可是其后沈将军做的另一件事情,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   “你是说.....?”   “澹台夫人的事情。”江漫天提起桌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去管沈凉秋,端杯轻抿一口:“将军事先应该与我商量。”   沈凉秋面色冷峻,淡淡道:“此事不必多言,既然做了,也就是做了。”   江漫天“哦”了一声,才道:“将军应该明白,你我已经是同舟共济,同在一条船上,这条船一旦沉下去,落水的就不只是将军一人而已。”   “就算真的被他查出来又如何?”沈凉秋冷笑道:“兵权在手,他想离开东海,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兵权在手?”江漫天神色也冷峻起来:“沈将军,辛赐此番前来,所为何故,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只是齐宁,许多事情倒简单多了,可是辛赐抵达东海,这事儿也就变了。”   沈凉秋眉头微锁,江漫天平静道:“如果只是齐宁前来,只代表澹台煌对澹台炙麟的死有疑心,可是辛赐前来,或许澹台煌已经怀疑到你。”   沈凉秋冷笑道:“怀疑我?”   “辛赐是东海水师的老将,对东海水师十分的了解,而且此人当年在东海水师威名赫赫,无论是威望还是资历,那都不在你之下。”江漫天慢条斯理道:“澹台炙麟身死,东海水师群龙无首,许多人都想趁虚而入,那位镇国公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但金刀澹台家自然也不可能将自己的底牌拱手让人,这阵子势必是在与澹台家相争不下。”从桌上拉过一份信笺,递给沈凉秋,沈凉秋伸手接过,打开来看,脸色很快就变得凝重起来。   “玄武营那位周统领已经被罢官免职,新任统领是瞿彦之,那是黑刀营的人。”江漫天淡淡道:“玄武营已经被司马家所得,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自然是与金刀澹台家的交易所致。金刀澹台保住了东海水师,大都督的人选,也自然是由金刀澹台家筛选出来。”   “辛赐带来的消息,朝廷已经准备颁旨,由我来接任大都督之位。”沈凉秋神色冷然:“只要旨意下来,东海水师便彻底地在我的手中。”   江漫天叹道:“可是旨意却并没有下来,反倒是那位辛赐已经率先来到了水师。”他端杯品茶,悠然道:“如果朝廷颁下旨意,由他接任大都督之位,我也不会奇怪。辛赐当年在东海,那是澹台煌的心腹干将,你应该知道辛赐为何离开东海水师。澹台炙麟接替水师,但澹台煌担心辛赐在水师中的威望和资历太高,如此一来,很可能会影响澹台炙麟在水师的威望,所以才带他回京,辛赐是个聪明人,知道澹台煌的担心,主动跟随回京。”   “我自然知道当年他回京的原因。”沈凉秋淡淡道。   “辛赐可以默默无闻毫无怨言十几年在京中留闲,恕我直言,以辛赐的能耐,统帅三五万兵马绰绰有余,即使不在水师,也可以调任到其他地方任职,为何却甘于在澹台煌身边碌碌无为?”江漫天声音自始至终平缓温和:“辛赐是澹台煌一手提拔起来,对澹台煌之忠诚,不必怀疑,而他也是澹台煌手中的一把利器,利器不可轻视于人,澹台煌按着这把利剑不动,自然是等待合适的时机才亮剑出手!”   沈凉秋皱眉道:“你是说此番将辛赐派来,是要亮剑?”   “辛赐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在你之上,而且比之你,更得澹台煌的信任。”江漫天道:“如果换作我是澹台煌,要将水师控制在手,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你,而是辛赐。”   “既然如此,那澹台煌为何会向朝廷举荐我为大都督?”沈凉秋目光锐利,若有所思道:“那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漫天淡然一笑,道:“比起澹台炙麟的死,澹台煌最担心的是水师会动乱。沈将军,敢问一句,如果朝廷当真下旨由辛赐接替大都督之位,辛赐赴任之后,重新调整水师,不知你会怎样?”身体微微前倾,淡淡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辛赐如果上任,水师目前的将领必然会有极大的变动,你在水师安排的那些心腹,很可能都会被清洗一空,如此一来,你苦心经营多年的局面,就会烟消云散,辛赐不是外行,他对水师的熟悉不在你之下,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他就能将水师完全掌控在手中,至于你.....!”淡淡一笑,道:“也要仰他鼻息了。”   “他确实有这个能力。”沈凉秋冷笑道:“我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不错,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让水师为辛赐掌控。”江漫天笑道:“所以辛赐如果接替大都督之位,水师自然会有一番动乱,说什么也要将此人除去.....!”顿了顿,目光深邃起来:“澹台煌何其老练,难道想不通此节?可是如果告知你朝廷要颁旨由你接替大都督之位,自然可以安抚你,如此一来,短时间内至少可以保证水师不乱。”   沈凉秋目中寒光如刀,冷声道:“如果他没有怀疑我,也就不必安抚我,既然用此手段安抚我,岂不真的是已经疑心我?” 第一零零八章 隐主   江漫天再次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茶,悠然道:“将军对澹台煌的性情应该很了解,他南征北战,杀伐果断,骨子里的血液都是带毒的,以你对他的了解,如果他确定澹台炙麟的死与你有关,会如何做?”   “他做事雷厉风行,该杀的人,从没有放过。”   江漫天颔首道:“将军所言极是,如果他有证据证明将军事涉澹台炙麟的死,将军只怕也无法和我在这里说话了。”   沈凉秋眼角微微跳动,江漫天已经继续道:“他没有动手,也就说明只是怀疑而无法确定。你是水师副将,行事谨慎,只要没有证据落在他的手上,他也不会轻易动弹你,否则没有罪名擅杀大将,岂不是让他的声名受损?这样的人,越老对自己的名声看得越重。”   “那你的意思是?”   “稳住辛赐,盯住齐宁。”江漫天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京城那边已经传来消息,兵部已经秘密筹备北上作战的计划,楚国不会错过这次机会。”   沈凉秋双眉微展:“朝廷确定要北上?我还当那小皇帝没有如此胆量。”   “司马岚如今是辅政大臣,一旦北伐,朝中诸事繁多,他辅理朝政,自然更有机会把控朝局。”江漫天道:“司马岚老奸巨猾,绝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淡淡一笑,继续道:“至于那个小皇帝,初登大宝,众心未服,如果能够北伐成功,那自不必说,即使打不下北汉,只要攻城略地,打下北汉一片地方,也足以让这位小皇帝皇威远播,好稳坐他的皇位,所以这两人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沈凉秋冷笑道:“我只怕他们不敢出兵。”   “北汉的情势如今混乱不堪。”江漫天道:“但兵权如今也都掌控在北堂一族手中,无非是北堂一族争夺皇位而已。北汉的内乱,假以时日,终究能够分出胜负,一旦等到北汉内乱平息,机会也就错过,所以楚国绝不会坐视机会白白溜走,三两个月之内,很可能就会有动作。”   沈凉秋微点头道:“北汉人也知道楚国虎视眈眈,所以也会希望尽快结束战事。”   “只要楚军过了淮河,出了拳头,想要收回来就不容易了。”江漫天唇角泛起一丝诡异笑容:“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的机会,所以我们现在只要耐心等待楚国出兵。”   “你的意思是说,在楚国出兵之前,我们先稳住辛赐,盯死齐宁,只要这两人闹不出动静来,就可以顺利度过这段时日。”   江漫天叹道:“三个月说长不长,可是说短也不短,在此期间,什么事情都会发生。”微皱眉头:“我一直在想,姓田的女人,到底是被谁带走?”   沈凉秋道:“齐宁出城,定是与那个女人失踪有关系,我只以为这是你们做的手脚。”   “眼下的时局,没有必要招惹齐宁,我倒想像菩萨一样将他供起来,然后将他平平安安送出东海。”江漫天将桌上那副字掀开,放在一旁,整理了一张新纸,动作优雅:“姓田的女人此前在东海并无太多的交往,朋友不多,敌人更是谈不上,所以我很难想出究竟是谁绑架了她。”   沈凉秋道:“只怕对方的目的并不是在那女人身上。”   “哦?”   “姓田的女人在东海没有敌人,但锦衣齐家却说不准。”沈凉秋道:“死在锦衣齐家手里的人不计其数,天底下只怕处处都有仇敌,若是东海有锦衣齐家的对手,绑架那女人,用以要挟齐宁,也未可知。”   江漫天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你是说有人挟持那女人,是为了将齐宁引入陷阱?”   “江先生之前也说过,齐宁出城,只带了秦月歌一人而已,他是侯爵,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出城是为了营救那女人,而对方提出的条件,或许要求他不要带人。”沈凉秋挺直身板:“也许他是自投罗网。”   江漫天唇边泛起一丝浅笑道:“如果当真如此,对我们倒是件好事。”   “不错,如果齐宁出城而无法归来,死在外面,朝廷必然会派人调查此案,如此一来,我们这边反倒轻松许多。”沈凉秋也显出一丝冷笑:“三个月时间,就很容易过去了。”   “如果不是如此呢?”江漫天问道。   沈凉秋一怔,江漫天目光深邃,轻声道:“此人在西川坏了蜀王的大事,去往东齐,又将东齐公主迎回了楚国,这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他手无兵权,又无任何证据,在这东海,我倒要看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来。”沈凉秋握拳道:“这里不是西川,更不是京城。”   “凡事谨慎一些总是为妙。”江漫天再次提笔,慢条斯理道:“将军,澹台炙麟的尸首,还是尽快处理为好,是否已经定下了下葬的日子?”   “三天之后!”沈凉秋道:“眼下已经开始筹备海葬事宜,只要海葬一过,万事大吉,齐宁就算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休想再掀起风浪。如果一切顺利,海葬过后,他就该返京,到时候就只需要对付辛赐一人而已。”   “好!”江漫天笑道:“江某但愿一切平平安安,他日一旦大事得成,将军非但能够取金刀澹台家而代之,成为帝国军方柱梁,而且还能获封东海之王,青史留名!”   沈凉秋淡然道:“青史之中,我不在意鲜花还是狗屎,我只在乎我的路上是否有荆刺。”他站起身来,转过身,却是头也不回离开。   江漫天神色不变,提笔写字,等沈凉秋离开,很快就从外面又走进一人来,却正是江家三爷江易水。   江漫天头也不抬,只是淡淡问道:“你都听见了?”   “是!”江易水在江漫天对面坐下,冷笑道:“兄长,沈凉秋此人心狠手辣却又胆大包天,对此人不可不防。”   “哦?”江漫天放下狼亳,抬头看了江易水一眼,问道:“可查明去向了?”   “出城之后,他们应该是往东南方向去了。”江易水低声道:“但现在究竟去往何处,还不曾查明。兄长,你觉得齐宁可能往哪里去?”   江漫天摇摇头,忽然问道:“我问你,那天晚上的事情,你确定齐宁没有发现什么?”   “兄长放心,我安排的十分妥当,没有出任何纰漏,齐宁绝不会看出破绽。”江易水十分肯定道:“而且他也不可能猜到那场火是另有缘故。”   江漫天沉吟片刻,终是微微颔首。   江易水冷笑道:“可惜时机未到,否则将齐宁那臭小子碎尸万段,若非是他,黑鳞营现在就是在云儿手中,京城附近有咱们的兵马,以后做起事来,也就方便的多。”   江漫天皱眉道:“不争一时之失,此等事情,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是小弟失言了。”江易水忙道,随即又低声道:“兄长,沈凉秋此人十分阴险,而且心狠手辣,我只担心,他真要是羽翼丰满,完全掌控了东海水师,到时候反倒不受咱们控制。”微皱眉头:“对此人咱们还是要好生提防。”   “熙熙攘攘,皆为利来。”江漫天淡然一笑,唇边泛起一丝不屑:“沈凉秋此人最大的弱点,便是野心太大,一个人只要有野心,其实也不难对付。就算他完全掌控东海水师又能如何?仅凭区区几万水军,他又能够成就怎样的大事?他一心想要拜将封王,就势必要仰仗隐主,沈凉秋是聪明人,他比谁都明白,没有隐主,他的野心就绝无实现可能。”   江易水笑道:“兄长所言极是。其实说到底,沈凉秋能与我们合作,无非是因为隐主的缘故。”想了一想,才凑近江漫天问道:“兄长,楚国真的会在三个月之内向北汉用兵?”   “云儿送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错。”江漫天神情严肃起来:“兵部已经开始制定北上的作战计划,只是尚未对外透露,云儿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得到这个消息。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具体的发兵时间,但以我的判断,三月之内如果再不出兵,很可能会错过良机,隆泰和司马岚都不会一直等下去。”   江易水冷笑道:“不过这一次北伐,楚国的君臣一定是小心谨慎。秦淮大战之后,楚国的国库空虚,这一次就算勉强凑齐军饷,只怕也打不了太久,如果在短时间内没有取得突破,迟滞在北汉境内......!”说到这里,眼眸之中竟然显出身神采来。   江漫天却是淡定自若,悠然道:“战事一开,想要收手就不容易了。隐主一直等候的机会,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楚军主力北上,背后空虚,正是我们拥护隐主成就大业之时,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是我们一雪当年血仇之时。”   江易水闻言,目中显出寒意,握拳道:“金刀澹台当年在东海所作所为,到时候我们十倍偿还回去!” 第一零零九章 抽丝剥茧   江漫天不知齐宁身在何处,韦御江却也不知道齐宁眼下情势如何。   齐宁迟迟未归,而且没有半点消息回来,这让韦御江心急如焚,却又不能表现出来,从刑部跟过来的几名官员也都觉得事情蹊跷,时不时地向韦御江打听消息,何时可以返京,韦御江只能尽力应付。   对刑部那几名官员来说,澹台炙麟的尸首已经检查过,而且已经确定是自尽,此种情况下,也就不存在什么谋害,既然不存在谋害,也就不存在什么凶手,刑部也就不必一直留在这里费心思去找什么真凶。   韦御江虽然担心齐宁安危,但这两日却并未空着。   他挑选了驿馆一处院子,而且在屋内做了布置,屋内的摆设,也按照澹台炙麟的书房来摆放,窗户也如同发现澹台炙麟自尽时候一样,全都关死,此外甚至让人做了一个假人,勒住脖子,悬挂在屋梁之上,基本上也就还原了澹台炙麟死时的现场,这两日韦御江几乎也都呆在这院子里,仔细寻摸着其中的破绽。   他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瞧着悬挂的假人,眉头始终紧皱。   知道屋门被“嘎吱”推开,韦御江依然在沉思中没有惊觉,只等到来人拍他肩头,韦御江才回过神来,赫然抬头,却见到站在自己身边的竟赫然是自己担心了几天的齐宁。   “侯.....侯爷!”瞧见齐宁,韦御江先是一怔,随即显出欢喜之色,立马站起身。   齐宁微微一笑,扫了屋子一边,才走过去在边上的椅子坐下,含笑道:“韦司审一直在研究大都督之死?”   韦御江点点头,见齐宁毫发无伤,心中才放心下来,虽然很是奇怪这几天齐宁到底去向何方,但他毕竟只是刑部一名普通官员,也不敢多问。   “可发现什么破绽?”   韦御江皱眉道:“侯爷,这几日卑职一直在寻思到底漏了什么地方没有想到,可是.....!”   齐宁微笑抬手,指着那悬挂在梁上的假人道:“韦司审,自尽的是不是大都督?”   韦御江一愣,有些不明白,却还是道:“侯爷,这是卑职制作的假人,但代表的确实是大都督。”   “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齐宁神色严肃起来:“我是问你,他们在现场发现的尸首,是不是大都督?”   “这.....!”韦御江眉头一紧,犹豫一下,才道:“侯爷,根据案情的描述,大都督的遗体被解下,是等到沈凉秋沈将军从军中抵达之后,而且当时在场除了沈将军,还有都督府的侯总管和另外好几人,这些人都是都督府的人,对大都督自然是十分熟悉,他们如果发现遗体不是大都督,立刻就能看出来。”   齐宁颔首道:“你说的不错,沈凉秋赶到时发现的遗体,定然是大都督无疑。”   “赶到时发现的遗体?”韦御江毕竟是刑部干吏,立刻听出齐宁话语中的漏洞:“侯爷,您说沈将军赶到时发现的遗体是大都督,那么.....之前发现的遗体难道....?”   齐宁示意韦御江坐下,含笑道:“韦司审,其实我和你一样,这些天一直在寻思案发现场到底有什么破绽,可是思来想去,案发现场的环境,几乎是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到什么漏洞,那是绝对的密室。”   “侯爷所言极是,卑职打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大都督除了自尽,还有什么可能被人谋害。”韦御江神情凝重:“但直觉告诉卑职,这桩案子却又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   齐宁叹道:“其实这桩案子的破绽,用眼睛足以看出来,只可惜有人精心设计,挡住了我们的眼睛而已。”   韦御江似有所悟,但显然还没有理清齐宁话中意思,齐宁凝视韦御江问道:“韦司审,你将当晚事情发生的过程再说一遍。”   韦御江心知齐宁对于当晚发生的事情已经是了如指掌,但这时候还让自己再说一遍,自然有深意在其中,立刻道:“侯爷,事发当晚,大都督用过晚饭之后,便即去了书房,快到亥时的时候,澹台夫人让侯总管去请大都督回房休息。侯总管到了院子,发现屋内灯火还亮着,他叫了几声,大都督却没有答应,但屋门从里面拴上,他也打不开门,便去告之了夫人。”   齐宁点点头,示意韦御江继续说下去,韦御江继续道:“夫人当时带了两个丫鬟过来,侯总管也叫了两名家奴,他们叫大都督不应声,感觉事情不对劲,于是强行破门而入,当时所有人都看到大都督悬梁自尽在屋内,当时他们并没有立刻解下遗体,而是......!”   “不对!”齐宁忽然打断摇头道:“韦司审说的不准确。”   韦御江怔了一下,但马上就明白,道:“发现大都督悬梁自尽,夫人当时软倒在地上,而侯总管带人冲进去,只以为是有刺客,但是屋内没有任何人,而且我们观察过现场,屋里但凡有人藏身,很容易就被发现,当时那么多人,侯总管说没有发现刺客的证言应该不会有错,于是侯总管就准备带人要放下大都督的遗体.....!”   齐宁微点头,韦御江又道:“不过澹台夫人却在这时候阻止了侯总管,令他不得触碰大都督时候,而且吩咐侯总管立刻去往水师大营找来沈凉秋。侯总管赶到大营,见到了沈凉秋,而后快马加鞭赶回城中,沈将军亲自解下了遗体,因为担心是有人谋害,所以没有立刻处理遗体,而是将其安放在了书房之内。”   “你说的很清楚,当晚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如此了。”齐宁目光炯炯,轻声道:“韦司审,你是刑部干吏,而且到过现场之后,你一直都觉得事有蹊跷,怀疑大都督并非悬梁自尽那么简单。”   “侯爷,卑职确实如此怀疑。”韦御江神情严峻。   “那好,方才你说的这段事情中,你发现哪几处不对?”   “侯爷,其实最让卑职疑惑的是当时澹台夫人为何不让侯总管解下尸首。”韦御江肃然道:“如果是夫人不相信大都督自尽,怀疑有人谋害,想要保护现场,那么即使沈凉秋后来赶到,也不应该放下遗体。”顿了一顿,皱眉道:“夫人倒似乎是有心要等到沈凉秋抵达,有他亲手解下遗体。”   齐宁唇边露出笑容,抬起头,再次看向那悬挂的假人,忽然问道:“韦司审,当晚大都督何时回到书房?”   韦御江立刻道:“回侯爷,那天我们问过侯总管,都督府的生活很有规律,特别是大都督不在府里的时候,府中上下无论吃饭睡觉都要遵守严格的时辰,都督府的晚餐都是在酉时一刻开始,在酉时三刻之前,晚饭一定会结束。”   “也就是说,大都督戍时之前,一定已经回到了书房。”齐宁正色道:“侯总管又是何时去书房?”   “快到亥时的时候。”韦御江道:“最早应该也是在戍时三刻的时候。”   “也就是说,大都督在书房之内,大概有一个时辰左右。”齐宁道:“一个时辰,其实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我再问你,发现大都督自尽之后,侯总管很快就被派出亲自去找沈凉秋过来,那应该是在亥时了吧。”   “侯爷,其实这也是一个疑点。”韦御江道:“卑职一开始倒也没有太注意,但是之后将当晚发生的细节从头到尾想了无数遍,就想到侯总管这一节。”   齐宁道:“你说。”   “侯爷,都督府内家仆众多,那毕竟是大都督府,虽说如今东海已经是我大楚的疆土,而且澹台大都督统领数万水军镇守东海,但当年金刀澹台征伐东海,那也是杀人不少,若说东海还有仇家,卑职深信不疑。”韦御江缓缓道:“大都督一直待在水军大营,很少住在都督府,但家人却留在府里,恰恰因为这个缘故,都督府内的家丁护卫必然都是精锐。”   “不错。”齐宁颔首道:“我也观察过,都督府内的护卫,都是龙精虎猛,那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韦御江皱眉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侯爷,侯总管虽然也是行伍出身,比之普通人身体要结实不少,但他毕竟年过半百,无论是体力还是身手,那应该比不上府里的许多精壮护卫。”   “那是自然。”齐宁道:“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无论多厉害的人物,都无法抵挡岁月的侵蚀。”说完心里却突然想到北宫连城,心想北宫连城和东海岛主莫澜沧显然不在此列,那两个老怪物竟似乎击败岁月,至今依然保持不老。   “都督府距离水师大营不过二十多里地,其实说不上有多远,但也不算很近。”韦御江道:“当时既然急着找沈凉秋过来,自然是越快越好,哪怕是派出几名擅长马术的精壮护卫,也很快就能请来沈凉秋。”顿了一顿,眉头微锁,低声道:“可是为何当时却非要让侯总管亲自前往?侯总管年事已高,骑马的速度绝对比不上年轻护卫,在当时的情况下,侯总管是都督府的大总管,更应该留下来善后,而不是去找沈凉秋。”   -------------------------------------------------------------------------   PS:因为十分荣幸得到前往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机会,这几天一直马不停蹄在做活动,包括读者见面会,一切虽然很顺利,而且心存感激,但时间实在太紧,没能更新上,这里向大家道歉了。人已回家,可以安心码字了! 第一零一零章 浴后   齐宁微笑道:“那韦司审觉得这样的安排是为了什么?”   “这个.....!”韦御江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你是担心亵渎到澹台夫人?”齐宁正色道:“你不用有顾忌,咱们既然是奉旨调查清楚此案真相,那么一切人都可以列入怀疑名单,只要是合理的推测,并不为过。”   韦御江拱手道:“侯爷,卑职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澹台夫人想要支走侯总管,但是为何要支走侯总管,卑职还没有想出澹台夫人这样做的理由。”   齐宁微颔首道:“方才我说过,侯总管是在亥时的时候去了水军大营,水军大营距离都督府不过二十多里地,从都督府出发,穿城中大街小巷,然后出城赶到水军大营,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就算侯总管年事已高,速度不快,半个时辰也足够。”韦御江道:“到了大营,侯总管很快就见到了沈凉秋,沈凉秋也没有耽搁,立刻跟随侯总管回城,这来回大概也就一个时辰左右。”   齐宁道:“所以发现大都督尸首,再到沈凉秋子时时分抵达放下遗体,中间大概有一个时辰。”   韦御江此时已经感觉到齐宁似乎想到什么,看着齐宁,齐宁微微一笑,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问道:“韦司审,咱们之前说过一次,沈凉秋有没有可能涉及此案,又或者说,沈凉秋有没有可能是凶手,你当时告诉我说,沈凉秋有不在场证明,我没有记错吧?”   “侯爷,侯总管赶到大营,就算马匹速度慢些,那也是马不停蹄,抵达之后,沈凉秋就在军营之内,这......!”   “我明白你的意思。”齐宁道:“韦司审,你在刑部,常年接触到各种案子,大部分的凶手,都擅长制造假象,用来掩饰作案的线索,有些看似很有用的线索,甚至都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破绽,其目的是要将查案之人引向歧途。”   韦御江点头道:“侯爷说的极是,凶手作案,故布迷阵欲盖弥彰也是常有的事情。”   “我方才说过,有些破绽用眼睛就能看出来,但凶犯却有意利用手段遮挡住众人的眼睛,让众人看到的是假象,却偏偏又让人误以为真,这便是一种手段。”齐宁凝视着韦御江,轻声道:“如何制造假象,咱们先不必细说,我只问你,澹台夫人让侯总管去往水师大营的目的,除了要支开侯总管,可有其他的目的存在?”   “这.....?”韦御江顿了一下,才道:“若说有其他目的,那就只能是拖延时间了。”   齐宁笑道:“说得好。我再问你,如果一名久经训练马术精湛的行伍之人,与侯总管同时从城中出发,是否会比侯总管先行赶到大营?”   “毫无疑问。”韦御江立刻道:“非但会率先抵达大营,而且以卑职估算,抵达的时间比侯总管要早上许多。”   “所以就算那人比侯总管晚出发片刻,那也是有机会赶在侯总管之前抵达大营?”齐宁目不转睛,凝视韦御江问道。   韦御江颔首道:“侯爷,这个可能确实存在,并不能排除。”眉角微跳,低声道:“侯爷,难道你的意思是.....?”   齐宁却是摆手道:“不急不急,还有最后一环,只要找到最后一块拼图,这件案子也就水落石出了。”微一沉吟,才问道:“都督府那边是否有人过来?”   韦御江道:“之前沈凉秋亲自来拜见侯爷,卑职小心应付过去。”猛地想到什么,急道:“是了,侯爷,明天大都督就要落葬。”   “明天?”齐宁皱眉道:“是否已经确定?”   韦御江道:“昨天都督府那边已经派人送来了请帖,邀请侯爷参加大都督的葬礼。卑职也问清楚,大都督的葬礼不会大张旗鼓。听说等到东海这边一切都稳定下来,京城那边再为大都督追礼!”   “澹台夫人是否也在明日出殡?”   韦御江道:“正是。按照澹台夫人的遗愿,将会随同大都督一同海葬。”顿了一顿,才道:“大都督过世,眼下还没有通告全军,据说今晚会将大都督和夫人的灵柩运送到水军大营,明日通告全军,举行海葬仪式。”   齐宁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既然明日有大都督的葬礼,咱们也要做些准备,韦司审,你告诉大伙儿,明日一早咱们去往水军大营那边参加海葬仪式。”   “可是.....侯爷,大都督和澹台夫人一旦海葬过后,此案也就等若结束,再想查下去.....!”韦御江微锁眉头。   齐宁起身来,轻拍韦御江肩头含笑道:“一切就等明日见分晓了。”   齐宁和韦御江略作商议,便即离开了院子,径自回到自家院中,推门之时,发现屋门从里面拴着,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屋里立刻传来声音:“是谁?”却正是田雪蓉的声音。   齐宁应了一声,很快,屋门被打开,齐宁进屋之后,田雪蓉转身将吴屋门拴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屋里点着一盏油灯,空气中飘荡着幽香味道,齐宁往角落瞥了一眼,那里有一面屏风,屏风后面放着一只大浴桶,那幽香味道更多的便是从屏风后面弥散开来。   “侯爷,我.....我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大方便?”田雪蓉跟在齐宁身后走到桌边,脸颊微红。   她身上此时却是穿着男人的宽松衣衫,一头青丝虽然略做整理,但带着湿意,明显是一个浴后美人。   她确实是肤白貌美,穿着深色的男袍,便衬着她的肌肤更加的白皙,但深色的着装,却也让她在艳美之中透着一股庄重。   田夫人身材丰腴,但却不胖,腰肢纤细,即使被袍子裹着柔美的娇躯,但无处不显出圆润流畅之感,丝质的绸子贴着她的肌肤,显得香肩圆润小巧,而胸脯的线条却又偏偏巍峨饱满。   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但女人的性感往往不在露出给肌肤多少,柔软的料子将她前凸后翘腴美起伏的身体线条勾勒出来,却更是让人怦然心动,而她确实证明了女人穿着衣服有时候更具有诱惑力。   肤白貌美,透着成熟的风情韵味,灯火之下,更如同熟透了的桃儿,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只是这美妇人的眉宇间明显带着一丝疲倦。   她虽然不是金枝玉叶,但一直以来,生活上也算是养尊处优,这几日折腾下来,莫说一位养尊处优的妇人,就算是男人也会筋疲力尽,齐宁知道田夫人这时候定是身心皆疲,柔声道:“没有什么不方便。东海商会会馆那边,你暂时是不能过去了,以免节外生枝,生出其他的事情来。”   “侯爷的意思是.....!”田雪蓉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灯火之下,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艳若桃李,齐宁看着这张脸,心想田雪蓉能让自己心动的真正原因,未必是这张脸蛋或是她前凸后翘曲线勾人的身段儿,兴许就是她身上弥散出来的那股子女人味儿,不得不承认,田雪蓉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女人味特别明显,也特别让人心动。   “这两天你就在这边先歇着。”齐宁道:“咱们刚回来,有些仓促,回头我让人去给你置备新衣衫.....!”   “不用,我....我的行李都在会馆那边。”田雪蓉忙道:“只要取了行李,就不要另备衣物,而且侯爷派人准备的衣物,也未必合身。”   齐宁扫了一眼,田雪蓉穿着自己的衣衫,显得特别宽松,但是那丝滑的料子,在田雪蓉每一个动作间如同水一般流动,不但显出衣衫质料的丝滑,也显出田夫人肌肤的润泽。   “也好。”齐宁微笑道:“回头让人去取,不过.....夫人这样说,就是答应留在这里了?”   田夫人低头道:“我只是不想给侯爷再添麻烦,侯爷.....侯爷若是觉得我留在这里能够免去许多麻烦,那.....那我听你话就是。”   齐宁哈哈一笑,道:“如此甚好。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和我说就好,这里什么都不缺。”   田夫人轻嗯一声。   从海凤岛回来之后,这美妇人确实是疲倦不堪,进城之后,齐宁直接将她带到了驿馆,又安排夫人在自己屋里沐浴,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在辛累之后好好洗一个热水澡更有诱惑力,齐宁自然不好在田夫人沐浴的时候依然跟在屋里,抽空去见了韦御江,而夫人一番擦洗之后,换上柔软的绸子,这时候全身上下一阵轻松,那种舒适感竟似乎是这一生从未有感受过。   她现在倒只希望能在柔软的床上美美睡上一觉,但齐宁在这里,也不好直接开口,齐宁却已经知道她心思,柔声道:“这几天你也疲累了,没有别的事,你先在这里睡一觉,不用担心有人来打扰,这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进来的。”   “那.....那侯爷将这里让给我歇息,你.....你又去哪里?”田雪蓉看似很随意一问,但心中却是绷紧了。   齐宁抬起手,挠了挠腮,微皱眉道:“这倒是一个问题,我还真没有想好往哪里去。”故意看了夫人一眼,微笑道:“不过这也不打紧,没有地方,我就在这地上打地铺也成。”   田夫人心想这驿馆房舍众多,你堂堂锦衣候,要想找地方歇息,那有的是处所,只怕也用不着什么打地铺吧。 第一零一一章 静夜   齐宁见田夫人不说话,笑道:“夫人有什么担心吗?”   “没有。”田夫人立刻道:“一切听侯爷吩咐就是。”这时候一股浓浓的困意袭来,齐宁看在眼里,道:“你先歇息吧,不妨事。”   夫人犹豫一下,终是起身来,瞧了齐宁一眼,见齐宁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模样,似乎正在想着其他事情,她也不去打扰,走了过去,坐在榻边,看着齐宁的背影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宽衣,便那般缓缓躺了下去,等她一躺下,胸脯便立刻向四周舒展开来,贴上枕头那一刻,浑身一阵轻松,轻轻舒了口气。   如果是换做以前,齐宁在房中,她便是睡意再浓,也不可能就此躺下歇息,但有了海凤岛的经历之后,心态也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对她来说,自己的性命也是齐宁救回来,齐宁真要对自己做什么,自己却也再无心去抗拒。   而且这时候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齐宁就在几步之遥,夫人心里非但没有担心忐忑,反倒生出一股踏实之感,便似乎齐宁在身边,即使天塌下来也无关紧要。   田夫人本以为自己躺下之后,很快就能进入睡眠中,可事实恰恰相反,虽然闭着眼睛,一时间她却根本睡不着。   女人一旦静下来,脑子便会想的很复杂,更何况边上还有一个男人。   夫人心里猜测着齐宁现在的心思,天色已经暗下来,四下里一片幽静,桌上的油灯闪动,灯火将齐宁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   齐宁让自己留在这里,当然是好意,毕竟是担心自己回到驿馆之后会遇到其它麻烦,吃一堑长一智,之前已经被人挟持到海凤岛,谁能保证不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只是齐宁没有离开屋子,这让夫人忍不住想着齐宁的盘算。   她知道小侯爷对自己的感觉,说好听一点对自己生有欣赏之心,说难听一些,那是对自己有垂涎之意。   小侯爷今晚将自己安排在此歇息,却偏偏又不离开,若说他没有什么盘算,夫人那是绝对不相信。   她此时忽然有些后悔。   齐宁让自己留下,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推辞,几乎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即答应,这在小侯爷看来,自己是否不够矜持?如果自己刚才多拒绝几次,实在不成再勉为其难答应,效果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夫人心里叹了口气,暗想自己面对这小男人的时候,总是乱方寸。   心里忽然想到,如果今晚小侯爷真的有什么举动,自己该如何应付?是柔顺地顺从,还是要矜持地抗拒一番?如何才能让这小侯爷觉得自己并非一个随便的女人?以前自己对小侯爷的若即若离,是否已经让他知道自己是有底线的女人?   如果今晚真的发生一些什么,那么接下来又该如何相处?   田夫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与齐宁一旦真的有什么实质的关系,便能够明目张胆,她不是青葱无知的少女,许多事情考虑的都很周详,也正因为考虑得十分周详,所以此前对于和齐宁的关系一直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锦衣齐家是大楚帝国尊贵无比的家族之一,即使自己出身封疆大吏,锦衣齐家也未必看上,更何况只是出身低贱的商户之家,而且还曾嫁为人妻,即使齐宁真的能够排除万难让自己进入锦衣侯府,在锦衣侯府也必然遭到上上下下从骨子里的鄙夷。   田夫人也没有想过齐宁真的会不顾一切让自己进入侯府。   如果事情真的顺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难道自己就要成为齐宁的秘密情妇?田夫人心里对这样的角色实在难以接受,一直以来她紧守底线,若当真是那样容易想通的人,也不会一直守住底线不放,在她内心深处,成为达官贵人秘密情妇,这自然是一件极为可耻的事情,内心深处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身份。   她自己思来想去,只觉得无论如何都有些为难,许久之后,内心深处轻叹一声,暗想如果齐宁真的要对自己提出那样的要求,今晚答应他便是,就算是为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给予一次报答,无论今晚他想要做什么,自己顺着他的心思,让他欢喜便是,有过今晚之后,也算是有了个交代,以后便再不能如此。   似乎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她将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去瞧齐宁,见齐宁依然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似乎是陷入深思之中,瞧那情势,似乎也没有要过来招惹自己的意思,不知为何,见此情形,夫人内心竟隐隐有一丝丝失望,她微转过身,背对齐宁这边,这般姿势将她曲线柔美的轮廓完全展露出来。   驿馆之内特别的安静,听不到什么杂音,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迷迷糊糊睡着,许久之后,等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屋内点着灯火,她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向窗外瞧了一眼,外面一片漆黑,显然是在深夜,这时候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压着,低头瞧了一眼,将自己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她想到自己入睡前身上并无盖毯子,这条毯子当然是齐宁替自己盖上,心下一阵温暖,抬眼瞧过去,见到桌边两张椅子架着,齐宁正靠在一张椅子上,两条腿搭在另一张椅子上,双手贴在胸口,竟似乎已经睡着。   看到齐宁那古怪的睡姿,夫人不由莞尔,但内心却又是一阵感动。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起身来,拿起毯子,缓步走了过去,借着灯火看齐宁面孔,只见这小侯爷眉清目秀,轮廓分明,谈不上有多玉俊美,但脸型轮廓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夫人怔怔看了齐宁片刻,终是展开毯子,正要往齐宁身上盖上去,却听齐宁声音道:“不用给我.....!”   夫人一怔,这时候却瞧见齐宁已经微微睁开眼睛,夫人回过神,立时有些发窘,心知自己站在齐宁旁边看了这小半天,齐宁当然知道,有些尴尬道:“你.....你还没睡?”   “本来睡了,可是闻到香味,又醒过来了。”齐宁看着夫人眼眸:“是不是不适应这里?”   “没.....没有!”夫人勉强笑道:“那侯爷你先歇息,我.....!”这时候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扭身便要走,却感觉手腕一紧,夫人身体顿时紧绷起来,转头看向齐宁,见到齐宁正注视着自己,她想避开目光,但不知为何,一双眼眸儿却是与齐宁对视着,仿佛移开目光便是要向齐宁认输。   齐宁的目光素来锐利,但此时锐利之中,带着一丝柔和,目光在夫人脸上移动,夫人感觉齐宁的目光就像有温度一样,经过眼睛,下移到鼻梁,尔后又移动到嘴唇,她那目光似乎穿透自己的肌肤一般,夫人感觉自己的脸也越来越烫,实际上她那张成熟娇美的脸庞也确实红彤彤一片。   齐宁的目光就似乎有魔力一样,夫人感觉被齐宁这般盯着,整个身体就像是僵住了,无法动弹,就连自己的眼睛似乎也无法转动。   “歇息吧。”夫人耳边传来齐宁声音:“不用害怕,我就在这里。”   听到这话,夫人心中竟莫名地有些落寞,勉强笑道:“侯爷.....睡在这里舒适吗?要不.....找其他地方歇下....!”   “已经过了子时,也都歇下了,没必要再折腾。”齐宁放开夫人的手,唇边泛起一丝笑:“你不用管我,好好歇息就好。”双手环抱在胸前,闭上眼睛,却不多说。   夫人咬了一下嘴唇,犹豫一下,走到榻边,夜里出奇的安静,但夫人的心却静不下来,她手拿着毯子,一时竟忘记放下,想了一下,终于道:“其实.....侯爷可以睡在这里,我.....我已经睡好了,可以过去.....!”   齐宁坐起身,扭过头来,含笑道:“这才刚过子时,时辰还早,要等到天明还有两个多时辰,难道你要在这里坐上两个时辰?”   “我.....!”   齐宁犹豫一下,翻身从椅子上起来,走过去道:“你若是不介意,我靠边上躺上一会儿,明日还要参加大都督的葬礼,若是没有精神,恐怕.....!”   “啊?”夫人立马起身,放下毯子,十分麻利地去将已经起了褶皱的床铺抚平,这是为齐宁专门准备的床榻,自然十分宽大,站在床边也无法抚平整张床铺,夫人已经双膝跪上去,双手去抚那边,她这般姿势,便让绸子裹住了丰满的臀部,形成浑圆轮廓,齐宁站在后边看的心中直跳,夫人并没有察觉,只是道:“侯爷明天有正事,那定是要好好歇息,可不能耽搁了大事。”   她没听到齐宁回答,不由扭过头来看了一眼,虽然齐宁迅速移开目光,但夫人何其精明,立刻便看出齐宁移开目光之前是盯在什么地方,心中一跳,这时候也发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撩人,顿时尴尬的紧,急忙从床榻上下来,瞧了齐宁一眼,低声道:“侯爷,你.....你早些歇息.....!”   “那你怎么办?”   “我.....!”夫人这是胡只觉得心跳厉害,便在此时,齐宁已经伸出一只手,手背在夫人下颌轻轻抚过,低声道:“我不会做什么,你也不用害怕,一起歇下吧。”顿了一下,加了一句道:“这里没人敢来打扰,不会被人看到。” 第一零一二章 幽月听风   田雪蓉并不是小孩子,她当然知道,男人口里说不会做什么的时候,往往就代表将要做什么,更何况他最后那句话已经十分隐晦地表达了某种意思。   她犹豫了一下,终是什么也不说,走到齐宁身后,十分体贴地服侍着齐宁褪下了外衫,等齐宁坐在榻上,夫人又蹲在他脚边,将他的靴子小心翼翼地脱下来,放在边上摆好,她这才微抬头,那张俏脸上艳若桃李,一双眼眸儿似乎是布起了雾气,俏中含媚,齐宁不自禁伸手过去,想要贴上夫人光滑的脸颊,夫人却是很有技巧地躲过,唇边泛起一丝妩媚笑容。   齐宁一怔,夫人却是瞥了齐宁一眼,扭动腰肢,走到桌边,提起灯罩,回头看向齐宁,见齐宁也正瞧着自己,当下也不犹豫,将那油灯吹灭。   灯火一灭,屋内顿时一片昏暗,好在今夜有月,清幽的月光照在窗纸上,映进屋内,屋内却又算不得伸手不见五指。   夫人吹灭灯火,这才转身来,却并没有立刻过来,齐宁静静看着,以他的目力,此时虽然看夫人的脸庞十分模糊,但夫人的身形轮廓却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忽见到夫人轻轻解开外衫,丝绸般的外衫从她肩头滑落下去,里面是贴身的小衣,没有了外衫的包裹,那曲线起伏的玲珑身段便完全展露出来。   挺起的胸脯,形成峰峦般的弧度,线条收缩形成柳枝般的腰身,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昏暗朦胧的状态下,夫人那热火勾人的身体线条更显得诱惑力十足。   齐宁感觉口有些干,不自禁抬起手,轻轻招了招,夫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摆腰肢走过来,等靠近过来,齐宁忍不住伸过手去,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夫人肩膀顿时一颤,齐宁却是轻声道:“夫人不用害怕.....!”站起身来,另一只手抬起,贴近夫人身体,揽住了夫人的肩膀。   夫人身体又是轻轻一哆嗦,齐宁一只手顺着肩头滑下,抚过夫人平直的背脊,一直落到腰肢处,这时候已经感受到夫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在这寂静的幽夜里,那急促的声音自然是十分明显,齐宁凑近她耳边,低声问道:“是想好了吗?”   夫人将螓首靠在齐宁肩头,轻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侯爷若是答应,今晚.....今晚侯爷无论想怎样,我.....我都会让侯爷开心!”   “要求?”齐宁一只手在夫人纤细的腰肢摩挲,他清晰感受到腰肢之下的弧度向上迅速攀起,控制自己不要迅速抚上那饱满之处,贴在夫人耳边轻声道:“什么要求?”   “就只有今晚......!”夫人声音带着一丝媚意:“到了明天,你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我.....我也会忘记,就当.....从无发生过,你.....你答允吗?”   齐宁叹了口气,低声道:“为何会提出如此要求?”   “我不知道。”夫人双手忽地搂住齐宁,声音略有一丝发颤:“今晚和你在一起,我.....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可是....可是以后若还要如此,我.....我担心我心里会害怕,而且.....也许会一直心存愧疚.....!”感受到齐宁加重力气抱紧自己,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夫人抬起头,闪动的迷人眼眸儿勾人魂魄:“今晚我不害怕.....!”   齐宁鼻尖萦绕着夫人身体散发出来的迷人幽香,低声问道:“为何不害怕?”   “我.....我不知道.....!”夫人道:“我.....我就是今晚想和你在一起,想.....想让你抱着我......!”   “咱们不必给自己立下誓言。”齐宁一只手终于落下,攀在了夫人如同满月一般的丰满翘臀上,低声道:“如果你害怕甚至不快乐,我自然不会勉强你,如果当真能够愉悦,又何必给自己立下不该有的誓言呢?一切随缘,岂不是最好?”说到这里,猛地一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她的身子柔软至极,在齐宁怀中,让齐宁根本感觉不到重量,夫人却是将脸孔贴住齐宁胸口,这时候闻到了齐宁身上的味道,不知为何,她忍不住用力深吸了一口,只觉得那味道极是好闻,那股味道侵入自己的鼻孔之中,随即蔓延开来,似乎往自己身体上的每一个毛细孔之中渗透进去,她瞬间感觉身体有些燥热,闭上眼睛,情不自禁道:“你想怎样就怎样,你说得对,也许.....真的会很愉悦.....!”   屋内无灯,窗外有月。   幽静的驿馆之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只有齐宁的屋子里,时不时地发出一阵阵低闷的声音,那声音似乎在尽力压制,但到后来,终于透出销魂蚀骨的味道,销魂蚀骨之中,却又充满了愉悦,也唯有窗外的月光,能够感受到屋内的春意盎然。   这一夜的缠绵悱恻自不必多言,次日田夫人睁开眼睛来,便迎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却只见到齐宁一只手臂撑着侧颚,唇边带笑,正盯着自己看。   窗外已经有了光亮,夫人昨晚与齐宁共赴巫山,她久旷之身,就宛若一对干柴,被齐宁火星点着,又不似姑娘家扭扭捏捏,昨晚没有火光照着,一些大胆的动作那也是敢依着齐宁的意思去做,直到被齐宁折腾的浑身无力,才在齐宁的怀中沉沉睡去,这时候有了光亮,又被齐宁这样看着,顿时有些羞臊,不禁抬起两手,捧住了自己的脸。   齐宁轻轻一笑,捏住盖在夫人身上的毯子一角,便要掀开,夫人已经有所察觉,“哎哟”轻叫一声,一只手已经拽住,瞟了齐宁一眼,低声道:“做什么?”   “该看的地方我昨晚都看了个干干净净,又有什么不能看的?”齐宁调笑道。   夫人瞪了齐宁一眼,道:“看都看过了,还有.....还有什么好看的,不许你再看。”   齐宁哈哈一笑,握住夫人一只手,低声道:“你不让我瞧,我便这样等着,你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等你起来穿衣裳,我自然能看到。”   “你.....!”夫人脸上红润无比,昨夜虽然被齐宁折腾的辛累,可是却也从齐宁这里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她本就艳美的紧,一夜过后,就宛若久旱逢甘露,被滋润的愈发动人美艳,脸颊那两团红晕更是散发出光彩,声音也柔软中带着娇腻:“你这流氓胚子,说话.....说话就是不正经.....!”一想到昨晚两人柔情蜜意之时齐宁说的那些话儿,身上顿时又有些泛热。   两人之前虽然若即若离,也有过肌肤相接,但有些话儿自是不能说出口,但昨夜情投意合,便再无顾忌。   “那昨晚有人在我耳边说的那些话,难道就一本正经了?”齐宁与这美妇人一夕欢愉,这时候神清气爽心情通泰,看着夫人的脸庞,心中去也是说不出的欢愉:“是谁让我用力一些.....!”   “啊?”夫人虽然早已经为人妇,但这时候却宛若是初为人妇一般,又囧又羞,伸手捂住齐宁嘴巴:“不许你胡说,我....我反正什么都不记得了.....!”   “当真不记得了?”齐宁猛然一个翻身,已经重新压在夫人身上,手指轻轻挑了一下夫人的鼻梁,低声道:“那我们将昨晚的事情重新做一遍,保管你很快便想起来.....!”   夫人闻言,眼眸中立刻显出紧张之色,一手环住胸脯,另一手则是撑住齐宁胸口,声音柔软:“不....不能,你昨晚....昨晚就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低声道:“我身子现在还是软绵绵的没气力,可不能再胡来了。”   “胡不胡来,要看你说不说实话。”齐宁轻笑道:“你说我昨晚像什么?”   夫人闭上眼睛,道:“我不说.....!”猛地感觉齐宁一只手竟是从毯子的缝隙伸入进去,已经握住自己的一处地方,身子一酥,哆嗦了一下,急道:“别.....别动,我....我说就是,你.....你可别胡来.....!”   “那你说.....!”   夫人睁看眼睛,见齐宁盯着自己眼睛看,有些羞赧,却也没有移开目光,眼眸儿带着一丝妩媚,轻声道:“你.....你就像一头狼,就像是要将我吞下去,一开始....一开始我挺害怕,可是后来.....后来就不怕了.....!”   齐宁轻柔一笑,夫人凝视齐宁眼睛,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当然不会,以后莫说这样的话。”齐宁正色道:“是我勾引了你,而且.....你总不能一直为别人活,也该为自己活着。”   “我不知道。”夫人轻叹一声:“我本不想那样,可是.....昨晚和你在一起,我心里却又很欢喜.....!”闭上眼睛,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了一想,终是再次睁开眼睛,与齐宁四目对视,声音轻柔:“那你....那你昨晚欢不欢喜?”   “自然是欢喜的。”齐宁道:“你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我又如何不欢喜?”贴近夫人耳边,低声问道:“那昨晚你快不快乐?”   夫人红着脸,用极轻的声音在齐宁耳边道:“你.....你每一下都好用力,你越是用力.....我便知道你越是欢喜,你心中欢喜,我.....我自然也很是欢喜开心。”   --- 第一零一三章 送行   齐宁与田雪蓉一夜春风,难免有留恋之意,倒想着一整天就陪着田雪蓉在驿馆度过。   只是他心里也明白,眼下大事要紧,这儿女情长也只能回头再去享受,而田雪蓉也是善解人意的妇人,既然知道齐宁今日要去参加澹台炙麟的丧礼,自然不会缠着齐宁留下。   妇人与少女之间最大的差别,便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松手,她虽然被齐宁折腾的浑身无力,却还是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服侍齐宁穿戴整齐,齐宁又让人送来早餐,用过早餐之后,少不得又抱着田雪蓉轻薄一番,直挑逗的美妇人气息吁吁,这才出了门去。   今日澹台炙麟的海葬,虽然并未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但驿馆一众刑部官员却也都是知道消息,虽说此番澹台炙麟的葬礼并不准备大张旗鼓,甚至连东海各地的诸多大小官员都没有通知,但齐宁一行人从京城而来,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一大早众官员也都早早准备好,俱都在正院等候。   齐宁过来之后,安排了五名护卫留守在驿馆,其他人俱都整装待发,前往水师大营。   昨晚澹台炙麟夫妇的遗体便已经运送去往了大营之中,海葬自然是要在海上举行,齐宁虽然不知道海葬具体的仪式,但举行仪式的地方自然是在东海之上。   众人也不耽搁,出了驿馆,直往东边过去,出城之后,快马加鞭,半个多时辰就已经抵达水师大营,远远望去,水师大营并未有太大改变,与往日并无太大的区别,齐宁知道澹台炙麟的死没有传开,而水师大营也尽量低调,毕竟只要大营挂上一片素白,所有人便都知道水师出了大事。   锦衣候驾到,自然是早有人入营禀报,很快便见到一群文官武将迎了过来。   沈凉秋走在最前面,辛赐跟在边上,东海刺史陈庭也在沈凉秋身边,其后跟着东海水师的不少将官以及陈庭手底下的东海官员,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人之众。   众人神色都是十分的凝重肃穆,齐宁上前去,众人已经纷纷向齐宁拱手,齐宁也是申请肃然,问道:“沈将军,一切都准备妥当?”   沈凉秋道:“回禀侯爷,大都督和夫人的灵柩都已经送上了福船,等到正午时分,便可以出海为大都督送行。”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道:“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我们便可启程。”   “大都督英雄一世,为国立下无数功勋,这丧事是否简陋了一些?”齐宁低声道。   沈凉秋肃然道:“卑将本想让东海的士绅们也都前来参加大都督的丧礼,毕竟东海士绅代表着东海百姓,大都督在东海呕心沥血多年,守护这里的太平,大都督走了,他们前来送一程,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与辛将军商议过后,一切还是以安稳为要,所以并未叫人过来。”   辛赐在旁拱手道:“侯爷,大都督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希望大动干戈。老侯爷说一切以稳定为要,等到东海这边的一切恢复如常,朝廷势必还要追礼。”   “两位既然都商议好,那自然一切按照两位商议的来。”齐宁道:“是了,沈将军,这海葬我虽然有听闻,却并无见过,能否为我讲一讲该如何进行?”   “侯爷,普通人若是海葬,会扎一只竹排,将遗体置于竹排之上,尔后入海,再点火燃烧。”沈凉秋道:“不过大都督的海葬自然不能与普通人一样。我们这边准备了一艘福船,将大都督和夫人的遗体安放在福船之上,送出三十海里,便可以焚烧福船,让大都督的身体与大海完全相融。”   “原来如此。”齐宁道:“准备几艘船送过去?”   “两艘战船。”沈凉秋道:“一切也都已经安排好。”抬手道:“侯爷,请先入帐喝杯茶,登船尚有一个时辰。”   齐宁点点头,当下众人簇拥着齐宁到了水军大帐,落座之后,自有人送茶上来。   齐宁在场,在座众人自然不敢多言多语,齐宁扫了一眼在场诸人,只见到陈庭若有所思,而辛赐则是正襟危坐,他虽然年岁不小,但身板挺直,目不斜视,从脸上表情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今日毕竟是澹台炙麟的丧礼,自然不能谈笑风生,齐宁不说话,在场众人也不说话,气氛一时间倒颇为压抑。   众人便这般枯坐良久,沈凉秋终于从帐外进来,拱手道:“侯爷,午时将近,一切都准备就绪,请侯爷和诸位大人登船出海,为大都督送行。”   齐宁这才起身来,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出了大帐,徒步走到海边,只见到海边停放着一艘鲜花点缀的船只,这艘船并不大,但装潢的极尽华美,桅杆上飘扬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一把金色大刀,正是金刀澹台家的标志,船上的船夫清一色都是腰系白带,齐宁心知这便是停放澹台炙麟夫妇灵柩的福船。   福船左右,各有一艘大型战船,船舷两侧,站着精锐水兵,拄着长矛,一手按腰间佩刀刀柄,神情肃穆。   沈凉秋请了众人登上左首战船,上船之时,边上有人发放白色腰带,众人都是接过腰带,系在腰上,以示对澹台炙麟的尊敬。   东海水师大营事先显然是早有布置,各营内官兵并没有涌到海岸边送行,看上与平时并无二致。   众人登船之后,只过了小片刻,号角声便即响起,另一艘战船已经率先移动,随后福船跟在那艘战船之后,而齐宁所在的战船,则是跟在最后方。   两艘战船前后护卫着福船,缓缓向深海行驶。   齐宁等人都是站在船头,战船比之福船要庞大许多,此时看福船正是居高临下,看到在福船中央停放着两具灵柩,众人也都是默然不语。   齐宁瞥了辛赐一眼,将辛赐也正向自己投来一瞥,两人四目相对,却都是微微点头,并不言语。   “大都督今日远行,临走之时,老侯爷都没能看上一眼,哎.....!”边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叹,齐宁扭头看过去,却正是东海刺史陈庭。   “大都督过世,老侯爷心中悲痛,若见到大都督现在......!”齐宁也是轻叹道:“只添伤痛,倒不如不见。”   陈庭一怔,却马上拱手道:“侯爷所言极是。”   其实陈庭这一句话,却也是在场其他官员心中所想。   丧子之痛,自然是钻心刺骨,金刀候将澹台家的未来一直放在澹台炙麟的身上,对他寄予极大的厚望,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侯爷连澹台炙麟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自然是让人唏嘘。   今日风平浪静,阳光洒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   随传出来为澹台炙麟送葬的官员中,不少都是没有下过海,特别是跟随齐宁从京城来的刑部官员,已经有几个因为海船的颠簸,脸上现出不适之色,韦御江身体强壮,但并无太大反应。   三十海里并不算远,而且是顺风而行,十分顺畅,最前面的战船停下之后,后面两艘船也都紧随着停了下来。   沈凉秋这时候已经快步过来,向齐宁道:“侯爷,这里便是选好的海葬之所,海葬仪式,便是在这里进行!”   齐宁点点头,叹道:“沈将军,刚才陈刺史说了一句话,他说老侯爷连大都督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十分遗憾,我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顿了顿,才道:“大都督入殓之时,我并无看到大都督的样容.....!”抬手指向辛赐道:“辛将军从京城赶来,也是不曾见过大都督的遗容,今日海葬,辛将军是替代老侯爷在此,我的意思是,大将军临别之际,能不能让辛将军代替老侯爷看上一眼?”   沈凉秋一怔,看向辛赐,辛赐却是微微颔首道:“虽然大将军已经入殓,开棺瞻仰大都督遗容对大都督有失敬意,但侯爷说的不无道理。我若回京,老侯爷问起是否见到大都督最后一面,我却又如何回答?”叹了口气,道:“凉秋,你辛苦一下,我要登上福船,看大都督最后一眼。”   沈凉秋立刻道:“辛将军,侯爷,大都督的海葬仪式,是经过精心准备,事先也是看过时辰,如果此时开棺,定然会耽搁时辰,卑将只担心不吉。”顿了顿,又道:“而且入殓之后,再行开棺,实在有违风俗礼制,如果传扬出去,固然会让人非议我等对大都督不敬,只怕辛将军的名誉也要受损。”   “不必担心我的名誉。”辛赐道:“我只是金刀澹台家的一介家奴,只要能给老侯爷交代,我的名誉不值一钱。”   东海刺史陈庭等官员顿时面面相觑,心想遗体入殓,若是再行开棺,实在是大大不吉,齐宁年纪轻轻,提出这样要求可以说他不通风俗,但辛赐乃是见多识广的老将,怎会同意齐宁的提议?便是普通百姓入殓之后,也绝不会再行开棺,更何况堂堂东海大都督的灵柩?   齐宁提出的要求十分突兀,辛赐答应的也十分意外,在场众人都是有些发愣,毕竟都是在官场上混迹,心念电转,隐隐觉得事情似乎不大简单。 第一零一四章 伸冤   沈凉秋微一沉吟,终是摇头道:“侯爷,辛将军,恕卑将无礼,大都督的灵柩,今天谁也不能动。”   齐宁皱眉道:“沈将军,你这又是何意?辛将军代表着老侯爷,如今大都督要走,辛将军替代老侯爷见上最后一面,这也该是人之常情吧?”   “侯爷,卑将虽然是大都督的部将,可是却情如兄弟。”沈凉秋神情冷峻:“所谓死者为大,大都督已经去了,我这做兄弟的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他的安宁。”   “沈将军,这也并非是我们无礼。”齐宁脸色也冷下来:“大都督入殓之时,辛将军尚未抵达东海,这总不能说是辛将军不想见大都督吧?”   辛赐脸色也冷峻下来,淡淡道:“且不说老侯爷思念大都督,辛某也是看着大都督成长起来,说句冒犯之言,那也是将大都督当成自己的孩子。今日辛某见这最后一面,不算过分吧?”盯住沈凉秋,冷声道:“凉秋,我知道你和大都督的情谊,只是你念及兄弟之情,总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感情?”   齐宁道:“辛将军,沈将军说担心耽搁时间,咱们也不必多言,为免错过时辰,现在立刻开棺,你看上一眼,也就是了,本侯陪你一同过去看大都督最后一眼。”说完,便要往船舷边去,辛赐转身跟上,沈凉秋身形一闪,竟是拦在前面,摇头道:“侯爷,辛将军,今日便是获罪,卑职也要守住大都督的安宁。”   齐宁和辛赐对视一眼,都是皱眉,沈凉秋正色道:“入殓过后,便是为安,两位现在要开棺,断然不可。如果大都督泉下有知,知道你们要开棺我却无动于衷,那么日后在九泉下见到大都督,卑将无法交代。两位如果实在要开棺,那就请出圣旨,又或者有老侯爷的手书,否则.....恕卑将不能从命!”   辛赐冷笑一声,背负双手,盯着沈凉秋眼睛道:“沈凉秋,你在搞什么鬼?要请圣旨?你什么意思?”   “该说的卑将已经说了。”沈凉秋并不退让,目光锐利:“大都督生前待将士们亲若兄弟,如今我们绝不可眼睁睁看着大都督被冒犯而置之不顾。”向齐宁拱手道:“侯爷若要治罪,等到大都督海葬过后,卑将甘愿领罪!”   沈凉秋话声落后,边上水军将士不自禁都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辛赐神情淡定,齐宁却也是波澜不惊,倒是陈庭等官员却都是微微变色。   这情势他们自然不会看不出来,沈凉秋一句“待将士们亲若兄弟”,便是将船上的水师官兵拉了过去,那意思便是告诉在场的水师官兵,如今大都督的灵柩要被人开棺,你们绝不可眼睁睁瞧着视若不见。   沈凉秋虽然说海葬之后,任由齐宁处置,但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沈凉秋为了保护澹台炙麟的灵柩不被惊扰,挺身而出,那却是一条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如果事后齐宁因此而惩处沈凉秋,反倒会被人诟病齐宁是非不分,仗势压人。   齐宁叹道:“沈将军果然是对大都督有情有义。”   “卑将不敢,只是大都督生前待卑将恩深义重,卑职如今也只能为他做这最后一点事了。”沈凉秋神情黯然,眉宇间甚至有一丝伤感:“侯爷若是能够成全卑将一片心意,卑将感激涕零。”   齐宁点头道:“沈将军有这番心意,那倒是本侯唐突了。”   “不敢!沈凉秋急忙道。   齐宁走回船头,看向那福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就不要耽搁了,海葬仪式如何进行,沈将军一切按照规矩来。”   陈庭等人本还以为沈凉秋阻止辛赐登上福船,会惹来一场风波,瞧见齐宁通情达理,这才松了口气。   众人前来参加海葬仪式,都是希望葬礼能够顺利进行,尔后能尽快返回岸上,对于不熟水性的人来水,战船上并不是什么舒适的地方。   沈凉秋似乎也松了口气,向齐宁拱拱手,正要发号施令,便在此时,却听得有人大声叫道:“有船来,有船来!”众人循声瞧去,只见声音却是从桅杆上的瞭望台上传过来。   瞭望台是战船最高之处,战船但凡出海,瞭望台上必然有人观察海上情形。   沈凉秋脸色一寒,今日澹台炙麟海葬,除了送葬的这几艘船,东海水师所有战船俱都是停泊在码头,而且此处属于军事禁区,海上打鱼的渔民也不敢靠近这片海域,这时候突然出现船只,自然是非同小可。   “东南方向,正向这边靠近,只有一艘船。”上面水兵大声道。   沈凉秋已经高声道:“全船戒备!”   他一声令下,甲板上立刻响起咚咚咚的脚步声,水军官兵训练有素,各就其位,而前方战船也响起号角声,显然是提醒这边发现了不明船只。   “侯爷,诸位大人先请进船舱!”沈凉秋正色道:“等到弄清楚情况,再向诸位禀报。”   陈庭等文官此时还真有些慌乱,这些官员大都是头一次出海,但早就知道海上海匪嚣张,虽说距离海岸不过三十里地,但毕竟有些路途,如果真的有海匪袭来,情势倒是极为麻烦。   陈庭等人正准备往舱里去,齐宁却已经沉声道:“都不要慌,不过是一艘不明船只,诸位就不知所措了?”   锦衣候一声斥责,在场众官员顿时有些尴尬。   此番出动的两艘护航战船,那是东海水师的主力战船,即使遇上三五艘海匪船,也绝不会处于下风,此时仅仅出现一艘不明船只,尚未搞清楚来历,众人便显得有些慌乱,实在有失体统。   “将军,对面挂出了一面白旗!”上面兵士道:“白旗上还写着字,但现在看不清楚写的是什么?”   在场众人倒是知道,水军作战,敌军一旦挂起白旗,就是求降的意思。   如今来了一艘古怪的船只,而且远远就挂起白旗,在场众人实在不知道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东海水军严阵以待,刀出鞘弓上弦,远处那艘船逐渐靠近过来,片刻之后,瞭望台的探子向下面大声道:“报,对方旗帜上好像.....写着一个‘冤’字!”   “冤?”陈庭惊讶道:“那是什么意思?”   “将军,船上的人都是穿着丧服!”探子道:“他们人不多,而且好像并无敌意。”   齐宁这时候也走到船舷边上,身后几十名官员都是向那边眺望过去,沈凉秋也站在齐宁身侧,脸带寒霜,双目如刀,死死盯着那艘船。   四下里一片肃静,齐宁终于道:“沈将军,对方看来并无敌意,传令下去,没本侯的吩咐,谁都不得擅自动手。”   “卑将得令!”   片刻之后,那艘船已经靠近过来,这时候齐宁这边众人甚至已经能够看清楚对面船上的情形,见到对面船头立着数人,竟果真都是身着白色丧服,那艘船的桅杆之上,飘扬着一面白旗,上面竟是一个血红的“冤”字,在阳光之下,殷红一片。   “来者何人?”沈凉秋提起中气,厉声道:“此处乃是东海水军训练之所,早有禁令,不相干的船只若是擅自闯入,军法从事。”   对面船头一人高声道:“锦衣候可在船上?草民有天大的冤情求锦衣候伸冤!”   东海刺史陈庭站在齐宁身侧,闻言上前两步,大声道:“有冤情去官府递状子,怎地跑到这里来告状?今日是.....真是瞎胡闹!”   他是文官,中气并不住,好在两船距离不算太远,而且风向顺着对面,陈庭扯着喉咙喊,对面似乎也听明白了陈庭的话,高声道:“这冤情太大,就算是东海刺史府只怕也做不了主。”   陈庭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东海水师虽然他无权插手,但在这东海地面之上,他可是一方大吏,对面竟然说冤情连东海刺史府都无法做主,这就等若是在所有人面前扇了他一巴掌,这让陈庭实在是有些恼怒。   齐宁背负双手,高声道:“本侯就是锦衣候,你有什么冤情,非要在这里向本侯告状?若当真有冤情,明日去刺史府,本侯会在那边等你们。”   “侯爷,错过今日,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伸冤。”对面那人中气十足,声音传过来,在场众人都听的清楚:“而且凶手今日就在现场,被害人也在现场,正是断案的好时候。”   沈凉秋冷笑道:“侯爷已经发话,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时候断案,难道由你来吩咐,立刻退下,否则莫怪本将不客气。”   齐宁道:“沈将军,对方应该也知道这里是禁区,明知如此,却还要闯祸来,看来还真是有大冤情。”   “侯爷,时辰将至,若此时去处理这件事情,便要耽搁大都督的葬礼。”沈凉秋道:“卑将是请过时辰,如果错过时辰,实在不吉利。”   齐宁微微颔首,向那边道:“你说凶手在现场,凶手到底是何人?”   “侯爷,凶手眼下就在你身边。”对面大声道:“东海水师副将沈凉秋,狼心狗肺,阴险毒辣,此人恩将仇报,设下了毒计害死人,今日还要毁尸灭迹,草民要告的就是此人!” 第一零一五章 偷柱换梁   对面那人要告沈凉秋,众人都是一阵错愕,全都看向了沈凉秋。   沈凉秋也是有些吃惊,脸色阴沉,正想开口,齐宁却已经朗声道:“好大胆子,沈将军为人正直,练兵有方,乃是朝廷大将,岂容你在这里肆意诽谤。”沉声道:“沈将军,本侯看此人是专门来捣乱,莫让他耽搁了大都督的大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侯爷,此人擅闯禁区,已经触犯了军法,卑将以为,需以军法从事。”沈凉秋立刻道,抬起手来,尚未下令,一旁辛赐已经道:“且慢!”   沈凉秋一怔,齐宁看向辛赐问道:“辛将军,你这是?”   “侯爷,这些人驾船而来,甚至还要状告沈将军,真是胆大包天。”辛赐神情冷峻:“一般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们既然敢来,卑将以为这背后甚至有什么人在指使,蓄意破坏大都督的丧礼。卑将以为,必须审问清楚。”   陈庭也带着一丝恼意道:“侯爷,辛将军所言极是,这帮人意欲何为,必须问清楚。”   沈凉秋忙道:“侯爷,以卑将之见,为免耽搁大都督的葬礼,先将这帮人拘押,等到大都督的丧事过后,咱们再行审讯也不迟。”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将至,实在不宜再拖下去。”   齐宁微微颔首,提高声音向对面道:“你们状告沈将军,此案本侯明日受理,今日先且退下。”   “侯爷,草民说过,沈凉秋今日要毁尸灭迹,一个时辰之后,草民再想告他,那也没有证据了。”对面那声音道:“草民所告之事,关乎重大,甚至涉及到大楚的安危,还求侯爷立刻审理。”   “毁尸灭迹?”齐宁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毁什么尸灭什么迹?”声音发冷:“你说沈将军恩将仇报,到底是何意思?”   那人朗声道:“侯爷,草民可以证明,澹台大都督是被东海水师副将沈凉秋所害!”   那人气息十足,声音响亮,远远传过来,陈庭等诸多官员都是大惊失色,齐宁也是脸色一变,冷声道:“你可知道,蓄意诽谤,罪加一等!”   沈凉秋这时候面色铁青,双手握拳,眸子如同刀一般盯着对面。   “草民自然知道。”对面应道:“沈凉秋是朝廷大将,若是无中生有诬陷朝中大将,那当然是罪不可赦!”   齐宁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看向沈凉秋,皱眉道:“沈将军,他竟然说大都督是被你所害,你有什么想说的。”   沈凉秋却忽然放声大笑,道:“侯爷,卑将身受澹台家厚恩,与大都督更是情同手足。如果可以,卑将甚至可以替代大都督去死,如今却有人说卑将害死了大都督,哈哈哈,卑将以为,此事无须解释。”   陈庭在旁也道:“侯爷,这定然是诽谤沈将军。沈将军与大都督的情谊,下官也是很清楚,大都督的过世,与沈将军绝不可能有任何干系。”   “本侯相信沈将军是清白的。”齐宁微微点头,微一沉吟,道:“让那人过来。”   当下便有人放下小舟,靠近那船,将那说话的大汉接到小船上,然后带上了战船,那人刚一上船,沈凉秋一个眼色使过去,立时便有三四名悍勇的水兵一拥而上,那人却并不反抗,任由水兵将自己捆住,随后被推了过来。   沈凉秋目光如刀,盯着那人上下打量,齐宁背负双手,扫了那人一眼,冷声道:“你说大都督是被沈将军所害,那你可知道,经过刑部官员勘察现场,已经确定大都督是自尽过世,绝没有任何人有机会在现场行凶。”瞥了沈凉秋一眼,依然是冷声道:“你诽谤沈将军,可是受人指使?若是现在能从实招来,本侯或许还能从轻发落,否则你诬蔑朝廷大将,本侯可容不得你。”   那人仰着头,道:“侯爷又如何知道大都督是自尽?”   陈庭皱着眉头,在旁道:“大都督过世的现场,那是刑部官员仔细勘察,侯爷当时也在现场,经过仔细检验,最后确定大都督是自尽。”随即冷笑道:“这些又何需对你说。”   那人却是冷冷一笑,道:“草民既然前来求侯爷做主,事发现场的情况,自然也是知道。”瞥了沈凉秋一眼,淡淡道:“发现遗体的时候,现场确实是门窗紧闭,身在其中之人,似乎除了自尽,找不出有别人出手谋害的线索。”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还在这里废话什么?”陈庭没好气道:“是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草民是何人并不重要,等草民将事实说清楚,自然由侯爷任意处置。”汉子面不改色,看着齐宁道:“侯爷,草民敢问一句,当时都督府发现第一次发现的尸首,当真就是大都督本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脸错愕,沈凉秋眼角抽动,已经是微微变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也是皱眉道:“事发当夜,都督府的侯总管去请大都督歇息,但大都督却一直没有开门,所以侯总管请了夫人前来,当时跟随的有好几人,众人进屋的时候,看到大都督悬梁自尽,那岂能有假?”   “侯爷,如果当时悬梁的果真是大都督,草民也确信大都督确实是自尽过世。”那人目光凌厉,缓缓道:“毕竟草民也知道,当时那间屋内门窗都是从里面关上,若是有人行凶害死了大都督,又如何在离开之后,从里面关上门窗?”   陈庭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现场如此了解?”   那人却并没有理会陈庭,齐宁却是皱眉道:“你这话是何意?”   “侯爷,草民知道,当时破门而入发现的那具尸首,并不是大都督。”那人神情冷峻:“只不过是有人假扮成大都督,故布迷阵,因为那样一来,当大家觉得悬梁的是大都督,在那样的现场,就绝不会有人怀疑大都督是被人所害。”   这时候四周一片议论声起,众官员都是惊讶万分。   沈凉秋冷笑道:“你说悬梁自尽的不是大都督?侯总管连夜通知我,我也是迅速赶到都督府,亲自将大都督从梁上解下来,侯总管和夫人以及府中许多人都在现场,他们也亲眼看到我抱着大都督下来,他们对大都督熟悉无比,如果说悬梁的不是大都督,难道所有人都会认错?”   “沈将军解下的自然是大都督。”那人正眼也不看沈凉秋,只是看着齐宁。   “慢着慢着。”陈庭皱眉道:“你说话颠三倒四,简直一派胡言。你刚刚说悬梁自尽的不是大都督,现在又说沈将军解下的是大都督,前后矛盾,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   那人瞥了陈庭一眼,道:“陈大人,难道你还不明白草民之言?先前发现的尸首,确实不是大都督,但沈将军抵达之后,那尸首又确实是大都督。说到底,在侯总管离开都督府之后,到他从大营请回沈将军,这中间有一个多时辰的空隙,有人在尸首上做了文章。”   四下里又是一阵喧哗。   齐宁抬手示意众人静下来,似有若无地瞥了沈凉秋一眼,只见到沈凉秋脸色铁青,双手握拳,看上去冷峻之际,但他握成拳头的手,明显在微微抖动。   “你是说有人偷梁换柱?”   那人摇头道:“侯爷,其实应该叫做偷柱换梁。”顿了一顿,道:“其实侯总管他们第一次发现的那具尸首,是另有其人,又或者说,他们发现的根本不是尸首。”   “不是尸首?”   “有人故意将门窗紧闭,制造了一间密室。”那人道:“等到澹台夫人带人过来的时候,那人立刻悬梁,而且他故意伪装成大都督的样子,穿上大都督的衣物,悬梁之时,发髻定然是披落下来,再加上晚上灯火不明,府里的人看到大都督悬梁自尽,也必然是六神无主慌乱不堪,谁也不会认真去查看悬梁之人的真正面容,这也都在那人的算计之中,知道可以蒙混过关。”   “你是说有人扮做大都督,然后悬梁自尽?”陈庭不屑笑道:“那是要以自己的性命做表演,演一场戏给大家看?”   “陈大人言重了。”那人摇头道:“陈大人有所不知,江湖之上,有一门功夫流传甚广,可以自闭气息,有些人甚至可以半柱香内气息不通,但却绝非死了。”   齐宁道:“你是说,有人擅长你说的闭气功,尔后扮做大都督悬梁自尽,实际上并不会死,只是演戏给大家看?”   “草民正是这个意思。”那人点头道:“自闭气息,假扮悬梁,这当然不需要你有别的凶手,他自身就是布局的凶手。”   “如果是这样,那么后来沈将军解下来的又怎会是大都督?”   那人道:“侯总管离去后,这中间有时间让凶手自行从绳套下来,然后将大都督的遗体悬挂上去,等到再有人过来时,当然就变成了大都督。”   “发现大都督悬梁自尽,现场一定有人留下,那人又如何有机会换上大都督的尸首?”陈庭冷笑道:“难道他不怕被人看见?”   那人道:“如果有人帮忙掩饰,支开其他人,那么这件事情就轻而易举可以做到。” 第一零一六章 真相   陈庭在旁脸色有些难看,向齐宁道:“侯爷,此人越说越不堪,一派胡言,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陈庭在官场多年,那是真正的老油条,那人一番话说下来,陈庭就感觉事情愈发不对劲,他知道有些话可以说,但有些话万万不能说,就算有些可以说的话,那也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   此时这站船之上,四下里都是人,不但有水师官兵,还有古蔺城的大小官员,如果此人继续说下去,还要说出一些不堪之事,今日这么多人听见,那绝对很难保密。   “这件事情关系到沈将军。”齐宁扭头看向沈凉秋,道:“沈将军,此人在这里言之凿凿,说是你卷入了大都督过世一案,你觉得咱们是进舱秘密审讯,还是就在这里审讯?”   有人心想齐宁这等若是将了沈凉秋一军。   如果沈凉秋选择要进舱密审,也就是心中有鬼,可是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方说出更多对沈凉秋不利的话来,事情可就有些麻烦。   沈凉秋眼角跳动,但神色还是表现的十分冷静,拱手道:“一切全凭侯爷做主。”   齐宁微微颔首,道:“沈将军的为人,本侯是清楚的,义薄云天,重情重义,大都督过世之后,一直都是沈将军在操劳大都督的后事,这些本侯都是看在眼里。”凝视沈凉秋道:“沈将军,今日有人在这里信口雌黄,对你进行诽谤,咱们不必避讳,当众让他说出个子丑寅卯,看看他到底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你与此事有关。若是他诽谤将军,本侯绝不会坐视不理,今日就会当着诸位从重惩处此人,也好还沈将军清白。”   辛赐在旁微点头道:“凉秋,人行正道,半夜敲门心不惊,我也相信你与此事毫无关系,既然要证明清白,咱们就当着在场诸位大人的面,洗去你身上的嫌疑。”转世那告状之人,目漏凶色,厉声道:“你若是在这里肆意诽谤,可莫怪我刀下无情。”已经抬起手,按住了腰间佩刀刀柄。   那人却是淡定自若,云淡风轻道:“侯爷,今日草民前来,本就没有想着活着离开。只不过大都督冤死,草民自然不能为了自己苟活而无动于衷。”   齐宁冷笑道:“你方才说有人帮忙掩饰,那又是什么意思?”   “侯总管从大都督的书院离开,澹台夫人当时看起来十分虚弱,有人担心她的身子,所以扶她出院子歇息。”那人缓缓道:“澹台夫人当时下令,为了保护现场,所有人都不要留在院子里,出了院子,而且院门当时被带上,只让人在院门外看守。”顿了顿,才道:“所以当时在院子和书屋之内,只有那具被大家以为是澹台都督遗体的凶手存在。”   齐宁回过头,沉声道:“韦御江何在!”   今日不但齐宁前来参加海葬仪式,跟随齐宁从京里来的刑部官员也都跟随而来,只是韦御江只是一个刑部司审,不好多话,这时候听得齐宁招呼,急忙上前,拱手道:“卑职在!”   “你们当时负责现场勘查,而且和侯总管有过交流。”齐宁道:“当时的情况可是如此?”   韦御江道:“回禀侯爷,侯总管离开之后,都督府的丫鬟们见澹台夫人气色很差,担心伤了身子,确实是扶着澹台夫人先行离开院子,而澹台夫人当时也确实吩咐在场所有人,为了保护现场,所有人不得留在院内,以免破坏现场的线索。当时夫人是到书院边上的亭子等候,而书院门外,留有两人守卫。”   “也就是说,当时是无人能够进入?”齐宁问道。   韦御江道:“从书院正门确实无人可以进入,但在院门关闭到沈将军抵达都督府之间的这段时间,院子之内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外面的人也是不知道的。”   齐宁略一沉吟,才向那人问道:“你说那具假扮大都督遗体的人是凶手,是否说在沈将军抵达之前,凶手便将大都督真正的遗体换了上去?”   “是。”那人点头道:“虽然时间仓促,但如果精心计划,手脚利索,也足够偷柱换梁。”   “时间仓促?”齐宁摇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言,时间倒并不算仓促。从侯总管离开,到沈将军赶过来,前后有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如果只是换上一具尸首,其实时间上十分的充裕,谈不上仓促。”   “侯爷,如果只是换上遗体,时间确实绰绰有余,但凶手所做的却不仅仅如此。”那人道:“凶手要自行从套环上下来,而且还要将遗体悬挂上去,接下来还要迅速离开都督府,连夜出城,赶在侯总管抵达水军大营之前,先行赶到大营,如此才能证明他一直在水师大营并没有离开。”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是耸然变色,沈凉秋也是全身一震,眼角抽动起来。   站在齐宁身侧的韦御江却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瞥了沈凉秋一眼,眉宇间也舒展开来。   “不对,你说凶手换上了大都督的遗体,那么大都督的遗体从何而来?”陈庭皱眉道:“当时发现了尸首,侯总管可是带人里里外外检查过,而且大都督的书房十分简单,也并无密室,如果藏有一具尸首,轻而易举就能发现。”   那人淡淡笑道:“大都督的遗体,当然还是在院子里,只是凶手在那种人心慌乱的情况下使用障眼法,轻而易举骗过许多人。”   “在院子里?”   “侯爷,草民敢问一句,大都督的书屋院内,可有适合藏匿东西的地方?”那人看着齐宁,神情肃然。   齐宁扭头看向韦御江问道:“韦司审,现场你是仔细检查过的,你可知道什么地方适合藏匿一具遗体?”   “有!”韦御江毫不犹豫道:“侯爷可还记得,当日我们进入现场,到院子里时,在院子角落处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卑职还记得侯爷当时驻足看过那棵老槐树。”   “不错。”齐宁叹道:“本侯确实记得很清楚,在院子的角落,有一棵老槐树,少说也有几十年,树干粗大,枝繁叶茂,如果当时在上面藏匿遗体,确实很难发现。”   那人这才道:“凶手在院门关闭之后,迅速从老槐树取下大都督的遗体,然后悬挂上去,完成偷柱换梁的把戏之后,翻墙离开了都督府,此人对都督府的格局异常熟悉,能以最快的时间离开都督府,然后骑上准备好的马匹出城而去,他马术精湛,快马加鞭,足可以赶在侯总管之前到达军营做好准备。”   沈凉秋冷笑道:“你这个故事说得很好,不去做说书人,实在很可惜。”目光一冷,道:“众所周知,古蔺城的城门,是在亥时时分便即关闭,而那个时候已经过了亥时,又如何出城?”   “侯爷,都督府发现大都督悬梁自尽,是快要到亥时的时候,侯总管当即就被派往水师大营,侯总管出城的时候,也正好是亥时时分左右。”那人解释道:“凶手要布置现场,所以出城比侯总管要晚上小片刻,而那天晚上,守城的校尉没有按时关闭城门,实际上晚了半柱香的时间,这才让凶手赶在大门关闭前一刻出城。”   陈庭回过身,问道:“李城司何在?”   从后面立刻挤上一人来,拱手道:“卑职在!”   城司负责古蔺城的四门值守,陈庭皱眉问道:“那天晚上是谁负责东门值守?”   “回大人,应该是赵校尉。”李城司道。   “城门都是亥时关闭,那天晚上,东门是否按时关闭?”   “这个.....!”李城司犹豫了一下,才硬着头皮道:“卑职不敢确定,但.....但卑职有过严令,一到亥时,四门关闭,不可疏忽。”   众人见到李城司言辞犹豫,便知道东门当晚很可能真的拖延了时间。   陈庭冷哼一声,那人继续道:“东门为何会延迟半柱香时间,草民不敢妄言,但侯爷和陈大人只要仔细一查,便知道草民所言不假。”   沈凉秋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就是说当晚做下这一切的凶手是本将?”   “侯总管到了大营,找到了这位沈将军,回到都督府,又是这位沈将军从上面解下了大都督的遗体。”那人看也不看沈凉秋,缓缓道:“大都督的遗体被安置在书房内,但其他人却不能靠近,接下来数日,为免被人看穿破绽,沈将军一直守在都督府内,所有人都以为大都督是在密室之中自尽而亡,找不到任何破绽。”   韦御江此时却终于摇头道:“这样的说法不对。我们跟随侯爷从京城抵达都督府之后,立刻检查了大都督的遗体,大都督确实是因为喉咙被勒住窒息而死,而且伤痕显示,也确实是因为悬梁之故。”皱眉道:“你说沈将军故意扮作大都督悬梁自尽,是为了迷惑众人,但大都督的遗体也确实是悬梁自尽,既然如此,沈将军有什么必要多此一举,要伪装成大都督?当时只要让大都督的遗体在梁上,也不会有人觉得大都督是被人所害。”   沈凉秋看向韦御江,颔首道:“韦司审一针见血。”看向那人,冷声道:“这你又如何解释?”   “悬梁自尽?”那人摇摇头,淡淡道:“侯爷,诸位大人,大都督根本不是悬梁自尽,他是被人害死,而且只要一看遗体,就能立刻看出来。”   韦御江身后一人道:“大都督的遗体是我亲自检查,身上并无其他伤痕,而且也绝非中毒过世,确确实实是悬梁自尽,我可以拿身家性命保证这一点。”正是当日验尸的那名刑部官员。 第一零一七章 破脸   那汉子怪笑一声,反问道:“这位大人,你当真敢用身家性命保证大都督是悬梁自尽过世?”   他中气十足,说话之时,自有一股让人无法怀疑的气势,那刑部官员微微张嘴,却是不敢再接话。   韦御江却是神色凝重,道:“他并无说错,当时我也在场,确实没有找到大都督身上有其他致命的伤痕。”   “侯爷,草民敢问一句,要自尽的方法很多,为何现场却布置成悬梁自尽的样子?”汉子正色道:“大都督乃是南征北战出来的骁勇战将,却为何选择这种酷似文弱之人自尽的方法?”   众人听得此言,更是聚精会神,将目光全都落在此人身上。   此人的质疑显然是深得在场众人之心。   澹台炙麟武勋世家,一提到金刀澹台,让人想到的便是铁马金戈,实在很难想像,金刀澹台家的世子,竟然会以悬梁自尽这种离奇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齐宁微微颔首道:“这也确实是本侯奇怪的地方,难道你能解释?”   那人却是向福船一指,道:“一切答案都在大都督的灵柩之中,只要打开灵柩,看一眼大都督的遗体,在场的所有人,便都会一清二楚事实的真相。”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沈凉秋冷哼一声,道:“就凭你在这里一番莫须有的说辞,便要打开大都督的灵柩,简直是岂有此理。”向齐宁拱手道:“侯爷,时辰已经到了,大都督的葬礼,绝不能再耽搁。”抬起手,冷声道:“来人,先将此人带下去,容后再审。”   水兵听得沈凉秋吩咐,立刻便要将那人拉下去,齐宁却是冷声道:“谁也不许动!”   沈凉秋脸色更寒,皱眉道:“侯爷,难道大都督的丧礼就要这样耽搁下去?”   “沈将军,此案涉及到大都督的过世真相,本侯此行东海的目的,本就是奉了圣旨,调查大都督的死因。”齐宁神色冷峻,盯着沈凉秋眼睛道:“现在既然有人提供线索,难道本侯要置之不理?若是传到朝廷那边,皇上岂不是要治本侯渎职之罪?”他目光锐利,这时候宛若一匹发现了猎物的狼。   沈凉秋被齐宁如刀子般的目光盯着,只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已经意识到什么。   “辛将军,你跟随老侯爷多年,应该知道老侯爷对于名誉看得比性命都重。”沈凉秋看向辛赐,依然保持着镇定:“大都督海葬之日,却因为莫名其妙来了一个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便要耽搁大都督的葬礼,此事传扬出去,金刀澹台家又如何在天下立足?辛将军,此时你是否该主持公道。”   “沈将军,老侯爷对名誉自然是看的极重。”辛赐神情淡然:“可是如果真的能够查明大都督的死因,老侯爷想必也不会介意丧礼耽搁。”   “如此说来,侯爷和辛将军竟然相信此人所言?”沈凉秋一声冷笑:“莫非你们以为大都督的过世,真的与我有关?”   齐宁摇头道:“沈将军不必激动,也不必着急,本侯从无说过你是害死大都督的凶手,一切也都只是在调查之中。”看着那汉子道:“本侯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是听进耳朵里,却并没有相信,一切都要用事实来说话,如果当真有证据,本侯自然相信事实,如果没有证据,那此人就是诬蔑朝中大将,本侯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凉秋冷笑道:“此人要打开大都督的灵柩,莫非侯爷也准许?”   “沈将军觉得呢?”齐宁反问道。   沈凉秋摇头道:“断然不许。”   那汉子笑道:“沈将军,为何你如此害怕打开灵柩,难道是担心我说的都是真的?”   “无关乎真假。”沈凉秋道:“本将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大都督的安宁,而且也绝不会因为你一番胡言乱语,就任由你们亵渎大都督的灵柩。”   齐宁神色冷峻,辛赐此时终于向那大汉问道:“你今日状告沈将军,说他害死了大都督,而且对事发现场的情况如此了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错。”沈凉秋立刻道:“此人来历不明,绝非一介百姓,必须要查清楚他究竟是何来历,又是受了何人指使。”   大汉仰头一阵大笑,在场众官员都皱起眉头,心想此人当真狂妄,竟然在锦衣候和众多官员面前如此放肆。   “沈将军,你当真已经认不出我了?”大汉转过身,与沈凉秋正面相对,一双眼眸子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你再仔细看看!”   沈凉秋皱起眉,盯着那大汉面孔,显然一时间也没能认出来。   “这也难怪,十几年过去,我饱经风霜,和当年确实不一样了。”大汉唇边带着怪笑:“只是当年沈将军传授给我的刀法,即使到了今时今日,我也是记忆犹新,前后六招,这些年来我可没少练,现在想来,沈将军这六招刀法确实玄妙得很。”   “刀法?”沈凉秋一怔,微睁大眼睛,盯着那汉子眼睛,陡然之间,似乎想到什么,脸上显出骇然之色,竟是不自禁后退两步,失声道:“是....是你!”   齐宁冷眼旁观,听到沈凉秋这一句话,唇边立时浮起冷笑。   今日登船状告沈凉秋的汉子,当然就是黑虎鲨莫岩柏。   莫岩柏向齐宁叙述过当年沈凉秋的所作所为,齐宁倒是有八成相信,此时沈凉秋的反应,让齐宁确信莫岩柏之前对自己所言确实千真万确。   沈凉秋的反应,证明了他确实认识莫岩柏,而且当年也确实传授过莫岩柏刀法。   四周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两人到底有什么瓜葛,都是茫然一片,但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沈凉秋和此人明显是早就认识。   莫岩柏见沈凉秋终于认出自己,又是一阵大笑,道:“沈将军果然还记得我,当年沈将军念及旧情,让我们兄弟从衡阳来到东海,更给了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让我们去剿灭海匪,只可惜我们兄弟不争气,落入海匪的圈套,兄长惨死海匪刀下,我也是死里逃生。”他脸上的笑容极其诡异:“今日在这里向沈将军请罪,我们未能完成任务,不知沈将军准备如何惩处我?”   谁都能听出来,这莫岩柏语气之中,满是嘲讽,但这一番话却让许多人更是糊涂,心想难道此人竟曾经是沈凉秋的下属?   沈凉秋认出莫岩柏那一瞬间,脸上本是骇然之色,但瞬间就变成冷厉之色,厉声道:“果然是你,当年本将派你们剿匪,你们疏忽大意,竟然失利。本将还以为你们都已经为国捐躯,想不到你竟然苟且偷生。”喝道:“来人,将他拿下去!”   莫岩柏哈哈笑道:“我已经被你绑成这样,又何需再拿下?”   “侯爷,诸位,此人曾经是水师的一名兵卒,没能完成任务,竟然做了逃兵。”沈凉秋大声道:“今日此人前来,定是对我心存怨恨,所以才会颠倒黑白。”喝道:“临阵脱逃,军法从事,本将治军从严,绝不轻饶,拉下去砍了。”   几名水兵便要将莫岩柏拉下去,齐宁淡淡道:“本侯说过,没有本侯的吩咐,谁也不得妄动。”双眉一紧,脸带寒霜:“本侯的话不好使?”   他声音也不如何凶狠,但轻轻几句话,却还是让众人心下一凛,几名水兵不敢妄动,都看向沈凉秋。   沈凉秋沉声道:“侯爷,此人曾是东海水师的兵卒,触犯军法,就要依军法处置。卑将如今统管水师,责无旁贷要行使职权,侯爷应该不会干预卑将执法吧?”   在场众人心下都是吃惊,暗想这沈凉秋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已经与锦衣候针锋相对。   锦衣候是楚国四大世袭候之一,与金刀澹台在爵位上相等,沈凉秋虽然掌管水师,但不过是一名水师副将,以此等语气与锦衣候说话,已经是以下犯上。   但按照楚国的律法,锦衣候虽然地位尊贵,但却是无权干涉东海水师,否则就有越权之责,而轻易干涉军队,也从来是朝廷的一大忌讳。   “沈将军,你要执行军法,本侯自然不去干涉,但现在正调查大都督的死因,你现在将他处死,这案子又如何调查下去?”齐宁冷声道。   沈凉秋道:“卑将知道若此时处死此人,会让人以为卑将是在杀人灭口。但军法就是军法,水师从来是奖罚分明,即使被误会,卑将也无可惧。”   齐宁叹道:“如此说来,你是非要现在杀他不可?”   “正是。”沈凉秋此时已经算是与齐宁撕破了脸:“军法无情,没有商量的余地,来人,将他拖下去......!”   他尚未说完,齐宁从袖中取出一卷锦绸,抬手举起,道:“圣旨在此,谁敢妄动!”   众人目光落到那黄色的锦绸上,都是变色,沈凉秋亦是大惊失色,齐宁将锦绸递给身边的韦御江,韦御江自然明白亦是,双手接过,展开来,朗声道:“朕令锦衣候齐宁前往东海调查水师大都督澹台炙麟自尽一案,锦衣候在东海其间,可凭借此密旨,调动东海所属全部兵马,违者杀无赦,钦此!” 第一零一八章 真真假假   韦御江隆泰密旨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便是沈凉秋也只能硬着头皮跪下去。   齐宁此行东海之前,就向隆泰提出要求,一旦发生变故,可以调动东海兵马,他对东海人生地不熟,也知道这里的势力错综复杂,若是没有任何保证,心里总是没有底气。   手持这道密旨,也就等于是有了一把利剑在手。   他接过韦御江手里的密旨,却是递向沈凉秋,淡淡道:“沈将军,不知道你要不要看一看?”   “卑将.....卑将不敢!”   齐宁颔首道:“却不知道皇上的旨意,你沈将军遵不遵从?”   “卑将是大楚的臣子,皇上的旨意,卑将....卑将自然是要遵旨行事。”沈凉秋此时额头明显已经渗出冷汗来。   齐宁微微一笑,收起密旨,含笑道:“如此甚好。”挥挥手,冲着那几名欲将莫岩柏拖下去的水兵淡淡道:“都退下去吧!”   有皇上的旨意,谁敢不从,几名水兵立刻退下。   莫岩柏挺直身子,神色淡定,却是冷冷看着沈凉秋,众人起身来,齐宁才盯着莫岩柏道:“你让本侯开棺,要求却是荒谬。本侯自然也不能因为你几句话就要打开大都督的灵柩。”盯住莫岩柏眼睛,问道:“你可有名姓?”   “草民莫岩柏!”   “莫岩柏,你刚才说凶手要布下大都督悬梁自尽的假象,有其原因在其中,你也不必卖关子,本侯现在要你向大家说明,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缘故?”   “侯爷,悬梁自尽的目的,是为了掩饰大都督的伤口。”莫岩柏正色道:“大都督确实是为人所害,而且也确实是窒息而亡,但却并非悬梁自尽窒息,而是被人用绳子勒住了喉咙。”   “勒住喉咙?”四下里一阵惊呼。   莫岩柏道:“凶手趁大都督不备,突然出手,大都督脖子被勒住,自然会极力挣扎,脖子上留下的伤痕,一看就知道是剧烈挣扎之后所致。”看向那名刑部验尸的官员,问道:“这位大人,你既然擅长验尸,那么脖子上留下的伤痕,是悬梁自尽还是被人勒住,想必你能判断出来?”   那官员点头道:“两种方法导致死亡,喉咙处的伤痕绝不会相同,便是最普通的仵作,也能一眼看出。”   他这话意思是就连最普通的仵作都能看出的破绽,自己当然一眼就能看出。   “这位大人所言极是,但凡是仵作,都能看得出来。”莫岩柏道:“但普通人却未必能够分辨的出来。大都督入殓的时候,要清洗身子,都督府有人在旁,他喉咙有伤痕,如果制造出大都督是因为其他缘故而死,那么脖子上的伤痕又从何而来?脖子上留下的勒痕无法消除,就注定凶手只能伪造出大都督悬梁自尽的假象。”   众人闻言,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韦御江道:“莫岩柏,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勒死了大都督,因为脖子上有伤痕,所以只能制造悬梁自尽的假象。凶手杀死大都督之后,将大都督的遗体藏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上,然后自己伪造悬梁自尽,让都督府侯总管等人信以为真,等侯总管和其他人离开,他又自行下来,将大都督的遗体换上去,自己则是连夜跑回水军大营,等着侯总管的到来?”   “这位大人说的确实不错,事情大致就是如此。”莫岩柏点头道。   韦御江道:“沈将军将大都督的遗体安放在书屋里,还派人守护,等我们抵达之后,检查遗体,大都督的遗体证明,他喉咙的伤痕,确实是悬梁自尽,并非被人勒住.....!”目光闪烁,盯着莫岩柏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当日我们抵达之后所见到的那具尸首,也不是大都督?”   莫岩柏道:“正是如此。”   四下里一阵喧哗,更有一部分人一脸茫然,听得云山雾罩,没能理出头绪来。   沈凉秋在旁冷笑道:“诸位,姓莫的越说越离奇,难道我们还要一直听他胡说下去?”瞧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气定神闲,根本没理会自己的言语。   “可是你方才说,凶手当晚偷柱换梁,换上了真正的大都督,那么取下来之后安放在书屋的遗体,当然是大都督,为何又变成了别人?”韦御江神情冷峻。   其实在场众人都知道,无论莫岩柏还是韦御江口中的“凶手”,都是指着沈凉秋说,只是没有指名道姓而已。   莫岩柏道:“当晚换上大都督的遗体,只是让都督府的人都看明白,那确实是大都督无疑。此后又换了尸首,只因为凶手知道朝廷派来了调查此事的官员,如果依然是大都督的遗体在书屋,诸位刑部来的大人们只要看一眼伤痕,就知道大都督是被人害死,凶手当然不会愚蠢到让你们看到大都督的遗体。”   “那我们看到的尸首又是何人?”   “是何人并不重要。”莫岩柏道:“而且你们验过的那具尸首,现在早已经处理干净。但那具尸首身形酷似大都督,也许长相与大都督也有几分相似,这位大人,敢问当日你们验尸的时候,可曾看过尸首的脸?”   刑部几名官员面面相觑,特别是亲手验尸的那名官员,不自禁看向了韦御江。   韦御江也正看向那人,齐宁此时终于叹道:“沈将军,如果本侯没有记错,当日我们看到大都督的遗体之时,大都督面上罩着白纱,包括本侯在内,确实都没有看清楚大都督的面容。”   沈凉秋极力保持镇定道:“侯爷,大都督当时过世多日,面罩白纱,那也是对大都督的一种尊重,而且东海也确实有这样的风俗,死者过世三日,都要罩上面庞。”   莫岩柏道:“侯爷,这就是凶手的手段了,面罩白纱,你们又对大都督心存敬意,不会随意掀开大都督的面纱,而且你们也不可能会怀疑到那具尸首竟不是大都督,检查的只不过是一具无名尸。凶手在东海权势很大,要找一名身形酷似大都督的替死鬼,而后让那替死鬼甘愿悬梁自尽,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其实就算真的掀开面纱,我们也不会认识。”齐宁叹道:“我对大都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大都督一直在东海待着,极少进京,即使进京,见过的人也不多。”回过头向身后那几名刑部官员问道:“韦司审,你们是否见过大都督?”   众官员都是摇头。   “所以凶手看似是兵行险着,但实际上却是精心计划。”齐宁轻叹道:“在那种情况下,便算是本侯,也绝不可能怀疑那具尸首有假,所有人都以为那就是大都督。”   陈庭在旁忍不住问道:“如果是这样,那具冒充大都督的假尸首又如何到了大都督的书院?书院当时不是有人看守.....!”说到一半,想到什么,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在场有些精明之辈心中便觉得陈庭是在说废话。   如果凶手当真是沈凉秋,那么这个问题轻而易举便能够解答。   澹台炙麟过世之后,沈凉秋可说是控制着都督府,所有的明哨暗岗,也都是沈凉秋一手安排,再加上沈凉秋对都督府的格局了若指掌,要找机会弄进一具尸首以假乱真,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齐宁背负双手,慢条斯理道:“照这样说来,大都督过世之后,遗体是几经波折,大家所见到的遗体,也是真真假假数次。侯总管他们第一次发现的遗体是凶手假扮,等沈将军抵达,遗体就变成真的了。等我们赶到东海的时候,遗体又变成了假的,那么现在灵柩之中的遗体,却不知是真是假?”   “遗体入殓的时候,需要清洗身子,而且有都督府的人在场,特别是那位对澹台家忠心耿耿的侯总管在场,所以就无法用假尸首欺骗。”莫岩柏道:“所以眼下在这灵柩之中的,确实是真的大都督,草民恳求侯爷打开灵柩,就是因为打开之后,看到大都督真正的遗体,便能够识别出大都督究竟是悬梁自尽还是被人所害。”   这时候许多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向福船的方向瞧了过去。   沈凉秋冷哼一声,齐宁却道:“沈将军,莫岩柏言之凿凿,究竟是真是假,也不能全凭他说了算。”顿了一顿,才道:“陈大人,古蔺城这边的大小官员都在场,而且还有诸多水师官兵,今日咱们一起作证,打开了大都督的棺木,这莫岩柏所言是真是假,咱们瞧一眼也就知道了。”   “侯爷,说来说去,还是要打开大都督的灵柩。”沈凉秋冷声道:“卑将斗胆,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问。”   “沈将军但说无妨。”齐宁含笑道:“莫岩柏在这里状告你牵涉进入大都督被害一案,你当然有权利反驳他的话。”   “侯爷,按照莫岩柏所言,大都督被害这件事情,做的异常隐秘。”沈凉秋缓缓道:“谋害东海水师大都督,这是死罪一条,如果当真有凶手,凶手自然时要小心谨慎,绝不可能被人发现其中秘密。”盯着莫岩柏,冷笑道:“莫岩柏只是东海水师的一名逃兵,莫说进入都督府,就连靠近都督府的资格都没有,他又从何知道这些隐秘至极的事情?难道案发之时,他都在现场亲眼看见不成?” 第一零一九章 开棺   沈凉秋一句话却也是说在了众人的心上。   莫岩柏所言十分离奇,甚至有些匪夷所思,但要说毫无道理,却也不见得,线索清晰,但众人奇怪的是,莫岩柏又如何会知道这些秘密?   正如沈凉秋所言,要谋害澹台炙麟,这可是天大的事情,不但要有胆量,还要有周密的计划,如果澹台炙麟果真是被人所害,那么一旦凶手暴露,必死无疑,所以凶手行事每一步都会小心谨慎,不可能让别人知晓,莫岩柏身份低微,怎可能知道这么重大的隐秘?   沈凉秋显然也看出在场众官员的疑惑,继续问道:“此外你说凶手勒死了大都督,这也是荒谬的很。大都督的武功,别人不知,难道我还不知?他自幼习武,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岂是一般人能接近到他?而且你既说大都督被害,事发现场又是在都督府,哼,谁有胆子敢在都督府行凶?”   人群中便有不少官员微微点头,对沈凉秋所言深以为然。   沈凉秋仰首叹道:“本将深受澹台家大恩,又与大都督情同手足,恨不得代替他去死,如今却有人污蔑本将谋害了大都督,哈哈哈.....!”他一阵狂笑,声音竟然带着凄然。   “不错,要谋害大都督,总该有个理由?”人群中不知是谁冒出一句:“沈将军有什么理由谋害大都督?”   陈庭也皱眉道:“本官虽然与大都督接触不多,但对大都督的习惯也是略有了解。大都督的书院,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得擅入,而且本官听说大都督在书房的时候,门窗紧闭,谁都不得去打扰,如果说当夜有人谋害大都督,而且还是用绳子勒死了大都督,那人是如何进去?”   “陈大人所言甚是。”沈凉秋立刻道:“大都督做事素来有章程,如陈大人所言,大都督在书房的时候,是没有人敢轻易打扰的。案发当夜,并无人拜见大都督,那么大都督当然不会接见任何人,既然如此,又有谁人可能接近到书屋?即使有人接近过去,又如何能够不惊动大都督进到书屋对大都督动手?”   齐宁淡淡一笑,道:“沈将军,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哦?”沈凉秋一怔,道:“卑将请教!”   “如果大都督在进入书房之前,已经有人潜藏在里面,自然就不需要通禀了。”齐宁道:“大都督进屋之后,门窗紧闭,外面却是进不去,可是屋里早已经有人,而且神不知鬼不觉靠近大都督,突然下手,那却并非没有可能。”   沈凉秋微微色变,韦御江在后面道:“当时的情况下,大都督根本不可能想到屋里还有人埋伏,所以没有提防,那也并非不可能。”   “这.....!”沈凉秋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道:“方才说凶手布置现场的时候,都督府内有人在掩护凶手,那.....那人又到底是谁?莫非凶手在都督府内还有内应同谋?”   这人一句话问出来,四下里却是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答应。   在场大多数官员都不是傻子,方才莫岩柏提到有人掩护凶手之时,众人心中就已经有思量,而且都知道这个问题极其敏感,没有人率先提出来,这时候却有人混不愣地问出来,众人知道其中关窍,谁又敢多说一句话。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终于盯着莫岩柏问道:“莫岩柏,方才是你说凶手另有人掩护,你说的内应,到底是何人?”   莫岩柏自始至终深色都是十分淡定,波澜不惊道:“今日草民所说,许多人都不相信,但是只要将福船上的棺材打开,事情的真相也就揭开,不但可以确定大都督的死因,而且还能够知道内应究竟是谁!”   齐宁一抬手,沉声道:“开棺!”   沈凉秋脸色大变,想要阻止,齐宁已经斜睨过去,冷声道:“沈将军该不会还要阻止本侯下令开棺吧?”   沈凉秋此时却已经看出齐宁眼眸中带有杀意,不自禁后退两步,一只手已经按住了腰间佩刀刀柄。   “吴达林何在?”齐宁沉声道。   吴达林是齐宁随行护卫的领队,今日也随同齐宁前来,只是一直远远站在角落,听得齐宁招呼,立刻上前:“末将在!”   “你亲自带人登上福船,打开大都督的灵柩!”齐宁沉声道:“谁敢阻止,杀无赦,一切后果,由本侯承担!”   沈凉秋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见到船上的水兵都是严阵以待,最前方的那艘战船静静泊在那边没有动静,他眼角跳了跳,终究没有任何行动。   吴达林做事干脆利落,带着手下几人,从战船下去,以小船到得福船边上,登上了福船,众官员这时候情不自禁地到得船舷边,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往那福船瞧过去。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背负双手,一双眼睛似乎是在看着天边的云彩,但眼角余光却始终盯在沈凉秋身上。   齐宁派吴达林等人登上福船的时候,秦月歌却已经来到了一座宅邸前,这座宅邸地处古蔺东城。   古蔺城虽然不大,但也绝对不算小,毕竟城中那也是十几万之众。   久居城中的人们都很清楚,人分三六九等,这城中的地段那也是有高低贵贱之分,东城历来都是世家豪绅所居之地,想当年东海韩家称王的时候,东海王的王府就是设在东城,虽然韩家早已经烟消云散,但古蔺东城却还是保持了他们的尊贵,如今东海三大家族全都是居住在东城。   三大家族以江家为首,江家经营海上贸易,虽然财源滚滚,但居住的房舍却还算很是低调。   当年金刀老侯爷拿下古蔺城,东海王自尽,三大家族立刻投靠金刀候,协助金刀候清剿韩家余党,而且主动将家财献给楚国,其中连当年他们所居住的宅子也大都献了出来,如今江家只是住着当年的一处老宅,看上去年头久远,只是略作了翻修,从外面看去,充满了年代感。   秦月歌身边只带了两名部下,敲开宅门,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看到秦月歌有些诧异,秦月歌却已经道:“有事情要面见江老爷,前面带路。”   江漫天虽然是东海第一巨富,但却没有任何官禄,秦月歌虽然只是一名法曹,却是朝廷的官吏,自然不需要对江家低三下四。   那开门的家仆还想说什么,秦月歌身边一名部下已经用力推开了门,秦月歌也不说废话,抬步便带着两人进了院子,那家仆跟在边上急道:“秦大人,不知今日要见老爷有何贵干?小的这就去通传。”此人自然也是识得秦月歌。   秦月歌道:“是受了锦衣候所派,有事要见江老爷,江老爷现在在哪里?”   “这.....!”家仆犹豫了一下,才道:“秦大人,老爷并不在府里,今日你只怕是肩部找的。”   秦月歌脚步顿时停下来,扭头看向那家仆,皱眉道:“江老爷不在?”   “正是。”家仆道:“昨天黄昏时分,老爷和三爷一起出城去了,说是要准备下一次出海,但是有一艘船在回来的路上起了火,老爷想去看看那艘船是否修好。”   秦月歌目光如刀,冷声道:“你们江家的码头离城不远,昨天去了,今天也该回来了。”   “老爷做事,小的哪里敢多管。”家仆道:“老爷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什么,小的也不敢多问,不过秦大人说的对,或许再过片刻,老爷就能赶回来了。”抬手道:“秦大人和两位先到正厅喝杯茶,也许盏茶的功夫,老爷就到了。”   秦月歌略一沉吟,才问道:“除了江老爷和你们三爷,可还有别人一同前往?”   “没有。”家仆笑道:“老爷出门,很少带人跟在身边,而且只是去看看失火的船只,并非出远门,也用不上带着别人。”   “江老爷日理万机,还有时间去管一艘船的小事?”秦月歌正向大厅走去,忽然停下脚步,皱眉道:“你们三爷已经回来三四天了吧?”   家仆道:“有了,这几天三爷一直在家里休息。”   “江家船队每次出海的间隔,似乎也有两个多月。”秦月歌目中闪光。   家仆道:“正是。货船回来之后,需要好好的检修,此外船上的水手和护卫都要登岸休息,回去看看家人,我们这边还要准备下次出海贸易的货物,所以要隔上两个月.....!”   秦月歌不等他说完,转身便往院外走,那家仆有些奇怪,急道:“秦大人,您不等老爷回来了?”   秦月歌也不回头,更不应声,匆匆出门后,翻身上马,向手底下一人吩咐道:“立刻调人封锁东城的大小街道,所有人只能进不能出。”又向另一人道:“调集人手,立刻赶往江家码头!”   两人俱都称是,齐齐上马,此时秦月歌已经拍马便行,那两人也是拍马跟上。   那家仆跟出院门外,瞧见秦月歌三人飞驰而去,一脸茫然,抬手挠了挠脑壳,口中嘟囔道:“怎么跑的这么快?赶去追魂吗?”一脸不解,摇摇头回到院内关上了门。 第一零二零章 最后一块拼图   正午时分已经过去,阳光洒落在海面之上,天地之间交相浑映,灼灼生辉。   福船之上,吴达林带人已经小心翼翼地拔掉了棺木之上的钉子,却没有敢立刻打开棺材,而是抬头向齐宁这边瞧过来。   战船上许多官员心中也是有些紧张,韦御江神情更是严峻非常。   澹台炙麟的遗体是否真的能够揭开谜底,又或者说他是否真的是被人勒死,只要棺木打开,查看到澹台炙麟的尸体,也就真相大白。   如果一切如同莫岩柏所言,澹台炙麟确实被人所害,而遗体也能够证明这一点,那么齐宁自然是查出真相的莫大功臣。   可是一旦所有的判断都是错误,澹台炙麟的遗体果真是悬梁自尽而亡,那么齐宁接下来面临的麻烦也就大了。   毕竟齐宁是拿出皇上的密旨强行要打开棺材,一旦有失,定然会被扣上滥用职权的罪名,而且作为帝国名门望族,澹台家世子死后却被锦衣候强行开棺,传扬出去,锦衣候固然会让人觉得胡作非为,而澹台家也同样会被人诟病,澹台家为了维护自家声誉,势必要追究此事,一旦澹台家与锦衣齐家形成对立,这对锦衣齐家当然不会是好事。   韦御江心里很清楚,齐宁这是在做一场豪赌。   齐宁却显得淡定自若,冲着吴达林那边微微颔首,吴达林再不犹豫,几人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棺材,所有在灵柩打开一刹那,都屏住了呼吸。   谁都不会怀疑,一旦澹台炙麟的遗体并无莫岩柏所说的情状,接下来沈凉秋绝不会善罢甘休,莫岩柏也是必死无疑。   沈凉秋一手握拳,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刀柄上,眼角抽动。   片刻之后,吴达林终于抬起头,向战船这边看过来,高声道:“侯爷,大都督的脖子上,有剧烈挣扎过被勒出的痕迹,绝非悬梁自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骇然变色。   沈凉秋此刻已经是不自禁往后又退了两步,而莫岩柏却是冷冷盯着沈凉秋,目不斜视。   东海刺史陈庭也是显出惊骇之色,一阵沉寂之后,陈庭终于道:“侯爷,大都督....大都督的伤痕,当真.....当真不是悬梁自尽?”   “陈大人,还有诸位,灵柩已经打开,大都督的遗体也能看到。”齐宁缓缓道:“今日秦法曹没有过来,但陈大人应该带了法曹司其他官员过来,现在就可以派人过去当场看看伤痕。”   陈庭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向身后一名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拱了拱手,齐宁向韦御江道:“韦司审,你也亲眼看一看,将大都督遗体上的伤痕作出笔录来。”   韦御江和法曹司那名官员当下过去下了船,去到福船上。   “沈将军,大都督入殓的时候,你是在场的,而且是由你亲自主持。”齐宁淡淡道:“所以大都督入殓,你当然能仔细看到大都督的遗体。”   沈凉秋竭力保持镇定道:“不错,大都督的遗体确实是由卑将主持。”   “如果大都督脖子上的伤痕不是悬梁自尽,以你的经验,想必一眼就能看出来。”齐宁缓缓道:“本侯初到东海的时候,你就再三说不相信大都督是自尽过世,而大都督的致命伤在脖子上,你当然不会错过,在我们之前,想必就已经认真检查过。”   沈凉秋眼角抽动,却没有说话。   四周众人心里很清楚,沈凉秋在澹台炙麟过世后一直主持都督府的事务,别人看不到澹台炙麟的遗体,沈凉秋却绝不可能看不到,沈凉秋如果真的怀疑澹台炙麟之死有蹊跷,不可能不检查伤痕,诚如齐宁所言,以沈凉秋的阅历,只要澹台炙麟不是悬梁自尽,沈凉秋不可能看不出问题。   “沈将军为何不说话?”齐宁目光如刀,咄咄逼人:“当日是你带我们去看大都督的遗体,你可知道那具遗体是真是假?”   沈凉秋忽然笑起来,大声道:“锦衣候,卑将知道如何练兵,也知道如何水战,却并不是仵作,卑将若说看不出伤痕有问题,你应该不会相信吧?”   “我自然不信。”齐宁摇头道:“许多人都知道,你沈将军曾经离家出走,游历三年,见多识广,总不会连这点见识也没有。”   沈凉秋冷笑道:“大都督过世,卑将的职责是保护他的遗体,事发过后,卑将知道朝廷必然会派人来调查此案,所以保护好现场和大都督的遗体,就算大都督是被人所害,卑将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有人闻言,心下好笑,暗想沈凉秋现在已经开始强词夺理了。   “如此说来,你现在也相信大都督是被人所害?”   “侯爷应该记得,您刚到东海的时候,卑将就说不相信大都督是自尽过世。”沈凉秋此时倒显得十分淡定:“今日如能证明大都督确实是为人所害,那也验证了卑将的猜测。”   “在都督府检查的尸首和现在大都督遗体上的伤痕并不相同,你又作何解释?”齐宁也是显得十分淡定。   沈凉秋摇头道:“如果确实如此,卑将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解?”   “正是。”沈凉秋道:“如果前后两具尸首不是同一具,那自然是有人偷梁换柱,卑将也定然要查出究竟是谁这样做。”   齐宁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沈将军并不承认自己与此事有关?”   “卑将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沈凉秋倒是一口咬定:“卑将是个军人,不会什么花花肠子,如果侯爷非要认定是卑将所为,卑将还请侯爷拿出人证物证来。卑将在侯爷面前确实卑微,但也是大楚的战将,绝不接受污蔑,更不会因为被人诬陷而认罪。”   齐宁道:“但是大都督的遗体一直都是你派人保护,如果真是有人偷梁换柱,你也难辞其咎。”   “若果真如此,那是卑将失职,甘愿受罚。”沈凉秋道:“卑将也会向朝廷上请罪折子!”   辛赐自始至终都是冷峻着面孔,寡言少语,这时候终于道:“凉秋,你打小是我看着长大,我一直将你视作自己的后辈,如果这件事情确实是你所为,你现在主动认罪,我可以向老侯爷为你求情,否则.....!”   “辛将军,你既然是看着我长大,就该知道我对金刀澹台家忠心耿耿。”沈凉秋肃然道:“有人非要污蔑我谋害大都督,敢问我谋害大都督的动机何在?”冷笑一声,道:“卑将现在倒是怀疑,有人先是害了大都督,尔后又要将谋害大都督的罪责扣在我的身上,其目的是想要控制东海水师。”   辛赐皱起眉头,齐宁却是淡定自若,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颔首道:“沈将军不愧是见多了风浪,临危不乱,本侯倒是十分佩服。”   “侯爷,卑将不是临危不乱,用民间的俗语来说,那是不做亏心事,敲门心不惊。”沈凉秋依然表现得异常冷静。   齐宁看在眼中,心下却是冷笑。   这沈凉秋临危不乱,而且应变极快,说其阴险狡诈还真是名副其实,偏偏此人一脸正气,显得光明磊落,若不深知其为人,还真要被他表象所迷惑。   这时候从福船那边传来韦御江的声音:“禀报侯爷,大都督喉咙处的伤痕,明显是被人用绳子勒住,大都督临死之前有过剧烈的反抗挣扎,脖子上留下来极为清晰地摩擦痕迹。”   陈庭派过去的法曹司官员也朗声道:“禀刺史大人,大都督是被人谋害无意。下官所见,与韦大人一般无二,脖子上有绳子摩擦过的痕迹,以下官的判断,定然是有人从背后勒住了大都督的脖子,大都督拼力挣扎,却还是被凶手所害。”   韦御江和那名官员同时确定,在场众人也都听得清楚,虽然已经有了准备,但此刻确定实情,还是让众人大吃一惊。   陈庭脸色惨白,声音也变了,略带颤抖:“大都督.....大都督是被人害死.....!”   他虽然无权过问东海水师事务,只是管理东海政务,但毕竟是东海刺史,澹台炙麟被人谋害在东海的地面上,他这位刺史却一无所知,澹台家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位刺史大人也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沈将军,你是否该解下佩刀,暂且收押?”齐宁盯着沈凉秋眼睛:“是白是黑,随本侯先回京再说吧。”   沈凉秋却是握住刀柄,冷笑道:“锦衣候,你是想颠倒黑白吗?你有何证据证明大都督之死是沈某所为?”   “看来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齐宁长叹一声:“说句实在话,本侯来到东海之后,就知道大都督定然是被谋害,只是沈将军计划诡妙,本侯一开始还真没有想明白。本侯只能一点点地找寻零散的碎片,希望将整件事情拼凑起来,好在天不负有心人,本侯也已经找到了最后一块拼图。”   “最后一块拼图?”沈凉秋目光冰冷,却也带着一丝疑惑。   这时候却见莫岩柏转过身,走到船舷边,冲着自己那艘船吆喝了一声,众人正不知道这莫岩柏意欲何为,顺他目光瞧过去,很快,便瞧见两名麻衣汉子押着一人走到了船头。   那人云鬓整齐,一身浅紫色的长裙,海风吹拂,腮边青丝飘起,虽然一时间看不清楚面容,但瞧那婀娜身姿,众人都看出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第一零二一章 狰狞面目   莫岩柏那艘船上突然出现一名美人,更是让众人错愕不已,一时间不知道齐宁和莫岩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开始众人还真以为莫岩柏是胆大包天,冒死跑过来状告沈凉秋,但这时候有些精明之辈已经隐隐猜到今日之状,只怕是齐宁一手安排。   “莫岩柏,那....那女人是谁?”陈庭伸长脑袋看过去,眯着眼睛:“本官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沈凉秋瞧向那边,看到迎风站立在船头的美人,瞳孔收缩,忽然间转身便走,齐宁冷笑道:“哪里走!”身形一闪,已经探手往沈凉秋抓了过去。   沈凉秋身手却也是极其了得,只是骤然一闪,已经滑开数步之遥,眼角余光瞅见齐宁追过来,探手抓住边上一名水兵,往齐宁推了过去,那是要阻挡齐宁追赶之势。   那水兵迎面过来,齐宁倒是顾及这水兵的性命,挥臂微用力将那水兵打到了一旁去,而沈凉秋却已经趁此机会,跑到了船舷边上,双足一蹬,已经跃上了船舷,转过身来,腰间佩刀已经拔出,刀锋前指,齐宁此时距他只有几步之遥,却是停下了步子,而船上其他人却都是大惊失色,万想不到沈凉秋竟会有如此反应。   辛赐抢上前去,虎目盯住沈凉秋,厉声道:“沈凉秋,大都督果真是你所害?”   沈凉秋握着大刀,刀锋前指,阳光之下,大刀闪烁着寒光。   “齐宁,这一切都是你一手策划?”沈凉秋冷笑道:“原来你早就怀疑到我!”   “沈凉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齐宁神情冷峻,目光锐利:“你现在该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是瞒不住。你所做的这些,我们为何一清二楚,你现在应该心中有数了吧。”   “那个贱人.....!”沈凉秋目中显出杀意,声音冰冷:“我就不该将她留下,一时的妇人之仁,铸成大错。”   在场大部分人根本还没有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先前沈凉秋还拒不承认,而且振振有词,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之后,沈凉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非但转身便逃,而且言辞之中,竟似乎已经不再辩解。   这巨大的转变,都是那女人出现之后,显然一切都与那女人有关,不少人心中纳闷,心想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她一出现,沈凉秋便乱了阵脚?   齐宁背负双手,淡淡道:“有她为证,想必你也没有必要再辩解了。谋害东海水师大都督,其罪当诛,如果你能束手就擒,本侯可以向朝廷求情,给你保一具全尸。”   “全尸?”沈凉秋仰头大笑道:“沈某打从晓事开始,一切事情都是自己做主,岂能让别人来做我的主?即使是澹台炙麟,这些年也像我的一条狗,我为他出谋划策,他一切照办,嘿嘿,你们所说的澹台大都督,无非只是一介勇夫而已,让他与人搏命,他很是擅长,若要运筹帷幄,他还远不够格。”   辛赐脸色难看,厉声道:“住口,沈凉秋,如果不是金刀澹台家,哪里有你的今日?你不思澹台家对你的大恩,却丧心病狂谋害大都督,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沈凉秋冷笑道:“金刀澹台?辛将军,澹台家能有今日,是多少人给他们澹台家流血所致?他们的锦衣玉食,都是无数将士的血肉堆砌而成。家父当年征战沙场,也是立下了无数功劳,就算封不了侯爵,至少也该有个爵位,家父虽战死,但留有子嗣,朝廷当年就该给我封爵。”顿了一顿,目光扫动,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着自己,仰头看了看苍穹,才缓缓道:“可是澹台煌却将我收为义子,成了澹台家的人.....,不对,是成了澹台家的一条狗,他没有向朝廷请命为我争取爵位,反倒是将我豢养在他们澹台家,听从他们的使唤。”   辛赐眼角抽动,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这些年在澹台家,先是跟着那位二公子,嘿嘿,辛将军自然知道,外人都说我和澹台炙麒情同手足,但我一个外姓家奴,当真能和他情同手足?当初澹台炙麒习武之时,一直都是将我当成靶子,他可以对我拳打脚踢,我又如何能真的伤到他?”沈凉秋眼眸之中充满怨毒:“那时候我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屋里,都要忍受身体上的疼痛,可是没有人会安慰我一句,一切痛苦,只能我独自忍受。”   辛赐眼角微跳,厉声问道:“二公子过世,可与你有干系?”   “你高看我了。”沈凉秋笑道:“那时候我还指望着他带我平步青云,没有想过杀他,只是他天生短命,那也怨不得别人。”   辛赐冷哼一声,沈凉秋继续道:“不过也正是那样的生活,锻炼了我的毅力,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我都不会屈服。”   “你既然野心勃勃,想要平步青云,为何在二公子过世之后,却选择离开?”辛赐盯着沈凉秋问道。   沈凉秋见到辛赐往前移动两步,立刻道:“不要动,千万不要动,你们不是想让我认罪吧?老实站在那里,再往前一步,你们可就得不到口供。”   辛赐皱起眉头,沈凉秋才叹道:“澹台炙麒死后,我确实心灰意冷,虽然我受了澹台炙麒不少欺辱,但在澹台家,我也只和他走得最近,他既然死了,其他人又如何在意我?而且一直留在澹台家听他们使唤,我可不乐意。”   “你离开澹台家,是想摆脱澹台家?”   “当时我确实是这样想的。”沈凉秋道:“当时我想选择另一种生活,行走天下,不受任何人约束,那种生活想必很是逍遥快活。”   “既然如此,你后开又为何会回到澹台家?”   沈凉秋冷笑道:“因为离开那几年,我忽然发现,男子汉大丈夫如果手中没有权势,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区别?行走天下固然逍遥自在,但生死却掌握在别人的手掌,要想掌握别人的生死,就只能手握大权。”他目光显出狠厉之色:“家父战死疆场,我若是没有一番大作为,岂不白白辜负了家父?手掌大权,那才是男人要做的事情。”   齐宁摇头叹道:“你心胸狭窄,阴险毒辣,以你的个性,手握大权,会让很多人遭殃。”   “既然没有能耐手掌大权,就是无能庸夫,这种人就算全死光了,又有何惜?”沈凉秋大笑道:“游历多年,我懂了许多,重新回到澹台家,只是要将自己失去的东西重新拿回来。”   “所以你跟随大都督来到了东海?”   沈凉秋唇边带笑:“澹台煌当时年老体衰,要从东海回京,东海水师这一摊子只能交给澹台炙麟,而我恰恰知道,澹台炙麟并不像外人想的那般能干,他谋略欠缺,如我刚才所说,让他领兵上阵与敌交锋,他算得上是一员虎将,可是要治理军队,他的火候还差许多。”   “所以你找准了机会,在那当口回到了澹台家?”辛赐冷冷问道。   沈凉秋叹道:“辛将军,其实我对你还算是尊敬,也很佩服。澹台煌当年筹建水军,如果不是你连战连捷,给他挣了颜面,朝廷未必会要人给人要银子给银子,这东海水师,也未必能够组建起来。你居功至伟,可是澹台炙麟上任的时候,澹台煌担心你留在水军会影响到澹台炙麟的威信,将你也一起带回了京城,你心中就没有觉得一点委屈?他带你回京,不但是要给他儿子扫除障碍,另一个要紧的缘故,便是从心底根本没有相信过你,如果对你十分信任,又岂会担心你坏了澹台炙麟的威信?”   “你觉得我应该觉得委屈?”辛赐反问道。   沈凉秋道:“那是自然。战功赫赫,以你的才干,就算将东海水师交给你,你治理起来也是绰绰有余。可是澹台煌想的不是用最有才干的人,而是将东海水军当成他们澹台家的私家军,澹台炙麟无论是威信还是才干,哪一点能够和你比,为何一个才干远不如你的庸碌之辈能够坐上大都督的位置,而你一身才干,却要回到京城不见天日?”   在场众官员闻言,心下都是骇然,暗想这沈凉秋当真是肆无忌惮,阴谋被揭穿之后,竟然每一句话都是大逆不道之言,眼下竟然当众挑拨离间,想要挑起辛赐与澹台家的矛盾。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辛赐缓缓道:“沈凉秋,你在澹台家,自幼也是读圣贤书长大,这样浅显的道理也不懂?没有皇上的皇恩浩荡,没有老侯爷的仁厚之心,你又如何能有今日的成就?饮水思源,可惜你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所谓仁义,不过是约束奴才们的玩意儿。”沈凉秋肆无忌惮道:“你也算聪明人,竟然用这一套说辞来和我说话。”冷哼一声,才道:“我那时候回澹台家,心里就很清楚,澹台煌必然要派一些人跟在澹台炙麟身边,而我恰恰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因为澹台煌心里很清楚,比起他那几个儿子,我实在是强出他们许多,要辅佐澹台炙麟治理水军,非我莫属。” 第一零二二章 作茧自缚   辛赐目中带火,声音冷厉:“难道当年你追随世子前来东海,就心存不良?”   “我若心存不良,澹台炙麟也活不到今日。”沈凉秋冷哼道:“当年我初来东海,依然心存期盼,希望自己在东海兢兢业业,能够让朝廷知道我的能耐。”盯着齐宁,大声道:“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虽然一直在旁出谋划策,将东海水师治理的井然有序,其战斗力甚至不下东齐水师,可是朝廷对我有何封赏?”   齐宁叹道:“你对朝廷心存怨恨?”   “齐宁,你一出生,就注定要承袭锦衣候爵位,当然不明白我们这种人的痛苦。”沈凉秋单手握拳,目光寒冷:“水军治理成今日模样,所有人都夸赞澹台炙麟统兵有方,所到之处,听到的都是虎父无犬子之言,可是谁又提及过我一个字?水军的训练,每次剿匪的部署,岂不都是我一手在谋划,可是朝廷每次下来的嘉奖,都只有澹台炙麟,我在他手下这许多年,日夜都待在军营苦熬,可是朝中又有谁为我说过一句话?”   齐宁道:“你是想得到封赏爵位?”   “那是我应该得到的。”沈凉秋道:“东海水师被澹台家把持,我知道大都督的位置轮不上我,可是朝廷为何连一个爵位也不肯赏给我?我辅佐澹台炙麟那么多年,澹台家为何不为我说上哪怕一句话?所有的功绩,全都加在澹台家的身上,我这条狗连叫唤两声的权利也没有。”他仰头大笑道:“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无论我做的再好,在澹台家的眼中,我只配做一条狗,原因只有一个,我的父亲死的太早,我在朝中没有任何依靠,所以我无论如何努力,也永远得不到朝廷的正眼相看。”   齐宁皱眉道:“忘恩负义之人,总会找到诸多借口的。”缓步往前踏出一步,沈凉秋立刻警觉,沉声道:“齐宁,你以为帮着澹台家找出真相,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当年如果不是你们锦衣齐家,金刀澹台如今还是威风八面,澹台家的人对你们锦衣齐家可没有什么好感。”   “无论是金刀澹台,还是锦衣齐家,头上只飘着一面旗,那就是大楚。”齐宁淡淡道:“沈凉秋,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至少你承认大都督是被你所害,看来我的猜想还不算错。”   “猜想?”沈凉秋一怔,猛地抬头,他站在船舷上,居高临下,这时候遥望向不远处那艘船,盯住船头那女人,厉声道:“你说一切都是你猜想出来?”   齐宁叹道:“难道你以为她招供了这一切?我不妨对你实话实说,她从头至尾,没有吐露一个字,但是我却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不过空口无凭,我就算真的将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料中,也都原原本本告诉给大家,可是你若死不承认,我还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唇边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我一直在找寻最后一块拼图,因为我很清楚,找到这最后一块拼图,你所做的一切,就会自己浮出水面来。”   沈凉秋呆若木鸡,很快,眼眸中显出懊恼凶狠之色,冷声道:“锦衣候,想不到你的心思竟是如此狡诈。”   “其实这一切也都怨你自己。”齐宁淡淡道:“性格决定命运。澹台家对你有恩,你却狼心狗肺,害死了大都督,像你这样的人,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信任一说。这天底之下,你没有任何信任的人,处处多疑,只要我将你所为说出来,你看到她,第一念头便会想到是她将一切都招供,你心里自然明白,有她作证,你再狡辩也无济于事,所以这才原形毕露。”   在场不少人兀自有些听不明白,心想那女人到底是谁,竟然有如此威力?   这时候却见到莫岩柏向那边挥挥手,随即便有人将船头那女人带了下去,众人更是诧异,本以为齐宁会让那女人过来作证,却不想就这样带了下去,但又想沈凉秋原形毕露,在场上百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是人证,那也就没必要再让那女人过来。   “好手段.....!”沈凉秋一阵狂笑,扫视众人,道:“齐宁,你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哈哈哈.....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最后的真相.....!”   齐宁眼角微跳,隐隐觉得沈凉秋这一句话大不简单,踏出一步,皱眉问道:“最后的真相?沈凉秋,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沈凉秋怪异一笑,“你放心,最后你绝不会失望。”说完,猛然转身,纵身一跃,整个人如同一只鹰隼般从船舷边跳进了大海。   陈庭见状,已经大声叫道:“快,赶紧将他抓起来.....!”   如今真相大白,真凶显露,若这时候还要让沈凉秋跑了,陈庭心知后果不堪设想。   东海浩瀚,沈凉秋是水军将领,在东海十几年,自然是水性精湛,若是就此从海中遁逃,要想再抓住他,实在是不容易。   陈庭一声大叫,船上众官员也是手忙假乱,这些官员都不熟悉水性,就算真的有个别人熟悉水性,谁又敢跳下海去抓沈凉秋,而船上精通水性的大有人在,战船上有上百名东海水兵,这些水兵都是久经训练,自然熟悉水性,可是陈庭一声令下之后,众水兵却无一人动弹,有些水兵向同伴瞧过去,将同伴未动,也是不动弹。   沈凉秋治理水军十几年,在水军官兵的眼中,那是一个才干出众威严无比的人物,今日突逢大变,这些水兵虽然心下惊骇,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更不知道该不该去抓捕自己的将军。   便在此时,却见人群中一道身影矫健非常,如同猎豹般往沈凉秋跳海的船舷边奔过去。   有人看得明白,正是那莫岩柏,莫岩柏本来是被反绑双手,但这时候却不知道如何已经挣脱开,刚才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凉秋的身上,没有谁去注意莫岩柏,他究竟何时挣脱了绳子,却是无人看到。   莫岩柏身手矫健,如同猎豹般跃上船舷,根本不做犹豫,双臂展开,已经跳进了大海之中。   众人一时间纷纷用上前去,趴在船舷边上,探头向海里瞧过去,这时候众人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身份,陈庭好不容易挤进去,但立刻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见到齐宁就在自己身后,急忙将两边人推开,叫道:“都让一让,给侯爷腾个地方。”   这时候众人才想到锦衣候在此,忙分开一道缝隙,齐宁淡淡一笑,走到船舷边。   今日风平浪静,海面上波澜不惊,只有莫岩柏入海之时打出的波浪还在向四周扩散,所有人都盯着海面,想看看到底情势如何。   吴达林那边也知道这边发生变故,早已经和几名护卫荡着一艘小舟,摇桨往事发之地靠近过来。   海面上一片平静,莫岩柏和沈凉秋都已经没入海下,水面之下到底是个什么情状,船上的人都是一无所知。   齐宁神色倒是十分淡定,他知道莫岩柏一旦在水下追上沈凉秋,必然是一场生死之战,而这也是他履行承诺,事先就答应莫岩柏的要求。   今日莫岩柏登船告状,自然都是齐宁一手策划。   齐宁心知要揭开澹台炙麟被害一案,自己直接与沈凉秋当面辩驳反倒不妥,利用莫岩柏却能让此事更为顺畅,而莫岩柏虽然知道登船告状存有极大的风险,但却还是依然配合齐宁完成这次计划。   齐宁来到东海之后,通过蛛丝马迹将案件真相慢慢在脑中勾画出来,却从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就一定是事实,知道找寻到最后一块拼图,整个案件也就浮出水面,而齐宁也彻底地明白了此案的前因后果,只不过在打开澹台炙麟的灵柩之前,终究还是存在变数,一旦棺材之中的澹台炙麟确实是悬梁自尽而死,那么莫岩柏今日的处境将凶险万分。   好在一切都如同齐宁所预料一般,沈凉秋也终是原形毕露。   莫岩柏配合齐宁的计划,固然是相信齐宁的能力,但最紧要的原因,也是因为齐宁承诺在沈凉秋败露之后,由莫岩柏来了解二人的私仇。   今日的结果,也都在齐宁的预料之中。   齐宁知道沈凉秋在东海水军多年,手底下那些官兵对他心存敬畏,一旦真要发生什么变故,沈凉秋很可能就地谋反,他手下兵士众多,真要正面搏杀,后果不堪设想,今日在场的众官员只怕也是难以幸免,但齐宁却更加明白,相比起沈凉秋,东海水军心中对于澹台家的敬畏更是无与伦比,一但沈凉秋奸谋败露,官兵知晓大都督是被沈凉秋所谋害,这些官兵必然不会听从沈凉秋的调派,否则那就真的是谋反大罪。   也正因如此,齐宁故意当着众官员和水师官兵的面揭开了真相,而沈凉秋事先自然不可能想到齐宁在今日葬礼之上来上这么一手,猝不及备,最终只能是原形毕露。 第一零二三章 伏诛   齐宁知道经过多年的历练,莫岩柏的水性绝不会在沈凉秋之下。   当初少年固然与沈凉秋的武艺悬殊极大,但十三年过去,沈凉秋要操劳军中事务,武艺就算没有太过荒废,但也觉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但当初的那个少年十三年来日夜想着复仇,可说是日日苦练,一身功夫,也早已经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但最重要的却是水下的厮杀。   在陆地上大杀四方,到了水里就未必能够无所不能。   齐宁不敢肯定莫岩柏是否能取胜,但他很清楚,无论谁胜谁负,今日沈凉秋已经是插翅难飞。   这是一场虽然有无数人在观望的厮杀,却偏偏无一人看到这二人究竟如何搏斗,直到海面上泛渐渐泛起殷红之色,众人才惊呼起来。   “在那边....!”有人指了过去,其实不用他去指,许多人也都已经看见。   血水越来越多,从水下涌上来的血水在阳光照射下,殷红而刺眼。   吴达林的小舟在附近不远,却并未靠近过去。   齐宁双眉微紧,片刻之后,猛听得有人惊呼道:“上来了,上来了!”却见到水面上已经冒出一个头来,随即“哗啦”一声响,一人从水中冒出来,齐宁微睁大眼睛,看的分明,从水下冒出来的却正是莫岩柏。   莫岩柏周身一片血水,却见得他猛地举起一只手来,在他手上,赫然是一颗人头。   众人看的分明,都是心下骇然,谁都知道,那颗人头当然是沈凉秋。   堂堂的东海水师副将,片刻时间之内,已经是身首分离,四下里一片寂静,谁都不敢说一句话,却见到莫岩柏身体猛地一歪,竟是缓缓往水下沉去。   韦御江跟在齐宁身边,已经看出情势不对,急道:“侯爷,不好.....!”他也不多想,飞身跃起,纵身一跳,已经跳下海去,四周又是一阵惊呼声,还没有闹清楚是什么情况,齐宁已经回头道:“来人,下水救人!”   先前船上的水兵都没有轻举妄动,这时候听得齐宁吩咐,立刻便有数名水兵冲过去,嗖嗖嗖俱都跳进海中,又有兵士准备了绳索丢了下去。   韦御江虽然算不得高手,但拳脚功夫还是通一些,跳进海中,抱住了正要往下沉的莫岩柏,其他水兵簇拥着将莫岩柏推到船边,又用丢下的绳子绑住了莫岩柏,上面水兵将其拉了上来,有人上前接过,小心翼翼解开绳子,将他放在甲板上,齐宁这时候看得明白,莫岩柏身上有四五处刀伤,其中有一处刀伤直接是捅入了腹部,伤口都在向外流血,莫岩柏脸色苍白,呼吸微促,但神色却是异常的平和,见到齐宁在身边蹲下,唇角竟是显出一丝笑意:“多谢.....多谢....!”   齐宁神情凝重,吩咐道:“立刻带他入船舱,帮他止血,船上可有大夫?”   有人应道:“回禀侯爷,船上有人懂得处理伤口,但.....不是大夫!”   “迅速帮他疗伤。”齐宁扯开莫岩柏衣襟,看了看他腹间伤口,这才向莫岩柏道:“应该没有伤到要害,先止住了血,你不会是死!”   莫岩柏也不多说,只是闭上眼睛,水兵们自然也知道如何应对紧急伤情,小心翼翼抬了莫岩柏进入船舱。   齐宁心知刚才海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在海面之下,却定然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沈凉秋本就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莫岩柏自然也是拼死要取沈凉秋性命,虽然取下了沈凉秋首级,但自身却也是受了重伤。   这时候韦御江等人也都被拉上了战船,韦御江手里拎着沈凉秋的首级,上前放在了甲板上,有些官员不敢去看,齐宁却已经朗声道:“沈凉秋谋害大都督,亲口承认罪行,却不束手就擒,真相败露之后,欲要跳海逃遁,莫岩柏勇气可嘉,下海擒贼,取了奸贼首级,诸位看到的是否和本侯一样?”   众人互相瞧了瞧,陈庭第一个道:“侯爷所言极是。沈凉秋人面兽心,不思朝廷厚恩,满口诽谤朝廷之言,大逆不道,大都督待他犹如兄弟,他却忘恩负义,谋害大都督,今日侯爷揭穿此人阴谋,他却毫无悔过之心,想要跳海逃亡.....!”看了齐宁一眼,才继续道:“莫岩柏忠勇无双,奋力搏杀之中,杀死沈凉秋,立下了大功,你们说是不是?”   众官员这才纷纷道:“正是正是,沈凉秋罪该万死,莫岩柏功劳卓著,我等都是亲眼所见。”   齐宁示意韦御江将沈凉秋首级用东西裹住,这才道:“沈凉秋的首级,要送到京城,交给老侯爷亲自过目。陈大人,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劳你和本侯一起上折子呈报给朝廷。”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陈庭忙道。   “今日是大都督的海葬仪式,但却因为真相揭露,耽搁了时辰。”齐宁扫视四周,沉声道:“但海葬之礼不可再拖延下去,大都督泉下若知道我们是为了找出真凶而耽搁了时辰,也不会怪责我们的。”看向辛赐,问道:“辛将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辛赐看到沈凉秋的首级之后,神色显得颇有些黯然,也一直没有吭声,这时候听得齐宁问话,立刻道:“一切听凭侯爷做主。”   “陈大人,海葬仪式的诸般准备其实都已经妥当。”齐宁这才向陈庭道:“就有劳你来主持海葬仪式吧!”   陈庭知道这时候也只有自己合适,拱手称是。   澹台炙麟的棺材虽然先前被打开,但吴达林等人看过之后,又迅速封上,陈庭派人过去将钉子重新钉上,尔后将福船上早就准备好的燃油淋在福船的各个角落,随即号角声起,事先已经挑选好的弓箭手走上船头,拿过准备好的火箭,陈庭一声令下后,弓箭手立时向福船射过去火箭,燃油遇上火箭,立刻燃烧起来,只是片刻间,整条福船就完全笼罩在火焰之中。   众人看着燃烧的火焰,都是默不作声,神情肃穆。   烈火之中,整条福船很快往下沉去,等到火焰熄灭,海面上只有一些烧黑的浮木在飘动。   辛赐长叹一声,这才向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宁心领神会,两人一前一后往船舱过去,其他人也都不敢靠近,入舱之后,辛赐径自带着齐宁到了一间舱室内,关上舱门,这才拱手道:“末将代老侯爷谢过侯爷!”   “辛将军,我是奉旨前来调查此案,找到真凶,也算是不负皇上和老侯爷的期望。”齐宁叹道:“只是大都督死在宵小之手,实在令人悲愤惋惜。”   “侯爷,末将说的并非此事。”辛赐凝视着齐宁:“末将是谢您保全了澹台家的声誉。”   “辛将军的意思是.....?”   “那艘船上出现的女人,是世子夫人,末将一眼便瞧了出来。”辛赐神情凝重,但双目冷厉:“但无论如何,少夫人已经死了!”   齐宁轻点头道:“辛将军看错了,那不是少夫人,少夫人因为大都督过世,自尽追随大都督而去,方才大都督夫妇的遗体都已经海葬,所以少夫人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辛赐目中显出感激之色,忽地向齐宁深深一礼,不发一言。   “辛将军,接下来你的担子比谁都重。”齐宁正色道:“大都督过世,沈凉秋伏诛,东海水师群龙无首,一切都要你将这副担子挑起来。”   “在朝廷另有旨意之前,末将定会让东海水师太平无事。”辛赐肃然道。   齐宁微微颔首,道:“除此之外,有两桩事情我现在可以和你说明白。今日辛将军配合我揭露了真相,我很是感激.....!”   “应该感激的是末将,是澹台家。”辛赐苦笑道:“侯爷昨日秘密找到我,告之今日谋害大都督的真凶会自露马脚,只需要末将配合一番,末将自然是遵从您的意思。”摇了摇头,苦笑道:“虽然末将之前也对沈凉秋有过一丝怀疑,但.....末将真的不希望今日是这样一个结果。”   “辛将军的心情,我能体会。”齐宁道:“沈凉秋自幼在澹台家长大,可他却堕落成如此模样,实在.....!”   “老侯爷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恐怕心中也很是难受。”辛赐摇头道:“这一切本不该发生,可它却偏偏发生了。”   齐宁犹豫一下,问道:“辛将军,沈将军跳海之前,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不知你可还记得?”   “侯爷说的是哪句话?”   “他说用不了太久,我会知道最后的真相。”齐宁目光锐利,双眉微锁:“这最后的真相,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我们揭露出来的真相,并非最后的真相?”   辛赐正色道:“原来侯爷也注意到这句话,不错,他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末将心中也很是好奇......!”顿了一顿,才道:“沈凉秋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坦白,他在隐瞒着一件大事。”   “正是。”齐宁颔首道:“只可惜他已经死了,他说的最后真相,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零二四章 善后   辛赐也是皱眉寻思,但齐宁很快就转移了这个话题,道:“辛将军,我说过有两件事情要向你说明白。”   “侯爷请讲!”   “你可知道莫岩柏的来历?”   辛赐脸上显出一丝疑惑,道:“沈凉秋说此人曾经在东海水师当过兵,后来成了逃兵,但末将以为此事不会那么简单。他带来的那艘船,不是普通的渔船,亦不是货船,船上那伙人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混生活的,他们不是官兵,也不是渔民,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齐宁叹道:“辛将军睿智非常,果然已经看出来了。”   “侯爷,此人难道真的是海匪?”得到齐宁的承认,辛赐脸色微变。   齐宁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递给辛赐,道:“辛将军可认识此物?”   辛赐瞧见那物事,更是吃惊,失声道:“这是.....墨玉黑鲤?”   “看来辛将军真的认识,那就好说了。”齐宁道。   “当年老侯爷筹建东海水师,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这墨玉黑鲤便是其中之一。”辛赐正色道:“老侯爷对此物十分喜欢,世子接任东海水师大都督之职后,老侯爷便将此物送给了世子,那也是希望世子能够一切太平,谁能想到.....!”摇了摇头,但马上问道:“侯爷,此物你是从何得来?据末将所知,此物大都督一直贴身带在身上,并无人知道他身上配有此物.....!”   “这便是我要和辛将军说的第一件事情。”齐宁肃然道:“辛将军有所不知,莫岩柏在东海有一个匪号,叫做黑虎鲨....!”   “是他!”辛赐大吃一惊:“那前几日......?”   “黑虎鲨患病躲避在孤岛休养,这也都是沈凉秋一手策划。”齐宁唇边泛起冷笑:“相信这也是他早就谋划好的。大都督被害,群龙无首,他自导自演这场戏,而且有我在旁亲眼所见,就等若是立下了大功一件,如此一来,便增加了他接任水师大都督的可能性。”   辛赐眼角抽动,欲言又止。   黑虎鲨此前与东海水师几次为难,让水师几次受辱,此事虽然东海水师这边极力控制,不让这些耻辱对外扩散,但辛赐是澹台军事集团的高层,对此事自然是一清二楚。   “我知道辛将军对黑虎鲨并无好感。”齐宁示意辛赐坐下说话,两人落座之后,齐宁才道:“莫岩柏与沈凉秋曾经有不共戴天之仇,到底是何样的仇恨,现在也没有时间细说,沈凉秋与东海水师为难,其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大都督能注意到他,从而能与大都督有机会坐下说话。”   辛赐一怔,但他瞬间明白其中关窍,颔首道:“末将明白了,他是要提高自己的价码,也好与大都督谈判。”意识到什么,低声道:“侯爷,难道.....黑虎鲨是想要接受招安?”   齐宁微笑道:“正是。其实大都督遇害之前,已经私下与莫岩柏有过接触,而墨玉黑鲤便是大都督与莫岩柏相约的信物。”   “原来如此。”辛赐微点头道:“能够向朝廷投诚,免除东海祸患,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   齐宁道:“辛将军,我知道你的担心。此前黑虎鲨与水军多有冲突,而且有人还觉得黑虎鲨杀了官兵,即使投诚,恐怕也要受些责罚。”   辛赐道:“侯爷英明。这几年黑虎鲨收拢了海山的群匪,啸聚岛屿,确实对朝廷形成了极大的威胁,如果他们能主动投诚,朝廷也会十分欢喜。不过正如侯爷所言,莫岩柏派人杀害过官兵,末将只担心.....!”   “辛将军,我知道你说的那件事情。当初黑虎鲨派出的探子,被沈凉秋的人抓获,全都斩首,悬挂在木杆上。”齐宁道:“但那些首级一夜之间全都消失,而且看守首级的官兵都被杀害,东海水师一直都以为是黑虎鲨所为。”   辛赐皱眉道:“难道不是?”   “不是。”齐宁道:“那些所谓的海匪探子,其实都是沈凉秋安排的人,而且抢走那些首级杀害水兵的真凶,也是沈凉秋,他这样做的目的,一来是为了让大都督威信扫地,二来也是让人觉着大都督会因为黑虎鲨郁郁寡欢。”   辛赐目露惊讶之色,道:“那件事是沈凉秋所为?”握起拳头,怒道:“此人真是心狠手辣。”   “沈凉秋早已经对大都督动了杀心,也一直在布局。”齐宁道:“他的目的,就是要获得水师大都督的位置。”   辛赐微一沉吟,终于道:“侯爷,黑虎鲨投诚,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正要和辛将军商量!”   “莫岩柏今日既然敢来,侯爷想必也已经给了他一些承诺。”辛赐道:“大都督过世之前,将墨玉黑鲤也交给了黑虎鲨,自然是对黑虎鲨投诚十分在意,末将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齐宁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朝廷自然会接受他们的投诚。不过朝廷最后的旨意下来,应该还是要辛将军就地处理此事,而且黑虎鲨手底下有上千之众,一旦招安,自然要妥善安置这些人,辛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如果他们投诚,可以给他们发放银两,还可以让东海当地官府给他们分配田地,遣散他们回家务农如何?”辛赐建议道。   齐宁想了一下,摇头道:“辛将军,这些人虽然接受招安,说到底,并不是真的想回乡务农,过上安居乐业的清贫日子,若当真如此,他们中间许多人当年也不会下海为寇。你是水师的老将军,比我更加清楚那些人的秉性。”   “侯爷一针见血。”辛赐立刻点头道:“这些人都是豺狼之辈,就算将他们遣散回原籍,却也未必能够本分下来。”   齐宁含笑道:“这些人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却有几桩好处难能可贵。”   “侯爷说的是?”   “他们对东海的海域十分熟悉,而且都是精通水性,下海为寇,草莽之气还是有的,该拼命的时候,那也是有勇气的。”齐宁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辛赐:“如果能够善加利用,倒也不失为一支力量。”   辛赐微皱眉道:“侯爷难道是想将这些人编入水军之中?这......只怕不妥。”   “东海水军乃是帝国的精锐,征募水兵的时候,也是十分严格。”齐宁道:“他们令行禁止,若当真让那群招安的海匪进入军中效力,定会让那种散漫的习惯带入进去,要让他们融入水军,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是海匪出身,水军官兵骨子里就瞧不上,日后双方未必不会彼此发生冲突。”   辛赐道:“侯爷所言极是。”感觉齐宁似乎已经为这些人想好了后路,问道:“侯爷,不知您觉得这些人投诚之后,该如何安置为好?”   齐宁道:“如何安置,回头还要仔细商议。不过接下来若是这帮人还能为朝廷立下大功,我希望辛将军到时候能够和我一同向朝廷上书,对他们多多加善待!”   “立功?”辛赐顿时有些不明白。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此事回城之后,再与辛将军仔细筹划,我现在还有一桩事情要去做,还请辛将军在这边善后。”   辛赐立刻起身道:“侯爷若有什么吩咐,请尽管开口。”   “我要去那艘船一趟。”齐宁微一沉吟,才道:“此事交给我去处理吧!”   辛赐顿时明白过来,再次深深一礼。   齐宁出了船舱,甲板上的官员们此时三五成群,正在低声议论,见得齐宁出来,众官员立刻安静下来,这时候辛赐也跟着出了舱,齐宁回身向辛赐道:“辛将军,你可以带两艘战船先行回去,我去那边瞧一瞧,很快就会回去。”   “我们在此等候.....也好,末将遵从侯爷吩咐。”他本想等着齐宁一起,但瞧见齐宁使了个眼色,明白齐宁意思,立刻改了话风。   齐宁也不废话,只留下了吴达林等几名护卫,下了战船,径自往莫岩柏那条船上过去,辛赐知道齐宁不希望这边人多眼杂,当下吩咐两艘转船返回码头。   沈凉秋被杀,水军官兵群龙无首,这时候也唯有听从辛赐的吩咐。   齐宁到得那条船边,登船而上,船上的众人事先已经得到了吩咐,看到齐宁登船,都是恭敬站在边上,其中一人上前来行了一礼,齐宁低声问道:“人在哪里?”   “草民顾海青,是.....是虎爷手下的二当家。”那人异常恭敬:“虎爷有吩咐,无论他能不能回来,我们见到侯爷,都要听从侯爷的吩咐,侯爷要见的人,就在船舱里面。”   齐宁一身锦衣玉带,这边众人事先也得到了莫岩柏的嘱咐,顾海青身为二当家,在东海海匪的地位仅次于莫岩柏,那也是个十分机敏的人,自然知道这登船上来的年轻人必然就是锦衣候。   锦衣候微点头,顾海青已经抬手请齐宁入舱,齐宁吩咐吴达林等人就在外面等候,自行进入舱内,顾海青等人也没有跟进来。   舱内走出一小段,左手边有一间舱室,木门打开,齐宁背负双手走到舱门前,只见到一道窈窕的身影正站在一扇窗口前,背对这边,一身紫色长裙,正是方才出现在船头的那女人。   齐宁进到舱内,反手关上门,轻步走到那女人身后,距离两步之遥停下,背负双手,凝视着那女人的背影,开门见山道:“沈凉秋已经坦白了一切,也被就地正法,不知道夫人还有什么要说的?” 第一零二五章 谁知寂寞苦   紫裙女人也不回头,只是淡淡问道:“你们准备如何处置我?”   “夫人放心,所有人都只知道沈凉秋谋害大都督,而且沈凉秋死前并无提到夫人,只是说澹台家待他凉薄,他是要从澹台家拿回属于他的东西。”齐宁看着紫裙女人背影:“夫人和他之间的事情,不会有别人知道。”   紫裙女人转过身来,她容颜娇媚,风韵动人,但平静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疲惫,看了齐宁一眼,才道:“你就是锦衣候?”   “正是齐宁!”齐宁拱了拱手。   紫裙女人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许多,所有人都以为我已经服毒自尽,为何你却偏偏不相信?”   “一切发生的太巧,我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夫人会假死。”齐宁凝视紫裙女人,眼前这女人,自然就是澹台炙麟的世子夫人,“但是后来有许多蛛丝马迹显露出来大都督的死与沈凉秋很可能有关系,可是就是在夫人这一环上存在问题,如果不能解释夫人的自尽,我所有的推测都不成立。”   “哦?”   “沈凉秋所做的这一切,他自己并不能独自完成,必须要有一个在都督府内很有权势的人配合才成。”齐宁道:“我一开始怀疑过侯总管,想过他很可能配合沈凉秋完成这桩谋杀,但从动机上,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侯总管为何会协助沈凉秋谋害大都督。侯总管当年被老侯爷留下来照顾大都督,当然是对澹台家忠心耿耿,否则也不会被老侯爷看中。”顿了一顿,才道:“而且我很难想象,侯总管有什么理由背叛四大世袭候之一的金刀候,却去效忠沈凉秋!”   “所以你怀疑是我?”夫人语气云淡风轻,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齐宁叹道:“其实一开始我就对夫人有所怀疑,但内心实在不相信夫人会成为沈凉秋的助手。事发当夜,夫人支走了侯总管,让他去往水师大营,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想过夫人慌乱之下,可能没有考虑清楚。案发现场,形成了密室,很难找出大都督是被人谋害的证据,但我知道案发现场一定是经过精心布置,当时并没有想出到底是如何布置,但支走侯总管,很可能是重要的一环。”   “你很聪明!”夫人淡淡道。   “本来我对夫人已经有所怀疑,但夫人在我们抵达之后,却服毒自尽,时机可说是恰到好处。”齐宁苦笑道:“这会让人以为夫人一直在等着最后的结果,当夫人得知大都督是悬梁自尽后,毅然服毒追随,伉俪情深,只能让人钦佩。”盯着澹台夫人的眼睛道:“这样一来,夫人也就不必接受刑部官员的询问,毕竟事关重大,说错一句话,很可能就会露出破绽。”   夫人轻蔑一笑,并不言语。   “沈凉秋确实早就对大都督起了杀心,但却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一直找不到好机会。”齐宁平静道:“我说的好机会,并不是说他没有机会动手谋害大都督,而是谋害大都督之后,他该如何收场。”叹了口气,道:“大都督正值壮年,突遭不测,无论是朝廷还是澹台家,又岂能不查明真相?要做到无暇可击,着实不容易。”   夫人只是看着齐宁,依然没有开口。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这次沈凉秋出手,破绽极多,无论是让夫人装死,还是急切地大都督的遗体入殓,处处不寻常,但除了这样做,他也没有别的办法。”盯着夫人的眼睛道:“沈凉秋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他十分狡猾,按理来说,不该漏出这么多的破绽,但最后依然这样做,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他不得不动手,而且事起仓促。”   “因为澹台炙麟已经起了疑心。”澹台夫人终于开口道:“那天晚上,他突然问我为何没有佩戴孔雀钗,看似随意一问,但我知道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齐宁微微颔首,那支孔雀钗,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莫岩柏在都督府内买通了耳目,知道澹台夫人与沈凉秋有了私情,而且澹台夫人甚至将自己出嫁时一直带在身边的孔雀钗作为私情信物给了沈凉秋。   孔雀钗便是二人苟合的一项证据。   女人一旦被感情冲昏了头脑,很容易做出一些极不理智的事情来,也许在柔情蜜意之时澹台夫人送出孔雀钗,事后觉得不妥,但却已经不好再要回来。   “我当时应付过去,但已经察觉到他神色不对。”澹台夫人缓缓道:“我在府内自然有亲信,知道事关重大,便派人将此事密告沈凉秋。”   “这就对了。”齐宁点头道:“沈凉秋确实一直在筹划谋害大都督,但并没有做好准备,可是知道大都督可能察觉到你们的私情,他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旦迟疑,人头落地的可能是他自己。”苦笑道:“夫人,你并非笨人,沈凉秋与大都督在一起多年,此人心机深沉,难道你一丝儿也看不出来?大都督堂堂男子汉,并没有辱没你,为何你会.....?”   “你觉得我需要向你解释?”澹台夫人淡然一笑。   齐宁微点头,道:“大都督的海葬刚刚举行完毕,所有人都知道大都督和夫人你都已经海葬,所以这世间已经不存在澹台世子夫人。”   “哦?”澹台夫人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张,浅浅一笑:“你是来帮澹台家处置我?”   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道:“谋害大都督的主谋是沈凉秋,他已经伏诛,首恶已除。”顿了一顿,才道:“夫人可以远去海外,或许到南洋生活,只要不再踏上大楚的土地也就是了。”   “你.....让我走?”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齐宁叹道:“也许你有自己的苦衷,你在海上等候一段时日,时机一到,我会让人安排你去南洋,咱们就此别过。”   澹台夫人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道:“你是在可怜我?锦衣候,看来锦衣齐家的人和金刀澹台家的人并不一样,澹台家的人都是铁石心肠,想不到锦衣齐家的人.....!”说到此处,她猛地抬手捂胸,还没等齐宁意识过来,澹台夫人身体已经瘫软下去,齐宁大吃一惊,抢上前去,澹台夫人却已经是躺在木板上,嘴角竟是溢出鲜血来。   “夫人,你.....!”齐宁心下骇然。   澹台夫人幽幽道:“锦衣候也不必为.....为难了,你登船过.....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服下了毒药。之前不是说我服....服毒自尽吗?我没有骗.....骗你,只是时辰晚了一些而已。”   “你身上怎会有毒药?”齐宁神情凝重。   澹台夫人凄然笑道:“这些年来,我身上一直都放有毒药,因为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那些叫花子找到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毒药自然更不会离身,好在他们知道我是谁,并没有搜我的身,毒药就一直留在了身上。”   齐宁叹了口气,苦笑道:“夫人既知今日,又何必.....?”   “你以为我不知道沈凉秋的秉性?”澹台夫人惨然一笑:“我知道他心术不正,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比起澹台炙麟,他至少还愿意说假话.....!”   齐宁蹲在夫人身边,只是静静看着澹台夫人。   “你知道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澹台夫人并没有流露任何死亡前的恐惧,嘴角只是带着一抹苦笑:“寂寞,没有体验过的人,永远不知道......寂寞有多么可怕......!”   齐宁神情黯然。   他知道澹台炙麟和澹台夫人的关系并不好,澹台炙麟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水军上,对澹台夫人十分冷落,深宅大院之中,齐宁可以想象到澹台夫人每一天都在寂寞之中度过。   没有经历过寂寞,永远不知道寂寞有多可怕。   “我并没有什么奢求.....!”澹台夫人声音很低,唇角鲜血缓缓溢出:“我只希望他有一句贴心的话,甚至只要一个微笑,可是.....他只是将我当做一件物品,从来不会在意我有什么感受。我知道沈凉秋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可是.....一个人期待太久,有时候就会将假话当做真话去听......!”   齐宁微微点头,夫人唇角露出一丝浅笑:“一个人如果失望太久,就会绝望,等到绝望的时候,也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眼睛缓缓闭上,吐出最后一句话:“我只想做一个.....女人.....!”随着最后一个字吐出,便再无气息。   齐宁缓缓站起身来,抬头从窗口向外望去,远方是碧蓝的大海,晴空万里,天地互映成一幅美好的图画。   他走出船舱,到得甲板之上,顾海青和吴达林等人迎了过来,见到齐宁神色凝重,也都不敢说话,一阵海风迎面吹来,齐宁仰面迎着海风,感受着风中的气息,片刻之后,才吩咐道:“那个女人,你们找一处地方,好好安葬。”   顾海青拱手道:“侯爷放心,我们一定妥善处理。”   “侯爷.....!”吴达林见得齐宁眉宇之间显出疲倦之色,有些担心,齐宁看出吴达林脸上的担忧之色,勉强一笑,道:“没什么事,起航先回码头吧,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一零二六章 逃亡   莫岩柏的那艘船将齐宁送回到东海水师码头,辛赐率先返航,早已经抵达,尚未靠近码头,齐宁却远远瞧见水师码头的不少战船上人头攒动,不似之前那般风平浪静。   齐宁一看情形,便知道事情不对劲,催促船只加快速度,靠近到码头,这时候已经瞧见从水师大营那边正有一队队水兵向海边迅速集结过来,披甲持矛,行动迅速,十多艘战船都已经放下了登船的甲板,水兵整齐却极其迅速地登船。   海岸边不少身穿甲胄的水军将领正在指挥,瞧眼前的形势,明显是发生了突变,水军要出海行动。   齐宁本以为这可能是水师的紧急训练,但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极低。   沈凉秋刚死,虽然辛赐接下来要替代沈凉秋暂时统管水军军务,但大部分水师官兵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辛赐也才刚刚回到码头,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召集水军的大小将领召开军事会议,绝不可能刚刚下船就下令出兵,而且要进行军事演习,事先也定然有详细的计划,绝不可能临时起意,若是没有规划,行动起来也就是一盘散沙。   难道是水军暴动?   齐宁心下一凛,他瞧见指挥行动中赫然有唐辉和祝硕也在其中,心下更是狐疑。   前几日沈凉秋自导自演的捕鲨计划,唐辉和祝硕也参与其中,齐宁早就看出这两人应该是沈凉秋的亲信部下,如今沈凉秋既死,难道这两人要趁乱谋反?   “侯爷,出事了!”吴达林等人是跟随齐宁一同返回,看到眼前景象,也知道事情不对,都是上前来,手按刀柄,护卫在齐宁左右。   便在此时,却听得马蹄声响,又听一个声音叫道:“侯爷.....!”   齐宁循声看去,却见正是辛赐骑马飞奔而来,齐宁看到辛赐安然无恙,微微宽心,迎上前去,辛赐靠近过来,手脚利索翻身下马来,快步上前,神色严峻,拱手道:“侯爷,东海江家只怕是谋反了!”   “谋反?”齐宁微吃了一惊,皱眉道:“法曹司秦月歌难道没有控制住他?”   “秦月歌受了伤,现在正在大营。”辛赐肃然道:“消息就是他带过来,江家的商船队可能已经逃离码头,绝不能让他们就此逃了,末将正准备下令追拿。”   齐宁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大事,神情也凝重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何事?”   “秦月歌奉了侯爷之令,本是要将江漫天等人请到衙门里,暂时控制起来,可是江漫天昨天就已经离开了古蔺城,去往了江家码头。”辛赐沉声道:“秦月歌带了几个人去江家码头,江家码头风平浪静,但要登船的时候,秦月歌察觉到船上的气氛不对,他便没有登船,故意要离开,江家的人以为秦月歌发现了破绽,立刻从船上冲出一群人要拦住他们,秦月歌夺马要走,但他们有弓箭,秦月歌带过去的几人全都被射杀,秦月歌虽然侥幸逃出来,却也中了几箭,好在性命并无大碍。”   齐宁脸色更是严峻,道:“对秦月歌他们动手,就等同于谋反,可是......江漫天为何敢这样做?”   “侯爷,末将得到消息,也很是吃惊。”辛赐道:“东海水师镇守东海,除了要保护东海沿岸不受海匪侵袭,最重要的使命,就是要维持东海的太平,监督东海那几大家族。江家谋反,东海水师责无旁贷,必须将他们剿灭。”随即皱眉道:“侯爷之前等回来之后有事要与末将商议,难道是与江家有关系?”   齐宁也不再犹豫,轻声道:“辛将军,本侯已经查到了一丝东海三大家族谋逆的端倪,但却没有最后确定,而且并不想过早打草惊蛇。今日大都督举行海葬仪式,也是要借此机会揭露真相,让沈凉秋无所遁形,事先我已经安排好,为以防万一,令秦月歌将江漫天等人暂时控制起来,以免发生突发状况。”苦笑摇头道:“只是本侯太过轻敌,江漫天比我想的还要狡猾,他竟然已经嗅出了危险,从城中逃脱。”   “嗅出危险?”辛赐浓眉紧锁,意识到什么,低声道:“侯爷,江家谋反,与沈凉秋是否有什么关系?”   “之前我不敢肯定,也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沈凉秋与江家有牵扯。”齐宁神情冷峻,“但现在看来,两者私下里必有关联。”   辛赐猛然间意识到什么,骇然道:“侯爷,沈凉秋那句最后的真相,难道.....难道是指此事?”   辛赐久经沙场,虽然是一员武将,但在金刀老侯爷身边多年,对于形势的判断自然也是异常敏锐,齐宁也皱起眉头:“辛将军,看来大都督被害,其后的阴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辛赐已经握起拳头,往战船那边看了一眼,见到水兵正在登船集结,才低声道:“沈凉秋谋害大都督,夺取水师兵权,然后以东海三大家族的财力为依仗,控制东海......!”他一说完,连自己也感到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如果江漫天和沈凉秋没有勾结,他为何会在大都督海葬之前,警觉地离开古蔺城?”齐宁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微一沉吟,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道:“沈凉秋这次谋害大都督,是仓促行动,朝廷派人来调查,江漫天和沈凉秋都是心中有数。江漫天心思缜密,比沈凉秋更要狡猾得多,沈凉秋卷入此案之后,江漫天知道沈凉秋在此案之中有诸多破绽,所以一直在暗中观察.....!”   “不错。”辛赐也明白过来:“江漫天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侯爷怀疑到沈凉秋的身上,甚至也感觉到危险逼近,是以出城躲在江家码头.....!”   “他知道最近这些时日十分凶险,只有躲在江家船队中才最是安全。”齐宁叹道:“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太太平平过去,自然无事,可是......!”   “可是今日秦月歌却去找了他。”辛赐也知道问题的关键:“大都督海葬之日,官府却去请他,江漫天自然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才会一不做二不休,想要杀死秦月歌。江家码头距离东海大营有几十里地,除掉秦月歌,秦月歌不能及时赶来报讯,他就能够争取更多逃走的时间。”   齐宁自责道:“是我的疏忽大意,我本不该打草惊蛇.....!”   “侯爷并没有做错,江家是东海的世家,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此,虽然臣服于大楚,可是在东海根深蒂固,到处都有他的耳目。”辛赐道:“沈凉秋处于险境,他应该看的很清楚。”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他虽然知道沈凉秋身处险境,但却还是存有侥幸之心,希望沈凉秋能度过这一关。”冷笑一声,道:“因为时机未到,他只能用沈凉秋做棋子冒险一赌,若是能够过关,自然相安无事,若是过不了,他也已经想好了退路。”   “时机未到.....!”辛赐恍然大悟:“侯爷,看来东海这边祸心之大,真是骇人听闻。朝廷已经在谋划北伐事宜,沈凉秋和江漫天等待的时机,很可能就是楚军北伐之时......!”一想到大楚精锐尽出,北上伐汉,而东海这边却后院起火,到时候楚国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困境,后果不堪设想。   东海水军一直都是由金刀澹台家统领,如果沈凉秋真的控制住东海水师,在东海起兵谋反,那么身在京城的金刀澹台必然是难辞其咎,朝中也必有人借势向金刀澹台家动手,如果真到了那种境地,澹台家就将迎来灭顶之灾。   想通此节,辛赐手脚发凉,看齐宁的眼神便带着感激之色,如果不是齐宁揭穿了沈凉秋的阴谋,今日除掉沈凉秋,那么沈凉秋度过此关,后面麻烦可就大了。   “辛将军,事不宜迟,江家既然动了,其他两大世家不知道情况如何。”齐宁神情一敛,肃然道:“东海刺史陈庭是否还在大营这边?立刻让他回城,迅速将三大世家全都控制起来,他们在东海根深蒂固,秘密筹划多年,一旦要鱼死网破,城中必然大乱。”   辛赐立刻道:“侯爷放心,得到秦月歌的情报,陈大人已经立刻赶回城去,他知道该如何做。古蔺城那边,交给陈廷便可以,侯爷,末将仓促之间,调动十二艘战船前去追拿江漫天,绝不能让他跑了。”   “辛将军可知道江漫天要往哪里去?”   “只能是往南方去。”辛赐道:“江漫天的船队熟悉南边的航线,他既然早有准备,一定将可以转移的家财都转移到了船队,然后逃亡南洋。”指着那边战船道:“江家的商船航速极快,这十二艘战船的航速不在江家船队之下,水师其他船只未必能够赶得上。江家目前总共有八艘船,只要我们追上,绝无还手之力。”   齐宁皱眉道:“辛将军觉得江漫天会逃亡南洋?”   “他只有这一条路,侯爷,难道他还有别的路可逃?”辛赐疑惑道。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辛将军,不必急着让水师立刻出发,我有一个计划,咱们先商议一番,确定作战部署,然后再依计划行事。” 第一零二七章 棋局   夕阳西下,江漫天此刻却已经身在海凤岛。   西临碣石,站在崖边远眺西方,江漫天的表情依然是从容淡定,但眼眸深处,却闪现着难以掩饰的寒意。   背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江漫天并没有回头,很快身后就响起声音:“先生,刚刚得到消息,沈凉秋已经死了,首级就在东海水师大营。”   江漫天眼角微跳,声音却还是平静异常,淡淡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们多年的辛苦,却毁在了沈凉秋身上。”摇摇头,轻叹道:“愚蠢透顶,愚蠢透顶。”   “他并不算太愚蠢,只是他的对手实在太聪明。”身后那人声音尖细,不无讽刺道:“先生岂不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江漫天回过头,站在他身后的却正是鬼王。   鬼王身材矮小,脸上带着雪白的娃娃脸面具,看上去很是渗人,夕阳的光芒照在那张雪白的面具上,更添诡异阴森。   鬼王身后,却还有一人跟随,身材魁梧,脸上却是戴着一张笑佛般的面具,此时上前两步,也是眺望海岸方向,轻声道:“江先生,秦月歌带伤逃走,必然会通知东海水师,他们得到消息,按理来说,应该立刻发起追击,但天都快黑了,派出去的水鬼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送来,这就有些奇怪了。”   “陆庄主,说奇怪也不算奇怪。”鬼王发出一声怪笑:“沈凉秋死了,东海水师群龙无首,辛赐离开东海十多年,就算由他接替水师兵权,要调动战船,只怕也要花费些时间。”   陆商鹤看向江漫天,问道:“江先生,你觉得水师是否真的会追向南洋方向?”   江漫天却没有轻易回答,略一沉吟,才颔首道:“江家一直与南洋贸易,对去往南洋的航线极为熟悉,这一点水师自然也是清楚,他们也一定会以为江某只有往南洋一条道路。”   “去往南洋需要几个月的时间。”鬼王道:“江三爷带着船队一直往南去,但是船上的物资难道能够支持他们抵达南洋?”   “事起仓促,虽然船队已经做了准备,但物资却并没有完全补充上去。”江漫天微皱眉道:“船上的物资,最多也就支撑二十多天。”   陆商鹤道:“水师的战船并不比商船快上多少,而且他们对南洋的航线并不熟悉,大海茫茫,只要躲开近海,水师也不会真的一直追到南洋。”   “水师将目标钉死在那支船队上,我也正好利用那支船队作为掩护。”江漫天冷笑一声:“水师只要找不到船队,定会以为我们已经远去南洋,不会真的一直追下去。等到水师退兵,船队自然会到仓库那边去补充物资。”   陆商鹤叹道:“江先生未雨绸缪,在仓库那边囤积大量物资,现在看来真是高明得很。”摇了摇头,又叹道:“只可惜江先生终究还是太过轻视了齐宁。”   江漫天道:“我高估了沈凉秋,低估了齐宁,而且没有想到齐宁竟然这么快就查出了真相。只要今日澹台炙麟的遗体能够顺利海葬,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却没有想到就差这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陆商鹤冷笑道:“江先生,齐宁虽然年轻,却是狡诈多端。如果不是因为他,陆某已经控制住了丐帮,就因为他横插一脚,导致陆某功亏一篑.....!”   鬼王背负双手,声音尖细:“据我所知,这位锦衣候还是世子的时候,脑筋迟钝,而且很少外出,阅历极少,为何现在的这位锦衣候,却与我所知完全不同?”   “这个消息并不假。”江漫天道:“齐宁还是锦衣世子的时候,确实是脑筋迟钝,如同白痴,此事京城里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此人的改变,就是在一次意外发生之后,听说此人被劫持出京城,许多人以为他必死无疑,但却意外被锦衣侯府的人找了回来,回来之后的锦衣世子,就变得与此前完全不同,判若两人。”   鬼王若有所思,轻声道:“若说受惊之后,脑子突然变得清楚,那倒也说得过去。可是一个形同白痴般的年轻人,毫无阅历,发生一件意外,却变得狡猾多端,就连陆庄主和江先生也都先后栽在他的手里,这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   “鬼王的意思是?”   “你刚才说那次意外之后,锦衣世子就判若两人.....!”鬼王沉吟片刻,才道:“总不会这位锦衣世子真的是另外一个人吧?”   江漫天一怔,随即摇头道:“那倒不会。鬼王是想说有人李代桃僵,冒充锦衣候?锦衣侯府的人并不蠢,如果真是有人冒充,早就被发现,此人也活不到今日。锦衣齐家乃是楚国的贵族世家,如果此人并非锦衣世子,锦衣齐家的人怎可能让他承袭爵位?”   陆商鹤也道:“鬼王,江先生所言极是,李代桃僵有人冒充,几乎没有这个可能。”微一沉吟,才道:“就是不知道此人背后是否另有高人指点。”   “高人指点?”   “鬼王莫忘记,锦衣齐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陆商鹤冷笑道:“天下五大宗师之一的北宫连城,那可是出自锦衣齐家。”   鬼王声音微带惊诧:“难道北宫连城一直在他身边?”   江漫天也显出骇然之色,略一沉思,才道:“鬼王,陆庄主的猜测未必没有道理。如果是北宫连城一直暗藏在齐宁背后,那么这一切倒真的能够解释的通。北宫连城的武功已经进入化境,神鬼莫测,齐宁当初脑筋迟钝,若是北宫连城出手,未必不能让齐宁开窍。齐宁毫无阅历,但这几次却屡屡坏我等大事,如果是北宫连城在背后指点,齐宁自然知道该如何应付。”   “你们觉得北宫连城一直在背后指点齐宁?”鬼王轻笑一声,淡淡道:“北宫连城性情淡漠,对他而言,最大的诱惑只有剑道,除了他手中剑,他不会在乎任何人,也不会在乎任何事,又岂会躲在齐宁背后指指点点。”摇了摇头道:“或许齐宁背后真的另有高人,但绝不可能是北宫连城。”   陆商鹤与江漫天对视一眼,才问道:“江先生,你们多年来的谋划一朝尽废,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朝尽废?”江漫天淡淡笑道:“陆庄主言重了。只不过行事不似从前那么方便,根基并未动摇,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发起反击。”   “哦?”陆商鹤轻笑一声,道:“愿闻其详!”   “江某知道陆庄主的意思。”江漫天看着面具下陆商鹤的眼睛:“陆庄主觉得失了东海,自今而后海上的贸易就此断绝,没有银子源源不断供应上来,也就难成大事。”   陆商鹤叹道:“江先生,恕我直言,如果海上贸易断绝,咱们最大的银子来源也就断绝,隐主的大事,只怕就要因此而受打击。”   “陆先生的话如果放在几年前,确实大有道理。”江漫天道:“可是放在眼下,却有些欠妥。楚国北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且时间拖不了多久,只要楚军挥师北上,那么我们面临的所有难题,都将迎刃而解。”   鬼王怪笑一声,道:“陆庄主,江先生这句话倒没有错,只要楚军按照我们所想北上,东海依然会在我们手中。”   “哦?”   “你来东海不久,但应该知道江先生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经营海上的贸易。”鬼王怪笑道:“许多人都知道东海江家日进斗金 ,乃是东海第一巨富,可是他们未必知道,真要论起来,江先生手里的财富,只怕比楚国国库的银子还要多。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年江先生一直在为如何花些银子发愁,所以每年都会有一大笔银子作为收买人心之用。”   陆商鹤叹道:“银子确实是好东西。”   “江先生不但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洞悉人性的睿智头脑。”鬼王笑道:“当初正是凭借沈先生的一张嘴,才让沈凉秋投靠我们,成为了我们的一枚棋子。沈凉秋死了,无非是被对手吃掉了一枚棋子,棋局还在,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江漫天淡然一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鬼王这句话说得好。陆庄主,澹台炙麟之死,虽然确实因此而导致我们面临眼下的困境,但却也并非什么坏事。澹台煌老迈不堪,澹台炙麟也已经死了,澹台家对水师的控制定然不再似从前那般,虽然辛赐暂时统领水军,但江某敢保证,眼下的水师官兵,已经是人心惶惶。”   “这倒不假。”陆商鹤轻笑一声:“几十年来,东海水师一直掌控在澹台家手中,如今水师统帅竟然没有澹台的姓氏,自然会让习惯了澹台家作为统帅的水军官兵慌乱。辛赐虽然是从水军出去的名将,但他已经离开水师十几年,要在短短时日之内让水军官兵心服口服,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所以一旦楚国朝廷下旨让辛赐统帅水军,那么辛赐必然要大刀阔斧整顿水军。”江漫天慢悠悠道:“水军之中,多有沈凉秋的嫡系,这些人心中也定然猜到朝廷一旦正式下令辛赐成为大都督,辛赐一定会对他们开刀,大刀悬在头上,这些人当然不会引颈待戮。如果给辛赐足够的时间,他或许真的可以缓而图之,满刀子切肉,一点点整顿水军,可是......楚军北伐,给辛赐的时间已经不多,而这恰恰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说到这里,唇角泛起一丝从容笑意:“银子有时候确实是好东西,它可以让许多人俯首听命,成为我们棋局上的棋子!” 第一零二八章 入毂   陆商鹤见得江漫天神态从容,笑道:“江先生这般说,我也就放心了。隐主对东海这边看的极重,对江先生也是寄予了厚望,只盼江先生莫要让隐主失望。”   “商船队一路南行,将水师的注意力引了过去,齐宁便是再狡猾,也想不到我们就在水师的眼皮底下。”江漫天气定神闲:“我们就在这里等待,只要他觉得我江某人仓皇而逃,稳定东海之后,绝不会一直留在东海。楚军北伐之后,没有人会再将注意力放在东海这边,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便可以按照第二套计划去施行了。”   鬼王怪笑道:“现在想来,江先生实在是有大智慧,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制定了两套计划。若是沈凉秋这枚棋子安然无事,我们自然可以按照第一套计划顺利实行,如今情况有变,这第二套计划却终究是排上了用场。”看向江漫天,道:“若是当初江先生有备选的计划,眼下咱们还不知该如何去办。”   便在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鬼王回过头去,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鬼王走了过去,低语几句,那人退下之后,鬼王已经走过来,怪笑道:“江先生,一切如你所料,东海水师已经出海了,他们派出了十几艘战船,准备了大量物资在船上,一路南下,那是真的去追商船队了。”   陆商鹤拍手笑道:“看来他们真的以为江先生逃亡南洋,这一招金蝉脱壳,当真是高明的紧。”   “东海水师向南的航线我之前已经调查清楚。”江漫天道:“最远也就抵达到冲马礁一带,冲马礁以北的情势他们很清楚,可是一旦过了冲马礁,他们对海上的情况就远不如我的船队熟悉。易水只要过了冲马礁,水师便再也寻他们不见。”   陆商鹤笑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可笑齐宁那小子还在自以为得计。”想到什么,问道:“江先生,令郎在京城,先生这边出了事情,令郎那边......!”   “我已经飞信传书,随云得到消息,会立刻离开京城。”江漫天平静道。   陆商鹤点点头,随即叹道:“只是江先生还有不少族人无法及时撤走,齐宁他们也许会对他们......!”说到此处,却并没有说下去。   “欲成大事,总要准备牺牲。”江漫天神态不变,淡淡道:“他们对东海犯下的一切,他日会十倍偿还。”   “江先生果然是做大事的人。”陆商鹤竖起拇指道:“壮士断腕,大胸怀大气魄。江先生放心,向他们讨还血债的日子不会太久。”   夕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江漫天遥望古蔺城方向,喃喃道:“不错,不会太久!”   江漫天望向地平线的时候,齐宁正在东海水师大营的帅帐之内。   他与辛赐商议好计划之后,辛赐亲自率领十二艘战船南下,追击江家船队,而齐宁则是留下来坐镇水军大营。   帅营颇为宽敞,这里经常要举行水军军事会议,大小将领不在少数,所以帅营一直都很宽敞,正因为如此,唐辉和祝硕此时感觉浑身有些不自在。   诺大的帅帐之中,除了齐宁之外,就只有他二人站在齐宁面前,被齐宁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看着,总会让人不大舒服。   本来水军战船出海追拿江家船队,祝硕和唐辉也要跟随船队出航,但临上船的时候,却被辛赐留了下来,随后传来齐宁的吩咐,让二人等候,有事要商量。   两人等船队离开之后,就在帅营外等候,知道日头落山,才被齐宁传进了大帐之中。   两人心中都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沈凉秋谋害澹台炙麟,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那位水师副将已经首身分离,被定为了叛贼。   对二人来说,沈凉秋被杀已经是非同小可,最要命的是两人都是沈凉秋一手提拔起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谁都懂,澹台炙麟死后,两人都以为沈凉秋很可能会坐上大都督的宝座,只要沈凉秋成了大都督,作为沈凉秋的心腹干将,两人自然是步步高升,可是这股兴奋劲还没过去,今日发生的事情却如同五雷轰顶,让两人心惊胆战,等此时觐见锦衣候,两人更觉得背脊发凉,实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走出这帅帐。   “沈凉秋谋害大都督,今日伏诛,你二人对此事如何看?”齐宁开门见山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额头已经冒出冷汗,祝硕勉强拱手道:“回侯爷,沈.....沈凉秋忘恩负义,谋害大都督,罪无可赦,就这样.....就这样杀了他,倒.....倒算是便宜了他。”   “哦?”齐宁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唐辉,你也是如此看法?”   唐辉立刻道:“侯爷,大都督对朝廷忠心耿耿,对手下的官兵更是待若兄弟,特别是....特别是对沈凉秋,大都督委以重任,信任有加,可此人竟然对大都督下手,此等狼心狗肺之辈,实在.....实在该千刀万剐!”   齐宁笑道:“据我所知,你二人都是沈凉秋一手提拔起来,没有沈凉秋,也就没有你们的今日,你们这般说,是不是也有忘恩负义的嫌疑?”   唐辉和祝硕更是心往下沉。   “侯爷,我二人虽然是沈凉秋提拔,但没有大都督的同意和器重,也无法有今天。”唐辉壮着胆子道:“而且东海水师效忠的是朝廷,我二人都是皇上的子民,只对皇上效忠,沈凉秋谋害大都督,就是反叛逆贼,即使他对我们有恩,我们也绝不会因此而忘记自己的身份。”   齐宁颔首道:“唐辉,你能记得这一点,本侯很欣慰。海上揭露真相的时候,你们没有跟随沈凉秋一起,可见你们确实知道是非黑白,对此本侯也很欣慰。”   两人闻言,微微宽心。   “不过你们也清楚,东海水师是朝廷镇守南方的倚重,不可有任何闪失。”齐宁正色道:“沈凉秋是谋反逆贼,你二人又确实是他提拔起来,如果依然让你们留在水师,只怕水师中许多兄弟心中不服,你们可明白本侯的意思?”   唐辉和祝硕对视一眼,本来宽下的心在此揪起来,唐辉想了一下,拱手道:“若侯爷以为我们不该继续留在水师,卑将愿意立刻回乡。”   “侯爷,卑将.....卑将也愿意返乡。”   齐宁摆摆手,道:“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问你们,上次在那孤岛捕鲨黑虎鲨,你们可知道那只是沈凉秋自导自演的圈套?你们杀死的并非黑虎鲨。”   两人都是骇然变色,唐辉已经道:“侯爷,那....那怎么可能,沈.....沈凉秋说过那就是黑虎鲨,而且行动之前,还对我二人说,谁能击杀黑虎鲨,就会向朝廷为谁报功.....!”   齐宁看两人神色,知道这两人事先应该确实不知情。   沈凉秋做事阴狠,这些阴招,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两人若知道沈凉秋暗中的计划,沈凉秋也就等若是有把柄握在这二人手中,以沈凉秋的心术,自然不会将真相告诉这二人。   “你二人能够被提拔上来,也并非没有真才实干。”齐宁语气微缓:“朝廷用人之际,水军也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若是就此返乡,委实有些可惜。”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们,先前和辛将军议事的时候,辛将军对水军一些人还是存有担心.....!”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却都不敢说一句话。   “如果本侯给你们机会留在水军,不知道你二人愿不愿意?”齐宁扫视二人问道。   两人心里都清楚,一旦返乡,也就等若前途尽毁,自此之后,也绝无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但为了保住性命,只能选择返乡,这时候听齐宁说有机会留下来,心中都升起希望,一起拱手道:“若能继续为国尽忠,求之不得。”   “辛将军和不少人对你们心存看法,要改变这样的看法,只有一个法子。”齐宁道:“军人看重的是军功,只要能够立下军功,无论是辛将军还是其他人,对你二人的看法都会有所改变。本侯惜才,知道你二人并非无能之辈,如果能够保全你们,也会尽力而为。”   两人再不犹豫,一起跪倒下去,唐辉肃然道:“侯爷,只要能够留下来,上刀山下火海,卑将万死不辞,侯爷若有什么吩咐,卑将拼了性命也会去做。”   “卑将也是这个意思。”祝硕立刻接道:“侯爷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齐宁起身来,笑道:“好,看来两位果真是一心想要为国尽忠,你们心里想着朝廷,朝廷自然也不会忘记你们。本侯可以给你们一次立功的机会,只要此番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不但可以留在水师,本侯可以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让朝廷封赏你二人。”   “侯爷,您尽管吩咐,要我们做什么。”唐辉肃然道。   齐宁抬手示意二人起身,又招手让两人靠近过去,两人凑集到帅案边,齐宁已经取出一幅地图,铺在案上,看了两人一眼,才道:“你们的任务,便是这幅地图!” 第一零二九章 夜袭   夜色幽幽,身处山洞之内,江漫天一夜总是感觉心神不宁。   海凤岛在前朝还没有灭亡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当时四大家族横行东海,即使是前朝,对东海的控制也很是薄弱。   当年东海主要产出的是食盐,历代对于东海所需,也主要是在盐务上的干涉,相较于京畿地区以及其他经济发达地区,东海历来也是被忽视的偏远地区,如果不是后来韩家打通了海上的贸易,谁也不会对东海另眼相看。   居安思危,这也一直是东海江家的家训。   早在韩家还是东海王的时候,江家就已经在海凤岛上秘密建造地下仓库,耗资不小,更为恐怖的是,为了保证此岛的机密,当年江家从监狱之中秘密买了大量的囚犯来建造此处,建成之后,所有的囚犯都被屠杀干净,江家的这处秘密仓库,每一寸土地都浸染着鲜血。   身处山体之内,虽然江漫天居住的地方十分的奢华,但山体内那股寒意还是让江漫天浑身不适。   他翻身坐起来,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走到屋角的铜镜处,对镜看着自己,鬓角已经有了几丝白发,江漫天微皱起眉头。   沈凉秋之死,他看起来显得十分淡定,但内心的震惊却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   他做事素来谨慎小心,苦心谋划多年,只等着楚军北伐,江家忍辱负重多年等待的机会便将到来,可是谁能想到,即将见到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沈凉秋轰然倒下,而自己策划多年的计划,瞬间崩塌,他目光冷峻,脑中此时已经想到了齐宁,齐宁就宛若一片阴云笼罩在他心头。   正是因为对沈凉秋评估之后,相信沈凉秋有超过七成的机会闯过这一关,他才冒险一赌,对他来说,一生之中豪赌的时候并不多,可是这一次形势所迫,只能逼迫他去赌一场,结果却是一败涂地,他实在难以相信,短短时日,齐宁竟然能将沈凉秋的阴谋弄得一清二楚,他承认自己终究还是小看了那位锦衣候。   前天登上了海凤岛,昨天一天水师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派出的主力战船对江家船队穷追不舍,他相信在自己的策划下,江易水很轻松就能够摆脱东海水师的追击,,可是要弥补沈凉秋倒台的损失,又要花费不少精力和心思,江漫天轻叹一声,只觉得人算不如天算,即使自己策划的再严密,却总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候出现变数。   如果沈凉秋没有贪图澹台夫人的美色,与澹台夫人勾搭成奸,沈凉秋也就不必仓促对澹台炙麟下手,如果澹台炙麟对沈凉秋和澹台夫人的奸情再晚上几个月知道,一切也将按照原计划进行,如果朝廷派来的是其他官员,沈凉秋也许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关,将澹台炙麟的尸首顺利海葬。   这些因素只要出现一个,局面便不是现在的样子,但恰恰不利的因素偏偏都在同一时间内出现,江漫天只能自哀自叹。   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等待。   这么多年来,他凡事都是有条不紊地计划,任何事情也都掌握在他手中,可是此番的挫折,让他失去了主动权,眼下的情势,他只能等待着齐宁的离开。   齐宁留在东海一日,东海就充满了危险,他便不敢轻易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桌上的孤灯将江漫天的影子拉长,江漫天轻叹一声,起身来,他知道现在刚过子时不就,距离天亮还早,自己必须好好歇息养精蓄锐。   只有保持足够的体力和精力,才能够在这一场抗争中有可能走到最后。   他走到床边,正要强迫自己自己再睡上一个时辰,却猛地听到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江漫天听到那脚步声显得十分慌张,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声音:“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江漫天心下一凛,迅速走到门边,打开门,只见到外面一名中年汉子手里拎着一把大刀,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衣襟之上,竟然带着血迹。   江漫天神色大变:“出了何事?”   “老爷,一群.....一群海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突然杀了进来。”那人脸上满是骇然之色:“咱们的人根本抵挡不住,而且.....而且那些奴才一看到海匪,全都束手就擒,根本没有抵抗.....!”便在此时,石道内又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那人立刻握紧刀,从石道跑过来几人,也都是手握大刀,看到江漫天,都是叫道:“老爷,赶紧走,他们快要杀到这里来了。”   江漫天从码头逃离之后,令江易水率领船队继续向南洋方向进发,引开东海水师,而自己则是带了十几名豢养多年的护卫登上了海凤岛。   这些人都是随江漫天登岛的护卫,看到这几名护卫身上都带着鲜血,显然都是与人搏杀过,这时候隐隐听到杀声传来,江漫天根本无法判断杀生究竟从何方而来,竟似乎四面八方到处都有杀声。   他脸色铁青,身体晃了晃。   这位东海第一巨富的家主在人前从来都是淡定自若,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江家家主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可此时江漫天的脸上却出现了从没有过的惊骇之色,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老爷,来不及了,他们很快就要杀过来。”那名中年护卫已经拽住江漫天的手臂:“咱们护卫老爷离开这里,孙久,咱们登岛的那艘船在什么地方?你快在前面带路,咱们速速赶过去.....!”   那几名护卫虽然惊骇,但却也是训练有素,并没有太过慌乱,簇拥在江漫天身边,就要护着江漫天离开。   江漫天猛地一挣,怒道:“做什么?你说海匪杀到岛上来,简直.....简直是胡说八道。”   “老爷,小的怎敢胡说,你仔细听,他们离这里越来越近了。”中年人急道。   杀声此起彼伏,确实正在逼近过来。   “到底有多少海匪?”江漫天忍不住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摇头,事起仓促,本是铜墙铁壁一般的海凤岛一夜之间竟然被一群海匪杀进来,整座海凤岛已经是乱成一片,到底有多少人,那是谁也说不清楚,那中年人道:“老爷,杀过来的海匪绝对不少,而且都十分凶猛,这里已经不能再留下来了。”   “鬼王他们在哪里?”江漫天这时候反倒是冷静下来:“都不要急,鬼王武功了得,而且还有陆庄主的武功也是极高,各条石道之内还有机关,海匪虽众,未必.....!”   “侯爷,不只是海匪。”中年人神色严峻,苦着脸道:“小的刚才看到了官兵,海匪中有东海水师的水兵混在其中。”   “你是说那群海匪和东海水师混在一起?”江漫天只觉得匪夷所思,就宛若是在做梦一般:“海匪怎会和水师在一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虽然头脑冷静,但这时候脑中却是混乱一片,怎么也想不通到底为何会出现如此局面。   “老爷,方才我亲手砍杀了一名东海水兵。”中年人道:“他们确实勾结在一起,而且那些海匪都听从水兵的吩咐.....!”   “那里有人。”中年人还没说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叫声,石道那边忽然出现几道人影,江漫天瞧过去,只见到五六名凶悍的海匪已经向这边冲过来,手中挥舞着大刀,都在叫喝:“拿人头去领赏钱。”   江漫天手下的护卫反应也是迅速,一人大声道:“孔笙赶紧保护老爷离开,我们顶住。”大喝一声,挥刀迎上前去,身后又有两名护卫杀了过去。   那中年人孔笙再不犹豫,拽着江漫天便跑,另外两名护卫跟在江漫天身后殿后护卫。   江漫天踉踉跄跄地跟着那孔笙往石道另一头跑去,他们对这里面的路径倒是十分熟悉,走到拐弯处,立刻左转,还没有奔出多远,就听到前面传来杀声,无奈只得迅速回转,向另一边跑去。   三名护卫保着江漫天在蜘蛛网般的石道之内东转西拐,时不时地就遇上一群海匪出现在前方,几人只能转身便跑,每一次出现的海匪,都是一群一群,少说也有七八人之多,多着更有数十号人,江漫天手底下这几名护卫的武功都是不弱,正要迎上去拼杀也未必会落於下风,可是几人都晓得,只要被一群海匪缠住,其他海匪听到动静便会支援过来,那时候想走也都走不了。   好在江漫天对里面的路径十分熟悉,那群海匪虽然杀进来,但对里面的道路远不及江漫天熟悉,几人在江漫天的指挥下,避开好几拨人,好不容易跑到一道石门前,打开石门,进去之后,又迅速按下机关关上了石门,这时候包括将江漫天在内,脸色都已经很是难看,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   这一路跑下来,竟是让几人感觉海凤岛之中到处都是海匪和官兵,这里本来是江漫天的地盘,他是当之无愧的主人,但方才这一阵玩命的逃生,倒像是闯进了别人的地盘被人追杀,瞬间变得反主为客。   江漫天平时也会打打拳,身体素质比普通人要强上不少,但这一番奔逃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等那石门落下,他才摆摆手道:“先....先停一下,这里....这里他们进不来,等一等,看看.....看看鬼王他们如何应付.....!”   几名护卫心中都想,瞧眼下的形式,显然是东海水师联合海匪清剿海凤岛,对方人多势众,鬼王就算武功了得,但到了现在的局面,根本不可能扭转形势,江漫天到现在还指望那鬼王那够翻盘,简直是痴心妄想了。 第一零三零章 内奸   几人躲在石门后面,却听到外面时不时地有脚步声跑过,甚至隐隐听到有人说:“大伙儿找到姓江的,上面有吩咐,只要抓到那个江漫天,无论是生是死,都重重有赏。”   江漫天心下更是一沉。   他令江易水率领船队南下,自己则是中途偷偷登上海凤岛,本来以为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听得外面那言辞,就连那些海匪喽啰也知道自己身在海凤岛,亦可知自己的行踪完全暴露,而且此番针对海凤岛的行动目的,似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老爷,此地不宜久留。”孔笙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已经知道岛上的机关道路,此处迟早也会被他们找到,咱们必须即刻离开此岛。”   江漫天心知确实已经到了生死存亡时刻,皱眉道:“离开此岛,我们又能往哪里去?”   “老爷,咱们离岛之后,一路往南性行,去与三爷他们会合。”孔笙道:“只要和三爷汇合了,大可以暂时去南洋躲避,南洋不在楚国的势力范围,咱们到了南洋,楚国拿咱们无可奈何。”   “南洋?”江漫天眼角微抽,心想就算与江易水的船队汇合,但船上的物资根本不足以支撑抵达南洋。   那支船队多的是雇佣而来的江湖武夫,若是吃喝无忧银子足够,那帮人自然是俯首听命,可是一旦缺吃少喝,在茫茫大海之上,那帮人可是说翻脸就翻脸。   “大家都检查一下,上面说了,许多石壁都有机关,说不定背后就有暗门,大伙儿都仔细找一找,说不定那姓江的就藏在暗门里面。”外面有隐隐传来声音,随即甚至听到有东西在敲打石壁。   如果石壁背后有石室,发出的声响不同寻常,很容易就会被察觉到。   江漫天知道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实在不能再久留下去,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低声道:“你们跟我来。”带着手下三名护卫往石室角落去,竟然打开一处机关,里面是一条黑咕隆咚的石道,他率先进了去,几个人跟在后面钻进去。   这条石道江漫天很是熟悉,偶尔出现分叉路,他都能第一时间选择方向,走了半个多时辰,一路上倒是顺风顺水,一直走到底,前面石壁堵住,江漫天才招手让孔笙上前,做了个手势,孔笙抬起双手,举起上面的石板,他力气极大,那石板却是被他移开,随即一丝月光便从外面投射进来。   孔笙知道是出口,一只手勾住边缘,率先上去,四下里检查了一下,四周都是杂草丛生,这出处十分隐蔽,孔笙过去拉了江漫天出来,等另外两人出来后,重新盖上石板,石板上面还生着杂草,很是隐蔽,孔笙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处,江漫天却示意几人不要发出响动,领着几人往前行。   杂草茂密,几人都被掩在其中,行了一阵,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声音,江漫天停下脚步,从杂草从中望过去,只见到不远处的沙滩上,竟然有一群人,海匪和官兵混在一起,又见到一名水军将领正在那里对着手下作着手势,似乎是在指挥如何行动,江漫天冷笑一声,也不停留,依然领着几人前行。   又行了小片刻,穿过一片树林,树林外面便是沙滩,月光照在沙滩上,空无一人,这处沙滩十分狭窄,官兵似乎尚未发现此地,林边却有一艘小船,江漫天示意几人先不必着急,等了片刻,确定无人,这才一挥手,手下三人知道意思,立刻将那艘船拖出树林,直往海边去。   将那小船拖进海中,孔笙扶了江漫天上船,其他两人上船之后,都拿起了摇桨,也不等江漫天吩咐,直往海中划去。   江漫天神色凝重,只担心被人发现,离海岸数里之后,江漫天这才松了口气,向东北角指了指,有气无力道:“往那边去。”   孔笙忙问道:“老爷,咱们.....不去南洋那边?”   “去不了南洋。”江漫天摇头道:“还有一处所在我们可以去瞧瞧,那里是个安身之所。”挥手道:“走吧,到了自然知道,你们今晚立下大功,我不会亏待你们。”   几人有些诧异,但也不多问,顺着江漫天手指方向划过去。   江漫天坐在小船中,望着已经沦陷的海凤岛,眼眸中既有愤怒,更多的却是痛苦,直到现在他也想不通如此隐秘之所,怎会被人发现。   “老爷,鬼王他们是否没能逃出来?”孔笙是江漫天亲信护卫,江漫天经常秘密来到海凤岛,也都是孔笙随身护卫,是以对岛上的情况略有所知。   江漫天却是盯着孔笙眼睛,不答反问道:“孔笙,官兵对海凤岛的情况一清二楚,你觉得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的也实在想不明白。”孔笙皱眉道:“海凤岛附近历来都没人敢靠近,而且岛上异常隐秘,绝不可能有人离开告密。鬼王亲自镇守海凤岛,稍有不对,以鬼王的精明都能够查出来.....!”   “你说的不错。”江漫天神情冷峻:“海凤岛存在数十年,即使当年澹台煌在东海,也不知道此岛的隐秘。可是一夜之间,官兵和海匪就勾结在一起,突然杀过来,他们对岛上的地下路径似乎是了若指掌,就像是一直都在岛上生活着.....先不管官兵和海匪是如何走到一起,我只想知道,他们是从哪里知道岛上的地下路径?”   孔笙点头道:“老爷说的没错,就算真是岛上常年住着的那些人,鬼王也是管理的极为严格,不令他们随意走动,他们都无法知道岛上完整的地下路径,这些官兵海匪又从何知晓?”   “只能有一种解释。”江漫天神情阴冷:“有内奸!”   “内奸?”孔笙身体一震,另外两名护卫也是对视一眼。   江漫天冷笑道:“能够在岛上随意走动的人并不多,除我之外,也就是鬼王和陆商鹤那几人了。”   “老爷,你是怀疑陆商鹤....?”   “不是陆商鹤。”江漫天摇头道:“所有人都可能是内奸,唯独他不可能。”顿了一顿,才道:“陆商鹤不可能,可是他带来一人,却是大有可能。”   孔笙一愣,江漫天叹道:“陆商鹤在西川没有了立足之地,丐帮又在四处找寻他的下落,隐主令他前来东海,在我们这边暂且躲避。陆商鹤倒也确实有领袖之才,有他在这边,他日也可大用。”   “那老爷说的内奸是?”   “孔笙,陆商鹤前来东海,当日你是和我一起见过的。”江漫天皱眉道:“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年轻人,你可记得?”   孔笙点头道:“记得,老爷,难道.....?”   “当时我没有告诉你,那年轻人是锦衣齐家的人。”江漫天目露寒光:“陆商鹤是前来东海的途中遇见,那人叫做齐玉,是齐景的庶子,已经被锦衣齐家赶出了家门。”   孔笙吃惊道:“他是锦衣齐家的人?”似乎明白过来:“小的明白了,那个齐玉,定然是内奸。”   “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江漫天冷笑道:“这是一处苦肉计,我甚至怀疑不是陆商鹤遇上了他,而是他故意等着陆商鹤上钩,就是要跟在陆商鹤身边,摸摸陆商鹤的底。我们都以为齐玉被逐出家门,心里一定对锦衣齐家怨恨非常,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一切不是一场阴谋?”   孔笙握拳道:“老爷,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宰了那小子。”   “我对陆商鹤还是十分信任的,齐玉跟着陆商鹤一起过来,总要给陆商鹤一些面子。”江漫天叹道:“而且陆商鹤是个极其精明之辈,我心中虽然疑虑,但寻思陆商鹤既然将他带在身边,总能控制住他。”   “老爷,您这样一说,小的确定那内奸就是齐玉无疑。”孔笙恨声道:“海凤岛从来都是隐秘至极,这一次齐玉来了没多久,官兵就知道了岛上的隐秘,而且连地下通道也一清二楚,除了是齐玉泄漏消息,实在没有其他的解释。其余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岛上,而且老爷看在陆商鹤的面子上,对他也是十分宽容,此人能在岛上任意走动,他正好借此机会,将岛上的地形摸熟,然后暗中与齐宁勾结在一起......!”   江漫天微微颔首:“应该就是如此了。”冷笑道:“此人毁我宝岛,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人碎尸万段。”说到这里,也不知是否因为气急攻心,一阵剧烈咳嗽,孔笙忙道:“老爷,你先歇息,我们一直向东北方过去。”   江漫天道:“照这个速度,往东北方一直划,也就两个多时辰就差不多了,天亮之前,你们会看到一座岛,那座岛附近也是人迹罕至,咱们去那里就是。”   孔笙似乎明白什么,低声问道:“老爷,难道是.....?”   江漫天微微颔首,孔笙皱眉道:“老爷,会不会那边也.....?”   “如果真是齐玉出卖了我们,那边必然还很安全。”江漫天道:“齐玉只登过海凤岛,并不知道那座岛的存在,就连陆商鹤也只听说并无亲自登岛,齐玉如果私下与官兵勾结,就只能知道海凤岛,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孔笙点头,向其他二人吩咐道:“弟兄们,加把力气,咱们很快就安全了!” 第一零三一章 黄雀在后   天刚蒙蒙亮,孔笙已经隐隐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黑影,等靠近了一些,脸上现出欢喜之色,转身看向江漫天,江漫天一夜折腾下来,已经十分疲惫,这时候半睡半醒,孔笙也不大声叫喊,凑近过去轻声道:“老爷,已经看到那座岛了。”   江漫天立时精神起来,转身向东北方向看过去,天色尚未大亮,但那团黑影却还是依稀能够看清楚轮廓,站起身来,低声道:“可听见岛上有什么动静?”   “老爷,并无听到动静。”孔笙低声道:“岛上一点声息也没有。”   “当年为了保住这座岛,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江漫天道:“渔民们都知道这座岛上闹鬼,所以也都不敢靠近过来。”   孔笙知道那些套路,但凡让渔民们将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传开,那么其他人心生恐惧,往往都不会靠近过来。   “老爷,兵器都是在这里打造出来的?”孔笙低声问道。   江漫天微微颔首道:“当年建造海凤岛的时候,特地将他周围的一些岛屿都摸清楚,这座岛上荒无人烟,可是谁也不知道,这座岛屿是一座宝藏,岛上都是铁矿,而且都是上好的矿石,在这座岛上花费的工夫,不比海凤岛少。”抬手抚须道:“所以我唤这座岛为铁岛。”   “铁岛?”   江漫天冷笑道:“这也是东海水师无能,水师的官兵,从来都是在战船上耀武扬威,即使经过许多岛屿,也只是在地图上添上一个位置,很少有人真正登岛探寻。除非岛上鸟语花香,他们或许上岛转悠一下,这铁岛遍地礁石,从外面看起来就是废岛一座,他们也不会花工夫在这上面。”   孔笙笑道:“老爷真是运筹帷幄,虽然海凤岛没了,但是铁岛还在我们手中。”   “可还记得二老爷?”江漫天忽然问道。   孔笙一怔,奇道:“老爷,二老爷不是七年前得急症过世了?”意识到什么,看向那铁岛,震惊道:“难道.....?”   “不错。”江漫天叹道:“长风为了家族,忍辱负重,七年前就已经来到了铁岛。”苦笑道:“咱们在东海的一举一动,官府都在暗中监视,这铁岛必须要有一个我极其信任的人管束,而且还要有出众的才干,思来想去,当年就挑选了你们二老爷在此。只是长风如果突然消失,下落不明,必然会引人怀疑,所以当年才演了那么一出戏,要骗过官府和澹台炙麟,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原来如此。”几名护卫都是惊讶万分。   孔笙低声道:“老爷,这些年来,二老爷就一直待在铁岛之上?”   江漫天颔首道:“不错,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江家有一天能东山再起。”叹道:“如今海凤岛丢失,却也不知道长风知道作何感想。”挥手道:“靠近过去吧。”   几人加快速度,向铁岛靠近过去,那座岛看似近在眼前,但真要过去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好不容易靠到岸边,黎明曙光已现,几名护卫率先跳下船,将小船拖到沙滩上,江漫天这才下船来,吩咐道:“找一个地方,将船先藏起来!”   三名护卫点头称是,孔笙在前面拽着绳子拖,另外两人跑到后面去推,只推出一小段路,一名护卫忽然道:“老爷,这.....这船有问题。”   江漫天回过头,皱眉道:“怎么了?”   那两名在后的护卫后退两步,看着地面,互相对视一眼,这才看向江漫天,脸上都显出骇然之色。   孔笙知道事情不对,放下绳子,飞跑到船尾,这时候却发现,刚才拖行这条小船的时候,小船在沙滩上留下了痕迹,可是在那痕迹之中,竟然有一道黑乎乎的长线,就宛若有墨水溅在拖过的痕迹上,江漫天这时候也过来,皱起眉头,蹲下来,伸手捻了捻那黑迹,凑近到鼻端,皱眉道:“这.....这是从何而来的墨汁?”   “墨汁?”孔笙一愣,看了看船底,猛地失声道:“老爷,不对劲,这船.....!”也不等江漫天说话,已经吩咐道:“将船翻过去。”   他亲自过去,另两人也知道事情不对,急忙过去将那小船翻转过去,船底朝上,看到船底,孔笙骇然道:“这.....这船做了手脚,底板.....底板加了一层。”   江漫天走到船边,果然见到船底竟然加了一层底板,他回过身,从一名护卫腰间拔出佩刀,一脸铁青,撬开了底板,一股浓郁的墨汁味道溢散而出,只见到地板下面,竟然一大片黏糊糊的东西,色泽纯黑,他一眼便看出来,手上一软,喃喃道:“这.....这是墨块.....!”   原来加固的一层底板与船底中间,竟然是加了一层墨块,墨块遇水而化,所以沙滩上才留下墨迹,而夹层之中的墨块,此时已经所剩无几。   江漫天转过身,发疯了一般跑到海边,直接跑到海水之中,这时候却看到,海面上果然有一条黑水迹,显然是小船一路行来,夹层中的墨块经过海水浸泡,向外流出,于是在海面上形成了一道黑水线。   昨晚苍茫下海,再加上天色昏暗,饶是江漫天行事小心,也不可能想到这条小船的底板被做了手脚。   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手脚冰凉,抬头向远方望过去,这时候尚看不到什么,当下立刻转身,叫道:“赶紧招呼二老爷,这里.....这里不能呆了,赶紧离开.....!”   他发疯一般往岛上跑过去,这时候却见到迎面的陡石后面,一群人迎面奔来,当先一人一身锦衣,看上去比江漫天年情数岁,见到江漫天,那人脸上显出笑意,大声道:“兄长,你怎么来了?刚听说有人登岛,小弟还以为.....!”   “长风,赶紧走!”江漫天不等对方说完,已经大声叫道:“这里不能留了,官兵马上杀到.....!”   江长风一脸茫然,停下脚步,江漫天此时已经跑到他面前,喘息急促:“我们中计了,海凤岛已经被官兵占了,他们.....他们马上要杀到铁岛来,你这边的船只在哪里,立刻下海,咱们.....咱们往东齐方向去。”   “兄长,你先冷静。”江长风也是一脸肃然:“海凤岛被占了?那.....那怎么可能,官兵又如何知道铁岛?”   “来不及解释。”江漫天苦笑道:“是为兄太过轻敌,这一次.....这一次栽在姓齐的手里.....!”   “姓齐的?”江长风疑惑道:“哪个姓齐的?兄长,到底出了何事?”见江漫天一脸焦急,忙道:“兄长别急,船在东南角,随时可以下海,咱们先收拾一下.....!”   “来不及收拾了!”江漫天回过头,向西南边的海面上望过去:“只要人在,不怕没有机会....!”   “可是.....可是岛上还有打造出来的许多兵器,还有存下来的黄金白银,难道.....难道就都要丢在这里?”江长风一脸骇然。   “老爷,来了.....他们来了.....!”江漫天还来不及多说,孔笙在那边已经叫出声来江漫天心下一沉,遥望向海面,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却依然看到海平线上,出现了几道黑影,那几道黑影就宛若暴雨之前的乌云,正在迅速向这边席卷而来,江漫天眼角抽动,只觉得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在这一刻也是荡然无存,喃喃道:“走不了了,走不了了!”   齐宁站在船头,晨曦的曙光照在他淡定的脸庞上,衣袂飘飘,他知道江漫天确实是走不了了。   江家船队逃走之时,辛赐便要率船队立刻追击,却被齐宁拦下,经过仔细的布置,辛赐和齐宁兵分两路,真正给江漫天演了一出声东击西的好戏。   齐宁知道江家船队南行,无非是要引走东海水师的注意力,让东海水师将目标锁在江家船队身上,而江漫天绝不可能随着船队南行。   江家在东海谋划多年,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对江漫天来说,海凤岛是宛若性命一样的存在,江漫天做不到说丢就丢,更做不到潇潇洒洒地丢下一切远逃南洋。   只要有一线希望,江漫天就绝不可能让苦心谋划多年的一切付诸东流。   齐宁知道江漫天必然在海凤岛。   黑虎鲨莫岩柏花了数年的功夫,亲自涉险,搞清楚了海凤岛的地下通道,那幅地图对齐宁来说,胜过数万大军,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齐宁不但已经知道了海凤岛的隐秘,而且对岛上的机关路径了若指掌,而江漫天甚至都没有察觉到齐宁已经知道了这些秘密,在信息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齐宁知道要拿下海凤岛实在不算难事。   但他的目的并非只是一个海凤岛。   前番江易水在返航途中,演了一出失火的好戏,此后齐宁知道那无非是掩人耳目,那两艘船载着兵器,运送到海凤岛储存起来,海凤岛是一个庞大的兵器库,但齐宁却要弄明白打造兵器的地方又在何处。   他知道打造兵器之地一定是高度机密,除了江漫天寥寥几人,知道的人绝不会太多,他猜测过打造兵器之处很可能是海上的某座岛屿,但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成百上千,要一个个地找寻,那要到何年何月,而且一旦打造兵器之地也掩饰极佳,很可能就算登岛也无法发现。   要找到打造兵器之所,就只能利用江漫天来带路。 第一零三二章 穷途末路   江长风这时候也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一咬牙,恨声道:“兄长,他们杀来又如何?咱们拼他个鱼死网破,岛上有的是兵器,还有好几百号人....!”   “那些人都能和官兵拼命?”江漫天长叹一声:“咱们手底下能真正拼命的,不过几十号人而已,其他人对咱们心有恨意,危难时刻,岂会帮我们?你可知道海凤岛为何那么快就沦陷,正是因为许多人见到官兵之后,立马反戈....!”这时候心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   江长风拔刀在手,冷笑道:“就算只有几十号人又如何?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兄长,咱们和楚国人势不两立,当年为了东山再起,咱们自家人杀自家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如今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大不了一死而已。”向身众人道:“退进洞里,咱们和他们拼到底。”   这时候海面上却传来号角声,号角声一开始自西南面传过来,但很快从其它方向也有号角声传过来,江漫天并没有去看,倒是其他人左右遥望,已经瞧见从两翼方向也有船只正往这边过来。   江长风转身便要走,胳膊一紧,扭头一看,却是江漫天将他拉住,皱眉道:“兄长,你.....?”   “长风,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挣扎了。”江漫天淡淡道:“咱们已经是山穷水尽,又何必徒劳?”   江长风也是面色惨白,叹道:“难道咱们几十年的心血,就此断送?江家.....就这样完了?”   江漫天脸色一沉,冷笑道:“咱们死了,并不代表江家已经完了。你莫忘记,随云还活着,只要我们江家有一个人活着,就不算完。”   江长风仰天叹道:“只盼随云能够卧薪尝胆,他日能为我们报仇,复兴东海江家。”   东海水师的战船破浪而行,在江漫天等人的注视下,距离海岸尚有一段距离便停下来,战船不同于普通小船,吃水要深,若是太过靠近岸边,很容易搁浅,而且这类岛屿附近说不定会有暗礁掩在水下,一不小心撞上暗礁,很容易对船只造成极大的破坏。   战船停下来,迅疾有小船从战船两边放下,水兵跳上小船,很快就靠近岸边,兵士们从船上跳下,迅速围了上来。   江漫天此时却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神情淡定,云淡风轻,并没有将那些兵士放在眼中,上百名水兵登岸之后,持矛握刀,将江漫天一群人围在当中,孔笙等人已经知道是穷途末路,却兀自握刀在手,护卫在江漫天身边。   江漫天目不斜视,直直盯着海岸那边,终于瞧见齐宁乘坐着一艘小船登岸。   齐宁一身锦衣在身,登岸之后,就宛若是登岛游玩,闲庭信步,身边簇拥着吴达林等一群护卫,齐宁一面四下遥望,一面向着吴达林等人说着什么,谈笑风生。   等齐宁靠近过来,围住江漫天等人的水兵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路,齐宁背负双手,从人群中缓缓上前来。   江漫天微微一笑,拱手道:“锦衣候,江某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齐宁也不还礼,只是含笑道:“本侯知道江先生并不欢迎我来到此处,只是职责所在,必须要登岛看一看,还请江先生不要怪罪。”   “姓齐的,你少在那里惺惺作态。”江漫天身后的江长风冷笑道:“胜者王侯败者寇,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齐宁叹道:“江先生将这里打造成秘密的兵器制造所,说句实在话,我心里还真是钦佩得很。这么多年来,江先生就在东海水师的眼皮子底下储备大量的兵器和财富,无论是地方官府还是朝廷都是一无所知,一直以为江先生是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你这掩人耳目的手腕,着实让我惊叹。”   “能让锦衣候惊叹,看来江某干得还不赖。”江漫天微微一笑,道:“只是锦衣候实在有些不够意思,没有让我将这场好戏演完。”   “江先生说的好戏,应该是指联手沈凉秋在东海自立吧?”齐宁淡淡笑道:“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澹台大都督突然被害,也许你们真的能够让朝廷大吃一惊。”   “澹台炙麟被杀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缘故,也是因为你锦衣候出现在东海。”江漫天这时候反而显得出乎寻常的淡定:“如果换做是别人,沈凉秋的手腕未必能被查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道:“我就当江先生这是夸赞我了。”抬手道:“这里刀枪太多,让人不舒服,江先生是个儒雅的人,面对这么多刀枪只怕心里不痛快。”向海岸边指了指,笑道:“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江先生愿不愿意和本侯一起观海?”   四周众人都是有些诧异,心想如今是刀枪相对,小侯爷要做的该是下令将江漫天等人一举拿下,这时候竟然邀请江漫天观海,实在不知道小侯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谁又敢多说一句。   江漫天也有些意外,但还是含笑点头道:“锦衣候有此雅兴,江某自当陪同。”一抬手,卷起袖子,背负双手,云淡风轻走过来。   齐宁转身要往海岸走过去,吴达林担心道:“侯爷.....!”   齐宁冲他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径自走向海岸边,江漫天尾随其后,两人几步之遥,到得海边,这时候旭日已经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朝阳的光芒洒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带着大海的味道,齐宁挺起鼻子嗅了嗅,显出一副很为享受的表情,江漫天走到齐宁身侧,落后一步,瞥了齐宁一眼,还没开口,齐宁已经道:“东海江家是百年世家,在东海繁衍生息,作为一族之长,江先生身上的担子应该很重吧?”   江漫天眼中显出异色,却还是淡然道:“锦衣候担负锦衣齐家的兴衰,肩上的担子似乎比我要重。”   “说得好。”齐宁含笑道:“和江先生这样有趣的人说话,很难让人无聊。”   江漫天看着眼前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心中生出一种异样之感,他年过五旬,历经沧桑,心思深沉,很难想象会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在这种境况下对话。   而且这年轻人老成持重,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稚嫩感,自己倒像是一个老奸巨猾的角色对话。   “瀚海无边,此刻是风平浪静,但随时都会波涛汹涌。”齐宁望着海面,缓缓道:“无论是风平浪静还是波涛汹涌,都有迹可循,而且有句话说得好,叫做无风不起浪,浪花翻滚,总是能够找到由头的。”   江漫天感觉自己听的有些糊涂,却还是平静问道:“锦衣候想要说什么?”   “江家在东海繁衍百年,如果今朝就此覆灭,想必江先生自己都觉得可惜。”齐宁叹道:“江家三爷率领船队南下,但他们走不了多远,只要他们察觉到东海水师撤退,不再尾随追击,那么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停靠补充。”扭头看向江漫天,含笑问道:“江先生觉得他们会往哪里补充?”   江漫天心下一沉。   “除了海凤岛,就是这座岛。”齐宁微笑道:“江三少不会想到短短时日,这两座岛就被官兵控制,他们要补充给养,就只能往这两座岛返航,江先生应该听说过守株待兔的故事。”   江漫天冷笑道:“事到如今,后面的事情我似乎也管不了多少。”   “你错了。”齐宁转过身,面对江漫天:“江家可以不亡,你是生意人,我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而且相信你一定知道该如何抉择。”   “交易?”   “此番你们江家谋逆,会牵涉到很多人。”齐宁叹道:“无论是你们江家,还是卢陈两家,一旦牵涉到谋逆,总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你比我更清楚,当年为了稳定东海局势,朝廷答允了金刀候的奏请,对你们三家网开一面,无非是要利用你们三家稳住东海的局面,而你们也确实帮助朝廷做到了这一点。”   江漫天天冷笑道:“飞鸟尽,良弓藏......!”   “你这是在自哀自叹?”齐宁失声笑道:“飞鸟未尽,而且你也算不得什么良弓。当年朝廷固然是利用了你们,可是你们也利用了朝廷。你们利用朝廷可以苟延残喘下来,甚至利用当年朝廷对你们的恩赐,暗中积蓄实力,意图东山再起.....!”   “东海本就不是楚国之地。”江漫天冷笑道:“夺走我们的一切,我们自然要拿回来。”   “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齐宁凝视着江漫天眼睛:“江先生沧桑半生,这样的道理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楚国的拳头硬,你们没有力气抵挡,就只能苟延残喘。楚国这么多年来,对东海一直没有放心,无非就是因为你们三大家族的存在,你们在东海根深蒂固,除非将你们连根拔起,否则朝廷一只会对东海心存戒心。但是你们当年主动投诚,而且表现得十分积极,如今天下未定,如果轻易对你们下手,难免让天下人诟病.....!”   江漫天叹道:“你实在不像一个孩子。”   “现在你们自己跳出来,你觉得朝廷会错过这样的机会?”齐宁叹道:“你进行这场豪赌之前,定然知道,一旦落败,就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   “锦衣候,你说的交易到底是什么,恕江某愚钝,到现在还没听明白!”   “很简单,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不必看到尸积如山的结果。”齐宁盯着江漫天,目光深邃,却犀利非常:“这场赌局你虽然输了,但我可以给你最后一线希望,让你不至于输得一无所有!” 第一零三三章 暮灯晨曦灭   江漫天一怔,双眸显出疑惑之色。   “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谁在背后主谋。”齐宁转过身,面朝大海,淡淡道:“告诉我一个名字,我可以尽可能让江家还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否则当年的韩家,就是今日江家的榜样。”   江漫天闻言,却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远远传开,不远处那群官兵和江长风等人都一脸茫然。   齐宁却显得十分淡定从容,等江漫天的笑声停下来,齐宁才含笑问道:“江先生觉得这个交易很可笑?”   “侯爷误会了,不是可笑,而是荒谬。”江漫天微笑道:“侯爷询问谁是背后的主谋,让江某大感诧异?江某所做的这一切,难道需要别人来指点?锦衣候是不是太小瞧江某了。”   齐宁依然保持笑容道:“江先生有将才,东海准备的这一切,当然不需要别人来指点。”   “那却不知道侯爷为何还会说背后另有主谋?”江漫天摊开手:“难道江某还不够格成为主谋?”   齐宁叹道:“江先生既然这样说,那是不愿意和本侯做交易了。本侯做事从不强人所难。”   江漫天又是一声长笑,凝视着齐宁道:“侯爷为何会觉得江某做这一切是受人指使?”   “江先生还是误会了。”齐宁道:“我并无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人指使,我只是说在你身后,应该还有一位真正的高人,你做的这一切未必是他指使,但你这颗棋子,应该就是在他的棋局之上。”   “棋子?”江漫天眼角微跳。   齐宁叹道:“江先生,陆商鹤在西川威名赫赫,他的影鹤山庄,曾经也是八帮十六派之一,论起名望地位,绝不会在你之下。”   江漫天极力保持镇定,淡淡笑道:“陆庄主当然是江湖上的大名人。”   “他的名望地位固然不在你之下,但却也未必比你高到哪里去。”齐宁微笑道:“你和陆商鹤都不是屈居人下之辈,你身在东海,他人在西川,都可算是一方枭雄,我一直想不通,是什么缘故让你们两位走到了一起。”   江漫天笑道:“志同道合而已。”   “陆商鹤私下与丐帮长老勾连,谋害丐帮帮主,意图篡夺丐帮大权。”齐宁盯着江漫天眼睛:“阁下却是身在东海,一面操纵沈凉秋意图控制东海兵权,一面则是暗中铸造储存兵器,数量之巨,也是骇人听闻。”顿了顿,叹道:“我相信陆商鹤和江先生所做的一切,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环节,而且这一切也都是经过精心谋划,因为赌注太大,不是谁都敢尝试,你们至少认为胜率极高,所以才会铤而走险。”   江漫天眼眸中划过骇然之色,却还是云淡风轻笑道:“侯爷年纪不大,但想的却太多。其实这世间有些事情很简单,并没有你想的那般复杂。”   “如果事情真的很复杂,自己却想的太简单,那么最后一定是一败涂地。”齐宁微笑道:“自己多想一想,若是以后当真遇到最坏的局面,至少也能有些准备,江先生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漫天哈哈一笑,齐宁背负双手,向江长风那边看了一眼,才道:“所以江先生如果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者所有一切,例如京城疫毒蔓延,例如西川篡夺丐帮大权,又譬如现如今江先生意欲在东海谋反,这一切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我可以保证江家的血脉不会断绝。”   江漫天叹了口气,道:“如果早上半个时辰锦衣候对我说这些,我说不定心中踌躇,真的会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你,即使没有那个所谓的幕后主使,也会杜撰一个人出来,多活上几日。”摇摇头道:“只可惜现在江某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这话.....!”   齐宁尚未说完,却见到江漫天唇边已经有血迹溢出来,心中一凛,明白过来,江漫天后退两步,竟是冲着齐宁深深一礼,道:“胜者王侯败者寇,这次输在锦衣候的手里,江某心悦诚服。江某自知今日难逃一劫,侯爷还没有登岸的时候,我已经服下了毒药,现在已经发作,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力回天。”   齐宁叹道:“江先生愿赌服输,确实让人佩服。”   “江家是东海的世家大族。”江漫天苦笑道:“虽然东海江家从未真心实意地归顺过楚国,但这么多年来,楚国也确实从江家得到了许多。江某是一族之长,临走之前,只求侯爷能够让我走得体面一些,如果实在要将我的人头送到京城,还望能找一具棺木将我的断头尸埋起来。”又是深深一礼,“有劳了!”   齐宁点头道:“我答应你!”   江漫天唇边泛起一丝笑意,放下手,整了整衣衫,忽地向大海走过去,江长风在远处瞧见,失声叫道:“兄长.....!”   江漫天走进海水之中,双臂展开,放声道:“天地两漂泊,一轮如柳叶。万古皆如是,暮灯晨曦灭。东海明珠有,梦有西风烈,趁醉背河出,蓬蒿何时谢......!”大笑声中,身子晃了晃,却是猛地往前栽倒,倒入了水中。   齐宁凝视着江漫天的尸身在海水中飘荡,神情肃然。   江漫天虽然在他手底下一败涂地,但齐宁却没有丝毫的成就感,也并无丝毫瞧不上江漫天的心思。   他知道虽然自己抢先一步动手,将江家的威胁消除于未然,但这张网他依然没有揭开。   他甚至想过这张网的源头来自于东齐,但自己手头上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无论是陆商鹤还是江漫天,这两人的阴谋虽然都被自己抢先一步消除,但却并不曾从这两人手中得到有关这张网更多的线索。   他知道江家与东齐有私下的联络,但是否就此证明背后主使就一定是来自东齐?   如果江漫天甚至陆商鹤背后的真正靠山是来自东齐,那么如今的局势可就大为蹊跷了。   东齐将天香公主嫁到楚国,如今成为了楚国的皇后,两国已是姻亲盟国,而促成这一结盟的直接原因,就是北方的汉国因为皇位之中出现了动荡,两国以此为契机,是要结成同盟北上伐汉。   东齐在这一次的结盟之中,表现的异常积极,不但嫁来了公主,而且派出太子亲自前来楚国商谈联兵事宜。   照理来说,双方在这一时期之内,自然是要精诚合作,联手北伐,可是如果东齐暗中联络东海世族,其目的又是为何?难道是表面上与楚国结盟,背地里却又狠狠捅上楚国一刀?   江漫天在东海的准备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开始,也便是说,东海很有可能在多年前就已经与齐国勾结。   能让江漫天铤而走险私下里与东齐勾连,东齐自然是要给江漫天绝对的信心,否则江漫天绝不可能拿东海世族的身家性命去豪赌一场?那东齐又有拿出什么东西能让江漫天相信一旦起事大有胜算?如果不能超过七成胜算,以江漫天谨慎的性格,很难想象他会铤而走险。   而东齐的国力与楚国差距太大,汉国内乱之前,齐国只能偏居东方苟延残喘,又有什么资格取信于江漫天?   齐宁越想越觉得其中不可思议之处极多,只可惜江漫天已经死了,而且这样的隐秘,除了江漫天本人,只怕其他人也不会知道,齐宁也相信,就算江漫天没有死,想要从此人口中问出真相,那也是难如登天。   江长风远远看到江漫天扑倒在海中,又瞧见江漫天的身体在海上随着波浪飘荡,惨然一笑,握紧手中刀,目光如冰,扫视四周的水兵。   水兵中有人已经沉声道:“都放下兵器!”   江长风猛地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出,手中大刀已经照着一名水兵劈了过去,这些水兵训练有素,单打独斗只怕都不是江长风的敌手,这时候江长风一刀劈来,前面握刀的水兵后退两步,从后面立刻冲上来数名手持长矛的兵士,几杆长矛直往江长风戳了过去,江长风挥刀砍动,怒喝道:“和他们拼了!”   孔笙等人也都没有放下刀,听得江长风呼喝,有人本也准备垂死挣扎,却猛地见到人群之中一道身影窜出来,刀光闪动,速度快极,只朝着江长风猛砍,江长风猝不及备,被逼得连连后退,这时候众人却看清楚,那突然冲出来的身影,正是齐宁身边的吴达林。   吴达林是真正从血与火之中走出来的军人,其刀法没有任何的花花架子,实战性极强,而且他身经百战,战斗经验极其丰富,江长风虽然也能舞刀弄枪,但面对这样一员悍将,又如何抵挡得住,只觉得眼前处处都是刀影,根本不知道如何抵挡,猛地感觉虎口一麻,手上一软,却是吴达林手中大刀已经狠狠看在他刀背上,江长风大刀脱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上一凉,吴达林手中的大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孔笙等人大惊失色,吴达林扫了一眼,冷声道:“都放下兵器,等候侯爷发落,想死的尽管上来!”   孔笙等人心知对方不但人多势众,而且还有吴达林这等猛将,这时候再要反抗,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他们虽是江家多年的心腹,但此刻知道再挣扎也是徒劳,而且江长风也被控制,互相瞧了瞧,终是无可奈何,手中的兵器都丢在了地上,四周水兵更不犹豫,一拥而上,将孔笙等人压倒在地,全都控制了起来。 第一零三四章 突刺   此时两翼方向的战船也都靠岸,左右各有数百兵士登岛,这铁岛比之海凤岛要小上一圈,而且地形也简单许多,兵士登岛之后,将铁岛四面团团围住,战船尚在铁岛四周游荡,整座铁岛可说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齐宁下令将孔笙等人带了下去,又吩咐吴达林率领水兵搜找入口。   吴达林不久前本就是皇家羽林营副统领,自有统领之才,当下指挥兵士搜寻入口,虽说铁岛入口隐秘,但架不住官兵人多势众,没过多久便即找寻到入口,官兵一拥而入,齐宁便在外面等候,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吴达林从入口出来,向齐宁禀道:“侯爷,岛上已经全部控制。这座岛上是一处用来锻造兵器之所,里面有好几处仓库,还请侯爷检查。”   齐宁登岛之前,便知道这座岛必然就是锻造兵器的地方,此时确定,心中微宽,毕竟若自己猜错错误,那么还要重新找寻锻造兵器的地方。   一群人簇拥着齐宁进了石道之内,比起海凤岛内纵横交错的石道,铁岛内的石道便简单许多,怪石嶙峋,但空间却是极为宽敞。   官兵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控制住了铁岛,里面都已经设下了岗哨,吴达林在前领路,拐了几条道,便即到了一个极其空旷之所,齐宁瞧见此处已经是黑压压一群人,大部分人看上去都极是邋遢,加起来不下两三百众,其中有半数以上竟然都是肤色极深的南洋人,一群人都是蹲在地上,看到齐宁过来,都显出恐惧之色。   齐宁皱起眉头,吴达林已经凑近道:“侯爷,这些都是在此锻造兵器的壮丁,那些南洋人是江家船队从南洋运过来,在此做苦力。这里面的楚国人都是打造兵器,南洋人则是开仓铁矿,搬运矿石。”抬手指着四周,道:“这里就是被他们一点点挖空,仓库就在那头。”   “这些壮丁是被雇佣而来?”齐宁问道。   吴达林也没有立刻回答,扫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人道:“你,过来回话!”   那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一脸黝黑,皮肤粗糙,听得召唤,有些害怕,却还是起身走过来,跪在地上,齐宁问道:“你是哪里人?”   “小人.....小人是东阳县人......!”   “东阳县?”齐宁一怔,转视吴达林,吴达林明白齐宁意思,微微颔首,直接问那人道:“告诉侯爷,你是如何到了这里?”   那人道:“小人.....小人本是有妻儿,老老实实种地过活,可是一天晚上出门的时候,被人从后面打了后脑勺,昏....昏过去之后,就人事不知。等醒来的时候,就被关在笼子里,被蒙了眼睛,还不让小人说话,过了好些天,折腾来折腾去,就跑到这这里来了。”   “侯爷,可还记得东阳县那几桩案子?”吴达林压低声音道:“东海各县都有类似的案子发生,农家壮丁莫名其妙消失,还有鬼神之说,原来那些人并不是被鬼神抓去,而是被抓到这里。”   齐宁这时候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之前诸多壮丁失踪,有个别的案子报到官府,但官府却没有任何线索追查下去,一筹莫展,而更多的村子却将此事当作是鬼神作祟,非但没有报官,还极力隐瞒,所以到底有多少人失踪,还真是难以统计。   此时看到黑压压一群人,齐宁心下也是吃惊,照这样看来,失踪的案子少说也有上百宗之多。   吴达林轻声道:“侯爷,这些人都是被抓到这里打造兵器,但此事隐秘至极,江家若是光明正大招工,自然会走漏消息,所以只能暗中抓捕壮丁送到这里来。他们到了这里之后,一开始就被人教授如何锻造兵器,谁打造出来的兵器好,待遇也就好一些,若是迟迟不能学会,便要被活活饿死。”   “这里有多少人?”   “有近两百名南洋人,此外剩下一百来名打造兵器的铁匠。”吴达林回道:“找他们的说法,江家待这些人十分苛刻,这几年下来,也死了好几十号人。”   齐宁吩咐道:“你派人登记名册,问清楚他们的来历,回头给给他们发放路费,让他们回乡。”   “侯爷,那些南洋人....?”   “先带回去,让陈大人回头安顿好,下一次船队下南洋,将他们送回故乡。”齐宁道:“是了,海凤岛那边还有一些南洋的姑娘,到时候一起送回去。”   吴达林道:“侯爷,江家商队这次被剿灭,要再组织船队下南洋并不容易,只怕一两年内都无法再通航。”   齐宁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先不用管这些,你照我吩咐去安排就好。”   吴达林拱手,回头吩咐道:“来人,将他们登记入册,问明籍贯,回头安排回家。”   齐宁的吩咐,这一群人自然是听得明白,一个个激动万分,扑通扑通一群人跪下来,感激道:“谢谢大老爷,谢谢大老爷!”   吴达林高声道:“这是锦衣候爷,是锦衣候爷救了你们,回乡之后,好好生活。”   众人都是千恩万谢,许多人被困在这里多年,本以为至死也无法离开,谁知道今日天神下凡,锦衣候竟然率领官兵前来解救,想到还能见到家人,不少人都是眼泪直流。   那些南洋人却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齐宁瞧见角落处蹲着几十号人,衣衫比这这些苦工要干净许多,而且料子明显也好一些,问道:“这些是江家的监工?”   “正是。”吴达林冷笑道:“咱们冲进来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准备抵抗,杀了他们几个,他们见得这边人多,所以才弃械投降,侯爷,这帮人该如何处置?”   齐宁缓步走过去,那一群人有的低头,有的则是看着齐宁,见齐宁走近,有人已经大声道:“侯爷,咱们都是被逼的,是江家逼我们在这里监工,要是.....不听话,他就要将我们丢在海里喂鱼.....!”   此人话一出口,其他人便纷纷叫起来,无非都是说被江家所迫,无可奈何,一时间噪声一片,吴达林在旁厉声道:“都住口!”   也几乎就在此时,从人群之中,几道寒星如同闪电般暴射而出,竟是直往齐宁打过来。   这一变故极其突兀,吴达林就在齐宁身后一步之遥,却反应迅速异常,厉声道:“侯爷小心。”刀光闪动,整个人欺身上前,手中的大刀向齐宁身前挥舞,想要去挡住那几点寒星。   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人群之中兔起鹘落,两道人影竟然极其灵巧地腾身而起,身在半空,手中却是各握一条绳索,绳索齐齐探出,直往齐宁卷过来。   “叮叮叮”数声响,吴达林挥刀打开几枚寒星,瞧见那两条绳索巻向齐宁,又是抬刀去挡。   那绳索竟然像活的一样,一条绳索陡然一旋,竟是卷向了吴达林的手腕子,速度快极,吴达林打开几枚暗器,这突然提刀也是无奈之变,那绳索太快,吴达林想要躲闪已经是来不及,那绳索宛如毒蛇般卷住吴达林手腕,卷住手腕的一刹那,吴达林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刺疼,心知不妙。   另一条绳索却还是继续卷向齐宁脖子,眼见得近在咫尺,齐宁身形却是突然一闪,瞬间就没了踪迹,那人脸上显出吃惊之色,却猛地瞧见一道身影就宛若脚底下踩着弹簧一样,突地腾身而起,瞬间就到了他身前,那人身形正在下坠,而对手却是向上,交错之间,对手却已经是探出手来,简单却又极其迅速地掐住了那人的脖子。   这时候四周的兵士发现有刺客,都是迅速向这边冲过来。   那突然跃起的自然是齐宁,他内功深厚,眼见得绳子卷向自己,立时足下一蹬,整个人跃起,探手而出,准确无误地掐住了那刺客的喉咙,那刺客根本没来得及反应,齐宁手上一用力,已经是掐断了刺客的喉骨,随即松手,那刺客身体落下,边上的其他人都是惊呼躲开,身体“砰”的落地,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吴达林手腕被缠住,刺疼钻心,却是强自忍住,左手已经迅速过来,从被缠住的右手接过大刀,随即照着那绳子砍了下去,这一刀犀利非常,而且大刀异常锋利,一刀将那绳子斩断,就在绳子被斩断一刹那,对方左手一扬,两枚寒星却是冲着吴达林的脑门子打过来,两人距离极近,吴达林反应虽然迅速,但此时却是根本没有时间闪躲,眼见得那暗器便要打在吴达林脑门子上,吴达林却感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这挺身挡住的正是齐宁,移动过来之时,两枚寒星已经近在咫尺,齐宁抬臂格挡,那两枚寒星“噗噗”已经打入到齐宁的手臂上,但齐宁面不改色,飘然落下,对面那人见得齐宁被暗器打中之后面不改色,更是惊骇,瞳孔收缩,惊声道:“纳尼!” 第一零三五章 扶桑刺客   齐宁听到那刺客出声,心下也是一凛,却是淡淡道:“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甲贺幻万象,伊贺水火养.....!”   那刺客脸色大变,齐宁一看他脸色,知道此人听得懂自己说什么,心中顿时明了,冷笑道:“原来你是飞蝉密忍!”   那刺客一句脱口而出的“纳尼”,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齐宁却在第一时间反应出对方是个扶桑人,在这铁岛之上出现扶桑刺客,着实让齐宁有些吃惊。   虽然知道刺客是扶桑人,但齐宁却并不能确定对方就是此前自己遇见过的飞蝉密忍。   扶桑岛国多有纷争,除了无路可走逃亡海外的飞蝉密忍,自也有战败之后远离扶桑的浪客。   他对当初沿途追杀小皇帝的飞蝉密忍记忆犹新,而且还记得宫廷剑客向天悲曾经说过这几句话,一直记在心里,此时不经意说出来,本就是想试探对方,见到对方变色,心知对方十有八九便是飞蝉密忍。   那刺客神色冷然,低吼一声,双足一蹬,再次向齐宁冲过来,吴达林被齐宁救了一次,心中感激,这时候也不多想,挥刀迎了上去。   齐宁抬起手臂,瞧见两枚三星镖扎在自己手臂上,血液溢出,这三星镖极为小巧,但锋利异常,正是忍者最喜欢使用的暗器,只是寻常人根本认不出来。   齐宁知道如果对方既然是忍者,这三星镖上定然浸染过毒药,忍者所用的毒药,都是带毒异常,见血封喉,对方见自己中镖,定以为得手,却见到自己毫无反应,自然是惊诧万分。   忍者擅长跟踪暗杀,但是正面对决,却往往不济,此时吴达林连连出刀,那忍者已经是被逼得连连后退,毫无还手之力,其他兵士早已经围拢过来,那忍者是插翅也难飞。   猛听得吴达林一声低吼,刀光一闪,大刀已经架在了那刺客的脖子上,那刺客脸色冷峻,吴达林冷声道:“同谋还有谁?不说立刻杀了你。”   那刺客用颇有些生涩的话语道:“不受威胁.....!”腮帮子一紧,吴达林便觉得事情不好,眨眼间,那刺客却已经软软地委顿下去,嘴角溢出黑色的血迹。   吴达林蹲下身子,伸手要去探他鼻息,齐宁已经沉声道:“不要碰他!”   吴达林本来伸出的手立时缩回来,转过身,见到齐宁将那三星镖从手臂拔出,急忙上前,担心道:“侯爷,这刺客的暗器定然有毒,您.....!”心中知道方才若不是齐宁帮助自己当下暗器,那两枚暗器已经打进自己的脑门子,就算暗器无毒,自己现在也是一具尸首。   齐宁摆摆手,示意无妨,吴达林想到什么,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道:“侯爷,末将这里有金疮药.....!”   齐宁笑道:“我身上带了,你帮我涂一下就好。”   吴达林知道这时候处理齐宁的伤口最为要紧,吩咐兵士先看住那群人,齐宁已经走到边上,掀起衣袖,又取了一只瓷瓶子递给吴达林。   齐宁这金疮药是唐诺所赠,其药效当然不是吴达林的伤药能够相提并论。   吴达林见到齐宁手臂两处伤口,伤口并不大,但边上都是鲜血,他知道若是三星镖上有毒,这血液流出来的颜色都会不一般,而且伤口边缘看起来毫无肿胀,心下奇怪,暗想难道那三星镖上并无毒药?   他令人取了水来,帮助齐宁先清洗了伤口,这才将伤药敷上,又取了干净的带子系上,吴达林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人,处理伤口却也是干净利索。   他见处理伤口的时候,齐宁神色淡定,心下更是钦佩,处理好之后,才感激道:”侯爷,末将无能,害得侯爷尊贵之躯要为末将受伤,末将.....!”   齐宁乃帝国世袭候之一,身份尊贵,今日却为了吴达林挡住暗器,甚至见血,不但是吴达林内心感激涕零,便是四周众兵士看到,心中也是钦佩,暗想这小侯爷非但没有丝毫的架子,反能够对部下如此,实在是罕见的很。   “不说这些。”齐宁摆摆手,起身来,皱眉道:“这两名刺客是扶桑忍者,原来江家与扶桑人还有勾结。”   他对出手相救一事轻描淡写,更显气度,吴达林知道大恩不言谢,也不再多言,道:“侯爷,江家久居东海,与大海打交道,海上时常有扶桑人出没 ,他们勾结在一起,倒也不算怪事。”   齐宁微微点头,虽然口里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寻思开来。   这两名刺客刚才暴起突袭,那架势明显是想趁乱拿住齐宁,只可惜不自量力,先后丧命,但他二人的身份,齐宁却已经确定,正是飞蝉密忍。   齐宁第一次见到飞蝉密忍,是在前往京城的半道上,遇上一群飞蝉密忍追杀当时还是太子的隆泰小皇帝。   此事时过境迁,齐宁也并没有真正去想过那群忍者背后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刺杀小皇帝。   当时楚国先帝病危,情势紧张,暗流涌动,想要谋害太子的人实在太多,那群忍者受何人指使,也是有着各种可能,齐宁当初甚至怀疑是否是东齐人在背后所为。   毕竟东齐地处东海之畔,与流落海外的扶桑人最容易接触,落叶飘零般的扶桑忍者若是得到东齐雇佣生存下去,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而在当时那种情势下刺杀了楚国太子,且不论背后是否有其他动机,至少可以让楚国陷入更大的动荡之中。   今日在铁岛遇见飞蝉密忍,齐宁却突然想到,难不成当初意图行刺隆泰的幕后主使,竟然是东海江家?   这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江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分裂东海,割据为王,如果楚国陷入动荡之中,江家自然就有了在东海兴风作浪的机会,包括陆商鹤在西川,也有趁势作乱的机会。   但齐宁心里却知道,如果江漫天背后另有高人,江漫天和陆商鹤这群人自然便是那人布局的棋子,而利用飞蝉密忍行刺楚国太子,自然也是布局的一部分。   齐宁只觉得自己至今为止,似乎一直都和幕后那股力量在打交道,不知不觉中,自己竟是数次破坏了对方的计划。   “侯爷,这群人之中只怕还有刺客在其中。”处理好齐宁的伤势,吴达林向那群监工投去带有杀意的眼神,低声道:“这群人助纣为虐,一直在为江家效力,是否....?”   齐宁知道他意思,低声吩咐道:“将这群人先切收押,回头仔细调查,再行处置。”   吴达林拱手称是,这才向齐宁道:“侯爷,是否要去仓库那边瞧一瞧?”   齐宁心知这铁岛作为江家隐秘的作乱基地之一,必然也藏匿着诸多物资,微微点头,吴达林这才在前领路,因为刚刚遇刺,几名跟随齐宁从京城而来的护卫并不犹豫,跟在了齐宁身后。   吴达林率兵攻破铁岛之后,对里面的格局也是事先了解,此时熟悉道路,领着齐宁到了一道石门前,伸手按下石壁上一块凸起的岩石,那石门便即嘎嘎打开,里面已经是亮若白昼,四周岩壁上有众多的火柱,齐宁尚未进去,便瞧见里面堆满了木箱子,与自己在海凤岛上所见到的仓库很是相同,但比起海凤岛的地下仓库,此处的仓库明显小上许多,但箱子堆积如山。   “侯爷,这里面除了储存有大量的兵器,还有许多的珍宝金银。”吴达林指着左边道:“这边的巷箱子,都是银锭子,里面还有金钉子,最靠里面那一堆全都是奇珍异宝,价值不菲。”   齐宁叹道:“江家在东海多年,当初金刀候平定东海,据说东海几大世家为了苟延残喘,不但主动投降,而且还将大量的家财全都捐献了出来,现在看来,当年江家所捐献的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的家财,大部分都是储存在两座岛上了。”   吴达林点头道:“江家心存谋逆之心,定然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情势不对,定会退到海上。”冷笑道:“他们是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将家财全都储存在海上,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也能够保住元气。”   齐宁顺着木箱之间的走道缓缓向前,神情凝重道:“吴领队,两座岛上加起来的兵器数量众多,而且储存的钱财更是庞大无比,你说要不是这次因为澹台大都督的事儿让我们揭破了江家背后的阴谋,一旦楚军北伐,他们在背后反叛,就这些兵器和钱财,将会带来多大的灾祸?”   吴达林也是神色严峻道:“侯爷,末将和您想的一模一样,发现这处仓库之后,末将也是后背发凉。有如此庞大的存银,江家要趁乱招募兵勇并不困难,而这些兵器随时可以装备上去,再加上一旦沈凉秋控制东海水师,配合江家作乱,东海顷刻之间就要落入他们的手中,到了那时候,我大楚腹背受敌,后果不堪设想。”   齐宁这时候走到一堆木箱边上,取了寒刃,撬开木箱子,上面是一层枯草,将枯草撩开,下面便是古玩奇珍,他只瞧了一眼,便知道这些古玩奇珍都是极品,任意一件拿出去,轻轻松松便能卖上一个好价钱,瞧见角落放着一只小锦盒,取了出来,打开盒子,一时间流光溢彩,原来这里面竟然是放着一颗极大的夜明珠。   “侯爷,江家果然不愧是东海百年世家。”吴达林瞧见夜明珠,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道:“末将虽然见识不多,但也知道这样的夜明珠当真是极其罕见,恐怕皇家内库也没有此等极品夜明珠。”左右瞧了瞧,跟随而来的那几名护卫此时都守在仓库之外,吴达林轻声道:“侯爷,这些珍宝,如何处置?” 第一零三六章 溜之大吉   齐宁将那夜明珠放进锦盒中,又摆进原来的地方,盖上盖子,笑道:“皇上已经准备北伐,但眼下最愁烦的就是国库空虚,要准备北伐,耗资无数,这边的存银,自然是要归入国库,也好为皇上分忧。”   吴达林也笑道:“侯爷英明。侯爷此番不但查出了谋害澹台大都督的真凶,而且揭破了东海世家谋反的图谋,如今又能向朝廷上缴如此庞大的钱财,侯爷此番的功劳,也不知朝廷会如何赏赐。”压低声音道:“想必封赏一个公爵不在话下。”   “封赏?”齐宁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朝廷会封赏我为公爵?”   吴达林正色道:“侯爷此番立下的功劳到底有多大,朝廷心知肚明,若是连公爵都无法赏赐,那.....!”觉得有些话还是不便出口,但那意思却已经很是明白。   齐宁压低声音道:“就算朝廷给我封了公爵,又能如何?”   “这.....?”吴达林一怔。   “无非是俸禄多了几分,说出去好听一些。”齐宁轻叹道:“该我做的还是要我做,我管不着的东西有人也不会让我插手。好处没多少,但坏处却不少,眼下封我我公爵,对我是弊大于利。”   “侯爷为何这般说?”   齐宁低声道:“你说朝廷如果封我为公爵,可有人不满?”   “这.....!”吴达林犹豫了一下,他本来谨言慎行,即使调到黑鳞营,成了齐宁的部下,但在齐宁面前说话之时还是有所保留,但今日齐宁救了他性命,他心中感激无比,这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低声道:“镇国公定然会心生不满,甚至会从中作梗,拦住皇上封赏侯爷。”   “我若是被封了公爵,与镇国公一般,镇国公自然会心中不满。”齐宁含笑道:“只不过镇国公对我的不满不是一天两天,我倒真不在意他是否对我不满。”   “那侯爷是....?”   “吴领队,金刀老侯爷可是立国功臣。”齐宁轻声道:“他老人家功勋卓著,南征北战,为大楚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那都是将我甩的远远的,如今他还只是侯爵,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此生也只能是世袭侯爵位了,你觉得我若是在他老人家之前被封了公爵,他会如何想?”   吴达林恍然大悟,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就算金刀老侯爷没什么想法,但他身边的人一定会心中不满。而且.....!”犹豫一下,还是道:“而且侯爷一旦封公爵,天下人只怕心中还会耻笑金刀老侯爷。”   齐宁拍了拍吴达林肩膀,笑道:“你明白就好,说不定为了挑拨离间,镇国公还会主动奏请皇上封我公爵,到时候旨意下来,我接还是不接?”   “可是.....侯爷此番功劳,朝廷难道就算了?”吴达林轻声道:“侯爷解除了东海危难,而且找到了谋害大都督的真凶,朝廷若是没有封赏,只怕更遭人诟病。”   齐宁微笑道:“我自有主张。”扫了仓库内密密麻麻的箱子一眼,皱眉道:“吴领队,你说江漫天在此处储存兵器的目的,是否就是为了准备谋反之用?”   吴达林一怔,不明白齐宁为何会有此一问,点头道:“侯爷,末将以为,自然是用来谋反,否则为何暗中铸造这么多兵器?”   齐宁想了一下,才笑道:“你说的是。”吩咐道:“一切按照事先的安排,将仓库里的东西全都搬上船,还有岛上的人,也都运回去,这里埋伏下人手,等着江易水自投罗网。”   “侯爷,江易水物资不足,无法直达南洋,必然会返回来。”吴达林低声道:“只是他们到底是来铁岛还是去往海凤岛,那却是尚未可知了。而且.....江易水会不会发现情况不对,并不登岛?”   “江易水的船队现在只想着避开辛将军追击的船队,他自以为一切都在江漫天的算计之中。”齐宁淡淡笑道:“而且在海上,船队始终在移动之中,没有固定的位置,即使江家有信鸽联络,但这般在移动之中的目标,信鸽也是无法传递信息,所以江易水绝不可能知道两座岛都已经沦陷,只要我们掩饰的好,他自然不会看出破绽,到时候只等着他自投罗网便是。”   两人从仓库出来,吴达林吩咐先将岛上所捕之人尽数带上了战船,随即又吩咐将仓库里的货物搬上船,虽然此行出动数百官兵,但仓库之内的货物着实不少,到了黄昏时分,才将仓库之内的物资搬尽。   吴达林又按照事先的部署,安排了伏兵留在岛上,等到夕阳落山,船队才从铁岛出发,向海凤岛方向行去。   半夜时分,终于赶到海凤岛,此时海凤岛也已经被官兵完全控制,被鬼王控制在岛上看守物资的那群人在官兵攻岛的时候,大部分就已经乖乖投降,所有人也都被赶到沙滩上看守起来。   海凤岛上的仓库也都被官兵按照地图找出来,除了齐宁之前与秦月歌登岛时候看过的那处仓库,海凤岛还另有两处仓库,如同铁岛一般,不但储存大量的兵器,而且还有数目庞大的金银珍宝储存在岛上。   此番莫岩柏手下的海匪和官兵一起联手行动,海匪那边是由二当家顾海青率领,官兵则是由唐辉和祝硕二人统领。   顾海青不单是黑虎鲨莫岩柏的二当家,更是莫岩柏的心腹兄弟,莫岩柏早有投诚之心,此事顾海青自然是早就知道,此番也是率领手下的海匪竭力表现,而唐辉和祝硕二人在齐宁的恩威并施之下,知道此战关乎前程,那更是倾尽全力,这两人本就不是酒囊饭袋之辈,按照齐宁的部署行动,倒也是一举拿下了海凤岛。   等齐宁半夜从铁岛返回之后,祝硕几人都在等候,看到齐宁,急忙迎上,将岛上的情况禀明了一番,齐宁看到沙滩上黑压压好几百人都被官兵看守,绕了一圈,却并无发现陆商鹤的踪迹,更没有看到齐玉的身影,皱眉问道:“岛上可都仔细搜寻过?”   “回禀侯爷,各条通道都仔细搜找过,并无遗漏。”唐辉拱手道:“藏身里面的人全都搜寻了出来,在一处石室里,还发现了一名被囚禁的老瞎子,询问他是何人,他也并无交代,不知是否是哑巴,他身上有伤,卑将让人给他处理了伤口,目前单独看守起来。”   齐宁知道他说的老瞎子定然就是暮野王。   暮野王当初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却沦落至此,倒也是让人唏嘘。   俘虏之中没有陆商鹤和齐玉的身影,齐宁心知这两人很可能已经逃脱,攻打海凤岛的时候齐宁本就做过最坏的打算。   虽说手中有地图,但海凤岛地势复杂,而且陆商鹤对地下通道十分熟悉,攻打之际,根本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陆商鹤本就是狡猾多端之辈,一旦发现情势不对,趁乱逃脱那也是理所当然。   至若那鬼王,齐宁也不曾看到,他虽然不知道鬼王真容,但鬼王的身形矮小,侏儒一般,很容易就能辨识出来,但俘虏之中,也没有一名侏儒存在,那鬼王自然也是不在其中。   除了俘虏,在不远处则是整齐摆放着不少尸首。   拿下海凤岛不同于铁岛,铁岛可说是兵不血刃,但海凤岛却还是经过了一番厮杀,虽然战斗算不得激烈,但却还是有不少人丧命。   齐宁过去检查了一下尸首,也没有发现陆商鹤等人,他本就不抱太大希望,陆商鹤等人武功了得,自然不可能轻易死在一群官兵和海匪之手,他抬起头,遥望夜幕之下的大海,沧海茫茫,陆商鹤几人若是逃离海凤岛,却实在是很难再找到他们的下落。   只不过陆商鹤就宛若丧家之犬,好不容易在东海容身,如今这容身的巢穴也沦陷,再想兴风作浪,那也是不容易。   齐宁吩咐唐辉带人先将物资都搬运上船,问清楚暮野王所在,径自过去。   暮野王此时就在一块岩石后面,两名兵士看守,见到齐宁过来,两名兵士急忙行礼,齐宁挥手示意两人先退下,这才走到暮野王身前,暮野王坐在地上,背靠岩石,看上去邋遢至极,蓬头垢面,他虽然内功尽失,但反应却是不慢,感觉到动静,顿时身体动了动,齐宁在暮野王身前蹲下,看着暮野王眼睛,见得他眼睛混浊无光,晓得确实是瞎了,轻叹了一口气。   暮野王立时面朝齐宁,齐宁轻声道:“暮前辈可还记得我?”   暮野王身体一震,失声道:“是....是你?小兄弟,你.....!”意识到什么,声音变得冷厉起来:“你.....你到底是何人?”   他已经听出齐宁声音正是当日在地下囚牢那人,今日官兵攻打海凤岛,他虽然看不见,但却听得见,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乍一听齐宁声音还有些惊讶,但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   “我答应暮前辈,如果有机会就助你脱身,现在看来,我算是没有失约。”齐宁道:“只不过那位玉公子已经不见踪迹,想必是在官兵杀上来的时候,他瞧见形势不对,仓皇逃脱,甚至连暮前辈也是顾不得了。”   “那个畜生.....!”暮野王语气之中充满恨意,握拳道:“你到底是何人?你.....准备如何对付老夫?”   -----------------------------------------------------   PS:征文已经推倒田夫人,补充的番外最近有机会就发出发,大家关注微信公众号【锦衣沙漠】,一有消息就在那边发布。 第一零三七章 相依为命   齐宁笑道:“暮前辈言重了,现在起,你就已经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过这里是海岛,所以等暮前辈跟随我们返航登陆之后,便可以自行离开。”   暮野王有些怀疑道:“你.....真的放老夫离开?”   “前辈如果不想走,也可以留在东海生活。”齐宁道:“前辈的眼睛看不见,行动也不便,留在东海,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如果前辈愿意,我还可以给你安排人照顾生活.....!”   暮野王冷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老夫可不会上你的当。”   齐宁轻叹道:“前辈不用多想,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强求。”顿了顿,才道:“前辈年事已高,半生辛苦,其实又何必执拗下去。”   “你....什么意思?”   “前辈戾气太重,在大光明寺待了多年,一身戾气却还没有消去,这对你有害而无益。”齐宁道:“发生这许多,以前辈的智慧,该看破的也应该看破了。如果我是前辈,会去往大光明寺,落发出家,潜行修佛,以求得心中安宁。前辈杀业太重,而且还心存怨恨,如果到死都不能消去心中愁业,又岂能瞑目?”   暮野王哈哈笑道:“你担心的太多了,老夫和大光明寺那帮秃驴有生死之仇,岂能让他么摆弄?”   齐宁叹道:“暮前辈何去何从,本也轮不到我来决定,一切随前辈心意便好。”站起身来便要离开,暮野王却叫住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犹豫一下,终于道:“晚辈齐宁!”   “齐宁?”   “正是,晚辈出自前辈一直怨恨的锦衣齐家。”齐宁轻叹道。   暮野王身体一震,挣扎站起身,厉声道:“你.....你是锦衣齐家的人?”他一脸惊怒,面色狰狞,就似乎要随时扑上来一般。   “前辈不用激动,我知道你的心情。”齐宁对暮野王的反应早有准备,暮野王与剑神北宫连城有着无法化解的生死之仇,而他内力尽废,也是拜齐玉所赐,这两人都是出自锦衣齐家,可见暮野王对锦衣齐家的仇怨之深,确实很难化解。   暮野王忽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凄厉,不远处的官兵听到声音,都是向这边瞧过来,不知道这老瞎子在发什么疯。   “齐宁,老夫劝你还是立刻杀了老夫为妙。”暮野王笑声戛然而止,声音森然:“只要老夫活着,就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光锦衣齐家的人。”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是死性不改,如今废柴一根,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他也没有心思去和他计较,淡淡道:“如果暮前辈当真难消心头之恨,锦衣齐家随时恭候前辈光临。”转身便要离开,暮野王叫道:“且慢!”   齐宁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只是淡淡道:“不知前辈还有何指教?”   “北宫连城如今身在何处?”暮野王厉声问道。   齐宁心想这老家伙真是不可理喻,且不说自己根本不知道北宫连城身在何方,就算知道,而且告诉了暮野王,暮野王又能如何?眼下的暮野王,便是一名精壮兵士也能轻易将其杀死,就更不必说身为大宗师的北宫连城。   “前辈以后还是想想自己该如何活下去,而不是如何找寻剑神。”齐宁淡淡道:“而且剑神已经和锦衣齐家多年没有来往,前辈就算盯着锦衣齐家,也得不到剑神的下落。”   暮野王忽然笑道:“不错,老夫差点忘记了,北宫连城虽然出自齐家,但却被齐家当做狗一样撵出去了,哈哈.....,说到底,他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   “丧家之犬?”齐宁回过头,奇道:“暮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有何必明知故问。”暮野王冷笑道。   齐宁摇头道:“并非明知故问,确实不知道暮前辈话里的意思。”   暮野王不屑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出身?嘿嘿,他的母亲是一名歌姬,后来被赎出,可是齐家当年在江陵也算是有头有脸的豪族,娶一名歌姬入门,自然不为族中所容,所以他母亲被关在一间独院里,从来不许她出门。”   齐宁心下一凛,隐隐感觉到什么,皱眉问道:“前辈又从何得知?”   暮野王冷笑道:“对北宫连城的事情,老夫知道的一定比你想的还要多。老夫与他血海深仇,岂能对他一无所知?他母亲在齐家无名无分,就像是一条母狗被豢养在府里,你可知道他母亲生下他的时候,又是什么样子?”   齐宁摇摇头,暮野王哈哈笑道:“你不知道其实也不算稀奇,老夫打听到这些消息,也并不容易。他母亲生他的时候,已经变得疯疯癫癫,听说拿不住筷子,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东西,锦衣齐家也从没有将他母亲当人看,怀胎不到十个月,就生下北宫连城,嘿嘿,北宫连城是个早产儿,你可知晓?”   齐宁心下骇然,却还是保持镇定道:“前辈可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老夫说的是胡言乱语,你不听就是。”暮野王冷冷一笑,继续道:“北宫连城出生之后,齐家也从未将他当做自家的子孙去看待,终日与他那疯癫的母亲困在独院之中,只可惜那疯婆子对自己的孩子倒也有情分,否则要是一时疯癫,将那畜生掐死在襁褓之中,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齐宁这时候猛地想到自己当初去往江陵之时,在齐家老宅见到的那处荒废多年的鬼院,心想难道那院子当年竟是囚困北宫连城母子的地方?他虽然已经掌控锦衣齐家,但对齐家过往的许多秘密却一无所知,特别是北宫连城和柳素衣二人,锦衣侯府对这两人素来是讳若莫深,齐宁虽然对这二人最有兴趣,却偏偏所知却是最少。   这时候听得暮野王所言,心下骇然不已。   “北宫连城自小就没有被齐家接受,他不但是庶出,而且还是一名歌姬所生,自然也就得不到齐家的姓氏。”暮野王嘲讽笑道:“那北宫之姓,就是他那疯疯癫癫的母亲姓氏。”   齐宁这时候恍然大悟,终于解开了心中一直存有的一个疑问。   他进入侯府不久,就知道北宫连城是齐家的二老太爷,但心里一直奇怪,既然是锦衣齐家的人,为何却并不姓齐,而是复姓北宫,这时候终于明白剑神姓氏的来由。   “你的意思是说,北宫连城一直为齐家所不容?”齐宁面不改色,淡淡笑道:“前辈言重了,齐家一直都将北宫当成是二老太爷,并没有你说的不容于他。”   “那也不过是因为你祖父的缘故。”暮野王冷哼道:“北宫连城在那院子里住了八年,齐家除了派人给他们送去食物和水,根本不去管他们母子,不过据老夫所知,倒是你那位祖父对他们母子倒并无太大偏见,而且还瞒着家人时常偷偷给他们送去一些东西。”   齐宁一愣,但脑中却已经显出了当时的情景。   北宫连城母子不见天日,在鬼院之中相依为命,齐家上下对那鬼院避而远之,也只当那一对母子并不存在,而锦衣老侯爷尚在幼年,作为极其的嫡长子,北宫连城与他的待遇相比自然是天地之别,老侯爷或许发现了那对母子在鬼院的生活,也许是同情之心使然,偷偷送些好东西进去,这也维系了一丝兄弟之情。   “北宫连城八岁的时候,他那疯疯癫癫的母亲终是过世,齐家知道后,草草收敛,随即让北宫连城离开了鬼院,但却依然如同对待一个下人一般待他。”暮野王冷笑道:“他自幼被人瞧不起,又打小和那疯婆子一起生活,近墨者黑,北宫连城那畜生打小脑子就不正常.....!”   齐宁这才知道北宫连城童年时候的遭遇,心中唏嘘,暗想有过那段童年,北宫连城内心自然与常人确实不同,而且锦衣齐家当年那般对待他们母子,北宫连城自然不会对锦衣齐家有什么好感,更不可能有什么归属感,想到这许多年锦衣齐家甚至不知道北宫连城是死是活,以前只觉得十分奇怪,但现在知道这段往事,心知那也是理所当然了。   他回忆起老宅的人对那间鬼院心存畏惧,都说那鬼院闹鬼,而且曾经老宅有人进入鬼院,次日尸首就在院外被发现,也正因如此,老宅的人一直都以为那鬼院当真有怨灵存在。   现在看来,那两人被杀,应该就是北宫连城所为。   北宫连城与母亲在鬼院生活八年,相依为命,那段记忆对北宫连城来说自然是刻骨铭心,那鬼院对别人来说是一处恐怖的院落,但对北宫连城来说,却是母子之情的温暖之地,齐宁这时候也终于理解,为何荒芜多年的鬼院之中,屋内却是干净整洁,时时有人打扫,不问可知,自然是北宫连城时常回到鬼院去思念母亲。   也许那位大宗师此生最牵挂的人,就只有那位在疯癫落魄之中与世长辞的母亲。   至若被杀的那两人,自然是晦气缠身,在北宫连城回思母亲之时,正好撞上,对北宫连城来说,那鬼院是他和母亲的地盘,任何人闯入进去,有死无生。 第一零三八章 点鸳鸯   北宫连城幼年的遭遇让齐宁大是震惊,这也明白了为何北宫连城和齐家走得很远。   北宫连城对锦衣齐家没有任何归属感,如今锦衣齐家都承认北宫连城是齐家的二老太爷,也便是说后来锦衣齐家已经认可了北宫连城,只要北宫连城愿意,可以随时进入齐家的家谱。   一人系一国,北宫连城的能耐虽然不是人人皆知,但锦衣老侯爷甚至是楚国的皇帝当然都清楚,达到大宗师的境界,莫说归宗齐家,就算是要向皇帝提出什么条件,皇帝也定然是无有不允。   但如今剑神依然是以北宫为姓,这当然不是因为齐家不允许他改姓,而是北宫连城并无想过与齐家有什么瓜葛。   他想到自己在东齐时候,北宫连城忽然出现,而且促成自己与赤丹媚的姻缘,当时只以为北宫连城是因为亲情,帮助自己解围,毕竟当时除了北宫连城,这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应付白云岛主莫澜沧。   可是北宫连城如果对锦衣齐家并无任何感情,却又为何会出手帮自己解围?   毕竟幼年时候遭遇的一切,让北宫连城感受到锦衣齐家的无情和冷漠,而且其母更是在锦衣齐家遭受无尽痛苦才过世,按理来说,北宫连城对锦衣齐家非但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会有怨恨之心,自然不可能出帮主锦衣齐家的嫡长孙。   “看来你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暮野王见齐宁没有反应,唇边泛起得色:“那倒也是,这般丢人的事情,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所谓的剑神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其母不但是娼妓,还是个疯子,传扬出去,总是会让北宫连城面上无光,哈哈哈.....!”   齐宁看到暮野王一脸兴奋之色,心中叹息,暮野王在武功之上无法报复北宫连城,如今将北宫连城卑贱的出身道来,便似乎得到了巨大快感。   “暮前辈好自为之吧。”齐宁本来还对暮野王有一丝同情,但这老家伙冥顽不灵,到如今依然是充满戾气,心里那一丝同情顿时也化为乌有。   祝硕派人登记了岛上众人的名册,随后令这群人搬运物资上船,岛上储存的物资太多,众人搬运一夜,也只是搬运了一小部分,一直到次日天黑,这才将岛上的物资搬运上船,好在这次出动的战船虽然并非东海水师主力战船,但数量众多,而且船上的空间也足够大,等到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到了子夜时分。   齐宁知道众人也是疲惫,令众人休息了一番,到天亮之前,先将岛上那群人安排上船,而祝硕则是率领官兵按照原计划在岛上埋伏,顾海青率领海匪协助祝硕埋伏在岛上等候江易水自投罗网,这岛上本就准备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所以留守下来的人倒不必愁烦物资。   齐宁与辛赐制定计划的时候,水师船队向南追击江家商队三天,三天之后,便即返航,两人都已经做过估算,不出意外的话,一等水师的追击船队撤退之后,江易水稍作打探,很可能就会掉头返回与江漫天汇合,按照时间计算,埋伏在岛上的人只要坚持上五六天,应该就可以等到江易水的船队出现。   晨曦第一丝曙光从天边显现之时,船队已经从海凤岛离开。   这一次行动可说是大获全胜,不但将江家在海上的势力一网打尽,而且官兵的伤亡极少,阵亡官兵自然是另造了名册,等事后再加以抚恤。   一大早出发,到半夜时分才返回水师码头,官兵先将铁岛和海凤岛带回来的众人暂且关押起来,而且整座水师大营都是严加巡守,齐宁传令下去,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出营一步,违令者杀无赦,而且这几日停止操演,各营官兵待在自己营中休息。   东海水师自然已经知道就在这短短数日,水师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甚至可以说是处于动荡之中,而且众将士都知道锦衣候亲自参与其中,锦衣候代表的是朝廷,那么这次在东海发生的变故,自然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谁也不知道朝廷接下来会如何处理东海水师,这时候多一言不如少一言,谁也不想卷入漩涡之中,所以齐宁一声令下,整个东海水师大营便寂然无声。   从两岛运回来的物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水师大营一时间还没有可以储存的处所,齐宁倒也并不着急,他知道这些物资很快就要运送到京城,补进国库,是以并没有下令从船上搬运下来,暂时就留在船上,只等一切完事,再直接搬下来运送去往京城。   装有物资的船只全都封上了封条,没有齐宁的手令,任何人不得登船,违令者自然也是从重惩处。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齐宁这才觉得有一丝倦意涌上来,吴达林见得齐宁显出疲态,劝道:“侯爷,这几日您都没有好好歇息,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您趁空好好歇息一番。”   齐宁想到莫岩柏,问道:“莫岩柏在何处?他伤势如何?”   吴达林忙道:“末将还真不知道,现在就过去问问。”   齐宁摆摆手,道:“我自己去看看,这次要不是莫岩柏,一切也不会如此顺利。”让吴达林问明白了莫岩柏所在之处,这才骑马过去。   水师大营有专门用来治疗伤病的处所,此番出海,倒也有少数官兵受了伤,回来之后,径自过来疗伤,齐宁过去慰问几句,这才到了一间小木屋前,此时天近黎明,齐宁倒是担心莫岩柏还没醒来,不便打扰,凑到窗边往里瞧了瞧,屋内点着油灯,莫岩柏却是靠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件小木雕。   齐宁过去敲了敲门,屋内传来莫岩柏声音:“谁?”   “我是齐宁!”齐宁应道。   “侯爷.....!”听到屋里传来动静,齐宁已经推开门,见莫岩柏是要挣扎坐起来,立刻上前道:“你伤势未好,不用起来,我刚刚回来,看看你伤势如何。”   莫岩柏感激道:“多谢侯爷挂念,草民粗手大脚,伤势恢复的快,再有两天就能下地了。”   齐宁拉过边上的椅子,坐了下去,含笑道:“此次行动,一举成功,江漫天已经死了,两座岛上的物资也全都运了回来,接下来就要向朝廷上折子了。你那位二当家此番带着手底下的兄弟立下了大功,而且你也是此番揭穿沈凉秋奸谋的首功之臣,朝廷会不会对你有赏赐,我先不给你保证,但招安一事,我可以向你打包票,绝无问题。”   莫岩柏长出一口气,道:“草民知道侯爷领兵出海,一直想知道结果,侯爷凯旋而归,实在是可喜可贺。”   “你卧薪尝胆十多年,大仇得报,如今朝廷也必然要接受你们的投诚,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齐宁温言问道。   莫岩柏一怔,沉默片刻,才叹道:“侯爷,不瞒您说,这十几年,草民能够活下来,就是期盼大仇能够得报。”苦笑道:“其实草民一直都晓得,想要除掉沈凉秋,为家人报仇,绝非易事,甚至这一辈子都无法报仇。本来是想由澹台大都督主持公道,但大都督却被谋害,草民当时只以为再无机会,可是.....侯爷的出现,让草民生出希望来,而且侯爷还帮着草民报了大仇.....!”   “大仇得报,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莫岩柏摇头道:“我以为我会很高兴,可是.....割下沈凉秋的脑袋之后,草民却感觉莫名的空虚,唯一支撑我活下来的事情做完,我似乎.....已经成了废人。”   “我能够理解你的感受。”齐宁微微颔首。   莫岩柏勉强一笑:“我如今是孑然一身,只要能让手底下那些兄弟弃暗投明,日后能够好好活下去,便再无牵挂了。”   “再无牵挂?”齐宁皱眉道:“莫岩柏,你比我大,我叫你一声莫大哥.....!”   “不敢。”莫岩柏脸色骤变,惊道:“草民.....!”挣扎要起来,齐宁伸手按住,摇头道:“你也是混迹海上多年,那些俗套的东西就不要放上台面。你为了为家人报酬,忍辱负重,而且还能够想着为手下人找出路,仅这两点,就让我很是钦佩。”   莫岩柏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该怎么说。   “你说你再无牵挂,只怕未必吧?”齐宁叹了口气,道:“你似乎还忘记了一个人。”   “忘记一个人?”莫岩柏一怔,但猛地想到什么,苦笑道:“侯爷说的是.....听香!”   齐宁含笑道:“你们利用算卦先生,让我找到了听香姑娘,又让我从听香姑娘的口中,知道了你秘密出现在古蔺城,无非是想让她证明你在那几日的行踪,确实有与澹台大都督接触的机会。”   “她也是个苦命人。”莫岩柏轻叹道。   “但是对她来说,有你的存在,让她凄苦的生活多了一丝希望。”齐宁道:“那晚你去见大都督,和她道别,直到今日,她依然在担心你的安危,我相信她一直在等着你回去。”   莫岩柏摇头道:“侯爷的意思,草民知道。但草民过得是亡命生涯,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性命,实在不想连累到她。”   “你接受招安之前,确实是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你不想牵累她,我也能够理解。”齐宁道:“但以后你要换一种生活,也不必担心活在生死之间,自然可以照顾好她。”顿了一顿,淡淡笑道:“其实对她来说,即使你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如果她能够和你在一起,也许比她现在的生活还要好吧?”   莫岩柏低头沉思,齐宁皱眉道:“莫非你看不上她?”   “这.....!”莫岩柏抬头道:“侯爷误会了,其实......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   齐宁笑道:“既然如此,此事就交给我,回头我令人将她赎出来,只是你要答应我,如果她跟了你之后,我无论你是否愿意娶她,都要好生照顾她,活着一日,照顾一日!” 第一零三九章 斩草除根   莫岩柏犹豫了一下,齐宁不悦道:“莫岩柏,你也算是一条汉子,做事怎地如此婆婆妈妈?你要是不愿意,就痛快说出来。”   莫岩柏却已经挣扎起身,硬是从床上下来,拱手道:“侯爷垂爱,草民一切听从侯爷安排就是。草民答应侯爷,只要有一口气在,自今而后,绝不让他受丝毫委屈。”   “如此甚好。”齐宁笑道:“你既然答应了,我才敢安排你做事情。”   “侯爷的意思是?”莫岩柏有些诧异。   齐宁道:“你手下那些弟兄,都不是老实人,过惯了没有规矩的日子,若当真让他们返乡,你以为他们会安分守己?”   莫岩柏皱起眉头,道:“侯爷所虑甚是。这帮人虽然被我收归部下,但大多数都是胆大包天之徒,若是全都返乡,我也难保所有人都能安分守己。”   “你觉得该如何安排他们为好?”   “这个.....!”莫岩柏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之前我倒也是想过,实在不成,可以将他们分编到各支军队之中,听说楚国一直准备北伐,若是让他们上战场,一来可以杀敌卫国,二来也可以给他们立功升迁的机会,也算是能挣些前途。”   齐宁笑道:“你这想法倒也不差,将这帮亡命之徒送进军队,有军规约束,倒也能老实许多。不过送往前线,有两点却是要考虑。这一点,他们并无受过训练,如今北伐在即,这时候及时送到军中,也来不及接受训练,恕我直言,到了战场,他们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徒送性命。”   莫岩柏微微点头,齐宁继续道:“这第二点,他们常年在海上生活,水性极佳,而且对海上的环境也十分适应,若是送到前线,这些看家本事用不上,倒也可惜。”   莫岩柏道:“海上这帮兄弟与东海水师为敌多年,双方矛盾极深,若是安排在水师,且不说水师不会接受,即使接受,两边也是合不来,以后.....!”   齐宁摆手道:“你误会我的意思,我也没有想过将你们安排在水师。”微一沉吟,才道:“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吴达林声音:“侯爷,陈大人有事禀报,正在等候。”   齐宁起身道:“陈大人应该是有急事商量,你在这边好好休养,至若后面如何安排,我回头再与你商量。”   莫岩柏拱手道:“有劳侯爷为我们操心,我代兄弟们谢过侯爷的大恩大德。”   齐宁哈哈一笑,也不多言,出了屋子,径自去往大帐,东海刺史陈庭已经在帐内等候,见到齐宁进来,急忙起身行礼,齐宁示意坐下,道:“陈大人连夜赶来,着实辛苦,城中的情况如何?”   陈庭拱手道:“侯爷凯旋而归,可喜可贺,下官在这里向侯爷道喜了。下官奉侯爷之命,回城之后,立刻封锁了城池,目下已经将江陈卢三家全都控制住,除此三家,平日里和他们交往过密的士绅豪族,下官也已经派人盯住。”   “这几家可有逃离的准备?”   陈庭摇头道:“下官派人捉拿之时,他们似乎对江家船队逃离一无所知,下官亲自审问了卢飞航和陈烁,看他二人的表现,确实不知道江漫天的行动。”   “你的意思是说,这两家并没有卷入这次叛乱?”   陈庭摆手道:“侯爷,倒不能这样说。这三家这些年表面看起来颇为疏远,但他们都是东海百年世家,在东海根深蒂固,而且历来都是有姻亲关系,虽然这些年不再结亲,但还是血脉相连。江漫天要在东海兴风作浪,紧靠一家,颇有些势单力孤,下官猜想,他们私下里必有联系。”   齐宁含笑点头道:“陈大人这样想,那就对了,若说只是江家独自密谋造反,本侯是万万不信的。”   “侯爷,照下官看来,江漫天此番逃亡,一开始应该也不是有意计划。”陈庭身体微微侧向齐宁这边,神情肃然道:“江漫天兄弟躲到江家码头,应该是在静观其变,他们就是等着大都督的海葬是否能够顺利进行,如果大都督的海葬顺利进行,遗体火化,那么就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大都督是被沈凉秋所害,沈凉秋也就能够闯过这一关,沈凉秋若是无恙,江漫天也就觉得阴谋不会败露,自然不会逃窜。”   齐宁道:“陈大人言之有理。”   “江漫天既然是静观其变,就绝不会大动干戈。”陈庭道:“如果他带上众多家眷甚至知会其他两家一起逃亡,官府自然会有所察觉,到时候就算沈凉秋瞒过了我们,可是三大家族的行动有异,那便是自曝行迹,江漫天自然不会这样做。”   齐宁笑道:“说到底,江漫天就是在赌,而且赌注太大,不过对他来说,只要他们兄弟能够逃脱,其他人是否能够安全,那并不重要。”   陈庭露出一丝笑道:“卢飞航和陈烁二人得知江漫天瞒着他两家逃窜之后,那表情都是难看至极,想必对江漫天是恨之入骨。”   “这几家都已经收监?”   “回侯爷,几家的宅子全都已经查封,就算是家里的仆人,也都关了起来。”陈庭道:“只是这三家还有些人出门在外,无法及时抓捕.....!”   齐宁点点头,道:“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下官令人清点名单,有遗漏无法及时抓捕的,已经查知他们的去处,下官也令人迅速前往抓捕。”陈庭道:“下官这两天将这几家的铺面、地产都登记列册。”手边的桌子上是厚厚的几本账册,起身捧起呈送过去,齐宁摆手笑道:“陈大人可莫难为我,我这人最是懒惰,可看不了这许多东西,你心里有数就好,朝廷自然要下旨意来,到时候尽数收归国库便好。”   “是是是!”陈庭又将那些账册捧回去,却并没有坐下,而是面露愁容,拱手道:“侯爷,这次发生的一切,自然是要上折子呈报朝廷,可是......江家谋反,却不知该如何润笔?”   “润笔?”   “侯爷,江家谋反,证据确凿,自是不必说。”陈庭上前两步,声音压低:“可是陈家和卢家却并没有直接谋反的证据,如果只是因为江家谋反就确定这两家连同谋反,只怕.....!”   齐宁盯着陈庭眼睛,道:“你是说找不到两家谋反的证据?”   “正是。”陈庭叹道:“下官审讯那两人时候,两人哭天喊地,都说绝无叛逆朝廷之心,还说若江家谋反,他们必与江家不共戴天,言之戚戚啊。”   齐宁哈哈笑道:“那陈大人如何看?”   “侯爷,下官知道他们脱不了干系,但.....确实找不出证据来。”陈庭有些无奈。   齐宁叹了口气,道:“陈大人,你好歹也是东海刺史,这些话你本不该对我说的。”   “侯爷,您.....!”陈庭意识到不对,额头微微冒汗。   齐宁收起笑容,淡淡道:“东海世家从来都是扎在朝廷身上的一根刺,当年没有收拾他们,是何道理,你心里很清楚,无非是天下未定,有人投诚,朝廷总不能都杀光,而且那时候东海未定,留下他们协助朝廷,自然是大有用处。”   “侯爷所言极是。”   “朝廷在东海设军,而且派人对他们严加监督,说到底,就是怕狗改不了吃屎,提防这伙人有一天会在东海兴风作浪。”齐宁冷笑道:“而事实确实如此,江家此番的狼子野心,若非及时发现,后果实在不堪设想。朝廷的担忧没有错,如今江家谋反败露,正是朝廷一直等待的机会,莫非你觉得朝廷这次只要收拾江家便可以?”   “那....那自然不成。”陈庭立刻摇头道。   齐宁身体前倾,一只手按在膝盖上,这个姿势陈庭一看就懂,凑近过去,齐宁才低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江家灭了,其他两家也必须除掉。找不到证据,不等于没有证据,你陈大人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朝廷并不在乎证据是真是假,江家这一谋反,你即使拿出最简单的证据,天下人也会相信另外两家也卷入其中。”   陈庭顿时恍然大悟,低声道:“侯爷是说咱们自己制造证据?”   “陈大人说呢?”   陈庭心领神会,轻笑道:“这几家都是世家大族,族里的人打小就习文,卢飞航和陈烁也都能写上一笔不错的字,为此他们时常对外炫耀,还沾沾自喜。如果搜找江家大宅,找出几份他们与江家私下勾连的信函,他们想辩解也没人相信的。”   齐宁微微一笑,道:“此事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陈大人是读书人,要模仿他们的笔迹自然不难,由你亲自挥墨,你看如何?”   陈庭拱手道:“下官自当尽力。”解决此事,顿觉得一阵轻松,但随即又为难道:“侯爷,这次上折子,不知该如何呈报,还请侯爷指点!”   齐宁“哦”了一声,问道:“陈大人准备如何呈报?”   “这个.....!”陈挺犹豫一下,才道:“侯爷,如果按照实情呈报上去,只怕会对金刀老侯爷不利,毕竟东海江家谋反之心蓄谋已久,而且暗中准备的十分充分,就连沈凉秋也被他们收买,朝廷若是知道,这澹台家那是......难辞其咎......!”他眉宇间略显慌乱之色,目光也有些闪烁。   齐宁淡淡笑道:“金刀澹台家?陈大人,你忘记了,首当其罪的,应该就是你陈大人,你这位刺史大人对江家的谋逆之心没有丝毫察觉,澹台大都督被人谋害,你也是被蒙在鼓里而不知,你说朝廷会如何看你?”   齐宁面带微笑,但陈庭却感受到齐宁的目光如刀子般在自己脸上划过,顿时只觉的背脊一阵发寒。 第一零四零章 奏折   陈庭回头看了看,心知这时候应该没有人敢进来打扰,忽地噗通跪倒在地上,齐宁忙道:“陈大人这是何意?”   陈庭苦着脸道:“侯爷,求您救救下官!”   “快起来,快起来。”齐宁起身上前扶起,低声道:“陈大人是堂堂东海刺史,被人看到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扶起陈庭,轻声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这一次陈大人行动迅速,部署周密,也是居功至伟啊。”   陈庭叹道:“侯爷,江家狼子野心,下官竟然没有发现他暗中打造兵器,就连大都督为人所害,下官也是不明真相,这.....这总是未能尽职.....!”   齐宁轻拍了拍陈庭手臂,道:“真要说起来,陈大人这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不管什么理由,陈大人这失职的责任还是免不了的。”   陈庭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他心知肚明,此番东海之变,自己其责难逃,如果齐宁真的有心要给自己小鞋穿,这东海刺史的位置那是绝对保不住。   “陈大人,其实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齐宁含笑道:“你与镇国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给老国公送一封信过去,老国公自然会尽力保住你的。”   陈庭身体一震,他的才干未必有多出众,但官场上的嗅觉还是异常灵敏,齐宁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但他却知道其中暗藏杀机,背心出冷汗,压低声音道:“侯爷,下官.....绝不敢因此事劳烦镇国公!”   “哦?”齐宁微笑道:“陈大人难道不顾自己的前程了?”   陈庭一咬牙,道:“今时今日,也只有侯爷能保全下官,下官一切听从侯爷的安排。”   齐宁脸色笑意微敛,淡淡道:“陈大人,我还记得刚到东海的时候,你陈大人就过来见我,当时你好像说是镇国公给了你书信,令你协助本侯调查大都督被害一案,不知道你可还记得?”   “下官....下官记得。”陈庭整个人显得不安起来。   齐宁目光盯住陈庭眼睛,声音冷淡:“本侯很想知道,镇国公是真的让你协助本侯办案,还是让你掣肘监视本侯?”不等陈庭说话,已经道:“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想陈大人也不会和我藏着掖着卖关子,你对本侯不坦诚,又如何能让本侯对你坦诚相见?”   陈庭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下官不敢隐瞒。侯爷,下官调任到东海,当年确实是镇国公向朝廷保荐,先帝亲自召见过下官,吩咐下官要在东海兢兢业业,多长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顿了顿,声音更低,凑近齐宁道:“侯爷应该清楚,先帝在位时,一直提防着淮南王,而金刀澹台家是太祖皇帝的心腹,淮南王是太祖皇帝嫡出,所以先帝一直担心金刀澹台家暗中与淮南王有牵连。”   齐宁微微颔首,对此事他倒是一清二楚。   太祖皇帝当年大业未成却半道崩殂,那时候淮南王尚在襁褓之中,自然无法统御虎狼之师征战天下,将大爷托付于太宗皇帝。   太祖皇帝当年手下第一战将便是金刀澹台家,但太宗皇帝继位之后,重用锦衣齐家,锦衣齐家也就取代了金刀澹台家成为帝国第一武勋世家。   金刀澹台家受太祖皇帝厚恩,而淮南王是太祖皇帝嫡出,太宗皇帝自然不得不防备金刀澹台家会因为太祖皇帝的缘故,暗中拥戴淮南王。   金刀澹台家的主力军团就是在东海,先帝在位之时,尚是忠义候的司马岚举荐官员前来东海监视东海水师,自然也是摸准了先皇帝的心思。   东海形成的格局,也便是东海水师用来威慑和监视东海世家,而东海刺史则是在背后盯住东海水师,形成一条互相掣肘的锁链。   “淮南王已经自尽,朝廷自然也就不必担心金刀澹台家再与淮南王有什么关系。”齐宁轻声道:“不过陈大人既然是镇国公举荐过来,听从镇国公的差遣,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镇国公派人送来的信函,比侯爷早上一天送达。”陈庭低声道:“其实镇国公倒也什么恶意,他只是令下官注意侯爷的动静,若是侯爷在东海擅自调兵,下官.....下官定要弄清楚调兵的缘故,如果不到迫不得已,希望下官劝谏侯爷不得擅自调兵。此外也是让下官弄清楚,大都督之死,到底是什么缘故。”   “这就对了。”齐宁笑道:“所以这次向朝廷上折子,陈大人当然也要秘密给镇国公送去一封书信,将这里的事情向镇国公禀明。”   陈庭立刻道:“侯爷,下官今日前来,也正是为此事而来。”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子呈过去:“这是下官连夜写出来的折子,侯爷请过目,不知道是否可以这样呈报?”   齐宁并无接过,笑道:“陈大人,我也知道,向朝廷上折子,是私密之事,不方便被第二个人看到,我若是看了你的折子,这.....于理不合吧?”   “不会不会。”陈庭苦笑道:“此番事情十分复杂,不瞒侯爷,下官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楚始末,这道折子若是有了差错,反倒是不妥,所以下官恳请侯爷过目,指点一二。”   齐宁犹豫一下,叹道:“既然如此,我看看再说。”这才接过折子,细细看了一遍,才将折子递还给陈庭道:“陈大人,这道折子要说有什么问题,倒也不至于。折子上将功劳都算在了我的身上,哈哈,我倒是要承陈大人这份情了。”   陈庭见齐宁面色和缓,心中微宽,赔笑道:“下官也只是实情奏禀,这次如果没有侯爷,那....!”   齐宁摆手没有让陈庭继续说下去,只是道:“陈大人,江易水还没有落网,我看这道折子可以先缓一缓,不用急着呈奏上去。等辛将军回来之后,咱们再商议如何上折子,而且这一次我是不敢独享功劳的,无论是辛将军还是你陈大人,此外还有秦法曹,甚至莫岩柏,所有人都是功劳不小,呈奏朝廷的折子,咱们还是要多加斟酌。”   陈庭一愣,但隐隐明白什么,收回折子入袖,拱手道:“下官谨遵侯爷吩咐,等辛将军回来之后,咱们设下庆功酒,再商议折子的事情。”   “如此甚好。”齐宁道:“古蔺城那边还少不了陈大人坐镇,辛将军回来之前,本侯要留在大营这边,那边的事情就全都交托给陈大人了。”   陈庭拱拱手,便要告辞退下,齐宁忽然叫住道:“且慢!”   “侯爷还有何吩咐?”   “陈大人,古蔺城有一个叫做醉柳阁的地方,你可知道?”   陈庭一怔,随即有些尴尬道:“侯爷说的醉柳阁,是.....城里的一家青楼。”心中好奇,暗想小侯爷这时候问起烟花之处,难不成年轻人呆在军营太过寂寞,所以要安排姑娘来伺候?但这好歹也是锦衣候,真要女人,也用不着找楼子里的姑娘,自己私下安排几个良家女子也是不在话下。   “醉柳阁有一个叫做听香的姑娘,现在都叫她花脸香。”齐宁道:“你让人将她赎出来,然后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花了多少银子,回头和我说就好。”   陈庭立刻道:“侯爷多虑了,这是抬抬手的小事,下官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齐宁微笑点点头,陈庭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接下来几日,齐宁留在水师大营寸步不离,而且时常在营中转悠一番,让营里的官兵知道他的存在,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留在营里,就像是一把悬在水师大营上空的利剑,不但可以安定人心,即使有人心怀不轨,却也足以将其震慑。   沈凉秋的人头放在大营中,因为担心回头送到京城会腐坏,所以找了冰块冻起来。   此外从两岛带回来的人,虽然齐宁承诺遣散许多被胁迫到岛上的人,但却并没有立刻放行。   他难得有此空闲,除了偶尔巡视大营,更多的时间却是独自在大帐之内习练武功。   自打从木神君手中获得六合神功之后,此后齐宁三番几次的奇遇,却也是让他身兼数家武学,无论是向逍遥传授的醉梦九式,还是从黑莲圣教得到的炎阳神功,俱都是绝世武学,齐宁虽然初窥门径,但这两门武学都是精妙反常,越是习练,就越觉得其中的奥妙匪夷所思。   醉梦九式是丐帮历代帮主的镇帮绝学,向逍遥传授齐宁之时,并无将九式俱都传授,只是传授了前面六式,但这六式奇功,也足够齐宁受用。   初学醉梦九式,眼前宛若一处池塘,越是修炼,却从池塘变成湖泊,又从湖泊变成大海,其中的奥妙变幻浩瀚无边,似乎永远都无法完全融化其精华。   此功集玄妙招式于大成,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只有深入其中,才能够渐渐领悟其中的精髓。   修炼醉梦九式至极,齐宁却是忍不住想起尚在西川黑岩洞的向逍遥,向逍遥伤势极重,要想恢复,并非三五个月的事情,却也不知道眼下情况如何?随即又想到苗家阿姐依芙,亦不知她现在是否过的很好。 第一零四一章 归来   齐宁坐镇水师大营四天,夕阳西下,辛赐的船队终于返航靠岸,而吴达林这几日一直都在海边等候船队的消息,船队进入海港,吴达林立时第一时间禀报齐宁。   齐宁亲自到码头迎接,十二艘战船一艘不少返回海港,齐宁抵达港口之时,辛赐已经从战船下来,远远看见齐宁,加快步子迎上来,拱手道:“有劳侯爷久候!”   齐宁笑道:“辛将军辛苦了。”   “按照侯爷的吩咐,船队向南追了三天,但一直没有找到江家船队的踪迹,末将没有继续追击,掉头返回。”   齐宁笑道:“辛将军的任务关键至极,引走了江漫天的注意力,如今海凤岛和铁岛都已经被我们拿下,若不是辛将军吸引江漫天注意,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   辛赐展眉大笑道:“还是侯爷的计划周密,运筹帷幄,可抓到江漫天?”   “江漫天已经服毒自尽,但是江长风已却成了阶下之囚。”齐宁道:“陈刺史在城中也将几大世家全都控制住,如今城中和大营两处还算安稳。”   辛赐叹道:“这一次抢先将东海世家的叛乱消除,侯爷的功绩,当真是无人可比。”指着远处众多船只道:“侯爷,末将看见那些穿上载着箱子,难道是....?”   “不错,江家储存在两座岛上的兵器和财物,都已经运回来。”齐宁道:“我大楚北伐在即,有了这些物资,也算是给朝廷分忧了。”   “正是。”辛赐感慨道,他出海数日,显然是没有好好歇息,脸上满是疲惫之态:“朝廷北伐最大的问题就是国库虚弱,虽说这些物资远远不足北伐之用,但却也能够减轻朝廷许多压力。”   “辛将军看起来十分疲惫,我看辛将军和将士们先饱餐一顿,然后好好歇息一晚。”齐宁笑道:“回头再给辛将军接风洗尘。”   辛赐拱手谢过,问道:“侯爷,那两座岛.....?”   “辛将军不必担心,已经做了埋伏。”齐宁轻声道:“江易水在海上消息不通,绝不可能知道两座岛已经在我们手中,更不会想到那里设下了埋伏,无论他们到得哪座岛,都会落入我们的陷阱。”   辛赐这才宽心,笑道:“侯爷算无遗策,只要将江易水擒拿,也算是大获全胜了。”又道:“侯爷这几日都在军营坐镇,想来也不大习惯军中的生活,侯爷也可以先回城歇息一下,等末将在这边安排一番,再往城里去拜见侯爷。”   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心想辛赐既然已经回营,自己倒也不必再留在这边,埋伏在两岛的伏兵若是真的有了消息,自然会传过来,自己待在军营也已经是无所事事。   而且水军大营是金刀澹台家的地盘,虽说此番自己与辛赐联手,但如果自己在东海水师插手过多,难免会让澹台家的人不快,有辛赐在水师大营,倒也足以稳住水军。   “也好。”齐宁点点头:“辛将军好好歇息,明日若是有空,咱们还要商议接下来的事情。这些物资如何运送去往京城,还有东海三大世家那些囚犯该如何发落,此外.....还有向朝廷呈禀的折子,前两天陈大人还来过大营,询问奏折之事,我的意思是先缓一缓,等辛将军回来再行商议。”   辛赐一听到“奏折”二字,脸色便凝重起来。   “不过这边发生如此大事,金刀老侯爷和朝廷自然都是焦急等着消息。”齐宁轻声道:“这折子倒也不能一直拖下去,辛将军如果明日休息好,进城咱们好好议一议!”   辛赐拱手道:“末将明日尽早赶过去。”   “不用着急,明天中午到刺史府商议便好。”   辛赐拱手称是,齐宁这才吩咐吴达林等人准备一番,趁天黑之前,启程赶回古蔺城。   回到古蔺城,城门紧闭,齐宁知道是城中戒严,亮明了身份,进城之后,径自回到驿馆,发现驿馆四周增派了守兵,心知这应该是陈庭安排。   这几日在大营,齐宁也没有好好洗过澡,回来之前倒也没什么感觉,但是进到花香鸟语的庭院之中,便感觉身上有些不舒适,心中暗叹,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处在歌舞升平的环境,还真是容易消磨人的斗志。   他回到自己所住的院子,忽地心情却好了几分,想到田雪蓉那美妇人应该还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上次好不容易冲破了束缚,与那美妇人一夜风流,次日却就分离,连好好温存的时间都没有,今日回来,倒是能够再次享受到那美妇人的风情万种。   脚步轻快地到了门前,这时候天色早已经暗下去,屋内点着灯火,但屋门却是关着,齐宁唇角泛起笑意,咳嗽一声,敲了敲门,屋内一开始还没声音,直到齐宁咳嗽两声,才听到脚步声响,随即屋门“嘎吱”一声打开,迎面便是田夫人那成熟美艳的脸庞,夫人瞧见齐宁,先是一怔,但马上就露出娇美的笑容,轻声道:“侯爷,你....回来了?”拉开了门,齐宁进了去,这时候感觉浑身一阵轻松,含笑问道:“这几天就一直呆在这里?”   田夫人转身关上屋门,这才扭着腰肢走过来,径自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走过来放在齐宁面前,柔声道:“侯爷看起来很疲惫,这几天一定很劳累,喝杯茶解解乏。”   这时候田夫人温柔体贴,却是让齐宁心下更是舒畅,因为她很近前,齐宁能够清晰地闻到妇人身上淡淡的幽香味道,斜眼之时,不经意间又瞥向夫人的胸口,她放下茶杯的时候,身体微屈,宽松的外衣之下,胸襟鼓囊囊的,实在引人遐想。   齐宁当然知道夫人胸脯的绵软和弹性,那天晚上自己在上面可没少花工夫,端起茶杯,含笑道:“是不是闷了?”   夫人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轻声道:“本来也想出去走走,可是这几天城里戒严,他们说外面很乱,还是不出去的好,所以就呆在屋里没有出去。”   齐宁知道夫人口中的“他们”是自己带过来的几名护卫,田夫人在这里暂住,虽然知道的人不是太多,但齐宁离开之时,特意安排几名护卫在这里守卫夫人的安全。   这些护卫是看着田夫人从京城跟随齐宁来到东海,便是傻子也猜到小侯爷和这田夫人有些暧昧关系,但谁又敢多说一句?只是在心里纳闷,暗想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大都喜欢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这小侯爷的口味似乎有些独特?但大家也都见过田夫人,这美妇人前凸后翘曲线迷人,细皮嫩肉,再加上有一张极为漂亮的脸蛋,而且又有着青涩小姑娘无法比拟的成熟风情,这样的美妇人,是个男人就会动心,也难怪会被小侯爷看上。   护卫们知道这田夫人和小侯爷关系暧昧,自然是加倍小心,尽心护卫。   “上次你在岛上也听到了,沈凉秋谋害大都督,经过调查,确定是他所为。”齐宁却也不隐瞒:“沈凉秋已经伏法。”   夫人睁大眼睛,轻声道:“真的是他干的?沈凉秋.....正是心狠手辣,恶有恶报,那个黑虎鲨的大仇也算是报了。”她上次听得莫岩柏的往事,对莫岩柏十分同情,对沈凉秋也是深恶痛绝。   “沈凉秋并非独自作乱。”齐宁道:“东海几大世家也卷入其中,这帮人沆瀣一气,意图谋反,好在莫岩柏发现了端倪,这几天官兵围剿过去,刺史陈庭也在城中行动,双管齐下,将他们一网打尽。城中戒严,也是担心三大世家在东海的势力太大,提防有人鱼死网破,在城中为乱。”   夫人花容微微变色,抬起手按在鼓囊囊的胸脯上,吃惊道:“那.....那官府已经对三大世家动手?”   齐宁笑道:“这也是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夫人轻声道:“东海目前不会太安宁,要过上一阵子才可能完全恢复下来,等到恢复过后,你在东海经营生意,也就在不会有任何阻力了。是了,那个药行商会的苗会长倒是不错,这江漫天倒了,东海商会会长的位置空缺出来,我看苗会长可以接替位置,不过苗会长上去之后,药行商会会长的位置就空缺了,可要找一个合适的人接下来,你可有兴趣?”   夫人一怔,立刻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在东海的药行还没有立足,这边并无什么人脉,怎能接这个位置?”   “那些不重要,只要你愿意,会长位置自然是手到擒来。”   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侯爷的好意,只是.....只是侯爷不要为我做太大,我.....哎,你越是做的太多,我越是不自在。”   “哦?”齐宁心知夫人的心思,若是真的让她成为药行商会会长,虽然面上没人敢说什么,但背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田夫人背后有大靠山,夫人显然不愿意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微微一笑,道:“此事以后再说吧,回头还有别的事儿要和你商量。”   “别的事情?”夫人眨了眨迷人的眼眸,问道:“什么事?”   “先不管那些。”齐宁起身来,将外衫褪去,夫人起身要帮忙,但齐宁动作太快,没等她过来就将外衫丢开:“这几天没有洗澡,身上不舒服,让人准备水,我要沐浴。”   夫人忙道:“那我出去让他们提水进来,等你洗好了,我再进来。”便要出门,却感觉手腕子一紧,夫人娇躯一颤,回过头,齐宁已经看着他她眼眸,轻声道:“等我洗好你再进来?那是何故?难道你不愿意服侍我?”   “我.....!”夫人有些尴尬,有些不自在低声道:“那天.....那天不是说好了,就.....就只有那一次吗?”   “一次?”齐宁轻笑道:“你在想什么?我是让你服侍我沐浴,又没说要做其他的,你是不是想多了?”   夫人一时间羞臊的满面通红,恨恨瞪了齐宁一眼,脸上发烧,明知道齐宁是故意挑逗自己,却还是觉得羞臊难当,低下头不好意思看齐宁,灯火之下,艳若桃李,风情无限。 第一零四二章 夫人的烦恼   夫人宽松的衣衫自然是挡不住那诱人的身材轮廓,熟透了的美妇人曲线起伏,此时她侧身对着齐宁,起伏的身材更是线条毕现,胸脯隆起的线条撑得十分饱满,却没有丝毫生硬,美妙柔软,齐宁闻到她身上那干净的暗香味道,喉头微动。   “不是要洗澡吗?”夫人斜睨了齐宁一眼,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你不放手,我怎么去准备水?”   齐宁非但没有松手,却是微用力一扯,夫人“哎哟”轻叫一声,已经被齐宁扯过去,身体不受控制,背对着齐宁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还没等夫人多想,齐宁两手已经从背后环抱住夫人腰肢。   夫人不禁扭动腰肢挣扎两下,声音微颤:“做什么?你....你不是要沐浴吗?”   “沐浴倒也不用急。”齐宁一只手环在夫人腰肢,另一只手则是往上移动,十分灵活伸入到夫人的已经之中,夫人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轻叫,柔软的娇躯一哆嗦,抬手抓住齐宁手腕子,颤声道:“别.....别动,咱们....咱们说好了,只有....只有那一次,你.....你不是已经答允过吗?”   齐宁在夫人耳边吹了一口气,道:“你当真不想再来一次?”   “我.....!”夫人正要说什么,却感觉胸脯一紧,浑身又是一颤,齐宁已经凑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几天可有想过我?”   “我.....!”夫人还没说出口,齐宁已经道:“你要是说假话,我可是听得出来。”   夫人被齐宁两指挑逗,浑身酥软已经没了气力,软绵绵道:“那.....那你有没有想我?”   “我那天离开之后,就一直想着。”齐宁轻咬了一下夫人的耳垂,“你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环绕,挥之不去,这几天我就是盼着事情早些完结,能赶回来见你。”   夫人扭过头,看着齐宁,见齐宁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美妇人忽地抬手抱住齐宁脖子,将脸颊贴上去,呼吸微促:“我....我一直想着你,白天也想,晚上也想,就像......就像是魔症了一样,有时候.....有时候就一直听着外面的声音,想着.....想着你早些回来......!”   齐宁这时候已经感觉到这美妇人丰腴柔软的身体宛若火烫一般,而且她呼吸急促,气息带着如兰似麝的香味,这突然的反应,却还是让齐宁有些诧异。   一直以来,田夫人对自己可说是若即若离,表现的十分矜持,这突然间的反应,和此前大不相同。   但他瞬间就明白,常言道得好,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田夫人从前的矜持,谈不上是她的本心,无非是礼教和自小的家教让她竭力压抑而已。   血肉之躯,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人之天性。   夫人压抑的越久,一旦被打开加锁,释放出来的狂热也就更加激烈,那天晚上二人一夜欢愉,次日一早便即分离,这几天对夫人来说,无疑是极其难熬的时光,这就宛若一堆柴火,没有火星的时候,冷冷硬硬地堆在那里,可是一旦碰上了火星,也就越烧越旺。   虽然二人之前时有暧昧,但最后一层纱布毕竟没有揭开,夫人也一直竭力忍着,但两人经过那一夜之后,那块轻纱也就等若掀开,夫人却也是在难以压抑自己的感受。   齐宁抱着夫人柔美火热的身体,听着夫人在自己耳边的呼吸,低声问道:“想我回来做什么?”   “就.....就是这样抱着也好。”夫人将漂亮的脸蛋埋在齐宁的肩头,娇躯微微哆嗦:“你.....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觉得.....觉得我不是好女人?”   齐宁大手轻抚着夫人背脊上真实的线条,却忽地身体一动,横身将夫人抱了起来,夫人急忙道:“你....你先沐浴,等沐浴过后.....!”   齐宁却是低下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那你现在想不想要?”   夫人一咬牙,媚眼如丝,抬臂勾住齐宁脖子,贴近齐宁耳畔,声音柔腻:“那你想不想?”   齐宁哈哈一笑,走进内屋,将夫人放在榻上,三下五除二剥去自己身上衣衫,瞧见夫人红着脸却极其妩媚地斜躺在那里,心中暗赞,心想美妇人终究还是知道情趣,晓得让自己过去给她解衣衫更有情趣,上前压过去,夫人声音颤中带腻:“你要不要先沐浴,沐浴过后.....你再想怎样都成....!”   齐宁低声笑道:“我怕你等不及,而且沐浴过后,待会儿又是一身汗,等累了咱们再一起沐浴....!”凑上前去,吻在了夫人柔软芬香的红唇上。   这一夜的春风度玉门自不必说,折腾大半夜,到后半夜才相拥而眠,也忘记了沐浴,第二天睡得自然晚了许多,齐宁睁开眼睛,瞧见日上三竿,想到中午还有约,翻身起床,夫人这时候也已经醒过来,经过一夜的滋润,夫人更显得妩媚娇艳,她挣扎着要起身来,齐宁按住道:“你先好好歇着,我要去一趟刺史府,晚上回来再和你一起用饭,你暂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在这里多歇息一会儿。”   夫人摇头道:“我起来服侍你沐浴,你.....你昨晚全身都是汗,要....要好洗一洗的。”说到这里,脸颊泛红,更是娇美无比,声音也是绵软无力。   她起来之后,似乎连站立都有些不稳,伸手拉过外衫披上,云鬓散乱,齐宁看她走路都有些发软,知道自己昨晚折腾一宿,这美妇人为了迎合自己,虽然后来都有些承受不住,却还是咬牙挺住,心中怜惜心起,过去环抱住夫人腰肢,轻声道:“今天出门商议一些事儿,如果一切顺利,回来的时候能给你带来一桩好消息。”   夫人却似乎对别的事情没有什么兴趣,螓首贴在齐宁肩头,轻声道:“只要你回来,便是.....便是好消息了。”   齐宁握住美妇的手,心知这美妇人一旦被自己打开了内心深情,便对自己真是死心塌地,贴近夫人耳边道:“昨晚开不开心?”   夫人脸颊一热,轻嗯一声,也轻声问道:“昨晚....昨晚你.....你满不满意?”   齐宁轻笑道:“自然是一百个满意。”一只手向下轻拍了一下夫人的翘臀,调笑道:“不是说只有一次吗?若果真只有一次,昨晚咱们又岂能那般快乐?”   夫人微微一囧,但随即却是低下头,有些沉默。   齐宁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才轻声道:“昨晚你....你睡着之后,我想了好一阵子.....!”   “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侯爷,其实.....其实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而且.....而且年岁又大.....!”夫人微蹙秀眉,齐宁不等她说完,已经打断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说这些不相干的,我既然喜欢你,岂会在意其他?”   “侯爷,你听我把话说完。”田夫人轻叹道:“我知道你现在喜欢我,可是.....可是再过几年,我便......。”她眉宇间略带愁容,犹豫了一些,才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你.....你以后要是喜欢我,要是....要是想要我,我.....我都会给你,等你....等你不喜欢了,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绝不会.....绝不会缠着你.....!”   齐宁从她漂亮的眼眸子中看到一丝伤感,心里很清楚,田夫人不是青春懵懂的小姑娘,每一件事情的发生,这美妇都会考虑后果。   她是商贾出身,精打细算,每一步都会考虑周全,就算极细小的事情也不会疏忽,就更不必说与锦衣候私下相处这样的大事了。   齐宁心里很清楚,两人有了那一夜的前后,夫人心中所思绝对不同,没有那一夜,夫人或许会紧张,但压力却不会太大,但两人成了事实之后,夫人就不得不想到许多后来的事情,自己这几日在外率兵剿灭江家,田夫人定然也是在这屋内想了许多,她这几句话自然是这些年思考下来的决定,齐宁听出这番话之中不但带着一丝丝伤感,还有期待和恳求,那是一种完全不平等的相对。   齐宁顿时有些自责。   与这美妇人鱼水之欢自然是欢愉无比,但自己似乎为她想的并不是太多,其实在内心深处,齐宁甚至承认自己对田夫人的身体比对她的情感似乎要有兴趣的多。   之前自己对她的攻势,引得她紧张不安,齐宁还一度以此为乐,现在想来,自己实在是有些可恶,至少自己以前不少作为,确实没有对她真正的尊重,想到此处,不禁轻轻抱住田雪蓉,柔声道:“你不用多想。我也不妨对你直说,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有垂涎你美好身体的意图,但后来的一些事情,让我的感觉不仅仅如此。”   “我....我知道。”夫人听齐宁如此坦白,声音也更加柔软:“侯爷一开始对我....对我身体有意思,我都能看得出来,但是.....但是侯爷位高权重,如果.....如果真的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会有很多方法,可是你都没有那样做,而是.....而是一直帮着我,我知道侯爷是个有情义的人,一开始一直提防侯爷,但.....但后来却不同了.....!”   “如何不同?”   “我自己也不知道。”夫人轻声道:“就是.....就是有时候闲下来,就会莫名其妙地想到侯爷,我那时候又害怕看到你,可是....可是又希望见到你,总是心神不宁,我知道这不好,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更是贴近齐宁,低声道:“遇见侯爷前,我虽然管着田家药行,但总是惶恐不安,担心哪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没了,连.....连芙儿也保护不好,但是....但是遇到你之后,那种不安越来越少,一想到你,心里就觉得很踏实.....!”   齐宁轻笑道:“我只以为你认识我之后,更加惶恐不安。”   夫人想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其实.....其实我知道总有一天侯爷.....侯爷会要了我,我....我一直都忐忑不安,想着如果.....想着如果你真的要我该怎么办,可是.....可是那天晚上,我.....我却没有了那种不安,真的.....真的愿意让侯爷要我.....!”   齐宁抱紧夫人,低声道:“我能感觉到,那天晚上我们十分契合,如果你不愿意,不会有那样的感觉。”顿了一下,才一字一句道:“记住我说的话,我既然要了你,就会一直守护好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齐宁的女人,这一点无法改变,你可记住了?”   “嗯!”夫人乖顺道:“以后.....以后我都是你的女人,雪蓉要好好做你的女人!” 第一零四三章 首功之臣   田雪蓉让人准备了水,服侍齐宁沐浴,齐宁感受到夫人的温柔乖顺,情动之时,少不得又将这美妇人拉进浴桶之中,让这美妇全身湿透,两人自然又是一番温柔缠绵。   想到刺史府那边还有重要事情,又加上昨晚折腾了一宿,两人在水中只是快战一度,事后夫人又拖着软绵绵的身体伺候齐宁更衣,齐宁换上柔软的衣衫,抱着夫人温存片刻,这才往刺史府过去。   从昨晚到今天上午,和田雪蓉这成熟美妇胡天胡地数度,齐宁却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感,反倒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一阵轻松。   刺史府离驿馆的路程到不算远,昨晚齐宁回城之后,径自回驿馆,也没有多注意,今日往刺史府的路上,倒真是发现行人稀少,街道上时不时地有刺史府的官兵巡过,他知道东海发生巨变,几大世家都被官府控制起来,古蔺城的人们自然是知道局势紧张,为免殃及池鱼,能不出门自然就不出门。   到得刺史府,通禀过后,陈庭亲自出来相迎,因为齐宁临来时与夫人一番温存,虽然并无太过贪恋,却也还是耗去不少时间,这时候已经是过了正午,除了陈庭亲自出迎,辛赐也比齐宁早到,随着陈庭一同出来相迎。   迎进刺史府,径自到了后院的雅厅之内,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酒菜,齐宁落座之后,陈庭立刻吩咐让人上来酒菜,这是陈庭第一次招待齐宁,所以酒菜也都是十分的丰富,一桌菜肴,海鲜居多,此外配有东海本地出产的佳酿,雅厅之内只有三人,齐宁令边上服侍的下人全都退了下去,陈庭知道齐宁今日登府,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聚集眼下东海的三巨头,自然也是有事情商量,是以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雅厅这边,自己则是亲自拿起酒壶为二人斟酒。   陈庭率先起身举杯道:“侯爷,辛将军,东海转危为安,全仰仗两位的功劳,下官在这里敬两位,先干为敬!”一扬脖子,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齐宁和辛赐也都端杯,也都是一饮而尽。   落座之后,齐宁才开门见山笑道:“陈大人,辛将军,今日咱们三个在这里,还谈不上是庆功酒,江易水尚未落网,只要一天抓他不住,就不算大获全胜,所以庆功酒还要稍缓几日,今日坐在这里,还是有事情要与两位商量。”   陈庭和辛赐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知道齐宁今日召集在一起,必然不是什么小事,只是不知道齐宁会说些什么,都是看着齐宁。   “陈大人刚才说,这次东海转危为安,是因为本侯和辛将军的功劳,这话说得虽然不算错,但也不算对,因为还有人的功劳远超过本侯和辛将军。”齐宁含笑道:“两位可知道此番真正的功臣是谁?”   陈庭和辛赐对视一眼,都是好奇,心想论理来说,齐宁的功劳绝对是首屈一指,无人可比,但齐宁声称有一人的功劳远超过他,两人一时都猜不透齐宁所说的何人。   齐宁微微一笑,道:“辛将军,别人不知,难道你还不知?这一次真正运筹帷幄的大功臣,正是金刀老侯爷!”   辛赐和陈庭都是一愣,但两人都不是普通人,心知齐宁说这句话绝对不简单,他们一时间还摸不清楚齐宁的路数,陈庭只是“哦哦”两句,辛赐则是不动声色,故作深沉轻嗯一声。   “陈大人,你或许有所不知,东海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在老侯爷的计划之中。”齐宁嘴角含笑道:“我和辛将军此番只是奉了老侯爷的吩咐,听他老人家事先安排的去行动而已。”   辛赐心中大感诧异,暗想这一切又如何是老侯爷的计划?他是金刀老侯爷身边的亲信,心里很清楚,老侯爷身在京城,其实对东海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十分清楚,至若齐宁说老侯爷对东海局势一清二楚,而且制定了计划,那实在是空穴来风,根本没有这档子事。   “老侯爷已经知道东海世家意图谋反,而且知道沈凉秋大有可疑。”齐宁缓缓道:“老侯爷没有立刻行动,一来是还没有完全掌握他们的罪证和计划,二来也是要做好剿灭这帮人的部署。”   陈庭“哦”了一声,叹道:“原来一切都在老侯爷的掌握之中。”   “大都督其实也一直在周密部署,黑虎鲨早已经在暗中向大都督投诚,这一点陈大人现在应该知道了。”齐宁叹道:“实际上大都督也掌握了江家在海盗储存兵器,所以和老侯爷已经做出了谋划,只是万没有想到沈凉秋心狠手辣,竟突然对大都督下手,大都督被害,老侯爷已经知道是沈凉秋所为,所以老侯爷和朝廷让我前来东海,实际上就是要按照老侯爷的部署,在这边指挥剿灭东海世家,辛将军被派过来,也是为了协助我办好此事。”看向辛赐,似笑非笑道:“辛将军,事情是这样吧?”   辛赐一脸茫然,但反应迅速,立刻道:“不错,侯爷所言极是,我来东海,就是遵照老侯爷的吩咐,协助侯爷铲灭东海世家的叛乱。”   “我说这些,也是为了让咱们上折子的时候不至于掩盖真相。”齐宁笑道:“向朝廷呈上去的折子,不能再拖下去了,今日让两位在一起,就是准备在这刺史府将三分折子都拟好,然后快马派人送往京城,这边虽然局面大致稳定,但接下来许多事情还要请示朝廷该如何处置。”   陈庭微一沉吟,才小心翼翼道:“侯爷,折子上.....是否就写明这一切都是金刀老侯爷在背后运筹帷幄?”   “这是自然。”齐宁含笑点头道:“大局都在老侯爷的谋划之中,咱们这些人都只是遵照部署行事。老侯爷的部署并没有对外透露,只让我们寥寥几人知道,也是为了让行动更加隐秘,保证此次行动顺利成功。”顿了顿,才向辛赐道:“辛将军,陈大人这一次也是居功至伟。我们在海上追拿江家,城中全都是陈大人一手指挥,东海世家的余党能够被抓捕,而且没有引起太大的骚乱和动荡,全赖陈大人的功劳。”   辛赐何其精明,立刻反应过来,马上道:“侯爷此言,末将深表赞同。如果没有陈大人,这一次的行动就不会如此顺利,末将准备在折子上详细叙述陈大人的功劳,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齐宁笑道:“那是不能少的,本侯也会在折子上好好表述陈大人的功劳。”   陈庭眉宇间显出一丝喜色,却马上拱手道:“侯爷,辛将军,此番下官的功劳实在不足一提,最紧要的还是侯爷和辛将军指挥当得,雷厉风行,这才以最快的速度清剿了东海的威胁,下官在折子中,不但要向朝廷禀明这一切都是老侯爷的运筹帷幄,也要细细说明侯爷和辛将军的功劳,是了,那个黑虎鲨,早先就已经受到大都督招安,而且这一次也是立下大功,下官也想向朝廷禀明此事。”   辛赐颔首道:“黑虎鲨虽然有过过错,但这一次立下的功劳,足以抵消他的过错,甚至可以说是功大于过,侯爷,末将以为,这黑虎鲨的功绩也该向朝廷禀明。”   齐宁含笑道:“折子如何写,两位自己斟酌便是。”向陈庭道:“陈大人,待会儿还要借用一下纸笔,本侯就在这里将折子撰写好。”   陈庭立马道:“侯爷用过饭之后,下官带两位去书房。”   三人都知道这一顿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饭桌上议的事。   无论是陈庭还是辛赐,对于齐宁今天所言都是大感意外,这一次的首功无可争议乃是齐宁,可是齐宁三言两语之间,却似乎是将这天大的功劳送到了金刀澹台家。   陈庭心知这里面蹊跷,但他知道如果齐宁和辛赐都坚持这就是事实,自己根本也没有反驳的余地,而且他也根本没有想过去反驳什么。   齐宁虽然将大功丢给金刀澹台家,但却也暗示了会向朝廷为他陈庭报功。   陈庭很清楚,东海发生的这一切,如果按照实情禀报上去,自己这东海刺史必然会遭受牵连,堂堂东海刺史,对辖内发生的如此重大谋反事件事先一无所知,仅这一条,就足够朝廷对他进行严惩。   但齐宁三言两语之间,却变成这一切都是金刀老侯爷的筹划,而所有人都只是在遵照老侯爷的部署行事,如果按照这样向朝廷上折子,那么自己也就不存在什么失察之罪,有的只是在扑灭东海世家的功劳,那么自己这东海刺史的位置不但稳稳当当,而且说不定朝廷还会另有赏赐。   这样的结果,陈庭当然是求之不得。   比起陈庭,辛赐更是对齐宁所言惊诧万分,却又感激不已。   东海水师一直是控制在金刀澹台家,而东海水师的存在,首要任务就是监视东海世家的动向。   东海世家以江家为首,在海岛打造兵器,并且买通了金刀澹台家一直极为器重的沈凉秋,如果这一切东海水一无所知,那便是金刀澹台家一无所知,对东海世家的动向如此失察,一旦传扬出去,对金刀澹台来说,那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即使东海世家的阴谋被扑灭,但金刀澹台家接下来必将面临铺天盖地的抨击。   四大世袭后之中,如今最为得势的便是司马家,反倒是澹台家低调多年,如果有机会打击澹台家,司马家自然是绝不会手软,而眼下的朝局,只要司马家稍微表露一丝丝要打击澹台家的意思,那么此番东海事端,便是对澹台家发起攻击的最好机会,即使澹台家可以保住爵位,但东海水师却很可能是保不住的。 第一零四四章 海泊司   辛赐此番竭力配合齐宁的部署,说到底也是希望能够尽量将此番事件对澹台家的伤害降至最低,实际上他也已经暗中派人向京中送去急函,让老侯爷尽早作出准备。   一旦朝中有官员在司马家的授意下,利用此次事件对澹台家发起攻势,这对澹台家来说当然是极其棘手。   澹台家是太祖皇帝的亲信,却并非太宗这一脉的亲信,小皇帝出自太宗皇帝这一脉,对澹台家自然也不会有多信任,如果司马家真的要对澹台家出手,小皇帝未必不乐意见到一位手握兵权的世袭候就此沦落,辛赐这几日也确实忧心忡忡,但今日齐宁几句话,却让局面瞬间改变,本来笼罩在澹台家头顶上的乌云,也几乎瞬间就烟消云散。   如果按照齐宁所言,就等若老侯爷早就开始部署铲除朝廷的心腹大患,东海世家一直都是朝廷的肉中刺,老侯爷策划对东海世家的打击,当然是为国谋事。   如此一来,澹台炙麟之死,就是澹台家为了朝廷的大事而牺牲,非但没有失察之罪,反倒是为国捐躯。   齐宁主动将最大的功劳让给澹台家,不单是给了澹台家荣耀,最为紧要的是就此让澹台家摆脱了困局。   齐宁并没有将澹台少夫人与沈凉秋的奸情对外宣扬,而是极为秘密地处理了此事,这已经让辛赐感恩戴德,知道这已经是给了澹台家天大的面子,他根本没有想到,齐宁非但将澹台夫人的奸情隐瞒,如今还要将首功丢给澹台家,帮助澹台家脱困。   辛赐心中既有感激,但更多的却是疑惑,一时也猜不透这年轻的小侯爷到底是什么打算。   这顿饭虽然丰盛,但三人却也是随便吃了几口便即散了,陈庭将二人请到了书房,备好了空折子和笔墨,这书房内有两张书台,一张是陈庭平时自用,另一张则是手下的书办偶尔用到,齐宁自然是坐了陈庭那张,辛赐用了书办那张,陈庭自己则是告退下去,另找地方写折子。   陈庭不是笨人,当然看出来齐宁可能有话要单独与辛赐说,所以十分识趣地退下,而且吩咐下人不得靠近书房。   等陈庭离开,辛赐立刻上前,单膝跪倒在齐宁面前,齐宁急忙上前扶起,道:“辛将军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侯爷对澹台家的大恩,澹台家必然牢记在心。”辛赐感慨道:“这一次澹台家能从困境之中走出来,全赖侯爷拔刀相助,老侯爷若知,也必定感念侯爷的仁义。”   齐宁摇头笑道:“辛将军,我也和你说句掏心窝子话,朝中想看到澹台家倒台的不在少数,可是咱们却万不能让那些别有居心之辈得逞。”   辛赐颔首道:“侯爷所言极是。”   齐宁抬手指着边上的座椅道:“辛将军,坐下说话。”二人落座之后,辛赐才压低声音道:“侯爷,你对末将坦诚,末将也对你实话实说,昨天晚上末将已经派人飞马传书去往京城,告知老侯爷这边发生的一切。这一次东海世家谋反,沈凉秋谋害大都督,金刀候府并没有察觉到,一旦此事当真被人抓住,对澹台家将是大大不利。末将传书给老侯爷,也是想让老侯爷早作对策,而末将这边.....!”顿了顿,有些尴尬道:“其实也想过私下找侯爷,对东海的事情稍作掩饰。”   齐宁笑道:“辛将军的意思我明白。这一次大都督被害,澹台家已经付出了极为沉重的代价,我自然不能再看着老侯爷受到牵连。辛将军,金刀澹台和锦衣齐家,能走到今天,都是在沙场流血牺牲而来,这两家都为我大楚立下了无上的功勋,岂能因为这些事情让军功世家受到牵累?”   辛赐点点头,感慨道:“侯爷出自军人世家,所以能够体谅澹台家。”微一沉吟,才道:“侯爷,您此番立下的功劳,老侯爷.....!”   齐宁不等他说完,已经摆手道:“辛将军,其实不必考虑我,我能够为皇上和老侯爷分忧,已经很是荣幸,即使报功上去,又能如何?难道朝廷会封我公爵?”   辛赐道:“侯爷,如果按照实情上报,侯爷受封侯爵,那也是理所当然。”   齐宁哈哈一笑,随即才低声道:“我这年岁,封了公爵,实在是太早,倒是老侯爷如果能够因此而受封公爵,那才是大楚之福。”洒脱一笑,道:“辛将军,说句冒犯老侯爷的话,你可别见怪,老侯爷年事已高,再要出征绝无可能,他老人家征战一生,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这公爵理该封给老侯爷,如果此番错过,这以后.....!”   辛赐颔首道:“侯爷所言极是。”   “我年纪轻轻,只要活着,以后总还有为国效命的机会。”齐宁轻声道:“日后兢兢业业,总能找到立功受封的机会。”   辛赐感慨道:“侯爷,末将也说句冒犯的话,你年纪轻轻,想的却如此周全长远,实在是难能可贵。锦衣齐家果然是人才辈出,从前末将对锦衣齐家还有些芥蒂,但现在却是钦佩万分。”   齐宁伸手轻拍辛赐手臂,含笑道:“辛将军是真正的军人,我以后还有许多要向辛将军多多学习。”   “不敢不敢。”辛赐立刻道,随即压低声音道:“侯爷,如果您确实想将黑虎鲨那群人安排进水军,末将也会竭力去办.....!”   齐宁立刻摆手道:“千万不可如此。东海水师是国之重器,乃是我大楚海上蛟龙,黑虎鲨那群人虽然也算是悍勇之徒,但鱼龙混杂,若是编入水军,未必是什么好事,只怕还要给水师带去诸多麻烦。”略一沉吟,才压低声音道:“辛将军,我这边有一个想法,本想上一道折子直接呈给皇上,但是却犹豫不定,你帮我想想能不能成。”   “哦?”辛赐立刻道:“侯爷请讲!”   齐宁这才道:“咱们大楚与南洋的海上贸易,无论是为国还是为民,都带来了极大的好处,老百姓不但可以享受到许多南洋的特产,而且朝廷也因此增收不少赋税,如果与南洋的贸易中断,定会带来极大的损失。”   “侯爷所言,也正是末将所想。”辛赐叹道:“当年为了安抚东海世家,也因为他们确实有这个实力,朝廷将海上的贸易交给了东海江家,从那时候开始,海上贸易就一直被江家所控制。如今江家被剿灭,这海上贸易想要重新开通,并非易事。”   齐宁含笑道:“辛将军觉得这海上贸易要重新开通,会有些什么困难?”   “侯爷,这海上的航线倒不是紧要的。”辛赐正色道:“海山贸易,说白了,就是两边买卖货物,说起来简单,但其中却是复杂得很。从咱们这边采购货物,然后到得南洋卖出,再从南洋采购货物,自南洋运回来再行卖出,两边都要牵涉到众多的商家。侯爷也清楚,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商户要做起生意,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需要时日搭建人脉,而且各类货物销往何处,运输仓库如何设立,都是极其繁琐的事情。此外南洋人喜欢些什么货物,他们那边什么样的货物在这边可以受欢迎,再加上各类账目,零零总总,实在是.....!”摇了摇头,他是个军人,一谈到生意上繁琐的贸易,就感觉头大如斗。   齐宁道:“新辛将军所言极是,说到底,要建立贸易,不但是要有海上的航线,而且还需要在两头都有庞大的贸易脉络,是否这个意思?”   辛赐点头道:“正是,侯爷,江家这次突然倒了,但是他在两边的贸易却没有一下子斩断,许多交往的账目也必然是繁杂得很,如果要延续江家的脉络继续贸易,那么就绝不能失信于两边的商家。如果因为江家谋反,朝廷突然将之前的账目往来一刀斩尽,其中会有一些人受益,但更多的人只怕是受到损害,他们利益受损,就会对朝廷心存怀疑,未必还会继续和朝廷合作。”顿了一顿,更是压低声音道:“而且这一次江家谋反,南洋那边倒也罢了,但楚国境内和江家有关贸易往来的商家必然是担心受到牵连,很可能会销毁一些与江家的账目往来,更不会主动站出来继续与朝廷合作。”   齐宁肃然道:“辛将军所虑极是。”想了一想,才道:“但海上的贸易绝不可中断,辛将军,我是这样的打算,朝廷可以设立一个衙门,专门负责处理此事,所有与江家有过贸易往来的,当然是不会因为江家的谋反而牵连他们。衙门设立之后,可以在其中单设两个衙司,一个负责采购货物,一个负责销售货物,可以称为入库司和出库司。”   “入库司?”辛赐看着齐宁:“出库司?”   “我想了一下,这处衙门可以称为海泊司,只负责海上贸易。”齐宁很有兴趣道:“入库和出库,都要从海泊司中转,要参与进来的商家,无论是想往南洋卖货还是想提取南洋货物在楚国售卖,都要在海泊司登记商户名称,谁的实力越强,诚信越好,就可以与海泊司长期合作,而海泊司所辖的入库司和出库司,只需要从中收取一定比例的赋税,然后规范市场的价格,却不会对商户们过多干涉,也算是鼓励市场自由,如此一来,海上贸易就不是控制在某一部分商家手中,而是控制在海泊司.....也就是朝廷手中,辛将军觉得这个设想如何?” 第一零四五章 账目   辛赐拍手道:“侯爷这一招当真是妙极。末将也一直在担心,这要重新开通海上贸易,该如何下手,侯爷想出设立海泊司,当真是高明的紧。”随即皱眉道:“不过末将倒是担心,这海泊司可以设立,但是要继续贸易却并非眼前就能办到。”   “辛将军的意思是?”   “侯爷,朝廷北伐在即,其他一切都要以此事为先。”辛赐低声道:“此番缴获的兵器银两,那也都是要送往京城,纳入国库,即使如此,一旦战事不如预想般顺利,眼下的国库根本无法支撑下去,所以朝廷绝无可能再拨出银子到其他地方。海泊司开始设立,自然要花费不少银子,海上贸易通航,采购货物、出海所需的物资、水手的工钱,这一切都需要不少银子,朝廷只怕拨不出银子来。”   “这一点其实我也考虑过。”齐宁道:“如果真的要尽快通航,那么就必须筹到银子,我这边倒也想了一个主意。”   辛赐饶有兴趣道:“不知侯爷想出什么主意?”   “据我所知,当年江家通航的时候,自家也并无那么大的财力开通航线。”齐宁道:“江家是联合了东海大大小小十多家商贾,筹集了一大笔银子,这才组成了贸易船队,至今这些商贾每年也都要从海上贸易之中分走不少的红利。”   辛赐明白过来,低声道:“侯爷难道也准备.....?”   齐宁笑道:“朝廷拿不出银子来,大可以从商贾那边筹募,辛将军,我敢保证,只要这风声一放出去,想参与进来的商贾定然是多如牛毛。”   辛赐叹道:“海上贸易一开始或许要搭些银子进去,可是一旦贸易顺畅,那么定然是有挣无亏,江家这么多年固然靠海上贸易成为东海第一巨富,参与其中的那些商贾,也都挣得盘满钵满。”微一沉吟,略有担心道:“侯爷,您上书让朝廷设立海泊司,其目的本就是为了让海上贸易的权利从地方豪绅转到朝廷的手中,如果这一次继续从商贾那边筹募银两,那是否还是走了老路?”   齐宁摇头道:“那倒不会。先期筹措银两,也不会从东海商贾这边找人,我准备在海泊司设立之后,从其他地方筹募银两,但凡能够拿银子出来的商贾,虽然不会每年给他们分红利,但是三年之内,会连本带息将银两偿还他们,而且他们会成为海泊司永久挂名商贾,无论出货进货,都以他们优先,给与他们一定的份额。”   辛赐道:“侯爷既然有此想法,大可以在折子里将此事上禀朝廷。”压低声音道:“末将也会给老侯爷再去一封信,恳请老侯爷极力促成此事。”   齐宁笑道:“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若是老侯爷能够伸手相助,此事定然事半功倍了。”顿了一顿,才道:“辛将军,先前你说让黑虎鲨那帮人进入水师,我觉得这样不算妥当,你觉得如果让他们负责海上贸易的运输,会不会有问题?”   辛赐一怔,万没有想到齐宁会有如此想法,沉默一阵,才皱眉轻声道:“侯爷是准备让这帮人隶属于海泊司之下?”   “一旦继续进行海上贸易,自然需要一支海上的商船队。”齐宁道:“江家的商船队规模已经不小,但以后海泊司的船队比江家船队还要庞大,所需要的水手也将更多。”   “侯爷,黑虎鲨手底下有七八百号人,这些人都是极其擅长水性,而且许多都有航行的技能。”辛赐若有所思道:“以往前去南洋的船队,人员主要是由两支组成,一支是负责行船的水手,一支则是负责安全的护卫,江家船队每一只货船上的护卫,甚至不少于水手,据末将所知,江家每年花在这些护卫身上的银钱就不在少数。”   “确实如此。”   “黑虎鲨这些人虽然是些乌合之众,但都是亡命之徒,胆大包天,但却也敢于搏命。”辛赐道:“如果花上一两个月时间,对这些人进行训练,其战斗力必然不弱,如此一来,他们既可以做水手,又可以担任护卫,一举两得,贸易的成本也将会大大降低。”   齐宁拍手笑道:“辛将军一言中的,我正是这样想的。如果将这几百人编制进入海泊司,拿着朝廷的薪水为朝廷办差,不但可以免去他们返乡之后带来的不确定麻烦,而且还能够为国效命,算得上是一举两得。”   “侯爷,如果这帮人当真愿意为朝廷效命,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辛赐低声道:“但末将斗胆说一句,就怕这帮人狗改不了吃屎,如果他们再起祸乱,那可.....?”   齐宁微微颔首,道:“辛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这两日我也仔细想了想,如果他们死不悔改,确实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海泊司是侯爷请朝廷设立,而且侯爷又举荐这帮人进入海泊司,一旦发生变故,侯爷便要被卷入其中。”辛赐善意提醒道:“此事侯爷还需要多多斟酌,万不可给自己留下后患。”   齐宁微微一笑,道:“多谢辛将军提醒,我会仔细斟酌。”   黄昏之前,三道折子都已经写好,辛赐拟好折子之后,送给齐宁过目,齐宁随便扫了几眼,也没多说什么,那边陈庭也将折子送过来,齐宁看到陈庭折子上的内容大致与之前所商议的并无太大差别,而且陈庭文人出身,这词藻自然也是华丽的很,三道折子当下派了人,飞马送呈京里。   折子送走之后,辛赐先辞别齐宁返回水师大营,齐宁则是吩咐陈庭在东海筹集车马,随时准备将战船上的兵器和货物运送去往京城。   物资数量实在太过庞大,要运往京城,所需要的车马自然也是一个庞大的数目,陈庭得到齐宁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当下便调集古蔺城内外的车马,集中送往水师大营,此外齐宁又让陈庭将从江家搜到的账目尽数送到驿馆之中,陈庭之前逮捕江家家眷之时,自然少不得顺势将江家抄了个底朝天,机密信函以及事涉谋反的证据自然没能找出来,但涉及到江家贸易往来的账目,那却是搜出了两大箱子。   齐宁既然有吩咐,陈挺自然不敢耽搁,立时派人从抄没的物件之中,将所有账目俱都送往驿馆。   齐宁没有立刻返回驿馆,而是抽空专门去探视了秦月歌,秦月歌当日几乎是孤身前往江家码头,一直紧绷着弦的江漫天见到秦月歌,便知道事情不妙,派人想要斩杀秦月歌,为江家船队的逃亡争取一些时间,秦月歌却是拼死逃出一条生路,及时带回了消息,但自己却也是受伤不轻,此后的行动,秦月歌确实无法参与其中。   好在秦月歌一身好武艺,身体强壮结实,被送到城中治疗,这几日已经是恢复不少,齐宁亲自探望,秦月歌却也是心中感激。   齐宁安慰几句,见到秦月歌尚在恢复之中,也不多留,天黑之前,回到驿馆,一进屋内,田夫人便迎上来道:“侯爷,刚才有人送来两只大箱子,说是侯爷让送过来的账目。”指着角落道:“箱子上了锁,他们留下了钥匙在这边。”取了钥匙递给齐宁,齐宁接过钥匙笑道:“自己没有偷偷看看?”   田雪蓉嗔道:“这是侯爷派人送来的账目,我哪里有胆子偷看,不信你自己看看有没有被动弹过。”   齐宁笑道:“其实这些账目就是送来交给你看看。”一边走向那两只大箱子:“这里面都是从江家搜罗出来的账单,江家进行海上贸易这么多年,所有的精髓,也就在这批账目之中了。”   田雪蓉商贾出身,一听齐宁这话,顿时大感兴趣,扭着腰肢走过来,齐宁这时候已经打开箱子,屋内点着灯,齐宁向刚走过来的田雪蓉示意她去将油灯端过来,田雪蓉乖顺过去拿来油灯,端在手中走到箱子边,只见到箱子里面满是账本,两只大箱子加起来少说也有数百本之多,亦可见围绕海上贸易所形成的利益关系实在是极其庞大。   田雪蓉忍不住问道:“侯爷,您....您是要从账目之中找出江家的同党吗?”   齐宁一怔,随即看向田雪蓉,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呢?”   “这.....!”田雪蓉有些担心道:“侯爷,这账目之中,只怕.....只怕也有田家药行在里面......!”   齐宁“哦”了一声,田雪蓉才低声道:“江家从南洋带回来的货物众多,其中有些便是药材,那些药材只有南洋才有,如果加入药方之中,不少疑难疾病都能治疗,所以....所以京城许多药行都会从江家进一批货,我们.....我们田家药行也不例外的。”   齐宁皱起眉头道:“这可就不妙了,原来田家药行和江家也有牵扯。”   “侯爷,我们和江家只是药材生意的往来,而且.....而且田家药行每年从江家得到的份额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十来斤而已.....!”田雪蓉急忙解释道:“除此之外,真的....真的没有其他交往,此前我甚至都没见过江漫天。”   齐宁叹了口气,凑近夫人耳边低声道:“真要查起来,可没人管你是不是清白的,待会儿我将你和他们家的账目往来划去,你该如何谢我?”   田雪蓉见齐宁目光中带着笑意,如何不明白齐宁意思,一咬嘴唇,才低声道:“我.....我什么都是你的了,你....你想怎样不就怎样.....!”   齐宁哈哈一笑,一拍田雪蓉丰满挺翘的屁股,轻笑道:“你放心,这笔账目不是为了追查余党,而是带回来给你的礼物,你既然喜欢做生意,我便让你成为大楚.....不,让你成为天下大一商贾!” 第一零四六章 近水楼台   田雪蓉如果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定然是不屑一顾,只会以为对方是信口开河,但这话从齐宁口中说出来,她的感觉却又大是不同。   她见识过齐宁的能耐,连富甲一方的东海江家顷刻间都被这位锦衣候拉下马,这时候齐宁就算说要带她飞到天上去,她也相信有那个可能。   只是要成为天下第一巨贾,这目标也实在太过庞大,需知这天下间商贾如云,许多豪商甚至是百年世家,财力之雄厚,生意网络之庞大,绝非她一个小小的田家药行能够相提并论,就算是在东海这一郡之地,那也是豪绅众多,田家药行都排不上份。   而且对田雪蓉来说,她经营田家药行的目的,倒也并非真的想成为富可敌国的豪商,无非是想挣些银钱保证自己母女后半辈子无忧,此外也是想让田家药行这块招牌不至于消失,此时齐宁说要让她成为天下第一巨贾,大感意外。   齐宁见田雪蓉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儿在灯下圆睁,轻笑道:“怎么,吓得不敢说话?”   “不.....不是.....!”田雪蓉缓过神来,说话有些结巴:“侯爷,你....你说的我都没有....没有想过,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就什么也别说。”齐宁指着两只箱子道:“东海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办利索,咱们回京还有些日子,这些日子你正好可以将这两箱账目仔细整理一下。”   田雪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只箱子,轻声问道:“这些账本还要交给朝廷吗?”   “这也说不准。”齐宁道:“这些都是从江家查抄出来,查抄的物资,一直都是缴入户部,这些账本也是查抄的一部分,户部应该会提及,如果户部真的索要,咱们自然也不能赖着不还。你倒也不用将所有的账目全都记下来,有两个事情搞明白就成。”   田雪蓉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侯爷是让我查查商户和货物?”   齐宁一听,哈哈一笑,凑近到田雪蓉儿耳边,低声道:“有句话叫做胸大无脑,这话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但放在夫人身上那却绝对不成。”   田雪蓉脸颊一红,轻嗔道:“侯爷....侯爷又在胡说。”   “胡说?”齐宁一手抱着田雪蓉腰肢,闻着夫人身上的幽香,轻声问道:“那你告诉我,我胡说的是什么?是胸大胡说,还是无脑胡说?”   田雪蓉身子一软,瞟了齐宁一眼,媚眼如丝,轻跺了一下脚,埋怨道:“你又在....又在逗我,我不和你说了。”这美妇人一副娇嗔模样,风韵动人,齐宁心下一荡,哈哈一笑,才道:“这些账目之中,自然有南洋和楚国两边的商户,你花些功夫查一下,在南洋与哪些商家贸易最多,与大楚又和哪些商户的贸易往来最众,将那些重要的商户都登记名册。江家做海上的贸易这么多年,已经驾轻就熟,知道哪些货物在两边最受欢迎,所以从账本中,你可以查出江家在南洋采购最多的货物是什么,从我大楚运过去最多的货物又是什么,将这些列成单子。”   田雪蓉自然是个极精明的妇人,齐宁稍加点拨,她就明白其中意思,而且也知道如果不是齐宁对自己信任至极,这样的事情也不会交给自己来办,点头道:“那成,我今晚就开始查账,如果快的话,半个月应该就能弄清楚,有了结果便交给你。”   齐宁接过田雪蓉手中油灯,环抱着腰肢走到桌边放下油灯,这才坐在椅子上,让田雪蓉也坐在了自己腿上,轻声道:“朝廷应该会设立海泊司,但朝廷北伐在即,所以户部不会拨出多少银子来,海泊司一开始要自行筹措银两,回头我会往田家药行转一笔银子过去,然后你将那笔银子投入到海泊司,投下的银两越多,后来在海泊司所享受到的好处也给越多。”   田雪蓉坐在齐宁腿上,身子却是扭向齐宁,一只手臂搂着齐宁脖子,低声道:“侯爷,我手里还有些存银,用不着你的银子,你.....!”   齐宁抬手轻轻刮了夫人鼻梁一下,笑道:“夫人以前做事可是有些畏手畏脚,记得第一次登门,连茶水都很普通,如今却能慨慷解囊,这还真不像是你。”   田雪蓉脸颊一红,嗔道:“侯爷又取笑我。”   “你那边的存银以后还有用处。”齐宁道:“理清楚账本上的东西,你自己单留一份,日后大有好处。”   田雪蓉轻点头道:“我知道,那我.....现在是否就可以整理账本?”   齐宁盯着夫人眼眸儿,摇摇头道:“今晚就好好歇一下,明天开始也成。”说话间,一只手已经伸进田雪蓉的衣襟里,夫人娇躯轻抖,颤声道:“你.....你不是让我歇息吗,那.....那你现在又要做什么?”   齐宁咬住夫人耳朵,微喘气道:“你说我又要做什么?”   “可是.....!”夫人两手抱紧齐宁脖子,媚眼如丝,脸颊潮红,贴着齐宁耳朵道:“今晚.....今晚不成,你....你昨晚太凶,我.....我受不住.....!”   齐宁轻笑道:“那我今晚轻一些.....!”   “我才不信.....!”夫人娇嗔道:“你.....你总说轻一些,可是.....可是每一次都那么用力,就像.....就像要吃人一样.....!”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是娇腻如水。   齐宁贴近夫人耳朵,低声调笑道:“我用力?嘿嘿,那是谁在我耳边叫着让我用力快一些....,别害怕,我今晚保准轻一些,只是你要答应我,昨晚那个动作要好好配合,不要再扭手扭脚.....!”   夫人更是羞窘无比,抬手捂着脸:“你骗人,你.....你待会一定会很用力,我....我知道的.....!”齐宁哈哈一笑,横抱起夫人,径自往内室走去。   东海古蔺城虽然比不得京城历史久远,但在东海也算是一座古城,城东宅邸众多,青石板道路的缝隙之中带着青苔,每一块石板都篆刻着岁月的痕迹。   一辆马车进入巷内,车轮子碾压在青石板道路上,发出咯咯之声,拐过两道箱子,到得一条清净的街道上,一直走到尽头,马车才在一处宅前停住。   这是一栋三间瓦房,围着院子,车夫跳下马车,掀开了马车帘子,冲着里面道:“到了!”   从马车之中,走出来一名青衣短衫的男子,却正是黑虎鲨莫岩柏。   莫岩柏穿着一身干净的衣衫,临来之前显然是好好收拾了一番,看上去面向俊朗,黝黑的肌肤透着力量感,看向那宅子,眉宇间显出一丝疑惑,皱眉道:“侯爷在这里等我?”   车夫也不说话,这时候已经走到大门前,拉住门上的扣环,重重磕了几下,莫岩柏走到门前,四下里环顾一周,冷冷清清,眼眸之中显出一丝戒备之色。   那车夫磕了几下,这才向莫岩柏拱了一下手,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跳上马车,莫岩柏皱眉道:“你现在要走?”   那车夫咧嘴一笑,一抖马缰绳,吆喝一声,马车顿时便往前之行,莫岩柏抬手想要叫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这时候本来关上的屋门却“嘎吱”一声打开,莫岩柏浑身一紧,却见开门的是一个灰衣大汉,瞧见莫岩柏,让开道路,抬手道:“请!”   时当黄昏,莫岩柏向院内看了一眼,冷冷清清,正对的那间屋子大门紧闭,但可以看到屋里点着灯。   “侯爷可在这里?”莫岩柏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皱眉问道。   那开门的只是向正屋那边看了一眼,也不说话,但眼神却显然是让莫岩柏赶紧进去,莫岩柏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抬步往里面去,他一边走一边注意四周的动静,四下里一片寂静,后面那人关上门后,便抱着双臂守在大门处,除他之外,却看不到其他人影,莫岩柏愈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但还是走到正屋前,伸手推门,那屋门却没有关上,轻松便即被推开。   莫岩柏向屋里瞅了瞅,脸上现出错愕之色,只见到屋内桌椅俱全,正对大门却是香案,左右竖着两只红烛,香案之上摆着瓜果点心,一人此时正站在不远处,背负双手,正盯着自己看。   莫岩柏看清楚那人正是齐宁,忙上前去,拱手道:“侯爷!”   齐宁却是面色冷峻,道:“莫岩柏,我问你,如果一个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该当何罪?”   莫岩柏怔了一下,有些糊涂,皱眉道:“背信弃义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说得好。”齐宁道:“你可记得,几天之前,你答应了本侯一件事情,本侯记在心里,你若是出尔反尔,本侯该如何惩罚你?”   莫岩柏却是淡淡一笑,道:“侯爷,莫岩柏言出必行,但凡答应的事情,除非是死了,否则绝不会反悔。”   齐宁盯着莫岩柏,目光深邃,莫岩柏却也是看着齐宁,目光沉着,忽然之间,齐宁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指着香案前的一只蒲团道:“你先跪下!”   莫岩柏有些疑惑,走到香案前,却忽然发现,在香案后面,果然有一只牌位,上面写着“莫氏堂上祖宗”六字。 第一零四七章 双喜临门   莫岩柏万没想到齐宁竟然在这里设下了莫家的祖宗牌,不敢怠慢,立刻走过去跪了下去,齐宁见他跪下,抬手重重拍了两下,便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莫岩柏有些诧异,正要回头,却感觉后面三四个人将自己按住,莫岩柏大吃一惊,就听得齐宁沉声道:“不要动,让他们帮你!”   莫岩柏没来得及想到底怎么回事,却感觉几个人七手八脚扒自己的衣衫,他心中骇然,这时候一人已经跑到他身前,去扯他的腰带,借着屋内的烛火之光,却是看清楚,这人竟赫然是自己的二当家顾海青,莫岩柏诧异道:“老二,你搞什么鬼?”   顾海青却是一脸笑意道:“大哥,你别动,今天的日子不同寻常,你就老实让我们服侍。”一把扯起莫岩柏,莫岩柏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这几人全都是自己手下的兄弟,又瞧见外面走进来数人,其中一人竟赫然是秦月歌。   秦月歌伤势没有完全恢复,走路很慢,但脸上带着笑容。   “莫兄,侯爷今日给你安排这喜庆大事,你就老老实实听侯爷的吩咐。”秦月歌走过来,笑道:“新郎官一辈子也只有一次,虽然婚事仓促,一切从简,但也不能太过寒酸。”   莫岩柏这时候终于看到,自己身后两名兄弟已经展开一件大红宽袍,正是新郎官的喜服。   秦月歌回过头,身后一人捧着一只盒子递给秦月歌,秦月歌接过盒子送过来,含笑道:“莫兄,你是习武之人,本该送你宝刀宝剑,只是我也不是豪富之人,送不起那等昂贵的东西,而且今日这喜庆之日,也不宜送那些刀兵之器,这是我们秦家传承多年的一副字画,有些趣味,聊表心意吧!”将那盒子放在了边上的桌子上。   莫岩柏心中感激,正要行礼,顾海青却叫道:“大哥,别动,张开双手!”边上两人扯起莫岩柏的胳膊让他张开,莫岩柏哭笑不得,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解下了莫岩柏外衣,帮他将那喜服穿了上,顾海青亲自帮他系腰带,笑道:“大哥以前吃喝都和咱们在一起,晚上甚至都和咱们睡在一起,这以后可就不成了。”   边上众人都是大笑起来。   后面又上来一人,手里捧着盒子道:“莫大爷,这是辛将军派小的送来的贺礼,辛将军军务繁忙,今日不能亲自前来,还请莫大爷海涵。”将礼物放在了桌上。   他刚退下,又有人上来道:“莫大爷,小的是奉刺史大人的吩咐,替他前来为你贺喜,刺史大人备下的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也是将礼物放了过去。   莫岩柏更是诧异。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此前一直在海上为匪,虽然接受招安,但朝廷的旨意尚未下来,自己其实也还不算被赦免,即使被赦免,也只是个普通百姓,无官无禄,辛赐统领东海水军,乃是帝国大将,陈庭是东海刺史,这在普通百姓眼中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这两人能派人送来贺礼,着实让他吃惊。   他自然知道,这两人送来礼物,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没有亲自过来,想必也是为了避嫌。   他更明白,辛赐和陈庭当然不会是给自己面子,无非是看在齐宁的面子上。   “莫兄,今日是你大婚之日,待会儿你总要送件礼物给新娘子。”齐宁这时候才笑道:“我知道你身上没什么好东西,特地给你准备了。”他拿过一只盒子,走过来,送到莫岩柏面前:“这件礼物,等新娘子出来,你当着我们的面送给她,她收到这件礼物,必然会很开心。”   莫岩柏不是笨人,这时候已经明白了一切,也知道新娘子是谁。   十几年前,他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在这世间再无亲人,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心念便是为家人报报仇雪恨,手刃仇敌沈凉秋之后,莫岩柏心中却是茫然一片,不知前路如何。   可是齐宁却为他指点了一条新的道路,而且以堂堂侯爵之尊,竟然亲自为他布置婚事,莫岩柏本就是恩怨分明的汉子,齐宁如此厚恩,却是让他心中感激万分。   他本就是个江湖人,知道如此大恩,已经不可言谢,并不多言,接过了齐宁送过来的盒子,只是微微一躬,一句话也不说。   忽听得外面传来声音道:“新娘子到!”   莫岩柏立刻回过头,只见到从门外款款走进一名身着喜庆大红袍的女子,凤冠霞帔,边上一名端庄却不失美艳的美妇人扶着那新娘子进来,莫岩柏识得那美妇人正是田夫人,只见田夫人面带笑容,扶着新娘子进到屋内,笑道:“都给新娘子让路!”   众人立刻分到两边,田夫人直将新娘子送到莫岩柏面前,冲着莫岩柏笑道:“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侯爷说了,你若是让齐姑娘受了委屈,他回头亲自找你算账!”   “齐....齐姑娘?”莫岩柏一怔。   齐宁走过来笑道:“我已经认了听香姑娘为干妹妹,听香姑娘也愿意和我同姓,从今以后,便不再有听香姑娘,而是齐春齐姑娘了。”   四周众人闻言,也都是愕然。   秦月歌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过来,笑道:“莫兄,齐姑娘可是锦衣候的干妹妹,配你可是绰绰有余,我瞧你以后可有胆子让侯爷的妹妹受委屈!”   莫岩柏心中更是感激无比。   他当然知道齐宁的意思,听香出自青楼,在世人眼中,身份是卑贱无比,但齐宁却收她为干妹妹,如此一来,作为锦衣候的干妹妹,身份当然就不同一般,正如秦月歌所言,锦衣候的干妹妹,配他莫岩柏那是绰绰有余。   而莫岩柏更知道齐宁的另一层深意,连锦衣候都不嫌弃听香的出身收为干妹妹,日后又有何人敢耻笑他莫岩柏娶了一个青楼女子?   莫岩柏深吸一口气,他在海上混迹多年,本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汉子,走上前去,道:“春儿,以后莫大哥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莫大哥,我.....我一直在等你.....!”齐春声音发颤,带着哭腔,在场众人心里都知道,齐春这自然是激动而泣。   莫岩柏心中感触,上次与齐春分别之时,那是存了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思,也不知道此生是否还能相见,却不想再见面时,却已经是在这婚礼之上,世事无常,莫岩柏便要上去抱住齐春,却不想齐宁咳嗽一声,大声道:“新郎官不要性急嘛,这拜堂礼还没完成,就如此急不可耐?”   四周众人顿时哄笑出声。   莫岩柏也有些尴尬,讪讪笑起来,当下田夫人引着两人过去,在众人的簇拥下,简单地完成了礼节,等二人起身之后,莫岩柏才将齐宁送给自己的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颗璀璨的夜明珠,众人一看就价值不菲,莫岩柏盖上盒子,将夜明珠送到了齐春手中,众人顿时一片呼喝,田夫人正要引着二人去往洞房,去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循声看去,却只见到吴达林正飞奔而来。   齐宁见状,迎上前去,秦月歌知道吴达林是齐宁手下的护卫,这时候突然跑来,必有大事,吴达林上前来,拱手道:“侯爷,有急报!”   “何事?”   “辛将军派人送来消息。”吴达林道:“江易水的船队前天半夜返回海凤岛,被伏兵抓个正着,江易水所率的六艘货船,全部被缴获,船上大部分人不战而降,江易水想要趁乱逃走,被乱箭射杀,首级已经送到水师大营。此战共俘获三百二十七人,斩敌首级一百零四颗,夜里逃脱十多人,但无关大局。”   众人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听得吴达林禀报,全都是欢呼出声,莫岩柏惊喜道:“侯爷智谋过人,这一招引君入瓮,当真是精妙绝伦。”   齐宁也是长出一口气,浑身上下一阵轻松,抬头看了看已经升起在天边的明月,喃喃道:“东海这一战,到今日可算是大获全胜了。”   “侯爷,今日可真是双喜临门。”吴达林笑道:“不但海上传来捷报,还是莫兄弟的大喜之日。”   齐宁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今日备足了喜酒,不但是莫兄的喜酒,也是此战的庆功酒,来来来,送新娘入洞房,新郎官赶紧出来陪咱们喝酒。”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当下田夫人引了一对新人去往早就准备好的洞房,其他人则是去往边上的屋内,那边也早就备下了喜宴,有人将能点上的灯火全都点上,宅内一片灯火通明,气氛喜庆,在场所有人不论身份高低,全都入席就坐,齐宁本就是一个没架子的人,今日心情又说不出的欢喜,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却都是欢快不已。   齐宁其实一直担心江易水比自己想象的要高明,不轻易入套,只要江易水不落入圈套,那么他手中拥有六艘货船,一旦日后游弋在去往南洋的航线之上,就会对接下来重新开通的南洋贸易产生巨大的威胁,眼下江易水落网被杀,自己所担心的障碍也算是彻底扫除。 第一零四八章 脱身   短短时日之内,东海世家几乎就被扫荡一空,经过多年的休养生息,虽然东海世家积攒了大量的财富,但是在朝廷的监控之下,终究没能拥有一支反叛朝廷的势力。   即使富可敌国,但手中没有刀子,终究只能是不堪一击。   此次东海之变,除了攻打两座岛屿的时候发生零星厮杀,几乎是兵不血刃。   江易水落网之前,两岛捕获的所有人全都是囚禁在水师大营,如今江易水落网,官府便开始按照名册遣散那些被挟持到岛上的壮丁,陈庭请示齐宁之后,从抄没的银两之中支出了一笔银子,分发给众人作为回家的盘缠路费,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数百人遣散回家。   从岛上带回来的南洋奴隶则是专门安排在水师大营附近,除了那些被当做苦力的南洋壮丁,从海凤岛亦是解救出来数十名南洋女子,水师这边将男女分开安排,提供衣食,按照齐宁的意思,这拨人等到商队重新起航之时,可将他们带去返国。   让陈庭有些为难的却是此番捉拿的世家家眷众多,古蔺城的囚牢人满为患,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将女人和孩子送进狱神庙看押起来。   江氏三兄弟,老大江漫天自尽,老三江易水被射杀,唯有老二江长风被囚禁在重囚牢中。   这里看守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等着朝廷来旨意,或就地正法,或押赴京城,江长风是此番的重犯,陈庭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囚牢之内散发着腐霉的味道,但凡被押入重囚牢的犯人,至今还没有能够活着出去的。   江长风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走廊中的灯火昏暗得很,江长风手脚都被铐上了鉄镣,此时只能坐在角落的干草堆,眼神呆滞,蓬头垢面。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江长风也没有丝毫反应,只感觉有人停在牢门前,他才微抬头看了一眼,瞧见来人,江长风神色淡然,自打进到这重囚牢之后,江长风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此人,这是重囚牢的牢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江长风骨子里对这种人就不屑。   那牢头左右瞧了瞧,竟然打开了门上的铁链,推门进来,江长风有些疑惑,他进到牢房之后,这牢门就没打开过,每天送饭,也就是从缝隙之中送进来,这时候夜深人静,四下里一片死寂,那牢头鬼鬼祟祟凑近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包裹,压低声音道:“二爷~!”   江长风瞥了他一眼,理也不理。   牢头将包裹放在地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紧张,向牢门外瞅了瞅,这才低声道:“二爷,赶紧换上衣裳。”竟是打开包裹,江长风往里面瞧了一眼,竟是一套衣衫,那牢头将衣衫打开,江长风这才看明白原来是一套狱卒服饰,有些愕然,牢头已经从腰间取下钥匙串,将江长风的手镣足镣都打开,这才低声道:“不要耽搁,二爷赶紧换上,小的过去给你把门。”也不废话,猫腰跑到了牢门外。   江长风一脸错愕,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见那牢头正十分警觉地待在外面把风,隐隐明白什么,当下也不犹豫,迅速将囚服脱下,换上了狱卒的衣衫,将囚服放进包裹,塞到了角落的干草堆下面,那牢头回头见江长风已经换好衣衫,向这边招招手,江长风轻步过去,出了牢门,低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二爷,现在刚到子时,小的之前已经做了安排,守卫的狱卒们刚才饮了酒,都已经睡下,眼下就大门外有两个守卫,不过黑灯瞎火,二爷穿上这身衣衫,待会儿跟在我后面低着头,应该可以出去。”牢头神情肃然,低声道:“只要出了大牢,外面有人接应,能够顺利让二爷脱身。”   江长风心中略有几分欢喜,但却还是十分机警,轻声问道:“你为何会出手相助?你可知道,明日他们发现我不在这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你,若是知道你放我离开,你这人头可保不住。”   “二爷放心,小的昨天已经将家眷安排偷偷出城。”牢头低声道:“小的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有人给了小的二百两黄金,小的便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银子,拿人钱财为人办事,有了这些黄金,小的今晚送走二爷,也要远走高飞。”   “原来如此。”江长风明白过来,轻拍牢头肩膀道:“有劳你了,只要我能顺利出去,我再送你二百两黄金,保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牢头拱手低声道:“小的这里先谢过二爷,二爷,此地不宜久留,你跟在我后面。”   江长风点点头,跟在牢头身后,两人脚步很轻,走过昏暗的走廊,两边有多处牢房,里面也关了人,但深更半夜,都已经睡着,江长风在其中甚至瞧见了卢飞航,肥胖的身躯一眼就能识别出来,他知道这些人也都是因为江家谋反一案被卷入进来,可说是难兄难弟,但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人,唯恐惊醒他们,反倒是小心翼翼。   走过牢房中间的长廊,穿过狱卒屋,江长风瞧见屋内果然有三名狱卒趴在桌子上酣睡,边上几只空酒坛子,屋内弥漫着浓郁的酒气。   牢头回过头,冲着江长风微微点头,江长风也是点点头,两人并不停歇,那牢头对地形熟悉无比,东拐西弯,片刻之后便到了一道铁门前,江长风瞧见铁门外面有两人来回巡逻,一颗心顿时紧起来,好在四周确实十分昏暗,那牢头已经上前去,笑道:“劳烦开一下门。”   江长风在后面看那两人的甲胄,明显不是狱卒,想来为了安全起见,特意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兵士,一名兵士向里面瞅了瞅,倒也没有啰嗦,打开了门,牢头向两人拱手笑道:“劳烦两位兄弟帮忙看守,回头给你们送些酒肉过来。”   “辛将军有吩咐,这里看押的是重犯,绝不能有丝毫闪失。”那兵士道:“真要是出了差错,走脱了一个人,咱们这些人的脑袋可都要落地。”   “是是是。”牢头赔笑道:“我已经吩咐那些兄弟,务必要时刻睁大眼睛,绝不能出任何差错。这里真要出了事,我这做牢头的第一个人头落地。”   铁门被打开,那兵士挥了挥手,牢头快步向前,江长风低着头,也紧跟上去,走出数步,忽听后面声音道:“等一下!”   江长风心下一紧,握起拳头,心想这要是被看破,说什么也得拼一拼了,牢头回过头,眼神之中也略带一丝紧张,却还是十分镇定笑道:“怎么了?”   “宋牢头,你刚才说的话可别忘记了。”那兵士笑道:“你刚说要给咱们带些酒肉,我们可是等着。”   江长风这才松口气,宋牢头笑道:“一定一定,明晚给你们准备两只烧鸡,再来两坛好酒。”   江长风心中冷笑,暗想只要一切顺利,明天晚上宋牢头应该也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出了铁牢,后面倒是顺畅得多,宋牢头领着江长风从一处小门出去,江长风心想也幸亏是这宋牢头带路,此人对这里的地形异常熟悉,若是换了别人,未必知道这道小门,他心知正门定然有人看守,从这里离开,神不知鬼不觉,两人出了门,后面是一条小巷子,深更半夜,万籁俱静,宋牢头领着江长风穿过两条巷子,钻进一条胡同里,里面竟然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站着一道影子,见宋牢头过来,那影子迎上来,看了宋牢头身后的江长风一眼,问道:“你是江二爷?”   江长风上前两步,拱手道:“正是江长风,阁下是.....?”   “主人让我过来接你过去。”那人一身粗布衣衫,带着布帽,其貌不扬,“江二爷上车吧!”   江长风犹豫了一下,但心知事到如今,退一步必死无疑,不管对方是谁,也只能跟着去,这时候那布衣人已经跳到车辕头,江长风正要上车,宋牢头已经拱手低声道:“二爷一路保重,小的这就先告辞了。”   江长风一怔,问道:“宋牢头不和我一起走?”   “二爷尽管去,小的还有事情安排,安排过后,就会自己出城。”宋牢头道:“用不了几日,应该能与二爷再相见。”   江长风虽然骨子里瞧不上一个小小的牢头,但今夜能够从重囚牢顺利脱身,还真是全仰仗这老头,心中也颇为感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后会有期,宋牢头放心,我欠你二百两黄金,定然一文不少交到你手上。”   宋牢头笑道:“那小的就祝二爷一切顺利,日后再见,再求二爷的赏。”   江长风点点头,再不耽搁,上了车去,那布衣人一抖马缰绳,马车顿时缓缓起行,很快就从胡同里出来,上到街道上,江长风在车内掀开车帘子,四周死一般寂静,毫无人迹,心中却也有些疑惑,不知道那车夫会将自己带往哪里去。 第一零四九章 神丹   马车行了好一阵子,江长风一开始还担心城中戒严,这马车会不会被巡逻的兵士拦住,但一想到这些人既然早有安排,路线自然是事先就选好,应该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事实也确实如此。   一路上波澜不惊,等到马车停下,江长风下了马车,四下里看了看,便知道自己所在之处,他在古蔺城多年,就算比较偏僻的地方也能知道,眼前这一处是古蔺城唯一的海神庙所在,他一眼便能认出。   东海郡靠海,这里的百姓大部分以渔业为生,所以信奉海神,每年都会举行海神祭祀。   不过海神庙却并不大,除了祭祀的日子人满为患热闹非凡,平时却是冷冷清清,而且地处偏僻,因为百姓对神明心存敬畏,所以但凡是修建神庙的地方,附近通常都不会有民居存在。   “江二爷,请!”那车夫跳下马车,向海神庙大门指了一指:“主人在里面等你!”   江长风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拱手道:“敢问尊主是哪位高人?”   车夫面无表情道:“进去自然就知道了。”   江长风听他语气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恭敬,心中顿时有些不快,若换作从前,就算是刺史陈庭见到自己也会给三分笑意,但也知道如今自己沦落至此,性命都不保,哪里还能去计较这些,亦知道对方能够将自己从重囚牢救出来,当然有办法让自己出城逃生,也不废话,径自往海神庙大门走过去。   到得门前,轻敲了敲门,大门被打开,里面出现一道身影,瞧见江长风,也不说话,只是使了个眼色,江长风进去之后,那人关上门,屋内点着烛火,十分暗淡,海神庙一年也就祭祀一次,平日里也无人过来打理,空气中飘散着尘灰,那人在前面带路,领着江长风到了一间小屋前。   每年的海神祭祀,江家自然是参与其中,虽然近些年江长风一直在铁岛上,但当年他也参加祭祀海神无数次,对这海神庙也很是熟悉,知道这屋内每到祭祀的时候,是存放香烛之地,并不宽敞,这时候里面也没有点灯,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景象,他有些奇怪,正要询问,身边那人却已经道:“主人,江长风到了!”   江长风见他是冲着小黑屋说话,不由一怔,暗想原来这小黑屋里竟然有人。   他上前一步,对小黑屋里拱手道:“在下江长风,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江长风,东海为何会一败涂地?”小黑屋内传来嘶哑的声音:“你来解释,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长风一怔,小心翼翼道:“阁下.....阁下高姓大名?”   身边那人冷声道:“让你回话,不是让你问话。”   “陆商鹤在西川一败涂地,丐帮本来唾手可得,却功亏一篑。”里面那嘶哑声音道:“我对你们东海寄予厚望,却落得如此结果。”   江长风眼角微微跳动,只听那人又问道:“陆商鹤他们如今在何处,你可知道?”   江长风隐隐明白什么,深深一躬道:“在下驻守铁岛,官兵先攻破了海凤岛,随即才攻打铁岛,在下被囚之前,海凤岛已经沦陷,所以.....并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你不知道?”   “在下确实不知。”江长风道:“据在下所知,一切都是锦衣候齐宁坏了我们的大事,此人狡诈多端,必须将其铲除。”   “哦?”   江长风一拱手,小心翼翼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隐主所派?”   屋内沉默一阵,才听得那嘶哑声音道:“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隐主是谁?”   “在下不知。”江长风急忙道:“家兄虽然提及隐主要帮我们复兴东海,但却从没有透露过隐主的身份,家兄守口如瓶,在铁岛之上,宁可自尽,也不要坏了隐主的大事。”   那声音道:“江漫天确实忠诚可靠。”微微一顿,才问道:“那个姓齐的可知道飞蝉密忍也是我们的人?”   江长风忙道:“家兄派给在下两名飞蝉密忍,在下将这两人混在监工之中,他们平时少言寡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此番官兵虽然攻破两岛,但人数众多,家兄之前就已经给两名飞蝉密忍伪造了来历,真要是盘问,他们也能报上去,在下寻思官兵也不可能一一查验,所以.....!”   “所以你觉得官兵并不会知道那两人的真实身份?”   江长风犹豫了一下,才道:“在下不敢确定。”   “江漫天是否告诉过你这些飞蝉密忍的来历?”屋内那嘶哑声音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他是否告诉过你这些飞蝉密忍前来东海的目的?”   “这个.....!”江长风有些犹豫,他身侧那人已经淡淡道:“隐主亲自前来东海调查此事,要重新计划,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但在隐主面前,若有一句假话,你知道后果。”   江长风斜睨了身边那人一眼,犹豫了一下,终是道:“这些飞蝉密忍本是扶桑岛国的一个流派,被其他流派联合逐出了扶桑,流落到了东海之上,据说飞蝉密忍共有二十六家,老老少少两百多号人,这些人躲在东海的岛屿之上,艰难为生。不过这些扶桑忍者手段确实颇为了得,被人所收拢......!”   “被人收拢?”   江长风道:“在下并不知道是被何人收拢,只知道他们的首领叫做飞蝉丹夫,两年前派了飞蝉密忍到了铁岛之上.....!”   “看来你知道的还算不少。”那嘶哑声音道:“飞蝉密忍是一支秘密的精锐势力,你知他们为何要来东海?”   江长风犹豫了一下,才道:“略知一二。”   “哦?”那声音淡淡道:“你知道些什么?”   江长风微一沉吟,才道:“他们似乎是为了玄武神兽而来!”   站在江长风身侧那人眼角微跳,却是不动声色,里面那声音也是沉寂了一下,很快便道:“是江漫天告诉你,他们是为了玄武神兽而来?”   “这.....!”江长风想了一想,才道:“隐主对家兄说过,玄武神兽的玄武神丹对大计有大用处,令我们在海上寻觅玄武神兽的踪迹.....!”   “原来他对你说过。”里面那声音叹道:“你说的不错,玄武神兽体内的玄武神丹,确实对我们的大事有着极大的帮助,不过玄武神兽三十年才一现身,要找到玄武神兽,并非易事。你们江家是东海百年世家,靠海吃海,所以才让你们找寻玄武神兽的下落。”顿了一顿,才道:“你兄长对你说飞蝉密忍前来东海,是为了帮你们找寻玄武神兽?”   “正是。”江长风眼角微跳,却还是道:“飞蝉密忍流落东海多年,所以对东海也十分熟悉,家兄说他们前来,也是相助我们找到玄武神兽。”   “哦?”那声音道:“那你可知道飞蝉密忍和东齐人也有关系?”   江长风立刻道:“家兄许多事情都不曾对在下提及,他告知在下玄武神兽之事,也是希望在下能够多多留心,除此之外,并未提及其他。”   “你刚才说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真是假?”里面那声音冷冷道。   江长风忙道:“家兄虽然提及隐主会帮助我们复兴东海,却从不曾提及隐主的真正身份,在下确实不知,若有一字欺瞒,天打雷劈。”   “难道你兄长就不曾提及过我其他的任何消息?”那声音道。   江长风道:“家兄说隐主雄才大略,陆商鹤陆庄主一方豪杰,也是愿意听从隐主的差遣,我们江家更要唯隐主马首是瞻,家兄还说,只要时机一到,隐主振臂一呼,到时候......!”说到这里,声音忽地戛然而止,一阵沉寂之后,屋内那声音问道:“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江长风脸色却变得很奇怪,缓退两步,不答反问道:“隐主是何时来到东海?”   “隐主何时抵达,是你能问的?”边上那人厉声道:“隐主问话,还不老老实实回答。”   江长风猛地向后连退数步,目光如刀,盯住那黑乎乎的小屋,冷笑道:“你说你是隐主,有何为证?”   “大胆!”身边那人脸色冷峻:“江长风,你本是要死无葬身之地,隐主大发善心救你出来,你还在这里放肆。”   江长风猛一抬手,指着那小黑屋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绝不是隐主,隐主.....绝不可能亲自来东海!”   身边那人双手握拳,冷视江长风:“你敢怀疑隐主?”   江长风冷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哈哈哈......老子差点上了你们的当,难怪今晚如此顺利就能从重囚牢脱身,原来是你们设下的圈套。”声音一提,厉声道:“姓齐的,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你给老子滚出来,你在这里装神弄鬼,真的以为老子任你们摆布!”   四周一片寂静,忽听得一声叹息响起,却是从江长风身后传来,江长风赫然转身,只见从背后的阴影处,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来,江长风盯住那身影,等到看清楚,眼中立刻显出怨毒之色,从那后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锦衣候齐宁。   -------------------------------------------------------------------   PS:小弟因工作原因,要去东南亚采风,出国期间,尽量保持更新,若有断更,还请大家谅解! 第一零五零章 起死回生   江长风瞧见齐宁,冷笑道:“果然是你在搞鬼。”   齐宁淡淡一笑,道:“只可惜江二爷没有说完就意识这是一个圈套,否则本侯知道的可能会更多。”   “老子就算说了,又能如何?”江长风一脸怒色:“老子知道的本就不多,你从老子口里知道的都是无赶紧要的东西。”   “你好歹也是百年世家的子弟,出口如此粗俗,江家就当真如此没有教养?”齐宁不屑一笑:“你说的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对我来说,却还是有些用处的。”   江长风冷哼一声。   “其实本侯一直怀疑你们东海世家和西川陆商鹤都是某位高人棋盘上的棋子,但是却无法得到印证。”齐宁淡淡道:“好在今天本侯可以确定,你们背后确实有人在操控这一切,而且你们称呼那人为隐主,隐主隐主,隐于幕后的主人,看来这位隐主还真不是简单的角色,能够将你们江家和隐鹤山庄陆大庄主任意摆弄,那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江长风眼角跳动,却没有说话,这时候却见到从小黑屋里缓缓走出一人来,长袖青衫,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庞,那人嘲讽似地瞥了江长风一眼,走到齐宁边上拱手道:“侯爷!”   齐宁微笑道:“韦司审,今日你能从这位江二爷口中问出诸多秘密,功劳不小。”   这假扮隐主之人,正是韦御江。   那日在铁岛,齐宁想以保住江家血脉为条件,从江漫天口中问出一些秘密来,江漫天非但不为所动,反是自尽而亡,齐宁经此一事,便知道当面审讯,未必能从江长风口中问出什么来,所以才设下了今夜之局,引江长风入毂。   江长风一开始明显入局,但却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却引起了江长风的警觉。   江长风入了齐宁的圈套,自然不是恼恨得很,冷笑道:“姓齐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少给我来这一套。”   “隐主振臂一呼,从者云集。”齐宁并不理会他,淡淡道:“能够让陆商鹤和江漫天拜服其下,至少说明这位隐主确实有一定的地位。”他微一沉吟,盯住江长风眼睛道:“你方才说隐主绝不可能来到东海,也因此而发现破绽,那么也就证明那位隐主确实没有法子来到东海,他为何不能能到东海来?”   江长风哈哈一笑,道:“老子什么都没说过,你说如何就如何,老子没力气搭理你。”微仰脖子,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一句。   齐宁淡淡一笑,沉声道:“来人!”   便听得外面脚步声响,几名龙精虎猛的汉子冲进来,当先一人正是吴达林,齐宁吩咐道:“请这位江二爷回去继续等着吧。”   江长风也不睁眼,忽听一个声音道:“江二爷,请吧!”   江长风只觉得声音有些熟悉,睁开眼睛,却见到说话的正是此前引着自己出来的宋牢头,这时候宋牢头面带微笑,眼眸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江长风一看到宋牢头,怒火中烧,大吼一声,竟是向宋牢头扑过去,便在此时,吴达林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拳头虎虎生风,“砰”地一声打在江长风的肋下,江长风顿感剧痛钻心,整个人顿时委顿下去,吴达林身后几名汉子冲上来,将江长风按在地上,又将他捆了个结实。   江长风抬头看向齐宁,脸上虽有痛苦之色,却还是恶声道:“姓齐的,你不......不要太得意,迟早有一天,你比我的下场更惨!”   齐宁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无论我的下场如何,可惜你江二爷都看不到了。”   宋牢头向齐宁深深一礼,领着几名汉子将江长风押了下去,韦御江这才上前来,轻声道:“侯爷,就这样让他走了?”   “留在这里,我们也问不出更多。”齐宁道:“带回京城,交给神侯府,瞧瞧神侯府有没有法子从他口中撬出一些东西来。”   韦御江点点头,随即皱眉道:“侯爷,这江长风还有隐秘没有交代,不过.....卑职以为,他知道的确实不会太多,江漫天似乎对他也隐瞒了不少。”   “我明白。”齐宁道:“韦司审,现在我们可以确定,江漫天和陆商鹤能够牵扯在一起,是因为一个被他们换作隐主的人。”   韦御江颔首道:“正是。”   “除此之外,方才你从江长风的话语之中,可发现其他的线索端倪?”   “侯爷,江长风提到玄武神兽,着实让卑职吃惊。”韦御江神情严肃:“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这是传说中的四神兽,卑职倒也听说过关于玄武神兽的传说,这玄武神兽似乎就是出没在东海,但这等远古神兽传说,卑职却从未相信过。”   齐宁微微点头,道:“我此前也得到一些线索,据说这玄武神兽每三十年会出现一次,而且会从海底深处浮现出来,登上一座孤岛,据传闻甚至有人瞧见过玄武神兽出现在孤岛,但是真是假,我们自然是无法证实。”   “扶桑的飞蝉密忍混在江家手底下的监工之中,从江长风的口中,我们可以确知这飞蝉密忍在东海的重要任务,就是监督江家帮助找寻玄武神兽的踪迹。”韦御江轻声道:“侯爷,江长风说飞蝉密忍是被人收拢,您觉得这收拢他们的人是谁?”   “我记得你提到一句,说飞蝉密忍是我们的人这句话,江长风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听出破绽,也就表明江长风确实承认那帮飞蝉密忍和他们是属于同一伙人。”齐宁缓缓道:“之后你问到飞蝉密忍呆在东海的目的,江长风也没有隐瞒,从当时他的话风大概可以判断,他觉得飞蝉密忍就是被那位隐主所收拢,也是被隐主派到东海,不过江长风并不能确定这一点,应该是江漫天都没有透露飞蝉密忍究竟是何人所派。”   “卑职也是如此以为。”韦御江道:“江长风只知道飞蝉密忍的头领叫做飞蝉丹夫,甚至可能一直怀疑飞蝉密忍是在为隐主效命,却不能确定。”   “飞蝉密忍来东海的目的江长风清楚,道理也很简单,江长风镇守铁岛的时候,很可能不仅仅是在这里指挥铸造兵器,而是奉江漫天的命令,确实在暗中找寻玄武神兽。”齐宁若有所思:“因为肩负这个任务,他自然之道飞蝉密忍的目的,不过江漫天觉得没有必要让江长风知道的太多,所以并没有告知江长风飞蝉密忍背后的主子是谁,而江长风却一直怀疑就是隐主。”   韦御江颔首道:“应该就是如此了。侯爷,如果当真是隐主,这事儿就有些蹊跷了。隐主能够让江漫天和陆商鹤这样的角色听从他的吩咐,其身份和能耐自不必提,如此人物,难道真的相信玄武神兽会存在,而且还吩咐江漫天找寻?江漫天能够让江家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是泛泛之辈,此人接受这样的任务,究竟是不敢抗拒,还是因为他也相信玄武神兽的存在?”   “韦司审,是否存在,你我都无法确定。”齐宁目光炯炯,低声道:“但有一件事情,咱们却必须想到,那便是他们找寻玄武神兽的目的何在?”   “不错。”韦御江道。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据我所知,这天下间有诸多的灵丹妙药,其中有寒药三宝一说,不知你是否听过?”   韦御江一脸茫然,摇摇头,道:“侯爷,敢问这寒药三宝又是何样的宝物?”   “寒药三宝,传说是玄武丹、镇魂玉和幽寒珠。”齐宁并不奇怪韦御江的反应,必经他知道寒药三宝一说也是从唐诺口中得知,而唐诺更是从医学宝典【佰草集】中得知,【佰草集】虽然是药材宝典,但却并没有公之于世人,所以知道其中记载的人是少之又少:“镇魂玉和幽寒珠且不说,听闻玄武丹就是玄武神兽体内的丹药。”   韦御江有些诧异道:“这....这还有如此一说?侯爷,如果真的有玄武丹存在,那么岂不是真的有玄武神兽的存在?”   “这两者是为一体,只要有一个是真的,另一个自然是假不了。”齐宁道:“隐主找寻玄武神兽,如果我估测不错,应该就是为了玄武丹。”   “侯爷,这玄武丹又有何神奇之处?”   齐宁显出怪异之色,摇头笑道:“据说玄武丹能够起死回生,让人拥有新的生命。”他自己觉得这是在有些荒谬,但一想到自己也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既然时空穿越这种玄而又玄的事件存在,那么玄武丹当真有起死回生的作用,那也未必不可能。   韦御江一脸惊诧,不敢置信道:“起死回生,这......!”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隐主找寻玄武神兽,很可能就是为了让人起死回生。”齐宁目中带光:“可是这隐主究竟是想让谁起死回生?又或者......他是想等自己死后,能让自己起死回生?”   韦御江听到这里,愈发觉得玄乎,齐宁却已经盯着他眼睛,问道:“从江长风的话风之中,韦司审是否能判断出这隐主到底是什么人?”   韦御江微一沉吟,才颔首道:“卑职不能想到是什么人,但却能想到几条线索。”   “哦?”齐宁微笑道:“说说看!”   ----------------------------------------------------   ps:人在柬埔寨,这几天更新出问题,还请大家多多体谅! 第一零五一章 渔翁   韦御江略一寻思,才道:“侯爷,江长风看出破绽,只因为他忽然想到,那位隐主绝无可能来到东海,这一点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齐宁眼中显出笑意,点头道:“你继续说。”   “江长风并不知道隐主的真实身份,却知道隐主绝无可能来到东海,这自然是江漫天曾经对他透露过一丝半点端倪。”韦御江道:“卑职现在寻思,那位隐主为何不可能来到东海。”   “你觉得有什么可能?”   “至少有两种可能。”韦御江眸中带光:“第一种可能,就是那位隐主的身体让他无法来到东海。”   “哦?”齐宁问道:“你说的身体缘故又是什么?”   “也许是残疾,也许太过虚弱。”韦御江道:“总之就是因为身体上的不便,让他确实无法冒着身体受到更大损伤的风险来到东海。”   齐宁微颔首道:“有道理。”又问道:“那另一个可能是什么?”   “身份!”韦御江肃然道:“也许那位隐主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行踪事关重大。”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就譬如侯爷此番前来东海,虽然咱们来的时候很为隐秘,但依然被人知道了行踪。那位隐主也许就是如此,他身份特殊,一旦来到东海,很可能就被人得知,而他的身份,恰恰不能出现在东海。”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也许还有其他的缘故,但卑职想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两个缘故,而第二个缘故的可能会更大。”韦御江低声道:“侯爷先前就说过,能让陆商鹤和江漫天俯首听命的人绝不简单,那位隐主的身份自然是不一般,他的行踪很可能一直都受人注意,甚至每天都要接触到很多人,但却不会有人知道他是隐主。”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那位隐主,有没有可能是东齐人?”   韦御江立刻道:“侯爷也怀疑是东齐人?”   他这一个“也”字,自然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齐宁含笑道:“韦司审也想过是东齐人?”   “侯爷,这一次剿匪之中,有扶桑的忍者出现在其中,卑职倒也知道,那些流落在东海的扶桑忍者,大都是流窜在东海北部,属于东齐人的势力范围。”韦御江低声道:“卑职曾经也听人提及过,说扶桑有一群人宛若鬼魅一般,擅长刺杀追踪,还记得当时有人开玩笑说,那帮扶桑忍者被驱赶出本国,流窜到东海,东齐人或许会将这帮人收为己用。”   齐宁淡淡笑道:“以东齐人的财力,要豢养一批忍者,倒也不是难事。”   “如果这群忍者果真被东齐人收为旗下,那么此番忍者出现在东海这边,必然与东齐人脱不了干系。”韦御江正色道。   齐宁微点头道:“铁岛上的铁匠,据我所知,是一名东齐人将他们骗到了船上,尔后偷运到了东海这边。”   “这就是了。”韦御江立刻道:“铁岛上的铁匠和忍者都与东齐人有关系,江家必然与东齐有勾结,那隐主出身东齐,便大有可能。”   齐宁微皱眉头道:“江家在东海锻造兵器,是数年之前就开始准备,也便是说,早在数年之前,东齐人就有可能与这边联络。”   “东齐地处北汉和我们大楚之间,苟延残喘。”韦御江冷笑道:“他们知道东海世家对我大楚存有异心,暗中勾结东海世家,一旦找到机会,东海起兵,我大楚背后受敌,对东齐自然是大有好处。”   “找寻机会......!”齐宁微一沉吟,神色严峻起来,低声道:“东齐人得知北方有变后,立刻便与我们楚国结亲,而且派了太子段韶亲自到楚国,目的便是为了联手出兵北汉,韦司审,现在看来,你是否觉得这其中有诈?”   “侯爷这样一说,卑职也觉得其中大有蹊跷。”韦御江神色也是愈加严峻:“北汉出现内乱,咱们趁机北上,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上一次我大楚与北汉打了数年,东齐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可这一次.......!”   “这一次他们表现得十分活跃,攻打北汉似乎比我们还要急迫。”齐宁叹道。   “上一次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东海这边也平静如常,也许是因为一切都没有准备成熟。”韦御江道:“东海世家还没有准备好,根本不敢为乱,但上一次的战事,却也让东齐人知道我大楚和北汉终将分出高低,所以想要趁再一次两国交战的时机渔翁得利,侯爷,不知有没有这个可能?”   “自然是有的。”齐宁叹道:“正如你所说,东齐夹缝生存,他们心里很清楚,最终楚汉无论是谁取胜,他们齐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所以他们也一定在找寻生存下去的计划。”   韦御江道:“卑职在想,如果我大楚真的出兵,北伐汉国,一旦主力过江,与汉国交战,那么齐国人封锁水道,我们将面临何样的危险?到时候东海起兵,东海水师被控制,与东齐水师一旦联手,水上便无人可以与之抗衡,那时候东海叛军北上,齐国人出兵攻入我大楚境内......!“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齐宁自然明白意思,而两人心中都清楚,一旦真的出现那样的局面,楚国的形式便岌岌可危。   楚国对北汉用兵,自然是精锐尽出,一旦背后受袭,主力被拖在汉国境内,而且水道被封锁,想要回援也是无法做到。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或许中了一个天大的圈套。”齐宁叹道:“我出使东齐,将天香公主迎回来,一切都似乎是我们主动去与东齐结盟,说又能知道,齐国人很有可能就等着咱们过去。”双眉紧锁:“齐国人急切想要与我们联盟出兵,也许就是调虎离山,目的就是让我大楚兵马北上伐汉,而他们则可以趁机实施自己的计划。”   “侯爷,这一切也都只是猜错,未必真的会如此。”韦御江道:“不过朝廷已经在筹划北伐事宜,一旦确定,到时候想要改变朝廷的决策将难上加难,所以出兵之前,定要弄清楚齐国人的心思,我大楚也要做好万全之策。”   齐宁颔首道:“不错,这边的事情尽快处理完,我们及早赶回京城。”   如今朝廷正在商议北伐事宜,齐宁知道核心人物必然是镇国公司马岚,一旦出兵,京城各司衙门必将全都以北伐战事为主,钱粮兵马、部署战略,一切都将围绕战事运转起来,那就如同开弓拉弦,蓄势待发,到时候自己即使向朝廷提出自己的怀疑,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东齐人存有祸心,朝廷也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便改变决策。   虽说隐主很有可能是东齐人,甚至东齐的高层,但这毕竟只是自己通过眼下所掌握的一些蛛丝马迹做出的判断,非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东齐一定存有祸心,而且自己的猜测也并非完全站得住脚。   好在齐宁并没有在东海等待太久,几日之后,京城有圣旨送达过来,传达圣旨的却是齐宁的老熟人,乃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范德海。   范德海在刺史府宣读了皇帝的旨意,在此之前,齐宁和辛赐等人都被请到了刺史府。   齐宁三人当日呈上去的三道折子,显然是起了很大的作用,金刀侯澹台煌被赐封为义国公,澹台炙麟被追封为靖海侯,如今远在西川的澹台炙秀则是承袭了金刀侯的爵位。   此外陈庭依然留任东海刺史,皇帝赏了一副亲笔书写的字画,辛赐则是正式成为东海水师大都督,其他相关人等,例如秦月歌等人,也都各有封赏,圣旨之中,却唯独没有明确给齐宁的封赏,只是说回京再做赏赐,至于黑虎鲨莫岩柏及其麾下数百号海匪,朝廷准许投诚,下旨由辛赐就地招安,妥善处置,至于如何处置,旨意之中也没有明确。   拘押的东海世家家眷,除了部分人就地处斩,大部分都将由陈庭派人押送往西川,男丁充军,女眷则充作军妇,所缴获的物资和兵器,则是下旨由齐宁亲自护送回京城。   旨意宣读过后,各人纷纷谢恩,齐宁起身接过圣旨,向辛赐和陈庭等人道贺,辛赐和陈庭都清楚,这一次要不是齐宁,莫说受到朝廷封赏,一旦东海世家为乱,只怕连性命也都不保,对齐宁自然是感激无比。   范德海笑道:“侯爷,圣上没有在旨意里赏赐您,那定是有更大的重赏等您回京再赏,杂家在这里先向侯爷道喜了。”   “范公公一路辛苦,陈大人,今晚可要备下盛宴为公公接风洗尘。”齐宁笑道。   陈庭忙道:“下官这就派人去准备,绝不敢怠慢。”   “公公,还劳您在这里等上一天。”齐宁道:“缴获的兵器物资在你抵达之前,就已经开始装运,但物资太多,车马不够用,所以还没有全部装运完成,但还有一日,也就差不多了。此外去往京城路程颇远,这批物资又十分重要,必然要好生看护,我会和陈大人、辛大都督商议护卫车队的事宜。”   范德海笑道:“不妨不妨,杂家在这边等着,侯爷和诸位也不用着急。”   “公公一路辛劳,下官这就安排住宿。”陈庭拱手道:“等到宴席准备妥当,再请公公赴宴。”   “陈大人,我和公公有些日子没见,颇为想念,正想说说话,你看什么地方适合?”齐宁微笑道。   陈庭立马明白过来,抬手道:“侯爷,公公,后厅请!”   齐宁也是向范德海笑道:“请!”陈庭在前带路,两人跟着往后厅去,其他官员都是十分识趣地先退下,到了后厅,陈庭让人送上茶来,也退了下去,齐宁这才笑道:“没想到是公公亲自前来,实在是辛苦,宫里应该派其他人过来就是。”   “侯爷,这......哎,一言难尽!”范德海苦笑一声,一脸沮丧。   --------------------------------------------------   ps:人已回国,断更数日,甚是惭愧,好好更新! 第一零五二章 平林   齐宁抬手请范德海用茶,范德海双手端起茶杯,齐宁这才微笑道:“公公气色不好,是否路途太过辛劳?”   “侯爷,杂家只是心累而已。”范德海叹道:“侯爷离京这些日子,对宫里的事情不清楚,不知您是否还记得那个刘絟?”   “刘絟?”齐宁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微微一笑,轻声问道:“莫非刘絟为难了公公?”   范德海叹道:“侯爷,杂家只是伺候皇上的奴才,为难杂家,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瞒侯爷,这次前来东海传旨,本来是派了别人,但那刘絟在皇上面前进言,说侯爷功勋卓著,如果随意派一个人来传旨,只怕是轻慢了侯爷,所以他向皇上谏言由杂家前来传旨.....!”顿了一顿,笑道:“其实侯爷立下大功,杂家能前来传旨,心里倒是欢喜得紧,只不过那刘絟没安好心,从京城过来,本就路途遥远,而且接到旨意,杂家要在四天之内赶到东海,只能是昼夜兼程,那是有心要让杂家吃些苦头。”   齐宁皱眉道:“那刘絟是否太过分了?”   范德海眉头一展,立刻道:“侯爷说的是,如果只是为难杂家,杂家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刘絟如今却是成日里转悠在皇上身边,蛊惑皇上玩乐,这.....这实在是让杂家心中气愤。”   “哦?”齐宁冷笑道:“他在蛊惑皇上?”   “皇上对皇后娘娘十分宠爱,皇后喜欢舞乐,刘絟每天就只是张罗这些事情。”范德海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侯爷可还记得前番在宫里,碰见得那几名乐师?”   齐宁微微颔首,范德海冷笑道:“那几名乐师入宫之后,被皇后亲自调教,几乎每天都在凤仪宫内......!”   “那朝政圣上难道不过问?”   “据杂家所知,镇国公正与朝中重臣商议北伐事宜,各司衙门也都开始筹备,镇国公每天也都会入宫向皇上禀报。”范德海皱眉道:“但皇上只说一切事情都由镇国公来处理,一些琐碎小事,也不必入宫回禀。”   齐宁双眉微锁,范德海轻叹道:“不过镇国公倒是每日里都往宫里去,每次都会带上几位重臣一同禀明,每次镇国公入宫,皇上也只能去见。”忽地想到什么,道:“是了,还有一桩事要告诉侯爷,临来的时候,皇上提及秋狩,让杂家告诉侯爷,务必要赶上九月初六的秋狩。”   “秋狩?”齐宁一怔:“九月初六?”   范德海道:“自我大楚立国至今,但凡要出兵,皇上都是要出猎以壮士气,这一次是镇国公向皇上进言,恳请皇上出宫秋狩,而且钦天司也已经选好了日子,就定在九月初六。”抬起手算了算,道:“尚有八天的时间,侯爷这边应该能够赶上。”   “镇国公进言皇上秋狩?”齐宁问道:“皇上应允了?”   范德海点头道:“这是自打立国以来就有的皇家规矩,秋狩之时,皇上必定要亲自弯弓射猎,捕获的猎物越多,士气也就越盛。”   “在何处狩猎?”   “京城西南不到五十里地的有个平林镇,镇子边上就是平林,平林镇上有一支专门看护平林的驻军,听说有两百来号人。”范德海道:“平林是皇家狩猎场,平日里谁都不可靠近过去,林子里有豢养的鸟兽,先帝在时,一年春秋两季都要抽时间去狩猎,这一次皇上秋狩,也是去往平林。”   “平林秋狩?”齐宁若有所思:“都有哪些人陪同?”   “这是兵部在筹备,眼下到底是那些人随行侍驾,杂家还真是不大清楚。”范德海摇头道:“先帝在时,最多一次去了两千多人,朝中诸多重臣俱都随驾前往,不过先帝有时候并不召集众臣前往,杂家还记得有一年秋天,先帝只带了令尊前往狩猎。”想了一下,才道:“这次秋狩是为了向我大楚将士彰显圣驾天威,想必随驾侍奉的官员不在少数。”   齐宁“哦”了一声,含笑道:“既然皇上有旨,这边就要加快速度,公公在这里好好歇息一天,养养精神,如果一切顺利,咱们后天便启程回京。”   陈庭和辛赐接了旨意,来不及庆祝,便开始按照旨意去行事。   陈庭这边已经搜罗了许多的车马,而且大部分货物都已经装运,但因为车马缺乏,还有一部分尚没有完全装运。   这倒不是东海的官吏们怠慢,而是朝廷素来对于地方上的马匹都有严格的限制,并不允许地方大肆圈养马匹,帝国的马匹来源,除了官府允许地方少量圈养,大部分都是出自官家马场。   官家马场圈养马匹的目的是为了选出壮实的战马。   楚汉之争,楚军最大的劣势,就是在战马上吃尽了亏,北汉有着品种优良的战马,不但品种优良而且数量众多,北汉骑兵也素来是一支让楚军心存畏惧的军团。   楚军地处南方,战马的品种天然就无法与汉军相比,是以楚国暗中从北方私购马匹,送入官家马场进行配种,虽然也培养了一匹品种不错的马匹,但大部分依然够不上战马的资格,所以官家马场那些不合格的马匹,也就流入民间。   东海的气候和条件并不适合豢养马匹,此处几乎所有的马匹都是从外地流入进来,而且每一匹马匹流入进东海,都要登记在册,这也直接导致东海的马匹数量稀少。   这一次缴获的物资,是东海江家几代人积攒下来,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而且运往京城路途遥远,陈庭自然不敢用劣质马匹载运,万一在途中出现问题,自己难担其责,是以一面四处征用马匹,一面挑选适合运输的马匹,古蔺城周遭的马匹几乎都已经征用过来,尚有欠缺,陈庭终是直接向东海官绅征调马匹。   官绅人家的马匹大都是出行使用,自然都是品种优良,一个个也都是膘肥腿长,一开始听说官府要用马匹运送物资,这些官绅自然是舍不得让自己的坐骑去干这等劳累活,只是朝廷刚刚将东海几大世家拉下马,而且锦衣候如今还坐镇东海,陈庭打着锦衣候的旗子征调马匹,官绅们自然也不敢多言。   勉强凑足了车马,次日傍晚,货物也终是装运完毕,陈庭和辛赐向齐宁请示过后,各自调集了五百名精锐兵士,加起来有千人作为护卫力量,加上车队的运输壮丁,近两千人的队伍也算是浩浩荡荡。   齐宁虽然是骑马而行,但陈庭也知道齐宁身边的田夫人与小侯爷的关系非同小可,自然不敢怠慢,精心准备了马车。   次日一大早,陈庭和辛赐等人便都已经在古蔺城外等候,运送货物的车队也早已经在城外待命,长长的车队宛若一条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众人倒也没有等太久,齐宁已经骑马领着随行而来的的刑部众官员出了城门,吴达林等护卫分前后两队,田雪蓉的马车处在中间,后面紧随着数名骑马护卫。   见到齐宁出来,辛赐和陈庭等一干大小官员纷纷迎上去,齐宁已经翻身下马来,拱手笑道:“让诸位久等了,其实也不必如此客气的。”   “侯爷,这一路上多是辛苦,侯爷要多保重。”陈庭拱手道。   齐宁微微颔首,瞧见秦月歌也在边上,向秦月歌含笑道:“秦法曹,刑部那边还缺人手,你要是愿意,我和陈大人商量商量,过阵子你去刑部当差便是。”   边上众人都知道齐宁这是有心要提拔秦月歌。   秦月歌在东海虽然掌管刑名,但毕竟只是地方衙门,一旦进京,入了刑部衙门,自然不是地方上一个法曹所能相比,而且齐宁不但是世袭侯爵,更是刑部尚书,如今他亲自发话,若秦月歌当真进京当差,即使算不得鱼跃龙门,却也是前途无量。   秦月歌拱手笑道:“多谢侯爷赏识,只是卑职资历尚浅,还想在这边多历练两年,到时候若侯爷觉得卑职还能做些事情,再前往京城效命不迟。”   齐宁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边上有官员心中暗想,如此大好机会,秦月歌却当众拒绝,只怕是另有心思,毕竟朝中如今司马家势大,许多人都知道锦衣齐家和司马家之间矛盾越来越深,淮南王已经被司马家扳倒,谁又能保证锦衣齐家不是下一个淮南王,若秦月歌跟着齐宁进京,自然就和齐宁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一旦司马家要整治锦衣齐家,秦月歌也就难免会成为司马家的打击对象。   虽然留在东海,错过大好机会,但至少远离京城,反倒是可以明哲保身。   但亦有人想,东海世家刚刚被扑灭,但这未必就是结束,东海几大世家在东海盘踞上百年,根深蒂固,未必没有余党走漏,这伙人若是在东海继续为乱,也总能让东海不太平,秦月歌留在东海,或许是为了肃清世家余党也未可知。   晨曦的朝阳洒落到大地,天地间淡淡的光芒显得和煦怡人,齐宁转身向辛赐道:“大都督,招安之事....!”   “侯爷放心,卑将知道如何安排。”辛赐立刻拱手道:“他们诚心受朝廷招安,卑将自然也会妥善安排,还盼侯爷那边早来消息。”   辛赐所说的消息,自然就是指海泊司一事,齐宁想要将莫岩柏一干人变成贸易水手,这事儿也与辛赐商议过,虽然其中却有一些风险,但是如果能够让这帮人真心为海泊司办差,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齐宁拱手一圈,众人纷纷拱手还礼,齐宁也不废话,回身过去翻身上马,向边上的吴达林使了个眼色,吴达林一举手臂,高声道:“出发!” 第一零五三章 投桃报李   途中不止一日,这一日行到京郊外,齐宁令队伍暂且歇下,又令人去京城禀报,到黄昏时分,从京里有人迎过来,领头的却正是户部尚书窦馗。   窦馗见过齐宁,恭贺道:“侯爷在东海立下天大功劳,如今满朝文武都在谈论,无论谁提及侯爷,那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皇上也下了旨意,从东海运回来的货物,由户部先行接收入库,后面的事情,侯爷交给下官就好。”   齐宁笑道:“窦大人,这批货物可都是登记在册,可千万别中饱私囊。”   窦馗忙道:“侯爷说笑了。皇上下了旨意,筹备北伐,这一阵子可是愁死了下官,得知侯爷从东海抄没大批的财物和军械,下官可是几天都没有睡着,只等着侯爷送米下炊。是了,侯爷,皇上有旨意,侯爷回京之后,先入宫觐见,还是不要耽搁。”   齐宁当下也不耽搁,将队伍交接给了窦馗,又派了两个人护送田夫人先回家,自己入城之后,与范德海一同径自往宫里去。   他离京多时,心中牵挂甚多,第一牵挂的便是侯府的顾清菡,但面圣要紧,只能暂时压住自己心头的激动,到了宫门外,天色早已经暗下来,范德海领着齐宁进宫,齐宁本以为皇帝要见自己,应该在御书房相见,不想小皇帝依然是在凤仪宫,便只能随着范德海往后宫去。   齐宁这是第三次进入后宫,一国之君接见臣子,却屡次在后宫召见,齐宁委实觉得大不合适,到了凤仪宫外,便即想起混在后宫的赤丹媚,却也不知道赤丹媚是否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   到得凤仪宫门前,范德海让人通禀,齐宁皱起眉头,低声问道:“范公公,如今连你也不能进去直接禀报?”   范德海冷笑道:“侯爷,那刘絟也不知道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皇上传下旨意,但凡要面见圣上,都要刘絟通禀,杂家现在想见皇上一面都难。”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隆泰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片刻后,却果真见到刘絟出来,一脸笑容道:“侯爷,圣上召你觐见。”向范德海道:“范公公,你一路辛苦,就先回去歇着吧。”对范德海显得十分冷淡。   范德海强压怒火,向齐宁点点头,这才退下。   齐宁跟着刘絟进了凤仪宫,刘絟笑道:“侯爷,皇上这些时日一直念叨着你,知道你在东海立下大功,心中欢喜得紧.....!”   齐宁也是微笑道:“刘公公,皇上的言行,你都对别人说吗?”   刘絟闻言,脸色微变,顿时住了口。   进到内宫,齐宁见到隆泰正坐在椅子上看书,上前参拜,隆泰放下书,抬手道:“平身吧!”   齐宁起身来,见隆泰气色倒是不差,想来每日里与皇后歌舞升平,心情愉悦。   “赐座!”   刘絟亲自搬来椅子,齐宁落座后,隆泰才笑道:“朕知道你在东海立下大功,很是欣慰,皇后说要重重赏你,朕想等你回来,问问你想要什么,只要朕能够做到,都答允你就是。”   齐宁起身拱手道:“为皇上分忧,是做臣子的本分,臣并不想要赏赐。”   隆泰微微一笑,这才问道:“东海那边的事情是否都处理好?”   “回皇上,辛将军镇守东海水师,东海刺史陈庭也算是守成之臣,这两人相互配合,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齐宁道:“而且东海也正在追拿余党,不会放过漏网之鱼。”   隆泰伸手拿过一道折子,递给齐宁,齐宁双手接过,打开看了看,隆泰道:“这是义国公前两日呈上来的折子。东海世家覆灭,但海上的贸易却不能就此中断,义国公的意思是,朝廷应该趁此机会,将海上贸易从世家手中收回来。”   义国公自然就是澹台煌,金刀候澹台煌晋封为义国公,成为帝国两大公爵之一。   齐宁道:“皇上,东海的情况小臣也看清楚了,东海江家因为海上贸易的存在,这些年来积攒了大量的财富,虽然每年上缴不少赋税,但盈余却是赋税的几十倍,臣也以为,海上贸易是增加国库的重要来源,无论如何也不能中断。”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臣也觉得正好借此机会将海上贸易控制在朝廷的手中,直接设立贸易衙门,只不过.....臣听说朝廷正在商议北伐之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真的要北伐,国库里的银子都要用在前线战事上,很难再抽拨银子用在海上贸易。”   齐宁一番话看似轻描淡写,但暗含深意。   北伐是楚国当前的头等大事,而且朝廷也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北伐的各项事宜,但身为帝国世袭候之一的锦衣候竟然无法涉及其中,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   隆泰似乎没有听出齐宁话中意思,笑道:“你能想到这一点,也算是体察朕心。北伐诸事,目下都是由镇国公亲自带领众臣谋划,镇国公是我大楚的老臣,立国至今,我大楚与北汉打了不知多少次,对两国情势最为明白的就是镇国公,这次北伐,由镇国公操持,自然是万无一失。”   齐宁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隆泰察觉到齐宁的神态,问道:“你想说什么?”   “皇上,臣冒昧问一句,此番北伐,是否与东齐联兵?”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道:“如果联合出兵,齐国人又是一番怎样的计划?”   隆泰道:“昨天齐国派来的使臣已经抵达,今天已经开始与镇国公商议联兵事宜,具体的作战部署,朕尚没有召他们过来询问。两国联兵伐汉,事关重大,自然不是三两日就能够定下来,关乎到许多具体的事情,齐国这次秘密派了二十多人过来,眼下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商议出结果,自然会向朕呈上来。”   齐宁微有些吃惊,想不到事态进展如此迅速,齐国太子段暄前番送亲前来,两国虽然已经缔结了盟约,但是对于两国联兵伐汉,因为皇陵事件,并没有进行具体的磋商,更没有达成统一的态度。   短短时日,齐国又派了一拨人前来,而且已经开始商讨具体的联兵作战计划。   齐宁倒是记得段韶送亲前来之时,楚国对于联兵伐汉的态度虽然并没有清晰,但隐隐形成两派,一派自然是以淮南王为首,力主联合齐国趁机伐汉,但当时司马岚的态度模棱两可,对于两国联兵伐汉并没有表现出积极地态度,也正因为如此,当时段韶也算是无功而返。   如今朝廷将筹划北伐事宜的担子交给司马岚,而齐国人迅速派人过来,这当然是因为司马岚的态度大为改变。   如果没有司马岚点头,齐国当然不会迅速派人前来。   “皇上,齐国人如果真心要联兵伐汉,自然是我大楚愿意看到的,可是.....!”齐宁微微一顿,才继续道:“臣还请皇上提防齐国人别有用心。”   他正寻思要将隐主很可能是东齐人的猜想告之隆泰,隆泰却已经道:“锦衣候,北伐的事情,就都交给镇国公,你就不必参与了。”   齐宁面不改色,隆泰道:“朕也不妨对你直说,一开始朕也想让你协助镇国公筹划此事,但有折子上来说,你们锦衣齐家与司马家有些误会,只担心你参与进去之后,反倒会让许多事情变的麻烦起来,锦衣齐家毕竟统帅过秦淮军团,而此番北伐的主力,也是秦淮军团,你锦衣候的建议,自然会影响到秦淮军团,一旦你与镇国公出现了分歧,反倒不利于此战。”   齐宁笑道:“皇上过虑了,镇国公是帝国老臣,臣只不过是初出茅庐,无论是资历还是才干都拍马不及老国公,皇上将重任交给老国公,正是最佳的选择。”   “镇国公有镇国公的事,你也有你的事。”隆泰道:“方才提及的海上贸易,朕召见过义国公,他当年一直镇守东海,对东海十分了解,所以朕问了他的意思。义国公向朕推荐了你,谏言朕让你全权负责海上贸易衙门的筹建,而且义国公告诉朕,筹建海上贸易衙门虽然在当下十分困难,但是如果交到你的手里,所有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齐宁心知义国公澹台煌这是投桃报李。   这一次东海之变,齐宁可算是帮了澹台家天大的忙,让澹台家在巨浪之中保全下来,澹台家对锦衣齐家自然是存有感激之心。   齐宁在东海便向辛赐提及过设立海泊司衙门的设想,当时便存了心眼,无非是通过辛赐将此事转达到义国公那边,齐宁知道一旦义国公知道了自己的设想,定会主动帮助自己推动此事,现在看来,目的也确实达到,义国公并没有让齐宁失望。   如果由齐宁亲自向朝廷上谏设立海泊司,必然会有诸多阻梗,反倒是由义国公提出来,阻力便会小得多。   齐宁道:“若是皇上已经决定,臣自然是全力以赴去做,只是设立之初,恐怕会有些周折.....!”   “如何去做,朕交给你就是。”隆泰道:“朕只要你将海上贸易权控制在朝廷手中,至若用什么方法,你有时间去琢磨。”起身来,道:“你刚刚回京,朕也不留你,早些回去看看,改日朕再找你说话,刘絟,送锦衣候出去吧。”   一直伺候在附近的刘絟上前来,躬身道:“侯爷,请!” 第一零五四章 桌下风景   齐宁出了宫,径自回府,锦衣侯府这边早就得到了消息,顾清菡在大厅等候。   到得大厅,齐宁瞧见田夫人正在和顾清菡说话,心里有些惊讶,但马上就想到,田夫人离京的时候,田芙搬到侯府来,在唐诺身边做学徒,田夫人回家,自然是要将田芙接回去。   两人看到齐宁进屋,都站起身来,田夫人盈盈行礼,看不出一丝破绽,顾清菡看到田夫人在场,自然也表现的十分庄重,道:“宁儿,一路上辛苦了,已经给你们备下了晚餐。夫人过来接田姑娘回去,我强留她在这边用饭。”   许久不见,顾清菡依然是娇美动人,齐宁笑道:“自然是要留夫人一同用饭的。三娘,我让他们将行礼先送了回来,里面有专门给你带回来的礼物,你都瞧见了。”   顾清菡知道田夫人是过来人,她唯恐齐宁对自己表现的太过亲昵会让田夫人看出端倪来,轻描淡写道:“已经瞧过了。你是先用饭还是先去洗一洗?”   齐宁笑道:“总不能让夫人在这里等着,先用饭吧!”   顾清菡过去牵着田夫人手,笑道:“夫人今晚要受委屈了,就在这边先将就一下。你们回来的晚,田姑娘他们已经用过晚饭,就不和我们一起吃了,来,这边请。”   夫人客气道:“又要麻烦三夫人了,真是不好意思。”   顾清菡已经牵着田夫人手往后厅去,边走边问道:“夫人去东海,可还适应那边的气候?听说那边潮气很重,而且经常下雨。”   田夫人道:“潮气倒是不轻,不过我们在东海这阵子,倒没有下几场雨。三夫人有空,也可以去东海那边瞧瞧.....!”   两人有说有笑往后厅去,倒是丢下齐宁不理会,齐宁叹了口气,耸耸肩,跟了上去。   从东海回来的队伍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齐宁又入宫面圣,这一番折腾下来,此时天色已晚,侯府也静下来。   到了后厅,便折向左手的饭厅。   锦衣侯府地位尊贵,这侯府自然也有侯府的规矩,练功有练功的地方,吃饭自然也有吃饭的地方。   这饭厅却并非谁都能进来,平日里是侯爷和家眷用餐的地方,因为侯府的人丁实在不算兴旺,所以饭厅算不得宽敞,里面只摆了两张桌子,一圆一方。   方桌是侯府男丁用饭,圆桌则是女眷用饭的地方,实际上齐宁在侯府里用餐极少,这方桌也很少使用上。   齐宁自然知道侯府的规矩,见到顾清菡已经请了田夫人在圆桌坐下,犹豫了一下,这才凑近过去,向顾清菡笑道:“三娘,无非也是随便吃一点,我看还是不必太过浪费开两桌,不如我也在这桌子上凑合一下。”   顾清菡蹙眉道:“那怎么行,侯府有侯府的规矩,你是男人,不能坐在这边。”   齐宁叹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也就这一遭。两桌饭菜,待会儿必然要浪费,其实你不知道,这一次去东海,沿途看到不少人乞讨为生,心中很是惭愧,以后能节约一些就节约一些。”向田夫人道:“夫人,你也都瞧见了,是吧?”   田夫人也不知道齐宁打的什么主意,这时候也只能就着他的话说,微点螓首道:“侯爷说的是。”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道:“仅此一遭,下不为例。”   齐宁这才喜滋滋地坐下,三人各坐一方,呈三角之状,这时候下人已经端了酒菜上来,因为留下田夫人今晚在这边用饭,晚餐自然丰盛不少,六菜一汤,顾清菡又特别准备了口味清淡一些的酒。   下人给三人斟满酒后,齐宁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等仆人下去,齐宁才端杯向顾清菡道:“三娘,感谢你准备这一桌好菜等我回来,我敬你一杯。”   顾清菡道:“你当是给你准备?今天夫人留下来,是让夫人尝尝侯府的手艺。”却还是端杯接了酒,轻抿了一口。   田夫人也端杯道:“侯爷,三夫人,我离京这些时日,芙儿多亏侯府照料,实在感谢,我敬你们一杯。”   顾清菡笑道:“夫人可别这样说。田姑娘天资聪慧,唐姑娘医术高明,你们虽然只离开个把月,但田姑娘却已经学到了不少东西,前几天唐姑娘还跟我夸奖田姑娘前途无量。”   田夫人惊喜道:“当真?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顾清菡道:“听说夫人去往东海,是要在那边设药坊,一切可还顺利?”   田夫人忙道:“有侯爷照应着,一切都很顺利,回京之后,做些准备,就要派人去那边了。”   齐宁在旁插嘴道:“夫人不用客气,在东海那边,夫人也照顾了许多,我还要感谢你呢。”   田夫人闻言,心下一紧,暗想我说你照顾我可以,但你说我照顾你却是不成,她和齐宁已经有了鱼水之欢,而又不敢将这样的关系表露在外面,所以往日里并不在意的一些话,如今却变得十分敏感。   她心知女人的感觉异常灵敏,而顾清菡又是异常精明的女人,但凡有一丝端倪显露出来,只怕就会被怀疑,所以始终都是小心翼翼。   她立刻接道:“其实我也没有做什么,侯爷过誉了。”   齐宁笑道:“我的意思是说,东海肠游症多发,夫人的灵丹妙药送过去,以后可以接解除许多百姓的病疼,自然是照顾了东海,为朝廷解忧。”   田夫人这才松了口气,顾清菡道:“宁儿说的不错,夫人善举,功德无量。”   这时候听夫人忽然齐宁一条腿靠近过来,在自己的腿上摩擦,虽然夏季已过,但天气还没有转凉,夫人穿的衣衫还是比较淡薄,被齐宁一碰,顿时便绷紧了精神,心想这小混蛋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这种场合下还不老实,面上淡定自若,轻轻将腿儿移开,谁知道齐宁却依然跟了过来。   夫人不敢让自己的身体动作太大,只能低头吃饭,一只腿在桌下与齐宁玩着捉迷藏。   顾清菡小口轻嚼,忽然间也感觉到一条腿触碰过来,她心下一惊,心知是齐宁不老实,瞟了齐宁一眼,见齐宁正一本正经地吃饭,心下顿时恨的痒痒的,心想这小子回来屁股还没坐热,就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若是没有别人倒也罢了,如今有客人在场,他竟然还不知收敛。   齐宁一开始触碰到田夫人的腿,还真不是有意为之,只是想张开松弛一些,却不慎碰到了田夫人的腿,本来他也不好在这种场合下挑逗田夫人,可是田夫人立刻躲闪,而且明显感觉到夫人紧张起来,他顿时起了顽皮心思,有意要逗弄夫人,故意用一条腿在桌底下与夫人纠缠。   灯火之下,田夫人固然美艳迷人,顾清菡更是娇美妩媚,齐宁忍不住探出另一条腿,往顾清菡那边去。   他是习武之人,脚下灵活,无论是顾清菡还是田夫人自然无法避开,被他在桌底下纠缠,偏偏又不能露出行迹,两女都是低头吃饭,脸颊却都微微晕红,却万想不到齐宁胆大包天,不但在挑逗自己,而且还在挑逗另一人。   齐宁从东海回来,这一路上倒也颇有些疲倦,这时候确实感觉一阵轻松,只觉得这般默默挑逗,反倒是比搂搂抱抱要刺激得多。   顾清菡一条美腿被齐宁缠住,有些着恼,又见齐宁浑然无事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顿时有些窝火,咳嗽一声,道:“对了,前几天神侯府的西门神候派人上门来,你上次为了皇差耽搁了婚期,这边和西门家说好,等你办完皇差回来之后择日晚婚,你既然回来了,明天就可以让三老太爷那边去一趟西门家,尽快定下日子,尽早完婚。”   齐宁本来乐在其中,听得顾清菡之言,顿时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和西门战樱还有婚约在身,前番前往东海耽搁婚期,确实是对不住那边,这次回来,自然要给西门家一个交代,这时候也不好再逗弄下去,收回腿来,道:“一切听从三娘安排就是。”   田夫人听得齐宁马上要大婚,不知为何,心里竟然一阵失落,却又想齐宁是堂堂锦衣候,迎娶西门神候的闺女,那正是门当户对,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吃错?她勉强一笑,向齐宁道:“侯爷要大婚吗?那可恭喜了,回头也备一份薄礼过来。”   田夫人虽然心中失落,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情绪控制的极好,不漏一丝破绽。   齐宁心知田夫人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只要是女人,听到自己和另一个女人成婚,心里总不是滋味,这时候又不好当真顾清菡的面安慰,只能道:“那就先谢谢夫人。”   田夫人起身来,道:“三夫人,侯爷,我已经吃饱了,天色已晚,我先带芙儿回去,改日再来叨扰。”   顾清菡起身道:“夫人这就吃好了?那我送你出去。”   田夫人忙道:“不用不用,三夫人客气了,我自己知道怎么走,侯爷和三夫人先用饭。”   顾清菡微点螓首,叫来一名丫鬟,吩咐领着田夫人下去,等田夫人离开,顾清菡瞪向齐宁,柳眉竖起,轻叱道:“你好大胆子,刚才要是被她看见,那可如何是好?” 第一零五五章 三年之约   齐宁瞧见顾清涵嗔中带俏,多时不见,今日回来见到,愈发觉得娇美动人,轻笑道:“三娘是怪责我选的时间不对,怕被人看见?”   顾清涵顿时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才低声道:“别说那些不相干的。”   齐宁低声问道:“老太婆那边怎样?”   “没有什么岔子。”顾清涵低声道:“没人敢靠近过去,每天也按时给她喂食,只是......看样子她是真的醒转不过来。”   齐宁道:“你还盼她醒过来?”   顾清涵轻叹一声,坐了下去,却并不说话。   齐宁心知虽然太夫人该有此报,但如今这副活死人的模样,顾清涵看在眼里,心中只怕有些愧意,不想多提此事。   顾清涵见齐宁不说话,才轻声道:“三老太爷请人看了日子,九月里只有一天适合嫁娶,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将十月的日子也看了,你现在既然回来,自然就照着九月的日子来,九月二十是个良辰吉日,咱们这边也都准备妥当,新房也都给你布置好,明日三老太爷往西门家去,这一次定下了日子,千万不能再出纰漏了。”   齐宁知道今日今日的局面,和西门家的联姻势在必行,而且他也从未想过将西门战樱让给别人,点头道:“一切就遵照三娘的意思去办。”   “这才乖。”顾清涵含笑道:“那我明天一大早就派人去告诉三老太爷,让他去西门家。”   齐宁道:“也成。对了,三娘你可知道皇上后日就要前往平林秋狩?”   顾清涵道:“也听到一些风声,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儿倒不是很清楚。后天是九月初六,你是不是也要随行侍驾?”   齐宁点头道:“皇上派人去东海,告之要在平林秋狩,下旨让我尽早赶回来,本也是让我随行侍驾。”   顾清涵道:“九月初六过去,平林又不远,用不了几日便能赶回来,我们这边和司马家说定之后,立刻张罗起来,不会耽搁婚事。”   齐宁轻嗯一声,和顾清涵谈论婚事,他总觉得有些别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顾清涵四下里瞧了瞧,忽然走过去将饭厅的大门关上,齐宁有些诧异,暗想顾清涵总是提防自己对她行为不轨,一直在避免和自己单独相处,今日这饭厅只剩下自己和她两人,她却主动去关上门,这倒是实在出人意料。   顾清涵关门之后,并没有立刻转身过来,而是站在门边,似乎在想着什么,齐宁从背后看过去,那美好的身体线条被裹在衣衫之内,让人心荡。   “三娘!”齐宁轻叫一声。   顾清涵终于回过身来,冲着齐宁勉强一笑,走到齐宁身边,在椅子上坐下,凝视着齐宁,柔声道:“宁儿,本来想过几天再和你谈一谈,不过今晚既然有机会,三娘正好趁着机会和你好好的聊一聊。”   齐宁见顾清涵虽然面带微笑,但眉宇间却满是肃然之色,知道顾清涵是郑重其事,坐正身子,点点头。   顾清涵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道:“宁儿,锦衣齐家的前途,如今完全着落在你的身上,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已经不再是诸事都可以不问的少年,而是要担起锦衣齐家这副担子,想尽一切办法要让锦衣齐家维持下去。”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不为了别人,为了三娘,我也会全力以赴。”   “你错了。”顾清涵摇头道:“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这个家族。锦衣齐家不仅仅只是这一座府邸,你比我更清楚,朝堂之争,从来都是成王败寇,一旦输了,锦衣齐家固然保不住,但凡和锦衣齐家有牵扯的人,也都会卷入其中。”   齐宁自然知道朝堂之争的残忍。   “迎娶西门姑娘,就可以和西门神侯成为亲家,以后锦衣齐家和西门家成了一家人,自然对锦衣齐家大有好处。”顾清涵正色道:“要维持两家的关系,你和西门姑娘的婚姻就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齐宁叹道:“三娘放心,战樱过门后,我会好好待她。”   顾清涵微笑道:“那就好,西门姑娘是个好姑娘,你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分。过门之后,你自然要好好待她,绝不可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齐宁苦笑道:“三娘,你说来说去,无非是让我注意和你的距离。”   “有些道理不和你说清楚,你便装糊涂。”顾清涵柔声道:“宁儿,你喜欢三娘,三娘心中欢喜,却又害怕。”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其实这也不能都怪你,之前我也是六神无主,有时候态度或许不够坚决,让你有所误会,不过今晚咱们在这里把话都说明白,不要再有什么误会。”   齐宁道:“三娘的意思我很清楚。”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既然清楚,我也就不多说了。”顾清涵勉强笑道:“以后你和西门姑娘好好过日子,三娘可以先留在这边,协助西门姑娘打理府里的事情,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三年。”顾清涵正色道:“你答应我,三年之后,我若要走,你绝不可以阻拦,只要你答应我,这三年我一定会尽心尽力料理府里的事情。西门姑娘让我们答应,你们成婚之后,她要继续留在神侯府当差,本来女人过门后,要尽心照顾家里,但西门姑娘身份特殊,咱们自然只能是答应。只不过等她生下孩子,办差的心思也就淡了,三年过后,她也差不多可以打理府里的事情,那时候我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齐宁皱眉道:“三娘,我们以前似乎谈过这个话题,我说过绝不可能让你走。”   顾清涵摇摇头,道:“我如果要走,你拦不住,我给你三年时间,那是想了好久。”她神情柔和,柔声道:“西门姑娘年轻貌美,你成婚之后,有了她,许多心思就能收起来。宁儿,我想了好久,知道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就算是死那也做不得。你今晚很冷静,我很欢喜,我不想毁了你的前程,而你,也不能毁了我的忠贞,以前发生的,就都让它过去。”   顾清涵虽然面带柔和的微笑,但无论是语气还是态度却是从所未有的郑重,齐宁知道这必然是顾清涵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饭厅之内一阵沉寂,齐宁沉默良久,终于道:“如果我不答应又如何?”   顾清涵显得十分冷静,道:“如果你不答应,等帮你操办完婚事,我便离开,我说出来的话,绝对可以做到,你不必怀疑。”   齐宁长叹一声,道:“既然三娘已经做好决定,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今晚的阵仗,齐宁看出来不是顾清涵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顾清涵外表看起来柔弱,但骨子里却是很为刚烈,当初在齐景的灵堂上,顾清涵与三老太爷等一干人针锋相对,便可以看出她一旦强硬起来,却也是刚烈无比,自己如果真的反对她的决定,顾清涵真的有可能在自己大婚之后便即离府。   她夫君离世多年,而太夫人已经成为了活死人,按照习俗,顾清涵若要留下守贞固然会被人钦佩,但若要离去,那锦衣侯府也确实没有理由将她留下来。   与其违背顾清涵的意思,逼她大婚之后便离开,还不如暂且答应了她,至少三年之内她还能留在府中,只要留在府里,一切就有改变的可能,如果三年时间之内自己都没能改变她的主意让她留下,那她的心也就确实不在这里了。   顾清涵见齐宁答应,起身来,微笑道:“已经很晚了,你一路劳累,赶紧回去歇着吧。”   齐宁只觉得心情有些压抑,但这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轻嗯一声,也不多言,起身径自回屋。   回到自己的院内,竟是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涌上来,他也不知道是真的疲累,还是因为今晚顾清涵的决定让他意兴索然,回到屋内,也没有脱衣衫,倒头躺下,竟是很快便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些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了一下,却发现在床边坐着一人,屋内昏黑一片,那人宛若幽灵一般,齐宁大吃一惊,背后发凉。   齐宁翻身坐起,全身绷紧,那人却是一动不动。   齐宁的内功十分深厚,这屋子门窗都是紧闭,以齐宁的能耐,但凡有人破门窗而入,他即使在熟睡之中,也能够立时警觉惊醒,可是偏偏此人进到屋里,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心知对方绝非普通人,这时候不敢轻举妄动,低声道:“阁下是谁?”   那人又有人叹口气,道:“你这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齐宁听到声音,本来紧绷的心顿时松开,苦笑道:“半夜三更跑到我屋里,你也不怕我欺负你?” 第一零五六章 弥勒寺   屋内虽然昏暗,但齐宁稍一用心,便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身材轮廓。   那人坐在船边,上身挺直,酥胸鼓起,十分壮观,齐宁已经从声音听出对方是谁,其实即使对方不说话,齐宁对着身材略加研究,也能认出对方就是赤丹媚。   赤丹媚一直潜伏在宫内,这半夜三更突然出现在自己屋里,齐宁自然是大为吃惊。   赤丹媚噗嗤一笑,身体凑近过来,媚眼如丝,声音摄魄:“欺负我?你来说说,想怎样欺负我?”   齐宁这一觉睡过来,虽然时间不长,但精力却是恢复大半,鼻尖嗅到从赤丹媚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嘴角泛笑,伸手过去要拉赤丹媚手儿,赤丹媚却是灵活一转,已经从床边站起身来,齐宁叹了口气,低声道:“半夜三更跑到我屋里,现在箭在弦上,你又躲躲闪闪,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为我过来是为了什么?”赤丹媚轻啐一口,低声道:“只是你以后可要提防一些,我到你屋里小半个时辰,看你睡得香,没有吵醒你,若是换了别人,取了你脑袋你都不知道是谁。”   齐宁道:“这普天之下,能够悄无声息进入我屋里不被我发现的人也是凤毛麟角,当真有这样的人要杀我,我便是醒着也不是对手。”   赤丹媚轻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谦逊。”   齐宁道:“你等了我好久嘛?你不是在宫里吗?是了,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今天那小皇帝召见你,你没瞧见我,我却瞧见了你。”赤丹媚扭着腰肢走过来,身体微俯下来,她身材本就惹火至极,这一俯下身,胸脯更是壮观,深邃的沟渠就在齐宁眼前,齐宁喉咙微干,忍不住伸手,赤丹媚却是拿住他手,娇声道:“是不是又要占我便宜了?”   齐宁苦笑道:“什么叫做占你便宜?你莫忘记,咱们可是喝过交杯酒,而且入过洞房。”   赤丹媚吃吃一笑,道:“我可没当真。”迷人的眼眸子一转,凑近齐宁耳边,吹了一口气,气息如兰似麝,齐宁只觉得一阵痒痒的感觉从耳朵蔓延全身,只听赤丹媚在耳边腻声道:“是不是又想使坏了?”   半夜三更,一个性感丰腴的美人就在身边,自然由不得齐宁不生涟漪,手臂环过去,便要抱住赤丹媚腰肢,赤丹媚却是十分有技巧地躲过,吃吃一笑,腻声道:“你要真想使坏,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在这里,我.....我不习惯。”   齐宁道:“这里没人过来。”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在这里。”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声音柔腻:“在这里我可不许你碰我。”   齐宁有些奇怪,问道:“要去哪里?”   “我喜欢外面。”赤丹媚再次凑近齐宁耳边,腻声道:“你随我去一个好地方,那里也没人,你想做什么,人家.....人家都听你的。”   齐宁更是奇怪,赤丹媚银牙在齐宁耳垂上轻咬了一下,这才道:“你要不愿意,那就老实睡觉。”吃吃一笑,娇躯一扭,香风顿起,那曼妙美好的身体已经向后窗掠过去,齐宁正寻思这美人儿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赤丹媚却已经打开窗户,回头向齐宁招招手,然后轻盈地跃出了窗外。   齐宁犹豫了一下,他昨晚本就是和衣而眠,倒不必起身穿衣服,跟到了窗口,发现窗外已经没有赤丹媚身影,当下也从窗口出去,这才发现赤丹媚在不远处正对着自己招手,随即娇躯一扭,转进边上的林子里。   齐宁知道赤丹媚今夜这般,必然有蹊跷,如果换做别人,他倒未必会跟去,但赤丹媚与他关系不同,而且他自信赤丹媚对他绝无伤害之心,若赤丹媚真的有心要害自己,方才自己沉睡之中,赤丹媚有无数次机会下手,当下顺着赤丹媚身影追上去。   赤丹媚却一直与齐宁保持距离,既不太近,却又不太远,总是能让齐宁发现她的身影。   赤丹媚对侯府的地形似乎也颇为熟悉,侯府夜间亦有人巡逻,但赤丹媚却轻易避过巡逻的护卫,引着齐宁出了侯府,深更半夜,京城大街小巷也都是空无人迹,只是时不时有虎神营的兵士从大街小巷巡逻而过。   齐宁的轻功不弱,赤丹媚的轻功却绝不在齐宁之下,齐宁瞧见赤丹媚就在前面不远,几次想要加快速度追上,但每一次提速,赤丹媚立刻就能发觉,也加快速度,始终不让齐宁追上,齐宁既感觉疑惑,却又有些恼火,暗想待会儿追上这妖女,定要好好调教,让她向自己求饶。   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一前一后穿街过巷,竟然走了大半个时辰,齐宁实在猜不透赤丹媚究竟要带自己往哪里去,见到赤丹媚闪身进入一道极为昏暗的巷子,当下也跟了进去,本以为赤丹媚这次是要穿过巷子,进入之后,才发现赤丹媚到了巷子出口处,竟然停了下来,齐宁走了大半个时辰,却并未感觉到疲累,体力依然充沛,加快速度到了赤丹媚边上。   赤丹媚回过身,将齐宁带着一丝恼意瞧着自己,捂嘴笑道:“是不是想吃了我?”   齐宁看她笑颜如花,心中的恼意顿时消去,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这狐狸精到底搞什么鬼?深更半夜跑这么远的路,难道要谋害亲夫不成?”说话间,伸手环住了赤丹媚的腰肢,赤丹媚这一次却没有闪躲,任他抱住。   齐宁抱着赤丹媚柔软丰满的娇躯,鼻尖不断涌入兰麝幽香。   赤丹媚柔软的娇躯也是贴着齐宁,迷人的眼眸子瞧着齐宁眼睛,低声道:“你不是素来聪明过人吗?那你猜猜,我带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宁抬手挑了一下赤丹媚那秀气的鼻梁,低声道:“你总不会要和我在这里......?”   “呸!”赤丹媚轻啐一声,抬起手,向对面指了指,齐宁透过巷口,向对面瞧过去,巷子出口是一条颇为狭窄的街道,巷子正对的街道对面,却是一处池塘,齐宁知道赤丹媚领着自己往这边来,绝非闲来无事,目光移动,发现池塘边上竟然是一座庙宇,庙宇并不大,虽然是在夜色之中,但却也看得出那庙宇颇为破旧。   这处地方齐宁记得自己到不曾来过,低声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弥勒寺!”赤丹媚轻声道:“里面供奉着弥勒佛,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香火,这里也没有多少人过来。”   齐宁疑惑道:“弥勒寺?你带我过来,是为了看弥勒寺?”   赤丹媚眨了眨眼睛,媚眼如丝,轻声道:“先前人家说要带你来个好地方,到了地方,你想干什么,人家都依你,那你.....那你敢不敢和我到弥勒寺里面去.....!”   齐宁一愣,微眯起眼睛,凑近赤丹媚耳边:“狐狸精,你难道想要和我在弥勒寺亲热?那是圣洁之地,你就不怕....?”   “我自然不怕,就问你敢不敢?”赤丹媚故意将酥胸在齐宁胸膛前擦了擦,声音酥腻:“好久没有和你在一起,人家有些想了.....!”   齐宁被她弄得有些把持不住,但心里很清楚,这狐狸精带自己过来,绝不是为了情情爱爱,一手环住她腰肢,另一只手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了一下,低声道:“别浪,老实交代,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赤丹媚故作楚楚可怜之状,道:“人家好意带你出来,想和你在一起,又有什么把戏了?还.....还打人屁股.....!”   齐宁看她模样,更是心荡,忍不住在她屁股上又轻拍两下,绵软弹手,赤丹媚扭动腰肢,翘臀摆动,嗔道:“你再打,我可要走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再等一小会儿,待会儿就有好戏看了。”   “好戏?”齐宁疑惑道:“什么好戏?”   赤丹媚却是扭头将目光望向那弥勒寺,齐宁也忍不住瞧过去,赤丹媚让他注意到弥勒寺,齐宁便知道所谓的好戏,定是与这弥勒寺有干系。   四下里一片寂静,齐宁刚轻拍赤丹媚翘臀,这时候一只手还贴在上面,感觉柔软弹手,忍不住轻轻抓了两把,赤丹媚扭了扭腰肢,低声道:“莫乱动,你这个小色狼。”   软玉温香,齐宁抱着这狐狸精,轻叹一声,道:“若这样子还能无欲无求,那抱着你的人可能就是一个太监了。”   赤丹媚噗嗤一笑,低声道:“你要是再乱来,我真要让你变成太监。”   “当真?”齐宁贴近她耳边,轻笑道:“到时候哭的可就是你,你夫君成了太监,你这辈子岂不是要守活寡?你能守得住?”   “自然守不住。”赤丹媚调侃道:“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我要是想男人了,随时都可以找到,到时候气也气死你。”   齐宁正想狠狠再抓一下,赤丹媚已经低声道:“别动,来了!”   齐宁一愣,心想什么来了,见赤丹媚盯着弥勒寺,顺她目光瞧过去,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两道身影来,都是披着黑色的斗篷,将全身上下全都紧紧掩在斗篷之中,便是连身形轮廓那也是瞧不明白。 第一零五七章 密道   夜色之中,那两人就如同鬼魂一般,不经意间冒出来,而且径直走到那弥勒寺前,尔后迅速推门而入。   齐宁只等那两人进到寺内,才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你带我过来,就是看这两人?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赤丹媚轻叹道:“我就是不知道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所以带你过来瞧瞧。”   “带我来瞧瞧?”齐宁满腹疑惑,此刻街道上一片冷清,那两名幽灵般的身影进入寺内之后,里面也没有丝毫动静传出来:“狐狸精,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赤丹媚伸手在齐宁腰间用力掐了一下,齐宁咧了咧嘴,赤丹媚娇嗔道:“以前都唤人家姑姑,现在喊人家狐狸精,你这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嫌弃人家。”   齐宁低声道:“谁说嫌弃了,我是喜欢姑姑的风情,才唤你狐狸精,别的女人还不够格呢,狐狸精不但要漂亮,还要....!”还没说完,赤丹媚轻啐道:“别胡说八道了。小色狼,我问你,刚才那两人你瞧出什么了?”   齐宁摇摇头,道:“他们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形貌,不过从两人的动作来看,前面一人很是灵活,后面一人略显笨拙。”   赤丹媚微点螓首:“前面那人定然是一位高手,后面那人的深浅,我也是看不出。”   “姑姑,我这就不明白了。”齐宁轻声道:“你都不认这两人是谁,自然也谈不上恩怨,怎地半夜三更带我来这种地方?你这阵子不是一直在宫里吗,半夜三更怎么有兴致跑出来观察这座寺庙?”   赤丹媚妩媚一笑,轻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我为何会如此了。”   “待会儿,什么意思?”   赤丹媚却不说话,如同布满雾气一般的迷人眼眸盯着齐宁眼睛,似笑非笑,齐宁凝视她美艳的面容,忍不住凑上去将嘴巴贴在她唇上,赤丹媚并无丝毫抗拒,反倒是双臂抱紧了齐宁,齐宁一手抱她腰肢,一手在她翘臀上轻轻抚动,唇间生香,这时候只觉得血液流动加快,身体有些发烫,恨不得就要将赤丹媚正法。   赤丹媚故意扭动身子,将自己丰腴柔美的娇躯贴着齐宁轻轻摩挲,让他感受自己身体的柔软和曲线的起伏,齐宁更是抱紧,似乎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之内,忽地感觉唇瓣一阵刺疼,低声“哎哟”一声,松开嘴,赤丹媚却是吃吃媚笑起来,腻声道:“小色狼不乖,要受罚的哦。”   齐宁猛地一转身,将赤丹媚按在墙壁上,恨恨道:“你这狐狸精,是你招惹我,可别怪我不客气。”便要去吻她雪腻如同天鹅般修长的颈脖,赤丹媚扭动身体,如同蛇一般,吃吃媚笑道:“小色狼,你要是在这里继续耽搁下去,那好戏可就要错过了。人家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想要我,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今晚我要带你去看好东西,你要是不想看,那也由着你。”   齐宁顿时停下来,虽然他并不知道方才那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深更半夜,两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鬼鬼祟祟进入一处几乎可以说已经算是荒废的弥勒寺内,这当然充满了诡异。   赤丹媚趁机一扭身子,十分灵巧地躲开,这才向齐宁招招手,低声道:“你跟我来。”也不废话,轻盈如燕,直往那弥勒寺过去,齐宁有些吃惊,但也并没有迟疑,跟了过去。   赤丹媚到得门前,齐宁也已经紧跟过来,发现两扇木门的外漆几乎都已经脱落干净,但当初打造这两扇木门的材质显然是极好,虽然看起来陈旧,但却并无太大破损。   赤丹媚伸手轻推开木门,木门却是虚掩着,不费吹灰之力便即推开,齐宁有些吃惊,心想那两人就在这里面,赤丹媚却贸然闯进去,实在有些不妥。   赤丹媚腰肢一扭,已经进入其中,齐宁见她进去,犹豫一下,也终是跟了进去,赤丹媚站在门边,等到齐宁进去,回身将木门关上。   虽然这是一座弥勒寺,但齐宁觉得还是称作弥勒庙更为恰当,里面并不算宽敞,也只是比那些土地庙的规模大上一些,里面颇为空阔,只看里面的情景,齐宁便知道这里确实没有多少人过来。   正中间是一尊弥勒石像,左右两边是几条长凳,弥勒石像后面,有两尊金刚怒目的石雕,但包括弥勒石雕在内,都已经有些残破。   屋内的东西,其实一眼就能扫个大概,让齐宁吃惊的是,方才明明看到两道如同幽灵般的影子进入其中,但此时却并无发现一个人影。   左右两边的墙壁上,有两扇小窗户,却都已经用木条封住,根本不可能从窗户离开,除此之外,就只有自己进来的那道门,这弥勒寺之中连一道后门也没有。   他心下大感诧异。   不久前刚在东海破解了澹台炙麟的密室自杀一案,却不想今晚又遇上一间密室。   “人呢?”齐宁压低声音问道:“难道刚才进来的那两个,真的是鬼魂不成?”   赤丹媚轻笑一声,一根手指竖在唇边,示意齐宁不比多话,径自绕到弥勒石雕后面,齐宁也跟了过去。   其实这里面的弥勒石雕和那两尊怒目金刚的雕工都算普通,甚至有些粗糙,看上去线条并不流畅,却见到赤丹媚上前去,伸手按在弥勒石雕背后一处,齐宁正自奇怪,却猛地发现那弥勒石雕竟然缓缓移动,转了一个九十度的方向,正面朝向后了后面,但底座却已经移开了原来的位置,齐宁吃惊之余,却已经发现在先前的底座下面,竟然出现了一处黑乎乎的洞口。   齐宁这时候便恍然大悟,知道方才那两人也并非什么幽灵,更不是凭空消失,定然是从这洞口下了去。   赤丹媚蹲在洞口边上,抬头看了齐宁一眼,轻笑一声,道:“小色狼,敢不敢下去?”   齐宁这时候已经知道,赤丹媚连机关都能打开,对这里面的情况定然十分熟悉,凑在赤丹媚身边蹲下,这里面本就是昏暗无比,更何况黑洞之内,虽然往下面瞧进去,但却什么也看不明白,齐宁对这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皱眉道:“姑姑,他们刚才是从这里下去的,你可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蹊跷?”   赤丹媚低声道:“其实这是一条密道。”   “密道?”   赤丹媚微点螓首:“这条密道通往何处,打死你也猜不出来。”   “通往何处?”   “人家就不告诉你。”赤丹媚卖关子轻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找,我都已经给你指了路,找寻答案的胆子也没有吗?”   “不是没有胆子。”齐宁苦笑道:“我只是不知道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方才那两人我并不认识,京城庞大无比,有百万之众,每天在每个角落都有许多秘密的事情在发生,如果此事与我无关,我们又何必卷入进去?”   “呸,你这只是借口,胆小鬼。”赤丹媚白了齐宁一眼,魅惑无比,也不理会齐宁,竟然已经跳进了洞内,齐宁吃了一惊,这时候又不敢叫喊,担心被刚才那两人听见,往里面瞧下去,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叹了口气,道:“迟早要被你这骚狐狸害死。”无可奈何,担心赤丹媚安危,也只能跳下去。   这洞内竟也不算深,齐宁跃下之时,故意留了气息,脚还没落地,感觉边上一只手抓住自己手臂,轻轻将自己一带,那下沉之力顿时便被化解,双足已经稳当当地站在地面上,鼻尖又闻到了赤丹媚身上那熟悉的体香味道,依稀看到边上一道身影,但一时间眼睛还没有适应里面的漆黑,连赤丹媚的身形轮廓一时间也看不清晰。   他抬起头,虽然上面昏暗,却还能依稀看到上面的洞口,忽地发现上面渐渐暗起来,随即洞口出处一片漆黑,却是那弥勒石雕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封住了出口。   齐宁有些吃惊,低声道:“姑姑,上面.....!”   “别大惊小怪。”赤丹媚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知道怎么打开,若不关上,待会儿那两人回来,便会知道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秘密,那叫打草惊蛇。”   齐宁叹道:“这到底通往哪里?你是如何发现这条密道?”   赤丹媚轻笑一声,道:“刚才你见到的那两人,每隔三天就会来到这里,然后通过这条密道去一个地方,这半个月我一直观察他们,只是其中一人看样子不是泛泛之辈,我担心太过靠近会被他们发现,所以一直都没有惊动他们。至于为什么发现这个地方,待会儿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齐宁道:“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密道的另一边出口?可是这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如何辨识道路?”   其实这时候不但是看不见道路,而且这里面空气混浊,若是换作普通人进来,定然马上就会感觉不适应,但齐宁和赤丹媚都是高手,而且内力深厚,精通运气法门,在这地下通道自然不存在任何问题。   赤丹媚也不解释,柔腻的玉手已经牵住齐宁的手,领着齐宁往密道深处走去。 第一零五八章 龙苑   密道之内伸手不见五指,赤丹媚牵着齐宁的手,在漆黑之中竟是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方向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齐宁忽听得一阵奇怪的响声传过来,似乎是水流之声,有些惊讶,却听得赤丹媚轻声问道:“你会不会水?”   齐宁心想难不成还要下水不成?   “你屏住呼吸,前面有一段路蓄满了水,必须从水中过去。”赤丹媚道:“只要过了水道,很快就能到出口,你刚才的疑问,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齐宁轻嗯一声,赤丹媚却已经从身上取了一条丝带,一端绑在齐宁手腕上,轻笑道:“小色狼,姑姑害怕你在水里迷了方向,有这条丝带,姑姑领着你。”   齐宁轻叹道:“我更希望这是月老的红线。”   这时候也没有时间打情骂俏,赤丹媚领着齐宁往前行出一小段,齐宁便感觉足下浸入水中,越往前行,水便越深,没过多久,水便已经淹没到胸口处,赤丹媚这时候已经轻声道:“别松开丝带,你要是淹死在里面,我可就真成了寡妇。”   也不等齐宁多言,赤丹媚蛇一般的娇躯已经没入水中,齐宁手缠丝带,亦是没入水中。   这两人水中换气自然是毫无压力,齐宁只是凭借着丝带扯动力道的方向,跟着赤丹媚往前游。   虽然凭借内息可以在水中撑上很长一段时间,但始终没有到出口,齐宁感觉胸口颇有些憋闷,正有些难受之时,猛地赤丹媚在那边用力扯了丝带两下,齐宁立时加快速度,随即手臂一紧,赤丹媚已经抓住他手臂,将他提起,齐宁顿感一阵舒畅,却已经是从手里冒出头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四周一片氤氲,雾气腾腾,而且四周寒气袭来,时当九月,正是天高气爽时节,炎炎夏日过去不久,却无论如何在这个时节也谈不上寒意。   四周氤氲缭绕,根本看不清楚周边的环境,齐宁也不知道到底置身何地。   月光幽幽,清冷如水,月光之下,齐宁看到如同出水芙蓉般的赤丹媚,俏脸娇媚,发丝贴在脸颊上,水滴滚落,打在那白酥酥的胸脯上,其妖娆娇态,当真可以入画。   “这里好冷!”齐宁活动了一下身子,皱眉道:“姑姑,这到底是哪里?”   赤丹媚娇媚一笑,低声道:“别太大声,它刚睡下不久,可别吵醒了它。”   “吵醒谁?”齐宁更是纳闷:“谁刚睡着?这里.....还有别人?”左右看了看,入眼处竟是白蒙蒙的氤氲,不禁微微移动,猛然间感觉指尖碰到一物,滑腻无比,却又透着刺骨的冰冷。   赤丹媚这时候离她有几步之遥,碰到的自然不可能是赤丹媚,虽说赤丹媚肌肤也是滑腻异常,但却不可能如此冰冷,他心下吃惊,斜眼看过去,却发现自己一只手碰在一处白色的物事上,氤氲之中,一时也看不清楚是何物,顺着那白色物事延伸之处瞧去,很快,齐宁便赫然变色。   他这时候已经大致看明白,自己所碰到的竟然是一条白色巨蟒。   “南疆.....南疆雪龙!”齐宁失声道,惊骇万分。   这自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南疆雪龙,当初白衣人带着他夜入皇宫,来到此处,服用了蟒血,而且齐宁也断定那夜白衣人传授了自己乾元真经,自那以后,自己体内便有一股寒冰真气护卫着身体经脉。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再次来到此处。   一瞬之间,他终于明白,从弥勒寺出发的那条密道,竟然是通向了皇宫。   他这时候视线也清晰了许多,终于看到了蟒池边上的那座假山。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那白衣人带自己来到这里的时候,在池子边上有一座十余丈高的假山,假山上有宛若瀑布一般的水流倾泻下来,看到那假山,齐宁更是确定自己真的来到了那处。   只是那晚过来的时候,假山有瀑布般的水流倾泻下来,但现在四下却一片宁静。   “莫要吵醒了他。”赤丹媚凑近过来,低声道:“南疆雪龙每天有近两个时辰会陷入沉睡之中,如果无人打扰,它会睡上两个时辰才会醒来。”   齐宁苦笑道:“原来皇宫竟然有这样一条地下密道,姑姑,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赤丹媚轻笑道:“我上次和你说过,这南疆雪龙对习武之人来说,那是求之不得的瑰宝。只要能够获得南疆雪龙一些蟒血,服用下去之后,再行练功,内力便会突飞猛进,若是在这里练上半年,及得上自己苦练十年都不止。”   齐宁道:“如此说来,你发现南疆雪龙之后,就一直偷偷到这里来练功?”   赤丹媚妩媚一笑,道:“我既然碰上此宝,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不成?上天赐我宝物,我自然要好好珍惜,其实这一个月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说到这里,她转过身,往岸边过去,齐宁跟她走过去,尽量不在水里发出声音,两人上了岸,月光之下,齐宁看到赤丹媚衣衫贴着肌肤,将那玲珑浮凸的性感惹火身段完全勾勒出来。   赤丹媚见齐宁目光在自己身上扫动,白了他一眼,牵了齐宁的手,顺着一条小径到了边上的竹林之中。   这竹林齐宁上次亦是见到过,乔松修竹,静窈幽深,月光透过缝隙洒射下来,零碎的月光照在赤丹媚的身上,让她本就雪腻的肌肤更是泛出一层白光,齐宁在领略赤丹媚勾人的身段之时,忽然意识到,比起从前,赤丹媚的肌肤明显更有光泽许多,刚才还不觉得,但现在回味起来,这狐狸精的肌肤弹性明显也更加弹手。   从竹林望向蟒池,蟒池依然是笼罩在氤氲之中。   “我每次取到蟒血之后,都会在这里练功。”赤丹媚低声道:“其实这里十分的幽静,而且是皇宫禁地,平常也没有人敢进来,这龙苑只有两名宫人,每天过来略作打理就离开。”   “龙苑?”   赤丹媚抬手在齐宁额头点了一下,轻叹道:“你这小家伙,连楚国皇宫里的状况也是不知,也好意思说自己是楚国的世袭候。往北是皇家后花园,后花园往南,有一道门,常年封禁,没有人敢靠近过来,那就是这龙苑了。”   齐宁那次被白衣人深夜带入宫中,宫阙重重,他也闹不清楚着龙苑究竟在何处。   “姑姑,你这每天都来这里取蟒血,这条雪龙岂不是已经被你弄的伤痕累累?”齐宁叹道:“若是被人发现雪龙的伤口,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赤丹媚没好气道:“你不关心我的武功有没有长进,倒是关心起来那条蛇,在你心里,到底谁重要?”   齐宁苦笑道:“你武功已经很是了不得,如今自然更是突飞猛进。我只是担心被人发现破绽,你会暴露行踪。这宫里看似平静,但高手众多,真要是发现了你的行踪,你未必能出得去。”   赤丹媚轻笑一声,道:“那你倒放心,一来这条雪龙可不是凡物,虽然有两名宫人照顾,但也只是喂食而已,每到雪龙睡眠的时候,便过来关掉水流机关。二来这条雪龙不但可以迅速恢复身体上的伤痕,而且这池子里有许多药材配入其中,能够加快雪龙伤口愈合,我每次取蟒血,只是小小一处伤口,不用一柱香的时间,雪龙的伤口就能大致愈合。”   齐宁吃了一惊,想不到南疆雪龙竟然如此神奇。   “这龙池也是疗伤之地,你若身上有什么伤痕,在里面泡上一泡,也能加快恢复伤势。”赤丹媚轻声道:“半个月前,我在这林子里练功的时候,发现那两人从龙池里冒出来,也就是在那天,我才知道这龙池里面不但有雪龙,而且还另有玄妙。”   齐宁皱眉道:“那两人利用密道,潜入宫中,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赤丹媚摇头道:“那天晚上,我就发现其中一人武功着实了得,并没有打草惊蛇。我只是好奇,这地下密道,你们的皇帝是否知道它的存在。”   齐宁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龙苑自然是皇帝下令所建,既然修建龙池是皇帝的旨意,那么龙池下面有密道,皇帝应该不会不知道。”   赤丹媚笑道:“那可说不定。修建龙苑,虽然是皇帝下旨,但却不是皇帝亲手所建,修建龙苑的是工匠,如果是工匠中有人故意修了这条密道也未可知。”   齐宁皱眉道:“要修建这样一条密道,绝非短时间内完成,即使有人想偷偷修建,可是难道那般容易瞒过宫里?姑姑,我看这应该是皇帝下密旨所修。”   “那皇帝为何要修这样一条密道?”赤丹媚吐气如兰,笑颜如魅,眨了眨眼睛,道:“难不成你们皇帝担心有一天龙座不保,要从这里逃跑不成?”   齐宁也有些奇怪,赤丹媚又道:“如果是皇帝下密旨所建,这条密道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甚至怀疑当初修建龙苑的那些工匠未必能活下来。如果是皇帝的秘密,为何今晚那两人会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而且还从宫外利用密道潜入进来?那两人到底是谁?” 第一零五九章 欲擒故纵   南疆雪龙沉睡之中,龙苑幽静无比,竹林中散发着淡淡的竹香,混合着赤丹媚身上醉人的体香,沁人心脾。   齐宁略一沉思,才低声问道:“姑姑,以你的武功,即使没有这密道,要进入皇宫,是否也能易如反掌?”   赤丹媚妩媚一笑,轻声道:“你也别将我夸得那般厉害。若是岛主驾临,莫说皇宫,就算是戒备比这更森严的地方,岛主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入无人之境。”   “白云岛主自然是不必说。”齐宁道:“否则又怎能称为大宗师。”   赤丹媚道:“虽说我不能如入无人之境,但想要在这皇宫进出,也不算太难的事情。”轻轻一笑,道:“当初我和白师兄到得大光明寺,就曾想过潜入寺内,只是白师兄阻止我那般做。”她提到白羽鹤,眉宇之间顿时显出一丝黯然。   白羽鹤被白云岛主莫澜沧逐出师门,齐宁也是在场,心知赤丹媚念及同门情谊,对白羽鹤也是心存担忧。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想姑姑要进入皇宫,也不算难事。姑姑,你说那两名黑袍之中,有一人武功了得,以你的判断,比之你是高是低?”   “那可说不准。”赤丹媚道:“我和他没有交过手,只是几次看到他身法,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想了一想,道:“若说他胜过我,那倒不尽然,不过他武功应该不会在我之下,我与他应该是在伯仲之间。”   “照这样说,那人要想潜入宫中,不利用这密道,那也是能够进来。”齐宁道:“但他们从密道潜入宫中,那是否就说明,另外一人的武功其实很普通,甚至......未必会武功?”   赤丹媚点头道:“不错,另一人的身法我也瞧过,如果不是有意掩饰,那确实稀松经常。”   齐宁托着下巴,想了一想,道:“他二人既然一起潜入皇宫,自然是同伙,互相之间也清楚对方的底细,自然就没必要掩饰。如果两人都有能耐潜入宫内,也就不会从这地下密道入宫。”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如果他们是入宫行刺,自然是要选择武功了得之辈,可是其中一人武功平平,那就说明他二人潜入宫中,并不是为了行刺。”   赤丹媚点头道:“半个月前我是第一遭看到他们,此后每隔三天,他们就从这地下密道潜入宫中一遭,今晚已经是他们第四次入宫了。如果真是为了行刺,绝无可能进出如此频繁。”   “姑姑所言极是,皇宫之内,宫阙重重,要入宫行刺,必然事先就已经知道行刺目标所在之地,对宫中的地形十分了解。”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道:“如果几次三番入宫是为了打探宫里的地形,那实在是不合情理,深宫重院,便让他们在宫里待上个把月,也未必能将地形完全摸清楚。”   赤丹媚也是微蹙秀眉:“那你觉得他们入宫是为了什么?”   齐宁叹道:“我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盯着赤丹媚迷人的眼眸,低声道:“他们会不会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赤丹媚秀眉一紧:“和我一样什么?”   “是为了从皇公偷取东西。”齐宁话一出口,却又摇头:“不对不对,他们通往皇宫的地下密道都知道,又如何不清楚宫里的地形。”猛地想到什么,盯住赤丹媚,低声道:“姑姑,你说.....是不是我们想错了方向。”   “想错方向?”赤丹媚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齐宁道:“咱们都以为他二人是从外面潜入宫中,可是有没有可能,他们本就是宫里的人,他们并非潜入宫中,而是回到宫内?”   赤丹媚一愣,想了一下,道:“你是说他们本就是宫里的人?他们每次都是晚上丑时入宫,在卯时之前必然离宫.....!”   “也许他们是奉命出宫办事。”齐宁道:“每次深更半夜回来,只是禀报事情,又或者......接受新的任务。”齐宁道。   赤丹媚:“奉命办事?奉谁的命令,你们的小皇帝?他是皇帝,如果真的要下旨意,又何必如此鬼鬼祟祟?”美眸转动,轻声道:“以前你们的小皇帝不是对你极为信任吗?往东齐出使这么重要的差事都交给你办,怎地现在却对你越来越疏远?如果是他下旨让人秘密办差,你为何连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齐宁神情凝重。   小皇帝登基不久,虽然是正统的继承皇位,但毕竟年轻,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实际上都不足以震慑群臣,反倒是数朝老臣司马岚无论是资历还是威望,在当朝都可说是首屈一指,而且他一直协理朝政,如今朝中大小事务,也大都掌控在司马岚的手中。   淮南王自尽之后,司马家的势力进一步壮大,虽然朝中都知道锦衣齐家算是淮南王之后勉强可以制衡司马家的力量,但实际上司马家所掌控的朝政,远非锦衣齐家能够相提并论。   小皇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隆泰知道齐宁是李代桃僵的假世子,但却依然让齐宁承袭爵位,其目的之一,就是想用齐宁控制锦衣齐家,从而让锦衣齐家成为皇帝的人,而事实上隆泰以皇帝的身份第一次与齐宁想见时,双方就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了联盟契约,此后小皇帝也确实一直在利用手中不多的权力来加强锦衣齐家的力量。   只是让齐宁疑惑的是,大婚之后的隆泰,却突然变了性子,正如赤丹媚所说,小皇帝似乎正在疏远自己,齐宁并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皇帝沉溺在美色之中,但到底是何缘故,齐宁自己也闹不明白。   一阵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齐宁这才道:“姑姑,他们去往何处,你可知道?”   赤丹媚道:“上次我倒是跟了一小段路,但不想让他们发现,所以一直保持距离,这宫内就像迷宫一般,一个不小心,就跟丢了人,他们到底往哪里去,我也是不知,不过卯时之前,他们定然会回到这里。”   齐宁苦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现在就在这里等着?”   “不然又怎样?”赤丹媚白了他一眼:“我告诉了你这么大的秘密,瞧你样子还不开心?”   “不是。”齐宁摇头道:“只是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如果那两人确实是皇帝的人,我自然不能对外声张,甚至在皇帝面前也不能提,小皇帝既然是偷偷下旨,也没有告诉过我,自然是不想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知道。可是如果他们不是皇帝的人,那么潜入宫中,又意欲何为?”   赤丹媚轻笑道:“那可就与我无关了,反正.....!”她还没有说完,忽地止住话头,伸手握住齐宁一只手,低声道:“蹲下!”   齐宁跟着她迅速蹲下,这时候已经听到轻微的响动,赤丹媚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有人来了!”   齐宁其实已经听到外面声音有些不对,微点头,暗想难道先前那两人这么快便回来了?   两人躲在竹林之中,透过竹林缝隙向外瞧去,月光幽幽,却见到月色之下,一道身影已经跑到了竹林边上,怀中抱着一物,看上去显得异常的惊慌,左顾右盼,瞧那模样,竟似乎是在找寻道路,齐宁看那人一身夜行衣,而且蒙面,怀中物事则是用锦缎裹着,而且体积不小,一时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忽见到那人一个闪身,已经钻进竹林中来,这片竹林虽然不大,但却十分茂密,那人进来之后,立刻在竹林中蹲下,此时距离齐宁这边不过四五步之遥,也不知是否太过惊慌,那人却并没有发现身后的齐宁和赤丹媚,赤丹媚和齐宁对视一眼,两人也是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这时候却见到又一道身影飘然而至,其身法比之那黑衣人显然要高明不少,赤手空拳,也不是宫里的打扮,却也没有穿夜行衣,一身灰色长衫,腰间系一根带子,但脸上却是蒙了布巾,月色之下,只露出眼睛来。   那人站在竹林外,左右环顾,那黑衣人蹲在竹林中,一动不动。   齐宁和赤丹媚这时候却已经明白,那黑衣人慌张来到这里,显然是为了躲避那灰衣人。   那灰衣人环顾一圈,这才转身离开,身法轻盈至极,齐宁看那灰衣人身法,便知道武功着实了得,其轻功似乎比自己还要高明两分。   灰衣人离开之后,那黑衣人依然不动,等了小片刻,似乎确定那灰衣人已经离去,黑衣人才缓缓站起身来,依然没有回头,轻手轻脚向竹林外走去,齐宁盯着那黑衣人背影,见她走动之时,腰肢微微摆动,而且那背影竟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心下顿感诧异,这时候已经看出那黑衣人是个女人,但那似曾相识的背影究竟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   黑衣人刚走出竹林,却猛地停下步子,轻叹道:“阁下这一招欲擒故纵,果然高明!”正是女人的声音。   齐宁听到那声音,身体却是一震,脸上现出惊诧之色,赤丹媚看在眼里,不知齐宁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看见齐宁双目睁大,那一双漆黑如星辰般的眼眸子,死死盯着那黑衣人背影。   那黑衣人话声落后,从旁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灰衣人。 第一零六零章 岛上来客   月色幽幽,竹林内外,都弥漫着从蟒池弥散开来的寒气。   灰衣人背负双手,淡淡道:“东西留下,人走!”   黑衣人轻叹道:“你该知道,人在东西在,你要拿走东西,除非我死。”   “那你就只能死。”灰衣人声音淡然,却自有一股冷森之气:“要杀你,对我来说,并非难事。”   黑衣人道:“我自认武功不及你,只是你要杀我,似乎也没有那么简单。阁下武功虽强,但我要抵挡三五十招,应该勉强可以做到。”   “那又如何?”灰衣人道:“终究是一死。”   黑衣人笑道:“那倒不见得。阁下应该知道,这宫中近卫有众多高手,虽然阁下武功很高,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果他们闻声赶过来,即使阁下夺走了东西,但想要将它带出宫去,那只能是痴人说梦。”   “哦?”   黑衣人道:“只要我抵挡阁下小片刻,发出动静来,很快就有人闻声赶来,到时候你我都是瓮中之鳖,阁下很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灰衣人淡淡道:“你想落入他们手中?”   “你起落入你手里,我更愿意和你一起落在他们手里。”黑衣人缓缓转身,面朝灰衣人:“所以阁下无论做什么,还请三思而行。”   灰衣人叹道:“我既不想让你将宫中近卫迎过来,更不愿意看到你在我眼前将东西带走,如此一来,你我就只能僵持在这里,等到他们过来。”   掩身在竹林中的齐宁盯着那黑衣人,神情严峻。   这时候他自然已经看明白,那黑衣人明显是在宫中盗取了什么东西,却被那灰衣人发现,一路追拿至此,他本以为那灰衣人是宫里的人,但此时已经听明白,这两人都是潜入宫内盗取宝物,只是那黑衣人先得手,灰衣人追拿黑衣人的目的,却是要从黑衣人手中夺取宝物。   这两人冒险入宫,却也不知道盗取的究竟是何物事。   皇宫禁苑,本是天底下守备最为森严之处,但今晚先是看到两名黑袍人从地下密道潜入宫中,这时候又看到两人因为夺取宝物你追我赶至此,堂堂大楚帝国的皇家禁宫,竟似乎成了菜市场,是个人都能跑进来转上一圈。   齐宁忍不住去看赤丹媚,却见赤丹媚那一双美眸却是盯着那灰衣人,那漂亮的脸上,竟也隐隐显出诧异之色。   一阵风过,黑衣人终于道:“这件东西虽然珍贵,但对许多人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阁下为何非要拿到此物不可?”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的目的和你一样。”灰衣人淡淡道:“你又为何非取之不可?”顿了一顿,才问道:“你是从北边来,还是从西边来?”   黑衣人轻笑一声,道:“阁下没有提到东边,如此说来,你是岛上来客?”   他二人这一番对答,颇有些神神秘秘,齐宁微皱眉头,略一沉思,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赤丹媚,见赤丹媚已经移目看向那黑衣人,齐宁贴近过去,凑在赤丹媚耳边,以细若蚊蚁般的声音问道:“岛上来的,是指哪座岛?”   赤丹媚却是蹙着秀眉,并无说话。   灰衣人并不说话,忽然之间,身形如魅,陡然向黑衣人扑了过去,速度当真是快若闪电,齐宁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赞叹:“好身手!”   灰衣人一动,那黑衣人也动了起来,竟是将手中物事抡起,朝着那灰衣人砸了过去,那灰衣人显然想不到黑衣人竟然会来这一手,本是抓向黑衣人的那只手陡然收住,手腕子向上一番,却是迎着砸下来的物事抓过去,那黑衣人的反应也是极快,没等灰衣人碰上那物事,手臂一甩,手中物事已经拉开,身形一转,宛若跳舞一般,整个人也已经拉开了与灰衣人的距离。   两人甫一交手,都是迅速果断,没有丝毫的犹疑。   灰衣人冷哼一声,不等那黑衣人站稳,再次扑过去,便在此时,那灰衣人却感觉身侧劲风忽起,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一道黑影宛若秋叶般向自己飘过来,人未至,那人的掌力已到,黑衣人一个扭身,飘开过去,落在地上,这时候那突然袭击的身影也是落在地上,二人与黑衣人顿成三角之态。   齐宁却是看的明白,那突然出现之人,全身上下笼罩在黑袍之中,看不清一丝形貌,心下一怔,暗想难道此人竟是先前从密道潜入进来的两名黑袍人之一?   在弥勒寺见到的那两人,也都是黑袍罩身,而这突然出现之人,也是一袭黑袍,从外面的打扮来看,很是相同。   这本来寂静无人的龙苑之中,接二连三数名高手出现,互相之间的关系也是扑朔迷离,齐宁只觉得有些迷糊。   “阁下的武功,倒果真是得了白云岛主的真传。”黑袍忽然开口道:“岛上来的贵客,也不必逼人太甚,既然大家都要找这件东西,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我们既然率先得到,阁下又何必咄咄逼人?”   此言一出,齐宁大吃一惊,暗想难道那灰衣人竟然是白云岛主的人?   齐宁知道白云岛主居于东海白云岛,虽然贵为东齐国师,但白云岛却并无多少人,除了三大弟子,便只有身边亡杀二奴。   三大弟子之中,白羽鹤和赤丹媚齐宁都是认识,但眼前这灰衣人明显不是白羽鹤,白羽鹤孤高冷傲,手中的乌曜剑更是剑不离身,眼前这人赤手空拳,并无带剑,而且身形语调都与白羽鹤相去甚远。   他忽地想到赤丹媚方才一直盯着那灰衣人看,而且神色古怪,难不成赤丹媚方才已经认出了灰衣人的身份,才会显出那般古怪的表情?   如果此人真是白云岛弟子,那跑到宫里要盗取的这件物事,却又究竟是什么?赤丹媚易容改扮,扮作东齐宫女潜入宫中,其目的也是要从楚国皇宫之中寻觅一件物事,那她要找的东西,是否就是眼前这黑衣人手中物事?   一旦那灰衣人是白云岛主的弟子,自然和赤丹媚是一路人,堂堂白云岛两大弟子潜入宫中,所要获得的物事,当然是非同小可,甚至不只是宝物那么简单了。   灰衣人扫了那黑袍一眼,平静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来自岛上,总该知道,岛上要做的事情,必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黑袍叹道:“阁下的做事规矩,和我们一样。我们既然拿到了东西,除非死在这里,否则当然不会让它落入他人之手。”   “你们当然不是从西边来。”灰衣人淡淡道:“黑莲教元气大伤,自顾不暇,目前还没有精力往这边来,至于更西边那一位,当然也不会派人万里迢迢来到这里取东西。”微微一顿,才道:“牧云候多年没有消息,他老人家这一向可好?”   此言一出,齐宁身体一震,他已经预感到这几人的来历非比寻常,这时候听那灰衣人吐出“牧云候”三字,顿时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下五大宗师,西边有大雪山的逐日法王和西川的黑莲教主,东边是白云岛主莫澜沧,南边自然是剑神北宫连城,而北方的大宗师,却是出自北汉皇族的牧云候北堂幻夜。   那灰衣人亲口承认自己是来自岛上,那座岛当然就是白云岛,如果不出意外,灰衣人定然就是白云岛主的大弟子,与赤丹媚是同门。   而灰衣人问到牧云候,显然已经判断出那黑袍是来自北方牧云候的麾下。   得知这几人的身份,齐宁心下当真是骇然。   五大宗师的武道修为都已经突破了人之极限,跨入了一个新的境界,远非常人可以想象,当初丐帮帮主向百影亦是向齐宁透露过,这几大宗师各霸一方,互相之间都是十分忌惮,而且为免被其他宗师趁虚而入,五大宗师不到万不得已,也都绝不轻易对决,是以当今天下虽然五大宗师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但却并不参与诸国之争,互相之间也都是互相制衡。   可是今夜,不但东方白云岛主的弟子出现,而且北方牧云候的人也在宫内出现,虽然都不是大宗师亲自出手,但大宗师之间的争斗,从这几人身上已经显露端倪。   他盯着那黑衣人手中抱住的物事,心下更是好奇不已,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何物时,竟然惹得两大宗师的人潜入楚宫盗取,而且为此更是在这龙苑之内针锋相对。   “侯爷一直都很好。”黑袍轻笑道:“却不知岛主他老人家一向可好?”   灰衣人笑道:“岛主已经多年不曾与侯爷相见,心中着实想念,虽然岛主没有吩咐,但今日既然在这里碰见,还是请两位回头向侯爷说一声,若是有空,可以往白云岛看望岛主,把酒言欢,岂不美哉?”   “既然阁下在这里盛情邀请,我们自然会如实禀报侯爷。”黑袍依然是笑道:“岛主若是有闲暇,也可以往北方去一趟,侯爷如今醉情山水,如果岛主能够陪同侯爷一同游山玩水,侯爷也定然十分开心。”   灰衣人道:“我也一定向岛主转达。对了,据闻侯爷闲云野鹤,素来讨厌被凡尘之事打扰,也不曾听说侯爷收过弟子,不知二位是何时投入侯爷的门下?又或者,两位只是奉命行事,并没有拜在侯爷门下?”   黑袍笑着摇头道:“我们并非受侯爷所派,只是自己喜欢这件东西,所以过来拿过去把玩一番,阁下莫非是岛主所派?” 第一零六一章 再见不识君   灰衣人闻言笑道:“原来不是侯爷所派,恰好,我也并非奉了岛主之令,也是自己听说楚国皇宫有这样一件宝贝,所以专程过来瞧瞧是何物事。”   “原来如此。”黑袍点头道:“原来我们喜欢的是同一样东西。”   灰衣人道:“我看咱们倒也不必大动干戈,既然都是同有所好,我斗胆请两位将东西借给我赏玩几日,回头再还给两位如何?”   黑袍笑道:“不瞒阁下,此物我们也是仰慕已久,今日得到,着实不易。不如这样,东西我们先带走,一个月之后,我们定将此物送往白云岛,交到阁下手中,如此一来,大家也不伤和气,你看如何?”   灰衣人摇头道:“只可惜我看上的东西,从来不想过夜。两位既然不是侯爷所派,咱们就算动起手来,也与两位老人家没有干系。”   黑袍叹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你我之间的争斗,纯属我们自己的误会,攀不上两位老人家。”抬起一臂,笑道:“还请阁下赐教。”微扭头,却是向那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那黑衣人立刻领会,缓缓后退,灰衣人皱起眉头,足下微动,黑袍却已经闪身拦住,笑道:“阁下不是要和我切磋一番?”   灰衣人叹道:“你可知道,合你二人之力,或许还能与我一战,可是单打独斗,百招之内,我必能取你性命。”   黑袍道:“阁下的手段,在下很是钦佩,若是能死在阁下手中,也算是痛快。”   “你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它?”灰衣人叹道。   黑袍道:“我说过,既然得到,除非我们死,否则这东西必不会落入他人之手。”猛地低沉着声音道:“走!”说话之时,人已经飘然而起,直往灰衣人扑过去,双掌直往灰衣人拍过去,灰衣人却也已经腾身而上,挥掌来迎。   那黑衣人却根本不犹豫,黑袍出手之际,立时便走。   灰衣人想要追拿,却被黑袍缠住,无法脱身,他心有旁骛,黑袍连续拍出数掌,灰衣人不但没能前进一步,反倒是被逼退数步。   齐宁见得那黑衣人逃离,心下一紧。   两大宗师手下的人前来楚宫盗取宝物,齐宁虽然不知是何物,但必定是干系重大,他不知此物是否会关乎到楚国的国运,但却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宝物被人盗走,正要起身追拿,边上却是一动,赤丹媚竟已经率先从竹林冲出,宛若一片云彩,眨眼间已经飘出竹林,齐宁也不犹豫,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从竹林窜出,黑袍和灰衣人都是有些诧异,黑袍见得赤丹媚身手了得,而且明显是去追拿黑衣人,顿时便要拦住,那灰衣人看到赤丹媚,反倒是闪身阻拦住黑袍,攻守瞬间易位。   赤丹媚宛若灵燕一般,眨眼间已经飘出数丈之远,那逃离的黑衣人武功也着实了得,眨眼间便已经没了踪迹,若非齐宁轻功了得,这一开始便要被两人甩开。   他盯着赤丹媚身影,足下生风,很快就看到龙苑的围墙,瞧见那黑衣人已经跃上墙头,从墙头跳下,赤丹媚也迅速跟上,一扭腰肢,腾身而起,跃上了墙头。   齐宁追到墙边,赤丹媚早已经跳下,他双足猛地一蹬,身体也是轻飘飘跃起,翻身上了院墙,居高临下望过去,院墙里面果真是皇家御花园,小桥流水,假山竹林,郁郁葱葱,那黑衣人此时正顺着一条道路前奔,赤丹媚在后面紧紧尾随,齐宁看清楚二人位置,也是跳下围墙,迅速追了上去。   皇家御花园自然也是闲人免进之地,此处夜间也并无卫兵巡逻,一片宁静。   齐宁在花园内顺着方才看到的方向追赶,但御花园内假山成群、花丛锦簇,只是这一瞬间,便已经没了赤丹媚和黑衣人的踪迹。   齐宁皱起眉头,奔到一处假山边上,停下脚步,缓步前行。   御花园内的布局别具一格,非但有小桥流水亭台香榭,亦有重重假山。   齐宁一眼望去,除了茂密的花丛,最能藏身之所,便是在这片假山群之中,方才看到那二人奔行的方向,便是往这假山群过来,此时失去二人踪迹,那二人很有可能就在这假山群中。   数十座人造假山没有规则地分落在这片区域,宛若迷宫一般,齐宁心想这很可能是宫中女眷们在这里捉迷藏的处所。   他在假山缝隙之间缓缓前行,戒备小心,渐渐深入假山之内,夜色之下,四下里都是假山,身在其中,还真是容易迷失方向,便在此时,旁边劲风忽起,齐宁早有提防,立刻闪身,一道身影从旁一掌拍过来,齐宁堪堪躲过,扭头看过去,正是那黑衣人,那黑衣人一声贴身的黑色夜行服,脸上蒙着黑巾,之前在竹林中有些距离,看不大清晰,这时候近在咫尺,对方被夜行衣勾勒出来的曼妙身段便完全显露出来。   那黑衣人一掌拍空,看到齐宁,有些诧异,齐宁看到那黑衣人的眼睛,心下更是一紧,盯住那黑衣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美丽的眸子宛若夜空中最干净的星辰一般,看到那双眼睛,齐宁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是我!”   那黑衣人眼眸中却显出疑惑之色,但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瞬间变得冷厉异常,缓缓后退,齐宁见她要走,立刻上前,那黑衣人立刻抬手,齐宁急道:“仙儿,是我!”   齐宁先前在竹林瞧见这女子的背影,当时就觉得似曾相识,本来还不曾想起来,但听到此女与那灰衣人交谈,立时就从声音判断出这女子正是卓仙儿。   齐宁当日在秦淮河上抓拿段清尘,为救唐诺,带着唐诺上了卓仙儿的画舫,可那次之后,卓仙儿便凭空消失,自此再无音讯,齐宁派人暗中找寻,却始终没有任何卓仙儿的消息,他心中担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万没有想到,今晚竟然在宫里遇见卓仙儿。   先前听得那黑袍自承是北汉牧云候手底下的人,若果真如此,卓仙儿当然也是北汉人,而她一直在秦淮河上讨生活,当然就是掩饰身份,实际上却是北汉安插在楚国的细作。   齐宁虽然与仙儿并无夫妻之实,但对仙儿的身段声音却是熟悉无比,特别是仙儿那双清澈灵气的眼睛,齐宁一见便能认出来。   仙儿与齐宁当初相处之时,那清澈的眼眸从来都是温柔似水脉脉含情,也正因如此,齐宁感受到仙儿如水的温柔,对这姑娘心生情愫。   但眼前这女子的眼眸与仙儿几乎一模一样,可是眼眸中却再无往日的温情,反倒是冷厉非常,如同刺骨的冰刃。   按理来说,卓仙儿瞧见自己,绝不可能不认识,但齐宁分明从对面那女子的眼眸中看到的是陌生和疏离,他心中微沉,却还是道:“你消失这么久,是到宫里来了吗?原来你是北汉人,为何.....一直瞒我?”   黑衣人眼眸中显出茫然之色,终于低沉着声音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齐宁一怔,苦笑道:“你当真不认识我?”心中却想,难道卓仙儿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   黑衣人冷哼一声,并不废话,缓步后退,陡然间转身,便要离开,便在此时,从旁一道人影闪出,速度快极,那黑衣人虽然已经意识到不妙,却还是反应不及,那道人影从旁一掌拍在黑衣人身上,黑衣人侧飞出去,眼见得便要装在假山之上,那道身影却如影随形,探手抓住黑衣人手中物事,又是一腿飞出,踢在黑衣人腰间,黑衣人身体顿时与那物事分离,那身影夺得宝物,而黑衣人却已经种种撞在了一座假山之上。   这御花园所用材料,当然不是普通之物,即使是假山,却也都是用坚硬的岩石打造而成,那黑衣人血肉之躯撞在假山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随即整个人从那假山摔落下来,刚刚落地,那黑衣人哇的一声,只是面上蒙着黑巾,口中鲜血却都被黑金所阻住,无法喷出来。   齐宁这时候也已经看清楚,从旁趁机突袭的身影,正是赤丹媚。   赤丹媚夺了那物事,脸上显出一丝欢喜之色,盯住那黑衣人道:“我在宫里找寻了这许久,都不曾找到,今日却从你手里得到,真是要谢谢你了。”   那黑衣人软在地上,看上去被赤丹媚一掌打的受伤不轻,却猛地从地上弹起,探手往赤丹媚抓过去,齐宁看出那黑衣人也是强弩之末,无非是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攻向赤丹媚,赤丹媚不躲不闪,一手拿着那物事,另一手却已经探手,后发先至,已经抓住那黑衣人的手腕子,一扯一送,那黑衣人再次飞出去,后背撞在假山上。   齐宁惊道:“别动手!”   他知道赤丹媚武功了得,那黑衣人中了赤丹媚一掌,伤势极重,那里还能是赤丹媚的对手,赤丹媚若是真下死手,那黑衣人必然是性命不保。 第一零六二章 背叛   黑衣人再次摔落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一时间却是无法起身。   赤丹媚扭头看向齐宁,幽幽叹道:“小色狼,你知道她是女人,所以又怜香惜玉了?哎,今晚就依了你,我不杀她就是,咱们走。”转身便要离开,齐宁却已经道:“等一下。”   赤丹媚回过身,齐宁看着她手中被锦缎包裹的物事,问道:“那是什么?”   赤丹媚轻笑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出宫之后,我让你瞧个够。”   齐宁摇头道:“这是楚宫之物,你不能带出皇宫。”   赤丹媚一怔,蹙眉道:“你应该知道,我潜入宫中,就是为了找寻此物,你之前还说过帮我找寻,如今我已经找到,你却不让我带走?”   “如果只是稀松平常之物,莫说一件东西,便是十件百件,我也可以让你带走。”齐宁道:“可是此物竟惹得两大宗师的人跑来争夺,当然不是普通之物。我受皇上之恩,自然不能让你将它带走。”   赤丹媚苦着俏脸道:“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是对你们楚国来说,只是最普通的物事,根本不足一提。”   齐宁伸手道:“你想将它交给我,如果回头我真的查出它是普通之物,对大楚并无太大损伤,我定会将它交给你。”   赤丹媚噘着嘴道:“我若是不给呢?”   “你不会。”齐宁叹道:“这里是楚国皇宫,我不想让你带走,你根本带不走。”   赤丹媚咬着柔软的嘴唇,道:“我如果要坚持带走,你又该如何?”   齐宁摇头道:“你知道,为了你,很多事情我都可以做到,但是这件事情,你必须听我的。”   赤丹媚一跺脚,恨恨道:“你这个小混蛋,可气死我了。你说话算话,到时候这东西若是对你们楚国没有伤害,你定要将它交给我。”   齐宁微微点头,见赤丹媚已经将那东西放在假山上面,这才向那黑衣人走过去,见那黑衣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竟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齐宁伸手过去,便要揭开黑衣人脸上的黑巾,陡然听到“嗤嗤”两声,心知不妙,随即感觉自己身上两处穴道被硬物击中,一时间全身便即动弹不得。   他心下一沉,皱起眉头,这时候赤丹媚已经走到他身边,齐宁斜眼瞧过去,只见到赤丹媚面带愧意。   “你是在骗我?”齐宁却表现的异常冷静,连声音也冰冷起来。   赤丹媚低下头,蹲在齐宁边上,并不说话,齐宁淡淡道:“我信任的人一直不多,一直以来,你算一个,毕竟你连自己都给了我,我从不相信你会背叛我。”   赤丹媚抬起头,眼圈微红,道:“我.....我对不住你。”   “如果只是为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事,你就如此轻易背叛欺骗我,我觉得实在不值。”齐宁平静道:“我现在动不了,你可以带着它离开,但是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从此之后,永不再见。”   赤丹媚娇躯一颤,泪水已经滚落下来,咬了一下嘴唇,才道:“原谅我,我.....我这样做是迫不得已,我答应你,我很快就会回来,从今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半步,我用下半辈子来向你赎罪。”   “如果爱情之中需要用赎罪来偿还,我想我没有必要再接受。”齐宁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冷静的可怕:“你走吧,此生永不再见!”说完,闭上眼睛。   赤丹媚握住齐宁的手,齐宁手足都不能动弹,赤丹媚低声道:“我将自己交给你的时候,并非是害怕被他们识破,那天晚上我是心甘情愿。也是在那天晚上,我不但将人交给你,也将心交给了你,可是.....东西我必须带走,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无奈,无论你以后要不要见我,这一辈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男人,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齐宁叹道:“也许我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自今而后,你和我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我信不信你,又能如何?你会不会记着我,我并不在意,我会努力将你从我心里遗忘。”   赤丹媚娇躯又是一颤,抽泣道:“你为何要说如此无情之言?”   齐宁再不言语,只是闭上眼睛。   赤丹媚见齐宁不理会自己,一咬嘴唇,起身来,走过去抱着那件东西,瞧了齐宁一眼,轻声道:“对不起!”走出几步,回头又看了齐宁一眼,终是离去。   月色幽幽,齐宁心下却是难受至极。   只是此刻穴道被封,齐宁自然不能坐等穴道自己解开,调动丹田之内的劲气,向被封穴道冲击过去。   他体内最强大的真气便是那股寒冰真气,早先时候,甚至感觉不到寒冰真气的存在,但他平日修炼内力,却早已经感知到了寒冰真气的存在。   只是这寒冰真气颇为古怪,除非有外力侵袭齐宁肉身,寒冰真气便能够爆发出极为强悍的力量,可是若无外力,寒冰真气却是平实得很,如今穴道被封,齐宁虽然调动了真气,但真气对穴道的冲击力却并不强悍,而且赤丹媚本就是一等一的高手,封穴手法本就高明,一时半刻齐宁仅凭体内真气却也是无法冲开。   “被自己的女人欺骗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受?”齐宁正自竭力冲击穴道,耳边却忽然传来极为虚弱的声音,睁开眼睛,却见到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齐宁顿时便明白过来,这黑衣人方才并没有真的昏过去,而是装作昏迷,自己与赤丹媚的对话,她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齐宁叹了口气,道:“是否漂亮的女人都喜欢骗人?她如此,你也如此。”   “你又怎知我是漂亮的女人?”黑衣人冷笑道:“你认识我?”她说话十分虚弱,显然是受伤极重,而且躺在地上并没有起身,自然是一时间也无法起身来。   齐宁皱起眉头,道:“仙儿,你当真不认识我?”   黑衣人眸中显出疑惑之色,道:“你几次叫我仙儿,你说的仙儿,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你会觉得我是那个仙儿?”   齐宁诧异道:“你.....不是卓仙儿?”   “卓仙儿?”黑衣人清澈的眼眸更是迷茫一片:“谁是卓仙儿?”   齐宁更是愕然,暗想难道自己当真是认错了人?可是无论从身形轮廓,还是声音,甚至这一双让齐宁记忆深刻的眼眸,都与卓仙儿一般无二,这天下间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心里却又想到,自己这副样貌,岂不是与早已经死去的锦衣候世子一般无二?虽然这般巧合很罕见,却也并非没有。   “卓仙儿......!”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她是我一直牵挂的姑娘,我和她情投意合,可是有一天她突然消失,我一直寻她不见,一直担心她的安危。”   “情投意合?”黑衣人嘲讽道:“看来你和很多女人都情投意合。”   齐宁微皱眉头,忽然道:“那你可还记得乌蟒鳞?”   当初卓仙儿送了齐宁一件乌蟒鳞,刀枪不入,极其宝贵,那黑衣人微一沉吟,才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乌蟒鳞.....是不是一件宝甲?”她微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什么,齐宁欢喜道:“不错,是一件刀枪不入的宝甲,原来你还记得,仙儿,你可记得,你送了我一件乌蟒鳞,让我一直穿在身上,那件乌蟒鳞我现在就穿在身上。”   黑衣人眼中显出茫然之色:“送你乌蟒鳞?我......我怎么不记得?”她闭上眼睛,眉间紧蹙:“我.....我好像记得我也有一件,可是.....不对.....!”忽然之间,剧烈咳嗽起来,但她显然是担心惊动宫里的人,勉强抬手捂住了嘴巴,让自己不至于咳嗽出声,可是如此一来,却显得十分痛苦。   “你受伤很重,必须立刻调养。”齐宁皱眉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挣扎了一下,勉强靠着那假山坐住,盯着齐宁,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虽然在说话,但内力一直在冲击穴道,此时已经感觉被封穴道的气血似乎在缓缓流动,知道用不了片刻,便可以冲开穴道,不答反问:“你们今晚争夺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黑衣人眸中显出诧异之色,也是反问道:“你不知那是何物?既然如此,那你潜入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齐宁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入宫是为了什么。”心中却是有些担心,这时候如果有宫中近卫在附近,甚至发现了自己,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堂堂锦衣候,深更半夜潜入内宫,此事一旦传扬出去,锦衣齐家便是大祸临头。   黑衣人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被那个女人诱惑,被她骗进宫里做帮手,她到底要做什么,你一无所知,你只是一个被美色所惑的无耻之徒而已。”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倒也算不上无耻之徒,可是被美色所惑,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冤枉自己。   不过赤丹媚今晚入宫,应该不是事先便有预谋,只怕连赤丹媚也没有想到今晚恰好撞见寻觅多时的宝物,既然撞上,自然是要取之而后快,赤丹媚今晚背叛自己,说到底,完全是为了那件古怪的宝物,齐宁此时更加好奇,究竟被两大宗师门人争夺的那件宝物,到底是什么天珍地宝。   ----------------------------------------------   PS:状态还好,今天第二更送上。 第一零六三章 出手相救   黑衣人靠在假山边上,不再说话,似乎正在运气调息。   体内的劲气虽然并不霸道,却源源不断地对两处穴位进行冲击,猛然之间,齐宁感觉两处被封的穴道一阵酥麻,气血瞬间通畅,身体一抖,两处穴道却是同时被冲开。   齐宁松了口气,虽然冲开穴位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却也有半柱香的时间,齐宁心知赤丹媚既然决意要带东西离开,此刻恐怕已经出了皇宫。   虽然赤丹媚是东海弟子,但齐宁想到自己与她有了夫妻之实,情谊自然不同,却不想在最为关键的时刻,赤丹媚终究还是没有选择自己,他心中一阵黯然,更是一阵沮丧。   他一直十分自信,特别是对于女人,总以为连女人的身子都得到,定然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心,但此时却是明白,自己的魅力似乎没有那么大,对自己最为重要的女人,在最为关键的时候,依然是背叛了自己。   他微微运气,收起真气,便在此时,耳畔却听到声音传过来,齐宁心知不对,向斜上方遥望过去,透过假山之间的缝隙,竟隐隐看到远处有黑影在假山之间飞掠,便要找寻地方藏身,但瞥了黑衣人一眼,见她正在运功调养,心知若是任由此女呆在这里,很快就能被发现,事不宜迟,他也不耽搁,凑上前去,那黑衣人有所察觉,睁开眼睛,齐宁却已经探手捂住她嘴巴。   黑衣人美目怒睁,想要挣扎,但她伤势极重,气力虚弱,齐宁却已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有人!”不由分手,已经将那黑衣人横抱起来。   黑衣人身子柔软,但却有些发凉,齐宁这时候也没有闲心却感受黑衣人柔美的身段,猫着腰,找寻躲避的地方。   夜色之中,数道人影在假山内外飞掠,清一色都是大氅披身,头戴窄帽。   齐宁抱着黑衣人猫腰轻手轻脚在迷宫般的假山丛中移动,终于瞧见一处极为狭窄的石下缝隙,看那空间,无非也只能容纳一人而已。   齐宁听觉异常了得,已经听到周围几处传来呼呼风声,明显是有人飞掠来去,而且绝不止一人,齐宁也不知这帮人到底是何神圣,但如果是宫中近卫,那定然要避开他们的耳目,绝不能被这帮人发现,只要被其中任何一人发现,后果便不堪设想,他也不多犹豫,先放下黑衣人躺入其中。   黑衣人显然也知道情势危急,决不可被近卫发现,勉强配合着齐宁平躺进入其中。   其实这缝隙也就是上面有突出的岩石掩饰,以岩石为遮挡,底下形成视觉盲区,只要躲入其中,即使居高临下,却也难以发现。   否则在这假山林中,只要站在假山上面俯瞰,假山群中大小道路都能尽收眼底,但凡有人在其中,很容易就被发现。   齐宁见黑衣人平躺其中,也不废话,猫身挤进去,此时也是无可奈何,缝隙有限,只能是压在那黑衣人的身上,但却又不好真的压在她的娇躯上,只能是双手撑在两边,尽力让自己的身体和黑衣人之间有微小的距离。   只不过黑衣人酥胸高挺,别的地方倒也罢了,黑衣人的胸脯却是不可避免地贴在了齐宁胸口。   这姿势当真是暧昧到极点,黑衣人眸中略有一丝愤怒,微抬起胳膊,想要挤开齐宁,便在此时,却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两人顿时都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很快,两人眼角余光便发现从边上的小道之中,一人穿着长靴正缓步经过,齐宁一看那靴子,便认出是官家靴子,知道确实是宫里的近卫出现。   黑衣人显然也已经看出,忍不住看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的脸庞与自己只隔了几寸,只能闭上眼睛。   忽听得风声响起,边上突然又有一人穿着官靴从天而降,向来是从假山上跳下来,只听其中一人道:“这里没有人!”   “方才这边似乎有动静,小心检查每一处,不可放过一个地方。”一个声音道:“御花园已经关闭,这时候出现在御花园内的必然是刺客无疑,但凡见到,一律杀无赦!”   “是!”   两人也不废话,迅速离开,这两人自然不可能想到,就在他脚边,却是藏着两个人。   脚步声转瞬之间就消失,齐宁微松了口气,黑衣人这才睁开眼睛,使了个眼色,示意齐宁赶紧出去,齐宁却是摇摇头,勉强探出一根手指,向外面指了指,意思是说那帮近卫未必走远。   黑衣人无可奈何,闭上眼睛,微转过头。   齐宁此时与那黑衣人近在咫尺,倒想自己看看黑衣人的眼眸,毕竟卓仙儿那漂亮的眼眸子齐宁记忆犹新,只是黑衣人既然闭上眼睛,齐宁也只能是无可奈何,不过从黑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味道,一直往齐宁鼻子里钻,压在黑衣人柔软的身体上,又嗅着她身上的体香,对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在这种情况下,非但不是享受,甚至是一种煎熬。   静夜幽幽,许久之后,齐宁确定那帮近卫确实离开,这才从那黑衣人身上小心翼翼移开,出了那缝隙,他虽然之前就想过,皇帝身处深宫内苑,宫内必然有一群高手护卫在身边,只是一直无法确定,但今日却是明白,自己所猜想的倒并没有错。   这帮人未必都是武道高手,但对皇帝必然是忠心耿耿。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却不见那黑衣人出来,心想方才不还急着跑出来吗?蹲下身子,低声道:“他们走了,可以出来了。”   那黑衣人却毫无声息。   齐宁心下一凛,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探她鼻息,发现气息极其微弱,伸手过去将她手臂握住,去探她手脉,虽然他并不精通把脉,但却也感觉那脉象也是虚弱异常,心知这黑衣人被赤丹媚那一击,定是受了极重的伤势,毕竟赤丹媚当时出手抢夺宝物,求的就是一击必中,让这黑衣人再无反抗之力,出手自然是极重。   这是齐宁若是离开,自然是毫无阻拦,但将此女丢在此处,纵然不被人发现,她如此重的伤势,定然也会死在这里。   齐宁皱起眉头,猛地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将那黑衣人从里面抱出来,再不犹豫,伸手扯开了那黑衣人的黑色面巾,面巾扯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黑衣人先前口中吐血,却被面巾阻挡,鲜血俱都是沾在了面巾纸上,此时只见到黑衣人除了一双眼睛,整张脸上都沾染着血迹,而且大部分血迹都已经发干,这时候根本不可能瞧出黑衣人的容貌来,但瞧她的脸型,典型的瓜子脸,与卓仙儿脸庞轮廓倒是十分相似。   齐宁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不管你是不是仙儿,我总不能丢下你不管,今晚你可是欠我一条命。”转身将黑衣人背在身上,寻思着深宫禁苑,这时候却是要往哪里去?微一沉吟,却是抬步便走,从假山群中出来,四下里张望,确定四周无人,却是直往龙苑那边过去。   齐宁选择龙苑,自然是大有道理。   他虽然几次出入皇宫,但对皇宫的地形其实并不太了解,所知无非是通往御书房和凤仪宫的两条路线,而九重深宫之内,宫殿无算,纵横交错的道路更是如同九宫格一般,若是稀里糊涂在宫内乱窜,说不准便要在宫中迷路,到时候连出宫的道路也寻觅不见。   最为紧要的是,这黑衣人伤势极重,齐宁出行之时,随身的法宝也只是金疮药、火折子和寒刃等区区几样,并无任何治疗内伤的灵丹妙药,但他却想到蟒池之中的南疆雪龙乃是绝世珍兽,赤丹媚也说过一旦服食白蟒血,修炼内功便能突飞猛进,而且那蟒池之中有诸多药材,南疆雪龙又是能够迅速愈合伤口的奇物,若是能够取些蟒血让这黑衣人服下,却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助她一臂之力。   夜色之下,齐宁脚步飞快,如同飞奔在御花园内的一头草原狼,废不了多长时间,便到得龙苑的门前,龙苑大门紧锁,外面无人看守,对齐宁来说要打开锁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放下黑衣人,上前将铜锁打开,轻推开门,想着离开之时,那黑袍和灰衣人还在龙苑内搏杀,也不知道是否分出胜负。   他知道一时半刻,此处也不会有人过来,轻手轻脚摸进去,发现龙苑之内,一片死寂,无论是黑袍还是灰衣人,都早已经不见了踪迹,心想宝物既然离开,那两个家伙未必会以命相搏,只是两人离去,正中齐宁下怀,他为确保万无一失,在龙苑之内转了一圈,确定空无一人,便是那南疆雪龙也在沉睡之中,这才放心。   回去抱了黑衣人进来,又翻墙出门,将铜锁锁上,再次翻墙进入龙苑,一切做得毫无痕迹,过去探了探黑衣人鼻息,只觉得愈加虚弱,皱起眉头,心想自己若是真不管,只怕这姑娘活不到天亮,暗想赤丹媚下手到也真是够狠。 第一零六肆章 黑袍真身   齐宁抱着黑衣人到了蟒池边上,正准备将黑衣人放在蟒池边上,但想到什么,转身将黑衣人抱入边上的竹林之中,找了一处还算宽敞的地方小心翼翼放下。   此时那黑衣人的身体已经发凉,齐宁大是着急,虽说此女一直不承认自己就是卓仙儿,但如果真是卓仙儿,自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她死在这里,取出寒刃,正想过去趁南疆雪龙沉睡之时取一些蟒血,只走出几步,却猛地听到咳嗽声响起,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方才自己四周都细细检查过,并无发现人迹,但这咳嗽之声明显是有人发出。   他蹲在竹林之中,屏住呼吸,借着月光望过去,却见到小径上两道人影正一前一后走向蟒池。   这两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齐宁只看了一眼,便即确定正是从弥勒寺入宫的那两人,顿时便明白,先前与灰衣人交手的黑袍,并非此二人中的任何一位。   他今夜入宫,就是发现这两名诡异的黑袍人从地下密道潜入,忽地想起赤丹媚所言,每到卯时之前,这两人必定会从蟒池下面的密道离开,今晚在这皇宫折腾大半夜,算算时辰,也确实快到卯时,距离黎明也是近在咫尺。   两名黑袍人走到蟒池边上,前面一人身材明显高大许多,后面那人身材却很是矮小,最多也只到前面那人的胸口处。   高个子走到蟒池边上,静默无语,那矮个子也是走到蟒池边,一阵沉寂之后,终于轻声道:“那边的事儿,就全拜托你了,此事事关重大,绝不能有丝毫差池。”   那人声音很轻,齐宁隐隐听见,依稀听明白他说什么,但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模糊,一时无法辨识。   高个子却是微微躬身,道:“世子放心,卑下已经做好了安排,天亮之后,立刻动身,一切都按照世子吩咐去办,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齐宁闻言,身体一震,心下骇然。   那高个子一出口,齐宁瞬间就认出了那矮个子黑袍人,却正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   京城之内,世子当然不止一人,但是身材如此矮小宛若侏儒一般的世子,却只有淮南王世子萧绍宗,虽然萧绍宗声调有些模糊,无法瞬间辨识出来,但是确定对方的身份,再去想他声音,却刚好对上。   知道矮个子黑袍竟然是萧绍宗,齐宁当真是大吃一惊。   淮南王在皇陵事件自尽之后,淮南王府就被朝廷所抄没,但是隆泰却并没有下旨将萧绍宗从王府驱逐出去,而是让萧绍宗继续留在王府居住。   萧绍宗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朝中也都知道萧绍宗不久人世,最多也就一年半载的事情,淮南王势力在淮南王死后,也算是烟消云散,谁也不去沾惹萧绍宗,与淮南王府有牵连的官员,也都是想尽办法撇清与淮南王府的干系,且不说萧绍宗时日无多,即使真的无病无灾,以淮南王府现在的实力,对朝廷也形不成任何的威胁。   其实许多人心里都清楚,隆泰网开一面,司马岚也没有赶尽杀绝,归根结底,都是知道萧绍宗活不了多久,否则萧绍宗即使能留着性命,也早已经被削爵为民,远远地发配到边疆。   齐宁却也知道,抄没淮南王府之后,王府的下人家眷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隆泰特旨一名叫做袁陌离的大夫留在萧绍宗身边照顾,此外给王府留下了一名厨子,是以偌大的淮南王府之中,如今也只有三人住在其中,只是为了以免有人对萧绍宗意图加害,所以朝廷这边也派了一小队人手护卫在淮南王府,名义上是为了保护萧绍宗,实际上也是为了监视萧绍宗的行踪,萧绍宗被下旨不得踏出淮南王府,已经是形同软禁。   齐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绍宗不但违背旨意,从王府走出来,而且还偷偷潜进皇宫之内。   他一时也想不通萧绍宗潜入皇宫究竟有何目的,这时候却见到萧绍宗已经轻轻下入蟒池之中,很快就被缭绕在蟒池上面的氤氲雾气所遮挡,那高个子黑袍也是跟随下水,进入氤氲之中。   齐宁只觉得今晚当真是大事一件连着一件,赤丹媚潜入侯府,说是要带自己出来看好戏,只怕连赤丹媚自己也没有想到,短短一夜之间,这好戏是连番上演。   齐宁深吸一口气,这时候也顾不得去想萧绍宗为何会潜入宫中,回头看了黑衣女子一眼,将他躺在竹林中一动不动,心知自己若是再不相救,黑衣女子只怕真要香消玉殒了。   他等了小片刻,知道萧绍宗绝不可能有闲情雅致在蟒池之中欣赏夜景,下水之后,定然是迅速顺着地下密道离开,也不再耽搁,从竹林出来,轻手轻脚到得池边,细细聆听了一下,终是下水,摸到了南疆雪龙边上。   他拿着匕首,南疆雪龙如同积雪一般的蟒身盘绕在池中,齐宁心知卯时将至,这南疆雪龙随时都要醒来,自己还真不能耽搁,只是拿匕首随意刺下去,还真担心惊醒了南疆雪龙,这条巨蟒一旦发起威来,还真是不好对付,微一犹豫,想到黑衣女子等着蟒血活命,再不犹豫,用寒刃在蟒身轻轻一划。   或许是这寒刃实在太过锋利,那血蟒都没能感觉到疼痛,蟒身出现一条小口子,从血口子立刻溢出鲜血来,齐宁急忙用手掌捂上去。   他担心伤了雪蟒,所以划开的口子很小,鲜血丝丝溢出,片刻之后,齐宁手掌便沾上了不少蟒血。   他拢住手掌,平举起来,迅速回到林中,到得那黑衣女子身边,将她牙关紧闭,只能用手扣住她腮边,令她张开了口,另一只手五指对着嘴巴,蟒血顺着手指流下,滴入到黑衣女子的口中。   齐宁唯恐蟒血不足,又回到蟒池接了一次,喂黑衣女子服食了两次蟒血,这才坐在边上,苦笑道:“我已经尽力,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昨天黄昏才抵达京城,入京之后,便即入宫面圣,回到府里已经是半夜,睡了没多久,就被赤丹媚惊醒,继而来到了宫里,大半夜折腾下来,此时还真是感觉有些疲倦,他知道这倒也并非完全是因为身体上的疲倦,今晚赤丹媚出人意料的背叛,让齐宁既是愤怒又是黯然,想到从前两人在一起时候的柔情蜜意,再想到今晚赤丹媚决然背叛,齐宁心中却有种难以言说的无奈伤感。   黑衣女子依然是动也不动,齐宁探她额头,也还是发凉。   齐宁知道这时候若是唐诺在边上,这黑衣女子伤势便再重一些,唐诺也能轻而易举将她救回来,只是要想见到唐诺,先要离开皇宫,而离开皇宫的途径,眼下只能是从水下密道脱身。   齐宁在水下跟着赤丹媚进来,大致的方向倒也已经摸清楚,他自己现在独自出去,问题倒也不大,但以黑衣女子的情况,下水之后,只怕要活活淹死在里面。   他微一沉吟,忽地用寒刃在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跑到池边,将衣襟浸了水,回来小心翼翼用衣襟擦拭黑衣女子面上的血迹。   血迹渐渐擦干净,便显出柔嫩的肌肤来,等到齐宁将女子脸上血迹全都擦干净,仔细看了看这张脸,齐宁苦笑一声,坐倒在地上。   卓仙儿的样貌,他自然是记忆犹新,可是眼前这张脸,虽然姿容秀美,其美貌清秀甚至不在卓仙儿之下,却偏偏不是卓仙儿。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何先前此女一直不解仙儿到底是何人,齐宁一开始还以为是卓仙儿不敢承认身份,故意隐瞒,现在看来,这黑衣女子并未掩饰,而是确实不知道卓仙儿是谁。   可是此女的身体,却偏偏与卓仙儿几乎没有差别,无论是身形轮廓还是声音,还有那一双眼睛,无一不在证明此女就是卓仙儿。   甚至齐宁抱着此女的时候,似乎找回当初抱着卓仙儿的感觉,同样的小巧玲珑,同样的小家碧玉,同样的柔软娇嫩。   齐宁擦拭她脸庞之时,确定她并没与戴上面具,所以这张脸切切实实就是她的脸。   卓仙儿失踪之后,齐宁吩咐手下一直在暗中找寻,不同于小蝶,当初小蝶在会泽县城被带走之后,途中镖队被人劫杀,却没有留下丝毫的线索,天底之大,齐宁甚至都不曾见过小蝶本人,想要找到小蝶,无疑是大海捞针,而卓仙儿是在京城失踪,锦衣齐家在京城人脉也是不差,却始终没有卓仙儿的讯息,这让齐宁一直担心不已,唯恐是被段清尘的同党所抓。   只是如果当真是段清尘的同党所为,抓到卓仙儿,必定会以卓仙儿为筹码向齐宁提出条件,齐宁也一直在等待,他希望真的有人找他谈条件,如此一来至少有了仙儿的消息,可是仙儿失踪之后,杳无音讯,没有讯息反而就是最可怕的消息。   今夜本以为找到了卓仙儿,无论她是何身份,只要能够确定她还活着,齐宁便能心安,但此刻见到此女真容,与卓仙儿容貌完全不同,齐宁一颗心顿时便沮丧下去。   他靠在一根粗大的竹子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感,微抬头,透过竹林之间的缝隙遥望夜空,喃喃自语:“仙儿,你究竟身在何方?你可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第一零六五章 凤凰   齐宁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等到醒转过来之时,才发现艳阳高照,耳边传来哗哗之声。   他心下一惊,立刻起身,扭头看过去,却见到蟒池边上的假山有一道瀑布般的水柱正往蟒池之中注水,而蟒池之中,隐隐看到那南疆雪龙正在蠕动。   毫无疑问,在他睡着之时,负责打理龙苑的宫人已经打开了假山注水的机关,想来宫人也不愿意在这寒气逼人的龙苑之中多留,并无检查竹林,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在这竹林之中的齐宁。   齐宁想到那黑衣女子,低头看过去,只见到那黑衣女子依然是躺在地上,从竹林缝隙之间撒落下来的阳光照在女子的脸上,欺霜塞雪,那雪腻的肌肤被阳光一照,竟然泛着一层晕红。   齐宁看她脸上显出红晕,欢喜不已,急忙蹲下伸手去探她脑门,发现昨夜发亮的脑门子,此时已经恢复了温暖。   虽然这女子并非卓仙儿,齐宁心下却也是大为欢喜,心想看来赤丹媚所言果然不虚,这南疆雪龙果真是神奇非凡,黑衣女子昨夜伤势那般严重,只是服用一些蟒血,就死里逃生,心里寻思着离开的时候是不是要弄些蟒血回去储存。   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黑衣女子眼角微微颤动,齐宁见状,心下欢喜,果见到那女子慢慢睁开眼睛来,那双清澈的眼眸此时略显无神,带着一丝迷茫:“我.....我在哪里?”   齐宁在她身边盘膝坐下,道:“你可算醒了,你能够见到今天的阳光,多谢谢菩萨保佑吧。”   那女子娇躯一颤,立刻扭头过来,见齐宁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她脸色微变,挣扎着坐起身来,虽然依然虚弱,但明显比昨晚要好了许多。   “别怕别怕。”齐宁道:“我要害你,你也醒不过来了。”   “是.....是你!”女子显然是记得昨晚的事情:“你怎么在这里?”   齐宁耸耸肩,道:“这就该问你了,要不是你人事不知,差点将性命丢在这里,我早就出宫了。”心想眼下那南疆雪龙已经醒过来,自己要出宫,就只能等这条雪龙再次睡过去,那就要等到深夜时分,否则这时候只要下了水,那雪蟒不扑上来才怪,对那雪蟒来说,蟒池是它的地盘,任何靠近的生命,都是敌人。   黑衣女子微低下头,略一沉吟,才抬头道:“是你.....救了我?”   别人不知,她自己对自己的伤势却是一清二楚,心知昨晚当真是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   齐宁摇头道:“我倒没那本事就你,你伤势极重,应该是内脏受损,昨晚你全身冰冷,我没有法子,只能给你取了些蟒血,其实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想不到你还能活过来,这命也算够硬的。”指了指蟒池那边:“你要谢的恩公在那边。”他既知这女子并非卓仙儿,说话也就不似对仙儿那般温柔,言辞之中,略带调侃。   黑衣女子微蹙秀眉,沉默一阵,才轻声道:“多谢你了。”   阳光照在黑衣女子的脸上,让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显细润,恢复了不少元气的脸庞白皙之中透着一丝晕红,齐宁昨晚已经看出这女子样貌出众,这时候看似漫不经心实在颇为悉心地瞧了瞧,见到女子琼鼻杏目,五官十分精致,一头秀发盘在顶上,看上去二十出头年纪,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没有丝毫的艳俗之感,那秀美的气质,与卓仙儿还真是大相径庭。   “你是北汉人?”齐宁忽然问道。   那女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疑惑道:“北汉人?”话一出口,猛地意识到什么,立刻道:“我.....我是来自北方!”   齐宁何其精明,这女子的反应,顿时让他大起疑心。   昨晚在这竹林之中,亲耳听到对峙双方的言辞,那灰衣人应该就是白云岛主座下大弟子,而黑袍和这女子,言辞之中,却也是承认出自牧云候北堂幻夜门下。   北堂幻夜是北汉侯爷,这两人既然是他的人,自然是从北汉潜入过来的,可是这女子的反应,明显是对齐宁所问有些疑惑,如果她当真是北汉人,绝不可能会有此反应。   齐宁心下起疑,暗想难不成这女子和黑袍根本不是牧云候的人,昨晚只是冒充而已?   只是那东海大弟子质问之时,直指几大宗师,倒似乎来盗取宝物之人必然是几大宗师的门人一般,齐宁一时也想不通为何东海大弟子如此肯定黑袍必是大宗师的人。   如果黑袍和这女子并非牧云候的人,那又是谁的人?他们为何要在东海大弟子面前假冒来历?   齐宁心下疑窦丛生,但面上却是淡定自若,云淡风轻,瞧见女子虽然极力想镇定掩饰,但目光明显有些闪绰。   “北方据说正在争夺皇位,不知道牧云候支持谁?”齐宁含笑道:“是了,你什么时候从北方过来的?”   女子蹙眉道:“恕我不便回答。”盯住齐宁,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已经数次询问齐宁的身份,齐宁却并没有想她坦白,淡淡一笑道:“我是谁不重要,只是你既然是北汉人,却潜入我大楚的皇宫,总不能就这样轻松脱身。”   女子眸中显出冷厉之色,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救我,是为了要从我口中审问口供。”   齐宁耸肩道:“逼问奸细,那是神侯府要做的事情,我可没那份闲心。这样吧,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只要你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拦着。”   “什么问题?”女子微微移动,似乎是要与齐宁拉开一些距离。   齐宁神情冷峻起来,道:“你们潜入宫中,到底盗取的是什么东西?为何堂堂大宗师的门人,竟然要做这等鸡鸣狗盗之行?”   女子道:“我若是随意说出一件物事,你也不知道真假。”   “那你赶紧编一个好东西。”齐宁道:“能让大宗师的人成为梁上君子,自然不是凡品能够坐到。”   女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微蹙秀眉,道:“我.....我要走了.....不能再耽搁......!”   齐宁看她眉宇间略带一丝焦急,竟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眼珠一转,淡淡笑道:“昨晚你带着东西离开,你的同伴只以为你已经得手,却不想东西已经被人夺走,你的同伴如果迟迟不见你过去碰头,或许会怀疑你已经带着东西远走高飞。”   女子身体一震,齐宁靠在竹子上,双臂枕在脑后:“东海门人夺走了宝物,你的同伴一无所知,而东海的人如果是奉了白云岛主之命来取宝物,那么得手之后,定然会迅速将宝物送去白云岛。”迎着从林锋间射下来的阳光望过去,似乎是在自语一般:“这个时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出了京城,正快马加鞭赶回白云岛。你们对宝物势在必得,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夺走,只要他们回了白云岛,你们就只能望洋兴叹,没有胆子登岛取宝,所以你现在及时通知,你的那些同伴还有机会在半道上劫夺,迟一刻,你们夺回宝物的希望就会少一分,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女子神色古怪看着齐宁,一咬嘴唇,也不言语,扶着身边的竹子站起来,齐宁摇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你觉得我会让你走?”   “我.....非走不可!”   “不要如此倔强。”齐宁叹道:“是非在乎实力,以你现在的状况,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拦你,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等那女子说话,齐宁已经抬手道:“千万别用昨晚对付东海门人那一招,说什么将宫中近卫召过来,大家鱼死网破,我不信这一套。我烂命一条,被抓无非一死,可是我担心你被抓之后,立刻被送进神侯府,相信我,只要你进了神侯府,神侯府的人连你祖宗八代都能翻出来。”   那女子更是显出愕然之色。   “你不是北汉人,更不是北堂幻夜所派。”齐宁目光深邃,盯着女子眼睛,似乎可以从她眼眸直接看到她的内心:“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冒充是北堂幻夜的人,但有一点我可以确信,你们的身份见不得光,你们害怕自己的身份被人所知,如果真的被人知道你们的来历,也许会给你们带来天大的麻烦,你们的对手不是楚国,也不是汉国,而是.....大宗师!”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女子不自禁后退一步,眸中显出骇然之色。   齐宁微微一笑,道:“别再问我是什么人,先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你们争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女子蹙起秀眉,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件东西对你以及天下人来说,只是一件罕见的宝物而已,终究是身外之物,但对有些人来说,那却是关乎性命的物事。”顿了一顿,才轻吟道:“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那是一具古琴!”   齐宁一直盯着女子眼睛,听得她吟出那两句话,脸色大变,失声道:“仙儿,你.....你就是仙儿!”   -----------------------------------------------------------------------   PS:之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弄剧本,为了剧本还要出国采风,更新一直对不起大家,我心里有愧。   网文是我的本源,是我最为热爱的所在,也是我此志不渝要坚持下去的事业,感谢兄弟姐妹们九年来陪伴我走到今天,我要做的,是尽自己最大能力写好每一段文字,不负你们的厚爱。   我会继续努力,今天的第三更熬夜赶出来,敬奉诸君! 第一零六六章 误会   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   齐宁第一次听到这两句话的时候,正是从卓仙儿的口中听到,如果这女子只是说出这两句话,齐宁倒未必能肯定她就是卓仙儿,毕竟这两句话并非卓仙儿所创,也并非只有卓仙儿一人知道,从别人口中说出这两句话,也并非稀罕事。   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这两句话实际上说的是两具古琴。   按照卓仙儿的说法,这天下间有四大古琴,都是名声在外,但凡是音律行家,四大古琴对他们来说都是如雷贯耳,可是在四大古琴之上,还有两具古琴,那却是传说中的神物,一具鸟语琴,一具凤凰琴。   当时仙儿说起这两句话的时候,齐宁很有兴趣,便是仙儿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齐宁都是记忆犹新。   而眼前这女子,虽然样貌和卓仙儿完全不同,但吐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其神态和语气,竟然与当初卓仙儿说这两句话的样子一模一样,齐宁相信天底下有可能两个人的身段甚至眼神一模一样,但连说话的语态竟然也一模一样,那就实在是稀罕了,看到对方的神态,齐宁立时便脱口而出。   那女子愣了一下,齐宁已经站起身,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女子,那女子感觉齐宁的目光就似乎是在看着一个不着片缕之人,顿时有些不自在,蹙眉道:“你.....!”却不知该怎么说。   “空山鸟语,碧海潮生!”齐宁叹道:“你可听过这两句话?”   那女子娇躯一震,喃喃道:“空山鸟语,碧海潮生......!”她秀眉拉紧,似乎是想极力从脑海之中回忆起这两句话,但很快,她就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眼眸之中显出迷乱之色。   齐宁看在眼里,轻叹一声,道:“你说你们潜入宫中,是为了一具古琴,那是鸟语琴,还是凤凰琴?”   女子犹豫了一下,才道:“无论是鸟语,还是凤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具古琴对你们来说,并无什么用途。”   “对我们没有用途,那对你们有何用途?”齐宁追问道:“为何你们非要得到那具古琴?”   女子摇摇头,道:“第一,你说过只问我一个问题,我没有欺瞒,已经告诉了你。第二,那具古琴到底有什么用途,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要带走古琴而已。”看着齐宁眼睛,问道:“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你虽然略有恢复,但是你的伤势未愈,我只担心你无法离开皇宫。”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女子扶着青竹,缓步向外去。   齐宁想到什么,叹道:“咱们不久之前见过。”   女子足下一顿,回过头来,齐宁凝视着女子的眼睛,道:“刘絟前一阵子带了几名乐师入宫,他们入宫的那天,正巧被我碰上,当时我瞧见其中一人的背影十分眼熟,一时没有认出来,现在想起来,那人应该就是你了。”   女子俏脸上立刻显出诧异之色。   “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买通了刘絟,但你现在的身份,是宫里的乐师。”齐宁道:“利用乐师的身份,混入宫中,找寻机会在宫里搜寻古琴.......我说的没错吧?”   女子眸中显出一丝寒意,反问道:“那你想怎样?”   齐宁淡淡一笑道:“这也难怪你并不担心出不了宫。离开龙苑,你依然会以乐师的身份潜藏在宫内,既然有办法混入宫中,当然也有办法离开皇宫。是了,既然古琴已经被夺走,你们也就没有必要再留在宫内,接下来自然是赶紧离开皇宫,在东海门人回岛之前追上他们。”   那女子神色更是冷峻,一只手甚至握起拳头来。   齐宁看在眼里,笑道:“我倒要庆幸你现在受了伤,否则你应该要杀人灭口了。”   那女子不再理会,转身便走,走出两步,齐宁才淡淡道:“我叫齐宁,也许你永远也不会想起我,只是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想到我,我随时恭候。”   那女子只是顿了一下,终是拖着受伤之躯离去。   齐宁等那女子离开,才轻叹一声,虽然种种迹象显示这女子很可能就是卓仙儿,可是那张脸却是推翻自己判断的最大力证。   他知道这伙人入宫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小皇帝,而是为了得到古琴,既是如此,自己倒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心小皇帝。   只是一具古琴,为何会让赤丹媚断然背叛自己?   那具古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为何大宗师非要得到那具古琴不可?   齐宁一开始还担心这帮人盗取的东西会对楚国有着巨大的损害,但知道那只是一具古琴,心里却很难想到一具古琴对楚国有多大的危害。   齐宁在龙苑直待到半夜,好在他在竹林之内修炼内功,时辰倒也是过得飞快。   只等到半夜南疆雪龙沉睡之后,齐宁这才下了蟒池,顺着之前进入的密道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他记忆力惊人,赤丹媚领着他从地下密道进来的时候,他其实就一直在暗中记着方向,此番回去,顺着记忆方向而行,一切倒也还很顺利,这地下密道虽然极其隐秘,但其中却并没有布下什么机关。   到了弥勒寺的那处出口,上面的弥勒石雕封住了出口,齐宁知道这下面必有打开出口的机关,否则赤丹媚和萧绍宗等人也无法从出口离开,四周黑漆漆一片,齐宁双手在周边的石壁上抚动寻摸打开机关的按钮,这倒花了他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摸到一处极为光滑向外凸起的小圆石,用力向下按进去,果见到上面的弥勒石雕缓缓打开。   他心知当初赤丹媚打开这道机关,也必然花费了不少时间,记住了那机关所在,随后又发现石壁上有攀登上去时用来踏脚的凹洞,利用那些凹洞倒也是轻而易举地出了洞口,赤丹媚之前是在弥勒石雕背后捣鼓出移动石雕的机关,齐宁亲自试探了几下,却也是顺利让弥勒石雕封住了洞口。   齐宁暗想这条地下密道还真是皇宫的一处破绽,幸亏知道的人并不多,否则要是传扬出去,日后若有人想要入宫行刺,这便是一条极其方便的捷径,只是自己当然不能直接向小皇帝说明,否则小皇帝必然会怀疑自己又是如何知道密道所在,最近小皇帝和自己的关系有所疏远,齐宁也猜不透那小皇帝到底是何心思,这种事儿暂时还是不说为妙。   弥勒寺内一片死寂,齐宁出了弥勒寺,正是后半夜时分,大街小巷也是一片冷清。   回到锦衣侯府,发现侯府正厅却是灯火明亮,他心中奇怪,进到亭内,却见到齐峰和李堂都在厅内,顾清菡正低声对二人吩咐什么。   段沧海和赵无伤被齐宁调去统帅训练黑鳞营,齐峰和李堂则是被留下负责锦衣侯府的守卫,平日里齐峰和李堂二人轮流执勤,今日两人同时被召过来,倒是有些奇怪,齐宁正想过去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顾清菡正好抬头看到齐宁进来,愣了一下,李堂和齐峰感觉三夫人表情不对,都回过头来,看到齐宁,两人互视一眼,本来凝重的神色顿时松弛开来。   齐峰率先抢上来,拱手道:“侯爷,你.....您没事吧?”   齐宁低头看了看自己,除了方才在水中浸湿了衣衫,衣衫还没有干,倒也没有什么不对劲,反问道:“你觉得我有什么事?”   齐峰干笑一声,道:“侯爷.....侯爷没事就好。”   李堂也是走过来,打量齐宁几眼,确定齐宁安然无事,这才彻底放心。   顾清菡走过来,向齐峰二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出门之后,齐峰似乎想到什么,又回转身将大门带了上,这才退了下去。   顾清菡上下打量齐宁一番,蹙眉道:“你.....去了哪里?”   齐宁心知那地下密道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道:“没什么,就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顾清菡一脸狐疑:“你身上都是水,难道下水了不成?你.....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一走就是整整一天,连.....连个招呼都不打,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我们多担心。”   齐宁心知昨天凌晨突然离开,直到今天后半夜才回来,走的时候也没有说一声,顾清菡自然是担心,安慰道:“三娘,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就是.....就是出去透透气,没什么大事。”   “透气?”顾清菡压低声音,微低下头,道:“是.....是不是我让你心里不舒服,所以.....所以你才自己跑出去?”   “没....没有!”齐宁心想我这半夜跑出去,与你又有何干系?   顾清菡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前天晚上说的话,你心里一定不痛快,可是.....可是你也用不着这样,害人家担心一整天。我又不敢到处张扬,只能让他们两个四处找寻,你平日去的那些地方,他们又寻你不见,我还.....!”说到这里,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瞥了齐宁一眼,才轻叹道:“我.....我对你就当真那般重要吗?”   齐宁闻言,瞬间就明白过来。   顾清菡显然是以为那天晚上的三年之约让自己心里不痛快,所以自己才连说一声也不说,偷偷离府,她自然不可能知道是赤丹媚半夜三更将自己带出去。 第一零六七章 枯木   齐宁既知顾清菡误会,却也是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一言不发,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看上去一脸惆怅。   他这般一言不发,却更是让顾清菡觉得此事因自己而起,咬了一下嘴唇,走近过去,轻声道:“你.....为何不说话?”   齐宁看了顾清菡一眼,却是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顾清菡叹了口气,低声道:“那.....那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就是,反正.....反正今天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我又能说什么。”齐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可是.....你都准备好要离开侯府,我不知道如何改变你的心意,心里难受得紧,就.....就只能找地方透透气。”   顾清菡轻声道:“我又不是现在要走,我.....我不是和你说了,三年之后,我.....!”   “无论是几年,你不都是要走?”齐宁道:“我现在还要每天数着日子,每过一天,和你分离的日子就近一天.....!”说到这里,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苦笑道:“罢了,还是不说了,何必让大家都不开心。”便要起身来,顾清菡微蹙秀眉,不等他起来,按住他肩头,低声道:“先别走。”   齐宁抬头看着顾清菡脸庞,问道:“三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我要离开,是为了不让你做错事情。”顾清菡轻叹道:“你不能因此而精神不振,否则.....!”   齐宁道:“这些年,三娘一直都在照顾我,我已经适应了你在我身边。”抬起手,按住顾清菡兀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儿,顾清菡娇躯一颤,想要抽出来,但力气不大,被齐宁轻轻握住:“整个锦衣侯府,真正待我好的人只有你一个,我如今维持锦衣侯府,并非是为了什么世家传承,归根到底,只是为了能够好好保护你,除此之外,并无让我太牵挂的东西,如果有朝一日你离开了,锦衣侯府对我来说就一文不值。”   “不.....不许你这样说。”顾清菡抬起另一只手,捂住齐宁嘴巴:“你.....你这话被人听见,会说你数典忘宗.....!”   那如瓷器般光滑却又温暖的手儿贴在齐宁嘴上,一股幽香顿时直往齐宁鼻中钻进去,齐宁心下一荡,顾清菡感觉齐宁嘴巴微动,急忙收回手,齐宁却已经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顾清菡眉间一紧,低声道:“别胡来,快放手。”   齐宁道:“我若松手,就怕你跑了。”   他这简单一句话,却是让顾清菡心中一动,凝视着齐宁眼睛,见齐宁直直看着自己,轻叹一声,道:“以后不要胡乱说话,你是锦衣候,方才那话要是被人听见了,那如何是好?”   “三娘让我不说胡话,我便不说。”齐宁柔声道。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你也别去多想,要是....要是你好好的为人处事,三娘......三娘也未必会离开。”   齐宁忙道:“要如何你才会打消离开的念头?”   “那就.....那就看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顾清菡瞧见齐宁的反应,心知他确实对自己的去留异常关心,心中反倒有一丝甜甜的味道,低声嗔道:“你要是胡作非为,连我也管不住你,那可别怪我也丢下你不管。”   齐宁笑道:“好,三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灯火之下,看着这美娇娘浑身散发出诱人的风情,又闻到她身上的幽香,实在是忍不住,猛地一探手,抱住了顾清菡腰肢,顾清菡轻呼一声,已经被齐宁抱入怀中,身不由己地坐在了齐宁腿上,她想要挣扎,齐宁已经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只要三娘能够理解我的心,我就足够了。”   顾清菡听得这句话柔情蜜意,心下有些矛盾,却没有继续挣扎,低声道:“反正.....反正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你都要小心,不要乱说话,不要.....不要被人看出端倪来.....!”说到这里,脸上发烫,低下头不去看齐宁,齐宁何等精明,这最后一句话的意思顿时明白过来,心花怒放,贴在顾清菡耳边道:“三娘放心,我绝不会让人看出破绽,只有咱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   “你才怎样?”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反正.....反正我先和你说清楚,你.....你不能踏过那条线,否则.....否则我不依你。”   齐宁自然知道那条底线是什么,心想自己倒也没有急于求成,既然顾清菡这样说,那已经是极大的收获,心中一阵欢喜,顾清菡那柔软的娇躯在怀中,齐宁心神荡漾,忍不住凑近过去,便要亲自顾清菡脸颊上,便在此时,却听得门外传来声音:“侯爷!”   顾清菡和齐宁都是一惊,顾清菡迅速起身,背身整理衣衫,齐宁也是站起来,咳嗽一声,道:“何事?”听出外面是齐峰的声音,暗想这小子真是该死,什么时候不好打扰,偏偏这种时候跑过来,听得“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齐峰小心翼翼走过来,顾清菡这时候已经整理好衣衫,慢悠悠坐下去,看上去淡定自若,依然是端庄无比。   “侯爷,有人求见!”齐峰低声道:“这是他的信物!”说完,双手递过来一件东西,齐宁接过一看,确实一直小巧精致的金色刀刃,看这金刀并非用作武器,却像是收藏之用,他脸色顿时严峻起来,低声问道:“人在哪里?”   齐峰立刻出去,很快就带进一名一身黑色布衣的男子,那男子上前来,跪倒在地:“拜见侯爷!”   齐宁问道:“是老侯爷.....?”   他还没说完,那人已经道:“正在等候侯爷,请侯爷务必随小的去一趟。”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道:“带路。”   顾清菡看到齐宁手中的金刀,已经知道这男子很可能是金刀候派过来,已经是后半夜,却也不知道金刀候深更半夜请齐宁前往所为何事,但这种时候请齐宁过去,必然不是小事,过来轻声道:“宁儿,让齐峰带上几个人随你前往。”   那男子却摇头道:“侯爷,此行十分隐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请侯爷独自前往。”   “独自前往?”齐宁一怔,齐峰在旁已经道:“侯爷,金刀虽然是澹台家的信物,但......!”他虽然没有说下去,在场几人却都明白意思,无非是说金刀是真,但是否金刀候派人前来,那却不能确定。   那黑衣男子道:“侯爷如果信得过,请立刻动身,否则,就当小的没有来过。”起身来,向齐宁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齐宁犹豫了一下,向齐峰道:“你们不必跟着,我自己前往。”不等顾清菡和齐峰多言,跟随那人出去,顾清菡一脸担忧,齐峰也是皱起眉头。   那人领着齐宁出了门,门外停着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黑衣人跳上车辕头,扭头看向齐宁,齐宁既然跟了出来,也不犹豫,上了马车。   那黑衣人并不耽搁,一抖马缰绳,马车立时前行。   齐宁坐在车厢之内,心中很是奇怪,暗想金刀候年事已高,这个时候应该早就歇息,却为何非要在半夜三更让自己过去?   车行辚辚,街道上一片冷清,齐宁若有所思,行了好一阵子,齐宁掀开车窗帘,发现已经走到一条极为狭窄偏僻的街道上,他知道金刀候府所在,这条道路明显不是通往金刀候府,正想问清楚,马车却已经停下,车帘子掀开,那黑衣人恭敬道:“侯爷请!”   齐宁下了马车,发现马车停在一间宅子后门处,那黑衣人上前轻敲三下,又重敲了一下,后门“嘎吱”一声打开,那黑衣人恭敬道:“老国公正在等候!”也不废话,转身跳上车辕头,催马继续前行,很快就没入黑夜之中。   齐宁犹豫了一下,从后门进去,里面有两名黑衣人在等候,见齐宁进门,其中一人立刻关上门,靠着后门守卫,另一人恭敬道:“侯爷随我来!”   齐宁看他们的样子,倒也不像有什么敌意,随着那黑衣人往前行,心中却是戒备得很,一边往前行,一边观察四周的动静。   走了小片刻,到得一间屋子外面,那黑衣人上前推开门,低声道:“侯爷请进,老国公在里面等候!”   齐宁微点头,进到屋内,身后那黑衣人立刻将屋门带上,屋内飘荡着一股檀香的味道,齐宁向前走出几步,却见到一人身上裹着被子,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边上点着一盏油灯,气氛诡异异常。   齐宁借着灯火看那人,只见那人须发皆白,看上去苍老无比,而且显得异常虚弱,正是刚被加封为义国公的澹台煌。   齐宁忙上前两步,拱手道:“齐宁拜见老国公!”   澹台煌却是抬起一只手,向齐宁招了招,齐宁看到那只手臂已经是骨瘦如柴,而且微微颤动,心下一凛,暗想澹台煌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看样子已经是命不久矣。   澹台煌年轻时候南征北战,身上老伤众多,他年老之后,很少出门,固然是因为要远离朝堂,不参与朝中的纷争,另一个缘故,也确实是因为老伤太多,一直在府中休养。   齐宁上一次在宫里见到澹台煌的时候,老人家的身体和精神虽然算不得健康,却也算不得虚弱,短短一个多月,澹台煌就像变了一个人,精气神都已经虚弱到极点,齐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压抑感,见金刀候向自己招手,立刻上前去,握住了澹台煌的手,入手不但瘦弱无骨,宛若枯木,更是发凉,关切道:“老国公,您.....您怎么成了这样?” 第一零六八章 金刀之谋   澹台煌身体裹在棉被之中,但手上依然发凉,齐宁心下一沉,知道老国公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澹台煌虽然看起来十分虚弱,但嘴角却还是挂着一丝微笑,轻声道:“让你孤身前来,你没有惧怕,看来锦衣齐家的勇气还留在了你的身上。”   他说话依然很清晰,齐宁握紧他的手,道:“老国公,我马上去找大夫,给你.....!”   “生老病死,人力难敌。”澹台煌含笑道:“不用担心我,该走的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降世,那也是留我不住。”   齐宁神情黯然,虽说金刀澹台与锦衣齐家曾经有过很深的隔阂,但在他与金刀澹台家接触的这些时日,双方却并没有太深的敌意,而且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位虚弱无比的老者,曾经是驰骋疆场战功赫赫的一代名将,为大楚帝国建下了无数的功勋,确实是位值得尊重的长者。   自古名将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东海的事情,你做的很好。”澹台煌轻声道:“保全了澹台家的声誉,也为朝廷稳住了东海的局面。”   齐宁立刻道:“那都是晚辈应该做的。”   澹台煌摇头笑道:“人心狡诈,雪中送炭的人不多,落井下石的人却不少。”说到这里,却忽地剧烈咳嗽起来,齐宁顿时有些着急,澹台煌取了一只手帕,捂住了嘴,齐宁道:“老国公,您该好好歇息才是,这么晚.....!”   “不用担心。”澹台煌抬手指向边上的一张小椅子:“你先坐下!”   齐宁拉过小椅子,在澹台煌边上坐下,澹台煌这才道:“大楚立国至今,一路上走过来,异常艰难,时至今日,我大楚依然是内忧外患,一个不慎,便会落得国破家亡的境地。”   齐宁神情严肃,道:“皇上登基之后,存有雄心,假以时日,必能让我大楚繁荣昌盛。”   “皇上定然会成为一个好皇帝。”澹台煌缓缓道:“只是再英明的皇帝,也必须要有能臣干将全力辅佐。我们这些老臣都已经无法为皇上分忧,也不能再为朝廷征战疆场,这些担子,都需要你们这些后来人担负起来。”   齐宁听他语气,知道他说的并非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期盼,恭敬道:“老国公放心,为了大楚,为了皇上,齐宁定当竭尽全力。”   澹台煌微微点头,微笑道:“后辈之中,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并不多,你多加历练,必然能成为国之重器。”   “老国公过誉了。”   “记住,永远效忠皇上,永远相信皇上。”澹台煌正色道:“皇上是大有为之君,在你的辅佐下,我大楚必然能够繁荣昌盛。”又是一阵咳嗽,齐宁看在眼里,心中感叹,暗想瞧这样子,澹台煌的大限恐怕也就在这几日。   他心下顿时升起一阵忧虑。   如今的朝局,当初的四大世袭候之中,司马家可算是一家独大,其他三家,无论是锦衣齐家还是金刀澹台,单独而言,实力都无法与司马家抗衡,也正因如此,齐宁实际上一直希望能够与金刀澹台结成政治同盟,合两家之力,足以让司马家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也正因如此,齐宁在东海的处理,实际上也是向金刀澹台家发出了明确的结盟信号。   朝政之争,从来都不是谁都声音大谁就能取得胜利,争斗双方各自积蓄实力,等到必须要撕破脸的时候,就完全凭借手上的实力决一雌雄。   如今帝国仅存的军方大佬,也就只有澹台煌。   澹台煌存在一天,司马家就要忌惮一天,毕竟这位老将在军方的影响力已经是独一无二,澹台家一直低调行事,可是谁也不知道当澹台煌这位老将有一天出手的时候,其威力到底有多大,老奸巨猾如司马岚,那也是不得不考虑澹台煌的实力,是以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还没有完全到肆无忌惮的份上。   可是澹台煌若是过世,震慑司马岚的一大利器便会消失,到时候朝堂的局势对司马家更加有力,反观锦衣齐家,一旦澹台煌对司马岚的威胁消失,那么自今而后锦衣齐家便要独自面对司马家,也将成为司马家最大的眼中钉肉中刺,而这恰恰是齐宁最不愿意见到的局面。   没有了澹台煌和澹台炙麟的澹台家,就宛若没有牙齿的老虎,形同病猫,甚至将不会被任何人放在眼中。   武乡侯苏家自从武乡老侯爷过世之后,就已经是苟延残喘,在朝中只有一个站着的位置,而没有说话的位置。   锦衣齐家在齐景过世之后,实际上已经失去了对秦淮军团的直接控制权,虽然齐宁异军突起,勉强支撑,但手中能够直接利用的王牌,也只有兵力薄弱的黑鳞营。   反倒是司马家手握黑刀营,而且已经将玄武营拿在手中,更是将司马常慎派往秦淮军团揽夺兵权,一旦澹台煌过世,司马岚放手揽权,齐宁相信用不了多久,司马家非但能够掌控住京畿附近的兵马,而且司马常慎也会在秦淮军团形成气候,如此一来,军政都落入司马家手中,朝中再也无匹敌的对手。   “北方有变,却是大好良机。”澹台煌缓缓道:“齐宁,你以为这次良机是否能错过?”   齐宁摇头道:“千载难逢的良机,确实不能错过。朝廷已经和东齐人结盟,两国联兵伐汉,皇上即将前往平林秋狩,以壮士气,秋狩过后,应该很快就要出兵北伐了。”   澹台煌道:“你以为这是北伐的良机?”   齐宁一怔,只觉得澹台煌话中有话,犹豫了一下,才道:“北汉几位皇子争夺帝位,如今已经是兵戎相见,据说五子北堂昭笼络了边军,早已经杀向洛阳,而六子北堂昊也召集了洛阳附近的兵马,与北堂昭一决雌雄。至若四子北堂风,跑到了咸阳,依靠其舅父屈元古的力量,也已经杀进潼关,扑向洛阳。北汉如今内战四起,一盘散沙,这时候如果我大楚联合东齐人北伐,必能有所斩获。”   澹台煌声音虽虚弱,但脑子却还清明得很:“依你之见,一旦北伐,我们是否有实力一举攻灭北汉?”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老国公,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大战未开,很难判定谁胜谁负。北汉虽然陷入内乱,但毕竟实力雄厚,既然能与我大楚相持数十年而不败,其精兵猛将自也不在少数。我大楚北伐,是出国征战,远离本土,两国相比,各有优势和劣势,所以.....我也不敢断言北伐定能取胜。”   澹台煌眼中显出一丝欣慰之色,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是不易。朝中许多人只以为此番北伐,北汉内乱,我们与东齐联兵,必能一举成功。”摇头叹道:“那都是书生之见,若是你父亲还活着,绝不会有此想法。”示意齐宁靠近一些,齐宁凑上前去,澹台煌才轻声道:“北汉内乱,对我大楚来说,确实是天赐良机,只是并非攻灭北汉的良机,而是......拿下东齐的良机!”   齐宁赫然变色,澹台煌一双眼眸子却是深沉无比,低声道:“你没有想到?”   “老国公,您的意思是说,趁北汉内乱,咱们......攻灭东齐?”齐宁心下骇然,万万没有想到澹台煌竟然会有如此打算。   澹台煌缓缓道:“北汉绝非一战便可平定之国,固然是因为北汉的实力不容小觑,更因为北汉还存有一个天大的变数。”   “变数?”   “长陵侯北堂庆!”澹台煌一字一句道:“你父亲齐景乃是不世出的将才,而长陵侯北堂庆的军略才干,绝不在你父亲之下。当年北堂庆统领汉国的南方军团,与你父亲僵持在秦淮河,两人使出浑身解数,依然只是打个平手,我们大楚在北堂庆手里,没有夺得一块土地。”   齐宁微点头道:“晚辈也知道,那位北堂庆是北汉第一号名将,在汉军心中有着极高的威望,只是.....听闻多年前他就突然没了踪迹,如今南方军团的统帅是钟离傲。”   “他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澹台煌道:“一旦联军攻入北汉,北汉人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也定然会结束内乱,一致抵挡我们的进攻。岳环山对付钟离傲,倒也很有胜算,可是一旦北堂庆还活着,危难之时北汉将兵权交到他的手中,那么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岳环山绝非北堂庆的对手。”顿了一顿,才叹道:“放眼我大楚诸将,已经没有与北堂庆匹敌的对手。”   澹台煌征战一生,齐宁当然相信他的判断。   他忽然间意识到,如果此番楚国真的倾全力攻打北汉,一旦北堂庆出现,楚军面对北堂庆如此恐怖的对手,情势必将陷入危险之中,如果楚军此番北伐失利,那么对楚国来说,毕竟会导致国内的动荡,到时候天下局面就不是谁能够预判到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是楚国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弄清楚北堂庆是死是活,如果北堂庆果真死了,趁此次机会北伐,倒也不是没有希望,可是北堂庆如果还活着,而且北汉在危急时候以他为帅,对楚军来说就那就是天大的厄讯了。 第一零六九章 步步机心   澹台煌微眯着眼睛,缓缓道:“你没有想到我们会趁此机会攻灭东齐,其他人也都不会想到。与东齐联姻,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为了联合东齐攻打北汉,可是咱们真正的目的,却是为了让东齐人疏于防范。”   齐宁知道这是天大的机密,心中吃惊,低声问道:“老国公,难道.....咱们筹划北伐,都是假象?”   “不是假象。”澹台煌声音低沉:“从头到尾,朝廷都是以北汉为目标,岳环山统帅的秦淮军团,也是在制定攻略北汉的计划。”   齐宁微皱眉头,想了一下,才道:“老国公的意思是说,我大楚在筹划北伐,一切都是演给东齐人看?”   “不但是东齐人,还有北汉人,甚至我楚国人。”澹台煌道:“如果连自己人都骗不了,又如何去骗狡诈的敌手。”   齐宁苦笑道:“老国公,此事.....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晚辈之前没有察觉到一丝端倪.....!”   “这并不奇怪,如果你能察觉到端倪,那么这项计划就要落空。”澹台煌的神情严峻起来,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握住齐宁的手腕:“三年前,我们就已经准备了这项战略。”   “三年前?”齐宁更是吃惊。   三年前正是北汉与楚国在秦淮一线殊死搏杀的时候,那时候先皇帝和齐景也都在世。   澹台煌道:“立国以来,与北汉最惨烈的一战,便是秦淮大战。两国相持三年,互有胜负,无论是北汉还是我大楚,都损耗了太多的人力和财力,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敌我双方都明白,我们都不是速亡之国,以目前两国的实力,想要以一战而平定对方,几乎是痴人说梦。”   齐宁微微颔首,心知这是流了无数血才得出的结论。   “先帝那时候便知道,要想攻灭北汉一统天下,必须要具备天时地利人和方可,三者缺一不可。”澹台煌道:“如果要攻打北边,定要在三月开春之后,十一月之前就必须停手,将所占之地加固防守。”   “老国公的意思是咱们南方的将士过了十一月,就不适应北边的气候。”齐宁问道。   澹台煌点点头:“两军对阵,考虑的事情众多,这气候便是一定要考虑在其中。此外定要掌握敌方的地理,将对方的地形环境了然于胸,否则进入敌境,就如同瞎子一般。”   齐宁立时便想到被软禁在神侯府九宫池内的北堂煜。   北汉有一副寰宇图,寰宇图是经过对北汉境内地形进行详细的考察,由北堂煜为首制作出来的一张地图,北堂煜被抓之后,隆泰就想过从北堂煜手中获得寰宇图,也曾派齐宁前往游说,只是北堂煜自然知晓一旦寰宇图落入楚国将会给北汉带来灭顶之灾,自然不可能告之寰宇图的详情。   齐宁深知这是冷兵器时代,没有什么高科技,要制作出一副详细地图可说是困难重重,北汉制作出寰宇图,自然是为了掌控所辖土地,但付出的成本也定然是极其高昂,那样一幅地图,当然不可能轻易让它落入楚国人之手。   “如今我大楚国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不占优势。”澹台煌道:“至若人和,我大楚也未必是铁板一块。”   齐宁心想西川那位蜀王蠢蠢欲动,东海又刚刚发生世家图谋作乱之事,朝堂之上,内争也从不曾消失,北汉那边固然内战激烈,这大楚却也是危机四伏。   “先帝清楚对于北汉,只能缓而图之。”澹台煌道:“只是两国大战之时,东齐人坐山观虎斗,那时候我们便知道,如果放任东齐不顾,迟早会出大事。东齐人从来都不老实,东齐那位国君虽然算不得野心勃勃之辈,但他手下的东齐双璧却都是心存鬼胎,前番东齐太子段韶前来,此人的野心,远在其父之上,如果有朝一日此人登上东齐国君的位置,再加上东齐双璧的推波助澜,东齐必成大患。”   齐宁微点头道:“老国公所言极是,段韶并非甘于人下之辈。”   “对北汉要缓而图之,但对东齐却要尽早将其拿下。”澹台煌道:“先皇帝在秦淮大战尚未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让我等筹划灭齐计划。”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老国公,恕晚辈斗胆,您说的我等,先皇帝自然不只是和您老一人商量,却不知......还有谁在其中?镇国公是否也在其内?”   “我和你父亲。”澹台煌道:“镇国公素来是担任后勤筹备,钱粮马匹都要交给他来筹办,但前线战事,他很少参与进来。”   澹台煌这句话,自然是透露出一个重要的讯息。   司马岚在先皇帝时期,仅仅是负责后勤,并无资格参与军事战略。   但如今北伐战略的负责人便是司马岚。   齐宁若有所思,轻声道:“攻灭东齐,一直都是在秘密筹划。”   “按照先帝的谋划,如果找不到机会,就只能是休养生息。”澹台煌正色道:“可是一旦出现良机,就必须抓住,一举拿下东齐和关西,如此才能最终平定北汉。”   “关西?”   “关西咸阳由屈元古镇守。”澹台煌道:“屈元古才干平庸,如果出其不意对关西之地发起攻势,就有希望在短时间内拿下咸阳,继而据守潼关。”   齐宁脑中浮现出一旦楚国的得逞的格局,心下也是骇然。   如果楚国这项声东击西的计划顺利实行,不但拿下东齐之地,而且占据关西,那么北汉就面临三面受敌的局面,关西守住潼关,可进可退,东齐之地有马陵山作为屏障,亦是可守之地,而南方楚军主力则是有淮水之险,如此一来,汉军无论攻向哪一方,其他两面便会遭受攻击,同样,楚军一旦发起攻势,三面都可同时出兵,汉军自然是要顾此失彼,而且到时候攻守完全都掌控在楚军手中,楚军想攻便攻,欲守便守。   即使楚欢不会对汉地发生大规模规矩,但隔三差五进行袭扰,也足够让北汉风声鹤唳。   “先帝在东齐立储之时,拍尚是太子的今上前往东齐,本就是开始实施计划。”澹台煌道:“先帝如果尚在世,也会向东齐求亲,今上出使东齐,本就是先帝想让东齐人认识今上,也让今上见一见东齐公主。”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这些老家伙谋划的当真是长远,他一直以为小皇帝撇开司马菀琼,非要娶东齐公主,其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免司马家的势力太大,现在看来,避免司马氏势力太大是一个缘故,但最主要的缘故,却是施行先帝的计划。   先皇帝临终之前,自然会将此等秘密国策告之后继之君。   “求娶东齐公主,最大的麻烦就是北汉人也会从中插上一手。”说了半天话,澹台煌的声音更为虚弱,脸色晦暗的很,但他却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北汉人自然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楚与东齐联姻,而且东齐人狡猾多端,他们一直采用平衡之策,我们向他们求亲,他们也未必会轻易答应,所以先帝也做好了准备,必要之时,给予东齐人无法拒绝的条件。”说到这里,唇边露出一丝笑容:“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比之我们当初设想还要顺利,你出使东齐,不但带回来东齐公主,而且北汉内乱,东齐人急不可待要趁机扩张势力,主动向我们请求联军.....!”   齐宁道:“老国公,这是否证明东齐人已进入了圈套?”   “两国结亲,而且准备联军伐汉,东齐人自然不会想到我们的目标是他们。”澹台煌道:“此外东齐使团护送公主前来尚未抵京之时,我们就已经做好准备,定会赐婚段韶,将一名世家小姐许配于他。最早的时候,我们曾经想过将司马菀琼嫁过去,但后来改了主意,从西门无痕或者苏禎两人的子女之中,挑选一人前往。”   齐宁心下一凛,他本以为隆泰赐婚段韶,只是临时起意,现在才知道,这竟然也是意图吞并东齐计划的一部分。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自己横插一缸子,嫁往东齐的就很可能是西门战樱,从计划之中来说,无论将谁嫁往东齐,实际上就是送往绝境。   “只要我们赐婚段韶,那么东齐人最后的顾虑也会消失。”屋内灯火昏暗,澹台煌声音低沉:“两国亲上加亲,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我们的目标会是东齐,最终苏禎的女儿嫁过去东齐,苏禎也亲自护送女儿前往,一切都如我们计划。前番得报,东齐人对苏禎倒是礼敬有加,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苏禎乐在其中,一时间竟没有回来的意思。”   齐宁皱起眉头,他知道苏紫萱嫁往东齐之后,苏禎也算是扬眉吐气,成为了东齐的皇亲,而且亲自护送女儿前往东齐,堂堂大楚武乡侯送女前往,自然会让东齐人觉得诚意满满,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楚国已经密谋吞并其国,而苏禎耽于酒色,身在东齐,自然美酒佳人享用不尽,他乐不思蜀,留在东齐,不知不觉中,实际上为灭齐计划做了更好的掩护。 第一零七零章 密略   齐宁此时才知道,朝野都以为已经闲散在家的金刀老侯爷,实际上对于天下大势一直都很清楚,而且暗中早就筹划起对东齐的战略。   这一切小皇帝当然不可能一无所知。   只是齐宁心里却很奇怪,小皇帝在此事上对自己没有透露一丝端倪,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此事干系重大,小皇帝缄口保密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澹台煌今晚将自己召过来,而且在这极为隐秘的地方向自己详细说明了此等机密,着实让齐宁吃惊。   “老国公,此等大事,却不知.....?”齐宁欲言又止,澹台煌自然是明白意思,问道:“你是在奇怪,为何老夫会将此事告知于你?”   “正是。”齐宁道:“军国大略,而且如此干系重大,晚辈.....!”   澹台煌盯着齐宁的眼睛,道:“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灭齐之策虽然是先皇帝筹谋,但要实施起来,如今却要依仗你。”   “我?”齐宁吃了一惊。   澹台煌正色道:“当初筹划灭齐之策,除了秦淮军团作为主力,东海水师也要参与其中,是以老夫与你父亲都亲自参与了谋略。但如今你父亲已经不在人世,老夫行将就木,此等大事,我们已经无法按照先帝的嘱咐去完成,但统一天下的大业却不能因此而中断,所以你们这些后人必定要担负起我们留下的担子。”   齐宁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澹台煌抬起另一只手,手里却从棉被之中拿出一份书函,手臂颤抖,递给齐宁,齐宁也不知道是何物,急忙接过,澹台煌正色道:“这里是具体的战略计划,大致如此,不过高明的统帅,却也不会拘泥不知变通,因时制宜,你现在拿过去,他日一旦皇上有旨,你大可以按照这上面的进行部署。”   齐宁万没有想到如此大任澹台煌竟然交到自己手中,只觉得这份书函当真是重于泰山,神情凝重:“老国公,并非.....并非晚辈托词,只是如此重任,事关国运,晚辈从未有统兵作战的经验,在战场上甚至不如一名兵士,又如何能够担得起如此天大的责任。”站起身来,躬身道:“还请老国公三思!”   澹台煌目光深邃,沉声道:“大丈夫要有匡扶天下之雄心,你未战先怯,这可不是锦衣齐家的风范。当年你父亲初次上阵,毫无惧色,亲斩三颗首级,勇冠三军。本来此等大业,该是你和澹台炙麟共同辅佐皇上完成,澹台炙麟不在了,你自然义不容辞要担负起责任,老夫嘱咐过你,相信皇上,忠于皇上,老夫也知道将此等大事托付于你,确实让你为难,但你却不可拒绝。”忽地剧烈咳嗽起来,齐宁急忙上前轻拍澹台煌背部。   “不要害怕,还有皇上在。”澹台煌露出一丝笑容:“皇上定是大有为之君,你辅佐皇上,也必定名留青史。”   齐宁心想能不能名留青史我实在不关心,但澹台煌眼下这个样子,自己又如何拒绝,又想到此事毕竟还是皇帝在主导,到时候一切听从小皇帝的旨意就好,如果小皇帝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负责此项计划,到时候再另选他人便是。   最为紧要的是,如今朝政几乎都是司马家在把持着,攻灭东齐此等大事一旦正式实施,就不可能瞒过司马岚,到时候司马岚是否会支持齐宁主持此等军略,那还是未知之数。   司马家已经将锦衣齐家视作对手,而齐宁一旦主持军略,自然会手握兵权,这当然不是司马家愿意看到的。   齐宁心中感叹,澹台老爷子托付重担,似乎也没有想过楚国内部的争斗。   只是他自然不好直接说出口来,这时候澹台煌又咳嗽起来,他本就身体虚弱,今晚将此等隐秘大事告之齐宁,已经是废了很大的精力,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先前还要虚弱许多,齐宁温言道:“老国公交代的事情,晚辈定当全力以赴。您老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息,改日晚辈再过去看望您。”   澹台煌抬手轻轻拍了拍齐宁的手背,随即抬手,示意齐宁可以离开,齐宁知道老人家确实没有精力继续谈下去,当下向老爷子深深一躬,缓缓后退,出了门去。   他将澹台煌交托的那份书函收入怀中,出了门来,天色微亮,黎明将近,守在门外不远的那黑衣人上前来,领了齐宁出去。   齐宁从后门出来,那辆马车却在后门等候,拉着齐宁回到侯府,等齐宁下车,便径自离去。   齐峰和李堂却一直在侯府门前等候,见到齐宁回来,急忙迎上来,瞧见齐宁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齐峰凑近道:“侯爷,三夫人一直在等您,到现在都没睡。”   齐宁心中一暖,想到什么,问道:“对了,我让你二人找寻仙儿姑娘的下落,你们可有消息?”   “侯爷,我们调查那艘画舫背后的主人,得知那艘画舫在半年前就已经被人重金买走。”齐峰道:“那位仙儿姑娘也并非是她手底下的人,他也见过仙儿姑娘,但却从未说过话。”   “卓姑娘画舫上的那些人都不知道仙儿的来历?”   “他们倒是提供了一些线索。”齐峰摇头道:“但是我们依照他们提供的线索去调查,才发现那些线索都已经断了,画舫上那些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他们都是卓仙儿雇佣的仆从,根本不知道卓仙儿真正的来历,所以......!”   “所以什么?”   齐峰和李堂对视一眼,李堂才小心翼翼道:“侯爷,秦淮河上的姑娘,几乎都能够找到来历,唯独这位仙儿姑娘,似乎事先就在自己的来历上做了手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位卓仙儿,有可能是一名奸细!”   “奸细?”   “秦淮河上是消息流通最多的地方。”李堂小心翼翼道:“如果混迹在秦淮河上,可以打听到许多秘密,再加上朝中许多官员也喜欢在秦淮河上玩乐,如果有人蓄意想从那些官员身上套取情报,并非难事.....!”说到这里,想到自家的侯爷一直和那位卓仙儿十分亲昵,说不准卓仙儿就是要从这位小侯爷口里套取情报,知道这些事情点到为止,还是不多说为好。   齐宁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齐峰忙道:“侯爷放心,我们还会继续打听。”   齐宁只是点点头,也不多言,回到厅内,顾清菡果然在焦急等待,见到齐宁进厅,这才松了口气,齐宁冲着她微微一笑,在椅子上坐下,只是今晚与澹台煌一番话,又知道澹台煌时日无多,想到日后锦衣齐家面临的局面将会更加困难,眉宇之间难免会有一丝愁烦,顾清菡是何其精明的女人,自然看在眼里,倒了一杯茶过来,这时候外面已经显出曙光,柔声道:“天都要亮了,你早些歇着去。”   齐宁接过茶杯,喝了口茶提提神,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三娘,澹台老侯爷恐怕时日无多了。”   澹台煌虽然已经晋封为义国公,但齐宁一时间却还是不习惯改口,他也知道自己半夜三更被澹台煌找过去,顾清菡是知道的,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倒像是有什么瞒着她一般。   楚国的灭齐计划,齐宁自然是要守口如瓶,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   顾清菡娇躯一颤,神色顿时便黯然下来,在旁缓缓坐下去。   她不是寻常少妇,知道这个时候澹台煌如果过世,对锦衣齐家将意味着什么。   “还能.....有多久?”   “说不准。”齐宁叹道:“看样子,也就这两个月的事情,甚至.....更短!”   顾清菡轻叹一声,沉默片刻,才道:“以后你身上的担子会更重。”   齐宁微微一笑,道:“三娘不用担心,老侯爷给我留下了锦囊妙计,不会有什么大事。”他虽然不想隐瞒澹台煌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但却也不想让顾清菡为此忧虑。   “锦囊妙计?”   “天机不可泄露。”齐宁哈哈一笑,看着顾清菡憔悴的脸庞,柔声道:“一夜未睡,赶紧去歇息,女人熬夜最容易变老。”   顾清菡瞪了齐宁一眼道:“你是说我老?”   “当然不是。”齐宁微笑道:“三娘年轻貌美,连我这个心静如水的君子每次看到心里都一个劲的跳,怎能说老?就算是到了一百岁,三娘也还会貌美如花。”   “呸。”顾清菡轻啐一口:“就你喜欢胡说八道。不和你说笑了,昨天三老太爷去了西门家,西门神候倒是好说话,已经定下了成亲的吉日,就选在了九月二十。”   “九月二十.....!”齐宁微一沉吟,颔首道:“就按照这个日子去办吧。”想了一下,才道:“后天就是平林秋狩,到时候我要随驾前往平林,侯府这边,就仰仗三娘张罗了。”问道:“是了,三娘,从前皇上秋狩,大概都需要多少天?”   “这个可说不准。”顾清菡道:“我记得大都是五六日就能赶回来,有时候会长一些,却也不会太久。”   齐宁点点头,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后天要陪着皇上去打猎,这可要养足精神,可莫到时候一直猎物也没打着,那可是要闹大笑话了!” 第一零七一章 惊鸿   隆泰二年九月初六,正是平林秋狩的日子。   齐宁之前一直闹不清楚此番随驾侍奉的官员到底有多少,又会是哪些人随侍,只等到出发之后,才发现随驾官员比之自己预想的似乎要多上不少。   除了一些老迈的文官,例如礼部袁老尚书这些确实不便骑马狩猎,能够上殿的官员倒有一大半随行侍驾。   齐宁细细一想,倒也释然。   此番平林秋狩,固然是以壮士气,但也是彰显皇威的机会,隆泰登基之后,尚没有真正向百官彰显皇威的时机,既然有秋狩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皇帝秋狩,打出的自然是龙旗。   极为宽阔的街道上,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最前方是一队皇家近卫骑兵,清一色铁甲寒光,威严无比,最前面是近卫军统领迟凤典,甲胄厚重,身边一名骑兵高举龙旗,近卫骑兵后面,又是一队背负长弓的骑兵,亦是出自近卫军。   近卫军虽然人数不算多,但却分有骑兵和弓兵,实际上近卫军人人擅长骑射,骑兵可射箭,而弓兵同样可以骑马。   此番皇帝出猎,从近卫军中调集了五百精锐,又从虎神营和玄武营各调集五百骑兵,再加上随驾的官员和伺候的太监,浩浩荡荡的队伍不下两千之众,一队队从街道上走过,却也是气势磅礴,虎神营的兵马早已经在两边形成人墙,百姓们在两列观望天子,龙旗所过,两边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   队伍行进颇缓,这也是隆泰有意为之,便是要在百姓面前彰显天子威仪。   隆泰被一群骑兵簇拥在当中,一身金黄色的战甲,头戴金盔,腰佩天子剑,虽然年纪轻轻,但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却也是英姿飒爽,满是威仪。   天子狩猎,彰显武风,自然不会乘坐龙辇前往。   齐宁骑在马上,看着两边毕恭毕敬跪伏在地的百姓,阳光明媚,照射在天子金色盔甲上,闪烁着金色的光辉,宛若天神下凡,透过金光,齐宁看见隆泰身姿挺拔,心中不由感慨。   在百姓们敬畏的目光之中,队伍终于出了京城,向西南方向而行。   平林是皇家猎场,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地,平日里有官兵看守,为此在平林边上有专门一座军镇,守卫平林的官兵就驻扎在镇子上。   已经入秋,天高气爽,上到天子,下到兵士,清一色都是骑马而行,所以到平林这段路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正午时分,齐宁就望见远方一望无垠的猎场,未到深秋,林木葱翠,让人望之心情开阔。   齐宁出发之前,倒也是打听了一下,皇帝秋狩,倒并非只是带着一群臣子纵马狩猎。   天子有天子的狩猎之法。   按照规矩,头两日其实是由臣下带队狩猎,天子坐镇,以臣子所收获的猎物来评定胜者,将由皇帝亲自下旨嘉奖。   通常而言,皇帝若有皇子,首日皇子出猎,若无皇子,则是以武将出猎。   不过抵达之日,则是要先行祭祀,万物有灵,天地循常,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对天地万物都要心存敬畏之心。   平林守兵在皇帝抵达之时,早已经在平林四面设下了岗哨,天子狩猎,非同小可,闲杂人等自然不可靠近,而且此番平林秋狩,并非什么隐秘之事,京城大街小巷人尽皆知,谁也保不准会有人趁机潜入平林,意图对君臣不轨,所以平林秋狩确定日子之后,平林守兵就已经将平林地毯式清扫了数遍,确保狩猎区内万无一失,此后便即在平林周围设下了岗哨,而且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骑兵环绕着平林四周巡逻。   平林作为皇家狩猎之所,面积自然不小,深林茂密,其内蓄养了诸多禽兽,以供皇帝狩猎之时所用,毕竟皇帝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平林狩猎,自然是猎杀的猎物越多越好,所以平林的猎物不但众多,而且因为是放生野养,自然也有野性。   不过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在平林内蓄养的野兽也都是很有讲究,通常情况下,没有皇帝的特旨,平林之内并无虎豹之类的大型猎物,多是狼獐狍鹳之类。   队伍抵达之前,平林就已经搭好了营帐,皇帝大帐在阳光之下金碧辉煌,四周环绕着近卫军兵营,而臣子们的营帐则是距离天子大帐有数里之遥,除非皇帝召见,否则无论什么人都不可轻易靠近天子大帐。   平林东侧早就设下了祭祀之所,隆泰带领群臣行过祭祀之礼,已经是黄昏时分,皇帝下旨,群臣回营歇息,次日在狩猎场聚集。   次日天刚放亮,号角声起,群臣就已经聚集在平林外的空旷草地上,隆泰一身金色铠甲来到空地,扫过群臣,径自落座,群臣拜过之后,分两边站定,隆泰下旨赐了司马岚座,这才笑道:“朕今日与诸位爱卿平林秋狩,诸位爱卿也知道这是为了彰显我大楚的武威,此番平林秋狩,是镇国公上书所请,一切也都是镇国公亲自操劳,朕有老国公安排这一切,心中甚慰。”   群臣心想皇帝面带微笑,语气也是十分欢快,却也不知道皇帝是非真的欢喜,圣意难测,自然是谁也不敢说话。   此番朝中重臣大部分都随驾而来,只是义国公澹台煌身体虚弱,自然不能成行,神侯府西门无痕虽然会上朝,但作为一个独特的衙门,朝中许多的仪式活动神侯府并不参与其中,西门无痕也很少和朝中的大臣走在一起。   其实众臣心中都很清楚,西门无痕负责的衙门,主要是处理江湖事务,此外负责打探各类情报,群臣固然对神侯府敬而远之,不愿意去招惹那帮瘟神,而神侯府的人也从来是与群臣划清界限,尽可能不与群臣有所往来。   “老国公,今日该是安排怎样的活动?”隆泰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似乎在深宫待得久了,出来透透气,也让这位年轻的皇帝心情愉悦起来。   司马岚立刻起身来,拱手道:“启禀皇上,今日应该是由皇上挑选几位臣子,率队狩猎,以三个时辰为限,三个时辰之后,带着猎物返回此处,以猎物多者为胜,按照以往的惯例,将由皇上赐下封赏,彰显武威之际,亦是让我大楚成为尚武之国。”   隆泰含笑道:“让他们去狩猎,朕和诸位爱卿都要在这里等上三个时辰,那岂不是无趣的很?”   众臣都是一怔,司马岚也是一愣,但却立刻道:“我大楚先皇帝俱都是如此。”   “老国公,朕有一个想法,你看成不成。”隆泰笑道:“朕前些日子在宫里练习骑射的时候,亲自到御马监选马,发现御马监内良驹众多,其中有两匹马颇为怪异,听说十几名驯马手都无法将之驯服,而且御马监其它的骏马都不敢与它们同槽。”   司马岚笑道:“皇上说的是惊鸿和黑闪那两匹马?”   “原来国公知道那两匹马。”   司马岚道:“回禀皇上,那两匹马都是进贡上来。一匹是西川进献上来,便是那匹黑闪,黑闪尚年幼的时候,风驰电掣,但凡马匹,大都擅长平原之地,可那黑闪却是能够在山岭之中如履平地,当真是千里挑一的良驹,黑闪到底出自何处,至今无人知道,只是有人经常看到那黑闪在山岭之中奔驰,而且都是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能触碰其皮毛。后来西川当地官府花了上百人之力,耗费几个月时间,才将其擒获,尔后进献到宫里。”   隆泰笑道:“那是匹野马,在宫里待了好些年,如今依然是野性难驯。”   “至若那匹惊鸿,是当初我大楚攻下陈郡的时候,在陈郡所得。”司马岚道:“陈郡城破之时,惊鸿在城中出现,快若闪电,将士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其擒住,还被惊鸿闪了数人,进献到宫里之后,先帝曾想驯服此马,是老臣谏言此马太过暴烈,为免伤龙体,不可轻碰,先帝才下旨将其收入御马监。只是惊鸿收入御马监之后,依然不得安宁,连伤数匹良驹,最后才被单独分开。”   隆泰颔首道:“朕瞧见这两匹马,都是野性难驯。只是如此难得的两匹良驹,如果一直关在御马监之内,实在是可惜,所以朕此番将那两马带来,今日咱们先不急着狩猎,朕倒想看看诸位爱卿之中,可有人能够驯服这两匹烈马?英雄配骏马,这两匹都是不世出的宝马,朕今日在这里下旨,但凡有人能够驯服其中任何一匹,朕不但赏赐黄金百两,而且将宝马下赐。”   两边顿时议论纷纷,文臣倒也罢了,但是对跟随而来的不少武将来说,却都是显出兴奋之色。   对武人来说,宝刀和良驹永远对他们充满了吸引力,众人心里都很清楚,越是难以驯服的骏马,越是难得,而且这两匹马既然都是当初进献到宫里,那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宝马,不少武将摩拳擦掌,寻思着待会儿上去试一试,若是能够当众驯服宝马,不但可以获得宝马,而且还能够在皇上面前大大露脸,对前程自然也是大有裨益。 第一零七二章 驯马   阳光之下,群臣瞧见两名御马监的太监一前一后牵着两匹马来到场地中央,两名太监似乎是有意要拉开距离,并不让两匹马靠的太近。   群臣之中有懂马的一看到被牵到场地中的两匹马,眼前便是一亮,心中暗暗喝彩。   前面一匹马全身乌黑色的鬃毛,阳光之下,鬃毛油亮光顺,先不看骨架,只看那鬃毛,便知道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后面不远处则是跟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膘肥腿长,被阳光照耀的白色鬃毛竟似乎泛着白色的光芒,极其耀眼。   黑似乌云,白似积雪。   有些人见到两匹马被牵进场地,心里倒是有些诧异,知道这两匹马存在的官员其实也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官员莫说见过,便是听也没有听说过。   先前听说两匹马野性难驯,群臣都以为两匹马必然是暴烈成性,这时候瞧见两匹马都显得十分安静,心想难道皇上有些夸大其词。   隆泰似乎看出群臣的心思,笑道:“诸位爱卿可别看它们这时候老老实实。他二人这几年日夜都与这两匹马待在一起,也都算是熟悉了,牵它们溜溜倒也无妨,可就算是他们,那也不能触碰这两匹马。”转视司马岚,问道:“老国公,你看朕今天这样的安排如何?”   群臣见隆泰和司马岚说话的时候显得十分恭敬,不像皇帝对臣子说话,倒像是一名后辈向前辈请教,心想看来司马岚如今确实是权倾朝野,连皇帝陛下对他也要假以辞色。   司马岚微笑道:“皇上的安排,老臣以为很是合适。今次秋狩,本就是要扬我大楚武威,这两匹宝马在宫中多年,不能物尽其用,今日皇上能够将这两匹马拿出来当做奖品下赠,不但能让这两匹宝马一展身手,而且还能够让大家见识一些我大楚各位将军的驯马风采,可谓是一举三得。”   “老国公既然都觉得是一举三得的好事,那朕就欣慰了。”隆泰看上去略有些兴奋,高声道:“诸位爱卿,今日在场所有人,不论官位高低,但凡觉得自己有驯服这两匹宝马的能耐,都可以出来一试。”   群臣见到隆泰兴趣盎然,心想少年天子毕竟是少年天子,虽然是一国之君,终究还是孩童心性。   在场不少武将虽然都跃跃欲试,却也没有人敢率先上前,皇帝虽然下旨在场所有人不论出身贵贱都可以上前一试,但是否真的能上去,人人心中自有思量。   那些兵士之中,却也有驯马的好手,但这种时候,就算能耐通天,那也不敢上去,否则若是在这种场合出了风头,盖了那些帝国武将,以后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能够随驾侍奉出来的官员,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属于帝国高层官员,随便一个眼神,就能要人性命,所以当兵的都绝了上去驯马的心思,而武将们则是静观其变,不敢率先出头。   隆泰见众人不出声,叹了口气,道:“我大楚帝国,难道竟没有勇士敢驯服一匹宝马?”   此言一出,众臣面面相觑,从臣列之中,终于战出一名粗壮的武将,上前跪倒在地,大声道:“圣上,臣.....臣许瞉斗胆一试!”   那汉子四十出头,许多人认出此人乃是虎牙将军许瞉。   楚国许多能征惯战的将领都是分赴在各地统领兵士,而朝中却也有一批封号将军,这些将军食君之禄,一小部分是在京中任武职,有一大部分则是挂着名号,并无实权,只不过一旦有地方需要将领统兵,朝中就会指派过去。   许瞉也曾立过战功,但后来因伤回京休养,此后数年一直都没有外派,而且为人耿直,不善于打理关系,所以至今兀自赋闲在家。   他将众人都不上前,本也不好出头,听得隆泰略带失望之言,一时意气,立刻站了出来。   隆泰见许瞉站出来,立刻露出笑容,道:“好,许爱卿,你看这两匹宝马,你要选择哪一匹驯服?”   许瞉起身来,绕着两匹马转了一圈,指着那全身乌黑的黑闪道:“皇上,臣斗胆,想试一试这黑闪,还请皇上准许。”   隆泰点头道:“好,朕只盼你显出自己的本事,将这黑闪带回去。”   当下白马惊鸿被牵了下去,边上的群臣担心驯起马来,这黑闪会不受控制伤了人,所以都往后退开,空出了大大的场地,近卫军统领迟凤典则是亲自靠近到隆泰身边,守卫其安全。   那驯马太监松开手,退到一旁,许瞉这才摘下头盔,放到一旁,卷起了衣袖,吐了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手,绕着黑闪转圈子。   许瞉虽然看起来粗犷,却也不是笨人,知道既然连皇帝都说这两匹马野性难驯,那就绝不好对付,自己今日第一个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驯马,就算最后真的无法驯服此马,却也不能太难看,否则以后在朝中更不好混。   黑闪一动不动,只是打着响鼻,看起来倒很是老实。   忽然之间,许瞉如同野狼一般,忽地窜过去,速度实在不慢,一把揪住了马缰绳,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黑闪已经被惊怒,长嘶一声,脖子猛地一甩,力量十足,许瞉虽然身材魁梧,却是被黑闪这一甩轻易地带过身体,如同纸鸢般飘过去,许瞉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松开马缰绳,猛地感觉腰间一阵巨疼,却是那黑闪甩动之时,已经扬蹄踢出来,一只马掌正踢在许瞉腰间。   这宝马静如处子,动若脱兔,方才看起来老老实实,这时候一动起来,当真是狂风暴雨一般,野性十足,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许瞉就已经被踢飞出去。   黑闪这一踢,力量几乎不下于一只铁锤砸在腰间,许瞉飞出去之后,重重落在地上,想要起身,只是挣扎两下,感觉腰骨剧疼难受,根本站立不起来,心知自己的腰骨只怕已经踢伤。   群臣回过神来,看到许瞉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踢飞,心下都是骇然,暗想看来皇上所言果然是不假,这黑闪的性情,真是暴烈到极致。   许多武将看在眼里,都已经知道这黑闪实在是危险的很。   黑闪如今还没有被下赐,那就还是皇家宝马,要驯服此马,却绝对不能伤了它,如此一来,无论是谁上去就会有所顾忌,甚至畏手畏脚,而这匹宝马却反倒有能力伤到驯马者,本来在场许多人都是跃跃欲试,既想得到宝马,又想在皇帝和群臣面前出出风头,可是看到许瞉眨眼间就被踢伤倒地,不少人立刻生出退却之心。   许瞉在朝中虽然不算什么厉害人物,但也是个征战沙场的老将,身手也是不弱,如此轻易就被踢飞,对众人顿时起到了震慑作用。   想上去驯马的无法是想得到宝马出出风头,可是一旦落败,非但得不到宝马,名声有损,而且甚至有受伤的可能,既然如此,那还是干脆不要冒这个险。   隆泰见得许瞉被踢飞,忙起身来,便要上前去,迟凤典却抬手拦住,“皇上小心!”   那黑闪兀自在原地转着圈子,那驯马太监一时间也不敢靠近过去。   司马岚已经让人过去将许瞉抬了下去,又令御医赶紧看看伤势,紧急处理,许瞉被抬下之时,脸上既是懊恼,又是痛苦,盯着那黑闪,一脸恼怒。   平林秋狩刚刚开始,一名武将便因为驯马受伤,兆头显然不是很好。   齐宁一直冷眼旁观,心里却也明白,无论是惊鸿还是黑闪,倒还真是千里挑一的绝世良驹,他如今还真是缺一匹好坐骑,有心想要弄一匹到手,但却也并不着急,静观其变。   许瞉受伤,四周更是一片沉寂。   隆泰皱起眉头,看向司马岚,道:“老国公,朕.....朕想的这个法子,是不是太凶险?徐爱情因此受伤,朕.....!”   “皇上,身为帝国的武将,本就是要迎难而上。”司马岚立刻道:“身在沙场,与敌激战,连性命那也是顾不上的。皇上今日下旨驯马,宝马虽烈,但也正因如此,才能真正看清楚大家的能耐。徐将军虽然受伤,但并无大碍,稍加疗养也就能够恢复,不过大家也都因此看到这两匹宝马确实不好驯服,若无十分的能耐,还是不要轻易出手。”扫视群臣,高声道:“诸位,谁若再要驯马,需要好生思量,绝不可意气用事。”   隆泰道:“宝马难驯,朕再下一道旨意,谁若是能够驯服宝马,加封一级,赏金三百两。”   隆泰虽然下旨厚赏,但群臣却还都是寂然无声,无人敢轻易出手,沉默好一阵子,近卫军统领迟凤典忽然拱手道:“皇上,臣想斗胆一试,不知皇上圣意如何?”   “迟统领要驯马?”   迟凤典恭敬道:“臣自幼骑马猎射,也自小与马打交道,略通驯马之法,今日皇上下旨,谁都可以上前一试,臣也愿意领旨试一试!”   隆泰笑道:“朕既然有旨意,那自然是按照旨意来办。迟统领,你是皇家近卫军的统领,可莫让大家失望!” 第一零七三章 举荐   迟凤典当年曾在金刀老侯爷部下为将,后来被先皇帝提拔至皇家近卫军中,此后更是擢升为近卫军统领。   朝中大臣与迟凤典接触的不多,但都知道迟凤典武艺了得,否则也不可能震得住近卫军那帮悍勇将士,只是迟凤典为人如何,谁也摸不清楚底细。   齐宁与迟凤典接触不多,但在他的印象中,迟凤典并非一个老实人,此人甚至有些圆滑。   迟凤典主动请缨要驯马,众人精神一振,都有心要看看这位近卫军统领能耐如何。   迟凤典除去甲胄头盔,轻装上前,直往那黑闪走过去,显然是不用去选,直接要驯服黑闪。   众人本以为有了前车之鉴,迟凤典总要试探一番,谁知道这位近卫军统领竟是没有多余的耽搁,距离黑闪尚有七八步之遥,足下猛地一层,如同猎豹一样直冲向黑闪,无论速度还是敏捷,比之许瞉明显是要高出一大截子。   黑闪长嘶一声,扬蹄就踢,迟凤典竟然是不退反进,硬生生地从马蹄边上掠过去,马蹄几乎已经踢到他的衣襟,却被他灵巧一闪,一伸手,已经抓追住了惊马的马鬃。   黑闪大怒,狂奔乱嘶,迟凤典却已经顺势翻身上马,姿势却也是潇洒无比,四周群臣看到,都是齐声叫好,心想仅这两下子,却已经显出近卫军统领的能耐,齐宁看到迟凤典看似直接莽撞,但掌握时间的嗅觉当真是灵敏,非但能够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而且有足够的能力趁势将其转为优势,果然是身手了得。   有人心想看迟凤典这两下子,看来这黑闪已经是迟凤典的囊中之物。   只是那黑闪明显不轻易屈服,惊马不停跳跃,迟凤典确实抓住马缰绳,牢牢压在惊马的背上。   懂得驯马之人心里都很清楚,上了马背,仅仅是驯马的开始,上马是驯马极为重要的一环,但接下来却要与骏马比拼磨功,拼到筋疲力尽才可能让骏马屈服。   有些骏马或许三两下便放弃,臣服于驯马者,但像黑闪此类良驹,当然不可能轻易屈服,要将至调教的服服帖帖,绝非易事。   迟凤典上马,众人本以为迟凤典已经掌握了局面,但很快就明白,事情并非那般简单,黑闪在场地前冲后仰,充满了暴烈,迟凤典一开始还能稳住,但黑闪几次突然人立,迟凤典几乎都要被从马背上摔下来,众人看在眼里,也都是安安心惊,心想幸亏是迟凤典这样的高手,若是换了其他人,只怕早已经被甩下来,甚至有受伤之虞。   猛听得黑闪一声长嘶,忽地放蹄往隆泰方向冲过去,速度快极,齐宁心下一凛,他距离隆泰并不远,瞧见黑闪速度如电,担心隆泰有失,沉声喝道:“保护圣上。”足下一蹬,整个人如同鹰隼般飘然而起,许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齐宁却已经横身挡在了隆泰身前不远,数名近卫军武士也早已经拔刀在手,左右绕出来,环在隆泰身前。   迟凤典脸上也是微微变色,去揪黑闪鬃毛,高速冲刺的黑闪却猛然一个人立,双蹄朝空,这一下人立十分突兀,迟凤典唯恐黑闪真的冲到隆泰那边,探手去抓鬃毛,尚未抓到,骏马已人立,他手上一抓空,身体顿时便从马背上滑落下去,迟凤典想要稳住身体,黑闪却是原地猛地一跳,一个半圈回转,迟凤典身体顿时就被甩飞出去。   迟凤典身在半空中,却瞬间调整自己的身体,双足落地,惯性使然后退两步,但也瞬间站稳,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   众人看在眼中,也都是心惊胆战,知道迟凤典这也算是败了,但在如此情势下,迟凤典兀自能够稳稳落地,身手着实了得,谁也不因为他驯马失败而小瞧了他,只是对这匹野性难驯的黑闪更是惊讶。   黑闪甩开迟凤典,这才打了个响鼻,抬起马首,倒有几分得意之态。   隆泰挥手道:“无妨!”示意武士退下,齐宁见危机解除,这才微微宽心,回身向隆泰拱拱手,道:“皇上受惊了。”   隆泰看着齐宁,微微颔首,也不多言,在场众人心想这锦衣候身手当真了得,在场那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唯独这锦衣候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而且黑闪刚才冲劲十足,锦衣候竟然敢挡住,一个不慎,很可能要被这匹烈马撞得粉身碎骨,不管怎么说,这锦衣候对皇帝倒真是忠心耿耿,以命护卫。   齐宁退下后,迟凤典才上前跪倒:“臣无能,还请圣上责罚!”   隆泰摆手道:“你能够骑上马背,已经很是了得,朕又岂会责罚你。”示意迟凤典先退下,这才叹道:“难道我大楚当真无人能够驯服这两匹烈马?”   许瞉驯马受伤,连近卫军统领迟凤典都无法驯服黑闪,本来还有心露一手的人也打消了主意。   场中静了片刻,忽见到臣列之中再次走出一人来,众人一看,却是兵部左侍郎卢宵,都是愕然。   卢宵也是行伍出身,但却并非统兵之将,卢宵当初在军中担任文吏,负责协助制定战略部署等文事,为人谨慎,而且才干也算是十分出众,身在军中,也难免偶尔会舞刀弄枪,但那也全是健身之用,这位卢侍郎却是从没有真正在沙场上与敌拼杀。   澹台老侯爷坐镇兵部,担任兵部尚书,但这些年却很是入部理事,大小事务,都是由这位卢侍郎操持,名义上是兵部左侍郎,但实际上已经拥有尚书之权。   这时候看到卢宵站出来,众人自然吃惊,心想连迟凤典都无法驯服宝马,这卢宵又是从何而来的勇气?   隆泰似乎也有些意外,笑道:“卢爱卿也要试一试?”   卢宵立刻道:“皇上,臣有自知之明,徐将军和迟统领做不到的事情,臣又哪里能做到。只是皇上说我大楚竟无一人能够驯服骏马,臣倒是不敢苟同。”   “哦?”隆泰含笑问道:“看来你是要举荐高人了。”   卢宵道:“迟统领方才是功亏一篑,臣以为,若不是黑闪冲向圣上,迟统领心有顾忌,未必不能将之驯服。”   不少人都是微微颔首,心想卢宵这话说得倒也算公正。   黑闪冲向皇帝之前,迟凤典在与黑闪的磨斗之中,虽然没有处于上风,却也并无处于下风,只是黑闪突然冲向隆泰,迟凤典顾不得驯马,而是想要抓住黑闪鬃毛,一时失手,这才失败。   隆泰瞥了迟凤典一眼,才笑道:“卢爱卿是要为迟统领申辩?”   “臣并非申辩,臣只是以为,我大楚人才济济,驯服两匹烈马,其实倒也不能说无人,否则这要是传言出去,岂不是笑话?连区区两匹烈马都无法驯服,又如何一统四海?”   司马岚微皱眉头,咳嗽一声,道:“卢大人这话言重了。”   “下官失言了。”卢宵道:“皇上,臣以为,虎神营统领薛翎风马术了得,如果派人将他召来,或许能够驯服也未可知。”   “薛翎风?”   “正是。”卢宵道:“据臣所知,薛翎风当年征战沙场之时,能骑善射,曾有不少人说薛翎风堪称马神。”   “马神?”隆泰笑道:“薛翎风有这般能耐?”微一沉吟,道:“卢爱卿所言,话虽不好听,但道理却不假。想我大楚带甲二十万,精兵猛将如云,若是连两匹烈马都无法驯服,实在是说不过去。”吩咐道:“来人,速派人去将薛翎风召来,朕要看看薛翎风的马术。”   随侍在隆泰身边的刘絟立刻派人回京召虎神营统领薛翎风。   齐宁含笑向司马岚道:“老国公,这次秋狩,朕以为也是选取人才的好机会。北伐在即,如果这次能挑选几名勇武骁将,大可以给他们上阵立功的机会。”   司马岚也是含笑道:“皇上所言极是。”   “皇上,臣也保举一人。”人群中迅速出来一人,却是礼部左侍郎陈兰庭,“黑刀营统领褚苍戈勇武过人,黑刀营将士骑射俱都了得,而这些人也都是褚苍戈一手调教出来,臣以为,既然虎神营薛统领前来驯马,倒不如也让褚苍戈褚统领前来一试。”   他话声刚落,又一人出列道:“皇上,玄武营统领瞿彦之也是马术了得,臣以为召来瞿彦之,亦可驯服烈马。”这人却是工部尚书皇甫政。   众所周知,吏部左侍郎陈兰庭是司马岚的直系下官,而工部尚书皇甫政也与司马家极是亲近,此二人可算是司马岚在朝中的左膀右臂。   卢宵举荐薛翎风,皇帝应允,这两人立刻上前举荐两名武将,群臣听见,心想看来司马家是不想错过这次好机会。   皇帝说要挑选将才赴前线为国立功,能够被调往前线,定然是要掌握兵权,司马家虽然在朝中势力极强,但最薄弱的方面就是掌控的兵权极少,为此司马岚想方设法将司马常慎送往秦淮军团,本就是希望司马常慎在秦淮军团有所建树,能够掌控一部分兵权,除此之外,前番黑刀营副统领瞿彦之又被调进玄武营,直接统领玄武营,虽说玄武营成分复杂,想要在短时间内将其完全控制住并不可能,但是过上一年半载,司马家利用瞿彦之控制玄武营却是无法避免。   司马家开始迅速向军方渗透,不错过任何渗入军方的机会,今日皇帝发话,陈兰庭二人自然是发现了大好机会,无论举荐的人是否能够驯马成功,但总不能错过机会,若是当真技惊四座,皇帝不好食言,司马岚再加以推动,很可能让司马家更进一步染指兵权。 第一零七四章 出阵   卢宵听得两人举荐,忙道:“圣上,褚苍戈和瞿彦之都是担负卫戍京城附近之责,此番圣上秋狩,群臣随侍,若是再将他二人召过来,军中没有主将,委实有些不妥当。”   “卢大人,你这话就不对了。”工部尚书皇甫政立马道:“你举荐薛翎风前来,薛翎风统领虎神营,虎神营就在京城之内,负责京中安危,而黑刀营和玄武营尚在京城之外,比起褚苍戈和瞿彦之,薛翎风的职责更重,更不宜离开京城。若是连薛翎风都能奉旨前来驯马,褚苍戈二人又有何不可?”   “不错。”陈兰庭紧跟着道:“就算他二人奉旨前来,自然也会安排好营中事务,而且驯马之后,大可以立刻返京,不会有什么大事。”   群臣看在眼里,心知肚明,却都是不说话。   卢宵似乎有些词穷,显得有些尴尬,皇甫政和陈兰庭对视一眼,都是面显得色。   隆泰微一沉吟,才看向司马岚,问道:“老国公,依你之见,却不知是否应该召褚苍戈和瞿彦之过来。”   “一切全凭圣上裁断。”司马岚躬身道:“不过今日这两匹宝马委实不容易驯服,皇上若是召来薛翎风等三人,想来总有一人能够完成皇上的期盼。”   “既然如此,就将他三人全都召来。”隆泰笑道:“此三人都是我大楚勇将,朕此番秋狩,本也想过让他三人随驾,只是考虑到他们各有军务,便没有下旨。陈爱卿所言极是,将他们召来驯马,驯马过后,各自返回便可。”下旨道:“来人,传旨,召褚苍戈、薛翎风、瞿彦之前来侍驾!”   当下立刻有人快马去召三人。   “诸位爱卿可还有人愿意主动一试?”隆泰扫视群臣:“若是都不想上来,那就先散了,等他三人赶到再行驯马。”   卢宵犹豫了一下,拱手道:“皇上,其实在场还有一人,足可一试!”   “哦?”   卢宵看向齐宁,道:“锦衣候虽然年轻,却是少年英雄,先前黑闪惊乱,锦衣候奋不顾身护卫皇上,显露了一手好功夫。锦衣齐家乃是我大楚将门世家,无论锦衣老侯爷还是齐大将军,都是能骑善射的绝代名将,却不知锦衣候今日能否一展身手?”   此言一出,四周不少人纷纷赞同,这倒不是所有人都看好齐宁,众人声音叫得大,但却是各怀心思。   这其中自然是有许多人想看齐宁出丑,毕竟连近卫军统领都无法驯服的烈马,年纪轻轻的齐宁又如何能够做到?   但已有不少人却是希望齐宁能够一展身手,扬威秋狩。   淮南王自尽之前,窦馗等许多人都是视齐宁为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但淮南王自尽之后,形势急转直下,窦馗等人唯恐司马家以淮南王同党的罪名斩尽杀绝,纷纷投靠到齐宁这边,只盼齐宁能够保住他们周全。   齐宁也在隆泰的有意安排下,执掌了刑部,如此一来,司马家想要清除异己的算盘便遭到阻拦,而窦馗这群人更是指望着锦衣候顶住司马家的压力,众人心里都很清楚,锦衣候一旦在朝中失势,也就是自己大难临头之时,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也是全力相助齐宁。   今日若齐宁能够驯服烈马,按照隆泰所言,齐宁便可以晋封一级。   齐宁晋封和普通官员晋封的后果完全不同,普通官员晋封一级,无非是地位和俸禄稍有提高,但齐宁已经贵为锦衣候,如此人物,只要晋升一级,便要被封为公爵,如此便是和司马岚的爵位平起平坐,虽然未必对真实的实力有太大的提升,但有了公爵的爵位,日后更有资本与司马岚这位镇国公分庭抗礼。   司马岚手下不少人确实担心齐宁如果真的驯马成功,要被晋封公爵,但更多的人却是觉得齐宁绝无可能成功,只等着看齐宁的笑话。   陈兰庭看了司马岚一眼,虽然司马岚气定神闲,但陈兰庭明显看到司马岚眉宇间微紧了紧,他是司马岚的心腹,已经猜到司马岚的心思,朗声道:“卢大人,据我所知,锦衣候似乎没有习练过马术,若今日只是平常的马匹,试一试手段倒也无妨,只是这两匹马性子太烈,许将军已经伤在烈马之下,若是让锦衣候涉险,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话声刚落,却见到齐宁已经缓缓走出来,含笑看着陈兰庭,问道:“陈大人,你何时在锦衣侯府安排了眼线?”   这一句话着实惊人,不少人都是微微变色,陈兰庭也是赫然变色,急道:“侯爷,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下官何时在锦衣侯府派过眼线?”   “你当真没有安插眼线?”齐宁目光如刀。   陈兰庭心下一凛,却还是道:“侯爷玩笑了,下官是吏部侍郎,侯爷并不归下官管,为何.....为何要派人盯着你。”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如此说来,朝廷百官的政绩都在吏部的考核之中,换句话说,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都在吏部的管辖之内,那么说其他官员你都派眼线盯着?”   齐宁言辞逼人,不少人不明白齐宁为何有此言,但锦衣齐家和司马家实际上已经在皇帝大婚的时候撕破过脸,作为司马岚的亲信官员,齐宁将矛头对准陈兰庭,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其实更有人心知肚明,虽然不知道因为陈兰庭哪句话触怒了锦衣候,被锦衣候当众奚落,但齐宁说吏部派眼线盯住百官,实际上却是冲着司马岚而去,司马岚暗中收集不少官员的罪证,此事朝中官员都是知晓,为此不少官员还在地方地方自己府里的下人,唯恐被司马岚的眼线抓住了自己的罪证。   陈兰庭显出一丝恼色,道:“侯爷,圣上面前,还望您言辞慎重。”   “本侯只是奇怪,你既然没有派眼线在锦衣侯府,又如何会说本侯没有习练过马术?本侯在锦衣侯府内的马厩之中,日夜苦练马术,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报效朝廷。”齐宁叹道:“你既然不知道,看来真的没有在我府里安排眼线。”   “本来.....本来就没有。”陈兰庭脸色颇有些难看。   “没有什么?”齐宁耳朵机灵,立刻逼问。   陈兰庭心中恼火,但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冒犯齐宁,只能道:“本来就没有在贵府安排耳目。”   齐宁满意点头,笑道:“如此甚好。”转向隆泰,拱手道:“皇上,您先前下了旨意,今日在场之人,不论身份高低,都可以出来驯马,臣虽不才,却也想试一试。这两匹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臣心里十分喜欢,担心褚苍戈他们过来之后,两匹马都被他们得去,所以臣说什么也要试一试,若能驯服,牵一匹宝马回府,若是不成,也就不会因为没有出来而后悔。”心中却是想着,你这小皇帝当真是抠门的紧,老子给你立下了不少功劳,如今是黄金没见到黄金,珠宝没见到珠宝,宫里有此宝马,之前也不知道送一匹过来。   隆泰道:“锦衣候既然愿意一试身手,自然是最好不过。”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齐宁道:“你是锦衣齐家的人,可莫让大家失望。”   齐宁也不废话,转身向场中走去,距离黑闪五六步远,忽然扬手道:“将这匹马牵下去,换惊鸿上来!”   众人一怔,心想原来齐宁驯服的对象竟然是惊鸿。   有人心下暗笑,心想许瞉和迟凤典都折在黑闪脚下,看来齐宁是对黑闪心存畏惧,想要换一匹试试。   黑闪此刻也已经安静下来,那御马太监已经小心翼翼靠近过去,牵了马缰绳,将那黑闪引下去,另一名御马太监则是牵了惊鸿上来。   齐宁左右看了看,笑道:“诸位可莫多想,这黑闪连续被许将军和迟统领调教,力气也消耗的差不多,若是我再接着来,就算驯服了他,也是胜之不武,对不住许将军和迟统领。先让黑闪下去吃点马料,好好歇息一番,等到褚统领他们过来,黑闪也好有力气接受他们的调教。”   众人闻言,心想齐宁这话倒也是大有道理。   齐宁虽然是武门出身,但都是穿着锦衣袍服,这时候已经卷起了衣袖,凝视着被牵上来的惊鸿。   惊鸿膘肥腿长,十分健壮,从年岁来说,也正是马匹的黄金年岁,通体纯白,没有一丝杂色,自然是极为纯种的马匹,当年楚军在陈郡擒获,却也不知道原来的主人到底是谁,而它又是来自何方。   御马太监牵上马来,放开马缰绳,立刻退了下去,全场数百号人都是盯着齐宁和惊鸿,想瞧瞧这位小侯爷到底会如何来驯服这匹烈马。   却见到齐宁背负双手,就宛若是鉴赏古玩一般,绕着惊鸿缓缓转圈子,并无迟凤典方才的直接。   惊鸿似乎也感受到一股压力,一条马腿刨着草地,打着响鼻,身体抖了抖,阳光之下,白毛翻滚,宛若一片白浪,又似乎身体在泛着白色的光芒。 第一零七五章 晋封之波   齐宁绕着惊鸿转悠了十多圈,有些官员瞧这头都发昏,心想这小侯爷刚才气势凛然,倒像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真要上场,却迟迟不动,只怕是临阵怯场。   那惊鸿却已经显得有些不安,不停地刨着脚下的草地,右腿之下,竟是被刨出一个小坑来。   隆泰看在眼里,却是禁不住微微颔首。   齐宁迟迟不动,看似是怯场,但却显出极为强大的耐心。   这惊鸿并非凡马,要驯服惊鸿,就如同要与一名高手过招,而高手之间的对决,最重要的便是耐心,有时候谁的耐心更足,谁在对决之中便会占据一定的上风。   齐宁明显是掌握到这中间的诀窍,背负双手绕着惊鸿转圈子,闲庭信步,越是如此,也就越证明齐宁确实有足够的耐心面对此阵。   惊鸿焦躁不安,忽地长嘶一声,也便在此时,齐宁猛然前欺,已经从惊鸿斜后方冲过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齐宁双臂一展,足下一蹬,人已飞掠而起,轻飘飘落在惊鸿的背上。   这一下从头到尾干脆利索,可说是火候掌握到了极致,人群中已经有人喝彩出声来。   齐宁探手要去抓那马缰绳,尚未碰到马缰绳,却不防那惊鸿猛然间一个后立,却是两条后腿猛地一蹬,整个后半身竟然立了起来。   人在马背上,最担心的就是烈马突然前立,那么身体必然向后滑落,是以齐宁上马之时,也是提防这一招,中性偏前,实在料不到这惊鸿竟然不按照套路出牌,竟然一个后立,他身体重心向前,再加上惊鸿这一个后立,身体不受控制只往前滑落下去。   惊鸿竟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摆脱齐宁,齐宁从马背上滑到马脖子处,惊鸿猛然一个旋转,惯性使然,齐宁身体侧飞,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是探手抓住了白色的马鬃,但身体却还是被惊鸿这一下摔落下去。   齐宁这一下比之先前两人还要惊险得多,不少人惊呼出声。   齐宁虽然抓住马鬃,勉强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飞出去,但却已经落在马腿边上,惊鸿后跳一步,扯开了齐宁,随即长嘶一声,双蹄对着齐宁已经狠狠踩下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人心下一沉,暗想惊鸿如此反应速度,这一双马蹄子踩下去,齐宁非死即伤。   眼见得惊鸿双蹄已经照着齐宁踩过去,却见到齐宁一声吼叫,人已站起,竟不躲闪,反倒是双臂探出,两手迎上了惊鸿踩下来的双蹄。   许多人都是耸然变色,心想惊鸿此等宝马这一踩之力,何其沉重,齐宁竟然以双手去抵挡,当真是自讨死路。   却见到齐宁在电光火石之间,双手已经然已经生生抓住了马蹄,他看似瘦小的身躯,竟似乎藏着千钧之力,惊鸿双蹄被抓住,竟然无法再向下踩动分毫。   “小心!”隆泰看在眼里,也是大吃一惊。   一时间,却只见到惊鸿身躯半人立,而齐宁双腿一前一后交错分开,双臂高举,双手紧紧抓住惊鸿马蹄,一人一马竟然如同雕像一般,一时僵持不下。   看到齐宁竟然生生托住了惊鸿马蹄,在场众人都是面显讶色,迟凤典也是显出骇然之色,失声道“好....好大的气力!”   惊鸿双蹄被抓,只能以两条后退撑住身体,不能动弹,齐宁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若是撑不住,那马蹄便要踩下来,从丹田之内,一股内力直往双臂灌注,却感觉自己的两条手臂宛若钢铁打造,虽然亦能感受马蹄下压的气力着实沉重,但却足以撑住惊鸿的下压之势。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那惊人的场面,相较而言,惊鸿的身躯比之齐宁要庞大得多,似乎随时都能将齐宁压成肉酱,可这位小侯爷却偏偏如同铁石打造,保持动作,让人感觉到从小侯爷身体里弥散出来骇人的力量。   场中一时间寂然无声,似乎都忘记说话。   内行之人这时候已经看出门道,齐宁和惊鸿都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谁都不会放弃,两人现在比拼的就是耐心和持久力,瞧瞧谁能坚持到最后。   户部尚书窦馗看的心惊胆战,心想今日就算齐宁驯马不成,也不能让这位小侯爷折在惊鸿蹄下,忍不住道:“侯爷,是否....是否要人帮忙?”他是想一人一马这样僵持下去,齐宁很可能吃不消,这时候大可以让御马太监上前帮忙,将那惊鸿和小侯爷分开。   齐宁笑道:“我就是和惊鸿比比气力,看它能撑多久,都不要担心。”   他一说话,更有不少人大惊失色。   谁都知道,若是一人卯足了气力,在此种情况下只要一开口,气力便会弱了三分,大家都以为齐宁是在拼尽全力与惊鸿僵持,这时候听他还能开口说话,才知道这小侯爷竟然还留了气力。   迟凤典叹道:“将门虎子,果然是非同小可。”   其实看到先前惊鸿迅速敏捷的反应,在场许多人都清楚,惊鸿之烈,远在黑闪之上,而且惊鸿比之黑闪的攻击性更强,方才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如果不是齐宁反应迅速,而且能够生生用双手抵住马蹄,换作旁人,被惊鸿那一对势大力沉的马蹄踏下,多半已经成了阴间之鬼。   虽然一人一马僵持不动,却反倒比翻腾跳跃更是惊心动魄。   许久之后,却见到齐宁身体慢慢弯了下去,众人看在眼里,心想看来齐宁的持久力终究是比不过那惊鸿马,已经是撑不下去,但很快却看见,齐宁弯身之时,惊鸿两蹄也缓缓下去,很快,齐宁让惊鸿双蹄着地,松开了手,这才走到惊鸿边上,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轻抚着惊鸿的鬃毛,甚至凑在惊鸿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众人顿时目瞪口呆,随即面面相觑。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这才走过去,翻身上马,那惊鸿马竟是没有丝毫反抗,乖顺至极,等到齐宁翻上它的背上,惊鸿却是长嘶两声,随即撒开蹄子,绕着场子奔驰起来。   “这是.....成了?”窦馗呆了一呆,诧异道。   边上一名官员道:“成了,这惊鸿已经老老实实背着小侯爷,这还不成,那怎样算成?”   四下里众官员都感到不可思议,但心里也明白,一人一马僵持半天,看来惊鸿终究是撑不下去,被齐宁驯服。   齐宁骑马一圈,翻身下马来,惊鸿老实地待在原地,齐宁这才上前,拱手道:“回禀圣上,臣幸不辱命!”   隆泰却也是露出笑容,道:“锦衣候,你这驯马的法子真是稀奇古怪。不过朕有言在先,谁能驯服宝马,宝马就归谁,这惊鸿自今而后就姓齐了。”   “臣谢过皇上!”   隆泰向身边的刘絟道:“来人,赏锦衣候三百两黄金!”   刘絟立刻让人取了三百两黄金过来,当众赏赐给了齐宁。   这次秋狩,赏赐臣下是必不可少,宫里带也是准备了不少黄金珠宝出来,不过三百两黄金颇为沉重,齐宁让刘絟回头安排人送去锦衣侯府。   司马岚已经笑道:“皇上,锦衣候英雄年少,今日驯马,让群臣大开眼界,日后锦衣候必是我大楚的柱梁之臣。”   隆泰含笑道:“锦衣候,你可听见了?镇国公和朕对你都是寄予厚望,你可不得疏怠,日后要尽心为国效命。”   窦馗微皱眉头,心想隆泰说过要晋封一级,却不见提起,这时候其他大臣也没有主动站出来,司马岚更提也不提,齐宁是当事人,自然也不好直接向皇帝求封赏,犹豫了一下,终于站出来,朗声道:“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   “哦?”隆泰看向窦馗:“窦爱卿想说什么?”   “皇上,锦衣候驯马成功,皇上有过明旨,但凡谁能驯马成功,晋封一级,臣以为锦衣候可当此赏!”窦馗大声道。   他话声刚落,皇甫政已经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此事还要商榷。我大楚立国至今,到今日为止,仅赐封了两名公爵,镇国公和义国公。镇国公和义国公都是我大楚的开国功臣,侍奉太祖皇帝至今,而且都是为朝廷立下了无数的功勋,圣上赐封,人心所服。”瞥了齐宁一眼,道:“锦衣候虽然英雄年少,但毕竟资历尚浅,而且其功绩远不能与梁卫国公相提并论,甚至比起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那都是相差甚远,如果.....如果因为驯服了一匹马,便加封为公爵,这.....这难免会让人说闲话。”   “闲话?”窦馗冷笑道:“什么闲话?”   陈兰庭冷笑道:“窦大人,闲话真要说起来,那可不少。因为驯马获封公爵,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大楚身经百战为国为民的功勋,比不上驯服一匹马。”   “不错,皇上,锦衣候加封公爵,还请慎重三思。”   一时间司马岚手下的党羽都是纷纷反对加封齐宁为公爵,窦馗那边一群人则是据理力争,场中顿时便喧嚣起来。   隆泰皱起眉头,瞥了司马岚一眼,问道:“老国公,朕方才已经下了旨意,现在收回成命,是否会让人以为朕出尔反尔?”   “皇上,老臣以为,皇上的旨意,万万不能收回成命。”司马岚正色道:“锦衣候虽然年轻,但既然有旨,就该晋封一级“” 第一零七六章 护国公   “老国公.....!”皇甫政吃了一惊,但瞬间就明白,此种情势下,司马岚已经没有选择。   司马岚在群臣眼中,是辅政大臣,也正因为这个身份,才能够伸手掌控朝政,如今皇帝向他询问,看似简单一问,却是暗含深意。   如果司马岚因为对齐宁的个人成见,当众劝说皇帝不要赐封,也就等若是教授皇帝出尔反尔。   辅政大臣最重要的职责,便是帮助皇帝维持纲纪,皇帝若是违背祖宗之法,甚至德行有亏,身为辅政大臣,自然是要极力规谏,阻止皇帝任性妄为。   若是隆泰方才下旨的时候,司马岚立刻劝说,或许还能收回成命,可是下旨的时候,司马岚并无阻止,那么就是默许了皇帝的旨意,如今齐宁驯马成功,这时候若再阻止,一来是怂恿皇帝出尔反尔,视圣旨为无物,二来也是让所有人觉得这镇国公是公报私仇,如此一来,威望必然大跌,名誉也将大大受损。   所有人都清楚,司马岚绝不希望看到齐宁真的被封为公爵,可是在此种情况下,却又不得不顺着皇帝的意思去说,以此表现身为国之忠臣的大公无私。   “圣上已经有了旨意,方才既然无人谏言,诸位自然都是默认了。”司马岚神情肃然,老成持重:“天子一言,重若泰山,岂可反悔?”   群臣见到司马岚义正辞严,有人心中暗暗发笑。   “锦衣候虽然年纪轻轻,但诸位今日也都看到了,那是勇武过人,技惊四座。”司马岚缓缓道:“而且锦衣齐家三代人为我大楚立下了无上功勋,今日就算驯马不成,圣上赐封公爵,老臣以为也并无不可。”   隆泰道:“老国公公忠体国,朕很是欣慰。”看向齐宁,道:“齐宁,本来以你的资历,不该封为公爵,但朕既然下了旨,自然也不会自食其言。”微一沉吟,才道:“齐宁听旨!”   齐宁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今日这机会,自己只怕再过上十年八年都没有机会成为公爵,可是今日却是机缘凑巧,竟是稀里糊涂成了公爵,他当然知道这绝非坏事,二话不说,跪倒在地:“臣接旨!”   “锦衣候齐宁,勇武过人,积祖上之功勋,今加封为......护国公!”隆泰神情肃然:“但念你多为国谋事,不要辜负锦衣齐家的威名,更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齐宁立刻道:“臣领旨,谢皇上隆恩,臣必当殚精竭虑,报效朝廷,以报皇上隆恩浩荡!”   隆泰抬手道:“平身吧!”等齐宁起来,才道:“当年太宗皇帝受困,锦衣老侯爷脱衣献给太宗皇帝,甘愿自身受寒,锦衣老侯爷的忠贞之心,令人感慨。”向身边刘絟道:“取朕的便服来!”   群臣面面相觑,刘絟却是迅速取来一件锦绸便装,隆泰道:“朕今日也赐你锦衣一件,只盼你见到锦衣,便想到当年老侯爷的忠贞之心。”   刘絟将锦衣送呈过去,齐宁双手接过,恭敬道:“臣必不负圣上重望!”小心翼翼抱着锦衣,退了下去,那匹惊鸿也是被御马太监暂时牵了下去。   四周群臣心中暗想,今日是秋狩第一天,可是齐宁却已经是硕果累累,不仅得了一匹千里挑一的宝马,而且还被加封为护国公,赐锦衣,此等荣耀,着实让人稀罕。   “诸位爱卿,惊鸿已经被齐宁所得,尚有一匹黑闪无人驯服,你们可还有人愿意一试?”隆泰环顾群臣:“错过了此番机会,下次再要找到此等好马,那可就不容易了。”   虽然有人心中不甘,但也知道这时候再要出去,那无疑是自找麻烦。   迟凤典出场驯马,却功亏一篑,如果这时候上场去,输了固然是丢人现眼,若是赢了,那就等若是打了迟凤典的脸,为了一匹马去得罪近卫军统领,无论怎么算也是亏本的买卖。   而且皇帝已经派人去传召三大猛将,意思却也是很明显,就是要让三大猛将试一试显露一手,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往前凑合。   见得众人沉默不言,隆泰才道:“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就先散了吧,朕也倦了,等到褚苍戈他们过来,朕再过来。”   当下皇帝在宫人的簇拥下径自回帐,群臣送走皇帝,也各自散去。   齐宁牵了惊鸿马,心下倒是十分欢喜,暗想以后若真有什么紧急的事儿,这惊鸿大可以派上用场,方才骑着惊鸿转了一圈,当真是风驰电擎,远非普通骏马所能比拟。   他心中暗想若是将那黑闪也驯服,却不知道能不能两匹马一起得了?   这样的宝马,真是价值千金,到时候自己留一匹卖一匹,那当真是爽歪歪。   只是他也知道,若当真如此,定犯众怒,以目下的局势,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他多人为好。   “国公,下官恭喜国公喜获宝马。”齐宁正想上马骑着惊鸿溜一圈,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一开始还没反应,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护国公,回过头去,却正是窦馗。   齐宁一直对窦馗为人没什么好感,此人如今对自己俯首帖耳,无非是要仰仗自己这棵大树为他遮风挡雨,只不过今天这家伙第一个站出来向皇帝为自己请封,对窦馗来说,也算不易,含笑道:“窦大人,今天可是要谢谢你了。”   窦馗当然齐宁指的是什么,忙道:“不敢不敢,国公取笑了。”凑上前来,赞叹道:“果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良驹,这惊鸿马也只有国公这等人物才能驾驭。”   齐宁笑道:“若非皇上所赐,窦大人喜欢,将它送你就是。”   “国公说笑了。”窦馗笑道:“这样的宝马,下官可没有胆子骑上去。”左右看了看,见到群臣三三两两散去,低声道:“国公,今年这秋狩还真是有些特别,往年都是分队狩猎,从无驯马之事,今年不但驯马,而且皇上还要召来褚苍戈他们,这......倒是新气象。”   “新气象?”齐宁一手抓着马缰绳,一手抚着惊鸿柔顺的鬃毛,轻笑道:“窦大人,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窦馗低声道:“国公,下官以为,这次秋狩,不但是要壮士气,只怕皇上还想从中挑选一些勇将,用于北伐之战。”   “哦?”   “恕下官直言,齐大将军过世,义国公老迈,朝中能用之将已经不多。”窦馗轻声道:“就连东海水师澹台大都督都已经遇害,如此一来,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似乎也只有岳环山岳大将军了。”   “岳将军手底下也有一批骁勇部将,真要北伐,也都是能征惯战之士。”齐宁含笑道。   窦馗犹豫了一下,才道:“国公,下官说几句不该说的话,还望国公不要怪责。”   “你和我还有什么客气的。”齐宁道:“有话你尽管说。”   齐宁态度和蔼,窦馗神色微松,这才轻声道:“国公,却不知你是否知道,但凡大战在即,朝廷都会派上一些将领去往前线,虽说是为了增强实力,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也是为了监视前线的将官。”   “哦?”齐宁一怔:“还有此事?”   窦馗颔首道:“正是。齐大将军在世的时候,对朝廷忠心耿耿,无论是太宗皇帝还是先帝,对锦衣齐家都是信任有加,即便如此,也时常会从朝中派去将官。”顿了一顿,更是凑近齐宁身边,低声道:“如今那位岳将军,是在齐大将军过世之后,临危上任。国公也清楚,当时朝廷这边情势颇有些混乱,皇上刚刚登基,也顾不得前线,而岳环山一直都是齐大将军麾下的副将,齐大将军过世,秦淮军团当时也只有岳环山能够镇得住,所以.....朝廷为了前方的稳定,只能让岳环山统帅全军。”   齐宁微皱眉头,轻声道:“窦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国公,朝廷信任锦衣齐家,却不代表也会信任岳环山。”窦馗叹道:“岳环山是齐大将军一手提拔起来,他对齐家自然是感恩的,只不过他是否对朝廷也忠心耿耿,那.....那却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齐宁脸色一沉,低声道:“窦大人,这话到此为止,你可知道,你这话若是被人传到岳将军的耳朵里,那便是生死之仇。”   “国公,在别人面前,下官是连一个字都不能提的。”窦馗轻叹道:“可是在国公这里,下官却还是要说明白。”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如果朝廷不信任岳将军,那此番北伐.....会以他为帅?”   “临阵换将,影响军心,不到万不得已,朝廷是不会这样做的。”窦馗道:“不过就算到时候以岳环山为帅,朝廷也必然会防范一手。”四下里看了看,确定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皇上今日的意思,下官斗胆猜测,很可能就是要挑选几名将领去往秦淮军团,用来监督岳环山。”   “司马常慎已经去了秦淮军团,有他在旁,就等若是朝廷的耳目。”齐宁道:“为何还要另选将领?” 第一零七七章 霸道   窦馗立刻道:“皇上信不过司马家,如今朝中大小政务,司马岚都能插手其中,如果再让司马常慎在军中得到兵权,后果不堪设想。”叹了口气,低声道:“国公,恕下官直言,司马岚如今缺的就是兵权,如果司马家真的将兵权抓在手中,下官.....下官只担心这大秦要改名换姓了。”   齐宁脸色一沉,窦馗忙道:“下官胡言,国公不要怪罪。”   “可是....这次另选大将,难道能躲得过司马岚?”齐宁微一沉吟,才低声道:“褚苍戈是司马家的心腹大将,玄武营统领瞿彦之是从黑刀营调过去,这两人都与司马家极为亲近。”   窦馗道:“今日兵部侍郎卢宵举荐虎神营薛翎风,下官猜测是不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许是想将薛翎风调往前线,却又担心朝中有人阻止,所以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我看倒是不会。”齐宁略一沉吟,摇头道:“皇上何其英明,必然会想到,卢宵举荐薛翎风,司马家那边必然也会趁机卷进来,今日你也看到了,卢宵刚举荐过薛翎风,司马家那边就将褚苍戈和瞿彦之丢了出来。”   窦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国公,如果皇上当真要从朝中调派大将,还请国公抓住这样的机会。”   “机会?”   “秦淮军团本就对锦衣齐家心存敬畏,如果国公能够争取前往秦淮军团,很容易就能收服人心。”窦馗低声道:“国公只要将秦淮军团抓在手里,司马家便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窦馗的意思。   乍一听窦馗似乎是在为锦衣齐家的前程着想,但归根到底,无非还是要保全自己。   窦馗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了齐宁身上,自然是希望齐宁这棵大树越茂盛越好,如果齐宁果真得到秦淮军团的兵权,司马家自然是大为忌惮,而以锦衣齐家为靠山的窦家,自然能够更加安全。   齐宁明白窦馗心思,微微一笑,道:“窦大人,皇上此番秋狩,到底是否真的为了挑选大将,那谁也猜不透。”抬手拍了拍窦馗臂膀:“天子之心,咱们还是不要擅自揣测的好。”   窦馗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闲来无事,骑着惊鸿在平林外围溜了一圈,只是靠近皇帝营帐时候,却不得靠近过去,所以折返回来。   惊鸿快若闪电,既然已经被齐宁驯服,对齐宁却也是俯首听命,十分乖顺。   整个平林外围,齐宁瞧见都已经被官兵封锁,而且沿途都设立了岗哨,想要进来自然是难如登天,可是要想出去,那也是难上加难。   此番护卫秋狩的兵马,由皇家近卫军、平林守军、虎神营和玄武营中抽调出精兵来,加起来有上千之众,统帅这些兵马的主将自然是近卫军统领迟凤典。   迟凤典昨日抵达之后,将四营兵马混在一起,尔后分派了四名近卫军的将领,分别统帅四队兵马驻守在平林四方。   平林距离京城不到一百里地,快马传召,傍晚之前,褚苍戈三名大将便奉旨赶到了平林,通传皇帝之后,隆泰下旨吹响了号角,群臣立刻重新聚集起来。   “朕今日下旨驯马,能够驯服宝马者,可获赠宝马,此外晋封一级。”隆泰看着跪在前面不远的三员大将,含笑道:“惊鸿已经被齐宁驯服,不过黑闪目下还无人驯服,所以传旨将你们三人召过来,想瞧瞧你们三个的本事,不知三位爱卿可有胆量?”   三人互相瞧了瞧,褚苍戈拱手道:“臣等愿意一试!”   “如此甚好。”隆泰抬头看了看天色,夕阳西下,余晖洒射在大地之上,笑道:“天快要黑了,咱们也不必耽搁,你们三人谁先试上一试?”   忽听司马岚上前道:“皇上,老臣有事请奏!”   隆泰“哦”了一声,司马岚已经道:“这三位都是我大楚的骁勇悍将,老臣以为,此三人都有机会驯服黑闪,如此一来,谁先出阵,谁就占了先手,若是第一人便即驯服了宝马,后面两人难免心有不甘,而且老臣以为也略有些不公平。”   在场群臣闻言,心中却也是赞同。   如果薛翎风率先出阵,而且驯服了宝马,那么褚苍戈和瞿彦之连驯马的机会都没有,对这两人来说,确实有些不公平。   三人都是帝国骁将,而且都是统领,地位不分高下,总不能为了谁先谁后争执一场。   “老国公可有什么好法子?”   司马岚含笑道:“圣上,既然要做到公平,老臣以为,可以抽签决定出阵顺序。去三支竹签,长短不一,谁取了最长的便第一阵出场,最短的也就最后一一阵,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不错,老国公想得周到。”隆泰笑道:“就依照老国公的意思来办。”   当下有太监做了三根长短不一的竹签,走到三位统领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三位统领依次取了竹签,褚苍戈却是拿了最长的一根,而瞿彦之则是拿了最短的一根。   褚苍戈既然抽签得了首阵,另外两人也就退到了边上,御马太监牵了黑闪上来。   齐宁见过褚苍戈几次,知道此人的武功委实了得,心想若是褚苍戈全力以赴,要驯服黑闪,只怕并不难。   褚苍戈向皇帝深深一躬,这才转过身,缓步向黑闪走过去。   他步伐稳健,铁塔般的身材自有一股悍勇之气,距离黑闪几步之遥,这才站定。   黑刀营常年驻扎在京郊,虽然谁都知道黑刀营几乎等同于司马家的亲兵,但群臣对于黑刀营所知却是不多,而黑刀营也素来低调得很,除了在隆泰登基之时调进京城驻守一阵子,最让群臣记得清楚的便是皇陵之变的时候,黑刀营铁蹄狰狞,与黑鳞营在黑鳞一度对阵。   但褚苍戈不同。   谁都知道,黑刀营是褚苍戈一手打造出来,而曾有传言,褚苍戈在京城可算得上是头号武将。   除了他的统领之才,便是他的武功,。   有传言说褚苍戈出自于江湖,在投靠司马岚手下之时,就已经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京城第一高手是神侯府的西门无痕,但西门无痕并非武将,因此褚苍戈便被视为京城第一武将。   传言是真是假,没有人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但褚苍戈勇猛过人,那却是不容置疑。   褚苍戈气定神闲,双眼微闭,夕阳照在一人一马身上,却忽然给所有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褚苍戈要驯服黑闪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褚苍戈终于动了。   他只是一步一步往黑闪走过去,走得很慢,黑闪竟似乎被褚苍戈的气势逼得向后缓退,众人看在眼里,心想司马岚这位心腹大将果然是非同一般,也难怪会被司马岚委以重任。   黑闪缓退,褚苍戈忽然间加快步子,足下越来越快,距离那黑闪不过两三步之遥,足下猛地一蹬,宛若一头猿猴般腾身而起,随即身形如同被风吹动,直掠到黑闪的马背上,竟是背身落在了黑闪的马背上。   黑闪长嘶一声,腾盛跳跃起来,褚苍戈身体一歪,向边上滑倒,众人惊呼一声,却见到褚苍戈双腿夹在马身上,手臂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借力坐起,而且趁机一个转身,已经是扭过身来,没等众人缓过神来,却见褚苍戈身体已经伏在马背上,双臂环抱住了马脖子。   褚苍戈身材魁梧高大,而双臂也比常人要长一些,双臂抱紧了马脖子,整个人这时候就像是黏在黑闪身上。   黑闪原地旋转跳动,似乎想要竭力将褚苍戈从自己身上摔下去,但褚苍戈姿势丝毫不变,始终抱住马脖子,而黑闪跳跃的幅度却是越来越小,没过多久,竟是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要摔倒。   齐宁神色冷峻,这时候看的十分明白,知道褚苍戈的手段。   迟凤典之前上阵驯马,用的是驯马之技,而且驯马之时,颇有顾忌,毕竟这是皇家御马,驯马之时,迟凤典担心伤着骏马,有些动作十分收敛。   齐宁则是以力驯服。   齐宁在与惊鸿僵持之时,难免用了投机取巧的手段,若不是内力浑厚,源源不断支撑他,普通人想要利用齐宁的方法驯服惊鸿几无可能。   但褚苍戈却明显是另一个路子。   褚苍戈双臂环住马脖子,而且力量十足,就宛若是在箍住了黑闪的脖子,让黑闪无法呼吸,手段当真是霸道无比,也正因为气息不接,黑闪气力渐渐衰弱,无力继续反抗。   此招不但凶狠,而且很可能会伤到黑闪,但褚苍戈却显然没有这样的顾忌。   四周有看的明白的,已经皱起眉头来,心想身为军人,理当惜马如命,但这褚苍戈驯马的手段委实凶悍,可是事先皇帝的旨意里也并无说过不允许这样驯服宝马,所以还真是挑不出褚苍戈的理来。   片刻之后,却听“轰”一声响,黑闪已经是颓然倒地,在场众人都是脸色大变,心想这黑闪总不至于是被褚苍戈活活勒死了吧。 第一零七八章 密旨   黑闪倒在地上,群臣失色,却只见到褚苍戈蹲在马首边上,伸手抚摸着马鬃,片刻之后,黑闪挣扎了几下,终是重新站了起来。   褚苍戈也站起身,黑闪此时却似乎对褚苍戈有了畏惧之心,退后两步,褚苍戈伸手过去,黑闪却是低下头,任由褚苍戈抚摸鬃毛,随即便见到褚苍戈翻身上马,骑着黑闪在场地绕行一圈,这才下了马来,上前跪倒在隆泰面前,拱手道:“臣幸不辱命!”   众人见到黑山起身,这才松了口气,心下却也颇有些发寒,暗想这褚苍戈手段当真残忍,这黑闪竟是生生被他吓住。   隆泰含笑道:“褚统领果然是勇武过人,没有辜负朕的期望。”向不远处的瞿彦之和薛翎风笑道:“两位爱卿,褚苍戈驯服了黑闪,你二人可就没有机会了。”   薛翎风已经拱手道:“褚统领手段了得,臣十分钦佩!”   隆泰微微颔首,道:“传朕旨意,赐封褚苍戈为冠军将军,赏黄金三百两。”   褚苍戈立刻谢恩。   此前褚苍戈是四品将军封号,这冠军将军已经是三品,也算是晋封了一级。   夕阳西下,隆泰道:“今日朕召你们几个过来,本事想看看你们的本事,褚苍戈第一阵就驯服了宝马,朕倒是不能看看另外两人的能耐。”顿了一下,才道:“你们三个今晚就留在平林,明日秋狩,朕给你们各分派一队人马,瞿彦之,薛翎风,今日你们驯马不成,明日狩猎,朕再瞧瞧你们的手段。”   群臣本以为三位大将驯马之后,便会立刻赶回营中,却不想被隆泰留了下来。   司马岚似乎想说什么,隆泰已经道:“老国公,此番秋狩,本就是要展现我大楚武威,这三人都是我大楚勇将,明日随朕秋狩,你看如何?”   皇帝都已经开口,而且合情合理,司马岚此时若是反对,倒像是有意与皇帝作对,司马岚只能拱手道:“一切谨遵圣上旨意。”   “褚苍戈,今日你驯马成功,朕心甚慰。”隆泰起身来,含笑道:“今晚朕的大帐,就由你来亲自护卫。”   群臣又是一怔,暗想皇帝大帐,群臣都不可靠近,今日却让褚苍戈前往值守,能够守护皇帝的大帐,对一名武将来说,当然是莫大的殊荣,看来皇帝对这位褚苍戈很是欣赏,给了他如此殊荣。   更有人想皇帝总不是想要对褚苍戈示以恩惠,意图拉拢此人。   褚苍戈显然也有些意外,愣了一下,目光似有若无瞥了司马岚一眼,却还是跪谢道:“臣遵旨谢恩!”   “诸位爱卿,天色已晚,大家先都去歇息吧。”隆泰和颜悦色:“明日再入林狩猎。”也不多言,径自离去,褚苍戈今晚要守卫皇帝大帐,只能随着皇帝一同离去。   虽然一切看上去波澜不惊,但齐宁却总感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   回到帐内,自有人送来晚饭,用过晚饭之后,天色已晚,他在帐内练了一会内功,听得帐外传来声音,有些奇怪,上前掀开帐门,却见到一名兵士站在账外,有些奇怪,仔细瞧了瞧,却是微微变色,吃惊道:“迟统领?你这是.....?”这帐外一身兵士打扮的,竟赫然是近卫军统领迟凤典。   迟凤典向帐内瞧了一眼,才低声道:“国公,皇上有密旨!”   “密旨?”   迟凤典从袖中取出一张极小的纸片,递给齐宁,齐宁接过,迟凤典已经低声道:“皇上嘱咐,国公务必按照旨意准备,万不能出了差错!”   齐宁进到帐内,就着油灯细看,脸上的神色很快便严峻起来,这时候迟凤典也靠近过来,神色冷峻,低声问道:“国公是否看明白了?”   齐宁低声道:“皇上让我今夜密调黑鳞营前来,而且在天亮之前必须抵达,这.....这到底是何意?”   “国公,这个你是否认识?”迟凤典从怀中取出一物,锦布包裹,他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露出一面金牌,齐宁微吃了一惊,这面金牌他以前也是见过,当初去往西川,隆泰便将这面金牌赐给他,这面金牌便代表着皇帝,有金牌在手,可以调动地方兵马,那一次为了以防万一,隆泰特地将金牌交给齐宁以应不测。   后来隆泰找机会将金牌收了回去,但这面金牌齐宁却是认识,见到金牌,更是心下一凛。   “皇上密旨,国公今夜秘密出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您的行踪。”迟凤典压低声音道:“卑将在正东面二十里地,已经安排了马匹,国公出营之后,只能委屈你走上二十里地,见到马匹,便可以骑马去往黑鳞营那边。皇上的意思,国公调来的兵马,务必要忠心耿耿,对国公惟命是从,而且必须都是悍勇的精兵,可以应对任何不测。”   齐宁万没有想到迟凤典今夜会突然带来隆泰的密旨,更想不到隆泰会密令自己调来黑鳞营。   他心里很清楚,此事事关重大,虽然黑鳞营由自己统帅,但也属于京城戍军,没有皇帝的旨意,轻易调动兵马,等同于谋反。   如果没有这面金牌,迟凤典只是带来一张纸条,齐宁万不会轻易调兵,但金牌在这里,自然不会有假,他犹豫了一下,从迟凤典手中拿过金牌,低声问道:“迟统领,到底发生何事,你是说平林秋狩会发生不测?这不测又从何说起?”   “国公,具体详情,卑将也不知。”迟凤典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国公按照旨意去办就好。”微顿了顿,才轻声道:“国公调来黑鳞营之后,埋伏在正东十里地之外。”他从身上取出一支箭头,箭头上面却是帮着一支极细的竹筒,齐宁有些疑惑,迟凤典解释道:“这是响箭,冲天射出,鸣响之声在十里之外可以听到。”   齐宁明白过来,道:“黑鳞营埋伏在正东十里地之外,一旦听到平林这边有响箭发出,便立刻前来?”   “正是。”迟凤典颔首道:“这都是皇上亲自交待下来,国公,卑将不宜在这里久留,一切就全靠您了。出营之时,国公万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以国公的武功,这并非难事。”拱了拱手,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齐宁握着金牌,只觉得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颇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迟凤典的说法,调来黑鳞营是为了防止平林秋狩出现不测,可是这边有上千兵马护卫,而且平林一直都是禁地,又能出现什么不测?   难道隆泰是发现了什么不对的端倪,所以才会未雨绸缪,早做防备?   但隆泰既然有密旨,而且有金牌在手。自己当然是责无旁贷,当下吹灭了油灯,却并无从帐门出去,而是用寒刃在帐篷后面裂开一道缝隙,自后面离开。   营地人多眼杂,虽然此刻寂然无声,众臣也都各自待在自己的营帐之中,但谁也保不准自己的营帐被人监视。   以齐宁的武功,要悄无声息离开大营,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平林外围都已经被封锁起来,但却绝不可能做到毫无缝隙,齐宁宛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离开营地,往京城方向摸过去,一路上倒也是瞧见巡逻的骑兵来来回回,守备不可谓不森严。   月光幽幽,齐宁花了个把时辰,终于从守卫森严的平林脱身,回头望向平林,一片平静,但齐宁心里很清楚,看似平静的表面之下,只怕是暗流汹涌。   齐宁偷偷离开平林,自然是无人知晓。   褚苍戈今晚得到皇帝的特旨,亲自在皇帝大帐之外守卫,他盔甲在身,腰间佩刀,不苟言笑,身上那股铁血气质,让人很难对他生出亲近感,有的只是畏惧。   “褚统领,今晚可要辛苦你了。”褚苍戈听到身边传来声音,扭头看过去,只见到迟凤典正含笑走过来。   褚苍戈虽然骨子里颇有些冷傲,但也知道迟凤典是近卫军统领,身份特殊,向迟凤典拱了拱手,道:“能为皇上当值,是褚某的莫大荣幸,也是皇上的恩典,谈不上辛苦。”   “不错不错。”迟凤典笑道:“看来皇上对褚统领很是欣赏,日后褚统领若是高升,可要多多照顾。”   褚苍戈对迟凤典也是略有所知,听闻此人颇有些圆滑,听他这般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正在此时,却听后面传来声音:“迟统领,皇上传你过去。”   迟凤典回过头,见到随驾太监总管刘絟正往这边过来,立刻道:“褚统领,皇上召见,我先过去一趟。”也不多言,往皇帝的大帐过去,褚苍戈瞧了一眼那金碧辉煌的大帐,若有所思,但很快便手按佩刀,在大帐四周巡视。   没过多久,却见迟凤典匆匆过来,向褚苍戈招了招手,褚苍戈有些疑惑,却还是靠近过去,低声问道:“迟统领有何指教?”   “褚统领准备一下。”迟凤典低声道:“皇上要狩猎,下旨我们随侍。”   “狩猎?”褚苍戈有些惊讶,抬头看了看天色:“迟统领,快到子时了,这种时候出去狩猎?”   迟凤典叹道:“皇上说白天人多眼杂,都是规矩,打起猎来也不自在,正好趁大家都睡下,咱们进林转一圈,看看是否能打到猎物。”微笑道:“褚统领,你今日大展身手,皇上很是欣赏,半夜狩猎要带上你,真是皇恩浩荡啊!” 第一零七九章 夜狩   隆泰半夜要出营狩猎,还没有出发,司马岚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位老国公的帐内,他的左膀右臂陈兰庭和皇甫政都在其中,这两人得知情况,也是十分错愕。   “国公,皇上这是要做什么?”皇甫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天一亮,就可以狩猎,为何非要在半夜三更出去狩猎?”   司马岚端坐在案几后面,云淡风轻,轻声道:“皇上的意思是说,平林秋狩,规矩太多,束手束脚,这半夜三更趁无人知道,可以在林中随心所欲。”   “哦?”陈兰庭轻笑道:“皇上觉得束手束脚?国公,看来皇上是长大了。”   “说来也是。”皇甫政淡淡笑道:“皇上毕竟年轻,成天待在宫里,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孩子心性,想来是要放松一次。”抬手抚须道:“不过这半夜三更,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平林事先已经清扫过数遍,倒不会有人闯进来。”陈兰庭道:“他带人在身边,这平林之内倒也没有太凶猛的野兽,不至于出什么大事。”顿了一顿,才压低声音道:“只是褚苍戈也被皇上带在身边,这倒有些让人意外了。”   “陈大人为何这样说?”司马岚气定神闲。   陈兰庭道:“谁都知道,褚苍戈是老国公一手提拔起来,皇上今日先是让褚苍戈当值守卫,如今又带去狩猎。”顿了一顿,才低声道:“国公,皇上是不是在有意拉拢褚苍戈?”   “陈大人所言极是。”皇甫政道:“国公,黑刀营在褚苍戈的手中,如今皇上几次施恩于他,若这褚苍戈.....!”   “你们多虑了。”司马岚淡淡笑道:“苍戈是忠义的好汉,老夫对他没有任何怀疑。”   陈兰庭和皇甫政立刻都笑道:“是是是。”   “皇上今日的意思,似乎是要从朝中选派大将去往前线。”司马岚抚须道:“依你们看,谁往前线去最为合适?”   皇甫政道:“国公,看眼下的情形,褚苍戈是当仁不让的最好选择。褚苍戈才干出众,只要分派到前线,一旦北伐,此人必能立下功劳,有军功在手,到时候我等向皇上奏请升官加爵并非难事。”   “皇甫大人所言极是。”陈兰庭道:“世子爷如今在秦淮军团,褚苍戈一旦派过去,便可以和世子爷携手,到时候要分夺秦淮军团的兵权,也不是什么难事。有国公在朝中,再加上我们助力,世子爷和褚苍戈只要稍微立下战功,咱们便可以向皇上为他们请封。“   皇甫政笑道:“只要褚苍戈协助世子爷在秦淮军团立住了脚跟,假以时日,找个由头废掉岳环山并非难事。”   司马岚摇头道:“大楚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堆砌而成,老夫要做的,只是稳住这座江山。岳环山虽然颇有才干,但是统帅前线十万大军,能耐还是略有不足。常慎的能耐,老夫很清楚,绝无统帅十万大军的能力,倒是褚苍戈,不但骁勇善战,而且心有谋略,若要保我大楚无虞,褚苍戈比岳环山更适合统帅秦淮军团。”   “老国公一片丹心,我等自是知道。”皇甫政叹道:“皇上年纪轻轻,毫无施政的经验,如今又是非常之时,若当真让皇上亲政,这大楚也就岌岌可危了。国公非常之时,稳住我大楚,功勋无人可及,反倒是一些心存诡诈之徒,竟在背后中伤国公揽权篡政。”   司马岚淡淡笑道:“老夫对大楚忠心耿耿,又岂会在乎人言?只要能够保住太祖太宗皇帝打下的这片疆土,无论别人背后说什么,老夫也是不在乎了。”   陈兰庭低声道:“国公,褚苍戈固然是最佳人选,不过.....看样子齐宁也是要横插一杠子。”   “齐宁?”司马岚云淡风轻笑道:“两位觉得此人如何?”   陈兰庭冷笑道:“无非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国公,此人为了保住锦衣齐家的利益,不顾大局,处处与我们为难,淮南王那帮余党也是跟在他背后动摇朝纲,这伙人若是不及早除去,后患无穷。”   “同朝为臣,只要是尽心朝事,没有里外之分。”司马岚平静道:“他年纪尚轻,做事欠妥当,老夫自然也不会和他一把计较。只不过若他当真做出危害朝廷的事情来,老夫也是容不得他。   皇甫政道:“这次驯马,他与褚苍戈各得一匹宝马,皇上若要向前线委派大将,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冷冷一笑,道:“不过北伐之战,绝非儿戏,可不是谁的爵位高就派谁去。褚苍戈沉稳干练,而且将黑刀营训练成了我大楚数一数二的精锐骑兵,反观齐宁,虽然出自锦衣齐家,却从无统兵的经验,单此一点,我们就足可以阻止他前去秦淮军团。”   司马岚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议,皇上深夜狩猎,为了安全,还你怎地还不明白是派人盯着,莫出了什么差错。”   皇甫政道:“国公,当真就让他这般胡闹?”   司马岚淡淡一笑,陈兰庭却已经轻笑道:“皇甫大人,你怎地还不明白。他要胡闹,任他去胡闹就是,咱们不但不去阻止,还要暗中将风声放出去。”   皇甫政眼珠子一转,明白过来,笑道:“不错,咱们的皇上任性胡为,让群臣都知道,他顽性未消,深更半夜不顾天子安危,偷偷入林狩猎,大伙儿知道了,自然明白,如果没有国公这样的老臣扶持着,咱们的皇帝便是一无是处,大好江山,就要断送在他的手里。”   平林是片地域颇大的树林,月光如水,整个树林仿佛盘亘在地面上的一头洪荒怪兽,静静地等候着吞噬世间万物。   深夜的树林里一片寂静,可是如果仔细去听,亦能发现在这寂静之中隐伏着不安的骚动。   树林像是怪兽,树林里的动静却像是平静海面下季旭德的惊涛骇浪,随时都能翻涌出来,将海面上的一切卷入万劫不复的海底。   隆泰一身轻便的狩猎装束,腰间配着短刀,背负箭盒,手挽长弓,在他身后,跟着十来人,都是从近卫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武士,迟凤典和褚苍戈一左一右跟在身边。   平林虽然是皇家狩猎场,但为了保持最原始的样子,树林之中一直任由其生长,所以并无清晰的道路可寻,枯藤丛生,错综复杂。   “迟凤典,这林子里当真蓄养了野物?”隆泰带着众人入林半天,莫说豺狼,便是连一只野兔也瞧不见,看上去颇有些郁闷。   迟凤典忙道:“皇上,平林长年都蓄养野物在其中,没有宫里的准许,便是守林的官兵也是不得踏入其中半步。”左右瞧了瞧,才道:“皇上龙威浩荡,那些野物只怕是被皇上的龙威所惊,不敢靠近过来。”   “你倒是会说话。”隆泰郁闷道:“按你这样说,所有的野物都避开朕,朕今晚是连一只猎物也打不到?”   “皇上,往林子深处再看一看,林深处的猎物野性未消,不知天威,或许能碰上。”迟凤典赔笑道。   他刚说玩,却见褚苍戈突然抬起手来,众人都停下脚步,条件反射般矮下身子。   “怎么了?”隆泰惊觉道。   褚苍戈压低声音道:“皇上,西北角方向,有动静传过来。”说话间,已经是掩身在一棵大树后面,弯弓搭箭,众人顺着褚苍戈所说的方向瞧过去,并无发现什么动静,便在此时,却听得“嗖”一声响,褚苍戈却是极其果断地射出了一箭,箭如流星,射向西北角的阴暗处,随即听到一声怪嚎,似乎是有猎物被射中。   隆泰显出兴奋之色,吩咐道:“快去瞧瞧射中什么了。”   两名护卫立刻窜上去,往那阴暗处寻摸过去,很快,就见两人抬着一只麋鹿出来,隆泰领着众人上前去,只见到褚苍戈那一箭竟是横贯麋鹿的脖子,那麋鹿尚未死透,兀自在抽搐。   隆泰笑道:“褚苍戈,你果然箭法了得。”摘下腰间的一直皮袋子递过去,笑道:“来,这袋酒朕赏你了!”   褚苍戈立刻收起弓箭,躬身双手接过,恭敬道:“臣谢皇上恩赏。”摘下塞子,仰首灌了一口,然后收起挂在腰间。   “你能骑善射,果然有勇将之风。”隆泰含笑道:“我大楚北伐之时,你大可以去往前线,为国立功。”   褚苍戈双眉一展,立刻道:“臣若能上前线,必当奋勇杀敌,以报皇上隆恩!”   隆泰抬手拍了拍褚苍戈肩头,随即吩咐道:“往林子深处再去瞧瞧,待会儿发现了猎物,你们都别动,让朕试试箭法。朕练箭多年,还不曾真正射杀过猎物,今晚无论如何,朕也要带回几只猎物。”   褚苍戈立刻道:“皇上龙威浩荡,定能满载而归。”   “褚统领,你耳力灵敏,这帮饭桶及不上你。”隆泰瞥了迟凤典一眼:“你在前带路,帮朕找寻猎物!”   “臣遵旨!”褚苍戈心想看来皇上今晚若是射不到猎物,还真不打算回去了,自己找寻几只猎物,让这少年天子试试身手也是不错。 第一零八零章 暗夜深林   褚苍戈身形矫健,在茂林之中倒是灵活异常,只是为了照顾后面的隆泰等人,速度放慢了不少。   “褚爱卿,你以前是否经常打猎?”隆泰跟在后面问道:“朕瞧你对狩猎十分熟悉。”   褚苍戈回道:“回禀圣上,臣幼时家贫,住在山林边上,为了贴补家用,臣九岁时候就随村里的老猎户进山打猎,时间久了,猎物的习性也就熟悉了不少。”   “哦?”   “猎物也有猎物的地盘,这皇家猎场十分广阔,猎物众多,时间久了,不少猎物已经习惯了活动的区域。”褚苍戈解释道:“臣知道这里并无豢养虎豹猛兽,多有豺狼野猪,它们也都有各自的地盘。”   “那咱们这里是豺狼的地盘还是野猪的地盘?”隆泰忍不住问道。   褚苍戈笑道:“回皇上,这里不是豺狼,也不是野猪,只是一些麋鹿在这里活动而已。”   “你如何知道?”   “粪便。”褚苍戈立刻道:“臣没有别的本事,但可以分辨出猎物粪便的味道。进山打猎,这个本事万不可缺,否则连自己要猎杀的猎物是什么都不清楚,就不能充分准备好。臣进山的时候,可以从粪便判断出附近有怎样的猎物,粪便的味道越浓,那说明就是猎物经常活动的所。”往前指了指,道:“皇上,臣已经隐隐嗅到一股味道从前面传过来,暂时还分辨不出是什么猎物,再往里面走一阵,臣大致就能判断出猎物是什么了。”   隆泰笑道:“褚爱卿,你若不说,朕还真不知道其中有这么多门道,以后朕要狩猎,你陪着朕可好?”   “皇上若有旨意,臣自当侍奉左右。”褚苍戈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步子,身子晃了晃,隆泰问道:“怎么了?”   “无.....无妨!”褚苍戈抬手道:“臣.....臣眼前发花,略有不适.....!”他勉强往前走出两步,身体却已经跌跌撞撞,几欲摔倒,抬手扶住边上的一棵大树,稳住身子。   “褚爱卿,你到底怎么了?”隆泰再次问道。   褚苍戈没有立刻回答,呼吸却是急促起来,身体抖动,猛然回过身来,还没有瞧清楚隆泰,便见到数支利箭迎面而来,又快又急,褚苍戈脸色大变,抬手用手中的长弓打开利箭,只是第一轮箭矢刚刚打开,第二轮利箭又迎面袭来,褚苍戈连连后退,脚下不稳,“噗噗”两声,虽然被他打开数支快箭,却还是有两支箭矢没入他身体。   “皇上.....!”褚苍戈惊怒交加。   迟凤典等人却已经呈扇形分开,俱都是弯弓搭箭对准褚苍戈,褚苍戈脸色铁青,怒吼道:“臣到底所犯何罪,皇上.....要如此待臣?”   隆泰站在迟凤典身后,神情冷峻,眼眸中露出一丝惋惜之色,叹道:“褚苍戈,你莫怪朕,怪只怪你的主子要谋反作乱,朕只能先斩他手臂......!”   褚苍戈何等样人,瞬间明白过来,长叹道:“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却.....却在酒中下毒,用此下三滥的手段,臣.....实在为皇上感到惭愧。”   “朕知道你武功高强,若不能先让你中毒,就算这些人一起上去,也未必是你的对手。”隆泰神情冷峻:“褚苍戈,你若自尽,朕可以下只给你厚葬,还会善待你的家人。”   褚苍戈身体摇晃,嘴角溢血,叹道:“皇上,你若要取臣的性命,一道旨意便可,又何必如此花费心思?”   迟凤典冷笑道:“褚苍戈,你狡猾多端,如果不是皇上亲自冒险,又岂能取信于你,满朝文武,也只有皇上能让你疏于防备。”   褚苍戈微点头道:“你.....你这话倒是不错,褚某一生谨慎,如果不是皇上赐下的御酒,又岂能.....又岂能让褚某轻易饮下。”他身体又晃了晃,似乎已经是坚持不住,腿上一软,已经是跪倒在地上,却还是用长弓撑住身体,不令自己倒下。   “司马岚谋朝篡政,你心知肚明,却还要助纣为虐,此等逆臣,怎能不除?”迟凤典冷笑道。   褚苍戈淡淡道:“臣从无谋逆之心,但镇国公对臣有恩在身,臣是.....臣是粗人,不懂得什么谋朝篡政,只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抬头盯着隆泰,叹道:“皇上心思机敏,臣.....十分佩服。秋狩从来没有驯马一说,皇上此番让臣下驯马,目的就是要引臣前来.....!”   隆泰神情冷厉,并无说话。   “臣听说兵部卢侍郎举荐了薛翎风,这想必.....想必也是皇上特意安排。”褚苍戈灵台清明:“薛翎风一来,皇甫尚书他们自然不甘示弱,一定.....一定会举荐臣过来,皇上料定会如此......!”   隆泰终于道:“司马岚老奸巨猾,朕若主动召你和瞿彦之前来,司马岚很可能会起疑心,只有让他们自己提出来,才会毫无破绽。”   “不错.....!”褚苍戈苦笑道:“皇上担心臣的黑刀营,所以臣是活不成的。只是.....皇上要对镇国公下手,可想过后果?”   “后果?”   “北伐在即,北伐大小事宜都是镇国公一手操持。”褚苍戈叹道:“如果这时候镇国公不在了,先前一切的准备就会付诸东流.....!”他武功高强,内力颇为深厚,虽然中毒在身,又被利箭所伤,却还是勉强能够撑住:“朝中无首,诸事.....诸事必然陷入混乱,皇上要理清朝事,绝非短时间内能做到,而.....北伐的时机稍纵即逝,等到皇上重新稳住朝局,北汉那边的内乱只怕已经平息,再无机会北上.....!”   “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皇上这时候动手,便是自断手足......!”褚苍戈道:“臣可以死,只望.....只望皇上为了一统天下的大业,莫在此时对镇国公动手.....!”   隆泰叹道:“你的护主之心,让朕很欣赏,褚苍戈,如果你不是司马岚的人,朕一定会重用你。”目光一冷,道:“司马岚若是不除,等到北伐成功,坐在龙椅上的,只怕就是司马岚了。”背负双手,淡淡道:“朕不会牵累你的家人。”   此言一出,迟凤典等人知道意思,便要放箭,却见褚苍戈“哇”的一声,已经吐出一口血来,身体一歪,已经躺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隆泰皱起眉头,看向迟凤典,迟凤典也回过头来,隆泰问道:“他.....死了?”   迟凤典低声道:“皇上,他喝下的毒酒,药性很强,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手一松,一支利箭射出,正中已经躺倒在地上的褚苍戈身上,毫无动静,这才道:“皇上,他已经死了!”又向边上一名护卫努了努嘴,那护卫明白意思,收起长弓,拔出腰间佩刀,缓步靠近过去,走到褚苍戈身边,伸手过去探褚苍戈的鼻息。   便在此时,却见到褚苍戈身体一动,那护卫立时便知道不妙,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手腕子已经被褚苍戈抓住,他惊叫一声,却也是反应奇快,膝盖向褚苍戈顶过去,却感觉喉头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   迟凤典看得明白,惊声道:“他没死,射箭!”此种情况下,也根本顾不得一名护卫就在那边,众人快箭如电,俱都往褚苍戈射了过去。   褚苍戈一手握着单刀,却已经割断了那护卫的喉咙,箭矢射过来,他却已经起身,以那护卫为盾牌,躲在其后,十多支利箭尽数射在那护卫的身上,褚苍戈低吼一声,却已经往树林深处撤过去。   隆泰也是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却想不到褚苍戈竟然如此悍勇,身中剧毒,非但没事,还能暴起杀人。   褚苍戈往林子深处跑去,迟凤典却也是干脆利落,沉声道:“他中了毒,跑不远,留下四个人保护皇上,其他人跟我追!”当机立断,已经追了过去,四名护卫护在隆泰边上,其他人则是跟随迟凤典呈扇形分开,向褚苍戈那边扑过去。   “皇上,我们先退出这里。”一名护卫道:“此处凶险!”   褚苍戈名声在外,这些人也都听过褚苍戈的勇名,一击未中,几人担心褚苍戈会反扑过来伤及皇帝,立时劝说隆泰撤离树林。   隆泰今夜亲身涉险,就是要取得褚苍戈的信任,将其诛杀在这密林之中,万想不到褚苍戈竟然能够脱身,也知道事情不妙,沉声道:“留下两个人,你们两个追上去,务须要将褚苍戈斩杀,绝不能留下活口。”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候,他并非没有经历过,当初从东齐返回大楚,沿途就被飞蝉密忍所追杀,所以此刻虽然心跳得厉害,却还是十分镇定。   夜色幽幽,平林深处昏黑一片,宿营在平林之外的群臣大都已经睡下,谁也想不到在这皇家猎场之内,正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追杀。   隆泰在平林诛杀褚苍戈之际,齐宁却已经快马加鞭,往黑鳞营赶去,夜色之下,单人独马,快若闪电。   隆泰令他在天亮之前,务必带着黑鳞营的精锐骑兵赶到约定地点,他并不清楚隆泰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心里很清楚,隆泰既然这样安排,必然是事关重大,自己这边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第一零八一章 刺杀   司马岚年纪大了,所思事情又多,在京里每天就睡的很晚,如今在平林,自然睡得更晚。   不过岁月不饶人,精力远比不得从前,后半夜的时候,靠坐在帐内,却是昏昏沉沉睡着,门外守护的兵士也不敢惊醒,直听到一阵急切的叫声,司马岚才惊醒过来,睁开眼睛时,帐内却是多了好几个人。   司马岚顿时便有些不悦。   他独自带着的时候,从来不喜欢有人不告而入,虽然已经看到这几个人都是自己的亲信大臣,但脸色还是不好看。   见到司马岚醒转,边上早有人递上了热毛巾,司马岚接过毛巾,擦了擦脸,这才发现进来的几人都是神色凝重,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皱眉道:“出了何事?”   “是.....皇上!”皇甫政上前一步,低声道:“国公,皇上遇刺了!”   “遇刺?”司马岚怔了一下,随即脸色大变,急忙爬起身来,道:“在哪里遇刺?皇上现在如何?”   皇甫政轻声道:“刚刚刘公公派人过来通禀,可是见到国公在沉睡,不敢惊醒,下官的营帐就在边上,所以过去报了下官。”顿了一下,才继续道:“半个时辰前,皇上回到了大帐,刘公公派人说,皇上似乎受了伤。”   “现在是什么时辰?”司马岚沉声问道。   陈兰庭在旁道:“已经丑时了。”   “丑时.....!”司马岚皱眉道:“皇上不是夜里狩猎去了吗?他因何受伤?”   “据说在山林之中,遇到刺客埋伏。”皇甫政压低声音道:“皇上被射中了一箭,但伤势并不重,只是擦伤了一些皮肉。”   “刺客?”司马岚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平林早已经打扫过,哪里来的刺客埋伏?可抓到了刺客?”   皇甫政道:“听说几名刺客几乎都已经被杀,有一名刺客受伤,被带了回来,如今在近卫军手里,近卫军正在审问。”   司马岚眯起眼睛,灯火闪烁,他沉吟片刻,才道:“老夫要去看看皇上。”径自往帐外去,皇甫政已经叫住道:“国公且慢!”   司马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皇甫政上前来,道:“国公,皇上已经调动了兵马,将营地这边都已经封锁,所有的官员,不得擅自进出,违令者以谋反之罪论处。”   司马岚眸中显出吃惊之色,立刻走出大帐,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到营地四周,稀稀落落有不少官员已经从帐内出来,正交头接耳低声私语。   司马岚神情凝重,向皇帝大帐方向走过去,皇甫政等一干人都跟在后面,果然,走出一段路,便见到有官兵持矛握刀,围在营地外圈。   司马岚走上前,兵士立刻行礼,司马岚扫了一眼,沉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就见边上立刻跑来一名部将,向司马岚行礼道:“国公,皇上遇刺,为免刺客潜入营地伤及群臣,皇上有旨,将此地严加保护起来。”   司马岚微点头,便往前行,那部将抬手道:“国公,您.....!”   “好大胆子,竟敢阻拦国公!”司马岚身后一名官员喝道:“你长了几个脑袋?”   那部将为难道:“国公,皇上有旨意,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此地,国公您......!”   司马岚冷笑一声,盯着那部将,那部将低下头,显然是心有畏惧,司马岚也不废话,径自过去,身后众官员便要跟上,边上早有兵士“呛呛”拔出刀来,阻挡住了去路,皇甫政怒道:“闪开!”   那部将沉声道:“诸位大人是要抗旨吗?皇命在身,违抗圣命者,杀无赦!”他虽然不敢阻拦司马岚,但对群臣却毫不客气。   司马岚回过身,道:“你们在此等候。”   司马岚一路走到皇帝的营地,尚未靠近皇帝大帐,便感觉气氛森严,大批的兵士守卫在营地周围,瞧甲胄装束,俱都是皇家近卫军的官兵。   他犹豫了一下,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却还是走入营地,镇国公入营,倒是没有人敢阻拦,一直到得皇帝大帐前,便瞧见迟凤典站在大帐门前,手按腰间佩刀刀柄。   见到司马岚过来,迟凤典上前迎了几步,拱手道:“卑将拜见国公!”   “皇上现在如何?”司马岚问道:“听说皇上狩猎的时候遇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迟凤典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司马岚脸色一沉,迟凤典忙道:“回禀国公,今晚皇上突发兴致,要进林狩猎,卑将和褚苍戈都随同侍驾。进了林子,皇上为了追拿一头麋鹿,进到林深处,忽然被埋伏在林中的刺客所伤,幸亏我等及时赶到,否则.....!”   “林中为何会有刺客?”司马岚皱眉道:“你们担负保护圣上之责,竟然让圣上被刺,你可知罪?”   “国公,当时褚苍戈就在皇上身边。”迟凤典目光冷峻起来:“褚苍戈自称熟悉狩猎,而且擅长找寻猎物的踪迹,是他领着皇上进到林子深处.....!”   司马岚脸色微变,四下里看了看,问道:“褚苍戈人在何处?”   “我们也在找他。”迟凤典声音泛冷:“我们及时赶到,立刻追杀那几名刺客,褚苍戈和几名护卫留在皇上身边保护,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是.....我们没有想到,褚苍戈竟然包藏祸心,突然对皇上下手。”   司马岚脸色大变,身体剧震,厉声道:“你说什么?褚苍戈.....行刺皇上?”   迟凤典并没有立刻回答,微一沉吟,才道:“皇上知道老国公会过来,皇上正在将养,下旨暂时什么人都不见,但是如果老国公来了,令卑将带老国公去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迟凤典抬手道:“国公请!”也不废话,抬步便走,司马岚神色凝重,眼眸之中显出狐疑之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迟凤典身后,走到边上的一处小帐篷,迟凤典掀起帐门,司马岚进到帐内,屋内竖着两支火柱子,十分明亮,司马岚只见到帐内正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张凉席,凉席上明显躺着一人,但却用黑布盖着。   迟凤典跟着进来,司马岚瞥了他一眼,问道:“这是何人?”   迟凤典拱手道:“国公,卑将斗胆问一句,国公可听说过十剑五刀之说?”   “十剑五刀?”司马岚不明白迟凤典这时候为何会突然提及这个,颔首道:“老夫略有所闻。江湖传闻,天下有十大名剑,天诛居首,又有五大名刀,昆吾居首,迟凤典,你为何提及这个?”   “那国公自然知道,五大名刀之中,排行第二的称为犬神刀!”迟凤典目光如炬,沉声道:“而犬神刀现在的主人,正是褚苍戈!”   司马岚眉宇间一紧,却还是颔首道:“不错,犬神刀确实是在褚苍戈手中。”   迟凤典走到凉席边上,蹲下身子,道:“此人是今晚随同侍驾的近卫武士之一,叫做梁雄,三十一岁,在近卫军当差四年,他的背景档案,在近卫军和兵部都可以查到。”   司马岚皱眉道:“梁雄?他.....死了?”   迟凤典掀开了黑巾,司马岚顿时闻到一股颇为浓郁的血腥味,禁不住抬手捂住鼻子,凑近上去,尸首穿着狩猎的劲服,确实是一名中年男子,灯火之下,尸首的脖子山有一道刀痕,清晰可见,十分显眼。   “这是.....?”司马岚隐隐猜到什么。   迟凤典将黑布盖上尸首,道:“犬神刀位列五大名刀次席,锋利无比,端的是一等一的神兵利器。这种神兵利器,自然与凡品不同,划出的刀口,也很容易辨识。”   “此人是褚苍戈所杀?”司马岚冷声道。   迟凤典点头道:“正是。我等追拿刺客之时,褚苍戈突然对皇上下手,守卫在皇上身边的护卫拼力保护皇上,我们听到动静,立刻回援,当时褚苍戈已经杀死了梁雄,我们知晓他武功了得,以箭矢应付,褚苍戈却是丧心病狂,以梁雄的尸首作为盾牌抵挡。”   司马岚皱眉道:“那褚苍戈现在人在何处?”   “此人狡猾多端,趁乱逃脱,皇上已经下旨,调派人手搜捕。”迟凤典抬手请司马岚出了帐篷,才继续道:“此次秋狩,却遭遇此等事情,皇上震怒,下旨要找出真凶,严惩不贷。”   “真凶?”司马岚眼角跳动。   迟凤典道:“平林守卫森严,刺客为何能够潜入进来?他们是何时潜入进来?今夜皇上夜狩,是刚巧碰上他们,还是他们事先已经知情,所以才埋伏在林子里?这帮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为何非要刺杀皇上?”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褚苍戈是黑刀营统领,深受皇恩,却为何要趁机刺杀皇上,这些自然都是要一一查清楚。”   司马岚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盯住迟凤典,迟凤典却不与他对视,继续道:“皇上今夜出狩,并无告之诸位大人,按理来说,不会有人预先知道继而设下埋伏,可是如果皇上身边有人走漏了风声,被人知道了皇上的行踪,那事先设下埋伏却是大有可能。”冷笑道:“皇上已经下旨彻查身边的近侍太监,瞧瞧是不是这些太监走漏了消息,如果当真如此,又是将消息泄露给了谁?” 第一零八二章 内鬼   司马岚一颗心立时沉了下去,内心深处,竟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自从当年追随太宗皇帝开始,司马岚因为出众的后勤能力,一直都担负着后方的事务,比之在前线与敌拼杀,在后方保证粮草军械等物资供应的难度甚至更大。   天下动荡,民心恐乱,盗贼丛生,在那种纷乱的时候,还能够井井有条地筹集物资,而且顺利向前方供应,这绝不是容易的事情。   司马岚从来都有着极强的掌控能力,而且后勤本就是费心的事情,有无数繁杂的小事组合在一起,所以司马岚能够将诸多繁杂事情整合在一起,显示出他超强的处事能力,凡事也都在他的心中有清晰的条理。   除了皇帝陛下,司马岚从来都是将别人掌控在计划之中。   可是今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了别人的掌控之中。   经历过无数的风浪,司马岚已经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其严峻的困境之中,此次秋狩,明显已经远超出自己的掌控,他感觉从天上似乎落下一张大网,而他已经被罩在了大网之中。   严峻的形势之下,司马岚却是保持了极度的冷静,微颔首道:“查,一定要查。迟统领,皇上遇刺,百官心惊,此事非同小可,老夫必须立刻觐见皇上。”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必须见到隆泰,只有见到隆泰,才能够迅速掌握隆泰的心理,察觉出隆泰究竟意欲何为,也只有知道了隆泰的心思,他才能够全力应对。   “皇上有旨,养伤期间,谁都不见。”迟凤典正色道:“此外为了保障老国公的周全,皇上特旨,老国公暂时就住在这边,由我们保护国公的安全。”不等司马岚说话,已经抬手道:“国公,请!”   司马岚背负双手,神色平静,盯着迟凤典眼睛问道:“皇上既然不见老夫,老夫只能先去见百官。他们知道皇上遇刺,人心浮动,惶惶不安,老夫要亲自去抚慰他们。”   “皇上自有旨意抚慰诸位大人。”迟凤典神情冷然,抬起的手臂并无放下。   司马岚抬手抚须道:“迟统领,老夫若非要走不可呢?”   迟凤典沉声道:“来人!”   立刻有四名孔武有力的近卫武士手按刀柄走过来,呈扇形站在了司马岚身后。   司马岚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放声笑道:“迟凤典,你是要对老夫用武吗?”   “老国公,卑将不敢。”迟凤典依然显得相当恭敬:“卑将只是奉旨行事,皇上对老国公一片关切之心,老国公总不会要抗旨吧?”   他无论动作还是声音都很是恭敬,但话里的意思,却显然是不能让司马岚离开。   司马岚背负双手,淡淡一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老夫遵旨就是。”   司马岚被迟凤典带人软禁之后,迟凤典便径自到了皇帝大帐,禀报过后,被隆泰召进帐内,隆泰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见到迟凤典进来,便要起身,但屁股刚刚抬起,顿了一下,却还是坐了下去,低声问道:“如何?”   迟凤典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道:“皇上,司马岚自己跑过来,臣已经按照皇上的吩咐,将他囚禁了起来,又派了心腹看守,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隆泰闻言,眉头微微舒展,颔首道:“如此甚好。”他虽然看似平静,但声音却还是显出一丝激动。   帐内一片寂静,隆泰一时没说话,迟凤典也不敢多说,片刻之后,隆泰才道:“那.....林子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   “还没有消息。”迟凤典道:“但臣已经分派了兵马守住平林四周,绝不让褚苍戈脱身。褚苍戈虽然逃脱,但毕竟中了毒,这时候林子里漆黑一片,他躲在其中,还真是不好搜寻,不过臣以为,他现在也无法跑远,应该是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正在疗伤逼毒,等到天亮之后,再多派人手进去找寻,他便是插翅也难飞。”   隆泰微微点头,道:“朕也没有想到褚苍戈竟然如此悍勇,中了毒,还被箭矢射中,竟还能逃脱。”   “是臣失职,求皇上降罪!”   隆泰摆手道:“这也不是你的错,朕也是没有想到。”顿了一顿,才皱眉道:“对褚苍戈此人,不可小视,如果他真的出乎我们的意料,从平林逃脱,你觉得他会去哪里?”   “皇上,您的意思是说,他会返回黑刀营?”迟凤典神色冷峻。   隆泰微一沉吟,摇头道:“朕刚才已经想过,褚苍戈绝不可能回到黑刀营。”   “皇上的意思是?”   “他已经是谋逆罪臣,回到黑刀营,手底下那些兵将是否听他调遣?”隆泰神情冷然:“即使听他调遣,他又能如何?京城封锁了城门,他们自然不可能进城,褚苍戈难道敢带人杀到平林?你莫忘记,司马岚已经在我们手里,他如果真的担心司马岚的生死,就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朕还期盼他真的带兵过来。”   迟凤典明白过来,道:“他只要调动黑刀营,那就是谋反,不但他谋反,黑刀营也是谋反作乱,谁都知道黑刀营是司马岚的人,黑刀营谋反,司马岚就无法辩解了。”   “如果黑刀营的人知道自己跟随褚苍戈便是谋反,他们是否还会跟着他?”隆泰冷笑道:“即使那帮人真的胆大包天,全都跟他造反,他手里不过一千人,而且司马岚在我们手里,他们又能如何?我们这边已经有上前兵马,齐宁天亮之前便会带着黑鳞营赶到,即使这些兵马不能剿灭黑刀营,只要坚持一阵,各路兵马知道黑刀营谋反,很快就会出兵勤王......!”   “不错。”迟凤典点头道:“褚苍戈便是再愚蠢,也不会选择这条路。”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他如果聪明,脱身之后,只能隐姓埋名。”   “皇上,司马岚已经是瓮中之鳖,是否尽快将他处决?”迟凤典压低声音道:“臣担心夜长梦多,会另生事端。”   隆泰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司马岚虽然跋扈妄为,但毕竟没有真的造反。他是开国功臣,如今又是首辅大臣,如果轻易将他处决,必定会引起群臣惊乱,对朝局不利。”想了一想,才吩咐道:“将刘絟那狗奴才带进来!”   迟凤典立刻出帐,片刻之后,领着太监刘絟进来,刘絟兀自不知道发生何事,进到帐内,见隆泰正冷冷盯着自己,感觉气氛不对,却还是勉强笑道:“皇上,奴才.....!”   “跪下!”迟凤典沉声道。   刘絟心下一凛,腿上一软,跪了下去,隆泰盯着刘絟,淡淡道:“刘絟,你可知道朕为何忽然冷落范德海,却突然对你这奴才信任有加?”   “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而且......!”   “忠心耿耿?”不等刘絟说完,隆泰就打断道:“你若对朕忠心耿耿,为何正在宫里的行动,你都暗中派人向司马岚密报?”   刘絟骤然变色,叩头如蒜,惊恐道:“皇上,奴才.....奴才冤枉,奴才冤枉.....!”   “你若再喊冤枉,便是侮辱朕的智慧。”隆泰冷笑道:“司马岚将你收买,你当朕不知道?朕早就知道你这狗奴才吃里扒外,但是朕却留着你,因为朕刚好要用你向司马岚通风报信。司马岚不是想知道朕每天都在干什么吗?那朕就让你告诉他,朕每天在宫里和皇后歌舞升平,沉溺于酒色,对朝事没有丝毫兴趣,司马岚不正是想看到朕无心政事,他便可以在朝中为所欲为吗?”   刘絟整个人如同一只蛤蟆般趴在地上,浑身发抖。   “这几个月朕要在你面前演戏,还真是辛苦。”隆泰眼中显出寒意:“刘絟,你可知罪?”   刘絟不敢抬头,声音发颤:“奴才.....奴才该死,皇上,奴才.....奴才绝无害皇上之心。是.....是镇国公.....不不,是司马岚说皇上年纪轻轻,登基不久,担心.....担心皇上作出一些有失体统的事情来,他.....他身为首辅大臣,要竭力辅佐皇上,若是.....若是皇上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他要及时提醒皇上.....!”   隆泰冷笑一声,刘絟被这一声冷笑弄得后脊梁发寒,依然是额头贴在地面:“他....他让奴才平日里多注意皇上,如果.....如果皇上做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情,又.....又或者秘密召见了什么人,都要.....都要及时告诉他。”   “你倒是很听话。”隆泰道:“朕今晚夜狩,并无告诉那些大臣,但却有人知道,刘絟,你告诉朕,他们为何会知道?”   刘絟连连叩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求皇上饶命!”   “呛”!   迟凤典已经拔出刀来,厉声道:“皇上问话,老实招来!”   刘絟忙道:“回禀皇上,您.....您深夜出狩,奴才.....奴才担心不安全,所以派人去禀报镇.....禀报司马岚,不过司马岚当时在帐内歇息,没敢惊扰,奴才知道工部尚书皇甫政与司马岚十分亲近,所以.....所以让人将此事告之了皇甫政,皇甫政想必又将此事告诉了司马岚。”   “这就没错了。”隆泰冷声道:“刘絟,你泄露天子行踪,让朕遭遇刺客埋伏,朕本该下旨取了你脑袋,不过.....朕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你想不想要?” 第一零八三章 魂飞魄散   丑时已过,黎明将近,但侍驾而来的群臣却都已经没了睡意。   皇帝遇刺的消息此时已经传遍了营地,群臣震惊之余,更是想着那些刺客到底是谁安排进入到平林之中。   此番皇帝秋狩,事先已经做了诸多准备,在皇帝率领群臣抵达之前,平林里里外外都是再三检查,等到皇帝驾临平林,平林四周立刻都封锁起来,虽不至于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但一群刺客渗透进入,那却是绝无可能。   很多人心中已经狐疑,难不成在皇帝抵达之前,此刻就已经埋伏在狩猎场?如果是这样,守卫平林的那几百名守卫,便是大大的失责。   陈兰庭和皇甫政等数名官员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了小半夜,一个个神情凝重。   镇国公司马岚前往面圣,却迟迟不见归来,几人都已经隐隐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此时此刻,整座营地都已经被近卫军封锁,进出不得,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面临怎样的局面。   忽听得一阵骚动,陈兰庭等人循声瞧过去,只见到几名宫人正往这边过来,当先一人却正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刘絟。   陈兰庭和皇甫政对视一眼,立刻迎上去,齐齐拱手道:“刘公公,皇上现在如何?”   刘絟四下里扫了一眼,盯住皇甫政,道:“皇甫大人,可有说话的地方?”   皇甫政一怔,但立刻抬手道:“公公请!”引着刘絟到了附近的一座营帐内。   “公公,情况如何?”一进帐内,皇甫政立刻低声问道:“皇上是否有恙?老国公为何没有回来?”   “皇甫大人不用着急。”刘絟低声道:“老国公正与皇上说话,这次皇上遇刺,定是背后有人指使,皇上怀疑很可能是北汉九天楼派人所为。”   “九天楼?”   刘絟道:“老国公正与皇上商议对策,如果真的是九天楼的人,背后必定还有策划者,皇上准备将那伙人一网打尽。”   皇甫政冷笑道:“北汉那些鼠辈,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定要将他们杀个干净。”   “皇甫大人,今晚皇上夜狩之时,杂家派人给你这边送了信,你可接到?”   “公公派人传来口讯,我确实收到。”皇甫政道:“公公,不知为何有此一问?”   刘絟神情肃然,道:“老国公怀疑有内鬼。”   “公公.....!”皇甫政脸色骤变,失声道:“我.....我可没有.....!”   刘絟立刻道:“皇甫大人想到哪里去了,皇上和老国公当然不会觉得是皇甫大人走漏了消息。老国公在皇上面前说过,皇甫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可能作出不利于皇上的事情。”   皇甫政这才微微宽心,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公公,皇上和国公是怀疑有人知道了皇上夜狩的行踪,所以暗中埋伏,伺机刺杀皇上?”   “皇上确实有这个怀疑。”刘絟道:“杂家向皇上说了,因为担心皇上夜狩安危,所以杂家将夜狩的消息告诉了老国公,皇上怀疑在传递消息的过程中,被人偷听到了皇上的行踪,所以有人才安排了埋伏。”盯着皇甫政眼睛,低声问道:“皇甫大人,你得到消息之后,告诉过哪些人?”   皇甫政微一沉吟,才道:“公公,得到消息之后,我先去国公帐外,那时候国公还在休息,所以我便找到陈兰庭陈大人,与他商议是否要叫醒国公将事情禀报上去。”   “除了陈大人,就没有告诉过别人?”   皇甫政摇头,十分肯定道:“告之陈大人之后,我二人便去见了国公,除此之外,绝没有告诉其他人。”   刘絟微一沉吟,才道:“那皇甫大人是否察觉到有人窃听到这个消息?”   皇甫政摇头道:“应该不可能,可是.....当时天色昏黑,我也不能完全确定.....!”   “这样,皇甫大人,你现在将得到消息之后发生的一切,写个折子出来。”刘絟道:“杂家再去问问陈大人,折子写好之后,杂家再拿去交给皇上。”   皇甫政脸色微变,道:“公公,这.....这要写折子?”   “皇甫大人,今晚上可是皇上被刺,非同小可。”刘絟低声道:“是老国公交代杂家,让皇甫大人写上一份折子,老国公有了这道折子,至少能保证皇甫大人的清白。”   皇甫政问道:“是.....老国公让下官写的?”   刘絟皱起眉头,道:“若是皇甫大人觉得杂家的话不可信,这道折子不写也罢,杂家还要去找陈大人问话。”便要出去,皇甫政忙道:“公公忙走,既然是国公的意思,我立刻拟折子。”   刘絟笑道:“那就有劳皇甫大人了,杂家去见陈大人。”   等刘絟出去,皇甫政这才背负双手,在帐内来回走动,很快就停下步子,微一沉吟,走到帐门,拉开一条缝隙,窥见陈兰庭正领着刘絟走向不远处的一处帐篷。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过去取了纸笔,拟起折子。   他知道这道折子事关重大,措辞十分小心,等到写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刘絟回到帐内,皇甫政立刻起身,拱手道:“公公,折子已经拟好,您帮忙把把关。”拿起折子送过来,刘絟接过,细细瞧了瞧,才低声道:“皇甫大人,你确定已经将所知全都写上?”   “公共放心,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皇甫政正色道。   刘絟这才向帐外道:“陈大人,你可以进来了。”   陈兰庭掀开帐篷,进到帐内,与皇甫政对了一个眼色,刘絟道:“两位写下的折子,杂家已经收到。”示意两人坐下,这才道:“不瞒两位,今晚发生的刺杀事件,着实古怪,两位可知道刺客是谁?”   陈兰庭和皇甫政对视一眼,都是摇头,皇甫政低声道:“公公,皇上不是怀疑九天楼吗?”   “确实怀疑过九天楼,甚至怀疑褚苍戈也是被九天楼收买!”   陈兰庭和皇甫政赫然变色,两人事先对刺杀事件的详情知之甚少,这时候听到褚苍戈的名字,心下一凛,皇甫政急道:“公公,这事儿和褚苍戈有什么关系?”   “今晚皇上夜狩,褚苍戈跟随护驾,可是在深林之中,不但有刺客埋伏,而且褚苍戈也突然对皇上出手。”刘絟道:“若非护卫拼死保护,皇上已经遭了褚苍戈的毒手。”   “褚苍戈.....!”陈兰庭脸色泛白:“这.....这怎么可能?褚苍戈忠心耿耿,他.....!”   刘絟打断道:“陈大人,这话杂家听了倒也罢了,若是被皇上知道,你竟然夸赞逆贼褚苍戈忠心耿耿,可知道后果?”   陈兰庭急忙住口,看了皇甫政一眼,亦从皇甫政眼眸中瞧见了骇然之色。   “两位大人在折子里都说,皇上夜狩的行踪,除了二位,就只告诉过镇国公。”刘絟低声道:“而皇上又恰恰在这种时候遭遇刺客,刺客之中还有褚苍戈,两位大人对杂家说一句实话,这事儿究竟是谁主谋?”   陈兰庭立刻肃然道:“公公,我二人不久之前才得到皇上遇刺的消息,若非公公告之,我们甚至不知道褚苍戈也参与其中,谁是主谋,我们又岂能知道?”   刘絟叹了口气,道:“皇甫大人也不知道?”   “自然是不知。”   刘絟颔首道:“那杂家就无话可问了。”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国公现在已经被皇上软禁,整个平林也已经被封锁,而皇上也抓到了一名刺客活口,如今正在审讯。皇上对此事异常震怒,如果查不出真凶,那是谁也不得离开平林。”   “什么?”皇甫政变色道:“公公,你.....你方才说国公正在与皇上议事,那.....?”   刘絟并没有立刻说话,走到帐门边上,透过缝隙向外看了看,这才回来,招手让两人靠近。   “皇甫大人,杂家也不瞒你,皇上要查到底哪些人知道他夜狩的行踪,他觉得知道此事之人,都有安排刺客的可能。”刘絟苦笑道:“两位对此事也是知道,所以皇上才让杂家查一查两位到底知道多少,是否与行刺之事有关.....!”   “公公,你可把我们害苦了。”皇甫政跺脚道:“你若不送来消息,我们又岂能知道皇上夜狩?”   陈兰庭也是急道:“国公真的被软禁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两位大人,现在也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更不是着急的时候。”刘絟一脸沮丧:“消息是杂家走漏出来,杂家也逃不脱怀疑,现在咱们三个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洗刷清白。行刺皇上,这是天大的罪,莫说是主使,便是掺和一点点,那也是灭九族的大罪.....!”   “公公,褚苍戈现在何处?”皇甫政低声道:“是否抓到褚苍戈?”   “褚苍戈在林中逃脱,眼下皇上派人正在搜寻。”刘絟道:“褚苍戈是国公的心腹,两位与国公的关系也是异常亲近,这真要查起来,两位大人.....!”叹了口气,后面的话并无说下去。   陈兰庭和皇甫政都是神色难看,微一沉吟,陈兰庭才低声道:“公公,你实话告诉我们,皇上是否怀疑这事儿是国公在背后主使?” 第一零八四章 绝境   刘絟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两位大人心里也清楚,褚苍戈卷入此事,老国公又岂能撇开关系?”   皇甫政皱眉道:“那公公可知道皇上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皇上连国公都已经软禁起来,可见皇上之震怒。”刘絟轻叹道:“杂家刚才见皇上脸色不好,这事儿......!”摇了摇头,一脸凝重。   陈兰庭忽然想到什么,道:“对了,方才并无看到锦衣候,他是否在皇上那边?”   “齐宁对国公心存怨念,这时候必然向皇上大进谗言。”皇甫政焦急道:“事儿可麻烦了。”   刘絟摇头道:“皇上那边,并无看到锦衣候。”   “没有瞧见?”陈兰庭有些意外:“营地这边,我也一直没看到齐宁的身影,那.....他去了哪里?”   “两位大人,锦衣候去了哪里,现在咱们不用去关心。”刘絟低声道:“等天一亮,这事儿会闹得更大,国公被软禁,群臣无首,这可如何是好?”   皇甫政冷笑道:“国公是开国功臣,尽忠职守,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能够顺利登基,国公居功至伟,又怎会指使人谋害皇上?”眼珠子一转,皱眉道:“这事儿当真古怪.....!”   “两位大人,这次秋狩,是镇国公向皇上请柬,而且也是老国公吩咐人安排。”刘絟道:“刺客以褚苍戈居首,仅此两点,两位觉得国公能全身而退?”   皇甫政和陈兰庭对视一眼,也知道这事儿司马岚确实难脱干系。   “咱们是自家人,杂家有些话也就不藏着。”刘絟低声道:“满朝俱知,两位大人是国公爷的左膀右臂,而今夜皇上的行踪,偏偏两位大人又都知道,杂家以为,皇上一定会觉得两位大人也参与了此事。”   两人都是身体一震。   “如果这次老国公能洗脱干系,两位是否也同样能洗脱干系?”刘絟叹了口气,道:“恕杂家之言,只怕有人还会怀疑此事是两位大人背着老国公所为。”   皇甫政厉声道:“公公切不可胡言。”   刘絟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杂家先回去了,两位大人多多保重。”转身便走,陈兰庭却一把抓住刘絟手臂,道:“公公,皇甫大人失礼,但绝非有意,只是我二人绝无谋害皇上之心,天日可表。生死存亡之际,公公也说过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事儿还是好好商量一番,否则咱们都过不了这道坎。”   皇甫政也自知失言,忙道:“公公,我并非对公公有何意见,确实是心中焦急,一时失态,公公莫怪。”   “陈大人说的不错,生死存亡之际,我们是要商议出个对策。”刘絟道:“两位大人若真的因为此事而受牵累,一家老小可能都是性命不保。”   陈兰庭额头冒汗,低声道:“公公可有什么好主意?”   “两位大人,杂家确实想到一个主意,但......!”刘絟犹豫了一下,摇头道:“只怕两位大人不会答应,而且.....杂家也以为那样着实有些不厚道,还是作罢。”   皇甫政忙道:“公公若有主意,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   刘絟咳嗽一声,这才轻招手,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刘絟压低声音道:“为今之计,若要保全,咱们只能将责任丢在国公身上,若是两位大人检举此事是国公一手策划,那么两位不但能够自保,而且还会因为检举有功,说不定得到皇上的奖赏。”   皇甫政和陈兰庭立时变色。   皇甫政目光冷峻,冷笑道:“公公,这主意不是你想出来的吧?”   “皇甫大人这是何意?”   “让我们背弃国公,还要往国公头上扣一顶大帽子,嘿嘿......!”皇甫政冷笑道:“刘公公,是不是有人要构陷国公,要用我们作为工具?”   刘絟也是微微变色,冷笑道:“皇甫大人,杂家一番好意,如果两位觉得不成,大可以一言不发。眼下的情势,两位大人心里明白,即使两位大人不站出来,皇上一旦认定是国公在背后主使,国公也是大难临头。”顿了一顿,才继续道:“皇上若非怀疑国公,为何还要将国公软禁起来?皇上没有立刻处置,无非是要查出此案是否还有其他的人卷入进来。”向陈兰庭道:“陈大人,褚苍戈可是你举荐前来驯马,却成了刺客,你觉得不用非常之法,能洗清你的嫌疑?”   陈兰庭背脊发凉。   卢宵举荐薛翎风,陈兰庭不甘示弱,众目睽睽之下举荐了褚苍戈,他本意是要向司马岚卖好,谁能知道竟然给自己惹来如此大祸。   陈兰庭心里很清楚,眼下连司马岚都被软禁,自身难保,如果皇帝真的要给自己加罪,司马岚根本保不住自己。   “杂家入宫多年,没有家眷,孑然一身,就算皇上雷霆震怒真的惩治下来,杂家无非一颗脑袋而已。”刘絟叹道:“杂家也不瞒二位,皇上派杂家过来,只是要将两位写的折子递过去,但杂家想着此事因杂家而起,如果不是杂家暗中送来消息,两位大人或许也不会被卷入进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陈兰庭微微拱手,皇甫政脸色难看,背负双手,并不言语。   “杂家该做的已经做了。”刘絟道:“两位大人何去何从,还请斟酌。”拱拱手:“杂家先告辞。”转身便走,这一次两人并没与拦阻。   走到帐门前,刘絟停了一下,回头道:“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杂家估摸着皇上很可能召集诸位大臣告知此事,两位若是觉得要向皇上禀报些什么,趁天亮之前,早早过去,这种事儿,总是拖不得。”   等刘絟离开,皇甫政才看向陈兰庭,皱眉道:“陈大人,这阉货竟然让咱们背弃国公,其心可诛。”   陈兰庭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若有所思。   “怎么,难道你还真的想背弃国公?”皇甫政脸色难看:“陈大人,你莫忘记,你我能有今日,都是国公一手提拔起来,没有国公,也就没有咱们的今天。”   “皇甫大人,你急什么?”陈兰庭也是脸色难看,低声道:“你说今日这事儿是不是太古怪了?”   “古怪?”   “皇甫大人,你觉着.....褚苍戈刺杀皇上,真的是国公所派?”陈兰庭眼角跳动。   皇甫政走过去一屁股坐下,道:“国公何其睿智,怎可能在这种时候做这样的事情?”压低声音道:“咱们退一步说,就算国公真的有夺位之心,你觉着会在这种时候动手?北伐在即,国公正在着力安排咱们的人进入军中,借着此次北伐掌控兵权,只有掌握了兵权,才能万无一失。眼下国公手里只有黑刀营,瞿彦之虽然去了玄武营,但玄武营鱼龙混杂,根本算不得咱们手里的实力,这时候若是轻举妄动,对国公根本没有好处,故宫睿智非常,绝不可能犯下如此过错。”   陈兰庭颔首道:“言之有理。卢宵举荐薛翎风,咱们将褚苍戈和瞿彦之叫过来,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顿了一顿,皱眉道:“皇上下旨褚苍戈守夜执勤,一开始我还以为皇上是有意施恩,要拉拢褚苍戈,现在看来,这里面大有问题。”   皇甫政明白过来,凑近道:“你觉着皇上是有意要带褚苍戈夜狩?”   “这倒说不准。”陈兰庭道:“但回头一想,总觉着不对劲。”   皇甫政想了一想,脸色显出骇然之色,一拍手,似乎想到什么,但马上收敛下来,低声道:“老陈,你觉着.....皇上遇刺,有没有可能是陷阱?”   “陷阱?”   “皇上遇刺,事发当时,只有皇上身边的那些亲信,除此之外,就是褚苍戈。”皇甫政皱眉道:“褚苍戈现在不知所踪,又被皇上指定为逆贼,根本没有辨别的机会,如果.....这场刺杀是皇上故意布局,尔后陷害我们,有没有可能?”   陈兰庭道:“皇上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心术?”   “皇上想不明白,他身边的人难道都是傻子?”皇甫政冷哼一声。   陈兰庭摇头道:“皇上最近一直在宫里与皇后耳鬓厮磨,每日里歌舞升平,连齐宁都疏远许多,怎会......!”   “如果这都只是皇上在演戏,那又如何?”皇甫政叹道:“咱们都以为皇上年少心情,见着了皇后这样的美人,便沉迷其中,可是事实如果不是这样,这些都只是皇上在迷惑国公,那皇上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兰庭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道:“皇甫大人,如果真如你所说,皇上先故意沉迷酒色,以此让国公放松戒备,尔后在平林这边布下陷阱,让国公陷入绝境之中,那对我们来说,局面就更加危险了?”   “你的意思是?”   “皇上如果是真遇刺,咱们还只是嫌疑。”陈兰庭苦笑道:“可是如果遇刺事件是皇上自己制造出来,那么就证明这一次平林秋狩要扳倒国公,是皇上精心谋划出来,一旦如此,你觉得国公这次还能保住性命吗?不但是国公,皇上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留情,咱们.....咱们只怕要召来弥天灾祸了!” 第一零八五章 反叛   司马岚人在帐内,但却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黎明将近,司马岚坐在椅子上,短短两个时辰,他却像老了好几岁,但一双眼眸子依然是深邃无比。   被带进帐篷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万没有想到,自己谏请的平林秋狩,反倒被隆泰利用,成为了布局对付自己的机会,他虽然谨慎小心,可是万料不到北伐在即,小皇帝竟然会对自己动手。   来到皇帝营地之前,他就已经感觉自己陷入了困境之中,但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风波,每一次都转危为安,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当今权臣。   他本想见到隆泰,只要见到小皇帝,摸清楚对方的心思,哪怕对方真的已经准备对自己动手,司马岚自信自己完全可以扭转局势,只要晓以其中的厉害,让皇帝明白轻举妄动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司马岚相信皇帝会打消念头,只要度过这一劫,他相信从此以后,小皇帝再想对自己动手就绝不会有机会。   可是小皇帝连见都不见自己,甚至将自己软禁起来,司马岚便知道自己几乎是陷入绝境。   灯火闪烁,司马岚从头到尾将最近这一阵子的事情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他承认自己在有些地方确实掉以轻心,可是小皇帝竟然能想出如此布局,还是让他大感意外。   无论是手段还是时机,都是经过精心谋划,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小皇帝自己策划。   接下来小皇帝是否要对自己下死守?   当然有可能,但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小皇帝是否真的敢对自己这位开国功臣下手?自己是先皇帝钦点的首辅大臣,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隆泰就对首辅大臣下死手,朝局必然大乱,小皇帝会不会考虑到这一点?   褚苍戈是刺客,但并不能以此证明自己就是主谋。   司马岚知道这个时候更需要保持绝对的冷静,他年纪虽大,但脑子却还清明,此时一点点思索着自己在这次事件中可能被隆泰抓住的攻击点,自己必须迅速想出应对的办法。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丝动静,虽然很轻,但司马岚却还是注意到,赫然转头,在自己身后,竟赫然站着一人。   ——————————————   陈兰庭和皇甫政来到皇帝帐外之时,丑时刚过。   刘絟有一句话并没有说错,如果皇帝真的要定下谋反之罪,刘絟只是一个阉人,无非送上一颗首级便好,但这两位朝廷重臣却不能与刘絟相提并论。   能够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两人固然是得到了司马岚的提拔,但更多的是在官场熬了无数年。   很少有人生来就站在山峰之上,只有经过艰难的攀登,才能走上顶峰。   走的路越长,身边的牵绊也就越多。   司马岚大力提拔他们,他们同样也提拔了一群门生,而且任用了亲朋,两人心里都明白,一旦获罪,落地的不仅仅是两颗人头,而是几百上千颗人头。   古往今来,从来没有哪位帝王会对谋反罪心存仁慈。   如果刺杀事件真的是皇帝一手布局,那就证明皇帝这一次是真的要对司马岚动手。   司马岚在朝中权势滔天,自从隆泰登基之后,司马岚在朝中制定的每一个政略,几乎都能够顺利地施行下去,而且朝中几乎无人敢反对。   司马岚既是首辅大臣,又在朝中协助皇帝理政多年,他在政事上说出来的话,也确实没有人有资格更没有胆量反对。   这样的权力,已经与皇帝无疑。   但是陈兰庭二人都很清楚,手中掌握如此大的权力,不但会招惹大臣的忌惮,同样也会引来皇帝的防备。   纵观史书,权倾一时的权臣,往往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是篡位而起,取而代之,而另一条路,便是死路。   司马岚是开国功臣,无论资历还是才干在当朝几乎都是首屈一指,这样的人,确实让人对他充满了希望,陈兰庭和皇甫政被司马岚提拔上来,从一开始就坐上了司马岚这条船,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司马氏绑在一起,内心深处,也早就猜到司马岚既然大权独揽,那么迟早都要走上篡位的道路。   为此二人也是极力帮衬着司马岚扩张势力,他们更知道司马岚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兵权。   黑刀营固然是一支可怕的骑兵队伍,但仅仅只是这样一支队伍,根本不可能担负起司马岚谋朝篡位的大计。   所以司马岚才一步步地向军权染指。   本以为皇帝年幼,淮南王也已经除掉,司马岚手握首辅大臣的位置,向军方渗透睡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但现在两人都已经明白,龙椅上的那位少年天子,比之自己想象的要恐怖的多。   前面已经是悬崖,这种时候如果继续跟着司马岚走下去,只能是粉身碎骨。   两人在帐外只略等了一下,才见刘絟出来道:“两位大人,皇上召你们进去。”   两人互视一眼,都是低着头进到帐内,一到皇帝大帐之中,两人甚至都没有看到皇帝,便已经跪倒在地,前额贴地,齐声道:“臣参见皇上!”   一阵沉寂之后,才听隆泰声音道:“两位爱卿这时候要见朕,所为何事?”   陈兰庭抬起头,见到隆泰坐在案后,令他诧异的是,在隆泰身边,竟然站着一人。   锦衣候齐宁!   陈兰庭眼角微跳,心想刘絟那阉人的话真是信不得,之前还问锦衣候是否就在皇帝身边,那阉人竟然说锦衣候不见踪迹,这锦衣候却明明就在皇上身边。   陈兰庭当然不知道,齐宁也仅比他们先入一步。   齐宁按照隆泰的吩咐,连夜赶到黑鳞营,调集了五百名骑兵,快马加鞭在丑时时分便已经抵达预定的位置,齐宁吩咐段沧海亲率精骑待命,自己却是潜回到营地之中。   他知道平林秋狩必有大事发生,否则隆泰不可能会让自己秘密调兵过来。   锦衣侯府的兴衰,与隆泰是否能坐稳位置息息相关,即使不是考虑到两人的私交,齐宁也要竭力保住隆泰的安危。   世事难料,他并不清楚隆泰的详细计划到底是什么,更不知道隆泰的计划之中是否存有漏洞,对齐宁而言,在最严峻的时刻,自己亲自守护在隆泰身边,绝对是最妥善的安排。   到得大帐,屁股还没坐下,这两位朝中重臣便赶来觐见,看到两人战战兢兢的样子,齐宁心下狐疑。   “皇上,臣听闻皇上夜狩遇刺,着实担忧,特来....特来觐见,只盼皇上一切安康.....!”皇甫政勉强道。   隆泰却是开门见山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朕就不必赘言。褚苍戈谋逆造反,趁夜逃脱,朕令锦衣候调来黑鳞营,增强平林守卫,更要在这里找出真正的幕后凶手。”身体微微前倾:“朕如果不将此事查清楚,就绝不会移驾回京。”   皇甫政和陈兰庭心下又是一凛。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刘絟确实没有骗他们,失踪一夜的锦衣候,却是奉旨秘密去调集了黑鳞营,事到如今,两人都知道平林这边的局面已经完全掌控在了皇帝手中。   齐宁今夜离开平林之后,对平林这边发生的事情尚未清楚,陡听说皇帝遇刺,而褚苍戈谋逆造反,也是微微变色。   “皇上,臣前来觐见,是有事启奏,也是向皇上请罪。”皇甫政额头贴地:“刘公公知道皇上夜狩,担心皇上的安危,所以派人去通知镇.....镇国公,只是镇国公当时休息,所以.....所以刘公公让人将此事告之臣下,臣.....臣又找到了陈大人,与陈大人一起禀明了镇国公。”   隆泰“哦”了一声,眉角微微上扬,竟是直接问道:“朕遇到埋伏,自然是有人泄露了朕的行踪,赶在朕抵达之前安排刺客埋伏。朕这边知道夜狩的人不多,而且朕对他们绝无怀疑。”盯着皇甫政:“皇甫爱卿,为何刺客会知道朕的行踪?你还知道什么?”   皇甫政背脊发凉,立刻道:“臣绝无谋害皇上之心,皇上对臣隆恩浩荡,臣对皇上也是忠心耿耿,只求粉身碎骨以报答皇上的恩德。”   “朕不要你粉身碎骨,朕只要知道是谁想谋害朕。”隆泰的语气带着似乎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陈兰庭,是你举荐褚苍戈前来驯马,你告诉朕,你为何要举荐他,藏着什么祸心?”   陈兰庭心下一沉,暗想真如先前所料,举荐褚苍戈前来驯马,真的成了自己的罪证,趴在地上,惶恐道:“皇上,臣是见卢宵卢大人举荐薛翎风,心想褚苍戈也是能骑善射,所以......!”尚未说完,只听到隆泰冷哼一声,随即听得隆泰冷声道:“朕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想清楚了再说,说的明明白白。”   陈兰庭不是三岁孩童,隆泰这一句话说完,他瞬间明白意思,眼角抽搐,犹豫了一下,终是一咬牙,道:“回禀圣上,臣....臣是受了镇国公的吩咐,才举荐褚苍戈!”   “奉了镇国公的吩咐?”隆泰淡淡道:“你当朕是三岁孩子吗?当时卢宵举荐薛翎风,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人见到镇国公对你有什么吩咐,你何时受命?你是想冤枉镇国公不成?” 第一零八六章 步步连环   司马岚回过头的时候,瞧见一人正站在自己的身后,那人穿着近卫军的装束,灯火昏暗,司马岚视力又不是很好,并没有立刻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只是心惊于此人是如何进来。   帐门在自己前面,并无看到任何人进入,而且账外还有近卫军兵士把守,也无人能够靠近过来。   “苍戈?”司马岚定睛细看,终于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幸亏声音小,不至于被外面听到。   那人已经上前两步,拱手道:“国公!”   司马岚一把抓住褚苍戈手臂,拉到边角,这才迅速走到帐门前,拉开一条缝隙向外面瞧过去,只见到外面有近卫军兵士来回走动,戒备甚严。   司马岚回过身,走过去握着褚苍戈手问道:“苍戈,你身体如何?”   “劳国公牵挂,隆泰在酒中下毒,箭矢上也涂有毒药。”褚苍戈低声道:“卑将勉强将毒性逼出,但体内还残有余毒,性命不打紧。”   司马岚急切道:“平林刺杀,是隆泰自己设计?”   “正是。”褚苍戈道:“隆泰此番想要借助平林秋狩扳倒国公,从头到尾,都是隆泰设下的陷阱。”   司马岚神情阴冷,冷笑道:“看来老夫猜想的果然不错,这一切都是隆泰的阴谋。”   “国公,马上便要天亮,咱们趁天亮之前,离开此处。”褚苍戈肃然道:“卑将拼了性命,也要保护国公脱身。”   “离开?”司马岚微有些吃惊:“如何离开?”   褚苍戈道:“卑将知道黑闪就在不远,卑将先趁黑带着国公离开此地,骑马冲出重围。”   “万万不可。”司马岚立刻道:“隆泰这次是早有准备,老夫疏忽,没有想到他竟然要借这次机会对老夫动手,平林守卫森严,若是强冲出去,绝无可能。”眉头锁起:“而且老夫现在绝不能离开。”   “国公是担心一旦离开,就坐实了谋反之罪?”褚苍戈问道。   司马岚颔首道:“隆泰现在只编出是你行刺于他,老夫倒想看看,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老夫主使?老夫经历过多少风浪,岂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褚苍戈摇头道:“国公,隆泰这一次的阴谋,是经过精心的布局,步步为营,我们甚至都不曾察觉到他的心思。他既然已经动手,那么必然还有连续不断的后手,国公如果留在此地,恕卑将之言,等同于待宰羔羊。”   司马岚脸色阴冷,褚苍戈低声道:“平林秋狩的兵马,都是控制在他的手中,他软禁国公在此,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将国公谋反的证据找到,尔后便大开杀戒。”   “你觉得他真的会对老夫下狠手?”司马岚皱眉道。   褚苍戈叹道:“国公,您老人家聪明一世,怎地这时候反倒糊涂了。他既然都已经出手,难道还会手下留情?”   司马岚若有所思道:“隆泰的性情,老夫十分了解,虽然谈不上优柔寡断,却也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老夫掌理朝政,他或许心里对老夫颇有不满,可是.....老夫并不相信他真的会对老夫下狠手。”他微一沉吟,才低声道:“此番隆泰的手段,狠辣却又无耻,老夫思来想去,并不像是隆泰性情所能谋划,老夫总觉得这背后另有他人指点。”   “国公,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褚苍戈抬手按住心口,眉头微紧,身体微微晃了晃,司马岚知道褚苍戈体内余毒未淸,忙扶住道:“苍戈,你说的并没有错,隆泰既然煞费苦心谋划至此,京城那边也必然做了准备,也许.....镇国公府已经被他的人控制,我们即使从此地冲出,又能往哪里去?”   褚苍戈拱手道:“国公留在此地,凶险万分,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他人之手。”顿了一下,才道:“卑将愚见,国公先脱身,以后该如何办,脱身之后在从长计议。大楚各地,多有国公的门生故吏,只要国公安然无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司马岚叹道:“苍戈,老夫这一走,你我必定要被坐实谋反之罪,老夫若是年轻二十岁,无论如何也要搏一搏,以待东山再起,可是到了老夫这一大把年纪,时日无多,又如何等到东山再起的机会?你听老夫说,你既然能够孤身潜入此处,自然能够从平林脱身,脱身之后,你立刻赶往秦淮军团,救出世子。”   褚苍戈叹道:“国公,卑将只担心,隆泰在这里动手的时候,已经派人往军中去对付世子。”   “老夫知道有这个可能。”司马岚苦笑道:“只是若有一丝希望,老夫也不愿意放弃。老夫行将就木,司马家的前途就要靠常慎,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终是摇头道:“罢了,苍戈,这次隆泰是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你不用管老夫,赶紧离开此地,秦淮军团也不要过去了,先隐姓埋名,静观其变,若是老夫度过这一劫,自然会找你,若是.....!”抬手轻拍褚苍戈肩头,轻叹一声。   褚苍戈却已经拔出佩刀,横在脖子上,肃然道:“国公待卑将恩重如山,若是卑将苟且偷生,舍国公而去,还如何能够在天地间立足?”   司马岚急忙拉住褚苍戈手臂,惊声道:“万万不可。”   “国公,卑将虽然愚钝,却也明白,事到如今,国公想要扭转局势,几无可能。”褚苍戈正色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杀出去,苍戈但有一条性命在,定保国公无虞。”   褚苍戈苦笑道:“老夫一走,罪名坐实,再无翻身之地,留下来,或许还能有一线机会......!”   “没有了。”褚苍戈轻叹道:“国公有所不知,方才卑将已经看到,陈兰庭和皇甫政进了隆泰的营帐.....!”   司马岚骤然变色,低声道:“他二人......?”   “国公,你睿智非常,应该明白,树倒猢狲散。”褚苍戈低声道:“那二人这种时候去见隆泰,必然会对国公大大不利。”   司马岚脸色难看,冷笑道:“你是说他们会背叛老夫?”   “若是别事,这二人或许咬紧牙关。”褚苍戈低声道:“可是此番隆泰定下的是刺杀谋逆之罪,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他二人是否还能对国公忠心耿耿,卑将实难预料。”   司马岚微微颔首。   他自然明白,如果陈兰庭和皇甫政二人背叛了自己,那么自己便真的没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司马岚知道事不宜迟,该如何决断,不能再有犹豫,终于问道:“马在哪里?”   褚苍戈低声道:“国公随卑将来。”   大帐门外有人看守,褚苍戈自然无法从帐门出入,而是趁夜偷偷在帐篷后面裂开了一道缝隙,从缝隙之内钻进来,司马岚还是有些犹豫,但很快就显出坚定之色,随着褚苍戈从裂缝离开了帐篷。   天色尚暗,褚苍戈事先已经打探好了路径,领着司马岚悄无声息到了一处马厩边上,虽然黑闪赏赐给了褚苍戈,但暂时还是由御马太监饲养,黑闪和惊鸿都是千里挑一的宝马,不与它马同槽,独自在一处简单的马厩之中,褚苍戈让司马岚暂且伏在地上,自己偷偷过去。   黑山分派了一名兵士看守,兵士显然也觉得看守一匹马实在是没有任何小心的必要,此时倒是靠在一根木桩上睡着。   褚苍戈摸过去,轻而易举解决了兵士,收起犬神刀,握住那兵士手里的长矛,进到马厩之内,解开了黑闪的马缰绳。   马匹识人,这黑闪被褚苍戈驯服,见到褚苍戈,却也是乖顺得很,褚苍戈翻身上马,夜色之中,骑马到得司马岚身边,拉了司马岚上马,低声道:“国公,东边守备十分森严,咱们往西边去。”   司马岚虽然有些心神不宁,但势成骑虎,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在褚苍戈背后抱住褚苍戈的腰,褚苍戈一手提长矛,一手牵马缰绳,兜转马头,往西边便走,只走出一小段路,便听得杀声四起,褚苍戈脸色一沉,司马岚也是骤然变色,夜色之下,却只见到从四周忽然间冒出大批的官兵来。   褚苍戈握紧长矛,司马岚一颗心却是沉到谷底,沉声道:“这里有埋伏!”   “镇国公这是要去哪里?”一匹骏马从人群中驰出,马上一名武将手提长枪,却正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   薛翎风一身黑甲,目光如刀。   “皇上有旨,褚苍戈行刺皇上,叛逆大楚,人人得而诛之。”薛翎风长枪前指:“褚苍戈,你现在下马受降,随本将去见皇上,听候皇上发落。”   褚苍戈却是仰首大笑道:“堂堂九五之尊,阴谋诡计存出不穷,有失皇家气度,倒像是江湖上下三滥的盗贼,褚某今日就反了狗皇帝。”他猿臂抬起,厉喝道:“褚苍戈在此,谁敢上来?”   薛翎风冷笑道:“镇国公,褚苍戈是谋反逆贼,国公为何会和他在一起?”   司马岚长叹一声,道:“薛翎风,一切都与褚苍戈无关,带老夫去见皇上。”   薛翎风尚未说话,褚苍戈已经吼道:“国公坐好。”双腿一紧,坐下骏马如同离弦之箭,直往薛翎风冲去,官兵之中有弓箭手已经将箭矢对准了褚苍戈,但没有命令,马上坐的是镇国公,自然没人敢轻易射箭,褚苍戈冲出,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眨眼间,褚苍戈已经驰马到得薛翎风面前,长臂探出,喝道:“看枪!”手里的长矛已经直往薛翎风胸前刺去。 第一零八七章 刀剑如梦   真正的高手,往往从他第一招出手便能看出实力来。   一杆长矛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可是在褚苍戈的手中,却宛若霹雳游龙,那锋锐的枪尖似乎有着无坚不摧的威力。   能够抵住褚苍戈这一枪的人,并不算多。   但薛翎风显然是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薛翎风统管着虎神营,保护着京城的安危,如果没有实力,很难坐稳那个位置。   长枪袭来,薛翎风身体后仰,右手持枪,出枪如电,枪锋不是袭向褚苍戈,而是刺向褚苍戈座下的黑闪。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褚苍戈神色冷峻,同为守卫京畿之地的大将,褚苍戈对薛翎风的实力当然会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薛翎风枪法了得,对方这一枪自己如果不去阻止,黑闪必被刺中。   黑闪快如闪电,如果说此番还有一线生机,就全靠座下这匹黑闪,一旦黑闪有失,便是插翅也难飞。   褚苍戈心到手到,长枪斜挑,在对方枪尖刺中黑闪之前,已经挑开薛翎风长枪,随即枪杆顺着薛翎风枪杆划过去,再一次向薛翎风刺了过去。   薛翎风抬枪支挡,但褚苍戈长枪连出,薛翎风虽然动作迅速,但始终无法躲过那锋锐的枪尖,此时他甚至都不能闪,因为间不容发。   褚苍戈一进再进,虽然长枪始终无法刺中薛翎风,但他无须变招,其实有些人已经看出来,褚苍戈的枪法虽然没有花架子,但简单实用,他出枪犀利,薛翎风也是反应迅速,京城两大勇将的对决没有太多的变招,但越是简单的招式,却往往越是考验枪法的实力。   只是褚苍戈一直猛攻,而薛翎风虽然竭力防守,但此种情势下,只要被褚苍戈一枪得中,薛翎风必将毙于枪下。   褚苍戈和薛翎风都是军人,军人的出手路数是以取人性命为目的,不求花哨,但求杀人。   四周弓箭手手心都冒汗,却没有一人敢轻易射箭。   猛听得黑闪一声长嘶,声传四野,薛翎风坐下的骏马竟似乎是被黑闪惊住,后退了一步,也便是这一下,薛翎风脸色骤变。   高手对决,差之毫厘甚至就能决定胜败生死,无论是褚苍戈还是薛翎风,每一枪出手,都是经过准确判断,薛翎风座下骏马受惊,薛翎风的出枪顿时差之千里,褚苍戈何等样人,如此良机岂能错失,怒吼一声,枪尖生寒,已经是以雷霆之势直刺薛翎风咽喉。   褚苍戈作为一名大将,当然知道一旦自己在众目睽睽击杀薛翎风,必将重挫四周将士士气,甚至会让官兵在瞬间发生混乱,他现在根本没有要为自己洗清冤白的打算,皇帝扣下的罪名,已无翻身之地,他现在只想着凭借一人一马,领着司马岚冲出重围。   三军可夺帅也的勇气褚苍戈并不缺。   长枪如电,四周众人甚至都看不清楚,更没来得及反应。   薛翎风瞳孔收缩。   生死一线之际,刀光飞起。   刀光如同银河倒泻,惊鸿炫目。   惊艳一刀,快如匹电,从黑闪侧后方突然出现,不是攻向褚苍戈,而是直取司马岚。   刀未至,刀风已到,司马岚脸色大变,而褚苍戈脸色也是大变,他这一枪向前,几乎是有十成的机会刺入薛翎风的喉咙,但身后这一刀,也足可以让司马岚身首分离。   围魏救赵!   比起薛翎风的性命,在褚苍戈心中司马岚的性情要重要得多,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褚苍戈大吼一声,手臂甩开,自然而然地变招,长枪变成一杆长棍般,向侧后方横扫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变招迅疾异常,力道依然是不减犀利。   刀光耀眼,一刀两断,褚苍戈长枪及时赶到,但对方一刀下来,却是将那杆长矛一斩为二,也就是这一顿,褚苍戈已经拔出犬神刀,双足一夹,黑闪向侧方驰开,一群官兵举着长矛迎过来,黑闪面对数十杆长枪,一个人立而起,长嘶一声。   褚苍戈双腿家住马腹,单手握到,另一手却是抓住马缰绳,司马岚也是紧抱褚苍戈腰部,提防从马上摔落下去。   褚苍戈兜转马头,面朝来人,月光之下,一人身着锦衣,右手握刀,刀锋指地,正是齐宁。   褚苍戈眉头一紧,冷笑道:“好一个锦衣候!”   “好一个褚苍戈!”齐宁叹道:“褚苍戈,你虽武功高强,但这里有上前官兵,你觉得能够脱身?”   褚苍戈手握犬神刀,大笑道:“能否脱身,总要试一试才成。”   薛翎风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死里逃生,看向齐宁,心知若非齐宁及时出手,自己只怕已经横尸地下。   “苍戈,让老夫下马!”司马岚长叹一声。   褚苍戈急道:“国公,卑将.....!”   司马岚向齐宁道:“锦衣候,老夫要见皇上,所有的事情,老夫向皇上禀明,至于褚苍戈,所作所为,都是奉老夫之命,你们.....!”他尚未说完,便听得黑闪一声长嘶,褚苍戈竟然双腿一夹马腹,不等司马岚说完话,已经直冲出去。   “拦住他.....!”有人惊呼出声,众人没有想到,已经是穷途末路的褚苍戈还要负隅顽抗。   人如虎,马如龙。   褚苍戈手持犬神刀,竟是策马直朝人多的地方冲过去,几名官兵这时候再无选择,挺矛来刺,褚苍戈厉吼一声,挥刀便砍,犬神刀乃是天下五大名刀之一,吹毛短发,刀光闪过,已经是砍断矛头,反手又是斜劈,刀光划过,血雾喷溅,一颗人头豁然飞起。   众人都是心下骇然,褚苍戈连连出刀,所过之处,即使是训练有素的近卫军,也是惊呼声四起,阵阵鲜血喷溅而出,只是眨眼之间,七八名近卫军已经是横尸刀下。   薛翎风沉声道:“拿箭来!”早有弓兵将弓箭送上,薛翎风接过长弓,一催骏马,骏马飞驰而上,薛翎风双腿夹马腹,张弓搭箭,箭头已经是对准了褚苍戈。   军人从来都是干脆利落,薛翎风对准目标,二话不说,开弓拉弦,松手放箭,箭去如流星,直往正在挥刀厮杀的褚苍戈射过去。   这一件劲道十足,破风而至,褚苍戈一刀砍杀一名兵士,在嘈杂的人群之中,竟似乎长了侧眼,大吼一声,一刀扎入一名兵士身体,随即竟是单臂用刀将那兵士的身体提起来,手臂一挥,那兵士就如同皮球般飞出,正与射过来的那支箭迎面相撞,箭矢没入那兵士身体,士兵落入地下,扭动两下便即不动。   薛翎风也是赫然变色。   褚苍戈虽然单人匹马,但威力惊人,不愧为京城第一勇将,眨眼之间,竟然已经杀出了一条道路,穿过了人群,背后却是一地尸首。   只是突破了第一层,外围又有一层兵士挡在前面。   褚苍戈浑身上下尽是血污,他握紧刀,微扭头道:“国公,卑将拼死护你脱身,若是今日死在这里,那也是天意。”   司马岚虽然位高权重,但毕竟只是一介文官,而且年事已高,他想不到褚苍戈竟然如此骁勇,硬是生生突破了第一重包围,方才的鲜血也溅在他的身上,他脸色有些惨白,心里很清楚,如今自己的生死已经与褚苍戈牢牢绑在了一起,褚苍戈突围成功,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可是一旦失败,自己也将大限将至。   他并不是不明白,今夜褚苍戈虽然忠义可嘉,拖着中毒之身潜入皇帝营地,要带着自己杀出重围,但如此一来,自己谋反之罪已成定局。   褚苍戈神色坚毅,黑闪飞驰,后面薛翎风带着官兵直追过来,前方亦有官兵横亘挡路。   忽听得一声马嘶,褚苍戈扭首望过去,只见到月色之下,一匹白马宛若流行般只朝自己冲过来。   惊鸿一现,风驰电掣。   锦衣候齐宁!   褚苍戈冷笑一声,刹那之间,齐宁已经近在咫尺,褚苍戈二话不说,出招,一刀砍下,刀风呼呼,在刀风之中,犬神刀犹如一叶轻舟,若羚羊挂角,不可捉摸。   长剑陡起。   毗卢剑!   刀剑相交,一声轻鸣,剑光圣洁,刀光凄厉。   褚苍戈厉喝一声,刀光更甚,狂风再起,齐宁手持毗卢剑,大道无形,随心所欲,黑闪与惊鸿俱都是迅速移动,配合主人占据最有力的位置向对方发起攻击。   宝马对宝马,名剑敌名刀!   齐宁当初进京途中,第一次见到褚苍戈,对他的重瞳记忆犹新,当时在齐宁的眼中,褚苍戈宛若天神下凡,他从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朝一日,两人刀剑相交。   也便是齐宁阻住褚苍戈这短短时间,四周的官兵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褚苍戈出刀霸道有余,而齐宁的剑招却是将褚苍戈的攻势化解于无形之中,等得褚苍戈连出十余刀,齐宁手腕陡然一转,在褚苍戈赫赫刀光之中,长剑已经如同毒蛇一般刺向了褚苍戈,这一招简单无比,看上去平平无奇,可是褚苍戈却是一呆,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竟是根本不知道如何抵挡这一剑。 第一零八八章 推心置腹   刀是名刀,剑是名剑,但是招式却不同。   褚苍戈刀法近于沙场厮杀,而齐宁的剑法,却是出自无名剑谱,当初连白羽鹤都在齐宁的剑招之下折戟,更何况是褚苍戈。   这一剑轻描淡写,却偏偏无招可破,因为在褚苍戈的眼中,无论用什么招式去抵挡,都会显出极大的破绽,给对方以致命的机会,可是什么都不做,却又是最大的破绽。   高手对招,间不容发,褚苍戈仅仅是这样一顿,便感觉手脉如同针刺一般剧痛,手抓发软,手中的犬神刀竟是脱手落地。   褚苍戈心中骇然,宝刀脱手,齐宁只需要趁势而进,自己根本无法可避,可是齐宁并没有趁机出剑,而是收回剑去。   褚苍戈怔了一下,随即仰首望着夜空,默然不语。   四周众官兵眼见到齐宁不知用什么招式,竟然击落了褚苍戈手中宝刀,也都是愕然。   方才褚苍戈一路砍杀,当真如同杀神再现,谁能想到片刻间,竟然被锦衣候击落了手中宝刀。   虽然锦衣候如今声名在外,许多人都知道锦衣候是皇帝登基后的宠臣,但锦衣候武功究竟如何,却是个有说法,但褚苍戈武功了得,那却是公认的。   薛翎风是京城虎神营统领,其武功在京城武将之中,亦是翘楚,方才却是不敌褚苍戈,如今褚苍戈又被锦衣候击败,由此可见锦衣候武功之高明。   一切都安静下来,便是两匹宝马也是对面而立,打着响鼻,似乎已经知道对决已了。   司马岚却是从马背上下了去,在众官兵面前,整理了一下衣衫,这才看向齐宁,道:“带老夫去见皇上。”   齐宁尚未说话,褚苍戈却已经从马背上翻身下马,弯腰去拾地上的宝刀,官兵中的弓箭手立时将箭头对准褚苍戈,薛翎风沉声喝道:“褚苍戈,你还要冥顽不灵?”   褚苍戈面无表情,拾起宝刀,也不看四周众人,转身向司马岚单膝跪倒,道:“国公,卑将无能,本想护您周全,却功亏一篑,非但没有让国公脱身,反而要牵累国公,罪该万死!”   司马岚背负双手,大势已去,他反倒是显得镇定自若,含笑道:“苍戈,老夫这一辈阅人无数,看错了许多人,但是老夫没有看错你,实乃人生一大幸事。”走上前,轻拍褚苍戈肩头,温言道:“你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老夫心中甚慰。”再不多言,向皇帝大营的方向走过去。   薛翎风一使眼色,数名兵士立刻上前跟在司马岚左右。   褚苍戈大声道:“国公保重!”却是猛抬臂,刀刃划过,已经自刎割断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出。   齐宁没有想到褚苍戈竟然如此刚烈,他见司马岚离开,目光移过去,一时没有注意褚苍戈,等褚苍戈叫出声,齐宁已知事情不妙,看过去时,褚苍戈已然自刎,自己想要阻拦也已经来不及,他心下一凛,失声道:“褚统领!”   司马岚脚步一顿,似乎意识到什么,却没有回头,闭上眼睛,身体微微颤动,但只是微微颔首:“很好,很好!”也不多言,继续前行。   褚苍戈扑倒在地,四周众官兵也都是一阵黯然。   齐宁翻身下马,走到褚苍戈身边,看着躺在血泊中的褚苍戈,一时间百感交集。   凭心而论,齐宁对褚苍戈生不出任何的敌意,此人虽然对司马岚死心塌地,今夜甚至不惜斩杀官兵欲要带出司马岚,但却也因此证明此人的忠勇之心。   他脑中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威风凛凛的模样,又瞧见此刻躺在血泊之中的一代勇将,心中一阵黯然。   他不厌恶褚苍戈,对此人更没有任何恨意,甚至内心深处对此人有敬重之心,但却偏偏要与他刀剑相对。   “来人!”瞧见司马岚已经走远,齐宁终于吩咐道:“将褚苍戈的遗体抬下去,好生看护,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得亵渎他的遗体。”   实际上今夜众将士也都看到了褚苍戈的忠勇,内心深处着实钦佩,即使齐宁不这样吩咐,也无人敢对褚苍戈的遗体有丝毫不敬,当下便有数人上前来,解下了刀鞘,这才小心翼翼将褚苍戈的遗体抬了下去。   齐宁拿起褚苍戈那把犬神刀,月光幽幽,这把刀寒气袭人,刀刃锋锐,拿过刀鞘,收刀入鞘。   司马岚来到皇帝的大帐前,大帐左右两队近卫军兵士站得笔直,持枪按刀,司马岚却已经瞧见站在不远处的陈兰庭和皇甫政,瞥了一眼,那两人互相瞧了瞧,面有愧色,都是远远向司马岚弯身行礼。   司马岚只是微微一笑,整了一下衣衫,迟凤典站在大帐门前,拱手道:“国公,皇上在帐内等候!”   司马岚径自入账,大帐之内,隆泰却是背对帐门,正站在一张地图前。   地图贴在一张木板上面,这是一幅大楚疆域图,但却只是一个大致轮廓,并不详细,司马岚上前去,拱手道:“老臣见过皇上。”   隆泰而不回头,只是道:“国公过来看一看。”   司马岚却也是波澜不惊,走了过去,隆泰瞥了司马岚一眼,道:“这是咱们大楚的疆域图,朕登基之后,记得是国公亲自送给朕,让朕时时观看,这地图上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太祖太宗皇帝领着无数将士,洒下了无数鲜血才打下来,国公告诉过朕,这幅地图的疆域在朕的手里,只能扩张,绝不能少一寸,否则就是对不住列祖列宗。”   司马岚感叹道:“太祖太宗皇帝创业不易,经过了无数的腥风血雨,能有今日之大楚,正如皇上所言,是无数人的尸骨堆积而成。”   “朕答应你,终朕一生,绝不会让祖宗的江山失去一寸。”隆泰转过身来,面对司马岚:“朕会承继你们的志愿,率领大楚的子民开疆扩土,而且一定会荡平北汉东齐。”   司马岚颔首道:“如果皇上能完成这样的宏图大业,我想列位先皇帝和那些为大楚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欣慰。”   隆泰微笑道:“国公放心,朕一定可以做到。”   司马岚笑道:“皇上有宏图大志,更有非凡手段,只要治理得当,老臣也相信皇上可以做到。”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国公自太祖皇帝开始,就追随征战天下,几十年来,立下了无数的功劳。朕知道,那些在前线攻城略地的将士固然功勋卓著,但是没有国公在后方远筹帷幄,我们大楚也就不会有今天。先皇在时,对朕嘱咐过,只要国公尽忠为国,就不要让国公受委屈,以长者视之。”   司马岚冲天拱手道“先帝体恤老臣,老臣到九泉之下,也是要向先帝谢恩的。”   隆泰抬手道:“朕知道国公平日里喜欢喝茶,这里准备了国公平日最爱喝的云雾茶,是朕亲自沏好的茶,国公尝尝味道如何。”   两人走到岸边,对面盘膝坐下,案上摆好了茶,司马岚端杯抿了一口,含笑道:“好茶!”   隆泰笑道:“国公喜欢就好。”   司马岚放下茶杯,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老臣?”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朕想让国公到大光明寺参佛诵经,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司马岚摇了摇头,隆泰皱眉道:“国公不愿意?”   “皇上误会了。”司马岚叹道:“并非老臣不愿意,而是老臣觉得如果皇上这样做,那么你方才说说要平定天下的宏图大业,并不能完成。”   “哦?”   司马岚微笑道:“皇上在犹豫,你这次出手,是想置老臣于死地,可是事到临头,见到老臣,又想到一些过往,所以心中又略有不忍。你想杀老臣,又不忍杀,可是知道不杀老臣以后依然是后患,所以心中犹豫不定,这可不是一代圣主该做的事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皇上,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皇帝如果要成就大业,就永远不要忘记,他是个皇帝,为完成大业,道路上的一切障碍都要扫出,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隆泰微皱眉头,司马岚身体微微前倾,道:“你不杀老臣,难道不担心老臣东山再起?老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只要老臣不死,他们的心就不会死,一旦找到时机,老臣只要活得久,只要再次出手,总是能够给大楚带来动荡,那时候皇上再想杀死老臣,所付出的代价比现在要多出太多。”   隆泰叹道:“国公想东山再起?”   “试问天下有几人愿意失败?”司马岚也是叹道:“不瞒皇上,老臣这次失手,一来是老臣实在太过轻敌,没有想到皇上有如此雷霆手段,二来也是因为皇上的手段确实高明。”放下茶杯,含笑道:“其实皇上在宫中耽于酒色,老臣就知道皇上用心不浅,但老臣寻思北伐在即,朝中大小诸事都在老臣的掌控之中,皇上既然忍了这么久,就一定还会继续忍下去,万没有想到老臣上谏平林秋狩,却被皇上利用,这里成了老臣自己的葬身之地。” 第一零八九章 里外不是人   帐内一阵沉寂,黎明也是近在咫尺。   隆泰微一沉吟,终于道:“国公应该明白,祖宗将江山社稷交给朕,朕就不能让它断送在朕的手中。北汉人不能,东齐人不能,司马家.....当然也不能。”   司马岚微微颔首:“其实老臣自己也说不明白,是否真的有朝一日会犯上作乱。臣为大楚效命多年,管的事情多了,用的人自然也就多了。管的事多用的人多,手中的权势自然也就大了,招人嫉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譬如淮南王,视老臣为眼中钉肉中刺,皇上,老臣若是手中无权,当初不但保护不了皇上,只怕还要被淮南王一党连根拔除。”   隆泰道:“朕明白,所以朕一直觉得你对朕是有功之臣。”   “老臣虽有逾越之嫌,不过老臣所用的人中间,却还是有不少才干之士。”司马岚道:“皇上处置老臣,其实用不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只要老臣走了,他们也就不敢生出非分之心,皇上敲打一下,给他们将功赎罪的机会,一来可让众臣感念皇上的慈悲之心,二来也可以让这些人为国效劳。”   隆泰颔首道:“国公放心,该如何处置,朕心中有数。”   司马岚这才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正欲起身,似乎想到什么,问道:“皇上谋划的这一切,不知.....是否背后有人指点?”   隆泰道:“国公又何必在意这些。”   “不错。”司马岚笑道:“是老臣愚钝了。”   隆泰想了一下,才道:“国公先去歇息,朕待会会有旨意给你送过去。”   司马岚跪伏在地,向隆泰行了礼,却不再多说一句,此时迟凤典已经站在帐门前,过来引了司马岚退下去。   晨曦第一丝曙光照耀在天地之间,这一夜惊心动魄,群臣兀自惶恐不安,虽然谁都知道这一夜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但到底内中有何蹊跷,却是各自揣测。   等到天亮的时候,皇帝传召众臣前往皇帝大帐,群臣心中忐忑,很快刘絟便过来宣读皇帝的诏书:“皇帝诏曰:兹镇国公司马岚久事政事,劳苦功高,然则权柄渐重,持权生娇,渐生不臣之心,骄纵狂妄,大权独揽,权倾朝野。朕念及老臣往日之功,容忍再三,然则司马岚不知悔改,更生谋逆之心,借以平林秋狩之际,暗伏刺客,意欲刺朕而图篡政,朕念祖宗江山之不易,不敢废去,拘拿司马岚于营中。司马岚虽谋逆篡位,然则开国之臣,朕心不忍,特令群臣商议,发落处置!”   群臣虽然都已经隐隐知道司马岚卷入昨夜大事之中,但此时听得皇帝的诏书,还是心下骇然。   群臣一阵沉寂之后,却忽见一人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臣窦馗请奏,司马岚大权独揽,任人唯亲,清除异己,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今更是意欲刺杀皇上,此等叛逆大贼,若不严惩,如何向天下子民交代?臣请皇上下旨,处死逆贼司马岚。”   众人心里都很清楚,窦馗当初作为淮南王的心腹党羽,在皇陵事件之后,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司马岚对他进行打击,为此窦馗更是投奔到锦衣候门下,想以此保住身家性命。   如今司马岚被皇帝下诏确定为谋逆,窦馗当然不会客气,只要这次司马岚垮台,一直悬在窦馗头上的那把刀自然会消失。   但众臣更明白,既然皇帝都已经向群臣颁下了这道诏书,那么司马岚已经没有翻身之地,诏书之中皇帝自称不舍处死司马岚,无非是做做样子,毕竟司马岚是开国功臣,虽然大罪在身,但皇帝却也要显出自己有情有义。   皇帝下这道诏书的目的,无非是要借众臣的意思处决司马岚。   众人心知肚明,也知道司马岚大势已去,接下来朝廷定然又是一轮大换血,是否能保住自己目前的地位,这次明显是个考验。   窦馗率请求处死司马岚,其他大臣再不犹豫,立刻有人上前道:“司马岚不思皇恩浩荡,却心存图谋不轨之心,此人忘恩负义,定要将其处死。”   “司马岚假公济私,中饱私囊,任人唯亲,臣早就发现此人心怀不轨,今次果然是原形毕现,对此等祸国殃民之辈,定要诛灭,否则难以向天下人交代。”   “臣听说司马岚这次请奏皇上要到平林秋狩,就已经暗藏祸心,只是臣苦于找不到证据,不敢擅言。”又一名大臣上前道:“好在皇上英明,东西老贼奸谋,实乃大楚幸事,臣亦请皇上诛杀老贼。”   一时之间,众臣纷纷上前,一个个义愤填膺,瞧那表情,似乎都想拿着一把刀立时便要去将司马岚砍成肉泥。   窦馗瞧见有小部分大臣兀自站在那里不说话,咳嗽一声,看向皇甫政,道:“皇甫大人,听说昨晚你和陈兰庭陈大人一起去见过司马岚,当时可察觉司马岚的奸谋?”   群臣之中,有半数都是司马岚的人,另有一部分却是当初跟随窦馗一起投在淮南王门下。   淮南王死后,窦馗这些人都是日夜忧心,即使转投到齐宁门下,却也知道锦衣齐家的实力实在不能与司马家相提并论,每日里依然是担心祸从天降,几个月来甚至都没有睡好觉。   今次司马岚被打成谋逆大贼,这群人只觉得压在头上的石头被搬去,瞬间感觉到一身轻松,这时候瞧见皇甫政等一干人神情凝重,立马将矛头对准过去,有心要借此机会将司马岚一党人赶尽杀绝,这时候都生出一阵扬眉吐气之感。   皇甫政等人都是心下一凛,窦馗虽然只是一句话,但话中的杀意已经隐现。   “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皇甫政冷笑一声。   窦馗也是冷笑道:“皇上遇刺,是司马老贼的奸谋,昨晚有人看到你二人进了司马老贼的帐内,敢问两位大人,昨晚你们和司马老贼都在商议一些什么?”   边上立刻有人窜上道:“不错,陈大人,皇甫大人,昨晚你们到底做什么,可要和大家说清楚。”   皇甫政背负双手,嘿嘿一声冷笑,道:“皇上刚刚下了诏书,你们就要排除异己,编派罪名强加在我们身上吗?”   “皇甫大人,大家心中存疑,倒也不是要强加罪名在你们身上。”兵部侍郎卢宵咳嗽一声,慢条斯理道:“皇上遇刺,司马岚主谋,而昨晚你们也确实进了司马岚的帐内,大伙儿要问清楚,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卢宵并非窦馗一党,更不是司马岚的人,而是金刀澹台家的人,这时候站出来,窦馗等人更是一脸欣喜。   卢宵这句话,也就代表了金刀澹台家的态度,司马岚倒台之后,朝中就只剩下澹台煌和齐宁两位国公,如果这两股势力联手对司马岚一党追剿,自然是所向披靡。   “对,卢大人说的是。”窦馗立刻道:“我们就是这个意思,皇甫大人,你给大家说明白。”   说话之间,一群人竟是围拢在陈兰庭和皇甫政四周,倒似乎是担心两人会跑了一样。   众所周知,司马岚势力极大,而朝中的势力就是以这两人为代表,司马岚已经被抓,只要将这两人再扳倒,司马一党其余势力便会不堪一击。   陈兰庭见得对方咄咄逼人,眉宇间显出恼色,忍不住道:“窦大人,我二人已经将当夜发生的事情,写了折子呈给了皇上,什么时候还需要向你禀报?”   众人闻言,声浪顿小。   先前宣读诏书的刘絟并没有离开,一直瞧着众官员争斗,此时终于上来道:“诸位大人稍安勿躁,陈大人没有说错,两位确实已经向皇上呈上了折子,也正是因为两位大人的检举,司马岚谋反之罪才证据确凿。”   众人又是一怔,陈兰庭和皇甫政顿时略显尴尬之色。   “当夜两位大人将皇上夜狩的行踪告之了司马岚,本也是想着皇上的安危,但司马岚得知皇上要夜狩之后,立刻设下了埋伏。”刘絟道:“此外司马岚此前多有谋逆之言,而且亦曾策划谋朝篡位,两位大人将司马岚的过往罪证,一一禀明了皇上,也正是两位大人的检举,司马岚谋反才铁证如山。”   “原来如此。”窦馗笑道:“如此说来,两位大人非但无过,而且还有大功劳。”   “不错,想不到这次立下大功的竟然是两位大人。”旁边有官员笑道:“陈大人,皇甫大人,之前两位达人与老贼走的很是亲近,我们还以为两位大人是司马岚一党,今日才知道,两位大人原来是忍辱负重,接近司马岚的目的,是为了搜罗罪证,妙极妙极。”   又一名官员道:“两位大人立下如此大功,诸位,我们应该向皇上上奏,求皇上好好嘉奖两位大人。”   众官员言辞之中,满是嘲讽味道,陈兰庭和皇甫政脸上黑一阵红一阵,但这时候又如何能和众人辩驳,倒是那些此前与司马岚亲近的官员,这时候都向二人投来鄙夷的目光,满是不屑。 第一零九零章 帝心初现   齐宁见到隆泰的时候,帐外的大臣们还没有散去。   隆泰见到齐宁进帐,露出笑容道:“朕刚听说了,如果不是你,褚苍戈未必能拿下,你这次又立了一大功。”   “皇上运筹帷幄,臣钦佩万分。”齐宁将手中的犬神刀呈过去:“这是褚苍戈的佩刀,据说是天下五大名刀之一,还请皇上发落。”   “朕用不着什么宝刀宝剑。”隆泰示意齐宁坐下:“这把刀你自己处置就好。”   齐宁犹豫一下,还是坐了下去,隆泰微一沉吟,才道:“你今日是否明白了朕的苦心?”   “皇上说的是.....?”   隆泰叹道:“朕故意疏远你,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做给司马岚瞧。刘絟被司马岚收买,盯着朕在宫里的一举一动,朕要利用此人,将宫里的消息传出去。如果朕和你太亲近,司马岚反倒会心生怀疑,防备朕的一举一动,只有你和朕疏离,司马岚便觉得朕一个人想不出对付他的法子,他才不会怀疑朕。”   齐宁叹道:“皇上此番的布局,让臣也是意想不到。”   “你若想到了,司马岚也就想到了。”隆泰含笑道:“不过你也不必委屈,朕赏了你一匹宝马,还有三百两黄金,再加上护国公的爵位,你难道还不满足?”   “皇上皇恩浩荡,臣感激不尽。”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朕其实也很担心,唯恐出现纰漏,又或者司马岚另有安排,所以才让你调来黑鳞营,幸好一切都很顺利。”   “皇上接下来准备怎么做?”齐宁道:“司马岚在朝野都有众多党羽,是否一网打尽?”   隆泰摇头道:“树倒猢狲散,那么多人追随司马岚,并非司马岚真的擅长收买人心,无非是司马岚手握大权,可以任意提拔官员,大多数人追随他,不过是利之所在而已。”淡淡一笑:“无利不起早,人心如此,倒并非所有因利追随他的人都是什么逆党,这其中也不乏才干之士。”   齐宁微微颔首。   隆泰见齐宁神色有些凝重,问道:“你是否有什么话要对朕说?”   “皇上,臣有一个请求,不知妥当不妥当。”齐宁微一沉吟,才道:“褚苍戈潜入大营,不但想救走司马岚,更是斩杀了不少官兵,谋逆大罪确实难以宽恕。”   隆泰凝视着齐宁,问道:“你想为他的家人求情?”   齐宁一怔,想不到隆泰竟然如此敏锐,苦笑道:“皇上,臣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让群臣明白皇上对忠义之士心存怜悯。”   隆泰道:“朕知道你的心思,如果不是为了铲除司马氏,朕也不愿意失去这样一员虎将。褚苍戈自刎,朕也很遗憾,如果用他在战场之上,必能为国建功立业。”   “皇上圣明!”   “朕并不想因为这一次的事件,引起朝堂动荡。”隆泰道:“褚苍戈虽然谋反,但护主之心可嘉,朕会让人妥善安葬,此外朕也不会累及他的家人。”   齐宁拱手道:“皇上心存仁慈,臣谢过皇上。”   “莫要说朕仁慈。”隆泰摇头道:“朕只是以此让朝中的群臣知道,忠于朝廷,朕不会亏待他们。”   齐宁见隆泰神色冷峻,心下微凛,暗想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小皇帝,此番隆泰干脆利落地解决司马岚,可说是计划周密,行动起来却又雷厉风行,手腕确实了得。   “皇上,司马常慎如今正在秦淮军团,如果他知道.....?”齐宁想到司马常慎,当下提醒。   隆泰笑道:“朕已经派向师傅带人亲自去前线,他们带了朕的密旨,直接将其处死。”   齐宁心知隆泰既然在这边布局,那么自然不会忘记司马常慎,倒是自己多余担心。   向师傅自然就是宫廷剑客向天悲,向天悲乃是宫中秘密保护皇帝的高手,朝中知道向天悲存在的人都不多,不过向天悲对隆泰却是忠心耿耿。   此番布局,自然是要谨慎小心,毕竟司马岚的耳目众多,但凡这次的计划事先稍微有一丝泄露,后果不堪设想,以司马岚的手腕,即使不会在这种时候谋朝篡位,但自今而后,隆泰只怕就要完全被他控制在手中,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向天悲参与这次的计划之中,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这时候刘絟已经进帐来,向隆泰禀道:“启禀圣上,诸位大臣都说司马岚犯上作乱,此等逆国大贼,必须下旨处死方能稳定朝纲!”   隆泰微一沉吟,也不说话,径自出帐。   帐外群臣还在议论纷纷,无非是痛斥司马岚狼子野心,有人瞧见隆泰出帐,急忙跪倒在地,其他大臣见状,也都纷纷拜伏在地。   隆泰扫过群臣,见得群臣对自己毕恭毕敬,虽然从前这些大臣在自己面前也很恭顺,但今日这些人的态度明显有所不同,他心中略有些欢喜,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一国之君的乐处来。   “诸位爱卿的意思,朕已经明白。”隆泰道:“朕本念司马岚是开国功臣,本是想让他出家为僧,只是.....!”   “皇上,恕臣直言。”窦馗立刻道:“司马岚确实为大楚立下过汗马功劳,但朝廷对司马岚却也从无亏待过。到如今已经加封为国公,而且先帝还将其作为辅政大臣,司马氏的族人在朝中为官者也不在少数,可说是隆恩浩荡,对司马家的荣眷已经是无人可及。可是司马岚不思隆恩,却狼子野心谋朝篡政,实在是人人得而诛之。自古以来,凡事都讲个赏罚分明,司马岚对大楚的功劳,朝廷都已经厚奖,如今他犯下滔天大罪,也该按照国法-论处。”   其他大臣全都齐声道:“恳请皇上对司马岚以国法-论处。”   隆泰微一沉吟,终于道:“薛翎风听旨!”   薛翎风一直在群臣之中默不作声,听得隆泰传叫,立刻上前跪倒,隆泰道:“朕令你即刻返回京城,逮捕司马氏族党,查封司马府,但却不能让京城出现动荡。”   薛翎风拱手道:“臣领旨!”并不多言,起身干脆利落离开。   “瞿彦之听旨!”   众臣听到“瞿彦之”的名字,顿时都绷起精神来,心想瞿彦之虽然是玄武营统领,但却是出自黑刀营,此前也曾是褚苍戈的嫡系部下,那绝对是司马氏一党,却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发落此人。   瞿彦之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这时候上前去,似乎也意识到大难临头,跪倒在地:“臣在!”   “瞿彦之,朕知道你曾经是褚苍戈的部下。”隆泰平静道:“甚至有人对朕说,司马岚举荐你为玄武营统领,是假公济私,目的是要将手脚伸进玄武营,利用你继而控制玄武营的兵权,不知道是真是假?”   瞿彦之额头贴地,道:“臣只有效忠朝廷之心。臣是军人,朝廷有令,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朝廷有旨将臣调至玄武营,臣遵旨而行,只想带好玄武营,并无其他心思。”   隆泰颔首道:“你这话倒说的不错,你是军人,就该听从朕的旨意行事。”顿了顿,才道:“玄武营那边,你就不用去了,这玄武营统领的位置,你先让出来吧。”   这是众臣意料中事,心想皇上罢免瞿彦之,自然是理所当然。   瞿彦之恭敬道:“臣领旨谢恩。”   “别忙着谢恩。”隆泰道:“朕令你回到黑刀营,暂且统管黑刀营,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三个月尽忠职守,朕再将黑刀营交给你,否则你还是调往别处去吧。”   不但是众臣大吃一惊,便是瞿彦之也大为错愕,霍然抬头,有些不敢置信道:“皇上,臣.....!”   “你在黑刀营多年,知道如何统管黑刀营。”隆泰道:“有人说黑刀营是司马家的私军,可是黑刀营将士吃的是朝廷俸禄,朕实在不知道为何有那般传言。”   众人不知道隆泰心思,暗想如果让瞿彦之返回接掌黑刀营兵权,不单是放虎归山,而且还是养虎为患。   卢宵掌管兵部,此时不由抬头道:“皇上,臣有本要奏!”   “卢爱卿,朕知道你想说什么。”隆泰道:“司马岚乃是先帝钦点的辅政大臣,朕登基之时,诸事不明,有司马岚打理政事,那也是朕的意思。朝中诸事繁多,要办国事,总是绕不开司马岚,朝中诸多官员与司马岚有往来,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朕不会因为司马岚谋反,便会将平日与司马岚有过往来的官员视为同党。你们都是大楚的官员,都是协助朕治国安邦的栋梁之才,司马岚伏法,朕不会因此牵连不相干的人。”   本来有不少官员心中惶恐,担心司马岚伏法之后,接下来隆泰便要进行一番大清洗,此时听得隆泰之言,心下安定,齐声道:“皇上英明!”   “瞿彦之,朕将黑刀营交给你,只因为朕相信一直以来你是效忠朝廷而不是效忠某个人。”隆泰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犯上作乱,朕不会怪你,只怪朕自己识人不明!”   瞿彦之眼圈泛红,感激道:“皇上对臣隆恩浩荡,臣誓死效忠朝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第一零九一章 终前遗谜   司马岚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其实他所在的帐篷距离皇帝大帐并不远,外面那些大臣的争吵,他也隐隐听到。   虽然因为年事已高,无法听清楚到底在争吵些什么,但他心中却能猜到大概。   帐内有茶,事到如今,司马岚反倒很平静地饮茶等待。   齐宁进帐的时候,司马岚倒有些意外。   齐宁走上前,向司马岚行了一礼,司马岚含笑道:“锦衣侯......唔,老夫差点忘记,现在该称呼你为护国公了。”   齐宁在司马岚对面坐下,微笑道:“无论是锦衣侯,还是护国公,都是皇上隆恩浩荡。”他重重咳嗽一声,一名太监从外面进帐,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面竟然还放着酒菜。   太监将酒菜放在桌子上,行了一礼,迅速退了下去。   司马岚似乎明白什么,抬手抚须,微笑道:“这是皇上赏赐?”   “皇上对国公依然心存故情,所以下旨由我前来给国公送行,希望国公不要怪罪。”   司马岚摆手笑道:“不怪不怪,你也是公爵,皇上让你前来,已经是给老夫天大的脸面。”   齐宁拿起酒盏,给司马岚斟上了酒。   司马岚叹道:“老夫倒还记得,当年你的祖父锦衣老侯爷立下战功,老夫拿着好酒登府庆贺,你父亲齐景打了胜仗,老夫令人给他送去十坛佳酿,想不到会有一日是你来给老夫送酒。”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国公如果心思少一些,也许有一日会是国公给晚辈送酒。”   司马岚笑了一笑,才道:“护国公,有一事老夫心中一直疑惑,直到今日都不知道答案,却不知你是否能为老夫解答。”   齐宁颔首道:“老国公客气了,我若有知晓,自然是知无不言。”   司马岚含笑问道:“不知道贵府的二老太爷如今是否还健在?”   齐宁一怔,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马上就想到,司马岚所说的二老太爷,正是北宫连城,顿时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   北宫连城多年来不露踪迹,音讯难觅,便是锦衣侯府的人对北宫连城是死是活也是一无所知,若非自己当初在东齐鬼竹林见过一次,这个问题更是难以回答上来,只是北宫连城既然销声匿迹,想必也是有意不让世人知道他的生死。   司马岚见齐宁犹豫,似乎明白什么,颔首道:“若是他还活着,那老夫倒也放心了。”   齐宁想了一下,反问道:“晚辈请教,国公说二老太爷活着你就放心,这是何意?”   司马岚笑道:“莫非你不知道龙山之约?”   “龙山之约?”齐宁立时便想起当初丐帮帮主向百影似乎提及过此事,但向百影说的并不是十分详细,看样子司马岚对龙山之约倒似乎很了解,拱手道:“还请国公指教!”   “你自然知道,贵府的那位剑神,武功超凡,已入化境。”司马岚平静道:“这天下间,像剑神那般的大宗师,据说共有五位。”淡淡一笑,道:“按老夫的想法,这五位所谓的大宗师,本就不该存在于尘世之中。”   齐宁问道:“晚辈很想知道,那龙山之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护国公可知道,在此之前,天下间并无什么五大宗师,像这样的人,无论何时出现一个,都是令天下人震惊。”司马岚缓缓道:“可是二十年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突然就出现了五大宗师。五大宗师是何人第一个提及,老夫还真是不知,而且五大宗师的存在,也并非天下皆知。”   齐宁疑惑道:“老国公是说,五大宗师是在同一时期出现?”   “不错。”司马岚道:“而且古怪的是,这五大宗师的分布十分古怪,古象王国有一位,东齐北汉各有一位,我大楚有你们锦衣齐家的二老太爷,便是西川那边,亦有一位,不过西川那位居于西陲,并不与我大楚为难,我大楚此前也并无对他为难。”   齐宁听他这样说,亦觉得此事极其古怪。   “所谓龙山之约,据老夫所知,便是几位大宗师定下的君子之约。”司马岚道:“五大宗师互相制衡,若是争斗起来,必将是天下大乱,所以他们约定,俱都不问世间纷争之事,除非有其他大宗师出手,否则谁也不得参与尘世之事。”   “那龙山在何处?”齐宁对此很是感兴趣:“他们何时定下了龙山之约?”   “龙山在哪里,只怕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司马岚平静道:“当年有此传言,老夫还是将信将疑,但这么多年五大宗师俱都各安本分,看来所谓龙山之约的传言并不假。”   齐宁有些诧异,暗想看来司马岚也只是听说过龙山之约,对此事的真假并不清楚。   司马岚端起酒杯,瞧着杯中酒,并没有立刻饮下去,问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会提及五大宗师?”   “晚辈请教!”   “老夫知道,北宫连城的岁数并不比老夫小多少,而其他几位大宗师的年岁也都已经苍老。”司马岚道:“如果有朝一日,我中原三国任何一位大宗师突然逝去,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齐宁神色凝重起来。   三国各有一位大宗师,只因互相制衡,所以才如同隐居一般,如果有朝一日一国大宗师逝去,那么对他国的震慑力立刻消失,谁也不能保证另外两位大宗师不会动手。   他见识过大宗师的实力,确实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以他们的实力,要进入他国皇宫取皇帝首级,简直是探囊取物,只要一动手,皇帝被杀,国家必定陷入动荡,后果亦不堪设想。   只是此刻心里一直存在的那个疑问再次涌上来。   诚如司马岚所言,北宫连城等人的岁数已经不小,可是自己上次在鬼竹林见到的那两位大宗师,其外貌与他们的岁数明显有着极大的差距,两人看起来都不过四十岁上下年纪,连头发都没有白,若是其中一位大宗师如此,或许是其练武所致,可两位大宗师都是如此,就十分诡异了。   “若是你们齐家那位还活着,至少还能保证大楚暂时无忧。”司马岚忽然压低声音道:“只是有一件事情,老夫一直在奇怪。”   “老国公说的是何事?”   “当初京城发生疫毒蔓延一事,你自然是记得的。”司马岚若有所思:“此后神侯府迅速卷入进去,将矛头直指黑莲教,而且还纠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这背后到底是什么蹊跷,老夫至今都没有查明白。”   齐宁想不到司马岚临死之前竟突然提及此事,有些奇怪,但还是问道:“老国公查过此案?”   “老夫既然是首辅大臣,该查的自然要查。”司马岚淡淡一笑:“黑莲教的那位教主是一位大宗师,神侯府攻打黑莲教,几乎就是冲着那位大宗师而去,西门无痕是一个极精明的人,他应该知道,一旦真的将黑莲教逼入绝境,导致那位大宗师出手,后果便是引起黑莲教主和剑神的对立。”   齐宁皱起眉头,此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江湖之事,一直都是由神侯府统管,即使是老夫,也不便过多卷入进去。”司马岚目光深邃:“老夫一直在想,西门无痕攻打黑莲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有人说西门无痕年事已高,而八帮十六派的实力日益增涨,特别是丐帮实力日增,他担心神侯府日后难以震慑八帮十六派,所以才会利用那次机会削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   齐宁问道:“国公觉得这是虚言?”   “如果以引起黑莲教主和北宫连城二人的对立为代价去削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那当然是愚蠢透顶。”司马岚淡淡道:“八帮十六派实力再强,又如何及得上一位大宗师的恐怖?而西门无痕从来都不是一个蠢人。”   “那国公以为西门神侯的目的何在?”   “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司马岚道:“要么是西门无痕有意想要引起两大宗师的争斗,若是这样,西门无痕此人必定包藏祸心。另一种可能,便是黑莲教主已经不在人世!”   “黑莲教主不在人世?”   “西门无痕一直盯着我大楚境内的江湖势力。”司马岚道:“黑莲教自然也是他极其关注的所在,如果黑莲教主果真不在人世,西门无痕很可能得到了消息,所以才会出手。”   齐宁微微颔首。   “黑莲教主如果会死,那么其他大宗师当然也会有死的时候。”司马岚道:“任何一位大宗师过世,都会让天下大势出现变化,所以......你护国公要守卫大楚,自然要注意几位大宗师的动静。”说到此处,司马岚却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放下酒杯,自己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上,显得十分从容淡定。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司马岚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御赐的毒酒,但此时还能如此镇定,不愧是久经风雨之人。   司马岚斟上酒,才抚须道:“若是黑莲教主没有死,那么西门无痕到底存何心思,是否有意要与你们锦衣齐家为难,那却是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   ps:人在井冈山培训,早上六点起床,晚上九点下课,课程密集,还有两天就结束了,对不住大家! 第一零九二章 黑血   司马岚饮下了御赐毒酒,这一股势力群龙无首,而且司马岚生前最大的弱点便是没有掌控兵权,此等局面下,当真是树倒猢狲散。   隆泰并没有立刻启程返京,随驾而来的群臣在黄昏之前,都已经将折子送呈到皇帝这边,几百道折子,自然都是痛斥司马岚祸国殃民,众臣亦都请求皇帝将司马氏抄家灭祖。   隆泰亲口说过只诛首恶,而且提拔瞿彦之为黑刀营统领,其态度众臣自然已经明白,倒也无人在折子上请求追查司马氏党羽。   平林秋狩,本是隆泰设局铲除司马岚,群臣折子一上之后,倒似乎是隆泰顺应民心,铲除了楚国大奸臣。   司马岚被铲除,隆泰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平林狩猎,次日一早,御驾启程返京。   一路之上,齐宁却是明显感觉群臣对自己的态度大有改变,自己目光所过,但凡与自己目光接触的大臣,立刻露出恭敬之色,显得十分谦卑?   齐宁自然是心知肚明。   此前司马氏权势滔天,在朝中几乎无人敢得罪,许多大臣都知道司马氏迟早要收拾锦衣齐家,而双方势力悬殊,锦衣齐家绝无可能是司马氏的对手,是以在许多大臣的眼中,锦衣齐家的垮台是迟早的事情。   如今司马岚垮台,而齐宁一直都是隆泰的亲信大臣,自今而后,锦衣齐家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大不相同。   隆泰虽然说只诛首恶,不会继续追查司马氏的党羽,但谁也不敢保证皇帝真的就此罢手,而晋封为护国公的齐宁日后对皇帝自然有着不小的影响力,群臣对此心知肚明,如今对齐宁显出恭敬之态,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回京的队伍速度很快,比之前来平林的时间要快得多,眼见得已经看到远方京城的轮廓,队伍最前面的骑兵却瞧见迎面几骑飞驰而来。   几名骑兵立刻拔刀迎上前去,横成一排,一人已经沉声道:“停住!”   那几骑却也是迅速勒马停住,俱都翻身下马,当先一人快步过来,其他几人却都是拜伏在地。   队伍突然停住,群臣都有些奇怪,齐宁骑在马背上,跟在隆泰身后,很快,一名骑兵飞步奔过来,手中却是拿着一封信笺,呈给了隆泰,隆泰拿过信笺,迅速拆开来看,齐宁虽然就在隆泰身后,但信笺上写的是什么,这时候自然是看不到,忽见到隆泰身体晃了晃,将那信笺握在手心中,齐宁依稀看到隆泰的手在颤动。   他皱起眉头,心想皇帝虽年纪不大,却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物,看过那份信后,不安的心思已经表露出来,不禁抖动马缰绳,凑近过去,低声问道:“皇上,是不是京城有何变故?”   隆泰扭头看了齐宁一眼,神色异常的凝重,将手中的信笺递给了齐宁。   众臣随在队伍之中,大部分人只知道队伍突然停下,到底发生何事,却是一无所知,隆泰附近的大臣们瞧见是有人送信过来,又见到隆泰看信之后似乎有些不对,心中却是往下沉,暗想难道是皇帝离京之时,这京城发生了什么大变故?   齐宁只扫了一眼,便即明白隆泰为何会有那般反应。   信笺之中,只是带来简简单单的一个消息。   义国公澹台煌过世!   自太祖皇帝开始,便为大楚帝国征战天下的澹台煌,在黎明时分过世。   齐宁数日之前最后一次见到澹台煌,便知道澹台煌时日无多,却不想离开的这么快。   “回京!”隆泰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一抖马缰绳,队伍继续前行。   齐宁心情也颇有些黯然。   帝国四大世袭老侯爷,锦衣老侯爷和武乡老侯爷早已过世,司马岚被皇帝赐死,如今澹台煌也过世,当年功绩彪炳的四大开国功臣,再无一人存活。   齐景过世,楚国威震天下的名将仅剩澹台煌,如今澹台煌仙去,纵观大楚朝野,却已经再无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岳环山虽然统帅秦淮军团,但北汉人却未必对岳环山有忌惮之心。   齐宁忽然想到澹台煌上次说过,如果北汉长陵侯北堂庆真的已经过世,那么楚国倒有与北汉一搏之力,但那位长陵侯如果活着,而且在危难时刻,还被北汉起用,楚国面对的必将是一个可怕至极的对手。   平林秋狩的队伍进入京城,群臣送了皇帝入宫,隆泰却是让人传了话来,令齐宁在宫外候旨。   齐宁这一等竟是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到范德海亲自出来传召。   范德海这一次看上去心情着实不错,见到齐宁,立刻眉开眼笑道:“恭喜国公晋封,国公,皇上在等着呢。”   齐宁跟着范德海进了宫,见得范德海脚步轻快,含笑道:“公公心情似乎很好?”   范德海笑道:“杂家之前一直以为皇上不要奴才了,今日才知道皇上还念着奴才。”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国公,方才皇上将刘絟交给奴才处置,这狗奴才吃里扒外,杂家令人打了三十杖,刘絟那狗奴才竟是吃不住,被打死了。”   齐宁一怔,但心里却也是明白,刘絟之前一直在隆泰身边作为司马岚的眼线,隆泰自然不可能容得下如此宵小,但隆泰作为一国之君,当然没有必要自己下旨处理,将他丢给范德海,也等同于直接将刘絟的性命送给范德海,范德海对刘絟深恶痛绝,刘絟落在他的手里,自然是没有活路。   不过范德海重新被隆泰所用,对齐宁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刘絟小人得志,与齐宁的关系并不好,倒是范德海与齐宁相处得颇为融洽。   范德海直接将齐宁带到了御书房,到门前便即退下,齐宁本以为只有隆泰在御书房内等候,进到屋内,竟赫然发现淮南王世子萧绍宗亦在御书房内。   齐宁上前行过礼,萧绍宗已经含笑道:“恭喜锦衣候晋封国公。”   齐宁立刻道:“这是皇上皇恩浩荡。”心下却是疑惑,暗想隆泰刚刚进京,萧绍宗便即在这里,看来方才自己在等候之时,隆泰便已经派人传召萧绍宗。   他想起那夜萧绍宗从弥勒寺地下通道鬼鬼祟祟入宫,却不知这淮南王世子到底意欲何为。   隆泰示意齐宁坐下,这才道:“义国公过世,朕心中悲痛,自今而后,朕便要靠你们辅佐朕治理大楚。”向齐宁道:“能够铲除司马岚,你功劳不小。”   齐宁拱手道:“都是皇上运筹帷幄。”   “倒也不是朕在运筹帷幄。”隆泰微微一笑,看了萧绍宗一眼,才道:“如果没有世子,朕也不能如此顺利铲除奸佞。”   齐宁一怔,隆泰道:“司马岚野心日盛,更想利用北伐控制兵权,若是兵权落入他手中,他只怕就要谋朝篡位了。朕自然要在北伐之前,将他彻底铲除。”   齐宁微微颔首,隆泰又道:“朕说过,你是朕的近臣,若是朕和你时常在一起,司马岚自然会以为我们谋划对付他,定然小心谨慎。他老奸巨猾,但凡有察觉,朕就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萧绍宗微微颔首道:“司马岚沉得住气,他动手之前,必然是谋划周全,皇陵之变,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隆泰点头道:“不错,所以朕的计划,绝不能被他察觉。”   齐宁似乎明白过来,问道:“皇上,难道这一直以来,都是.....世子与皇上一起谋划?”   隆泰颔首道:“正是。朕打小与世子一起长大,知晓他智谋过人,朕一个人不足以对付司马岚,所以暗中与世子商量对策。司马岚只以为朕要动手的时候,一定会和你谋划,所以紧盯着你,朕正好用你吸引司马岚的注意,暗中与世子筹备。”   一瞬间,齐宁恍然大悟。   隆泰自然聪明过人,但他登基并无多久,而且并无过多参与政事,但是这一次的出手干脆利落,行事风格与隆泰的性情颇有些不同,这时候齐宁终于明白,却是萧绍宗在背后帮助隆泰出谋划策。   如此说来,萧绍宗从地下密道入宫,倒并不是另有他图,而是进宫与皇帝秘密商议。   “臣虽略尽绵力,却也是皇上英明果断。”萧绍宗道:“皇陵之变,司马岚为了扳倒家父,将自己的实力几乎都暴露了出来,我们知道他手中的实力,便可知己知彼,一击而中。”说到这里,萧绍宗忽地剧烈咳嗽起来,隆泰皱眉道:“你身体如何?”叫道:“来人,快传太医。”   萧绍宗微摆摆手,但咳嗽却更是剧烈,从袖中取出锦帕捂住嘴,咳嗽停歇后,擦拭了嘴角,便要将锦帕收进袖中,隆泰却已经迅速起身,过去一把抓住萧绍宗手腕,这时候却是看到,那锦帕之上俱都是鲜血,血液甚至有些泛黑。   隆泰神色凝重,道:“朕会让太医全力治好你。”   萧绍宗摇摇头,微笑道:“皇上,臣的病你很清楚,已经是病入膏肓,臣自己知道,只怕熬不过今年了。只是临死之前,能够帮助皇上铲除奸佞,已经是心满意足。”   “不要这样说。”隆泰道:“天下多有奇人异士,朕立刻下诏,向天下求医。”   “皇上,父王在世的时候,多年来花了多少银子,遍寻名医,也找寻了无数珍贵药材,可是命数如此,无力回天。”萧绍宗脸色有些苍白,淡淡一笑:“臣已经认命,皇上如今可以亲政,将祖宗的江山好好治理。”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   PS:培训结束,恢复更新,再次说声对不起! 第一零九三章 委以大任   太医过来的时候,萧绍宗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便是连呼吸也极其微弱。   隆泰令人端来参汤,兀自无法让萧绍宗缓过来,太医过来之后,隆泰立刻让太医诊断,当着皇帝的面为世子诊病,太医自然不敢疏忽,过去小心翼翼为萧绍宗把脉,片刻之后,太医额头上竟然冒出汗珠来。   “情况如何?”隆泰沉声问道。   太医跪倒在地,颤声道:“回禀圣上,臣前番为世子把过脉,当时的脉象就已经十分混乱,血气.....血气不畅,眼下.....!”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说下去。   “眼下如何?”   太医立刻道:“眼下太子的脉象极其虚弱,似乎五脏六腑都已经受损,臣观太子的气色和眼睛,也都.....也都精气虚弱.....!”   “可有办法医治?”   太医额头冷汗直冒,却又不敢抬臂擦拭,只能道:“臣只能与太医院众人一起再商议,可是......可是世子的身体确实已经......!”微抬头,见隆泰冷冷盯着自己,哪敢耽搁,忙道:“世子的身体已经宛若快要熄灭的灯火,只怕.....只怕已经不能长久。”   “饭桶。”隆泰怒喝道:“滚下去,再去传太医。”   萧绍宗却是摆摆手,叹道:“皇上,不用为难他们。”向那太医挥手示意退下,那太医弯着腰狼狈离开,萧绍宗这才道:“皇上,臣活不了多久,其实....这也未尝不是好事。”   “你胡说什么。”隆泰脸色颇为凝重。   萧绍宗苦笑道:“有些话臣本不该说,但现在这副样子,今日不知明日还能不能再见到。父王多年来,一直都被人觉得意图谋朝篡位,便是我萧绍宗,也有人会觉得心存不轨。臣若是活着,只怕还会有人利用此事扰乱朝纲,既是如此,臣如果不在了,这些麻烦就不会有了。”   隆泰沉声道:“朕并无这样想过。”   “皇上自幼和臣在一起,知道臣不会有此心,但世间居心叵测之辈不少,又如何知道他们是如何想?”萧绍宗微笑道:“皇上,我大楚得来不易,都是祖宗浴血厮杀而来,臣倒也想过辅佐皇上平定天下,只可惜......这一统天下的大业,便要皇上承受了。”看向齐宁,道:“护国公,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们锦衣齐家也是我大楚的栋梁之家,还望你能够辅佐皇上完成大业!”   齐宁拱手道:“辅佐皇上,是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全力。世子也不必多想,多多休养,定能痊愈。”   萧绍宗站起身来,但明显虚弱得很,似乎站立不稳,笑道:“好是好不了的,能活一天是一天。皇上,臣说一句话你可别怪罪,铲除司马岚,虽然是为朝廷锄奸,但司马岚设计害死了父王,臣也算是为父王报仇,尽了人子的本分。”向隆泰行礼,有气无力道:“臣先请告退!”   隆泰立刻吩咐人送了萧绍宗离开。   等萧绍宗离开,齐宁才道:“皇上,世子看起来似乎真的......!”   “朕知道。”隆泰轻叹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他,朕未必能够除掉司马岚。”   “这次的布局,都是世子在策划?”   隆泰微微颔首:“此事非同小可,朕不能与你商量,就只能与他商量。其实今日朕让你们过来,是想着商量北伐事宜,先前北伐诸事都是司马岚在操持,他死了,这事儿却不能搁下,只是......!”叹了口气:“他这副样子,朕又如何忍心让他继续操劳。”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问道:“皇上,义国公是否知道这次计划?”   “义国公?”隆泰一怔,摇头道:“自然没有让他知道,你为何这般问?”   方才太医在为萧绍宗诊治之时,齐宁却是一直在思索澹台煌是否也参与此事的计划,那夜与澹台煌见面,澹台煌将大楚最机密的战略计划告之齐宁,齐宁当时还在奇怪,毕竟北伐诸事都是司马岚在主持,自己即使知道计划,可是有澹台煌掣肘,澹台煌所说的军事计划也不可能施行。   澹台煌当时竟似乎竟似乎是忽略了司马岚的存在,齐宁当时又不好提,但如今回想起来,澹台煌竟似乎已经预知司马岚要垮台一般。   “最后见到义国公之时,义国公对臣有过嘱咐。”齐宁低声道:“北伐的目的,不是北汉,而是.....东齐!”   隆泰并无意外之色,颔首道:“义国公既然已经告诉你,朕也就可以和你直说。开始筹备北伐之前,义国公就给朕上了密折,其实义国公在东齐使团送亲过来的时候,就开始制定计划。北汉虽然发生内乱,但我们挥师北上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按照义国公的估算,若是钱粮充足,北堂庆已经过世,那么我们倒是有六成胜算,但即使钱粮充足,只要北堂庆活着,我们的胜算就不到五成,甚至.....!”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双眉却是锁在一起。   “虽然已经做了准备,而且从东海抄没了不少财物入库,但我们远远称不上钱粮充足。”齐宁也是神色肃然:“此时北伐,风险不小。”   隆泰道:“不错,无论是北汉还是我大楚,都经不住一场失利,如果真的北伐,就是豪赌一场,赌注就是这天下,朕不能轻易冒险。”想了一想,才道:“朕要北伐,至少有两件事情要准备好,第一便是国库充足,即使在北汉陷入僵局,我们也有足够的钱粮支撑下去。另一个便是一定要弄清楚北堂庆是死是活。”   北堂庆的名声,齐宁早有耳闻,知道那是北汉第一名将,只不过澹台煌和隆泰先后都对北堂庆显出忌惮之心,由此可见,北堂庆确实是大楚最为忌惮的角色。   “皇上,听说神侯府在北汉也有探子,难道他们没有打听出北堂庆的下落?”   隆泰摇头道:“北堂庆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一般,即使是北汉那边,也无人知道他的下落。”他回到座中,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义国公说得对,北汉并非速亡之国,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不过北汉内乱,如此良机,即使不能北伐,但是趁这个时候如果真的能够拿下东齐,对我大楚日后北伐大业必将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岳将军似乎并不知道皇上的伟略。”齐宁道:“如果临阵突然改变了战略,是否会让岳将军和前线的将士措手不及?”   “所以义国公举荐由你来实施这次计划。”隆泰压低声音道:“岳环山不知我们的目标是东齐,前线将士自然是更不知道,如此一来,方能迷惑北汉人和东齐人。到时候过了淮河,便可给岳环山下一道密旨,到时候你带领一支奇兵突袭东齐,东海水师那边,也会迅速北上,水陆两军同时对东齐发起攻势......!”他目光如刀,声音低沉:“那时候东齐主力已经出兵北汉,国内空虚,只要你能够迅速控制住东齐的各处险要之地,东齐主力回援也来不及,而岳环山那时候便会带着秦淮军团主力调转向东齐,只要配合默契部署周密,足以将东齐主力一击而溃。”   齐宁心想这项计划是澹台煌亲手制定,果然是出其不意,而且确实有些狠毒。   “皇上的意思,臣要往前线去?”   隆泰笑道:“你们锦衣齐家是我大楚的的军功世家,朕要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难道你还不愿意?”   “那倒不是。”齐宁叹道:“臣只是担心毫无经验,到时候会坏了皇上的大事。”   “黑鳞营那边有不少当初征战沙场的老将,到时候你将他们带在身边,多听听他们的经验,自然不会出什么大篓子。”隆泰道:“这次计划要的就是出其不意,只要能做到这一点,攻打东齐,并非难事,北汉内乱,正担心我们与他们鱼死网破,如果我们改而去取东齐,他们虽然不甘,但也无力插手此事。”   “臣明白了。”齐宁道:“皇上指到哪里,臣就打到哪里。”顿了一下,才轻声道:“皇上,如果皇后知道此事.....!”   隆泰沉默一阵,才道:“此事自然不可能让她知晓一丝风声,为了天下太平,朕也只能对不住她。”似乎有些烦恼,摆手道:“不说这个了,朕听说你快要大婚了?”   “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在本月二十。”齐宁道。   隆泰道:“那还有十来天,义国公的后事办了之后,你便尽快将婚事也办了。朕比你早几个月,到时候比比看谁能先生下孩子来。”   齐宁忙道:“皇上英明神武,自然是先生。”   “生孩子和英明神武有什么干系?”隆泰笑骂道:“朕有些倦了,你.....!”还没说完,就听门外传来声音:“太后,皇上真的有事,太后.....!”   齐宁一听,便皱起眉头来,瞧了隆泰一眼,见隆泰脸色也沉了下来。   太后此时却已经从门外进来,扫了一眼,直向隆泰走过来,齐宁上前行礼:“臣拜见太后!”   太后瞥了齐宁一眼,冷哼一声,盯住隆泰,冷声道:“皇上,本宫听传言说司马家要谋反,皇上下旨惩处,这是真是假?” 第一零九四章 禁足   太后质问隆泰,隆泰倒是波澜不惊,向太后行了一礼,才道:“母后已经知道了吗?朕正准备回头去告之母后。”   “你.....!”太后脸色微变。   隆泰虽然不是太后亲出,但却有母子名分,此前隆泰虽然对太后心存不满,但面上却也颇为恭敬,今日语气明显冷淡许多,而且自称为“朕”,太后自然听得明白,眉宇间已经略显恼怒之色。   “镇国公现在在哪里?”太后盯着隆泰:“说司马家谋反,可有证据?”   齐宁心想看来太后还不知道司马岚已经被赐毒酒,想来宫里就算有人已经知道了风声,但司马岚已经离世,却也是无人敢告诉太后。   隆泰道:“母后要看证据,朕回头派人送过去,满朝文武,几百道折子都有指证司马氏谋反。”顿了一下,才继续道:“这些大臣之中,有皇甫政和陈兰庭也在其中。”   太后更是大吃一惊。   她虽然在后宫,但对司马家的情况自然也是十分清楚,皇甫政和陈兰庭是司马岚的左膀右臂,她亦是一清二楚,听得隆泰此言,如何不惊。   “皇上,镇国公忠心为国,那些大臣都是在污蔑他。”太后微仰起脖子:“他现在在哪里?”   隆泰淡淡道:“母后的意思是说,满朝文武大臣,包括那两位在内,都是满口谎言,无法相信?母后莫忘记,这些年,那两人也算是镇国公一手提拔起来,镇国公为何要提拔满口胡言之人?”   太后一时语塞,隆泰见得太后神色难看,语气微缓:“母后先回宫,朕忙完之后,自然会去看您。”   “你要如何处置镇国公和司马家?”太后如何肯这般就离开,逼问道:“本宫要见他。”   隆泰凝视太后,片刻之后,才道:“母后见不到他了,朕已经赐给了他毒酒。”   太后脸色大变,身体晃了晃,呆了一呆,猛地抬起手,指着隆泰厉声道:“你.....你杀了镇国公?”   “谋朝篡位,朕不赐死,又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隆泰的声音冰冷起来。   太后紧咬银牙,眸中显出怨怒之色,摇摇晃晃走到椅边,一屁股坐下,恨声道:“皇上,难道你忘记是谁让你登上皇位?没有镇国公,你能保得住皇位?”   隆泰脸色一沉,斜视太后,反问道:“母后,朕不坐这个皇位,难道还有更适合的人?”   “你.....!”太后气极,抬手指着隆泰,怒道:“本宫要你现在就下旨,为镇国公洗脱清白。那些诽谤镇国公的奸臣,都要严加惩处,还有.....还有那个皇甫政和陈兰庭,必须将他们处死。”   隆泰背负双手,并不说话,齐宁站在一边,心中感叹,暗想当初隆泰忌惮你这位皇太后,无非是因为司马岚在世,司马家的势力强大,隆泰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司马氏一败涂地,司马岚已死,你这位皇太后已经是朝不保夕,却还不明形势,在这里还要对皇帝颐指气使,这定然是讨不了好处。   “皇上为何不说话?”太后双眉竖起,大声道:“本宫的吩咐,难道你没有听见?你还赶紧拟旨。”   “母后是要让朕将满朝文武全都杀了?”隆泰淡然一笑:“母后或许还不知道,司马岚被赐死,镇国公府朕也下旨抄没,天子一言九鼎,母后是要让朕收回成命?”   “你.....你要抄没司马府?”太后骇然道:“你.....你.....!”一时气血攻心,竟是说不上话来。   “这些年母后统领后宫,着实辛苦,好在朕已经大婚,皇后有足够的能力掌理后宫。”隆泰淡淡道:“朕在平林遭遇刺杀,刺客既然能到平林,自然也有能耐潜入宫中,为了母后的安危,还请母后留在自己的宫内,不要轻易出宫,朕也会派人照顾母后的一切,这一点母后不用担心。”   太后如何不明白隆泰意思,微缓过神来,冷笑道:“皇上是要让本宫禁足?”   “这是为母后好。”隆泰道:“如果母后觉得在宫中寂寞,朕可以让司马贵妃和你住在一起,这样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太后胸脯急剧起伏,喘气道:“没有本宫和镇国公,你怎会有今日?如今.....如今你恩将仇报,不但害了镇国公,还要幽静本宫,九泉之下,本宫自会向先帝禀明!”   隆泰盯着太后眼睛,冷声道:“母后可知道父皇离开的时候,对朕有过什么交代?”往前走出两步,一字一句道:“父皇告诉朕说,如果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好皇帝,有一个法子一定不会做错,但凡对江山社稷有害,无论是谁,都要铲除,只要记着这一点,朕即使不能成为一个好人,却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太后赫然起身,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脚下一软,身体便要软瘫下去,齐宁距离不远,眼疾手快,探手扶住。   隆泰沉声道:“来人!”   范德海立时从门外进来,见到屋内情景,自然不敢多问,隆泰吩咐道:“送太后回宫,自今日起,为保证太后的安危,没有朕的允许,太后不要走动,立刻传一道旨意,司马岚谋反大罪,削夺司马菀琼的贵妃封号,一并送到太后的宫里。”   太后本来还有些意识,听到隆泰的旨意,再也受不住,眼前发黑,就此昏倒过去。   范德海立刻传来几名宫女,将太后抬了下去。   隆泰看向齐宁,问道:“你是否觉得朕太过于无情?”   齐宁立刻摇头道:“皇上这样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   “宫中的很多事情,你想不到。”隆泰叹了口气:“父皇只有朕一个儿子,并非偶然,其实在朕之前,有两位皇兄出生之后没多久便即夭折,有传言说这些都与太后有关,但是谁也找不到证据。”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些,摇头道:“不说这些了。你掌理刑部,司马家后面的事情,由刑部去处理,你自己抓紧时间,将这件事情干脆利落办妥了。等到义国公的丧事和你的婚事办完之后,咱们便要商议出兵之事了。”   齐宁见隆泰一脸疲倦之态,知道这几日隆泰的精神始终在紧绷状态,身体和精神定然都十分疲劳,当下告退,出了宫来,径自回府。   刚进侯府,大管家韩寿便找过来,一脸担忧之色道:“侯爷,先前三老太爷去神候那边商议事情,回来说神候似乎患病在身,竟是没能见上面。”   “神候病了?”   “三老太爷说西门小姐看上去很伤心,三老太爷问了几句,西门小姐也不好多说什么。”韩寿低声道:“三老太爷要请大夫过去瞧,西门小姐却不让请大夫,说神候有嘱咐,绝不让大夫入门。”   齐宁想起去往东海之前,向那边辞行,那时就听西门战樱提及西门无痕的身体不对劲。   按照西门战樱的说法,西门无痕会时常出现突然倒地的情状,而且全身似火烧般滚烫,有时候甚至神游天外,一副痴傻模样。   西门无痕行事低调,虽然是大楚举足轻重的人物,却偏偏有时候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一名威震江湖的帝国侯爵,能让人时常想不起来,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本事。   “侯爷,您.....是不是过去看看?”韩寿见齐宁若有所思,忍不住低声提醒。   齐宁知道韩寿是好意,毕竟锦衣齐家和西门家已经定下了亲事,而且即将完婚,再过一阵子,西门无痕便是自己的岳父老丈人,如今既然知道西门无痕身体不适,自当前往探望。   “准备一些礼物,我现在就过去探望。”齐宁吩咐一声,韩寿忙转身要去置办,齐宁想到什么,问道:“唐姑娘可在府里?”   韩寿道:“这两天唐姑娘没有出去,一直在府里。”   齐宁点点头,示意韩寿先退下,自己径自到了唐诺院内。   院子内一如既往幽静的很,齐宁见屋门敞开着,轻步进去,转到唐诺房门前,脑中却是想到那次在秦淮河上为唐诺解毒的情景。   虽然当日除掉了黑莲教色使段清尘,但唐诺却也是中了段清尘的娇女泪,若不能及时救治,性命堪忧,当时齐宁无可奈何,只能为唐诺解毒。   当日解毒虽然并无男女之欢,却也是颇为暧昧,自那以后,齐宁总觉得要见唐诺有些尴尬,倒是唐诺却显得从容淡定,似乎那夜之事从无发生。   他轻敲了敲门,很快房门被打开,唐诺见是齐宁,微微一笑,波澜不惊:“侯爷进屋坐吧。”   她出身在苗疆境内,而且自幼跟随医使黎西公学医,对于男女之防还真是不太在意。   齐宁进到屋里,将书桌上放着一叠稿纸,桌上都是各类药材,这是唐诺屋里的特色,好奇问道:“唐姑娘,在忙什么?”   “只是在配几副新药。”唐诺抬手道:“侯爷请坐。”   齐宁摇头道:“唐姑娘,先不坐了,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只是.....!”   唐诺不等他说完,已经道:“我收拾一下便动身。”   齐宁一怔,愕然道:“唐姑娘知道要出门?”   “我并无其他所长,只是懂得一些医术,侯爷让我帮忙,应该是有人患病,让我过去瞧瞧。”唐诺一边说,一边过去收拾自己的小药箱。   齐宁闻言,心下却是有些内疚。   唐诺入府之后,齐宁诸事繁多,还真没有经常过来看望,而唐诺性子本就沉默寡言,喜静不喜动,虽然顾清菡在生活上对她十分照顾,但府中上下,只怕也没有几个人会在这边与唐诺说话。   唐诺利索收拾好药箱,见齐宁似乎在想什么,问道:“侯爷不开心吗?”   “没有没有。”齐宁回过神来,笑道:“有劳唐姑了!” 第一零九五章 银针探脉   官宦府邸,素来是人来人去,即使有些官员并不喜欢与同僚有过多的来往,也难免会因为公事有人登门。   但闲乐居明显是个特例。   闲乐居这个名字虽然意境深远,但齐宁来过几次,只是很普通的几间房舍,以西门无痕的地位,本该用于更豪华的府邸,而闲乐居的规模,甚至比不上平常的富家翁。   不过京中大小官员,能够进入闲乐居的却是屈指可数。   西门无痕虽然贵为帝国侯爵,书中的权利也不可谓不低,但却几乎有人敢与这位神候亲近。   固然是因为神侯府本就是一个令人谈之色变的衙门,而西门无痕本人却也素来是卓尔不群,很少与官员们打交道,官员们无非也只是偶尔在朝会上见到这位帝国神候。   齐宁和唐诺来到闲乐居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闲乐居木门紧闭,齐宁好不容易敲开门,便见到了一脸疲倦的西门战樱。   西门战樱不同于普通的闺阁小姐,在她身上,总是能够散发出朝气和动感,比之普通的姑娘有着极为充沛的精力,但眼前的西门战樱,看上去憔悴得很,不修边幅,发丝垂落,虽然并无打扮,但却自有一股良家闺秀的清美,见到齐宁站在门外,西门战樱有些错愕,随之鼻子一酸,若非唐诺就在齐宁身边,几乎要扑进齐宁的怀中。   齐宁能够体谅到西门战樱现在的心境,柔声道:“神候现在情况如何?”   西门战樱看了唐诺一眼,有些犹豫,齐宁道:“这是唐姑娘,医术高明,绝非普通的大夫能够相提并论,便是宫里的太医,那也比不得唐姑娘,我请了唐姑娘过来为神候瞧瞧。”   唐诺面无表情,西门战樱看向唐诺,轻声道:“多谢唐姑娘。”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可是....爹爹说过,他不是有病在身,只是练杂了武功,经脉略有受损,他自己可以慢慢调理,这天下间无论什么样的大夫,都瞧不好他的病,若是.....!”顿了一下,才道:“若是被庸医胡乱诊治,反倒是要伤了他身子,唐姑娘,你别误会,这不是说你。”   唐诺微笑道:“我明白。其实血肉肌肤五脏六腑,还有姑娘说的经脉,都是人体组成的部分,无论是患疾还是因为其他缘故导致受损,只要能够诊断出损伤的程度,大都可以有药可解。”   唐诺轻描淡语,却让人有一种不得不信的感觉。   “战樱,神候这样下去只会对身子的损伤越来越深。”齐宁轻声道:“不管如何,总要瞧瞧到底是什么缘故才好。神候现在在哪里,我去劝他。”   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爹爹凌晨的时候突然出现病症,浑身发烫,我要去找二师兄,却被爹爹阻止,他说稍微调养一下便好。下午的时候,已经缓过来不少,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可是半个时辰前,忽然倒地,人事不知,我没有法子,只能想将他安顿在下来,到现在还没醒转过来,刚才....刚才正在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二师兄过来。”   “神候现在还在昏迷中?”齐宁略有些吃惊,照这样看来,西门无痕的病情确实越来越重。   西门战樱点点头,齐宁转过身,唐诺明白齐宁意思,也是微点螓首,齐宁道:“带我们去神候屋里。”   若是别人,西门战樱自然不会让人靠近西门无痕,但齐宁却是西门战樱十分信任之人,想到西门无痕现在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不再犹豫,让两人进了院子,关上院门,这才领着两人到了西门无痕的屋外。   进到屋里,十分昏暗,西门无痕的屋子里十分素朴,此时这位帝国神候正躺在床上,蓬头乱发,哪里还有他从前神武模样。   “战樱,点上灯。”齐宁吩咐一声,西门战樱忙过去点灯,唐诺走到床边,观察西门无痕的脸色,齐宁轻声叫道:“神候,神候!”叫了两声,西门无痕却是毫无知觉,似乎正在沉睡之中。   齐宁看向唐诺,唐诺抬起一只手臂,两根手指轻搭上西门无痕的手脉,这时候西门战樱已经端着油灯过来,灯火之下,西门无痕那张脸通红一片,宛若涂上了厚厚的胭脂。   西门战樱放下油灯,紧张不已,片刻之后,唐诺取过药箱,从药箱里取出一根极细的银针,轻轻刺入西门无痕的手脉,西门无痕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手臂动也没有动一下。   “唐姑娘,是否要我们帮忙做什么?”齐宁低声问道。   唐诺摇摇头,轻声道:“我要以银针探脉,瞧瞧神候到底是哪处经脉受损,神候一时半会只怕是无法醒转过来,银针探脉也需要些时辰。”   齐宁知道唐诺的习惯,为人诊治之时,不喜欢旁边有人,向西门战樱使了个眼色,西门战樱自然是心领神会,可心里却还是担心西门无痕。   毕竟西门无痕混迹江湖几十年,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都有敌手,想要除掉西门无痕的人实在是多如牛毛,西门无痕眼下昏迷不醒,只怕几岁孩童拿把刀也能将之杀死,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机会。   但她对齐宁深信不疑,自然也不会以为齐宁带来的人会加害西门无痕,见齐宁已经向门外走去,犹豫一下,终是跟了出去,却还是留了心眼,并没有带上门。   到得院中,却见齐宁转过身来,向自己张开双臂。   西门战樱这些日子日夜担心西门无痕的身体,偏偏西门无痕又不许她将病情告诉别人,更不许她请大夫过来,眼见得西门无痕经受痛苦折磨,她却只能一人承受担惊受怕,今夜齐宁带着唐诺过来,她便如同在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盏明灯,想到在危难时候,终究有这个男人一起与自己承受,心中自然是欣喜带着感动。   瞧见齐宁张开双臂,西门战樱实在想投入那结实温暖的怀抱,但一想到唐诺还在屋里,终究还是有顾忌,不敢上去,只是微低下头,齐宁却是走过来,轻轻将西门战樱揽入了怀中。   西门战樱不是闺阁小姐出身,从小就和神侯府那帮男人混在一起,比之平常的姑娘就显得有些粗枝大叶,而且过不了几日,便要出阁进入锦衣齐家,这时候被齐宁抱住,倒也不觉得太过失体统。   西门战樱身上散发出一丝丝少女体香,齐宁轻抚西门战樱秀发,柔声道:“不要太担心,唐姑娘医术高明,定可以治愈神候,一切都有我。”   西门战樱心中温暖,身体更是贴住齐宁,轻声道:“我.....我是担心以后。”   “以后?”   “再过.....再过些日子,我便要出阁,到时候就只剩下爹爹一人。”西门战樱幽幽叹道:“娘亲去世过后,我和爹爹相依为命,小时候是爹爹照顾我,等我大些,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脸颊贴在齐宁胸口,苦笑道:“以前他外出的时候,师兄们就会照顾我,每次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我给他做饭,他说.....他说天下间美食不计其数,但他真正能吃得惯的,就只有我做的饭菜。”   齐宁知道这么多年西门父女相依为命,西门战樱即将出阁,自然是心中不舍,柔声道:“你嫁过去之后,又不是不回来,咱们两家相隔不远,以后神候不但不会寂寞,还会多出我这个女婿来,到时候是咱们两个一起照顾他。”   “终究还是不同的。”西门战樱叹道:“爹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前几日他还对我说,出阁之后,就要守齐家的规矩,以后不可再像从前那般.....那般无法无天。我要真嫁过去,总不能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过来。”   “要不让神候一起去.....!”齐宁话一出口,马上止住。   西门无痕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好歹也是帝国神候,他本想着说让西门无痕过去一起照顾,但心知于公于私,这都绝无可能。   堂堂西门神候,当然不可能住到锦衣侯府,而且西门无痕自视甚高,又岂会寄人篱下?   西门战樱自然知道齐宁意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道:“我担心走了之后,万一他病情发作,身边没人照顾,那可如何是好。他喜欢清静,除我之外,身边也不让别人跟着,到时候就算给他安排仆人,也会被赶出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齐宁道:“这事儿我好好想想,看看如何能够安排好,又不让神候不满。”抱着西门战樱柔美的身子,却也自有一股愉悦之感,低声道:“战樱,可准备好嫁过去了?”   西门战樱轻嗯一声,低声道:“反正我嫁过去之后,你.....你也不敢欺负我,你要是欺负我,我就会告诉爹爹,让他收拾你。”   齐宁轻轻一笑,一手抚着西门战樱的秀发,另一手在西门战樱腰肢上轻轻摩挲,低声道:“我哪敢欺负你,只要你不欺负我就好,你嫁过去之后,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西门战樱心中甜蜜,嗯了一声,想到什么,低声问道:“是了,成亲的时候,你师傅要不要过来?我.....我要谢他!” 第一零九六章 神候忌医   齐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奇道:“师傅?哪个师傅?”   “韦前辈不是你师傅吗?”西门战樱抬起头,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圆睁着:“你连自己师傅也不记得了?”   齐宁这才回过神来。   他之前故意逗弄西门战樱,戴上面具,扮作丐帮中人,却一直没有被西门战樱看破,这事儿齐宁自己差点都忘记,却不想这傻丫头竟然还记着。   “师傅是丐帮中人,居无定所,四海为家。”齐宁道:“他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他若还记着我,应该会过来,否则我也找不到他。”   便在此时,忽听得屋内传来一声厉喝,齐宁反应迅速,心知不妙,放开西门战樱,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如同灵燕般向西门无痕屋内掠过去,西门战樱虽然知道齐宁武功了得,但这一下子瞧见他速度,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齐宁的武功竟然是进步如斯。   齐宁当然知道西门无痕的厉害,方才那一声厉喝,正是西门无痕发出,他唯恐西门无痕糊涂之中伤了唐诺,全力掠到屋内,却见到唐诺已经离床数步,手中扣着数枚银针,全神戒备,西门无痕却是从床上坐起,灯火之下,那一双眼睛却是血红,右手成掌,蓬头乱发模样,异常骇人。   “神候,别动手!”齐宁知道西门无痕一旦出手,后果不堪设想,挡在中间:“这位是唐诺唐姑娘,是我请来给神候把脉,神候千万别误会。”   西门无痕一脸冷厉之色,血红的双眸满是杀意,盯住齐宁,却没有说话。   西门战樱也知道事情不妙,跟在齐宁身后冲进了屋内,见到剑拔弩张的情景,急忙道:“爹,唐姑娘没有坏心,你别冲动.....!”   “天下没有好人!”西门无痕声音冰冷,满是敌意地盯住唐诺:“你在老夫身上做什么?”   唐诺却是十分镇定,道:“神候的经脉有损,我无法探出到底是什么地方受损,所以必须银针探脉,查出所在。”   “经脉受损?”西门无痕发出怪笑:“胡说八道,老夫好端端的,何时经脉受损?”手掌缓缓放下,但眼中杀意微消。   西门战樱上前去,握住西门无痕手,劝道:“爹,你没事吧?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在帮你。”   西门无痕冷笑道:“老夫何需要人帮?”但女儿在身侧,他的语气缓和不少,沉声道:“你们两个出去!”   齐宁将西门无痕情绪激动,心知若是继续待在屋里,只怕更会激怒西门无痕,拱手道:“神候,我们在外面等候,您.....!”   “离开老夫的院子。”西门无痕打断道:“齐宁,今日老夫看在你祖父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下次如果没有老夫的允许,莫说什么唐姑娘李姑娘,就是你齐宁,老夫也决不会手下留情。”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西门无痕素来彬彬有礼,但今日的表现与平日却大不相同,不问青红皂白,出言更是冷酷得很,也不多言,再次拱了拱手,向唐诺使了个眼色,唐诺拿了自己的药箱,两人出了门。   “唐姑娘,神候情绪不好,多有失礼,你莫见怪。”到了院中,齐宁心中有些内疚,向唐诺道歉。   唐诺摇摇头,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西门战樱却已经从屋内出来,向唐诺道:“唐姑娘,我爹......他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好,平日里不是这样,你们都别放在心里。”   “西门姑娘好好照顾神候,我们能体谅。”唐诺微笑道。   齐宁也是柔声道:“战樱,你先照顾好神候,看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好留在这里,等神候情绪好一些,我再过来探望。”   西门战樱轻轻点头,齐宁微微一笑,当下也不停留,和唐诺离开闲乐居。   两人是坐着马车过来,马车停在巷子里,上了马车,唐诺先是沉默一阵,终于抬头道:“他快要死了!”   唐诺冷不丁冒出这一句话,齐宁吃了一惊,急问道:“唐姑娘何出此言?”   “方才银针探脉,虽然尚没有查清楚源头,但已经可以肯定,西门神候一定是受过极重的伤势。”唐诺道:“方才探了他的阳维脉和阴维脉,这两处脉络比之普通人要宽出许多。”   “唐姑娘,这对身体有何影响?”   唐诺道:“脉络的源头,最后都会汇集到檀中,经脉宽大,每时每刻向檀中汇入的气血便会比普通人多得多。”   “气血太多,难道是坏事?”   “这便如同一个人只能担负起百斤重担,但却要时刻承受两百斤的压力,你觉得对身体有无害处?”唐诺语气平静:“除此之外,西门神候气血十分混乱,想必还有其他症状,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探查出来,他便醒过来。”   “唐姑娘,神候现在的情况难道已经糟糕透顶?”   唐诺想了一下,才道:“确实很糟糕,如果他能够配合我,让我找出病因,我也未必能够救他,现在.....!”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说他受了重伤,又从何说起?”齐宁皱眉道:“西门神候威震江湖,八帮十六派都对他唯命是从,而且他还是侯爵,普天之下,谁能伤他,又有谁敢伤他?”   唐诺道:“是谁伤了他,我自然是不知。习武之人,奇经八脉与常人不同那也是平常的事情,但他经脉宽大,并非习武而成,而是被外力催伤。”想了一下,继续道:“虽然同样是奇经八脉变化,但自身习武和外力催伤所发生的变化完全不同。”   齐宁心知唐诺医术高明,而且谨言慎行,没有十足把握,唐诺绝不会轻易出口,她既然这样说,那就绝不会有错。   其实他问出的话,也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西门无痕多年前就已经威震江湖,武功自然是一等一的了得,而且西门无痕这些年来也从无懈怠武学修炼,虽然并无真正见过西门无痕出手,但齐宁料定西门无痕的武功绝不会在丐帮帮主向百影之下。   此等高手,手底下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神侯府,而且贵为帝国侯爵,很难想象有人敢伤到他,又或者说能伤到他。   “唐姑娘可能看出西门神候受伤有多久?”   唐诺摇头道:“无法准确判断,但至少也在三年以上。”   “三年?”齐宁心下骇然。   唐诺道:“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不在人世,但西门神候内力深厚,或许是有什么法子撑到现在,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是越来越糟,以我的判断,他活不长久了。”   齐宁脸色凝重,他自然知道,身为神侯府神候,身上自然有着外人不知的诸多秘密,西门无痕如何受伤,又是如何撑到现在,西门无痕不说,自然也难找到答案,但现如今西门无痕身体形势严峻,而这位神候却偏偏不让任何人靠近,想要帮他也无从着手。   他忽然想到,西门无痕这几年对神侯府的事情过问的越来越少,几乎是将神侯府交到轩辕破之手,现在看来,西门无痕显然知道自己很可能撑不下去,所以才会早做安排。   这样一想,西门无痕想在离世之前利用攻打黑莲教为契机削弱八帮十六派的实力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齐宁知道当前的情况,如果说西门无痕还有一线生机,就只能是唐诺,西门无痕不接受唐诺帮助,或许只是一时情绪,自己回头再找西门战樱好好聊聊,让西门战樱去劝说西门无痕,毕竟普天下真正能够说服西门无痕的人,只有西门战樱。   车行辚辚,两人沉默片刻,唐诺忽然道:“西门神候明知自己伤势极重,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却不让人相助,侯爷以为是什么缘故?”   她并不知道齐宁已经晋封为护国公,依然是以侯爷称呼。   “也许正是他觉得伤势太重,没有人能治好,所以才拒绝所有人的帮助。”齐宁轻声道。   唐诺只是轻轻一笑,并不说话。   齐宁叹了口气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西门神候结怨甚多,他担心自己有伤在身的消息传出去,会有人找他寻仇。”   “这自然有可能。”唐诺道:“只是我觉得还有两种可能。”   “哦?”   “也许他自己真的有其他法子撑下去。”唐诺道:“他的伤势至少在三年以上,却一直撑到现在,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但能够撑到现在,自然是极不寻常,也许他自己的法子更有用。”   齐宁微微颔首,唐诺又道:“另一个缘故,便是西门神候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不想让人知道?”   唐诺微点螓首:“其实有许多人患病过后,非但不会去找大夫诊治,反而会遮遮掩掩,不让人知道自己的病情,背后也是各有缘故。今日西门神候的反应,看似十分愤怒,但却也证明他确实不想让任何人为他诊断,也许就是担心被人看出他的伤势。”   齐宁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心想如果唐诺的分析是对的,那么西门无痕为何要掩饰自己的伤势,他受的伤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第一零九七章 美色诱之   京城的人们感觉这一年来真的是多事之秋。   大楚连续发生大的变故,而且每一次都是祸不单行,去年先帝驾崩,而大将军齐景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过世,明君名将同时陨落,对大楚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大的重创。   而这一次又是两件事情同时发生,位高权重的开国功臣司马岚谋反,被皇帝处死,而当年纵横天下的一代名将澹台煌却也因病过世。   短短一年,帝国失去了一位皇帝,又失去了三位柱梁大臣。   澹台煌过世,设了灵堂,朝中百官俱都前往拜祭,齐宁也早早过去拜祭了一番。   澹台煌膝下三子,长子澹台炙麟和次子澹台炙麒都已经去世,幼子澹台炙秀则是远在西川军团,将丧报送过去便要一段时间,等到澹台炙秀赶回来,早已经过了出丧的时限,所以只能由族中弟子担任孝子角色。   对于澹台煌的故去,朝野上下都是感到伤痛。   相比起澹台家,司马家就是另一番景象,司马岚是以谋反的罪名被赐死,国公的爵位自然也是被削夺,一口薄棺材随便找了个处所掩埋,甚至葬身之地在何处都很少有人知道。   而薛翎风得到皇帝的旨意之后,回京立刻便调动虎神营的兵马封锁了镇国公府。   隆泰将司马家的后事丢给齐宁的刑部,齐宁倒也不必真的要亲力亲为去处理此事,只是在刑部传达了皇帝的意思,具体事情交由褚明卫等人去操办。   毕竟他是半道上车,能够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并非他真的懂什么刑律,只不过是当时的朝局所导致。   楚国自有楚国的刑法律条,但凡在刑部当差的人,大都会将楚律来来回回翻个遍,对于楚律的条程也都是铭记于心,而临时上阵的齐宁对于楚律知之甚少,所以诸事交给手底下的人,也是省心。   齐宁上次在刑部以达奚章开刀,整肃刑部,刑部上下自然也都知道这年轻人并不好惹,再加上司马岚已经倒台,谁都知道齐宁接下来定然要被皇帝重用,自然对齐宁更是唯命是从。   褚明卫如今已是刑部实际上的二把手,齐宁将司马家的后事丢给他,他自然是全力以赴。   其实对于司马家的处理,倒也没有什么需要考虑的,司马岚是皇帝亲自赐死,也就证明皇帝自然是要将司马氏彻底铲除,有了这样的目标,刑部办起事来自然也是能够放开手脚。   该杀的自然不放,该充军的自然是即刻充军,至若司马氏的家财,户部配合着抄家,这件事儿各司衙门配合的十分默契,干脆利落地解决,等到澹台煌出殡的时候,司马氏在京中已经连根拔起,男女老幼死的死充军的充军,大街小巷也再无人提及司马氏的名字。   人们忽然发现,现在这位小皇帝做起事来,还真是干脆利落雷厉风行,不久前还在大楚风光无限的司马一族,转眼之间,就已经烟消云散,而朝中的臣子们心下也都是心生敬畏,知道小皇帝办起事来,可不像表面上那么青涩。   司马岚那天虽然一反常态,但两家的婚事却是有条不紊地进行,实际上距离成亲尚有三五日,两边的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妥当,东院也早已经收拾妥当,张灯挂彩,虽然尚未成亲,但锦衣齐家却已经弥漫着喜庆。   顾清菡对这门亲事显然是十分的在意,新房是亲自指挥布置,甚至派人暗中打听到西门战樱的喜好,房里摆上什么盘景也都是花了心思。   齐宁晋封为护国公,宫中的御工坊很快就打造出匾额,将“护国公府”的牌匾赐了下来,齐宁令人挂上了匾额,很快便又有旨意下来,齐宁的护国公并非世袭,但锦衣候爵位却是世袭罔替,是以等到齐宁生有孩子,以后传承爵位,却依然是锦衣候。   晋封公爵,在朝中自然是更为体面,而且车座的规格也有提升,但最实际的却是公爵的食禄有所增加。   锦衣齐家此前有三千户食邑,另有五百倾良田,赐下匾额之时,隆泰下旨为齐家增加了两千户食邑,又增加了三百倾良田,收入可谓是大大增加。   接受食邑的事儿,接下来自然又是由顾清菡去安排。   齐宁先前准备在定海设立海泊司,而且澹台煌生前亦向朝廷有过上奏,只不过因为司马岚的事情,耽搁了几天,齐宁想着此事倒是越早落实越好,他知道田夫人对此事定然热心,只是不好意思过来向自己提及。   海泊司要设立并不困难,困难的是要具体落实事务,而一切的先决条件便是要有充足的银两,户部那边筹备北伐,自然不可能有余银拨付过来支持海泊司,齐宁之前倒是已经想明白,他自己在秘密的银庄虽然储存有一笔巨款,但这笔银子自然不能轻易调动,不过他如今要用银子,倒还真不缺人。   袁荣交友广阔,而且有不少商界的朋友,当初齐宁就曾帮过几名巨贾子弟,令人请了袁荣过来,袁荣接到齐宁邀请,立刻赶了过来。   齐宁诸事缠身,袁荣每日里却是逍遥自在,两人倒颇有些日子没见。   礼部袁老尚书独善其身,无论是皇陵事变还是平林秋狩,老爷子都轻松避过,没有沾山一丝腥水。   “国公一马当先,鹏程万里,步步高升.....!”一见面,袁荣就笑容满面,行礼道:“国公如今身居高位,还能想着往日旧友,真是令我感动。”   齐宁哈哈一笑,请了袁荣落座,才道:“今日叫你过来,长话短说,朝廷要设立海泊司,这事儿你可知道?”   “海泊司?”袁荣摇头道:“并无听过。”   “东海与南洋的贸易,之前一直都是由东海世家控制。”齐宁道:“江家的船队往来东海与南洋之间,每一次贸易,都是收益丰厚。”   袁荣忙道:“这事儿我是清楚的,东海江家富可敌国,就是靠南洋贸易发达起来。”左右瞧了瞧,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东海发生变故之后,江随云不知所踪,你可知道下落?”   “刑部也正在搜找此人的踪迹。”齐宁道:“他得到了消息,逃之夭夭,一时半会还真是不好找。”   袁荣颔首道:“我听说这小子进入兵部之后,到处撒银子,结交了兵部衙门里不少官员,心里还想着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年这小子只怕就要在兵部坐稳,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初那个富家公子如今成了丧家之犬。”叹了口气,道:“人有旦夕祸福,活在人世,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好。”   “袁大公子好感慨。”齐宁含笑道:“东海江家都被清扫,但海上的贸易不能断绝,所以朝廷要设立海泊司,继续海上贸易,日后直接由朝廷来控制这笔财源。”   袁荣耸耸肩道:“这事儿找我做什么?难道国公想要分我好处?”   “你倒是猜对了。”齐宁微笑道:“海泊司关护许多人的生计,也是朝廷的一项重要收入,本来我还想着自己来操持海泊司的事儿,不过手里的事情太多,到时候只怕忙不过来,所以思来想去,觉着这事儿你应该能担起来。”   袁荣一怔,有些吃惊道:“国公此言何意?”   “海泊司设立之后,总要有个头脑。”齐宁盯着袁荣眼睛:“我想向皇上举荐,由你来管理海泊司。”   袁荣带了片刻,终于摆手道:“不成不成,国公,我可求您饶了我吧,实话和你说,我要是想谋个一官半职,早些年就已经进了衙门,也用不着等到今天。这官场如战场,尔虞我诈,我宁可喝喝酒赏赏花,闲暇时候和姑娘们吟风弄月,这样也不会得罪人,更不会给自己和家门招来灾祸。”拱拱手:“我知道国公是提携的意思,不过这当官我真是不合适。”   齐宁叹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其实有不少人眼馋这差事,我念着咱们的交情才交给你。南洋诸国不但有诸多稀罕物,而且还有风情各异的异域美人,我前番在东海瞧见几个南洋佳丽,不瞒你说,那真是绝顶尤物,啧啧.....!”   “且慢!”袁荣嘿嘿笑道:“国公在诳我,南洋小国,能有什么绝色美人,我中原地大物博,美人如云,我怎会稀罕那些女人。”   “也许袁大公子真的看不上。”齐宁哈哈一笑:“不过我说的可是实话,南洋大大小小几十个国家,各国有各国的风情,不亲眼见到,那是体会不到的。”起身道:“你若确实无意,我再想想谁更合适。”   袁荣却没有起身,问道:“管着海泊司,能和那些女人接触?”   “废话。”齐宁白了一眼,“海泊司就是负责与南洋贸易,到时候商船队要巴结的就是你,珍奇异宝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不过你也看不上眼,每次出海,给你带回来几个异域美人,那还不是理所当然。”摆手道:“反正你也没有兴趣,这事儿就不谈了,我请你吃饭。”   袁荣想了一下,才道:“如果海泊司真的事关国家大事,国公也觉得我合适,我.....我到也可以试一试。我都这把年纪,也该出来为朝廷做点事了。”   “莫要勉为其难。”齐宁笑道:“实在不愿意,我还有别的人选。”   袁荣道:“咱们是好兄弟,既然你都开口了,我能不为你分忧。罢了,这事儿我答应了,需要我干什么,你尽管吩咐,绝对不会给你丢人就是!” 第一零九八章 不翼而飞   齐宁哈哈笑道:“不过丑话可要说在前头,这海泊司我会求皇上交给你,不过你若是干砸了,到时候我会亲自向皇上上折子罢免你。”   袁荣问道:“朝廷能拿出多少银子筹办海泊司?听说最近朝廷在筹备北伐,咱们户部的银子本就不多,这种时候还能腾出银子来?”   “朝廷不会拿一文铜钱。”齐宁靠坐在椅子上。   袁荣怔了一下,才苦着脸道:“国公是在戏弄我吗?没有银子,怎么筹备?”   “你认识许多商贾,让他们先拿银子出来。”齐宁道:“朝廷会拿出一般的红利出去,三年之内的红利,他们可以分走一半。我让人估算了一下,包括筹备衙门以及第一次出航,大概需要三四十万两银子,你按照五十万两筹措,谁出的银子多,到时候谁的红利就会多,而且这些商贾的名录都会登记在海泊司。海泊司从海外运回来的货物,总要出手的,到时候可以让他们代为售卖。”   袁荣想了一下,才笑道:“还有这等好事?如果真是这样,莫说五十万两,一百万两也能筹措出来。”   齐宁道:“我知道操办这些事儿,你是最合适人选。”咳嗽一声,才道:“田家药行那边有我的红利,这以后.....!”   袁荣嘿嘿一笑,心领神会道:“这事儿你放心,定会让你满意.....!”   他话刚说完,却见到厅外有人探头往里面瞧,齐宁自然也瞥见,咳嗽一声,道:“你先喝茶。”起身走到厅外,却见到李堂站在厅外,神色凝重,见到齐宁出来,忙拱手道:“国公!”   齐宁知道李堂这种时候过来,必然有事,低声问道:“出了何事?”   李堂却是跪倒在地,道:“属下求国公责罚!”   齐宁皱眉道:“到底出了何事,先说明白。”   “国公,那人.....那人不见了!”李堂眉宇间带着懊恼之色:“看守的两个人中了迷香,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齐宁听得有些迷糊,扯起李堂,低声问道:“什么人不见了?”   李堂道:“哲卜丹巴,就是国公吩咐属下秘密囚禁的那个青藏古象王国喇嘛。”   齐宁一怔,这时候终于想了起来。   齐宁在东齐盗取了幽寒珠,贡扎西等一干逐日法王座下的弟子却是费尽心机想要寻回,阴魂不散,那哲卜丹巴潜伏在京城,甚至要利用田雪蓉控制住齐宁。   齐宁那日拿住哲卜丹巴之后,心知既然哲卜丹巴找上门,就说明那群喇嘛已经将怀疑的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   对方在暗,自己在明,他倒想瞧瞧那群喇嘛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手段,令李堂将哲卜丹巴秘密囚禁,一来是想从哲卜丹巴口中审出更多有用的讯息,二来也是将此人握在手中做一张牌,只是那次过后,事情繁多,而那群喇嘛似乎也销声匿迹,再无人过来找自己麻烦,于是也就淡忘下来。   今日李堂突然提起,心里倒有些吃惊,低声问道:“你是说哲卜丹巴被人救走了?”   李堂道:“属下按照国公的吩咐,将哲卜丹巴囚禁起来,地方十分隐蔽,派了两名兄弟日夜看守。为了地方那喇嘛逃跑,不但用牛筋绳捆住,而且给他服用了药物,让他终日全身无力,连站都站不起来,但却又不会伤他性命。国公交代此事要隐秘,所以每隔几日,我都会亲自送些食物过去,那两名弟兄和哲卜丹巴寸步不离。”   齐宁微点头,李堂继续道:“今日我过去时,却发现两名弟兄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哲卜丹巴却没了踪迹。我在屋里仔细检查,发现窗口处有迷香的余烬,那定然是有人先用迷香迷倒了两人,然后救走了哲卜丹巴。”懊恼道:“属下办事不利,没有办好差事,求国公降罪。”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你先等一下。”转身进到屋里,袁荣是个极善于察言观色之人,看出齐宁有事在身,不等齐宁说话,已经拱手道:“国公,今日就先不打扰了,我回去写几封书信,将熟悉的那几位商贾都找过来,然后和他们商量一下海泊司的事情,那边有了结果,立刻禀报你。”   “这边我也会尽快让皇上给你下旨。”齐宁道:“你招呼他们过来之后,如果有时间,可以先带他们去一趟东海,实地考察一番,对那边熟悉一番,以后海泊司管辖的地界主要就是在东海那一块,熟悉一下不是什么坏事。”   “放心,他们到了之后,我们立刻启程去东海。”袁荣道:“那我先告辞了。”   等袁荣离开之后,齐宁才让李堂进了厅内,问道:“除了迷香,对方可还留下其他线索?”   李堂摇头道:“属下仔细检查过,并无其他任何线索,连脚印也没有。那迷香也是江湖上极常见的药物,从那上面根本判断不出对方的来历。”皱眉道:“国公,看来京城里还有其他喇嘛潜伏着。”   齐宁略一沉吟,摇头道:“不对,不是那些喇嘛。”   李堂疑惑道:“若不是哲卜丹巴的同伴,又有谁会救他离开?古象王国和咱们大楚没有什么往来,除了那些喇嘛,京城不可能还有哲卜丹巴的同党.....!”   “你方才说除了迷香的余烬,并无发现其他线索?”   “是!”   “救走一个大活人,现场没有留下其他任何线索,对方做事情必然是干净利落。”齐宁目中闪光:“非但做事干脆利落,而且心思缜密,这样的人物,你觉得他为何单单漏下迷香余烬没有处理?”   李堂想了一下,才道:“即使不留下迷香,我们也能知道那两名弟兄是被迷香所迷,或许救走哲卜丹巴的那人也知道那种迷香很是寻常,用不着处理,咱们也无法通过迷香找到线索。”   齐宁摇头道:“他是故意留下迷香余烬。”   “故意留下来?”   “如果是那些喇嘛救走了哲卜丹巴,你觉得那两名弟兄会安然无恙?”齐宁冷冷一笑:“哲卜丹巴被咱们囚禁多时,心中的怨气无处发泄,如果他被自己人救走,有了自由之时,换做是你,你是否会让看守你的人毫发无伤?”   李堂微微点头:“国公说的是,换作任何人,即使不杀了那两个弟兄,也不会让他们毫发无伤。”   “现场的一切,是对方告诉咱们,他们并无伤人之意,只是用迷香迷晕了咱们的人。”齐宁道:“而且也是告诉我们,不用去追查,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李堂道:“不错,如果真是青藏喇嘛所为,绝不会如此客气。”皱眉道:“可如果不是古象王国的那些喇嘛,又有谁会费尽心思救走哲卜丹巴?难道除了那些喇嘛,哲卜丹巴在京城还有别的同伙?”   齐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差,这才道:“对方不留线索,但却还是留下了线索。首先,对方的眼线了得,又或者说打探线索的能耐十分了得,那夜哲卜丹巴被我抓住,你又带人秘密软禁,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都不会将消息对外传扬,对方又如何知道哲卜丹巴被抓?他们又是如何找到囚禁之所?”   李堂道:“属下找寻的地方异常隐秘,竟是被人找到,属下也很是吃惊。”   “其二,对方没有伤咱们的人,那是为何?要么就是对咱们并无敌意,要么就是对我们有所忌惮,担心伤了我们的人,他日被我们查到,到时候就不好交代。”齐宁淡淡一笑:“这两条线索下来,救走哲卜丹巴的人是谁,倒也不难找到了。”   李堂想了一想,忽地失声道:“国公,难道是.....神侯府?”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问道:“为何这样说?”   “京城之中,若论眼线之灵,只有两股势力。”李堂低声道:“其一是丐帮鬼金羊分舵。丐帮弟子散落大街小巷,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往往他们一清二楚。”   齐宁微微一笑,李堂继续道:“其二便是神侯府了。神侯府的人耳目惊人,若说他们找到了囚禁哲卜丹巴的所在,也是大有可能。”   齐宁心知古隆中自己成为丐帮带人帮主之后,虽然不一定能让所有丐帮弟子心服口服,但京城鬼金羊分舵一伙人却绝对是支持自己,无论是朱雀长老还是鬼金羊分舵的白圣浩,对自己也算是言听计从,他们与哲卜丹巴并无什么交集,也不可能背着自己将哲卜丹巴救走。   “神侯府有能耐找到哲卜丹巴,甚至将他救走,但却又不敢得罪了咱们护国公府。”李堂低声道:“如果他们伤了咱们的人,到时候被我们查到,国公找上他们,他们就无法交代.....!”顿了一下,显出狐疑之色:“可是神侯府又有什么理由救走哲卜丹巴?他们救走哲卜丹巴的目的何在?”   齐宁叹道:“如果真的是神侯府所为,我也好奇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我大楚与古象王国没有交集,神侯府的眼线似乎也没有渗透进入古象王国,他们为何对这位哲卜丹巴有这样大的兴趣?”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喃喃道:“莫非哲卜丹巴潜入京城,早就被神侯府盯上了?” 第一零九九章 破军泄密   建邺京城有名的酒楼饭庄不在少数,那些没有名号的酒铺子更是多如牛毛。   人生在世,吃穿住行必不可少,建邺京城每日里都有南来北往的人们来来回回,到了京城,尝一尝京里的酒菜自然也是必不可少。   酒楼饭庄多了,也就不会每家饭庄都能生意兴隆。   唐记饭庄的位置比较偏僻,而且也并无什么大厨坐镇,所以生意清冷也就理所当然,只是四周的街坊偶尔凑在这边喝点小酒而已,虽然生意不算好,但勉强维持生计倒是不成问题。   严凌岘来到唐记饭庄的门前,便微皱眉头。   门帘发旧倒也罢了,只是上面还沾染着油渍,还没入门,就让人食欲大减,只是严凌岘心里很清楚,齐宁让自己到这里来,并非是要请自己吃饭,无非是有事要找自己。   今日出门的时候,一名乞丐从他旁边走过,丢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却是写了地点,留款是齐宁。   换做别人,作为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的严凌岘理也不会理,但齐宁的召唤,他却不敢不来。   他背着西门无痕跟随鬼面人暗中练功,那次情急之下却被齐宁逼出了功夫,严凌岘当然知道,这事儿一旦被西门无痕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西门无痕虽然素来护短,对手底下的人十分关照,但御下却是极严,而神侯府第一条规矩,便是忠心耿耿,绝不可与外人有勾连。   严凌岘心里很清楚,西门无痕一旦知道自己与鬼面人习武,能不能留在神侯府已经不是什么大事,只怕连自己的性命也保不住。   齐宁抓住这把柄,他却又无法将齐宁杀了灭口,就只能俯首听命。   为了来见齐宁,这位破军校尉特地换了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衫,他长相其实也很寻常,这身装扮走在人群之中,倒也不算显眼。   进到酒铺里,扫了一眼,就瞧见一身粗布衣衫的齐宁正坐在角落处,这个时候,酒铺里也没什么人,齐宁瞧见严凌岘进来,便起身来,掀开后门帘子走了出去,严凌岘微皱眉头,却还是跟了上去,后面是一处不算宽阔的小院子,左右各有一间屋子,齐宁拐到左左首的屋子里,严凌岘跟随进入,屋内十分简单,桌子上倒还真是摆了酒菜。   严凌岘关上门,走了过去,拱手道:“国公!”   齐宁微微一笑,示意严凌岘坐下,这才含笑道:“有阵子没有和严校尉见面,今日劳烦你出来,你可莫见怪。”   “不敢。”严凌岘心中十分忐忑,“国公有何吩咐?”   齐宁开门见山道:“神侯府昨天是否关进一名青藏喇嘛?”   “青藏喇嘛?”严凌岘诧异道:“国公,大楚和古象王国没有什么往来,京城也并不曾见到什么青藏喇嘛,国公为何突然这样问?”   “你是告诉我说,神侯府并无囚禁喇嘛?”   严凌岘摇头道:“国公再过几日便要大婚,小.....小师妹自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因为喜事将近,二师兄还嘱咐我们最近手上不要沾血,有些要审问的犯人,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留待小师妹成亲之后再说。其实我们现在都在准备小师妹的亲事,根本没有抓什么人。”脸上现出狐疑之色:“国公说的青藏喇嘛,不知到底是何事?”   齐宁盯着严凌岘眼睛问道:“严校尉确定神侯府没有抓人?”   严凌岘正想开口,忽地想到什么,道:“国公,神侯府有一处牢狱,称为鬼狱,一直以来,鬼狱都是由韩师兄掌管,除了韩师兄和他自己挑选的狱卒,没有神候的允许,便是大师兄也不得擅自进入鬼狱。您说的青藏喇嘛,我并不曾听说有人抓了,只是.....如果是韩师兄的人秘密抓捕了那喇嘛,尔后关在鬼狱,那我们也是不得而知了。”   “鬼狱?”   “正是。”严凌岘解释道:“有些人不能光明正大地抓进神侯府,便是由韩师兄带人暗中抓捕,然后关进鬼狱之中。”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你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自然有办法查出那喇嘛是否被关进鬼狱,如果有消息,立刻告诉我。”   “国公,这.....这可不成。”严凌岘急道:“鬼狱守卫森严,大师兄都不能进去,我.....我又如何能进去。”   齐宁皱起眉头,冷笑道:“严校尉,你以为我是在和你商量?我只是让你去查清楚,而且很快就需要准确的答案。”   严凌岘苦着脸,无可奈何道:“我尽量想办法。”   “轩辕破是否还没回京?”齐宁问道。   严凌岘点头道:“上次攻打朝雾岭之后,大师兄就一直留在西川,到底在那边做什么,我们也不清楚,但却始终没有回来。如今神侯府都是二师兄在管理,我问过二师兄,二师兄说了我几句,让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询问关于大师兄的事情。”压低声音道:“大师兄在西川一定是干不可外传的事情。”   “他一直留在西川?”齐宁心中疑惑,暗想西川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轩辕破一直留在那边?   “国公,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告辞了。”严凌岘起身来:“等有消息,我立刻禀报你。”   “你先坐下。”齐宁按按手:“还有件事儿想向你打听。”   严凌岘和齐宁在一起,总感觉如芒在背,恨不得早早离开,被齐宁叫住,只能无可奈何坐下。   “神候身体不好,你自然是知道的。”齐宁叹道:“我一直担心神候的身子。”   严凌岘没想到齐宁会突然提及西门无痕,怔了一下,但马上道:“神候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即使有些小病小灾,总能挺过去的。”   “严校尉,你说这当今世上,武功能胜过神候的有几人?”   严凌岘犹豫了一下,才道:“国公,神候的武功,深不可测,放眼天下,能及得上他的高手屈指可数。其实我们私下倒也议论过,都说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武功了得,不过我们倒是觉得,真要动起手来,空藏大师未必是神候的对手。”   “哦?”齐宁微笑道:“空藏大师是大光明寺的主持,大光明寺更是天下万寺之首,光明十僧的威名可是天下皆知,你为何会肯定空藏大师不是神候的对手?”   严凌岘压低声音道:“国公,这不是我信口开河。空藏大师武功虽高,却只是一派武学,远及不得神候所涉猎。”   “你这话不对。”齐宁笑道:“我也知道神候通晓各家武学,但话说回来,空藏大师一心精研大光明寺的武学,而神候涉猎过多,在武学上的修为未必及得上空藏大师精纯。”   严凌岘嘴角泛起一丝笑,不无得意道:“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确实如此,用在神候身上却是不通。”   “此话怎讲?”   “国公知道神候涉猎各家武学,可知道神候当年为追求武道所付出的心血?”严凌岘道:“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多,国公听过之后,也不要外传。”   “不要外传?”齐宁奇道:“这是什么意思?”   严凌岘道:“国公可知道丐帮有两大绝学,一门醉梦九式,一门逆筋经!”   齐宁摇头道:“不知。”心想老子连醉梦九式都练过,自然没必要告诉你。   严凌岘道:“神候当年倒想过得到这两门神功,但这两门功夫只有历任丐帮帮主才能习得,所以神候始终未能得到。不过神候丐帮武学众多,神候当年机缘巧合,得到了丐帮另一门功夫,花了一年时间练功,一年过后,找上了当时的丐帮帮主,切磋比试,你可知道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   “神候用丐帮的功夫,将丐帮帮主击败。”严凌岘道:“这只是冰山一角,八帮十六派为何对神候敬畏有加?这八帮十六派中间,许多帮派的镇帮绝学神候都练过,而且私下里都找过他们的宗主切磋,据我所知,神候以他们帮派的武功,将他们一一击败,也正因如此,八帮十六派对神候又敬又怕。”   齐宁心下骇然,暗想这西门无痕还真是武学奇才。   需知各帮派的武功路数都不相同,能够练成一门功夫,就能成为一方宗主,西门无痕竟然能够精通各派武学,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对方的武学击败对方,此等实力,实在是令人恐怖。   “你的意思是说,神候这些年来,暗中时常与高手过招?”齐宁问道:“但是为了面子,担心对方落败传扬出去名声受损,所以都不对外张扬?”   严凌岘颔首道:“正是如此。如果真的都传扬出去,江湖上许多门派宗主都将颜面扫地。”顿了顿,道:“当初神候每年有大半年都不在京城,四处游历,神侯府的事务也大都是由大师兄和二师兄一同处理,所以大伙儿也都习惯神候不在衙门里。最长时间,神候在外有近一年不曾回来,好在先帝对神候十分信任,神候做什么,先帝也很少过问,若是换了别人,离开衙门近一年,那还了得。”   “离开近一年?”齐宁立刻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严凌岘想了一想,才道:“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那一次过后,神候就很少离京了,也许是年纪大了,不再出远门。”   “四年前.....!”齐宁目光锐利,喃喃道:“原来是四年前受得伤!” 第一一零零章 远方来客   严凌岘迷茫道:“受伤?什么伤?”   齐宁心知西门无痕受伤一直在刻意隐瞒,莫说外人,就是连神侯府的人也是不知,笑道:“没什么。严校尉,神候四年前离京远游,你可知去了何方?”   严凌岘摇头道:“神候出门,连皇上都不过问,咱们哪敢多问。”   齐宁压低声音道:“那你是否能查出神候当年去了哪里?”   “国公,不是我推辞,神候的行踪,绝不可能查得出来。”严凌岘急道:“神侯府办差,就是一般的吏员外出,其他人也不得询问去向,就莫说神候了。而且神候外出近一年,自然不会只去一个地方,天南海北,谁能说得清楚。”   齐宁心知严凌岘这话倒是不假,西门无痕的行踪,不可能被别人知道,严凌岘就算在神侯府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搞清楚西门无痕四年前的去向。   “国公,衙门里还有差事,我还要回去给你打听那个喇嘛的下落,您看.....!”严凌岘如坐针毡,只想赶紧离开。   齐宁笑道:“这一桌子菜,严校尉不一起尝一尝?”   “不尝了,国公慢用!”严凌岘如或大赦,忙拱手行了一礼,转身便走,脚下生风。   齐宁看他离开,这才拿起筷子,叹道:“好东西不知道享用,暴殄天物。”   齐宁十分惬意地用过饭,这才从酒铺后门离开,他虽然得了惊鸿,但惊鸿太过显眼,所以出门时还是骑着普通的马匹,转过一条街,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陡然回头,恰好看到一道身影缩进巷子里,心知后面已经是被人盯上。   他心中冷笑,依然骑马前行,很快便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内,起身站在马背上,双足一蹬,跃上了边上的屋顶,居高临下,俯视巷内,果然,只片刻间,便见一道身影进入巷内,那人戴着一顶斗笠,但身材高大,进到巷内,却只瞧见那匹马,显然有些吃惊,四下里张望,忽地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齐宁却已经如同鹰隼般从天而降,探手向那人抓了过去。   那人身材虽然魁梧健壮,但反应却是极快,足下一蹬,人已经飘开一丈有余。   齐宁落在地上,背负双手盯着那人,笑道:“朋友一直跟着我,莫非有什么好买卖要和我做?”   那人低着头,斗笠遮住面容,齐宁一时看不清楚相貌。   “多日不见,锦衣候的武功似乎大有长进!”那人声音粗重,缓缓抬起头,抬臂用手将斗笠向上抬了抬,齐宁仔细瞧了瞧,脸色骤然大变,失声道:“是....是你!”   眼前这人,身材威猛高大,虬髯如针,竟赫然是九天楼的火神君。   九天楼五大神君,木神君早就被齐宁所杀,而几个月前,水神君和火神君陪同北堂风出使东齐,因为幽寒珠,水神君被贡扎西一干人带走,至今生死不明。   北汉内乱,煜王爷领着北堂风绕道楚国境内,是想自汉中出关,进入咸阳,但中途却遭挫折,煜王爷被楚国所擒,如今还在软禁之中,而当时火神君在乱中护着北堂风下落不明,此后传来的消息,齐宁知道北堂风和火神君还真的跑到了咸阳,投奔到屈元古身边,屈元古是北堂风的舅父,其目的正是要借用咸阳兵马争夺北汉皇位。   北汉如今打成一团,五皇子带领边军杀奔洛阳,而六皇子北堂昊统军争锋,北堂风则是仗着屈元古的兵威,占据潼关,随时扑向洛阳。   火神君随在北堂风身边,此时理应在咸阳那边,这时候突然出现在大楚京城,着实让齐宁大吃一惊。   火神君上前两步,拱手道:“见过锦衣候!”   他似乎并不知道齐宁已经被晋封为公爵,依然是以侯爷称呼。   “火神君,你还真是胆大包天。”齐宁叹了口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神侯府的眼线遍布京城,你们九天楼和神侯府水火不容,乃是宿敌,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火神君哈哈一笑,道:“侯爷,我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   “你一直跟着我,难道是想刺杀我?”齐宁耸耸肩:“恕我直言,只靠你一个人,还做不到这一点。”   火神君摇头道:“侯爷误会了,我对侯爷绝无敌意。这次过来,是有求侯爷!”   “有求于我?”齐宁失声笑道:“火神君,你是北汉九天楼的人,我是大楚的官员,你怎会有求于我?即使有求于我,你觉得我能答应?要是被人扣上一个私通外国的罪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火神君道:“侯爷放心,我所求,对侯爷有利,对你们楚国更加有利!”   齐宁心中狐疑,不知道火神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一沉吟,才道:“是北堂风派你来的?”   “正是。”火神君手臂一挥,一只小竹筒向齐宁直飞过来,齐宁探手抓住,火神君拱手道:“这是我们所在的地方,侯爷只要过去,就能见到我们。本来我们想登门拜访,但也知道你我两国毕竟是敌国,若是贸然登门,正如侯爷所言,只怕会给你带去麻烦,所以侯爷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在这个地方见面。”   “你们?”齐宁皱眉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不瞒侯爷,连上我,一共四个人。”火神君十分干脆:“我们四个现在都在此处,侯爷如果要抓我们,只要将竹筒交给神侯府,定可将我们一网打尽,可是如果侯爷为大局着想,我们会恭迎大驾!”   齐宁冷笑道:“你若有事,现在就可以明说,倒也不必如此谨慎。”   “有些事情,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说得清楚。”火神君道:“而且事情十分复杂,必须细谈。如果侯爷觉得地方不合适,可以说一个地方,我们可以按照侯爷所说的地方过去找侯爷。”   齐宁见火神君神情肃然,倒不像是开玩笑。   “北汉人嘛,我还真不怎么信得过。”齐宁含笑道:“这样吧,秦淮河边,有一家王记茶馆,今天晚上亥时,你可以在茶馆二楼见到我。”   火神君立刻拱手道:“多谢侯爷,今晚必当准时赴约!”他也不废话,转身便走。   齐宁看着火神君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凭他的直觉,火神君倒并不像是要给自己设下陷阱,毕竟如果真要伺机行刺自己,他没有必要亮出真容,而且见面的地点由自己挑选,对方也并无异议,对方似乎真是有事商谈。   只不过他实在想不明白,北堂风派火神君前来,又能商议何事?   夜色阑珊,秦淮河上一如既往地莺歌燕舞,从秦淮河上飘荡过来的靡靡之音,也确实让两边的行人浑身软绵绵的。   齐宁所说的王记茶馆,是丐帮的一处据点,也是搜罗消息的地方,当初齐宁也正是在此处见了灰乌鸦,令他招揽人手组建夜鬼,为自己打探消息。   秦淮河上灯火辉煌,齐宁坐在窗口望着河面上往来如梭的画舫,心中却是有些黯然。   对他而言,秦淮河和卓仙儿的名字是连在一起,见到秦淮河,便让他不得不想到卓仙儿,可是自那夜之后,卓仙儿便杳无音讯,似乎从人间蒸发一般,偶尔想到仙儿的柔情似水,如今却再不复得见,齐宁心中总是有些酸楚和内疚。   当初在会泽县城,他曾想过找寻小蝶,可是带走小蝶的镖队半道被劫,线索断绝,要找寻也无从查起,如今卓仙儿失踪,自己依然是找不到线索,这让他心中生出挫败感。   亥时时分,却是秦淮河上最热闹的时候,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齐宁扭头看过去,便见到身材魁梧的火神君已经从楼梯口上来,依然是戴着斗笠,在他身后,却是跟着一名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头戴一顶布帽,齐宁看他行走动作,似乎并非习武之人,即使习武,那武功也是稀松平常。   这里是丐帮的据点,楼下就是丐帮的人,齐宁自然不担心他们会在这里设下圈套。   火神君上前来,拱手道:“侯爷果真是信人!”侧过身,向后退了两步,他身后那长衫人上前来,拱手道:“鄙人是屈将军麾下的军师长史柴伯忠,见过锦衣候!”   齐宁眯起眼睛:“军师长史?”   “鄙人的职责,主要是帮助屈将军出谋划策,制定战略。”柴伯忠含笑道:“承蒙屈将军垂爱,已经跟随将军十余年,算是屈将军的心腹。”   柴伯忠年过五旬,身材清瘦,但目光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文士气息。   “柴军师远道而来,没能大摆宴席,只能在这茶馆喝一杯茶,正是怠慢了。”齐宁微笑道,他口中说怠慢,但表情却没有一丝惭愧之色,抬手道:“请坐!”   柴伯忠瞥了火神君一眼,火神君拱了拱手,也不废话,竟是转身下楼而去。   齐宁略感诧异,但不动声色,两人对面坐下,柴伯忠开门见山道:“今次前来贵国,本是想拜见贵国皇帝,但你我两国素来敌对,我们在建邺也并无门路见到贵国皇帝。锦衣候是贵国皇帝的宠臣,也是大楚的柱梁之臣,所以才厚着脸皮求见侯爷,想让侯爷帮忙将三皇子和屈将军的意思转达给贵国皇帝!” 第一一零一章 厚礼   秦淮河上传来洞箫之音,清远悠长,着实动听。   只是齐宁此时无心去感受那靡靡之音,盯着柴伯忠眼睛,含笑道:“据我所知,你们的三皇子手握咸阳雄兵,正准备杀进洛阳,却不知是否已经拿下洛阳?”   柴伯忠也是笑道:“三皇子是大汉的真命天子,洛阳迟早总是三皇子的掌中之物。眼下那两个叛贼互相争斗,三皇子让他们互相撕咬,等他们筋疲力尽之时,领兵出潼关,一战而定。”   “坐山观虎斗!”齐宁端起茶杯,微笑道:“既然如此,柴军师应该跟在三皇子身边,随时为三皇子出谋划策,却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建邺京城?这一路上应该是吃了不少苦。”   柴伯忠道:“三皇子和屈将军麾下人才济济,能征善战的猛将不在少数,出谋划策的智囊亦是众多,鄙人离开,也不会影响大局。”   齐宁淡淡一笑,道:“柴军师也不用卖关子了,你能从咸阳来到这里,而且不在乎自己的安危,找我当然不会是小事。有什么话,你现在尽管说,也许我们下一次就没有机会再见。”   柴伯忠拱手道:“侯爷果然是爽快人。三皇子夺下洛阳,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你我两国多年交战,双方都是劳民伤财,如此积怨下去,百姓永无宁日。”   齐宁颔首道:“这一点你我倒是所见略同。”   柴伯忠双眉微展,笑道:“三皇子有雄才大略,想着一旦平定叛乱登基之后,你我两国不该继续厮杀下去,应该化干戈为玉帛,给百姓一个太平之世。”   “哦?”齐宁抿了一口差,笑道:“三皇子有此期望?这其实也是我大楚的愿望。柴军师,你此番前来,就是要递这个话?”   “空口无凭,岂能取信于人?”柴伯忠笑道:“三皇子真心希望两国能够和平共处,所以令鄙人带来了一份厚礼。”   齐宁打量柴伯忠一番,才笑道:“柴军师,却不知你带来什么厚礼?我可要提醒你一句,我大楚宝库之中有无数珍奇异宝,若是礼物太普通了,别说皇上,只怕连我也看不上。”   柴伯忠微微一笑,道:“我大汉便是再小气,也不会送上孩子家的玩意。侯爷应该知道,天下九州,楚国占据三州之地,东齐人占据青州和半壁徐州,我大汉却是独占四州,徐州亦有两郡之地在我大汉手中。”   齐宁叹道:“如果柴军师是来和我比较国土,我实在没有太大的兴趣。”   “侯爷不要急。”柴伯忠淡定自若,微笑道:“三皇子愿意以两郡之地相赠,以示诚意!”   齐宁怔了一下,想不到对方竟然是以土地作为礼物,柴伯忠含笑道:“只要贵我两国交好,三皇子登基之后,立刻将徐州两郡尽皆交给楚国。”   齐宁自然知道九州典故,相传大禹治水的时候,分天下为九州,九州便是天下的代称。   九州之地,齐宁脑中倒是大概知道各自的地理位置,徐州位于青州以西,虽然并非九州之中最大的州,但地理位置极其关键,而徐州共有五郡之地。东齐占据其中三郡,另外两郡则实际控制在北汉人手中。。   “柴军师,三皇子将徐州两郡割让给我大楚,却不知何时能够履约?”齐宁笑道:“如果贵国当真如此慷慨,我主自然会欣然笑纳,而且也一定会与贵国和平相处。”   柴伯忠道:“现在便可履约。贵国何时需要,随时都可以去取。”   “我们自己去取?”齐宁叹道:“柴军师这话,恕我实在无法听懂,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让我大楚自己发兵去攻占徐州两郡?如果是这样,那只能是我们大楚自己打下来,谈不上什么割让吧?”   柴伯忠摇头道:“侯爷错了。如今大汉镇守南部边疆的是钟离傲手下的南方军团,有八万虎狼之师,钟离傲乃是当世名将,恕我直言,秦淮军团的岳环山,未必是钟离傲的对手。”   齐宁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柴伯忠看。   柴伯忠气定神闲,继续道:“鄙人知道,北方皇子争夺储位,你们楚国一定以为是天赐良机,但你们想必也知道,大汉虽乱,可钟离傲却并没有乱,钟离傲治军严谨,统兵有方,他知道大汉内乱之际,难处很可能会趁虚而入,所以早就做好了布防,整个南方军团严阵以待,就等着你们楚国打过去。”   齐宁“哦”了一声,淡淡道:“柴军师是在和我说笑话吗?方才说贵国要割让徐州两郡,尔后又说让我们自己打过去,如今又说钟离傲严阵以待,我是越听越糊涂。”   柴伯忠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有句话说得好,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钟离傲八万雄兵布防淮河以北,其中三万兵马布防在徐州两郡境内,贵国如果强攻,自然是讨不了什么好处,但是如果贵国知道钟离傲在徐州两郡的布防状况,而且对钟离傲在徐州两郡的战略一清二楚,甚至于徐州两郡统兵诸将的情报贵国都一清二楚,却不知道贵国能否取胜?”   齐宁心下一凛。   “贵国出兵之后,在知己知彼的情势下,重兵攻打徐州两郡,自然是能够轻易拿下。”柴伯忠道:“贵国一旦出兵,三皇子还可以助贵国一臂之力,协助贵国顺利拿下徐州两郡,如此一来,也就等若是三皇子将徐州两郡赠送给贵国。”微微一笑,抬手抚须道:“其实三皇子送给贵国的礼物不仅仅只是徐州两郡,贵国拿下徐州两郡之后,东齐便面临贵国两面夹击之势,到时候你们大可以趁兵锋之盛,一举荡平东齐,而三皇子承诺,楚国攻打东齐,大汉绝不插手,如此一来,三皇子等若将青州也送给了你们。”   齐宁问道:“柴军师说三皇子助我们一臂之力,却不知这一臂之力从何说起?”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柴伯忠道:“这是兵家常理。钟离傲虽然统军有方,也是当世名将,但是只要粮草断绝,再厉害的将军那也难以取胜。”   齐宁越听越心惊,只听柴伯忠继续道:“南方军团的粮草,都是大汉朝廷供给,如今北堂昊和北堂昭互相撕咬,本就不大顾得上南方军团,但北堂昊也是担心贵国趁虚而入,总是需要钟离傲作为屏障抵挡,所以虽然与北堂昭的战况吃紧,却还是尽力调拨粮草供应南方军团。”   齐宁道:“柴军师的意思是说,三皇子有法子切断南方军团的粮草供应?”   柴伯忠笑道:“正是如此。其实据我们所知,北堂昭与北堂昊打了这么久,粮草已经是捉襟见肘,不过眼下的情势,北堂昭占据上风,北堂昊那边连连受挫,士气低迷,手底下的将士已经人心思动,照这样的情势,用不了多久北堂昊就要落败。如果这时候三皇子引兵入关,直取洛阳,到时候北堂昭就只能全力应对西北虎狼之师,自然再无能力保证钟离傲的供给。”抚须微笑道:“侯爷,却不知如此一来,是否算得上助贵国一臂之力?”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对方的盘算,如果以楚国的利益来说,对方所为,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以常人来看,对方这般做,无疑是卖国叛邦之行,可说是让人极为不齿。   窗外一阵风吹进来,气候却是颇为凉爽。   “柴军师,我总算是明白了你的意思。”齐宁叹道:“其实我之前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你们北汉诸位皇子争夺皇位,手握重兵的钟离傲又会是支持谁?现在终于是找到了答案。”   “哦?”   齐宁道:“钟离傲是否支持北堂昭,我不能完全肯定,但至少钟离傲并不支持你们三皇子。”   “侯爷何出此言?”   “如果钟离傲真的支持三皇子,南方军团和咸阳兵马两路杀向洛阳,北堂昭根本抵挡不住。”齐宁道:“或许用不了两个月,你们北汉这场内乱便可以结束。但实际上这样的局面并没有发生,我甚至在猜想,三皇子未必没有派人秘密接触钟离傲,但结果定然是让三皇子很失望。”   柴伯忠眼角微微跳动,但神色却还是十分淡定。   “三皇子虽然一直在等着北堂昊和北堂昭两败俱伤之后再行出兵,但他应该还有一块心病。”齐宁目光锐利:“这块心病就是钟离傲。他担心自己入关攻打洛阳之时,钟离傲会率军回师救援,西北屈将军麾下的兵马,我想应该远不足以与钟离傲的南方军团相抗衡,如果钟离傲回援,西北军必然是一败涂地,而三皇子最担心的就是出现这样的结果,柴军师,不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柴伯忠依然保持镇定,含笑道:“南方军团当年是长陵侯亲手调教出来,确实能征善战,贵国在南方军团手底下其实也吃了不少亏。”   “三皇子想要顺利拿下洛阳,继而继承皇位,面临的最大威胁不是北堂昭,而是钟离傲,只有除掉钟离傲,三皇子才能心安。”齐宁叹道:“可是当今之世,能够有实力对付钟离傲和南方军团的,就只有我大楚的秦淮军团。所以三皇子派柴军师过来,无非是想让我大楚尽快出兵,即使打不掉钟离傲,但是只要拖住了钟离傲,钟离傲便无法回援,而西北军自然可以趁北堂昭疲惫不堪之际,趁势一举攻下洛阳,柴军师,我说的没有错吧?” 第一一零二章 无嗣   齐宁说穿了对方的心思,柴伯忠却依然是淡定自若,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微笑道:“侯爷说的没有错。三皇子要继承皇位,最大的障碍就是钟离傲。北堂昭和北堂昊二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两人的实力现在也互相消耗的差不多,西北军一旦入关,这两人根本不堪一击。”   “柴军师现在开始说真话了。”   柴伯忠叹道:“其实鄙人从一开始说的就没有假话。侯爷,三皇子忌惮钟离傲,难道你们楚国不忌惮钟离傲?鄙人说句冒犯的话,若是粮草充足,后勤支援源源不断,就算东齐人和你们楚国人联手,你楚军想要打过淮河,那也是难上加难,有钟离傲镇守前线,就是一道天堑。”   “看来柴军师对钟离傲的评价很高。”   柴伯忠淡然一笑:“若是令尊还活着,以齐大将军的能耐,钟离傲自然不是对手,只可惜现如今贵国上下,已经没有一人能有当年令尊之风范。钟离傲应付不了令尊,但应付岳环山之流,那还是绰绰有余。”顿了一顿,才道:“其实贵国出兵攻打徐州,对你我双方都有利,固然可以让三皇子有时间拿下洛阳,同样也让贵国能够顺利拿下徐州。”   齐宁道:“你说的似乎并不假。”   “侯爷这意思,是愿意和三皇子达成协议?”柴伯忠眉角微挑。   齐宁笑道:“柴军师应该知道,我只是大楚的一介臣子,此等军国大事,并非我能够做主。其实如你所言,钟离傲能征善战,我大楚虽然确实想过趁你们北方动乱一举北伐,但兵乃国之大器,许多大臣却也并不赞同在这个时候出兵,若是战事一起,就像当初秦淮大战一般,双方陷入僵局,继而成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这并非我大楚乐意看到。”   柴伯忠皱眉道:“侯爷的意思是说,贵国还不想出兵?”   “还在商讨之中。”齐宁笑道:“如果真要出兵,你们北汉内乱一起,正是好时机,我们立刻便可以北伐,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本就是在犹豫之中嘛。”左右看了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柴军师这次千里迢迢过来,抱着满腹诚意,我也不妨对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大楚不忌惮钟离傲,只是.....!”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莫测高深一笑。   柴伯忠似乎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侯爷是说.....长陵侯?”   齐宁微微一笑,道:“柴军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长陵侯,看来在柴军师心中,那位长陵侯确实非同小可。”摸了摸下巴,叹道:“柴军师,我若是将你的意思转奏于皇上,你可猜到皇上会如何想?”   “圣心难测,鄙人还真是不敢胡猜。”柴伯忠道:“还请侯爷指教!”   “皇上也许会想,这是你们北汉设下的圈套。”齐宁叹道:“让我大楚北上,进入北汉境内,你们那位长陵侯却在背后出谋划策,北汉最了解楚军的人就是长陵侯,到时候普我楚军自然会损失不小。”   柴伯忠含笑道:“原来贵国迟迟没有出兵,是因为长陵侯的缘故。”   “若换做别人,这些话本不该说。”齐宁正色道:“但柴军师今次前来是商讨大事,我也就敞开门说亮话。皇上和朝中几位重臣确实忌惮长陵侯,柴军师也清楚,我主登基时间不长,按照常理,正是与民休息顺应民心之时,这种时候,一旦发兵,就必须保证取胜,否则一旦失利,皇上的威信便会受到动摇,甚至会导致我大楚内部动乱,那时候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柴伯忠颔首道:“贵国思虑周全。”压低声音道:“侯爷,却不知该如何才能说服贵国君上出兵?”   齐宁微笑道:“柴军师乃是军师长史,自然是智谋过人,应该明白其中的关窍。”   “想必君上只有确定长陵侯的生死,才会出兵。”柴伯忠叹道:“侯爷,你是想知道长陵侯是否还活着。”   齐宁笑道:“确实有这个心思。却不知道柴军师可知道长陵侯的下落?”   柴伯忠摇摇头,道:“鄙人确实不知。侯爷应该知道,秦淮大战发生的时候,楚军统帅是令尊,而大汉正是长陵侯统军,长陵侯和令尊在战场上打了多年的交道,互有损伤,这两位可说是将遇良才,才干不分伯仲,若非这两位,今日天下只怕是另一番局面了。”微一沉吟,才继续道:“我大汉先皇帝虽然一直以长陵侯为帅,但长陵侯手掌兵权,而且功劳太大,这自然会遭到先皇帝的忌惮。”   “功高震主,古来有之。”齐宁道:“长陵侯手握南方军团,这也是你们北汉最强的军团,自然会遭人所忌。”   柴伯忠颔首道:“长陵侯在军中威望极高,莫说南方军团,便是卫戍北关的北方军团,许多人对长陵侯也是深为敬慕。”叹了口气,道:“长陵侯是个性情中人,他看得上眼的,那是推心置腹,看不上眼的,那是连正眼也瞧不上,我大汉朝野,能够入得了长陵侯法眼的却是屈指可数,所以说长陵侯在朝中朋友没有几个,但敌人却是不少。”   齐宁心想长陵侯北堂欢乃当世名将,不但是北堂皇族,而且功勋至伟,如此人物,有些脾气甚至是待人傲慢,那也不算稀奇的事情。   “那时候便听传言说,南方军团不少将领想要拥护长陵侯为帝,直接杀回洛阳,夺了皇位。”柴伯忠感慨道:“只是我知道长陵侯虽然性情古怪,但对朝廷却还真是没有反叛之心,他若真是觊觎皇位,当年那位子定然是他的了。只不过这样的传言多了,就有许多人当真了,若是长陵侯当时真的统帅南方军团杀向洛阳,整个大汉,没有任何兵马可以阻挡。”   齐宁皱眉道:“柴军师对北汉的情况十分了解,为何却不知道长陵侯的下落?”   “据我所知,秦淮大战结束前夕,先帝下了一道旨意,急召长陵侯返回洛阳,而钟离傲当时还只是长陵侯的副将,长陵侯离开之后,钟离傲便暂管南方军团。”柴伯忠肃然道:“皇帝传召,长陵侯麾下许多将领都觉得凶多吉少,劝阻长陵侯返京,只是长陵侯并没有听从部将的劝阻,返回了京城......!”   “返京之后如何?”齐宁立刻问道。   柴伯忠摇头道:“谁也不知道后来如何。长陵侯返京的时候,据说有许多人看到,但是自从进入京城那天之后,长陵侯就突然间销声匿迹,而且隔了没几日,就有一道旨意送到前线,提升钟离傲为南方军团的统帅,这就等若是削夺了长陵侯的领兵之权。”   “长陵侯就此没了消息,那他的家眷.....?”   柴伯忠奇道:“侯爷难道不知,长陵侯并无娶妻生子?”   齐宁有些诧异:“他没有家眷?”   “长陵侯的岁数,与令尊相仿。”柴伯忠道:“从年轻的时候开始,长陵侯便醉心于军法韬略,而且痴迷于武道,唯独对美色没有任何兴趣。那时候几位皇子也是为了皇位明争暗斗,而长陵侯当时最受崇明先帝宠爱,继任皇位的可能最大,但长陵侯却偏偏无心皇位,崇明先帝驾崩之后,先皇帝便继承了皇位。”   齐宁当初出使东齐的时候,就对北堂一族有了大概的了解,北汉的开国皇帝是北堂天武,北堂天武过世之后,后继之君便是崇明帝,而牧云候北堂幻夜乃是崇明帝的亲兄弟,崇明帝过世之后,北堂欢继承了皇位,而长陵侯北堂庆、煜王爷北堂煜,却都是北堂欢的兄弟。   北堂一族认定倒是很为兴旺,但却也因为如此,皇族内斗却也十分严重。   “当初有许多人想要攀附长陵侯,黄金美人都是往长陵侯府送过去,可是在世人眼中国色天香万里挑一的绝色美人,在长陵侯的眼中如同粪土一般。”柴伯忠叹道:“但凡有黄金美人送过去,都被拒之门外,反倒是若有些什么稀罕的骏马兵器,长陵侯却是欣然笑纳。”   齐宁心想这长陵侯一个大男人,竟然对美人不屑一顾,也不知道这位长陵侯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心中忍不住邪恶想到,难不成那位长陵侯竟然是喜好男风,毕竟齐宁也知道,古人好男风也不在少数。   “如此说来,长陵侯也算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了?”   柴伯忠道:“也算是这个道理了。大汉皇族人丁兴旺,先帝膝下皇子众多,煜王爷膝下那也有儿有女,唯独长陵侯没有婚娶,到失踪之时,依然无嗣。”   “柴军师,长陵侯那次入京之后,再无消息,朝廷难道没有对外解释?”齐宁皱眉道:“长陵侯是你们北汉名将,如此人物,突然间就没了踪迹,总该有人询问吧?”   柴伯忠摇头道:“事实上没有任何人询问过此事。那时候正是长陵侯篡位的流言蜚语遍地蔓延的时候,长陵侯在那种时候突然回京,而且又突然失踪,是个人心里都能猜到几分,这种事儿,谁又敢去多问。”抬手抚须,叹道:“毕竟谁都只有一个脑袋,言多必失,谁又那么不长眼。” 第一一零三章 机不可失   楚宫御书房内,隆泰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眉宇之间却还是显出掩饰不住的兴奋。   “北堂风竟然不顾北汉的利益,要暗中与我们结盟?”隆泰凝视齐宁:“你觉得是否可信?”   齐宁道:“皇上,是否可信,我们不去管他,无论北堂风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出兵北伐。”压低声音道:“咱们北上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拿下东齐,北堂风希望我们将重兵用在攻击徐州两郡,而且还会给我们提供徐州两郡的详细布防,这也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隆泰点头道:“不错,澹台老侯爷的战略之中,就是要拿下徐州两郡,继而派奇兵直扑东齐......!”他此时倒是显得十分冷静:“朕知道钟离傲定然会在徐州布防重兵,如果北堂风当真将那两郡的布防情况告知我们,我们知己知彼,定然可以克敌制胜。”   “皇上所言极是。”齐宁道:“柴伯忠声称,我大楚一旦出兵,北堂风立刻入潼关,直扑洛阳。北堂昭到时候要应付北堂风的西北军,根本无力在顾忌秦淮一线,钟离傲的后勤供给也一定会出问题,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拿下了徐州,立刻联同东海水师,水陆两军同时攻击东齐,东齐主力在外,而且北汉也无力插手,拿下东齐的计划便能实现。”   隆泰微笑道:“不错。”一根手指轻敲桌面,沉思片刻,才道:“你觉得北堂风是否真的会准时出兵?”   “皇上,如果我们真的要战,所有的一切就只能寄望于我们自己的军队,不必真的对北堂风有任何指望。”齐宁正色道:“他若出兵,自然是再好不过,若是不出兵,咱们也不会因为他的失约导致战略受挫。”顿了一顿,才道:“不过依我的想法,北堂风是绝对会出兵,而且他出兵的迫切比我们要强烈得多。”   隆泰颔首道:“北汉的西北军有三四万之众,他既然准备入关,这一段时间定然还在西北扩军,以朕的估算,北堂风手里的兵力应该不下五万人。屈元古虽然并非能征善战之将,但西北人却是十分悍勇,那支西北军的战斗力还是有的,北堂风就是仗着手里有这支兵马,才敢争夺皇位。”   “眼下北堂昭和北堂昊都是精疲力尽,北堂风自然是想着立刻杀进关内,一举拿下洛阳,只是忌惮于钟离傲,不敢轻举妄动。”齐宁冷笑道:“他派出柴伯忠千里迢迢来到建邺京,亦可见确实是想以我们大楚的力量拖住钟离傲,只要我们真的拖住钟离傲,北堂风就有时间拿下洛阳,到时候在洛阳登基,钟离傲也是无可奈何了。”   隆泰也是冷笑道:“这北堂风倒是打的好主意,竟然想到利用咱们大楚为他谋利。”   “皇上,恕我直言,如果真是北堂风登上皇位,对咱们大楚倒不是什么坏事。”齐宁笑道:“如今北汉争夺皇位的那三名皇子,北堂昭和北堂昊都算是有才干在身,唯独那北堂风并无什么才干,其他两人若是得了皇位,反倒不容易对付,而北堂风毫无理国之才,与皇上相比,天地之别,那北堂风折腾几年,北汉必然会被他弄得国力衰弱.....!”   隆泰哈哈一笑,道:“你倒是会找时机说话。”目光微微闪动,压低声音道:“朕现在并不是在想徐州那两郡,齐宁,北堂风要利用咱们大楚为他谋利,人家都派了心腹前来奉送厚礼,咱们成人之美也无不可。”   “只是臣以为这礼物实在有些轻了。”齐宁压低声音道:“皇上难道不觉得这其中藏着一个天大的机会。”   隆泰似乎明白什么,问道:“你说的是.....西北?”   齐宁笑道:“正是。皇上,北堂风要去取洛阳,西北军的主力定然是尽出,即使留下守军,但数量定然不会太大,而且.....战斗力也一定很弱。”   隆泰点头道:“西北苦寒之地,北堂风自然是瞧不上眼,他眼睛直盯着洛阳,既然要打进关内,当然是一定要拿下洛阳,西北可战之兵,能多带一个,他绝不会少带。”   齐宁道:“澹台老侯爷临终前,曾对臣说,北汉非速取之国,若想北伐成功,不可操之过急,徐而图之。先拿下东齐,若有机会,甚至拿下西北,如此一来,我大楚就会对北汉形成围困之势,步步蚕食,终能成就大业。”   “西北.....!”隆泰若有所思,沉吟片刻,眼睛亮起来,拍手道:“正是,齐宁,北堂风的人找上门来,这是上天赐给我大楚的机会。”   “我大楚可以兵分两路,一路渡过淮河,攻略徐州,而另一路则是在西川秘密准备,调动西川的兵马,趁西北空虚,突然袭击,夺取咸阳,控制潼关,只要这两路兵马顺利达成目的,我大楚一统天下,便指日可待。”齐宁眉宇间略显兴奋之色。   隆泰显然也觉得这是天大的机会,但他更加明白,机会与凶险往往是相伴,此等计划,一旦成功,必将改变天下局势。   许久之后,隆泰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斩钉截铁道:“齐宁,奇袭咸阳的计划,绝不可让太多人知道,就是我朝中的重臣,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向齐宁招招手,齐宁凑近过去,隆泰才低声道:“你以为奇袭咸阳的计划,谁能够担此重任?”   齐宁道:“皇上,臣对朝中诸位将军的能力并不清楚,而且袭击咸阳不但要保密,更要计划周全,稍有走漏风或者计划出现疏忽,都不能达成目的,还请皇上斟酌人选。”   隆泰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道:“朕好好想一想,斟酌人选,你去告诉柴伯忠,北堂风既然要两国和睦,朕就赏他两国和睦,他要有本事夺得皇位,朕会第一个向他恭贺。”   齐宁笑道:“皇上如此大度,北堂风定是感激涕零。”   “不过空口无凭。”隆泰冷笑道:“你让那柴伯忠留下东西来,既然要将徐州两郡割让给朕,就留下字据来,免得到时候纠缠不清。”   齐宁心里当然明白隆泰的意思。   即使柴伯忠带来北堂风的亲笔誓书,那也只是废纸一张,是非在乎实力,能否得到徐州两郡,关键自然不是在于北堂风会不会送,而是楚国能不能取。   如果楚国真的取了徐州两郡,北堂风坐稳皇位之后,发兵收复徐州两郡,那么所谓的誓书当然也不可能阻挡住北堂风的决断。   但隆泰让对方留下誓书,自然是有深意在其中。   齐宁出了宫,按照柴伯忠留下的地址,找到了这位军师长史。   柴伯忠一直在等候着齐宁的回应,见到齐宁过来,急忙请入,等齐宁落座后,才小心翼翼问道:“侯爷,鄙人刚刚得知,原来侯爷已经晋封为护国公,昨日失言,还请国公勿怪。”   “不知者不罪。”齐宁笑道:“让柴军师久等了。”   “国公,不知君上的意思.....?”   齐宁叹了口气,道:“柴军师,皇上得知三皇子派人前来,还真如我所料,并没有多高兴,反倒是心存狐疑,召见了朝中的几位重臣商议,他们都觉得这是三皇子的谋略,有意要引我楚国出兵。柴军师,你既然知道我晋封公爵,自然也知道我楚国刚刚发生了两件大事。”   柴伯忠颔首道:“贵国司马岚造反,已经被贵国剿灭,而澹台老侯爷也因病过世,实在是令人唏嘘。”   “你知道就好。”齐宁苦笑道:“几位大臣都说,司马岚刚刚被处死,朝局未稳,这时候贸然发兵,本就不妥,再加上我大楚德高望重的澹台老侯爷过世,这是我大楚军方的支柱,没有了他,大家心里对攻打徐州更是没有把握。而且我也不妨告诉你,之前筹划北伐,都是司马岚主持,如今司马岚既死,北伐就变得十分麻烦。”   柴伯忠皱眉道:“难道贵国不准备出兵?”身体前倾,道:“国公,恕我直言,天与之而不取,以后再想找到机会可不容易。我说句实话,即使三皇子拿不下洛阳,依然可以在西北独霸一方,做不成皇帝,做个西北王也是不差。而北堂昭和北堂昊无论谁胜出,继承了皇位,接下来必然会全力应付楚国,那时候莫说徐州甚至东齐,就算贵国想得到淮河以北的一座城池,那也是难如登天。”   齐宁道:“我也是这般对几位重臣说,但他们说三皇子绝不可能如此好心将徐州两郡送给我们,这其中一定是包藏了祸心。”   柴伯忠冷笑道:“贵国那帮重臣的目光实在是短浅,若是令尊在世,又岂会放过如此机会?”脸色略有些难看:“那君上的意思是不准备出兵?”   “皇上雄图大略,而且三皇子带来善意,希望两国和睦,皇上当然不想拂了三皇子的脸面。”齐宁道:“不过此等军国大事,皇上也不好乾坤独断,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皇上的意思,柴军师这边必须拿出一份誓书,保证我们拿下徐州两郡之后,贵国绝不可再发兵收回。”齐宁正色道:“此外等三皇子登基之后,你我两国不可再兵戎相见,定要和睦相处。”   柴伯忠一怔,有些意外道:“若是留下誓书,那.....那贵国就肯出兵?”   齐宁道:“有了誓书,我和皇上也就有理由说服其他重臣赞同出兵,不知柴军师是否带来了三皇子的誓书?” 第一一零四章 云无影   柴伯忠却是沉吟不语,齐宁猜到柴伯忠心思,笑道:“柴军师既然是诚心来与我大楚缔结和睦之约,你我双方就该拿出诚意来。难道柴军师还以为我们要拿誓书做什么文章?”   “国公误会了。”柴伯忠起身道:“国公稍等!”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齐宁并没有等太久,柴伯忠便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桌案上,道:“国公,这里面就是三皇子亲手画押的誓书。”   齐宁心想这次柴伯忠倒是有备而来,显然那边事先就已经猜到楚国这边必然会提出誓书的要求,笑道:“有了这件物事,皇上也就好办了。”伸手要拿过来,柴伯忠却是按住,正色道:“国公,鄙人连誓书都拿了出来,亦可见三皇子的诚意。却不知贵国准备何时发兵?”   齐宁道:“柴军师,这事儿可急不得。你该知道,我先要和皇上一起说服那些重臣,尔后才能开始筹划对徐州的作战计划,是了,再有两天,便是我的婚期,那总是要耽搁几天的,我估摸着等到真要出兵,最快也要一个月之后,这还是因为司马岚之前已经准备好了作战的物资,否则时间还会更长。”   “一个月?”柴伯忠眉头微微舒展:“国公若是能够劝说贵国在一个月左右便出兵,那是再好不过了。当然,三皇子是期盼贵国越早出兵越好。”   齐宁笑道:“柴军师是担心北堂昊收拾了北堂昭,坐稳了江山,三皇子在要出兵已经来不及?”   “国公明察秋毫,柴某佩服。”柴伯忠也是微微一笑,拍了拍手,从侧门进来两人,手中都是端着锦盒,过来放在桌子山,柴伯忠笑道:“侯爷,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齐宁道:“柴军师太客气了。若是别的时候,柴军师就算送座金山给我,我也敢笑纳,但这个时候,我看还是罢了吧。要是被人知道我收了柴军师的礼物,就算是为公也成了不公。”   “国公多虑了。”柴伯忠抚须道:“并无什么太名贵的物事。这盒子里是一朵雪莲,另一盒不过是一幅字画而已。”   “雪莲?”齐宁有些惊讶。   柴伯忠道:“这并非近年采摘的雪莲,几年前古象王国几位喇嘛去往我大汉拜见先帝,送了两朵雪莲,先帝将其中一朵送给了皇后,皇后则转赐给了屈将军,屈将军得到雪莲之后,一直不敢使用,放在冰窖里珍藏至今。这次过来,屈将军特意让鄙人带过来转送给国公。”   “原来如此。”齐宁忍不住打开盒子,见到里面果然是一朵雪莲,但明显时日太久,整朵雪莲还保存得颇为完整,不过色泽却微有些暗淡。   但他知道,既是如此,这一朵雪莲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柴军师,古象王国的喇嘛去过北汉?”   柴伯忠颔首道:“当年那几名喇嘛绕道西北,穿过西北进京,所以屈将军那边倒是接待过。”   “柴军师,冒昧问一句,那几名喇嘛去往北汉的目的是什么?”齐宁问道:“他们是古象王国所派,还是.....逐日法王所派?”   柴伯忠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低声道:“国公原来也知道这事儿。不错,那几名喇嘛并非古象王国所派,而是逐日法王的门徒,他们进京的目的,似乎是为了求见牧云候。”   “求见牧云候?”齐宁更是诧异。   柴伯忠微一沉吟,才道:“国公在东齐的时候,应该见过那些喇嘛,为首的那人叫做贡扎西!”   齐宁眼角微跳。   “三皇子出使东齐的时候,却也碰上了那伙人。”柴伯忠皱眉道:“三皇子告诉过柴某,那些喇嘛去往东齐的目的,似乎是为了雪蚌,据我所知,雪蚌之中藏有幽寒珠,那些喇嘛的目的,自然是为了从东齐得到幽寒珠。”   齐宁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幽寒珠下落不明,那群喇嘛似乎以为幽寒珠是被三皇子所得。”   柴伯忠道:“三皇子并没有得到什么幽寒珠,那幽寒珠到底下落如何,也只有鬼知道了。”   齐宁心下微恼,暗想幽寒珠就在老子手上,也被老子融进血液之中,你说只有鬼知道,岂不是骂老子是鬼?他心知北堂风必然会怀疑幽寒珠被自己所得,这柴伯忠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贡扎西先是去了北汉,尔后又去了东齐,他们到底搞什么鬼?”齐宁问道:“这伙人行踪诡异,真正的目的,也是让人难以猜透。”   “是何目的,我们都难以得知。”柴伯忠叹道:“国公,这两件薄礼,就当是恭贺国公大婚的贺礼,万请收下。”   齐宁道:“柴军师如此客气,我是却之不恭了。”微微一笑,才道:“对了,柴军师,你提到牧云候,我忽然还真有所顾虑。三皇子要入关继承皇位,牧云候的态度如何?我听说贵国牧云候可是大宗师,武功深不可测,据说此人还掌握着九天楼,如果他支持另外两人,那三皇子......!”   柴伯忠立刻摆手笑道:“国公放心,无论如何,牧云候也不会插手此事。”   “他也是北汉皇族,北汉发生这般大事,难道他无动于衷?”齐宁叹道:“我实在难以相信。”   柴伯忠很是自信笑道:“如果牧云候要插手,当年先帝就没有那般容易继承皇位了。国公,那牧云候当真算得上是世外高人,虽然出身皇族,但对于皇族事务,从来都是不过问,先帝继位之后,曾想过晋封牧云候为王爵,可是牧云候根本不理会,他那侯爵之位,还是崇明先帝在世的时候赐封,否则牧云候要是愿意,早已经封王。”   “牧云候竟然真的不问世事?”   “牧云候虽然是大汉侯爵,但从不见他上过朝,他那座侯府,也从来不曾有人敢进去。”柴伯忠道:“崇明先帝设立九天楼,其实一开始是由长陵侯负责招贤纳士,九天楼五大神君,也都是长陵侯当年亲自招揽进去。只不过后来长陵侯去往前线戍边,大汉皇族又不敢将九天楼交给异姓,所以才下旨让牧云候掌理九天楼,但是据我所知,牧云候从无踏足过九天楼半步,九天楼真正的首领,实际上正是五大神君居首的金神君。”   柴伯忠所言,其实倒也不出齐宁的意料之外,并没有让齐宁感到吃惊。   牧云候乃是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如此巅峰人物,自然不可能被世俗琐事所牵绊,九天楼都是些江湖上的奇人异士,做的又大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情,牧云候自重身份,自然不可能卷入其中。   “九天楼挂上牧云候的名字,不过是震慑人心而已。”柴伯忠笑道:“长陵侯当年组建九天楼,招揽人手之时,不问出身,也不问人品,但凡有所长,都可以进入九天楼,哪怕是鸡鸣狗盗之辈,只要有他人不及之处,长陵侯都收为己用。长陵侯武功本就十分了得,而且御人有术,那帮江湖异人对他自然是俯首听命,等到长陵侯离开,遍观朝堂,除了牧云候,却是无一人能够震慑得住那帮人。”   齐宁笑道:“北汉朝廷担心任用其他人控制不住那帮人,所以下旨让牧云候掌理九天楼,如此一来,九天楼那帮人忌惮牧云候的威名,自然是不敢胡来。”   柴伯忠点头道:“确实如此。有人私底下曾说过,就算是你们楚国军队打进了洛阳城内,牧云候也不会动一根手指头,这大汉的安危,似乎与他全无干系。”   齐宁心下暗叹,心想看来柴伯忠并不知道龙山之约,当年几大宗师都有过约定,皇图霸业世间纷扰,自有世间的人去处理,几大宗师绝不轻易卷入其中。   “那牧云候如今是否就在洛阳?”   柴伯忠摇头道:“牧云候的踪迹,鄙人实在不知。鄙人一直待在西北,即使每年都会随屈将军进京一趟,但也从无见过牧云候,牧云候既然不问世事,各种祭礼酒宴自然也是从不参加,而且大汉朝野,也很少有人敢去提及牧云候。有人说他一直待在洛阳,也有人说他是闲云野鹤,终年云游四方.....!”压低声音道:“更有人私下里传言,据说牧云候早已经过世。”   齐宁心想几大宗师是死是活,对许多人来说确实是天大的谜团。   当初赤丹媚前来楚国,就曾带着莫澜沧的吩咐,想要打探北宫连城的生死,连几大宗师都不知对方是死是活,芸芸众生自然更是不知。   “柴军师,这誓书我就先带走了。”齐宁起身来:“前来叨扰,和柴军师兴趣相投,一说话就没个边,哈哈哈,改日咱们再好好闲聊,眼下大事为重,我要回宫向皇上复命。”顿了顿,又道:“是了,再过几日,我便要成婚,若是柴军师.....!”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笑着摇头道:“柴军师此行十分隐秘,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看来我成亲之日,还真是不能请柴军师喝杯水酒了。”   柴伯忠拱手道:“三皇子那边也还有诸多事情,鄙人也要尽快赶回去,这边一得到国公的准信,就要启程回去了。虽然不能到场恭贺,却也要在这里提前向国公道喜!”   齐宁哈哈一笑,柴伯忠这才送了齐宁出门。   -----------------------------------------------------------   ps:祝大家和家人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身体安康,远离烦恼! 第一一零五章 大婚   楚历十月二十,正是经过再三挑选的日子,对于京城的人们来说,一直笼罩着阴霾的京城终于迎来了喜庆大事。   锦衣齐家的婚事,当然是一件大事,而新娘子乃是神侯府神候的千金,这自然更是吸引所有人的瞩目,许多百姓早早就打听迎亲队伍的路线,等着队伍路过时,能感受一下喜庆的气氛,更为重要的是,像锦衣齐家这样的门第,迎亲之时,免不了沿途散发一些喜钱,虽然不会太多,但足够让得到喜庆的人吃上几个热腾腾的大馒头。   锦衣侯府自然是喜庆非常。   虽说顾清菡操持着国公府的事务,但此等大事,还是要有一名长者坐镇,而三老太爷在这门婚事中忙前忙后,也算是出力不少,男方的主婚人,自然是三老太爷莫属。   当初齐族许多人为了自身利益,跟随三老太爷想要拥护齐玉继承爵位,为此齐宁当众断绝与齐族的关系,一开始齐族许多人倒是不以为然,但齐宁继承侯爵之位后,一直得到皇帝的器重,而且屡立功劳,这让许多族人开始靠近过来,但齐宁并没有说过要回归齐族,所以众人也不好意思靠的太近。   司马家族一度风光无限,而且谁都看出来司马岚迟早要收拾锦衣齐家,所以齐族有些人倒是担心真的要是和锦衣侯府走得太近,反倒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直等到司马一族垮台,齐族众人再也没有犹豫,虽然不敢找上齐宁,却是纷纷找到三老太爷,希望能够在齐宁大婚之时出上一把力。   所以大婚这日,许多活计不是国公府的下人们在干,而是齐族子弟纷纷过来帮忙,能在国公府找上一件搭手的差使,哪怕是搬桌子板凳,许多齐族子弟也觉得面上荣光无限,那些找不到活计的子弟则是闷头闷脑四处找活,唯恐这次没有帮上忙。   三老太爷坐镇,齐家五爷六爷也都各管一摊,再加上顾清菡和韩总管调略,一切都也是井井有条。   京城的大小官员自然都知道齐宁的婚期,早在大婚三天前,就已经开始络绎不绝登门送礼,大家也都是有眼力界的,知道此后这位小国公爷乃是朝中红人,所以都是送来厚礼,每天国公府收下的礼品不计其数,顾清菡命人腾出两间大空房子来,专门用来放置礼物。   段沧海和赵无伤专程从黑鳞营赶回来参加婚礼,毕竟是国公爷大婚,这门面也是少不得的,而且齐宁知道一个姑娘家一生也就这一次大婚,所以吩咐下去大婚之时尽可能地热闹一些,而三老太爷早就将京城几大锣鼓班子请了过来,甚至传下话来,迎亲的时候,哪支班子吹奏的声音最响亮,到时候另有赏钱。   张灯结彩,喜字遍处都是,迎亲的队伍早已经准备妥当,按照楚国的风俗,正午时分迎亲队伍便要赶到闲乐居接娶新娘子,但来回的道路却不能相同,否则便是走了回头路,兆头不好。   护国公府与闲乐居并不远,而且国公迎亲,虽然会有人围观,但道路却绝绝对通畅,毕竟薛翎风那边知道齐宁大婚的路线,为了安全,早早就派人扫通了道路,所以到时候迎亲的时间不会太长,这边出发也是掐准了时间。   顾清菡百忙之中,专门跑过来查看齐宁是否收拾妥当。   府里两名婆子专门过来为齐宁整理发髻冠服,这也是担心丫鬟不懂得规矩,若是有地方出了差错,被人看出来,难免笑话,这两名婆子对于官宦人家的亲事程序十分的了解,而且十分注意细节,是以顾清菡特意安排两人服侍齐宁。   华丽的新郎官袍服尚未穿在身上,不过齐宁的发髻倒是已经编好,此时正对着铜镜查看是否哪里不妥,顾清菡进来之后,两名婆子立刻行礼,一名婆子笑道:“三夫人,国公爷是老婢见过的最俊朗的新郎官,那是谁也比不了。”   顾清菡今日打扮也是端庄典雅,她平日里都只是略施粉黛,今日却是特意地打扮了一番,整个人看起来艳丽无比,笑道:“你就是会说话,待会儿拾掇好了,可莫忘记向国公爷讨要赏钱。”   齐宁哈哈笑道:“都有赏,都有赏。”   婆子喜滋滋道:“谢国公爷和三夫人赏,国公爷,咱们试试冠服。”   齐宁转过身,摇头道:“不必着急,时辰还早,这冠服穿上也不轻松,待会儿再说。你们先下去歇息片刻,我和三夫人有话要说。”   两名婆子忙行礼退下,顾清菡笑道:“今日大婚,明日你就是真正长大成人了,这日后也就不要我再多操心了,以后有西门姑娘管着你,我可是省心了。”   齐宁摇头道:“三娘错了,无论我是否成亲,我的事儿你这一辈子都要管到底。”缓步走向房门,伸手去关门,顾清菡精神一紧,急忙走过去,道:“我差点忘记了,厨房那边还有些事儿没有处理,我可.....!”没等她说完,齐宁已经关上了门,顾清菡蹙眉道:“你关门作甚?”   齐宁笑道:“我是担心你跑了。”   顾清菡见齐宁直直看着自己,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她今日本就化了妆容,这般脸红,艳若桃花,美不胜收。   齐宁很想将这美娇娘一把拥入怀中,但也知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大婚之日,若是还要轻薄顾清菡,总是有些下作,叹了口气,也不说话。   顾清菡微微眨了眨眼睛,轻声道:“怎么了?”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三娘,你现在心里很舒坦吗?”   “我.....自然是高兴的。”顾清菡幽幽叹道:“你成亲之后,我最大的事情便完成,以后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其实我只是在想,成亲之后,你会不会越来越疏远我。”齐宁苦笑道:“我本以为许多事情尽在我掌控之中,可是现在才发现,好多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走。”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忽然抬起双臂,小心翼翼为齐宁整理衣襟,柔声道:“你这样想,便说明你已经长大了。宁儿,大婚之后,便是一个新的开始,以后好好待自己的妻子,你若不善待她,又为何要娶她?其实女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只要丈夫待自己好,那比什么都强。”   齐宁点头道:“我会好好待她。”   顾清菡柔美一笑,道:“你今日的表现,让三娘很欣慰。小家伙长大了,三娘会将这将大事办得妥妥当当。”转身打开了门,齐宁总觉得自己还有许多话要和顾清菡说,但却并没有阻止顾清菡离开,眼睁睁地看着顾清菡离去,正自沉吟,忽听外面传来婆子声音:“国公爷,袁公子求见!”   齐宁知道是袁荣,今日大婚,袁荣自然不可能不过来,吩咐请袁荣进来,很快,一身锦衣的袁荣便快步过来,看到齐宁,立马拱手笑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今日与西门姑娘喜结连理,羡煞旁人。”   齐宁笑道:“我只担心你送的礼太轻了。”   “我说实话你可别怪我。”袁荣嘿嘿一笑:“上次你嘱咐过户,我派人快马加鞭给几位巨贾送去了书信,他们也知道国公今日大婚,日夜兼程,昨天晚上赶到了京里,每人都置备了一份厚礼,而且几人还合伙将我送给你的贺礼也准备了。”   “哦?”齐宁问道:“都有哪些人?”   袁荣道:“你都熟识,魏塘瓷器的陈牧宽,松江茶庄的江城,朱家布庄的朱雨辰,他们三人如今就在京城。”   齐宁道:“这几位都是老熟人,是了还有一位邱.....!”   “辽东参王邱家的邱昉。”袁荣摇头道:“他在辽东,路途遥远,也不好送信过去,所以这次并没能过来。不过有这三家,那是绰绰有余。昨晚我请他们吃饭,提及了海泊司的事情,三人知道是国公的意思,什么话也没说,张口就问要多少银子,这三家都是家大业大,随便一家拿出几十万两银子不在话下。”   齐宁心想有这三家参股,再加上田夫人那边,海泊司前期所需的银两倒不用愁了,今日大婚,心情本就不错,这时候更是心情舒畅,拍了拍袁荣肩膀道:“今晚客多,我也不能都陪着,你待我好好陪陪他们,回头我再单独请他们吃饭。”   “国公是允许他们参加喜宴?”袁荣双眉一展,笑道:“国公不说,我还真不好提。他三人知道国公大婚,日夜兼程赶过来,就是希望能送上一份贺礼,倒也都没有想过能参加喜宴。”   齐宁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他如今是帝国的护国公,又是皇帝的宠臣,莫说在普通人眼里,就算是在封疆大吏眼中,那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陈牧宽三人的家族虽然都是一方巨贾,但论及地位,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是比及不上,在三人的眼中,齐宁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能送一份贺礼已经是了不得,哪里还奢望参加喜宴。   “你还有时间,喜宴要等到晚上。”齐宁道:“你尽管去告诉他们,今晚护国公府的喜宴有他们的坐席,远道而来,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袁荣拱手道:“国公心胸宽广,令人钦佩,此事交给我就好!” 第一一零六章 三关入门   男人有时候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当他和一个女人相处的时候,偶尔触景生情,会想起另外一个女人,可是当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又往往会想起现在的女人。   迎亲的队伍不算短,锣鼓喧天,沿街两边都是观望的人群。   齐宁骑马在人群之中,后面便是八抬大轿,队伍从头到尾一片火红,喜庆非常。   齐宁此时却是想到远在西川的依芙,脑中甚至又想起赤丹媚。   当初他在西川与依芙同生共死,更时许下了承诺,定要迎娶依芙为妻,至若赤丹媚,虽然在宫中赤丹媚摆了齐宁一道,让他心中的恼怒兀自没有消散,但若就此断了对赤丹媚的念想,凭心而论,齐宁很难做到。   虽然和赤丹媚那日准备假成亲渡过难关,但最终却弄假成真,夺了赤丹媚的红丸,他是赤丹媚第一个男人,又岂能说忘记她便忘记。   一路上自然是畅通无阻,很快便到了通往闲乐居的那条巷子,队伍太长,若是全都涌入进去,整条巷子都要被堵死,是以三老太爷事先早有安排,除了段沧海等几名亲信随同齐宁入巷子,便只有八抬大轿抬进去,另外是从府里带出来的几名婆子,至若锣鼓等其他队伍,则是在街道上等候。   好在锣鼓队众多,即使不进入巷子,那锣鼓声也是传遍数里之外。   齐宁骑马当先,进入巷内,巷子尽头便是闲乐居,还没到闲乐居,却发现前面横着一个人,仔细一瞧,却正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中的贪狼校尉曲小苍。   曲小苍神候每隔一小段路,便有一人挡住,而闲乐居门头,也早挂起了喜字。   齐宁迎娶西门战樱,平日里是国公之尊,但常言道得好,新婚三日不论大小,所以今日倒不能摆出国公的威势,翻身下马,含笑迎上前去拱手道:“二师兄!”   他这是随着西门战樱称呼,神侯府北斗七星都是西门战樱师兄,众人将西门战樱当做妹妹看待,而西门战樱也一直将众人视为兄长。   西门战樱自小就是在神侯府长大,终日也是与这些人接触,那感情自然是十分深厚。   曲小苍笑道:“国公,今日曲某要失礼了。小师妹今日大喜,我们自然是欢喜得很,不过小师妹打小是我们这些人看着长大,今日出阁,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齐宁含笑道:“二师兄放心,战樱过门之后,依然会在神侯府当差,以后还要诸位师兄多照应。”   “以后是国公夫人,可不敢再拿她取笑了。”曲小苍眯着小眼睛,笑眯眯道:“咱们都是一群粗人,只会舞刀弄枪,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自然不好拿着刀枪拦阻。国公,昨晚咱们师兄弟商量了一番,不管小师妹讨不讨人喜欢,若是咱们这些做师兄的任由她这样轻易被娶走,回头说不定那小丫头会找我们为难,说我们盼着将她送出门去。”   齐宁哈哈大笑,曲小苍才继续道:“今天就给侯爷国公出三道题,国公过了这三关,便可以将她娶走。”   段沧海和赵无伤等人都是跟在齐宁身边,闻言立刻问道:“曲校尉,这题目难不难?要是太难,到时候国公答不上来,可莫误了时辰。”   曲小苍摆手笑道:“不难不难。”压低声音道:“咱们也就是做做样子,神候先前还说,尽早将小师妹嫁出去,留在家里管的事太多,忒不自在。”   齐宁几人闻言,为之莞尔。   “曲校尉,你要出什么题面?”段沧海倒是饶有兴趣。   曲小苍笑道:“独木造高楼,没瓦没砖头。人在水下走,水在人上流!”嘿嘿一笑,道:“国公只要将这件东西拿过来,我这一关便算过去了。”   段沧海和赵无伤等人面面相觑,想了一下,才道:“曲校尉,你这....这题目是不是太难了?什么人在水下人在水上的,老赵,你能猜出来不?”   赵无伤若有所思,却没有回答。   曲小苍看着齐宁,问道:“国公可带了这件物事?”   齐宁笑道:“二师兄果然仗义,并没有为难我。”转过身,向齐峰招招手,齐峰凑近过来,齐宁附耳两句,齐峰顿时眉开眼笑,转身便走。   段沧海错愕道:“国公爷,您.....知道是什么?”   齐宁含笑道:“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东西拿来,还要二师兄确定。”   段沧海一脸茫然,随即见到赵无伤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段沧海立马看出赵无伤似乎猜到,问道:“老赵,是什么物事?”   “不知道。”赵无伤十分干脆。   段沧海一怔,没好气道:“不知道还笑得那么欢。”   赵无伤瞥了段沧海一眼,道:“今天是国公爷大喜,不笑难道还要哭不成?”   “你....!”段沧海为之气结,在黑鳞营内,赵无伤是他的副手,但今日到了这里,可就没有地位高低了。   很快便见到齐峰跑回来,手里拿着一物,双手呈给齐宁,段沧海见到那竟然是一把雨伞,大是惊奇,齐宁将手中雨伞双手送到曲小苍面前,曲小苍结果雨伞,哈哈笑道:“国公果然是睿智非凡。这谜底正是此物,从前神候和我们这些师兄为小师妹遮风挡雨,便是她的雨伞,自今而后,还盼国公能成为小师妹的雨伞,莫让她遭受风雨侵袭。”说到此处,笑容收敛,深深一礼,双手将雨伞送还回来,十分郑重道:“拜托了!”   齐宁接过雨伞,也是深深一礼。   曲小苍侧过身,抬手做了一个请势,齐宁微微点头,众人往前走了几步,却见到文曲校尉韩天啸环抱双臂挡住了去路。   齐宁拱手道:“三师兄!”   韩天啸素来不苟言笑,整日里都是一张冷脸,就似乎满天下的人都欠了他银子一般。   韩天啸拱了拱手,面无表情道:“小师妹让你将我逗笑,我若不笑,你过不去!”   齐宁一怔,段沧海等人互相瞧了瞧,随即都盯着韩天啸那张脸,见到韩天啸一本正经模样,众人都是忍不住,段沧海第一个笑出声来,其他人也是憋不住,都大笑出声。   韩天啸微显怒容,但显然也知道今日不宜动怒,目光犀利扫过众人。   齐宁万想不到韩天啸会出这样的题目,而且还一本正经十分认真的说出来,也是憋住笑,咳嗽几声,众人也知道有些失礼,竭力控制住。   “三师兄,这.....!”齐宁显出为难之色。   韩天啸个子不高,但是横在路上,宛若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一本正经道:“我不笑,你过不去,小师妹好不容易有求于我,我自然不让她失望。”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西门战樱真是调皮,竟然设下这样一道关卡,他自从认识韩天啸,就从不曾见韩天啸笑过,真要让此人露出笑容,还真是不容易,今晚将西门战樱娶了回去之后,还真要好好收拾一番。   “韩校尉,你这道题比曲校尉的要难多了。”段沧海叹道:“你是一个大活人,想笑就笑,不想笑就不笑,咱们难道能逼得了你?”凑近过去,低声道:“这关就算了,你要是一个时辰不笑,难道大伙儿要在这里等上一个时辰?”   赵无伤也难得上前低声道:“韩校尉,你就给段老大这个面子,要是无法准时将西门大小姐迎娶回去,老段回府那是交代不了。”   韩天啸仰起头,面无表情看天,理也不理二人。   “韩校尉,当真不给面子?”段沧海咳嗽一声。   韩天啸淡淡道:“我和你没什么交情,自然也谈不上给你什么面子。”   “要不是今日大喜,我可真想揍你一顿。”段沧海有些尴尬。   韩天啸也不是个善类,眼睛一翻:“若不是担心神候和小师妹不开心,我也想揍你一顿。”   “哟呵....!”段沧海竖起眉头,齐峰上前劝道:“算了,段老大,这一关是要让韩校尉笑出来,你这样弄,不是想让韩校尉哭出来吗?”   曲小苍背负双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笑容。   齐宁也是叹了口气,道:“三师兄,让你笑出来,我实在难以做到,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   “你说!”   齐宁看了段沧海一眼,道:“假如有一天段沧海和另外一个人落进了猎人捕猎所挖的陷阱,另一人死了,那叫死人,那活着的人叫什么?”   韩天啸一愣,显然是想不到齐宁会问这样古怪的问题,段沧海也忍不住问道:“国公爷,和我一起掉进陷阱的那人是谁?”   “那不重要,阿猫阿狗都有可能,反正死了就只能叫死人。”齐宁道:“我现在只想问三师兄,活着那人叫什么?”   韩天啸微皱眉头,这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他素来心思太多,只觉得这么容易的问题一定有诈,并没有立刻回答,齐峰等人恨不得帮他说出来,韩天啸沉吟片刻,终于道:“叫活人!”   齐峰哈哈笑道:“韩校尉,活人是段老大,当然叫段沧海,这么容易的答案.....!”见韩天啸冷冷看了自己一眼,后面的话顿时憋在喉咙里没能说出来。 第一一零七章 护国夫人   “其实不叫段沧海,也不叫活人。”齐宁微笑道:“落入陷阱,那时候只会叫救命!”   众人都是一愣,韩天啸眉角微跳,看向段沧海,却见段沧海有些发怔,听得段沧海喃喃道:“救命!”   韩天啸盯着段沧海,忽地嘴角泛起一丝怪笑,但马上意识到什么,收敛笑容,但众人却也都看到韩天啸露出笑容,而韩天啸倒也是很重信诺,向齐宁一抱拳,道:“只盼侯爷日后能让小师妹笑口常开!”侧身移开。   这笑话也谈不上有多好笑,但场合却是十分特别。   韩天啸与段沧海起了一些口角,齐宁说出谜底来,韩天啸见到段沧海的表情,脑中立时浮现出段沧海在陷阱之中大叫救命的场景,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快意,嘴角便不由自主泛起笑意来。   齐宁知道韩天啸作为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那是久经训练的厉害角色,此人平素既然不苟言笑,那便是极其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哪怕自己说上一千个笑话,也未必能够让韩天啸露出笑容,但他掌握到韩天啸的心思,故意应景说了这个笑话,本就是想让韩天啸心里痛快,而韩天啸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齐宁的设计之中。   齐宁过了曲小苍和韩天啸两关,带着众人继续向前,此时距离闲乐居大门不过十来步远,平常素雅的闲乐居因为喜事临门,也是精心布置了一番,门前左右各有一排男子,都是穿着崭新的长衫,齐宁知道这些都是神侯府的一些吏员,今次前来,自然是不能穿着神侯府的服饰,就是连兵器也不能带来。   最后一人却正是严凌岘。   神侯府北斗七星,今日在场的有贪狼、文曲和破军三大校尉,而巨门校尉轩辕破则是远在西川,并无归来,禄存、廉贞、武曲三大校尉却一直都不在京城,齐宁知道这三人应该是被安排在他国潜伏打探情报,是以至今兀自不曾见到。   轩辕破自朝雾岭一战之后,竟是始终不曾返回京城,如今西门战樱大婚,对与神侯府来说,这当然是一件极大的事情,身为神候的接班人,又是神侯府的大师兄,按理来说无论如何也要参加婚礼,但他却偏偏没有出现,齐宁便知轩辕破留在西川定然事情不小。   严凌岘见到齐宁走过来,勉强一笑,拱了拱手,眉宇间的神情却是极其复杂。   齐宁倒也能够洞察这位破军校尉的心境,且不说严凌岘有把柄在自己手中,一直对自己十分忌惮,最为紧要的是严凌岘当初一直爱恋西门战樱,或许当初在这年轻人心中,西门战樱有朝一日如果要出嫁,就应该与他严凌岘喜结连理,可是世事多变,如今他却要亲眼看着西门战樱嫁到齐家,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   “七师兄!”齐宁今日不管其他,在众人面前,对严凌岘也是十分客气,心想却不知严凌岘这边又会是什么题目。   严凌岘道:“国公,听说你文采出众,当初在京华书会上艺惊四座,今日.....今日却不知你能否专门为小师妹作上一首诗词,这首诗词我会转交给小师妹,若是.....若是文采出众,我这边就可以过了。”   齐宁闻言,顿时精神抖擞。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是要写情诗,别说一首,就是十首二十首他也是张口就来。   “没有别的要求?”   “没有!”严凌岘摇头道。   齐宁若有所思,他现在倒不是苦恼能不能作出诗词,而是肚子里的诗词太多,要从中挑选出一首来。   “能否向严校尉借纸笔?”齐宁微一沉吟,很快就开口道。   严凌岘有些惊讶:“国公想好了?”   齐宁点点头,曲小苍终于开口道:“国公文采出众,老七,你这一关对国公来说,形同虚设,哈哈哈.....!”   纸笔过来,齐宁一挥而就,不等众人看见,卷好递给严凌岘,笑道:“有劳严校尉进去,看看是否能通关。”   严凌岘接过,转身过去进了闲乐居,进门之后,偷偷看了一看,脸色更是难看,恨不得将纸撕掉,却又不敢,只能咬牙将诗词送过去。   齐宁整了一下衣衫,段沧海在旁忍不住问道:“国公爷,你写的是什么诗词?”   “儿女情长而已。”齐宁笑道:“这是两个人的诗词,不好让大家知道。”   齐宁越这样说,众人心里越是好奇,但在场武人居多,肚子里的墨水实在有限,打破脑袋也想不出齐宁会给西门战樱送去一首怎样的诗词。   没过多久,就见到本来还是虚掩的闲乐居大门大开,数名汉子从里面出来,却是将一条红绸从里面铺就出来,一直通向那八抬大轿。   曲小苍向齐宁拱手笑道:“国公,看来小师妹已经准备出来了。”   齐宁忙道:“我进去拜见岳父老大人!”   曲小苍摇头道:“神候不忍看到小师妹出阁,今日国公先不用见了,等回门的时候再见不迟。”   齐宁有些诧异,心想难道西门无痕还没有恢复过来?但曲小苍这样说,他也不好坚持,但该尽的礼仪却不能少了,当下就在门外向内连续三礼,算是给西门无痕行了礼,没过多久,便瞧见几名婆子簇拥着一名丽人从闲乐居内缓缓出来,这边早就准备好的喜婆立刻迎上去。   西门战樱淡身穿大红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薄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的花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红色宝石,点缀的恰到好处。   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随着莲步轻移,发出一阵叮咚的响声,衬得别有一番风情美丽可人之姿,只是红绸掩面,却也看不到丽人的容颜。   齐宁看到西门战樱走出来,心中一阵感慨,这时候早有喜婆拿出备好的红绳,一头交给了西门战樱,另一头则是送到齐宁手中,齐宁接过,众人簇拥着西门战樱到了齐宁身边,天色尚早,那红绸薄纱一层,这时候靠的极近,倒也是能够依稀看到薄纱下面的样容。   西门战樱发际斜插芙蓉暖玉步摇,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那一双眼眸儿看到齐宁,立刻微低下头,雪白脸颊上的红晕似乎比红绸更艳。   齐宁平日所见的西门战樱都是英姿飒爽,却少了女人的妩媚味道,但今日作为新娘子的西门战樱一番精心装饰,却是女人味十足,浑身上下散发出青春娇媚气息。   “战樱,我来接你了。”齐宁见到美妻如此娇媚心头一荡,若非在大庭广众之下,真想将这美貌女子拥入怀中。   西门战樱却是缓缓转身,冲着闲乐居跪倒下去,齐宁知道西门战樱此时的心境,立刻跟在西门战樱身边跪下,两人向闲乐居拜了三拜,这才起身来,在喜婆的指引下,齐宁用红绳牵了西门战樱上轿,巷子那头的锣鼓礼乐班子早已经是大吹大奏,身传四方,八抬大轿起轿之后,齐宁在前,轿子随在后面,出了巷子。   神侯府一干人远望着迎亲队伍离去,严凌岘看着那八抬大轿从巷口转上街道,眼神发呆,目光兀自没有离开。   曲小苍在旁瞧见,微微摇头,走了过来,温言道:“老七,很多事情强求不得,感情这东西,更是不可强求,护国公乃人中龙凤,文武全才,此等人物,定能照顾好小师妹,小师妹能平安快乐,岂不是你也乐意看到的。”   严凌岘心中发酸,但却还是勉强笑道:“二师兄,我....我没有想什么,只要小师妹一切安好,我也就开心。”   曲小苍轻拍严凌岘肩头,道:“能这样想就好。”压低声音道:“从现在开始,小师妹就是护国夫人,不管你是否开看,所有心事只能压在心底,烂也要烂在肚子里,你可明白?”   “二师兄,我知道了。”严凌岘无奈一笑。   迎亲队伍一路上畅通无阻,道路两边有虎神营派出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密密麻麻,个个皆伸头探脑探望,倒似乎是想透过轿子瞧瞧里面的新娘子美成什么样子。   护国公府此番自然也是准备了足够的喜钱,两边自有人向围观的百姓发放喜钱,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每人吃上几个热馒头。   齐宁心中感慨,他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过是寄居在一座破庙之中的乞丐,连顿饱饭也吃不上,谁能想到,今日自己不但娶了神侯府神候的千金大小姐,而且婚礼竟然是惊动了整座京城,引来这么大的关注。   忽然之间,齐宁表情一僵,却是在人群之中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在人群后面,站在一处屋檐下,只是远远看着这边,和拥挤的人群相比,显得孤单寂寥。   那身影俏丽,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穿一袭素锦宫衣,外披水蓝色轻纱,微风吹过,轻轻飞舞,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将一支清雅的梅花簪子戴上,却正是田家药行的田雪蓉。 第一一零八章 上邪   田雪蓉出现在街边,却是让齐宁心里有些歉意,目光落在田雪蓉脸上,四周都是人,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是微微一笑。   田雪蓉却是没有想到齐宁竟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瞧见自己,顿时有些尴尬,脸上飞霞,却还是很有修养地向齐宁含笑点头,但立马就转过身去。   迎亲队伍也不能停留,齐宁走过之后,也不好再看向田雪蓉,心想只能找个时间过去好好抚慰这妇人一番。   他心里明镜儿似地,这美妇人没有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倒也罢了,可是两人在东海水乳-交融,也是彻底地打开了田夫人的身体阀门,自己既然点着了火,却也不能让这美妇经受烈火的折磨,总要找时间过去帮她灭灭火。   一路上热闹非凡自不必提,迎亲队伍转到护国公府的琵琶街上,两边就再无人群,这琵琶街上都是达官显贵的府邸,寻常百姓却也是不敢往这边来。   齐宁远远看到护国公府,心中松了口气,折腾这大半天,终是要将西门战樱迎进家门,忽地发现队伍前方停下来,很快走在最前面的齐峰跑过来禀道:“国公爷,皇上派了公公过来传旨。”   齐宁立刻翻身下马,迎上前去,却见到范德海已经笑眯眯地迎上来,向齐宁道:“国公,皇上有旨过来!”在他身后,跟着数名太监,手里都端着锦盒。   齐宁和众人跪下接旨,范德海朗声道:“皇帝诏曰:护国公大婚之喜,赐予银白点朱流霞花盏两对、青花底琉璃花樽一对、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两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两支、碧玉滕花玉佩两支、明珠八颗、蜀锦两百匹,朕要你善待妻子,若有差池,朕绝不宽恕,钦此!”   这是在护国公府门前,不少前来参加喜宴的官员听说迎亲队伍已经回来,都是出来凑热闹,此时也跪在地上听皇上的旨意,发现皇上这道旨意煞是有趣,除了赏赐之物,亦有白话在其中,心中暗想若非对齐宁十分宠信,也不可能下这样的圣旨,愈发觉得齐宁前程似锦。   齐宁对最后两句话倒是无所谓,心想自家的媳妇自家疼,你不说我也知道善待媳妇儿,倒是对前面的礼单很感兴趣,听起来隆泰所赠的礼品倒也不算太少,而且听上去似乎也很名贵。   隆泰整倒司马家之后,立刻将太后也软禁起来,几同于打入了冷宫之中,如今在外朝内宫,这位小皇帝说出来的话也才真正算得上一言九鼎。   皇家内宫自然少不了一些珍奇异宝,当初或许是在皇太后的控制之中,如今自然都是由隆泰说了算。   不过听那些礼品的名字,什么银簪步摇之类的,明显是女人用的物事,这些御赐礼品,大都应该是赏给西门战樱,说到底,当着群臣之面下旨赐礼,这是给了锦衣齐家天大的恩遇,而实际上却又是给了西门无痕颜面,这小皇帝做事倒也算是滴水不漏。   齐宁令人受了御赐礼品,接过圣旨,四周众人纷纷道贺,齐宁这才含笑道:“公公别忙着回宫,喝杯喜酒再走。”   范德海笑道:“杂家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今天就不叨扰了,等改日再登门向国公讨杯水酒,以后机会多的是。”他这话说出来,四周官员更是心中有数,心想这范公公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太监,他说以后到国公府的机会有的是,那自然是透露出皇帝以后要大大重用小国公爷,一想到这里,众官员看齐宁的表情更是满脸带笑。   范德海离开之后,齐宁这边又在喜娘的引导下继续大婚之礼。   齐宁本以为将西门战樱迎回来,事情也就告一段落,谁知道接下来的礼仪更多,从西门战樱下轿一直到迎入大堂,前前后后十几道礼仪,花了近个把时辰,这才到得大堂。   拜天地父母之礼,却因为齐景夫妇都已不在,而太夫人已经是人事不知,齐家的直系长辈,也就只有顾清菡,但顾清菡却是坚持让三老太爷坐了上位,并不受齐宁夫妇的跪拜,齐宁心想这倒不是什么坏事,反正三老太爷为了这门亲事,倒也是拼了老命,出力不少,拜上几拜也无妨。   行过礼后,喜婆这才引着一对新人进了洞房。   洞房之内又是一番繁琐的礼仪,等到所有人退下,齐宁关上房门,这才长出一口气,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喜宴过不了多时便要开始,齐宁作为新郎,喜宴开始之后自然少不得要过去陪酒,中间这段时间,却也是给他略作休息。   凤冠霞帔的西门战樱坐在床边,两只手绞在一起,显然是有些不安,齐宁看她动作,就知道她心思,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在西门战樱身边坐下,西门战樱娇躯微动,似乎想要挪开一些,但似乎是想到那样有些不妥,所以并无移动,只是低下头,齐宁咳嗽两声,瞧见西门战樱两手兀自绞动,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西门战樱的一只手儿。   其实西门战樱的手虽然不大,但却谈不上有多光滑,她习武出身,肌肤比之一般的女子多了紧致柔韧,弹性也更胜一筹,不过即使是与顾清菡田夫人这等美妇相比,滑腻感也是略逊一筹。   齐宁一握上西门战樱的手儿,西门战樱娇躯一颤,条件反射般想要抽回手,齐宁“嗯”地拉长了音,西门战樱便不好抽回,有些紧张道:“你....你要做什么?”   “看来我的小战樱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角色。”齐宁凑过来,低声道:“咱们已经拜过天地,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你是我妻子,我是你丈夫,我想做什么,自然就可以做什么。”   西门战樱低声道:“我.....我虽然嫁过来,但.....但你若是欺负我,我也不会任你欺负。”   “欺负你?”齐宁嘿嘿一笑,道:“怎样才算欺负,你倒是说说看。”   西门战樱微低头道:“反正.....反正我不乐意的事情,你若是迫我做,那.....那便是欺负我。”   齐宁叹了口气,苦笑道:“咱们刚结成夫妻,这甜言蜜语还没说,你张口就是不让欺负你,这.....这是不是有些破坏气氛?”   西门战樱心想这种时候,自己也确实不该对齐宁太生硬,但又不好说什么。   “战樱,我写给你的那首诗,你可喜欢?”齐宁握着西门战樱的手,轻轻摩挲,另一只手伸过来,就要掀起西门战樱的红盖头,西门战樱急忙拦住,轻声道:“还没有天黑,你.....你现在就要掀盖头吗?”   齐宁笑道:“我就想瞧瞧我的新娘子有多漂亮,让我瞧一瞧。”   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阻拦,齐宁捏住盖头边缘,缓缓掀开,西门战樱那张漂亮的脸蛋儿便慢慢显露出来。   柳眉弯弯,娇俏秀美,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鲜红的小嘴,仿佛新生的樱桃一般娇艳欲滴,红润性感,她的脸上似是打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带着微微的粉色,俨如三月里的桃花,黑白分明的瞳眸中,仿佛秋天的湖水一般清澈,丝光不染。   比起以前的样子,西门战樱此时娇美动人,特别是那一双眼眸儿,三分羞涩,三分欢喜,三分紧张,一分嗔怪。   艳若桃花的美人儿近在眼前,齐宁忍不住凑近过去,便要贴上西门战樱的嘴唇,西门战樱有些紧张,闭上眼睛,很快就感受到齐宁温热的嘴唇贴上来。   她虽然自小和一群男子混在一起,但对于男女之事所知实在是有限得很,那些师兄都是将她当做妹妹看待,即使有人对她心存爱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对她有丝毫的失礼,毕竟她是西门无痕的女儿,谁又敢招惹她?是以莫说亲近她,便是在她面前连荤段子那也是不敢多说一句。   西门战樱所知男女之事,此前完全是一种内心的情感,也就是在出阁之前,才有喜娘偷偷地教导了她一些洞房之事,此时齐宁夺了她的初吻,她便显得异常的生硬呆板,不知如何是好。   齐宁是此种老少,他所经女人之中,赤丹媚虽然是处子之身,但对男女之事却是天赋异禀,而田夫人一旦放开,亦是风情万种,这时候西门战樱紧张局促的反应,立时让齐宁明白,这大屁股姑娘在这方面只怕和一张白纸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还真是要麻烦自己以后好好调教才成。   小半天之后,西门战樱实在耐不住,推开齐宁,喘气道:“我.....我都喘不过气来。”见齐宁似笑非笑看着自己,脸颊顿时晕红,咬了一下嘴唇,嗔怪道:“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有福气,娶了这样一个大美人做老婆。”齐宁哈哈一笑,低声吟道:“我欲与卿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卿绝!”   西门战樱眉宇间显出感动之色,从大袍袖中取出一只卷轴,打了开来,上面书有诗词,正是齐宁所吟的句子,这也正是今日齐宁娶亲之时,让严凌岘交给西门战樱的诗词。   “这.....这是你自己写的?”西门战樱声音十分柔和:“那.....那你真是为我写的吗?”   “不是为你还能为谁?”齐宁凝视西门战樱眼睛:“这首诗词我是专门为你所写,情之所动,句句都是心里话。”   西门战樱嘴角微微泛起弧度,齐宁却是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其实我还为你写了另一首诗词,不过不方便现在告诉你,要到晚上才能说。”   “还有一首?”西门战樱睁大眼睛,眸带秋水:“是什么,你告诉我。”   齐宁莫测高深一笑,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你稍安勿躁,今晚我在被窝里偷偷告诉你。”脸上笑容却是很是古怪。 第一一零九章 喜宴   齐宁大婚,前来恭贺参加喜宴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好在护国公府足够宽敞,总共是摆了上百桌,这些宴席都是齐家五爷来安排,那些朝中重臣自然是坐在内厅的雅座,按照官职高低,所坐的位置自然也都是大有讲究。   众官员也都熟悉这套规矩,等到座位安排好,天色都已经暗下来。   齐家的族人和府里的下人们自然是忙前忙后,招呼客人,段沧海唯恐这种时候会有不轨之人前来破坏,率人在国公府四周戒备,保护宾客们的安全,虎神营的薛翎风也是前来参加喜宴,为保万无一失,也是调了人马在国公府四周巡逻。   酒席之间,觥筹交错,众人谈笑风生,倒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齐宁作为国公府的主人,又是新郎官,少不得在各席之间敬酒,他酒量其实也不高,众人也知道小国公这一圈敬下来,莫说今晚洞房,只怕连走路都成问题,所以也都体谅,只让齐宁少饮,但就算如此,十几桌下来,齐宁也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到得薛翎风这一桌,大都是武将,便是黑刀营的瞿彦之也是过来参加喜宴,武将喝酒却是十分干脆,齐宁刚一端杯,武将拿起酒碗,仰首一干二净,齐宁心中叫苦,他知道和那些文官还有得讲究,但是这帮武人直来直去,人家一碗酒下肚,你若只是喝上一小口,难免会让人觉得瞧不起。   他猛地想到自己体内的劲气充沛,饮下三杯酒后,薛翎风大笑着请齐宁吃上几口菜缓上一缓,齐宁坐下之后,一只手放在下面,和众人说笑之间,却暗地里用劲气将酒水从手脉逼出去,本来只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成,谁知道竟然十分顺畅,酒精顺着手指逼出,在座众人一无所知,只片刻间,齐宁那几分酒意渐渐消去,整个人却是感觉清醒许多。   齐宁心下大是欣喜,暗想有此手段,今晚就算敬上几圈只怕也安然无恙。   便在此时,眼角余光却瞧见不远处的情形,只见到靠近角落有一桌酒席,却正是陈牧宽、朱雨辰那帮巨贾子弟,他知道这是袁荣按照自己的嘱咐,将那几人请了过来,不过这几人只是商贾,地位卑贱,今日在场的都是朝中的官员,任何一人拎出来都足以踩上那几人一头,所以安排的坐席十分的偏远。   他知道这也是按照地位高低安排坐席,虽然他并不在意谁高谁低,但入乡随俗,若是自己坏了规矩,难免会让不少人心中不痛快,见到那几人冷冷清清地坐在那边,场面着实有些尴尬,正想着过去,却见到魏塘瓷器的大少爷陈牧宽忽然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只酒壶,另一只手端着酒杯,走到邻桌,向邻桌那几名官员含笑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将酒壶放下,双手端杯,似乎是向那几名官员敬酒。   能坐在陈牧宽旁边的那几名官员,地位自然也不会高到哪里去,但是却无一人看陈牧宽一眼,都是自己有说有笑,将陈牧宽晾在一边,陈牧宽一杯酒饮尽,将杯底给那些官员看,也无一人瞥上一眼,竟是没有给陈牧宽一点点颜面。   齐宁微皱眉头,陈牧宽见到众人不理会,很有些尴尬,神情黯然,拿起那壶酒,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齐宁远远瞧过去,见到朱雨辰等人脸色也显出愤怒之色,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齐宁心知陈牧宽等人想必是商量了一番,桌上太过冷清,想要过去向人敬酒,活跃一些气氛,谁知道竟是自取其辱。   陈牧宽等人的秉性,齐宁虽然了解不深,但却也与这几人有过接触,虽然都是富贾子弟,但这些人做事却也颇为讲究,而且恩怨分明,反倒是在场的许多官员,朝三暮四,墙头草一般,反倒是让齐宁打心眼里瞧不上。   薛翎风瞧见齐宁所见情景,心知肚明,忽见到齐宁起身来,径自向那边走过去。   袁荣交友广阔,虽然并无官身,但他祖父是礼部尚书,父亲也在礼部当差,而且和齐宁私交甚密,所以安排酒席之时,袁荣的座位不低,并不在陈牧宽这边。   陈牧宽几人正自黯然,忽听一个声音笑道:“几位少东家,菜肴可合口味?”   三人循声看去,只见到齐宁端着酒杯走过来,三人都是一惊,纷纷站起身来,齐宁却是按按手掌,示意三人坐下,三人面面相觑,却哪里敢坐下去。   齐宁却是一屁股在陈牧宽身边坐下,拍了拍陈牧宽肩头,含笑道:“陈公子,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前几日还在想着几位事情繁忙,不知道能不能及时赶过来,今日看到三位都在这里,心中很是欢喜,来来来,将酒都满上。”   陈牧宽刚才敬酒之时,旁边那桌官员却是理也不理,这时候瞧见齐宁竟然亲自过去敬酒,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些官员落座之后,自然是不认识陈牧宽等人,但今日在国公府参加喜宴,非富则贵,自然是问询一番,得知陈牧宽几人是商贾出身,心里便瞧不上,他们倒不觉得这几名商贾与国公有什么瓜葛,而是想到齐族有不少人在京城经营铺子,或许只是齐族的生意伙伴,为了讨好护国公这才前来参加喜宴。   陈牧宽敬酒,这些官员知道他身份,自然不会假以辞色。   陈牧宽三人坐下之后,脸上诧异的神色还没有消散,毕竟他们心里很清楚,今日的齐宁,乃是帝国唯一的国公,而且是皇上的宠臣,能够参加今日喜宴已经是运气,以自己的地位,能让国公亲自来敬酒,那是做梦也想不到。   “国公,我们......!”陈牧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一脸的感激之色。   人心都是肉长的,陈牧宽等人今日参加喜宴,被众官员鄙夷不屑,几人也都是心知肚明,若是别的场合,几人早就拂袖而去,但这毕竟要看在齐宁的面子上,强自忍住,而陈牧宽敬酒却被冷落,几人心中自然是大大的委屈,却又无可奈何,这时候齐宁过来,几人心中的委屈顿时便烟消云散。   松江茶庄的江城早拿起酒壶,几人倒上酒,都是起身冲着齐宁道:“国公大婚之喜,我们.....我们有幸能参加酒宴,三生有幸,愿国公和夫人白头偕老!”三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齐宁哈哈一笑,也是一饮而尽,这才笑道:“今日客多,要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几位兄弟多体谅,改日我再和几位好好喝上几杯。”含笑向几人拱拱手,这才离去。   边上众官员更是变色,心想国公竟然与这几位商贾称兄道弟,实在是了不得,从称呼便可知这几人与国公的关系很是不错。   几名官员凑在一起低语几句,便都纷纷起身来,端着杯子走过来,一个个笑容满面,陈牧宽等人心知肚明,虽然心中反感,但面上却也都含笑起身。   “原来几位是国公的朋友。”一名官员堆笑道:“怎么不早说,来来来,大家都满饮此杯,几位以后若是有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不错,你们是国公的朋友,那就是咱们的朋友。”一人恬不知耻道:“今日咱们要多喝几杯,不醉不休,来,我先干为敬。”   更有官员已经在这桌的空位上坐下来,笑道:“几位兄弟都是做些什么买卖,鄙人在户部当差,或许有能帮上忙的地方,不妨好好聊聊。”   陈牧宽三人一时间只觉得心情舒畅,心下都是好笑,心里却都寻思着,袁荣受小国公嘱托,要瞅见海泊司,小国公今日如此仗义,那么海泊司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以后定然是全力支持小国公办好此事。   齐宁自然瞧见自己刚走,那帮官员就凑过去,心中冷笑,他知道自己只要过去随意敬一杯酒,那些官员就不敢小瞧陈牧宽等人,陈牧宽等人是自己请来,自然不能让他们受委屈。   这一夜护国公府自然是整个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齐宁虽然以内功逼出酒液,但毕竟客人众多,到后来也依然觉得有些头晕,实在是有些难受,偷偷离开了酒宴,众官员大都也有了些醉意,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去找寻小国公去了哪里。   齐宁带着几分醉意,径往东苑过去,正穿过一片花丛,忽听得边上传来声音道:“阿丑听话,吃完这块糕点,就回去好好睡觉,今天是国公成亲的日子,可不能到处乱跑惊吓了客人。”   齐宁有些奇怪,绕过去一看,月光之下,只见到黑氅怪汉坐在草地上,正拿着一块糕点狼吞虎噎,一名女婢蹲在边上,一手托着香腮,正瞧着黑氅怪汉。   那黑氅大汉似乎是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月光下看到齐宁,立刻咧嘴一笑,爬起身来,拿着手里的半块糕点往齐宁口中送过来。   齐宁知道他是好意,这黑氅怪汉自从进了侯府,最大的乐趣就是吃,好在齐家对他在吃食上那是管饱,能让黑氅大汉将自己的食物分出来,亦可见这怪汉对自己还真是看的很重。   他知道黑氅大汉虽然脑子不灵光,但却知道好歹,黑氅怪汉记得是自己当初救了他,也记得是自己带他回到侯府,有了今日衣食无忧的日子。   那女婢也是起身来,看到齐宁,忙过来行礼,齐宁认出是素兰,怪汉在这诺大的府邸之中,除了齐宁,也就只会听素兰的话。   “我刚吃饱了,你自己吃。”齐宁含笑道:“要是喜欢吃,找素兰姑娘要,保证你吃个够。”   怪汉“啊”了一声,回过头,看向素兰,笑呵呵道:“兰兰.....兰兰.....!”他虽然长相丑陋,但看上去却是天真烂漫,纯真无比。 第一一一零章 月夜箫声   怪汉回到草地上,坐在花丛后面有滋有味地吃着糕点,齐宁却是向素兰招招手,走到一旁。   素兰显得有些紧张,低声道:“国公!”   “不用害怕。”齐宁微笑道:“一直都辛苦你照顾他了。”   “没....没有。”素兰忙道:“他很听话的,其实.....他是个好人。   齐宁心想我也没有说过他是坏人,但却也明白,黑氅怪汉丑陋得很,那相貌甚至称得上是狰狞,一脸凶相,若以外貌轮之,很容易被人想成是大恶人。   “素兰,你时常在他身边,应该也知道,他一直无家可归。”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一直想为他找到家人,但是没有任何线索,你可听他提起过和他身世相关的事儿?”   素兰摇摇头,道:“他很少说话,一开口也总是要吃的,他似乎早就忘记自己是谁了。”   齐宁微微点头,这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怪汉若是真的知道自己是谁,也就不会安心留在这里了。   此人不但跑起来速度飞快,而且对武学有着极其敏锐的悟性,只要看到别人的招式,立刻就能将之学会,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齐宁已经确定此人清醒之前一定是一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但要查到此人的身世,实在是无从着手。   “他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他。”齐宁柔声道:“需要什么尽管去找韩总管。”   素兰急忙称是,齐宁转身要走,素兰忽地想到什么,叫道:“国公.....!”   齐宁回过头,狐疑看着素兰,素兰看了那丑汉一眼,凑近过来,低声道:“国公,奴婢....奴婢听他说过几次梦话.....!”   “梦话?”   “是,他有几次就在小树林里睡着。”素兰道:“小树林里有虫子,奴婢担心咬着他,总叫他不要在里面睡,有....有几次撞见他说梦话。”   齐宁精神一振,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素兰想了一下,道:“他好像.....好像做了噩梦,睡梦里喊着‘杀’,又喊‘全都杀死’,还有.....还有一次说得更古怪,他说谁也害不死他。”   “全都杀死?”齐宁一怔:“要杀谁?谁要害他?”   素兰摇头道:“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我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他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齐宁微微点头,微一沉吟,才道:“以后还是由你好好照顾他,不过他如果有什么奇怪的言行,你告诉我一声。”   “奴婢记住了。”素兰忙道。   齐宁微微一笑,看向丑汉,丑汉那块蛋糕已经三下五除二被解决,此时正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看上去惬意得很。   齐宁苦笑一声,摇头离开。   此时已经快到半夜时分,酒宴也已经到了尾声,许多客人正告辞离去,齐家自然也安排了人送客。   回到东院,院门外还有丫鬟在,齐宁看天色已晚,接下来洞房火烛夜,虽然按照常理,即使洞房也可以有丫鬟在旁边伺候着,但齐宁对这种调调并不喜欢,他觉得洞房之夜,孤男寡女才能有情调,而且西门战樱是个黄花闺女,对于洞房之事还是生涩得很,自己今晚还要花一番功夫细细调教,边上有人,莫说西门战樱不会适应,自己到时候也放不开手脚,当下遣退了丫鬟们,这才推门进屋,转到内室门前,房门虚掩着,齐宁轻轻推开门,屋内点着红烛,温馨的新房之内,却是一片红火色。   齐宁转身将房门关上,这才进到房内,却发现红帐已经放下,西门战樱并没有坐在床边,而是躺了下去,心下有些好笑,暗想这姑娘还真是不懂规矩,哪有新郎官没有回来,新娘子却自己躺下的。   但又想今日折腾一天,西门战樱或许感觉疲累,所以先躺一会儿,不过她什么时候都可以睡觉,今晚却偏偏不能,洞房之夜,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了她。   所为酒为色之媒,齐宁晚上饮酒不少,这时候进到房内,一片淡雅的幽香弥漫在新房之中,萦绕在齐宁鼻尖,顿时兴致便起,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西门战樱有些夸张却让人垂涎的饱满臀部,暗想今日终是得偿所愿,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地品玩一番。   洞房之内一片幽静,齐宁走到床边,轻轻掀开纱帐,果见得西门战樱穿着大红喜袍端端正正地平躺在床上,凤冠已经卸下,脸色红润,娇俏艳丽,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   灯火之下,齐宁越看越觉得妻子美貌,那红润的嘴唇性感勾人,齐宁忍不住俯下身凑近过去,吻在那红润的香唇上,润泽的香唇生香,齐宁酒意上涌,抬起手,不禁攀在西门战樱酥胸之上,虽然隔着厚厚的衣物,却也能够感受到丰满的轮廓,不自禁手上微微用力握了握,西门战樱却是毫无动静。   虽然此情此景香艳异常,但齐宁却猛然心下一沉,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西门战樱并非普通女子,她武功虽然谈不上有多高明,但却也有一定的根基,而且常年在神侯府跟着那群师兄,警戒性也绝对比常人强得多,莫说是西门战樱,就算是一个普通姑娘,被亲吻嘴唇,甚至胸脯被握住,即使睡着,也能感觉到一些什么,更不必说西门战樱此等角色。   但自己的动作,西门战樱却似乎没有察觉到,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这让齐宁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坐起身子,瞧见西门战樱面色粉润,而且呼吸均匀,似乎并无什么不对劲,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叫道:“战樱,战樱!”   西门战樱却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动也没有动一下。   齐宁不禁捧住西门战樱的脸颊,低声道:“战樱,你醒一醒!”轻轻摇了摇,西门战樱就像是沉睡其中,根本叫不醒。   齐宁赫然起身,神情凝重,目光如刀,极其警戒地四周看了看,洞房之内一片幽静,便在此时,忽隐隐听到一阵似有若无的曲音传过来,齐宁耳力惊人,迅速跑到后窗,发现后窗只是虚掩,并无关严,他推开窗户,那曲音便清晰了不少。   齐宁微眯着眼睛,很快便听出来,那曲音并非琴音,却似乎是洞箫竹笛之音。   曲音悠远,齐宁屏住呼吸,没过多久,眼角微跳,猛地跃出窗外,循声摸过去,到得一处小池边上,月光之下,只见到池边的一块石头上,一人正盘膝坐在那里,手持洞箫,曲音正是从那里发过来。   齐宁放缓步子,小心翼翼地移动过去,距离七八步之遥,终于看清楚,那人一身灰色长衫,长发用一根带子系着垂在脑后,正是剑神北宫连城。   齐宁看清楚来人相貌,大吃一惊,加快步子上前,拱手道:“二....二爷爷!”委实没有想到北宫连城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护国公府。   箫声戛然而止,北宫连城缓缓放下洞箫,扭头过来,看见齐宁,淡淡道:“免礼!”   齐宁站直身子,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北宫连城却已经道:“不用担心,用不了半个时辰她就会醒转过来。”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自然知道北宫连城口中的“她”是指西门战樱,看来西门战樱沉睡不醒,却是北宫连城出手,心下好奇,暗想北宫连城今夜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若是因为自己的婚礼过来,总不至于还要将新娘子弄得沉睡不醒。   “二爷爷,您.....您什么时候到的?”齐宁只能问道。   北宫连城微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也不说话,他不说话,齐宁也不敢多说什么。   齐宁心里很清楚,自己武功如今虽然着实不错,但是在北宫连城面前,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论辈分他是自己的爷爷辈,论武功自己和他天地之别,论智慧只怕也远不及对方,被对方在各方面全面碾压的情况下,自己还是老老实实为妙。   “男人不该三心二意。”北宫连城忽然道:“你永远不知道一个女人爱你会爱的有多深,你也永远不知道女人会为了爱一个人会做出什么。”   齐宁“啊”了一声,睁大眼睛,想不到北宫连城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男人多情又专情。”北宫连城叹道:“女人痴情又绝情.....!”   齐宁不自禁抬手摸了摸脑勺,心想不是说大宗师都是早已经看破红尘,不问世事,怎么北宫连城却突然有这样的感慨,竟然和自己说起男女之情来。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东齐北宫连城为自己做主,娶了赤丹媚为妻,北宫连城当时可是主婚人,难不成自己今日娶亲,却是惹恼了北宫连城,这位大宗师专门跑来和自己算账?   “卓青阳那幅卷轴你放在了什么地方?”北宫连城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齐宁面前,凝视着齐宁双目:“那东西你留在身边,有害无益,也许有一天会因此而害了你性命,你现在过去取来,我在这里等你。”   齐宁失声道:“卷....卷轴?”   北宫连城并不废话,道:“快去吧,取来卷轴,今晚良辰美景,我不耽搁你太长时间。” 第一一一一章 恩怨分明   齐宁心下很是疑惑,暗想北宫连城又如何知道地藏卷轴在自己手中?但他更明白,北宫连城既然找上门,那自然是确定了消息,否则也不会直接让自己去取。   地藏卷轴背后的秘密,齐宁至今还没有解开,只是在田雪蓉的帮助下,摸索出那卷轴之中藏着曲谱,但那曲谱里面藏着什么秘密,齐宁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今夜北宫连城十分突兀找上门来,而且很直接地找自己索要地藏卷轴,这让齐宁大感意外之余,心中的疑惑更甚。   北宫连城也不废话,背负双手,长身而立,望着天上的明月。   齐宁心中叹气,暗想和一位大宗师,根本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向北宫连城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那曲谱齐宁是藏在墙砖后面,屋内依然一片幽静,西门战樱也没有醒转过来,他小心翼翼取了地藏卷轴,猛然间想到,北宫连城方才既然能让西门战樱悄无声息睡着,自然是进过自己屋内,对方确定地藏卷轴在手,只要在这屋里搜上一搜,以北宫连城的能耐,要找到这幅卷轴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北宫连城没有偷偷取走,而是让自己回来取过去,显然是自重身份,不屑做那鸡鸣狗盗之事。   回到那池边,北宫连城依然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怔怔望着天上的明月,齐宁上前,双手捧着地藏卷轴,恭敬道:“二爷爷,卷轴在此!”   北宫连城这才回转身来,看了齐宁一眼,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卷轴,在月光下打开了卷轴,扫了几眼,才缓缓卷起,放入袖中,道:“洞房火烛夜,回去吧,好好待她!”转身便要离开,齐宁心想你这老家伙从我这里拿走一件东西,连解释都不解释一下,这大宗师做的也实在是太没有礼貌,叫道:“二爷爷.....!”   北宫连城顿住步子,回转身来,盯着齐宁眼睛,淡淡道:“以后也不必叫我二爷爷。”   齐宁忙道:“那哪成,你是长辈,不叫你二爷爷叫什么?”   “二爷爷.....!”北宫连城嘴角泛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我和你们齐家的恩恩怨怨,今夜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恩怨?”齐宁一怔。   北宫连城淡淡道:“你今日的武功成就,只要不太过招惹是非,自保也是绰绰有余,那套剑法你多加习练,练上十年八年,若是能够弃剑,也就算是有小成了。”   “弃剑?”齐宁只觉得和北宫连城说话实在费脑。   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北宫连城被人称为剑神,其剑法自然已经是当今天下第一,世间无人可及,但是在他身边,却不见一把剑在手,手中仅仅拿着一支竹箫。   “剑道的至高境界,便是心中无剑,手中更无剑。”北宫连城神色平和,波澜不惊道:“十年之内,你若能做到心中有剑而手中无剑,我会再指引你。”   齐宁这时候隐隐明白,北宫连城所说的心中有剑手中无剑,自然是指剑法达到一定的境界,可以就地取材,手边的任何物事都可以化为宝剑。   这大宗师说话总是有些神神叨叨,刚说过与齐家恩怨已了没有了瓜葛,转眼间又说十年之内自己剑法若有所成还会指点自己,前后却似乎有些矛盾,但凭心而论,能让剑神指点剑法,那是天下无数剑客可盼而不可求的机缘。   “二爷爷,我听的有些迷糊。”齐宁壮着胆子道:“之前我习得那套剑法,莫非是你有意传授?”   北宫连城微一沉吟,才道:“有意无意,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如当年那个小姑娘,她说那番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我依然不复得知。”   “小姑娘?”齐宁疑窦更甚,苦笑道:“我真的听不明白。”   北宫连城今日的表情十分淡然,齐宁依稀记得当初在东齐鬼竹林的时候,北宫连城脸上偶尔还会带笑,对自己的态度也不算生分,但今夜的态度却明显冷淡许多。   北宫连城道:“三十多年前,我剑法始终没有太大的突破,亦有心灰意冷的时候,恰好遇上一个小姑娘。那天我经过一棵桃树,瞧见那小姑娘几次要爬到树上摘桃子,但她实在太小,要爬山那棵大树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艰难,有两次她还从树上摔下来,好在桃树不高,并不会危及性命。”   齐宁微睁大眼睛,心想北宫连城怎有兴趣和自己说起往事来。   “我上前要帮她摘桃子,她却坚持要自己摘下来。”北宫连城唇边终于浮现一丝笑意:“我告诉她说,要吃桃子,不一定要爬上树,拿一根竹竿,也可以敲打下来。”   “正是,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齐宁忙道。   北宫连城继续道:“可那小姑娘说,拿竹竿打下来的桃子就不值钱了,只有自己爬上树摘下的桃子,她的祖母才会开心,原来她摘桃子,是为了孝敬她的祖母。”顿了一顿,才道:“她又连续几次都没有爬上去,我一直在旁边瞧着,终于,那小姑娘坚持不懈,终于爬上了树,将桃树上最大的一棵桃子摘到手中,而且她很礼貌,还给我也摘了一个,她说我虽然没有真的出手帮她,但却有这个心,那颗桃子是报答我想帮她。”   齐宁笑道:“真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   “一个小姑娘为了摘下一颗桃子,通过自己的努力坚持不懈,最终达到目的,我为了练剑,又为何不能坚持?”北宫连城缓缓道:“也便是从那天开始,我便一心将自己献于剑道。”   齐宁道:“如此说来,那位小姑娘还算是帮二爷爷大忙。”   “她叫柳素衣。”北宫连城直接道:“也就是你的娘亲,因为当年是她让我坚持在剑道上,所以那次你从老宅拿走剑谱,我并没有收回,就当是报答你母亲当年的指点。”   齐宁长大了嘴,一脸诧异,万想不到柳素衣竟然在北宫连城的成神道路上起到如此作用。   “你的祖父是我的兄长,当年也唯有他对我尚有骨血之情。”北宫连城声音平静:“我救你一命,助你成亲,也算是完成你祖父的愿望,欠他的情分,也算是还清。”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为何在东齐鬼竹林,北宫连城坚持要让自己和赤丹媚成亲,原来北宫连城只是想以此来报答锦衣老侯爷当年的情分。   “你祖父和你娘亲对我的恩惠,我都已经送还给你。”北宫连城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在剑道之上却也有罕见的天赋,那套剑法并不好练,你在短时间内却颇有所成,所以如果十年之内你达到我说的境界,我可以看在你天赋异禀的份上,助你一臂之力,现在你心中还有何疑问?”   齐宁深吸一口气,这下子完全明白了过来。   “多谢二爷爷一直以来的指点,我.....!”   齐宁话没说完,北宫连城抬手道:“不用谢我,我说过,只是偿还情分而已。十年之约若到,你果真达到我所说的境界,我自然会来找你,否则你我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说完,抬步便走。   “且慢!”齐宁再一次叫住。   北宫连城倒还很给面子,停下脚步,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二爷爷,您说.....您说咱们恩怨两清,这个.....这个似乎不大对。”齐宁干笑两声。   北宫连城转身看着齐宁,长发飘动,问道:“什么意思?”   “之前你说的恩怨确实两清。”齐宁道:“不过.....不过我刚才送了你卷轴,这.....这算不算.....!”老脸一红,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下去。   北宫连城一怔,很快便发出怪笑声,反问道:“你是说我还欠你人情?”   齐宁挠了挠腮边,道:“其实.....其实我得到卷轴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二爷爷.....二爷爷找我要,我立马就交了给你。”   北宫连城似笑非笑道:“那你可知道,这件东西你若留在手里,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死在这上面?”   “没.....没有那么严重吧?”齐宁有些怀疑:“只是一幅卷轴,而且知道的人并不多,又.....又有谁会找过来?”   北宫连城道:“一幅卷轴?看来卓青阳果真没有和你说明白。”   “是了,二爷爷见到卓先生了?”齐宁往前一步:“他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全?”   北宫连城只是盯着齐宁眼睛,却不回答。   齐宁被北宫连城那一双剑锋般的眼眸看的心里发毛,干笑一声,道:“那....那卓先生应该对我说什么?这....这卷轴到底有什么用?”   “黄毛孺子,不知天高地厚。”北宫连城轻叹一声:“自今夜起,这件事情你彻底忘记,不要想着你拿过这幅卷轴。”摇摇头,喃喃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却是不再理会齐宁,转身便走,齐宁还想叫住,却见到身影一晃,北宫连城宛若鬼魅一般,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宁四下里看了看,哪里还有北宫连城半点身影,心下骇然,又想到自己一直想要揭开秘密的地藏卷轴落到北宫连城手中,忍不住苦笑道:“新婚之夜跑来,以大欺小抢东西,也不好好解释一下,哎.....!”知道北宫连城不可能去而复返,只能怏怏回到自己的房中。 第一一一二章 洞房花烛   西门战樱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时分,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第一反应便是抬手去抓自己胸口,发现自己衣衫齐整,这才松了口气。   洞房火烛,幽静异常,红烛摇曳,西门战樱坐起身来,才发现齐宁正坐在桌边,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着。   西门战樱有些诧异,她努力回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却只记得自己在洞房等着齐宁的时候,迷迷糊糊没了知觉,根本不知道齐宁是什么时候回来。   她从床上起身来,先是走到齐宁身边,想要叫醒他,但感觉齐宁似乎睡得很香甜,犹豫了一下,走到后窗,推窗开天上的月亮,才发现已经是到了后半夜,至少也是子时时分。   齐宁回到房内,也不知道北宫连城用了什么手段让西门战樱陷入沉睡,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西门战樱醒转过来。   谁知道西门战樱迟迟未醒,齐宁只能在肚子里将北宫连城狠骂一通,夜里酒意倒是上来,趴在桌子上,却也是不知不觉中睡着。   西门战樱关紧窗户,走到齐宁身边,犹豫了一下,终是过去取了一件宽袍,替齐宁盖了上,这时候也是不好吵醒齐宁,心中却有些自责,暗想新婚之夜,自己还没能等回新郎,怎能睡过去,她自然不知这是北宫连城做的手脚。   静夜幽静,西门战樱这时候自然是睡不着,坐在桌边,瞧着齐宁沉睡的样子,见得齐宁睡着之后神色安详,忍不住嘟囔道:“也就睡觉的时候老实一些。”   “看了我半天,就只有这样一句评语?”齐宁猛然间睁开眼睛,嘴角泛笑,西门战樱“啊”地一声,顿时面红耳赤,心想看来这坏蛋早就醒了,那么自己在这里瞧他小半天,他自然是知道。   她起身要走,齐宁却是眼疾手快,探手一把抓住了西门战樱,西门战樱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宁微一用力,已经将妻子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西门战樱身不由己,一屁股坐在齐宁怀中,羞臊无比,扭着娇躯挣扎几下,齐宁已经低声道:“不许动!”   西门战樱咬着嘴唇,低声道:“你放我起来!”   “傻丫头,你觉得今晚我还能放开了你?”齐宁一手环抱住西门战樱的腰肢,他早就知道西门战樱圆臀丰硕,此时坐在自己腿上,果然感觉轮廓浑圆,挺翘非常,不但饱满而且充满了弹性,抬手托住西门战樱的下巴,含笑道:“洞房火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你都睡了好半天,精神该恢复了,接下来做你应该做的事儿吧?”   西门战樱自然知道齐宁说的是什么事情,心下发慌,怦怦直跳,她未经人事,圆房之事对她来说,既充满了神秘,又让她满是惶恐。   “你.....不是说还有一首诗词吗?”西门战樱知道圆房那也是天经地义,到了这种时候也还真没有必要推搡,但却想多说几句话,让自己紧张的心情稍微平缓一些。   齐宁轻轻一笑,道:“是有一首诗词,不过......!”却故意吊人味道。   “不过什么?”西门战樱本就是一个行事爽快的姑娘,齐宁这般卖关子,心里就有些着急。   西门战樱猛地起身来,已经将西门战樱横抱在怀中,西门战樱轻呼一声,齐宁已经抱着她往床边走过去,轻笑道:“不过那首诗必须在被窝里才能告诉你,夫人,天色已晚,咱们还是先到床上说话。”   西门战樱俏脸绯红,不敢看齐宁眼睛,闭上双眸,到得床边,齐宁将西门战樱小心翼翼平放下,便伸手去接西门战樱衣衫,西门战樱呼吸急促,忙握住齐宁手,低声道:“我.....我自己来!”   “今晚你听我话。”齐宁轻压在西门战樱身上,柔声道:“该我做的你不要动手,我让你怎样做,你就听我吩咐,成不成?”   西门战樱不敢睁开眼睛,只是轻嗯一声,齐宁借着灯火,看着西门战樱娇美的脸庞,不禁凑上前去,吻在了西门战樱的唇上。   窗外月光幽幽,屋内却是一片春意盎然,缠绵香艳,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齐宁在西门战樱美好的身体上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西门战樱浑身酥软,如同缎子般的肌肤上满是香汗珠子,秀发披散,她初为人妇,完成了少女到妇人的蜕变,此时的灯火之下,更显娇媚。   齐宁在西门战樱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细孔都感觉得爽透无比,搂抱着妻子柔美的身体,一只手在光滑的肌肤上来回摩挲,西门战樱此时却如同被浇灌了雨水的花儿,脸颊嫣红,眉宇间兀自有尚未消散的浓浓春意,身体贴着齐宁,感觉到齐宁一只大手依然在自己丰软的翘臀上抚摸,忍不住低声娇嗔道:“还没.....还没够吗?一直.....一直都摸那里。”   “当然不够。”齐宁扯过被子,两人裹在被中,闻着西门战樱身上的体香,轻声道:“从今以后,我是早也摸,晚也摸,爱不释手,要摸一辈子!”   “你就会哄人!”西门战樱娇嗔道:“用不了几天,你就不喜欢了,我....我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齐宁在她臀上重重捏了一下,道:“刚才谁还说我好,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了。”   西门战樱嗔道:“我....我又不是骂你,我只是.....只是看到他们都那样。相公,你.....你不会也和他们一样,过几天就不喜欢我了吧?”   “胡说八道。”齐宁将西门战樱用力拥在怀中:“你是我娶进门的宝贝,无价之宝,既然娶了你,就一辈子会待你好。我要是待你不好,你爹和皇上都饶不了我。”   西门战樱笑道:“你知道就好。”   齐宁贴在她耳边柔声道:“是不是很疼?”   “就....就一开始。”西门战樱脸上发烧:“后来.....后来就好了。”抬眼瞥了齐宁一下,低声怪道:“我....我让你轻一些,你....你就不听,就像.....就像要吃人一样。”   “越是那样,才越代表我喜欢你。”齐宁嘿嘿一笑,低声问道:“战樱,我有个问题,见到你第一天的时候就想问。”   “你说。”   齐宁脸上显出贱兮兮的表情,低声问道:“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练了什么功夫,所以....所以屁股才这么大?”   “啊?”西门战樱羞恼道:“你....你个臭流氓,说下流话。”   齐宁道:“下流话刚才不也说了,我瞧你还喜欢听,怎地现在又怪我?”   “不和你说了。”西门战樱将脸颊贴在齐宁胸膛,一只手掐着齐宁的手背:“你再说我就赶你出去。”   齐宁低声恳求道:“好媳妇,你就告诉我,我真的想知道,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啊。”   西门战樱红着脸道:“这....这又不是练功弄得,就是.....就是长成这样,我.....我有什么办法?你....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会。”齐宁嘿嘿笑道:“喜欢,我是太喜欢了,就你这屁股,那是价值连城。”   西门战樱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但心里却是有些得意,今晚两人圆房之时,她能够感觉出来相公对自己臀部的偏爱,一个女人的身体能让自己喜欢的男人喜欢,那当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其实她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身体最大的特别之处,就是在腰肢以下那片,平日里也总有男人往那里瞧,心知那定然是最吸引男人的地方。   “你还没说那首诗词。”西门战樱记了起来:“刚才....刚才你就只知道欺负人家,也不告诉我到底还有哪首诗词。”   齐宁哈哈一笑,道:“没忘没忘,你听好了,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写的。”顿了一顿,才坏坏一笑,轻声道:“梅花帐里笑相从,兴逸难当屡折冲。百媚生春魂自乱,三峰前采骨都融。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当恋不甘纤刻断,鸡声漫唱五更钟。”   西门战樱细细听他每一句,听到半中间,已经是面红耳赤,等到听完,忍不住娇嗔道:“你这个坏蛋,就会.....就会这种见不得人的诗词。”   “我又没想过让它去见别人,只是给你写的。”齐宁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水平?”   西门战樱虽然习武出身,但跟随父亲自然也是读书习字,这首诗中的韵味,她又如何听不出来?   “现在才三更天,离五更天还有一阵子。”齐宁看着西门战樱迷人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媳妇,咱们是不是要到五更天才好好歇息?”   “不,我现在就要睡。”西门战樱如何不知道齐宁话中意思,立刻转身,背对着齐宁,她却不知这姿势正中齐宁下怀,齐宁一把抱住西门战樱腰肢,手一搂,已经让西门战樱圆臀拱起,贴上前去,低声调笑道:“原来你知道我喜欢这姿势。”西门战樱急道:“不要....!”扭动几下,便感觉不对劲,齐宁正待纵马驰骋,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尖叫传来,那尖叫声一闪即逝,似有若无,齐宁心下一凛,豁然坐起身来,西门战樱本已经准备好,任他欺负,忽见他突然停下,还坐起身来,有些奇怪,扭过身来,用被子挡着雪白丰满的胸脯,见齐宁神色戒备,忙问道:“怎么了?” 第一一一三章 林中女尸   齐宁脸色凝重,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西门战樱一脸茫然:“什么声音?”   齐宁道:“好像....好像有人发出惨叫,而且.....似乎是个女人。”   “惨叫?”西门战樱花容失色:“你听到有惨叫声,我....我没有听到,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齐宁摇摇头:“那声音一闪而过,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不过如果真的有惨叫声,就是在这府里,这半夜三更,是谁.....?”若有所思,随即见到西门战樱紧张表情,拥入怀中,笑道:“没事,也许是我听差了,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门战樱立刻抓住齐宁手臂,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她处沾雨露,正是你情我浓之时,虽然口中不说,但心里却不想和齐宁有片刻分开。   齐宁见她楚楚动人模样,微笑点头,两人穿上衣服,这才出了门来,距离黎明还有些时候,天色昏暗,依稀听到院外传来动静,齐宁出了院子,他听到那声音,还真没有判断出从哪里发出来,依稀看到不远处有几道人影,沉声问道:“是谁?”   那边几道人影停下来,其中一人飞快奔来,却正是齐峰。   “国公,您.....您怎么起来了?”齐峰诧异道。   齐宁道:“你们在做什么?”   “刚才有人说听到叫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更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齐峰道:“段老大吩咐我们分头在府里四处看看,可别让人趁虚而入。”   齐宁先前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这时候听齐峰这样说,确定自己绝无听错,立刻问道:“是谁听见?”   “有两三个人都听到了,若是一个人或许真的是听差了,不过....既然有好几个人听到,还是要好好找找才是。”齐峰道:“国公,夫人,你们先回去歇息,都交给我们就好,若有什么发现,我们会禀报过来。”   齐宁心下奇怪,但今夜是新婚之夜,也不好带着新娘子到处寻找,而且这种事情交给齐峰和府里的护卫们也就足以,颔首道:“那你们小心谨慎,搜寻的时候,也要仔细一些。”向西门战樱道:“咱们先回房!”   西门战樱点点头,还没转身,就听一个声音叫道:“这里了!”   齐宁精神一紧,齐峰也是微微变色,沉声道:“过去那边瞧瞧。”向喊叫声的方向奔过去,几名护卫立刻跟上去,齐宁也不犹豫,也是向那方向过去。   很快,便到得一处林子外,却见到小树林内点着火把,几支火把闪动,他站在林外,还没进去,林内已经有人出来,向齐宁拱手道:“国公,有刺客!”   “刺客?”齐宁立刻牵住西门战樱的手,心想难不成是自己的仇家趁新婚之夜找上门来?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江湖上,齐宁自然都不缺敌人,但是有人敢潜入国公府,那还真是胆子不小。   “国公,林子里有一具尸首,是咱们府里的婢女。”林内又走出来一人,却是赵无伤,神情冷峻。   赵无伤和段沧海此番回京参加齐宁的婚事,喜宴过后,并没有回营,留在了府里,府里出现动静,段沧海派了几路人在府中找寻,赵无伤这边却是第一个发现情况。   齐宁皱起眉头,正要进林子,忽地想到西门战樱,暗想新婚之夜,还是不要让西门战樱看到这些血腥的东西,转身还没说话,西门战樱却是动作利索,没等齐宁反应过来,已经钻进树林内,齐宁一怔,随即苦笑,西门战樱本就是神侯府出身,也会时常参与一些江湖上的案子,听到林中有尸首,想也不想便进了去。   赵无伤拿着火把,引着齐宁到了林子内,只见林中已经有六七人围成一圈,听到脚步声,众人回头看见齐宁,立刻闪开一道缝隙。   齐宁走上前去,却见到西门战樱已经蹲在了尸首边上,那尸首身着裙装,是一名婢女无疑,齐宁凑近一些,瞧了瞧那婢女的脸,骤然变色,失声道:“是.....是素兰!”他看的分明,躺在地上的女尸,竟赫然是一直照料黑氅怪汉的婢女素兰。   齐宁这一惊非同小可,他今晚从喜宴回屋的时候,还与素兰说过话,对这姑娘的印象一直很好,几个时辰之前还活生生的一个姑娘,此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齐宁震惊之余,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愤怒。   “相公,她....!”西门战樱检查了一下尸首,猛地抬起头看向齐宁,俏丽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齐宁在边上蹲下,目光盯住素兰的喉咙,本来白皙修长的颈脖处,此时竟是鲜血淋漓,在她的喉管,分明有一处被撕咬的伤口,鲜血兀自从那伤口处向外流淌。   齐宁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青铜将军!”   当初第一次见到西门战樱的时候,那晚西门战樱与严凌岘就是在追寻青铜将军的踪迹,那一阵子京城几次发生诡异命案,受害者全都是被吸干了身体的血液,变成了干尸,而罪魁祸首,正是那青铜将军。   神侯府一直在追拿青铜将军的下落,但是自那次之后,青铜将军就似乎凭空消失一般,再无作案,京城也再无人出现被吸血的尸首。   齐宁曾经还分析过这青铜将军的特征,并且将之告诉了神侯府,这毕竟不是他所管的事情,而且当时他尚有其他事情在身,也没有精力去追查青铜将军一案,此后青铜将军没有再作案,齐宁也就没有向神侯府询问这起案子的后续,可是万没有想到,销声匿迹许久的青铜将军,今次竟然再次出现,而且出现的地点竟然是护国公府。   青铜将军一案,乃是一件密案,自然是不会对外张扬,一切都是神侯府在暗中调查,所以在场其他人都不明白齐宁所说的青铜将军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他!”西门战樱很肯定道:“伤口和他此前所犯的案子一模一样。”   赵无伤也蹲下身子,低声道:“国公,这伤口很是古怪,就像.....就像是野兽用利牙生生撕咬开,不过看伤口牙迹,不像是野兽,明显是人的牙齿,而且府里也没有凶猛的野兽。”   齐峰在旁骇然道:“是被人咬开了喉咙,那.....那是什么人,怎会.....怎会下如此毒手?”   “一定留下了什么痕迹。”西门战樱抬头道:“青铜将军作案,素来都是将人身体内的鲜血洗干净,变成一具干尸,但这.....这位姑娘虽然脖子被咬开,但被吸取的血量不多,如果我没有猜错,凶手并非不想吸血,而是府里的护卫们行动迅速,那凶手时间来不及,所以才会匆匆逃窜。”起身来,检查尸首四周,忽地走出几步,蹲下身子,冷声道:“火把!”   赵无伤急忙拿着火把凑近过去,西门战樱接过火把,对着地面照了照,齐宁也凑近过来低声问道:“战樱,发现什么?”   “这里有足印。”西门战樱弯着腰,用火把四下里照了照,低声道:“相公,你看,这里有多处足印,府里的护卫都是穿着靴子,这明显是布鞋留下的脚印,自然不会是他们的。”   齐宁心想西门战樱毕竟是经过神侯府训练出来的,观察力还是不弱,颔首道:“这应该就是青铜将军留下的脚印。”   齐峰拔刀出鞘,道:“国公,咱们顺着脚印可以追拿刺客,你们几个,跟我来。”   齐宁却已经沉声道:“齐峰,你带人立刻去三夫人那边,刺客是否离开,我们无法确定,定要保护好三夫人的周全,还有,暂时不要惊动三夫人,在她院子周围保护就好。”   齐峰忙道:“是!”带了几个人匆匆而去。   “老赵,你去找一下丑汉,看看他现在在哪里。”齐宁吩咐道:“若是找到他,不要惊动。”   赵无伤拱手称是,也迅速退下。   西门战樱这时候拿着火把已经走出了一小段路,忽然停下来,回转身道:“相公,凶手.....好像受了伤!”   “受伤?”齐宁一怔,上前去问道:“为何如此判断?”   “你看他的足迹,没有规矩,似乎是跌跌撞撞。”西门战樱道:“我不敢肯定他一定受伤,但一个人如果受了重伤,行走之时不稳,脚下虚浮,踉踉跄跄......,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喝醉了。”   齐宁心下一凛,皱眉道:“喝醉了酒?”却是忍不住想起,当初他和西门无痕谈及青铜将军的时候,就曾判断那凶手很可能是官场中人,甚至很可能是一名武将,而晚上的喜宴,朝中的文臣武将前来不少,许多人都是大醉而归,难不成青铜将军就在今晚的客人之中?   念及至此,背脊发凉,如果当真如此,那么青铜将军很有可能经常和自己打交道,但对方掩饰身份,自己却是浑然不觉。   这时候又听到脚步声响,齐宁回过头,见到段沧海已经带了几个人过来,段沧海带人在其他地方搜寻,听到这边动静,才匆匆赶来,这小树林就在齐宁所住的东院附近,所以齐宁比他却是先赶到。   看到地上的尸首,段沧海脸色显出惊怒之色,握起拳头,但看到齐宁安然无恙,才微微宽心,上前来低声道:“国公,刺客应该就是冲您而来!” 第一一一四章 动机   齐宁“哦”了一声,段沧海道:“这小树林离国公的院子咫尺之遥,如果属下没有猜错,凶手今晚是要来行刺国公,却不知何故,突然在这里杀了人。”   齐宁神情凝重,段沧海其中一句话很是紧要,青铜将军在自己院外犯案,看来确实是冲着自己来,而最为恐怖的是,护国公府虽然谈不上宫阙重重,但却也是极为庞大,大小院落那也是不少,对方明显是知道自己的处所。   普天之下,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护国公府,对方能够知道府里的格局,自然是下了一番功夫。   但现在萦绕在齐宁脑中的却是两个重要的问题。   首先,青铜将军如果真的是要来行刺自己,为何打草惊蛇,中途却要杀害素兰?素兰只是府里的一介婢女,地位低微,青铜将军杀他的目的何在?   其次,如果青铜将军是要杀人立威,为何偏偏找上了素兰?护国公府上上下下加起来,那也是近两百号人,为何会选上一名地位卑下的婢女?   他心中思索,这时候西门战樱已经走过来,轻声道:“脚印到林边的时候就消失了。”   “消失?”   西门战樱道:“他在林中不知何故脚印十分凌乱,但是出了林子,就没有留下脚印,若是我没有猜错,他的轻功一定很是了得,行过不留痕迹。”   段沧海道:“国公,是否派人立刻去神侯府,让他们来调查此事?”   齐宁道:“夫人就是神侯府的人,她现在不是在调查吗?”   段沧海一愣,随即有些尴尬,他这时候忽然想到,当初在宫中比武的时候,西门战樱提过条件,就算嫁人,也依然要在神侯府当差,段沧海忘记这一茬,齐宁一说才想起来。   西门战樱秀眉微蹙,轻声道:“相公,你和那青铜将军后来可有接触?”   齐宁摇头道:“就是我认识你的那天晚上见过一次,此后莫说见过,连他的消息也不曾听过。”   “那就怪了。”西门战樱疑惑道:“他为何要来行刺你?”   齐宁道:“他潜入府里,自然是冲着我来。”顿了一顿,眉宇间也是现出疑惑之色:“不过既然是冲着我来,为何要害死素兰?”   “是不是恰好被素兰发现?”段沧海道:“那凶手被瞧见了行迹,所以杀人灭口。”   齐宁摇头道:“说不通,凶手能够潜入府内,已经证明其身手不凡,即使碰上素兰,他也可以轻而易举躲开,绝不会让素兰发现。”看着段沧海眼睛道:“素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即使是你,要躲开素兰的耳目,应该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段沧海微微点头,皱眉道:“那就是说,凶手是有意要杀死素兰,可是.....素兰一直在府中,很少与外人打交道,更不可能与那样的高手结仇,为何凶手要杀她?”   “战樱,你觉得是什么缘故?”齐宁看向西门战樱。   两人先前洞房花烛春风数度,新娘子在房内也是娇艳欲滴,但此刻涉及到凶案,西门战樱脸上的红潮早已经消退,没有了在房内妩媚娇艳之色,显得干练利索,想了一下便道:“凶手不是要杀素兰,而是.....要吸血!”   “吸血?”段沧海微吃一惊。   其实早先京城发生的吸血案,段沧海也是略知一二,但内中详情却是一无所知。   “相公,你听到的那一声尖叫,自然就是素兰被袭击时候发出。”西门战樱目光明亮,清澈如水:“我刚才推测那凶手可能受了伤,道理也在这里。素兰只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常理来说,凶手如果偷袭素兰,一定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绝不至于还能让素兰发出叫声,引起大家的注意。”   齐宁道:“不错,我也是在奇怪这一点。”   “既然能让素兰有机会叫出声来,也就说明那凶手当时情况确实有些不对。”西门战樱道:“他挟持素兰之后,咬开了素兰的喉咙,想要吸取血液,但是府里的护卫反应太快,他时间不多,匆忙吸了几口便逃离而去。”美眸微转,想了一下,才道:“他杀死素兰是为了取得血液,可是今晚凶手再愚蠢,也不可能跑到国公府来杀人吸血,所以我推测真相应该只有一个。”   “说说看?”   “凶手确实是要潜入府里对你不利,但是......不知什么缘故,他的身体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非要取得血液不可,所以无奈之下,只能先找人吸血,而正巧是素兰被他抓住,所以.....!”西门战樱轻叹道:“所以素兰就遭到了他的毒手。”   段沧海立刻道:“夫人所言极是,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齐宁颔首道:“这应该就是今晚发生的事情真相了,他并非有意要杀素兰,而是情势所迫,素兰又恰好被他撞见.....!”微顿了顿,向段沧海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调查一下今晚素兰的行踪,查一下她的卧房。”加了一句道:“吩咐下去,知道此事的人都要守口如瓶,不得四处张扬,免得府里人心惶惶。另外找人先安置好素兰的遗体。”   段沧海拱手称是,齐宁牵着西门战樱的手出了小树林,想到素兰一个年轻的姑娘就此无辜丧命,心情沉重。   西门战樱看在眼里,柔声道:“相公,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要找到青铜将军,总是能给素兰报仇。”   齐宁勉强一笑,便在此时,却见到赵无伤匆匆回来,禀道:“国公,那丑汉不见了踪迹。”   齐宁一怔,赵无伤解释道:“我去了丑汉的屋子,并没有瞧见他踪迹,又去了他平时经常待的地方,都没有他的人影。”   “相公,丑汉......丑汉是谁?”西门战樱不解道。   齐宁道:“是我收留的浪人,平日里和素兰比较亲密,回头再和你细说。”皱眉问赵无伤:“确定找不到他?”   “属下派人还在找,平日里丑汉也经常在一些犄角旮旯里,说不定是又躲在什么地方。”赵无伤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找到他告诉我一声,另外素兰的死暂时不要让丑汉知道。是了,素兰可有家人?”   “据属下所知,素兰是四年前进府里来,是邱毅奉了太夫人的吩咐,从外面买来的丫头。”赵无伤虽然平素沉默寡言,但对府里的事情知道的却是不少:“听说她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长兄。”   邱毅是锦衣齐家前任总管,早被齐宁驱逐出去。   “府里的人也告诉他们说,素兰是去了他兄长那里。”齐宁轻叹道:“丑汉对素兰十分依赖,很有感情,如果他知道素兰被害,恐怕.....!”没有继续说下去。   丑汉失忆,不通世事,虽然相貌狰狞,但却天真烂漫,而这样的心性,却更是难以接受素兰的被害。   夫妻二人回到屋内,情绪都很低落。   对齐宁来说,新婚之夜,青铜将军却潜入府里害死了素兰,这当然让他心情很是悲愤,西门战樱却是想着那青铜将军竟然找上门来,虽然知道齐宁武功了得,却还是担心夫君的安危。   红烛已烧了大半,只剩下一小截子,而时辰也已经过了丑时,距离黎明时分将近。   若没有青铜将军这一档子事,齐宁此时定然还在与西门战樱春风温存,但经此一事,虽然是洞房之夜,却让二人都已经没有了再入巫山的心思。   西门战樱为齐宁倒了一杯茶,坐在齐宁身边,安慰道:“相公,你不用担心,明天天一亮,咱们去找二师兄,让二师兄他们着手调查此事。这一次青铜将军显身出来,二师兄他们若是全力侦缉,一定能够找到线索,那青铜将军也一定会被我们抓到。”   齐宁勉强一笑,牵过西门战樱的手,轻声问道:“战樱,你说青铜将军几次三番吸取人血,他为何要这样做?”   西门战樱想了一下,才道:“相公,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些阴毒的武功,修炼之时,要伤及他人性命,那青铜将军会不会是练了什么邪门武功,非要取得人血才能够习练?”   齐宁摇头道:“如果没有今夜这件事,你说的或许还有可能,但今夜青铜将军明显是仓促取人鲜血,他若是要练功,根本没有必要跑到咱们府里来杀人取血,找一个僻静所在,神不知鬼不觉杀人取血,那是谁也不能打扰。但他今晚杀了人,血液还没有取到就仓促逃走,这也证明他吸取人血并非是为了练功。”   西门战樱微点螓首道:“相公说的对,可是.....如果不是为了练功,那是为了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亲眼看到那青铜将军吸人血。”齐宁双眉微紧:“当时我就在想,好端端的人,为什么要吸人鲜血,如此可怖的行为,总要有一个原因?其实你刚才所说的吸血练功,也是我一直在想的,觉得大有可能,但今晚发生的这件事,却是推翻了这种可能。”他双目盯着桌上的红烛,沉吟小片刻,才道:“我想他吸取人血,不是为了练功,而是为了保命!”   ---------------------------------------------------------------   ps:今天第三更送上,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爆更,羞愧!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外出游玩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一一一五章 回门   洞房火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本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但此刻的洞房之内,却显得气氛有些凝重。   “相公,你是说青铜将军杀人取血,是为了.....保命?”西门战樱漂亮的脸上显出惊讶之色。   齐宁伸手过去倒了两杯茶,这才道:“战樱,你想一想,青铜将军潜入府里,而且接近我们的住处,其目的何在?段沧海说的没有错,青铜将军确实是来找我,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是他一开始就准备的计划。”   西门战樱微微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但是他没有按计划进行,而是突然杀了素兰,那是为何?”齐宁冷笑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对方很可能患了一种怪病,又或者说,他受了一种很奇怪的伤势,必须以新鲜的人血才能缓解身体的变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继续道:“青铜将军潜入府里后,还没有找到我这里,身体就出现了问题,那种情况下,他已经无力再来寻我麻烦,只能先找人将其杀死取血,但当时他的身体已经很虚弱,所以没有一击必中,让素兰发出了叫声,从而让府里的护卫们迅速反应,青铜将军仓促之下吸了几口血,在护卫们发现之前,匆匆逃离。”   “他吸了几口血之后,身体还没有立刻恢复,所以走动之时,脚步虚浮,留下了凌乱的脚印。”西门战樱补充道:“不过虽然只有几口血,但还是让他的身体迅速恢复了一些,所以离开树林的时候,他可以施展轻功,不留踪迹逃脱。”   齐宁点头道:“不错。”   西门战樱一想到青铜将军吸取人血的可怖场景,心中有些发寒,不禁握住齐宁手,担心道:“相公,那他....他为什么要找上你?而且偏偏是在咱们成亲之夜?”   “他应该觉得今夜是出手的好时机。”齐宁道:“我新婚之夜,在酒桌上和宾客们饮酒过多,他一定会以为我饮酒过多,警惕性会大大降低,再加上....再加上咱们两个要圆房,一定会疏于防备,他便可以找机会趁机出手。不过青铜将军敢登门来找我,其身手一定十分了得,而且事先也一定计划好,无论成与不成,都能够全身而退。”   西门战樱蹙着秀眉,咬了一下嘴唇,很快便道:“我明天去神侯府找二师兄,定要让他们迅速破案,不能.....不能让青铜将军一直惦记着你。”   齐宁感受到西门战樱对自己的关心,微微一笑,伸手将西门战樱扯过来,让其坐在自己的腿上,环抱着西门战樱腰肢,笑道:“你不用担心,青铜将军虽然了得,但你相公也不是吃素的。”眸中显出一丝寒意,冷笑道:“而且青铜将军今晚的行动,恰恰已经提供了我们追查他的许多线索。”   “相公已经找到线索了?”   齐宁道:“此人在京城,这是不言而喻,而且咱们早就分析过,他一定是在朝中为官,甚至有过统兵的经历,换句话说,他是朝廷的一员武将。”   西门战樱微点螓首,齐宁继续道:“此人目前一定患有奇怪的病症,而且武功了得,如此一来,怀疑的对象就大大缩小,只要调查京城之中哪位武将患有怪疾,就可以列入怀疑的名单。”   西门战樱蹙眉道:“患有怪疾的武将?”陡然之间,娇躯一颤,齐宁看她花容失色,轻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西门战樱眸中划过一丝慌乱。   齐宁如何看不出西门战樱心思,柔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岳父大人如今也患有怪疾,而且他武功了得,所以你担心我会怀疑岳父大人。”   西门战樱看着齐宁眼睛,低声道:“相公,我爹.....我爹绝不可能是青铜将军。”   “傻丫头,你怎会有此等担心?”齐宁笑道:“岳父大人是堂堂神候,我怎会怀疑他是青铜将军?”   西门战樱微松口气,道:“是.....是我胡思乱想。”   “岳父是神侯府神候,咱们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如果他真需要人血,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动手?”齐宁叹道:“北斗七星对神候都是忠心耿耿,神候任意调派一人,都可以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还会为了鲜血犯愁?”压低声音道:“你是神侯府的人,应该知道,就算岳父让人去干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泄露分毫。”   西门战樱花容微显凝重,却是点头道:“相公,这.....这是咱们在屋里两个人说话,二师兄他们对我爹唯命是从,有时候圣旨也及不上我爹的话。北斗七星之中,大半都是我爹从小调教出来,他们将我爹视作父亲,我爹也是将他们看作自己的孩子。”顿了一顿,才压低声音道:“若是我爹.....我爹真的让他们去做那些事情,他们也定会去做。”   齐宁笑道:“那就是了,所以你切莫多心。京城的武将没有五百也有三百,而且患有怪疾之的武将自然也不会让人知道。”微一思索,才道:“许多人都深藏不露,也许有人武功了得,却并不为人所知。”   西门战樱道:“神侯府有许多武将的详细情报,咱们既然已经缩小了怀疑范围,交给二师兄他们去追查就好。”   “好了,天都要亮了,明天说不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齐宁横抱起西门战樱:“咱们还能小睡一会儿,要是熬夜多了,那可不漂亮了。”抱着西门战樱回到了床上。   他虽然言谈轻松,那也是为了不影响西门战樱的情绪,心情却是很为沉重。   次日早上,府中上下大多数依然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齐峰带人在顾清菡院子外面守了一夜,倒也并无任何情况,天亮之前便即散去,顾清菡却也是不知。   段沧海暗中妥善处理了素兰的遗体,但是一晚上却始终没有找到丑汉的下落。   齐宁次日得知丑汉失踪,心下更是奇怪,自打丑汉被自己带回府里,几乎没有出过门,日夜都是待在府里,可是偏偏在素兰遇害当夜丑汉失踪,着实有些诡异。   顾清菡起得很早,准备了西门战樱回门的礼物。   因为两家隔得很近,所以成亲次日便可回门,这也是为了表示对神候的尊敬,齐宁和西门战樱用过早餐,带上顾清菡准备好的礼物,坐了马车回到闲乐居。   闲乐居一如既往地清静,一夜过后,西门战樱从少女变成少妇,似乎在这一夜之间连气质也变了,或许是因为梳起的发髻不同,整个人散发着少妇独有的妩媚气息。   进了院子,却见到厨房那边青烟袅袅,齐宁令人将礼物放好,和西门战樱到了厨房门外,只见到西门无痕一身轻便的长衫,正在厨房忙活,但西门神候显然是平日里很少进厨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西门战樱在门外看的好笑,径自过去,撸起袖子道:“你过去,我来!”   西门无痕这才瞧见女儿女婿过来,哈哈一笑,向齐宁道:“厅里坐。”出了厨房,洗了洗手,领着齐宁到了客厅,闲乐居并无仆从,齐宁自己过去给神候和自己倒了茶,这才向西门无痕行礼道:“岳父!”   西门无痕笑道:“你知道我性子,这些繁文礼节就不用了,还以为你们要过两天才来,怎地这么早就过来?”   齐宁笑道:“战樱担心岳父在家里吃不饱,所以早早过来看看。”   “哈哈哈,这丫头。”西门无痕气色似乎略有好转,但整个人看起来已然没有当初那般精神健烁,他似乎也忘记上次将齐宁和唐诺赶出家门的事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笑道:“你也知道她的性子,有时候难免会娇惯一些,不过这丫头性情纯善,以后若有什么矛盾,互相忍让一些。”   “岳父放心,小婿不会让战樱受委屈。”齐宁恭敬道。   西门无痕点点头,才道:“朝廷北伐在即,皇上少不得要用你去做事,旨意一下,说走就走,出去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阵子多陪陪她。”   齐宁点点头,终于道:“有一件事情本不该说,不过......!”   “有话当说无妨。”西门无痕笑道:“今天在这里,你不是护国公,我也不是什么神候,你是我的女婿,我是你的丈人,闲话家常。”   “是。”齐宁道:“岳父,昨晚......青铜将军再次出现。”   西门无痕本来端杯饮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扭过头来,皱眉道:“青铜将军?”   齐宁也不隐瞒,便将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西门无痕神色凝重,放下茶杯,道:“青铜将军为何要找上你?他昨晚杀人吸血,定然是事情有变,并非有意去杀人。”   齐宁道:“小婿以为,青铜将军一开始的目标确实是我,但后来可能有什么变故,所以杀了婢女吸取血液,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西门无痕微一沉吟,才道:“此人应该是朝中的武将,而且武功了得,否则也不敢潜入你的府邸去行事。”顿了一顿,目光深邃,冷笑道:“他应该是受了伤!” 第一一一六章 闲情雅致   “受伤?”   西门无痕抚须道:“你可听说过元斗宫?”   齐宁点头道:“略知一二。”   “元斗宫是苍浩真人所创,曾经那也是威风一时,比之今日的大光明寺更是威风。”西门无痕淡淡笑道:“苍浩真人乃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他自创六大神功,任何一门神功拎出来,也是让人闻风丧胆。”顿了一顿,才道:“其中有一门神神技,称作秋风掌。”   “秋风掌?”   西门无痕颔首道:“这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威力惊人,据老夫所知,但凡被秋风掌打中,就如同秋风扫过的树木,受者不会立刻死去,但体内的血液却慢慢枯竭,除非饮用新鲜人血才能够延长寿命。”   齐宁骇然道:“还有.....还有这样歹毒的功夫?”   “之前青铜将军出现,老夫也想过是否此人受了秋风掌,但元斗宫六大神技在江湖上几乎销声匿迹,能保留下来的神功已经是凤毛麟角。”西门无痕肃然道:“所以老夫倒也没有想过青铜将军是受了秋风掌,这江湖上有诸多邪门的武功,有些为求捷径修成厉害的功夫,便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利用人血修炼武功,那也并不罕见。”   齐宁道:“岳父一开始是怀疑青铜将军是为了练功才吸取人血?”   西门无痕抚须颔首道:“确实如此,所以老夫吩咐曲小苍暗中调查江湖上有哪些门派还在修炼此等邪功,让他们从各大门派着手找到凶犯。”随即冷笑一声,道:“昨夜那青铜将军为何去找你,老夫不复得知,但是他仓促行动,却暴露了他吸血的目的,练功无需去你府上杀人取血,依你所言,他只能是在那时候伤势发作,迫于无奈才要取血自保。”   齐宁道:“岳父果然是睿智非凡,小婿昨夜想了许久,和岳父大人想的一样。”   西门无痕笑道:“你这般说,是夸赞自己聪明。”微一沉吟,才道:“青铜将军在你成亲之夜找上门,定然有其目的,而且他也绝不会就此罢休,自此之后,你要随时小心提防,老夫也会尽快查到此人的下落,将其捉拿归案。”   这时候西门战樱已经端了做好的菜进屋,齐宁忙过去帮忙,摆好酒菜,翁婿两对面坐着,虽然按理来说,西门战樱不好上桌,但齐宁对这些规矩不屑一顾,让西门战樱一起坐了。   “你们要是有空,也去神侯府见见师兄们。”西门无痕道:“战樱打小在神侯府长大,那里算是他半个家,回门也是要去看看他们。”   齐宁笑道:“岳父放心,我都已经准备好,待会儿就过去。”   “昨晚的事情,你顺便也可以和曲小苍说说。”西门无痕嘱咐道:“这事儿终究要他去追查。”   西门无痕的饮食没有什么讲究,粗茶淡饭,吃过饭后,两人辞别,径自往神侯府去。   顾清菡做事素来周全,除了准备送到西门无痕这边的礼品,也早就准备好送给神侯府的礼品,显然是知道齐宁还要往神侯府去一趟。   乘车到了神侯府,早有人向曲小苍禀报,曲小苍领着一群吏员出来迎接,齐宁令人将礼品搬进去,分发给神侯府的师兄弟们,曲小苍请了两人到后厅坐了,少不得闲话一阵,十分亲切,严凌岘也在一旁陪着,但神色却颇有些不自在。   “对了,曲师兄,那位煜王爷最近如何?”齐宁放下茶杯笑道:“若是方便,我今日倒想见见他。”   曲小苍笑道:“这位煜王爷倒是雅兴十足,每天读书写字,还向我们要了一台瑶琴,吃喝不愁,倒真是自在得很。国公要见,我领你过去。”   “不用不用。”齐宁向西门战樱道:“战樱,昨晚的事儿,你细细向曲师兄说一说,让严师兄带我过去就好。”   曲小苍诧异道:“昨晚的事?”心想昨晚是你们洞房火烛夜,能有什么事情要对我细细说?但还是笑道:“那好,老七,你带国公过去。”   严凌岘答应一声,起身领着齐宁出了门,走了一段路,四周无人,齐宁咳嗽一声,严凌岘放慢步子,左右瞧了瞧,才压低声音道:“国公,我帮你打听过,鬼狱那边并没有你说的青藏喇嘛。”   齐宁皱起眉头,严凌岘低声道:“韩师兄那边我是不好询问的,偷偷找了一位看守鬼狱的师弟,从他口里好不容易套出话来,最近这阵子倒是在鬼狱关了几个人,但是并没有青藏喇嘛在其中,国公,看来神侯府并没有抓那喇嘛。”   齐宁盯着严凌岘眼睛,不怒自威:“你确定?”   “我绝不敢欺瞒国公。”严凌岘苦着脸道:“不过前些天韩师兄亲自出去了一趟,十分隐秘,究竟在什么我也不知道,但那位师弟说当晚韩师兄回来时,并没有带人回来。”   “这是什么意思?”   “神侯府做事都是悄无声息,抓了什么人,从来也不会让人知道。”严凌岘低声道:“能让韩师兄亲自出手,对方便大有来头,按理来说韩师兄既然出手,总能将对方抓回来,不过.....那天韩师兄带了手下两个师弟出去,回来时并没有带人,也不知道是行动失败,还是将人藏在了别处。”   齐宁皱眉问道:“神侯府应该就是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你说藏在别处,莫非神侯府还有更隐秘的牢狱?”   严凌岘摇头道:“国公,那我可真是不知道。我虽然也在北斗七星之列,但却并非什么事情都知道,几位师兄也都是各司其职,询问其他师兄的职责,那是神侯府的大忌。”   齐宁对严凌岘这话倒是颇为相信。   他第一次见到严凌岘的时候,严凌岘和西门战樱一起追查青铜将军一案,能让西门战樱参与进这件案子,亦可见当时神侯府并没有将吸血议案当成大案,而严凌岘在北斗七星之中位居末席,由此可见严凌岘在神侯府的地位确实不高,至少与北斗七星其他人相比,并无什么话语权。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严凌岘才会心中郁郁,被鬼面人所收买。   严凌岘调查出这个结果,也没有让齐宁太失望,毕竟他也知道神侯府不是一般的衙门,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严凌岘能打探出这样的消息,也算是不容易。   韩天啸亲自出手,却没有抓回人来,齐宁相信那并非是失手,很有可能是韩天啸救出哲卜丹巴,却将他另外那排在别的地方。   他一路寻思,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九宫池。   九宫池是神侯府核心地带,这里的守备异常森严,而北汉煜王爷便是被软禁在此。   虽然并无从煜王爷手里得到寰宇图,但神侯府对煜王爷倒还算是很客气,湖中小居很是雅致,若非是被软禁,这里也确实是休养的好处所。   齐宁顺着那条通往湖中小居的小径来到屋前,天高气爽,窗户敞开,透过窗户,瞧见煜王爷正躺在一张竹椅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册。   齐宁叹了一口气,煜王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站在窗口的齐宁,微微一笑,也不起身,只是道:“侯爷为何叹气?”   他被软禁在神侯府,可说是与世隔绝,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齐宁晋封公爵,他自然也是不知道。   齐宁转到门前,走到屋内,道:“王爷闲情雅致,在这里休养,实在让人羡慕,其实我倒是想好好歇歇,只可惜公务太多,想和王爷一样也是不成。”   煜王爷坐起身来,放下书卷,过去倒了一杯茶,笑道:“今日侯爷过来,也没什么好招待,只能一杯粗茶款待。”抬手道:“坐吧。”   两人在桌边坐下,齐宁才开门见山道:“给王爷带来了一件好消息,北堂风顺利抵达咸阳,而且屈元古已经召集兵马,目前数万大军屯守潼关,北汉那边,北堂昭和北堂昊两虎相争,似乎都已经筋疲力尽,北堂风手握西北虎狼之师,随时都可能杀进关内。”微微一笑,道:“王爷听到这消息,是不是很开心?”   煜王爷哈哈一笑,抬手抚须道:“侯爷缘何会说我会开心?”   “王爷当初和北堂风一同要去往咸阳,却在襄阳被我们请了回来。”齐宁含笑道:“否则王爷如今也在咸阳那边,一旦北堂风夺取了洛阳,登基称帝,北堂风自然不会亏待王爷。”   煜王爷叹道:“锦衣候终究还是在官场上,看不破名利。本王已经贵为大汉王爷,富贵至极,北堂风成与不成,与本王实在不相干。”凝视齐宁双眸,微笑道:“北堂风是本王的侄子,北堂昭和北堂昊也是本王的侄子,无论他们谁登上皇位,本王只要在大汉,都是尽享富贵。”   “王爷这话似乎很有道理。”齐宁道:“既然如此,当初王爷为何会跟随北堂风去往咸阳?”   “本王去了咸阳?”煜王爷微笑道:“本王现在不是在贵国吗?咸阳离本王千里之遥,本王何曾去过咸阳?”   齐宁一怔,煜王爷淡淡笑道:“本王的家眷都在洛阳,本王如果真的到了咸阳,和北堂风在一起,一旦北堂风与北堂昊为敌,你觉得北堂昊能放过本王的家小?” 第一一一七章 抓其要害   煜王爷谈笑风生,齐宁却是心下一凛。   北堂煜这一句话却是一言中的,如果他果真去了咸阳,和北堂风抱成团对付北堂昊,那么其身在洛阳的家眷就会在北堂昊的手中,北堂昊既然可以和自己的兄弟手足相残,自然不会在意北堂煜的家人,将煜王爷的家眷斩杀祭旗,那并不是有多稀罕的事情。   “王爷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想过去往咸阳?”齐宁明白几分。   北堂煜淡淡一笑,道:“说到底,你们楚国人的能耐实在不怎样,本王和北堂风经过楚国境内,绕道前往咸阳,从一开始这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目的,北堂风当时六神无主,本王给他出了这个主意,他一口答应。”   齐宁意识到什么,心中吃惊,但神色倒还平静:“王爷是说,你绕道楚境,并没有想过离开楚国,换句话说,你是有意要让我们请你来京城?”   北堂煜笑道:“锦衣候果然是一点就通。”端起茶杯,十分优雅地轻抿一口,才悠然道:“皇位之争,你死我活,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怪只怪先帝驾崩的时候,本王却与北堂风在东齐,如果本王和他分道扬镳,他必然心中怀恨在心,本王也不敢确定分开之后,他就一定到不了咸阳.....!”   “我明白了。”齐宁叹道:“王爷如果在东齐和他分开,直接返回洛阳,那么北堂风心中怀恨,一定会以为王爷是站在北堂昊那一边,而王爷也担心北堂风真的得到屈元古的相助,有朝一日杀进洛阳,那时候王爷就大难临头。”   “不错。”煜王爷含笑道:“如果本王随他到了咸阳,北堂昊也必定会认为本王站在北堂风那一头,本王的家眷就身处险境。”   齐宁恍然大悟:“随意王爷故意经过楚国,即使被我们请回来,你也并不担心我们会对你怎样。”   煜王爷放下茶杯道:“本王在大汉只是个闲散人,贵国好歹也是大国,即使抓了我,难道就真要杀我祭旗?”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   煜王爷微笑道:“所以本王总要冒一点风险。本王在你们楚国,无论是北堂风还是北堂昭,都不会为难本王的家小,如果贵国他日网开一面,放本王归国,那是再好不过,即使要一辈子囚禁本王,大汉皇位之争无论谁胜出,本王的家眷都可以得保。”抚须道:“本王都一大把年纪,生死已经是置之度外。”   齐宁万没有想到煜王爷被抓的真相竟然是如此,瞠目结舌。   “本王相信途经贵国,总能让你们的人发现一些端倪。”煜王爷叹道:“想顺利到达咸阳不容易,可是想要被你们带回建邺,那却是易如反掌。”   齐宁问道:“王爷一开始是打算让北堂风也被我们找到?”   “北堂风能够得宠,不过是他的母亲受到宠爱。”煜王爷淡然道:“几位皇子之中,无论是北堂昭还是北堂昊,人品才干都远在北堂风之上,本王毕竟是大汉皇族,先祖创业不易,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江山败落,北堂风若是登上皇位,必然会重用母氏一族,到时候外戚专权,我大汉江山便摇摇欲坠了。”   齐宁长叹一声,赞叹道:“王爷深谋远虑,今日我是见识了。”   这一刻齐宁是真的对煜王爷心服口服,他哪里能想到,这位老王爷如今被软禁于楚国,只不过是一种策略而已。   北汉诸皇子为争夺皇位,拼的你死我活,而北汉的文臣武将,自然而然也就各自站队,身家性命自然也全都押了上,时局之下,谁也无法独善其身。   而这位煜王爷竟然能想出远避楚国摆脱是非的法子,实在是让齐宁叹服。   “本王又何尝想这样?”煜王爷苦笑道:“锦衣候,本王不妨和你说句心里话,若是有得选择,本王还真希望是一名普通的富家翁,守着田地衣食无忧,若在一乡,偶尔接济一下别人,还能受人尊敬。身在朝廷,嘿嘿.....!”摇了摇头。   “王爷贵为皇胄,自然也是受人尊敬的。”   煜王爷哈哈一笑,道:“本王从年轻时候开始,就只知道斗鸡走狗,所以当年没有人会觉得我有资格继承皇位,这也就免去了许多麻烦,但也正因如此,朝廷的官员们可没有几个心里不轻视本王。”靠在椅子上,悠然道:“所以本王也没有想过让他们心生什么敬意。”   齐宁微微点头,端起茶杯道:“王爷,你就当真觉得你身在大楚,家眷就能平安无事?”   “莫非你觉得他们不安全?”   齐宁叹道:“王爷是我的长辈,见识比我多,兵荒马乱的时节,自然也见过血腥残杀。王爷刚才说了,无论是北堂昭还是北堂昊,人品和才干都要胜过北堂风,这两人不管最终谁得了洛阳,试问会不会向北堂风妥协?”   煜王爷淡淡一笑道:“你当皇位之争是小孩子过家家?既然已经兵戎相见,不到一方彻底胜利,就不会轻易罢手。如果北堂风兵临城下,北堂昭或者北堂昊果真投降,那下场比死还要凄惨,你觉得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最终还是要一站到底?”   煜王爷颔首道:“以本王的了解,洛阳一战,势不可免。”   “那么请问王爷,洛阳城破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景象?”齐宁凝视着煜王爷双目:“城中是秩序井然,还是人间地狱?”   煜王爷一怔,随即皱眉道:“这.....城破之后,洛阳城难免要乱上一阵子。”   齐宁道:“晚辈翻阅史书,但凡城破之后,除非有特殊状况,否则兵马一进城,便会大开杀戒,将城中变成人间地狱。”目光深邃,声音平静:“王爷觉得屈元古和北堂风占据洛阳之后,会不会约束部下?”   “这.....!”   齐宁摇头道:“晚辈以为,那两人都不会约束部下,据我所知,屈元古也不是什么善类,北堂风更是目光短浅。西北贫瘠,屈元古手下的将士在西北饱经苦寒,杀到洛阳,屈元古总要给他们一些甜头。”   煜王爷冷笑道:“北堂风如果想要做皇帝,难道要将自己的都城变成一堆废墟?”   “北堂风是要做皇帝,但是他如果取胜,第一个要想到的是谁帮他坐上了皇位。”齐宁慢条斯理道:“他能杀到洛阳,是靠了屈元古麾下的骄兵悍将,王爷,西北军听从屈元古的军令那是理所当然,但是不是听从北堂风的号令?”   煜王爷一怔,皱眉道:“屈元古在咸阳领兵多年,西北军.....确实听他吩咐,不过他是北堂风的舅父,那.....!”说到这里,立刻意识到什么,话声顿止。   齐宁笑道:“看来王爷已经明白了。屈元古和手下的西北将士是一体,那些人跟他起兵,说到底,求的就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拿下了洛阳,屈元古若是阻止手下人抢掠,定会大失军心,而屈元古知道自己拥有的一切无非是手里抓住了西北兵权,此种情势下,他当然不会考虑北堂风称帝之后的都城是怎样,只会满足手下那帮人的所求。”   煜王爷端杯连饮数口,他先前云淡风轻,但这时候似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脸色已经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屈元古要做什么,北堂风当然不敢阻拦。”齐宁微笑道:“我只担心屈元古真的拿下洛阳之后,一时生出做皇帝的念头,到时候自己登基称帝那也不是没有可能。”似笑非笑道:“虽然北汉有牧云候北堂幻夜这位大宗师存在,但据我所知,大宗师不会卷入世间纷争,即使屈元古真的要称帝,北堂幻夜也未必会出手阻拦。”   “大汉是北堂一族的大汉,他屈元古算什么东西,怎敢有野心称帝?”煜王爷显然是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动:“他若称帝,没有人会服气,那是乱臣贼子。”   齐宁叹了口气,道:“王爷,恕我直言,当年北堂一族也是外戚,最后不还是坐了江山?北堂一族可以,屈元古为何就不敢?”   煜王爷脸色更是难看,齐宁继续道:“如果西北军在洛阳劫掠,王爷觉得那群虎狼的目标会是什么地方?”   “自然是官宦之家。”煜王爷叹道:“官宦之家多有积财,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都有珍藏,普通百姓自然不会拥有,他们要劫掠财富,当然.....是挑选官宦。”   “王爷在北汉富贵至极。”齐宁道:“到时候却不知道西北军会不会冲进煜王府?那时候洛阳一片混乱,所有人都自顾不暇,如果那群虎狼真的冲到煜王府,想必也没有人能管得了,到时候.....!”话声戛然而止,只是微微摇头,但后面要说什么,煜王爷自然是一清二楚。   煜王爷放下茶杯,冷笑道:“锦衣候,你今日前来,到底意欲何为?是否还忘不了寰宇图?”   齐宁含笑道:“晚辈到现在没有提及一句寰宇图,是王爷自己提出来。当然,既然说到这里,晚辈有个建议,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接受?”   -------------------------------------------------------   ps:国庆大家都在外面放松,小沙足不出户,一直都在看书写书,厚着脸皮要一张月票,谢谢了! 第一一一八章 酒席   秋日的九宫池并没有失去它的颜色,九宫池周围的景观别具匠心,假山林圃环绕在四周,众星捧月般将雅居围在中间。   即使是在神侯府,这样的景色依然可以让人放松心神,但煜王爷现在的心情显然很是不好,这位颇为睿智的北汉王爷,显然是担心家眷的安危,眼角直跳。   “本王知道你想做什么。”煜王爷淡淡道:“你想用本王的家眷安危交换寰宇图。”   齐宁点头道:“王爷睿智。王爷应该知道,在洛阳,有我们楚国的探子潜伏其中,若果周密计划全力以赴,我相信要将王爷重要的家眷从洛阳带出去,并非难事,如果王爷愿意,我可以保证用不了多久,王爷就能在建邺京城和家人团聚。”   “锦衣候,你似乎忘记本王的身份了。”煜王爷冷笑道:“本王是大汉皇族,你觉得本王会答应你的条件?”   “大汉只是一块土地,几十年前,还不姓北堂。”齐宁盯着煜王爷眼睛:“也许用不了多久,那块土地又会换成别的姓氏,但是王爷的家眷,却与王爷血脉相连。王爷苦心谋划,不惜让自己成为我大楚的阶下囚也要保护家眷,可见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说到这里,忽地站起身来,拱手道:“这只是晚辈的建议,王爷不用这么快作出决定,可以仔细考虑,不过北堂风和屈元古何时攻入潼关之内,我就不敢保证了。”   煜王爷沉默不言,齐宁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离开九宫池,严凌岘在外面等候,看到齐宁,才道:“国公,二师兄刚派人来说,中午神侯府这边置办酒席,请国公留下来吃顿饭,小师妹.....夫人要问问国公的意思。”   “战樱打小在这里长大,这里就算是半个娘家,既然二师兄让我们留下,就叨扰一顿。”齐宁含笑道:“能在神侯府吃顿饭,也算是荣幸。”   “国公答应了,那我现在就派人去请韩师兄过来。”严凌岘道。   “韩师兄?”齐宁一怔:“韩师兄不在神侯府?”   严凌岘道:“韩师兄也有自己的一处住所,他有老母亲要奉养,自然不好让母亲住在神侯府,所以当初将他母亲接过来的时候,神候专门给他安排了住处,韩师兄每个月都会过去歇上几夜。今儿一大早,韩师兄派人过来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今天该他当值,他说要晚点过来,到现在还不见人到,二师兄的意思是国公如果愿意留下,定要请韩师兄回来一同吃顿饭。”   “韩师兄身体不舒服?”齐宁有些惊讶:“昨日去迎亲的时候,他不还好好的吗?可请了大夫?”   严凌岘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不过韩师兄自己也略通医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韩师兄昨天什么时候回去的?”齐宁问道。   严凌岘想了一下才道:“昨晚刚巧神侯府是我当值,子时时分,我瞧他匆忙离开神侯府,是了,当时他脸色就有些苍白,应该那时候身子就不舒服了,我也没多问,他离开神侯府就是在子时时分。”   “子时时分他还没有歇息?”齐宁皱眉道:“那时候京城大部分人都已经睡着,韩师兄的老母亲多大岁数?”   “都六十多岁了。”严凌岘不知齐宁为何突然对韩天啸感兴趣。   齐宁“哦”了一声,道:“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这深秋时候,应该更容易早就睡下,韩师兄子时赶回去,难道不会打扰老人休息?”   严凌岘心想打不打扰有与你何干,也不说话。   回到厅中,却见曲小苍依然和西门战樱在说话,见到齐宁回来,两人的话题立刻停了下来,曲小苍起身道:“国公见到煜王爷了?”   “见到了。”齐宁笑道:“他好歹也是北汉的王爷,北伐在即,我是想试试从他口中能不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情报来,如此也可以帮助北伐。”   曲小苍摇头笑道:“这位煜王爷不是容易对付的角色,我也去瞧过他几次,想从他口里套出一些情报,但每次我过去,他惜字如金,我无论说什么他都当没听见,如同对牛弹琴。”   “国公,实在不成,直接将他交给韩师兄,让韩师兄刑讯逼供,保证一天之内他知道什么都会吐露出来。”严凌岘没好气道:“一名帝国的阶下之囚,成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倒像是在神侯府供奉一尊菩萨一般。”   曲小苍皱眉道:“老七,休得胡言。”   齐宁也笑道:“严师兄,煜王爷虽然是阶下之囚,但也确实是北汉王爷,不同于一般人,皇上早就有旨意下来,要善待这位王爷。你想想,以后北伐之时,将煜王爷拎出去,北汉人看到煜王爷虽然是阶下之囚,却被咱们养的白白胖胖,他们肯定就觉得咱们优待俘虏,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不少人不战而降。若是真的对煜王爷动刑,北汉人一想咱们大楚对王爷都不能善待,又如何能善待一般人,定是反抗到底了。”   严凌岘一怔,西门战樱却是抿嘴一笑。   曲小苍已经道:“国公放心,煜王爷待在神侯府,咱们定会善加款待,将他当做一位上宾一般照顾。”   中午时分,齐宁夫妇被请到了神侯府的雅厅,神侯府大多数地方都是古朴肃穆,充满肃杀气息,但这处雅厅四周却布置的十分舒适,院子里还有一片小竹林,绿意盎然。   按照西门战樱的解释,这最早是西门无痕用餐的地方,后来如果神侯府有什么客人要招待,都会安排在这里,只不过神侯府是个让人避而远之的地方,也没有什么人愿意留在神侯府用餐,这里待客实在是凤毛麟角。这饭厅也是故意布置成眼下这样的格局,无非是因为神侯府这名字让人一听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布置成现在的环境,也是让人忘记身处神侯府内,有一个好食欲。   有资格陪同齐宁夫妇用餐的人当然更是凤毛麟角,除了齐宁夫妇,也就只有曲小苍和严凌岘在座,虽然已经派人去请韩天啸,但韩天啸却迟迟未到。   人虽然不多,但酒菜却是颇为丰盛。   西门战樱笑道:“二师兄,我之前在神侯府的时候,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在这里用饭,只可惜没那个资格,想不到今日夙愿得偿。”   曲小苍笑道:“小师妹,这你就要多谢国公了,要不是嫁给了国公,你这辈子只怕都没指望。”   “二师兄....!”西门战樱撒娇道。   曲小苍哈哈大笑,这时候忽然听到咳嗽声响起,几人循声看去,只见到韩天啸正从门外走进来,齐宁夫妇立刻起身来,韩天啸已经拱手道:“国公,请恕来迟!”   齐宁见到韩天啸的脸色果然是不大好看,昨天迎亲的时候,当时也没有太在意韩天啸的脸色,但记忆中似乎还不错,但韩天啸现在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而且走路的时候,明显脚步有些虚浮,但他显然是在尽力掩饰,换做普通人当然看不出任何破绽,但要想瞒过齐宁却实在不容易。   “三师兄,我们都在等你。”西门战樱道:“严师兄说你身子不舒服,是否好些了?”   韩天啸瞥了严凌岘一眼,过来在曲小苍身边坐下,摇头道:“无妨,最近事情太多,只是没有休息好。”   “老三,实在不成,你好好歇几天。”曲小苍道:“这边交给我就好。”   韩天啸道:“大师兄还没回来,神侯府一大摊子事情,就算有老七帮着你,你也忙不过来,我没什么大事。”拿过酒坛子,先给齐宁倒上了酒,严凌岘忙伸手从韩天啸手中接过酒坛子,为众人倒上,曲小苍刚端起酒杯,齐宁却率先端杯起身道:“几位师兄,今日承蒙招待,这杯酒我敬你们。”   曲小苍笑道:“新婚三日无大小,这三天还没有过,我们就失礼了,国公,小师妹从小是我们带大,虽然有时候性子骄躁一些,但是花上一年半载,也能找到一点优点。”   西门战樱瞪了曲小苍一眼,嗔道:“二师兄,你若再这样说,以后我不给你带好吃的。”   曲小苍大笑起来,众人都是莞尔,一起饮了一杯,落座之后,严凌岘又十分识趣地给众人倒上酒,他虽然一直爱慕西门战樱,但如今西门战樱已为人妇,而且丈夫更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所以自始至终都不怎么敢看西门战樱,而西门战樱也尽可能不去看他。   “只可惜这次大师兄没有能赶上。”齐宁道:“等大师兄回来,定要补他一顿酒宴。”   曲小苍道:“等他回来,先不急着补酒宴,小师妹,看看大师兄到时候会给你们拿什么样的礼物,若是礼物厚重,补上一顿酒宴也应该,若是太轻了,随便找个馆子对付一下就是。”   “二师兄,大师兄只怕也拿不出什么厚礼。”严凌岘苦着脸道:“他每个月的俸禄都是花得精光,这两年从我这里也借了几十两银子,到现在还没有还,不知道还没有还钱的日子。我只担心他回来身上银子不够,会找咱们借银子备礼物。”   曲小苍叹道:“老七,你有时候就是太实诚,好歹也要留点面子,你这样一说,我们都是穷光蛋的事儿岂不都被国公知道了?”   齐宁哈哈笑道:“二师兄三师兄,以后你们要是缺银子尽管开口,从我这里借几十两银子,不成任何问题。”向西门战樱道:“几位师兄如此拮据,你怎不早告诉我,不然今日该带一些银票过来,每人发几张。”   西门战樱抿嘴笑道:“大家一听神侯府就害怕,谁也不敢来走动,所以连孝敬师兄们的人都没有,以后他们真要拮据的时候,你是该帮帮他们。”   几人还来不及笑,忽见得韩天啸身子一歪,竟是从椅子上摔倒下去,这一切发生的极其突兀,几人都是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置信。 第一一一九章 起疑   神侯府北斗七星,韩天啸位居第三,齐宁虽然并没有亲眼见识过韩天啸的武功,但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其武功当然不弱,否则神侯府北斗七星也不可能成为江湖各大帮派的梦魇。   严凌岘位居末席,是最后一个成为北斗七星的成员,在江湖上尚未有太大的威慑力,但其他几位却都是身经百战之辈,手段当然都不会弱。   韩天啸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却突然侧身一歪摔倒在地,这当然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正因为太过于匪夷所思,曲小苍和齐宁都是一呆,没有及时出手拉住。   韩天啸摔倒在地,立马用一只手臂撑住地面,此时齐宁分明瞧见韩天啸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那明显是冷汗。   “老三.....!”曲小苍回过神来,豁然站起,诧异道:“你这是.....?”   韩天啸勉强站起身来,道:“无妨,我.....!”身体摇摇欲晃,曲小苍探手抓住他手臂,稳住他身子,西门战樱花容失色,起身急道:“三师兄,你是不是生病了?赶紧让人过来瞧瞧。”   神侯府有精通药理的高手,倒不必出府去找大夫。   “我去找人。”严凌岘反应过来,便要向外跑去。   “等一下。”韩天啸深吸两口气,才道:“我没有患病,只是.....练功时候出了点小问题,待会儿.....待会儿去找神候就好。”   曲小苍似乎意识到什么,沉声吩咐道:“老七,备车,立刻送你三师兄去闲乐居。”   严凌岘答应一声,迅速下去备车,曲小苍向齐宁道:“国公,小师妹,你们先用饭,我安排一下,很快就回来。”也不多说,扶着韩天啸出了门去。   屋里只剩下齐宁夫妇,西门战樱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低声道:“相公,三师兄看起来身体很不好。”   “三师兄说是练功出了问题,那是练得什么功?”齐宁问道:“战樱,你以前在这里可见过这种情况出现?”   西门战樱摇头道:“从无出现过。三师兄是几个师兄之间话语最少的一个,他性情孤僻,平日里也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就是和几位师兄也很少说话,在神侯府也就与二师兄关系最深。”   “二师兄为人圆滑,待人和善,无论与谁都能相处得很融洽。”齐宁道:“战樱,三师兄的武功高低,你应该很了解。”   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相公,我虽然嫁你为妻,但神侯府里许多事情还不能对你讲,不过几位师兄之中,大师兄的武功自然是最高,我爹说过,几位师兄之中,大师兄性侵沉稳,自小练功也是稳打稳扎,虽然涉猎的武功不多,但任何武功到了大师兄的手里,他都能够专心修炼,练到极高的境界。”微微一顿,才道:“不过要说几位师兄中谁最像我爹,就是三师兄了。”   “像你爹?”齐宁一怔,心想这还真看不出来,西门无痕平日看起来外表儒雅,待人也都是和颜悦色,有时候乍一看实在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一名文士,反观韩天啸,尖嘴猴腮,若照算命的来说,这长相就不是善类,而且性情孤僻,见过他的人都会感觉此人并非一个好相处的人。   西门战樱道:“我说的并不是性情,而是练功的癖好。我爹从年轻时候开始,就涉猎各家武学,就算到了现在这把年纪,若听说有什么新奇的功夫,也总想瞧一瞧。三师兄是几位师兄中武学涉猎最多的一位,他对江湖各门各派的武功了若指掌,他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偷偷钻进经库,那里面收藏有许多武功秘籍,也不知道是如何偷入进去,就那般失踪两天,后来被找到,师傅狠狠打了他一顿,但奇怪的是,此后却准许他自由出入经库,所以他的武功十分庞杂,谁也说不清他懂得多少门功夫。”   齐宁点点头,心想原来是在这方面酷似西门无痕。   “他懂得多,所以如遇上敌手,很容易就能看出地方的武功路数,从而找到应付对方的武功。”西门战樱轻声道:“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大师兄武功虽高,但真要与三师兄打起来,也未必能够轻易取胜,三师兄对大师兄的武功路数很是了解,如果他琢磨出应付大师兄的武功路数,那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幽幽叹道:“也正因如此,他练功的时间比其他人要多出许多,从前也经常有练功出差错的时候,然后找到我爹,但却从无像今日这样。”   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那几位师兄之中,谁的轻功最是了得?”   “那自然是四师兄了。”西门战樱含笑道:“四师兄.....!”声音却戛然而止,显然是意识到什么,花容微微变色。   齐宁低声道:“你莫多想,我只是随便问问。”   “你才不要多想。”西门战樱眉宇间显出着急之色:“相公,你是不是.....是不是怀疑三师兄?我向你保证,三师兄绝不可能是那青铜将军,三师兄虽然沉默寡言,而且性子孤僻,但却是个好人,他爱憎分明,心地磊落,绝.....绝不会干那等事情。”   齐宁叹了口气,握住西门战樱的手,轻声道:“我明白,我明白,你不要着急,你既然是三师兄是好人,那他一定是好人,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西门战樱双眉却兀自没有舒展开,低着头,若有所思。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生了一场病。”小片刻后,西门战樱才轻声道:“师兄们都很担心,都来看我,只有三师兄没有过来。那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哭声,偷偷过去看,发现三师兄坐在窗外,正在那里哭,他.....他虽然不说话,可是.....可是我知道他比谁都担心我。”   齐宁用力握紧西门战樱的手,他当然能够理解西门战樱和几位师兄之间的感情。   曲小苍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容,道:“没什么大事,老三练功素来是博而不专,这次练功内息混乱,我查了一下,只要稍作调理就好,你们也不必担心。”   西门战樱忙道:“二师兄,过几天我就回来当差,你.....你让三师兄好好休息几天,可别太伤了身体。”   “我知道,我知道。”曲小苍连连点头:“这些我都会安排好,小师妹,你就别担心了。”   齐宁道:“战樱,回府之后,你在府里药库里找一找,看看有什么适合三师兄的补药,给三师兄送过去调理一下身子。”   西门战樱点点头,齐宁这才向曲小苍道:“二师兄,我知道你这边事务繁多,今日就先告辞,回头再过来拜访。”   “这.....还没吃几口菜,先吃点东西再说。”   “来神侯府之前,我们去了爹那边,在那边已经吃过一顿。”西门战樱道:“三师兄身体若是有好转,你派人和我说一声。”想到什么,又道:“他那边没有仆从照料,二师兄派个人过去照顾一下吧,实在不成,我从那边派人过去。”   曲小苍笑道:“小师妹出嫁之后,果然是真的长大了,也知道关心人了,你三师兄要知道你如此细心安排,一定会很欣慰。不过这些事情你就不要操心,我都知道如何安排。”   “二师兄是神侯府的管家,你想到的他都想到,你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可别再多想了。”齐宁也是笑道:“二师兄,那我们先告辞了。”   曲小苍亲自送了齐宁夫妇出门,直等到他二人坐了马车离开,这才转身回到府里,召来一名部下,低声吩咐道:“姜翊,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现在就去老三住处附近,一天十二个时辰在附近守卫,他现在身体不好在家修养,莫让人趁虚而入,这个时候对他不利。”   韩天啸老母的住处离神侯府并不近,在建业北城的一处街巷之内,这条巷子很窄,有十来家住户,而韩宅平日里大都是关门闭户,街道上来往的人也不多。   其实左右的邻居甚至不知道韩天啸家里到底有几口人,更不知道韩天啸的真实身份。   身为北斗七星之一的韩天啸虽然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但真正认识韩天啸的人却实在不算多,虽然韩天啸也经常在京城街巷走动,不少人见过他,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京城乃是大楚禁卫最森严的地方,有皇家羽林营和虎神营守卫在京城之内,城外还有玄武营、黑刀营和黑鳞营三支兵马,此外还有刑部衙门和京都府两处办案衙门,所以京城的治安向来很好,即使有犯罪,自有刑部衙门和京都府出面去办,用不着动用神侯府的力量,除非京城发生的案件涉及到江湖门派,否则神侯府向来是按兵不动。   也正因如此,神侯府的人很少在京城抛头露面,虽然不少人都知道神侯府的存在,但神侯府到底是管什么的,许多人还是一头雾水,都只知道神侯府惹不得。   神侯府的许多人走在大街小巷,只要不穿神侯府的服饰,很难被人认出来,而韩天啸人在京城的时候,很少穿神侯府的服饰。   所以韩天啸虽然每个月都会有几次回来看望母亲,左邻右舍也偶尔会遇到,但谁也没有想过这尖嘴猴腮的人与神侯府有什么干系,邻居们甚至怀疑韩天啸只不过是地痞流氓而已。 第一一二零章 月夜惊魂   天下间都知道北斗七星是西门神候手底下的干将,江湖上也往往将北斗七星视为一体。   但北斗七星其实却是各司其职,神侯府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但是像曲小苍和韩天啸这些神侯府的柱梁,每个人手底下都会有一群部下。   姜翊是曲小苍手底下的心腹干将,能力在曲小苍手底下众多人中,那也是出类拔萃。   他带着两个人就在韩天啸居处附近,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他们的踪迹,他也知道韩天啸与曲小苍平日里交情不浅,曲小苍吩咐他前来保护韩天啸的安全,他自然是尽心尽责,不放过观察接近韩天啸宅子的每一个人。   只是这条街巷本就冷清,接近韩天啸住处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天黑之后,姜翊直接上了屋顶,他眼皮底下是一条幽深的小巷,这条小巷就在韩天啸住处的后门。   姜翊在神侯府当差多年,跟踪监视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对韩天啸不利,不会从前门堂而皇之地进去,往往会从后门潜入进去,所以监视后门由他亲自来担当。   俯卧在屋顶上,四周冷清的可怕,姜翊知道当初西门无痕在这里选择一处住处安置韩天啸的母亲,本就是为了让老人得到清静,不让四周有嘈杂之音。   他将随身携带的一个饭团食下,对他来说,一个饭团足够让他的体力支撑很久,被选拨进入神侯府的新人,都会经受严酷的训练,饥饿便是其中一项,而姜翊早就过了那个阶段,即使两三天水米不进,也绝不会让他出现筋疲力尽全身虚弱的状态。   月色幽幽,秋夜的月亮就如同这个季节一般,落寞而萧条,那冷幽的月光洒射下来,似乎让这片极为冷清的地方更显幽凉。   姜翊也知道曲小苍的安排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神侯府北斗七星虽然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但却也因此而结下了不少仇家,特别是韩天啸,为神侯府办下了诸多案子,而每一桩案子都会让他添加新的仇家,所以一旦那些仇家真的知道韩天啸患病,未必不会找上门来。   不过神侯府如今对江湖各派还是很有震慑力,按理来说也没人敢找上门,但曲小苍做事素来滴水不漏,这样安排,姜翊自然也知道有其道理。   深秋时分,天气已经转凉,而家家户户都早早睡下,如果不是经过严格的训练,一个人很难在这种极度冷清的地方忍耐下去,但姜翊却有着足够的耐心。   不过就算是姜翊,让他连续保持精神高度集中,那也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在这种冷清的夜里,很容易让人昏昏睡去。   姜翊倒不会睡过去,但难免会卧在屋顶想着一些其他的事情,忽然间一阵极为轻微的响动惊动了他,他立刻瞧过去,脸色立时变了,只见到在下面的小巷内,陡然间多出一道影子来,那影子全身上下被黑色的袍子裹着,看不清身形样容,姜翊甚至不知道那人是何时出现。   他心下一凛,暗想深更半夜出现这样一个打扮诡异的人,定然不是良善之辈,难道曲小苍所虑竟然成真,真的有人登门寻仇?不过这也实在是太过迅疾,韩天啸白天才刚刚出现症状,而且紧急处理好,甚至瞒过神侯府的人,知道韩天啸身体虚弱的人寥寥无几,对方又如何知道,而且还敢找上门来?   姜翊手中扣着暗器,神色冷峻,目光如刀,只待那影子潜入韩宅之内,立刻发出讯号,招呼同伴杀进宅内将那人抓获,在京城竟敢作案,而且作案的对象还是神侯府的文曲校尉,姜翊实在佩服此人的胆量,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但那影子却根本没有翻墙入宅,而是顺着小巷向东头缓缓而去,姜翊皱起眉头,他不知道对方是临时改变了注意还是有其他缘故,正在思虑,猛然间却发现斜对面的屋顶上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宛若幽灵一般,竟然猫身在那屋顶上,尾随着向小巷尽头而去的黑袍人。   姜翊心下骇然,那幽灵般的黑影显然在斜对面的屋顶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姜翊分明记得天黑之前自己在周遭附近的屋顶都检查过一遍,绝不存在有人埋伏,而那人显然是在天黑之后潜伏下来,只是自己竟然没有任何察觉,对方的行动无声无息,委实令人惊骇。   行家看门道,姜翊一看对方的身影,便知道那人轻功不弱,绝对在自己之上,此番他带着两名部下一同前来护卫韩天啸,那两人也潜伏在附近,姜翊断定那幽灵般的黑影绝非自己人,固然是因为没有自己的讯号那两人绝不可能离开自己的位置,更为紧要的是自己的那两名弟兄根本不可能有如此轻功。   姜翊心下骇然之余,却是大为狐疑,那黑影尾随黑袍人,当然不会是一路人,他一开始还以为那黑袍是来找寻韩天啸寻仇,但只是在韩天啸居处后门站了一下便离开,虽然没有翻进院内,但可以肯定那黑袍人此行一定与韩天啸有关,而那黑影追着黑袍人,更是透着古怪。   姜翊江湖经验十分丰富,心知如果自己就这般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离开,没有得到任何讯息,回头还真是不好向曲小苍交代,起身猫腰便要跟上去,却又想到对方是不是知道这附近有人保护韩天啸,所以想要调虎离山,但瞧方才的情形似乎并非如此,而且自己追上去,这边还是有两人守卫,当下也不犹豫,迅速跟了上去。   幽灵般的黑影轻功着实了得,悄无声息地跟在黑袍人身后,那黑袍人的速度倒是不快,而姜翊凭借着自身的经验,远远跟在那黑影身后。   黑袍人没有发现身后黑影尾随,姜翊也觉得那黑影应该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跟在后面。   姜翊不知道那黑袍人到底要往哪里去,只感觉那黑袍人一直都是在偏僻的街巷转悠,似乎是有意要避开京城的巡逻士兵。   尾随在黑袍人身后的黑影只是一直与那黑袍人保持距离,竟似乎也是想看看黑袍人到底要往哪里去。   就这般在京城之内转悠了大半个时辰,已经是子夜时分,街道上早已经没有了行人,偶尔看到几名乞丐横躺在墙角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丐帮弟子,黑袍人都是十分谨慎地避过。   姜翊心中狐疑,便在此时,却听得冷清的街道忽然传来声音,姜翊攀上屋顶,居高临下,只见到那黑袍人站在阴暗的胡同口停下了脚步,那幽灵般的黑影则是贴着墙壁,保持距离,他居高临下,这时候看到空无人迹的一条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来,那人衣衫不整,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手里拿着一只酒袋子,口里还在鼓囊着什么,姜翊只瞧了一眼,便断定那人一定是醉酒之徒。   京城虽然一到夜里就会有兵士巡逻,但京城内的街巷纵横交错,却也并非每一条街道时刻都有巡逻小队出现,到了夜里大部分人自然是不会出门,但偶尔也有些从花街柳巷喝醉了酒的家伙跑到街上来,不知方向四处乱走,许多夜宿街头,这种事儿在京城也算是司空见惯。   那酒徒脚步虚浮,摇摇晃晃,显然是醉的不轻,走到那巷口,却是鬼使神差地向巷口瞅了一眼,正瞧见正站在巷口一动不动的黑袍人。   那酒徒或许是醉的太深,竟不害怕,冲着那黑袍人叫道:“你是谁,躲在这里吓人吗?来.....我这里有酒,你....你叫我一声爷爷,我....我给你酒喝.....!”   姜翊心下一紧,暗想那黑袍人绝非善类,这酒徒此时向他挑衅,无疑是自寻死路。   不过他是神侯府的人,虽然管的是江湖事,但却是官场人,自然不会眼睁睁瞧着那黑袍人下毒手,手里扣住暗器,心想若那黑袍人真的动手,自己少不得要出面阻止。   黑袍人却不理会,转身竟是往巷子深处回走。   酒壮人胆,那酒徒却以为黑袍人怕了,不知死活摇晃着追进巷子,叫道:“站住,不.....不许走,给....给我站住.....!”   黑袍人竟果真站住,背对那酒徒,那酒徒上前去,走到黑袍人身后,抬手从后面搭在黑袍人肩头,笑道:“半夜里这身打扮,是要装神弄鬼吗?我.....我可不怕鬼,和你说话,你怎么....怎么不理人。”扳住那黑袍人肩头,想要将他拉转身,那黑袍人却是猛地一转身,正对那酒徒。   那酒徒本来嬉皮笑脸,此时正面对着那黑袍人面庞,脸色大变,惊叫一声,却是连退数步,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满是恐惧,颤声道:“鬼.....真是.....真是鬼......!”看样子是魂飞魄散全身发软,竟是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黑袍人却是猛扑上前,如同饿狼扑在酒徒身上,动作快极,姜翊心叫不好,猛一抬手,数枚寒星宛若闪电般直向那黑袍人袭了过去。 第一一二一章 包围   暗器如流星,说到就到,眼见得便要打在那黑袍人身上,那黑袍人反应倒是极其迅速,一个扭身,一只手竟是生生拎住那酒徒,当做盾牌迎上暗器,“噗噗噗”几声,暗器尽皆打入那酒徒身上。   姜翊大吃一惊,不过他打出的暗器并无淬毒,也并非为了去对方的性命,那酒徒虽然被暗器打中,却也并无性命之忧。   不等姜翊多想,那黑袍人将那酒徒扛在肩头,飞步便跑,姜翊也不犹豫,迅速跟了上去,追出两条街,却忽然意识到那一直尾随黑袍人的黑影却似乎没有了踪迹。   姜翊虽然知道自己的武功未必及得上那黑袍人,但此种情况下,职责所在,却又不能视而不见放任那黑袍人离开。   不过神侯府的吏员在京城之内一旦遇到困境需要支援,自有一套求援的办法,姜翊始终跟在那黑袍人身后,不令他逃脱自己的视线,却又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支小竹筒,触动机关,那小竹筒一飞冲天,发出凄厉的鸣叫。   这是神侯府的联络讯号,只要附近有神侯府的人听到讯号声,便会第一时间向这个方向汇集过来。   姜翊瞧见那黑袍人到得巷子尽头,向左边拐过去,唯恐他逃脱,催动内力追上,冲出巷子到了街道上,向左边瞧过去,长街之上,却发现那黑袍人竟然停下了脚步,本来扛在肩头的那名酒徒已经被黑袍人丢在了脚边,而那黑袍人长身而立,双手微微展开,正背对着姜翊这边。   姜翊一怔之间,却已经发现,在黑袍人对面几步之遥,一人拦住了去路,看那人身形打扮,却正是一直尾随在黑袍人身后的那道黑影,这黑影显然轻功了得,速度奇快,却是绕了道路堵住黑袍人。   姜翊上前两步,沉声道:“我是神侯府的人,站住不要动,自报家门,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为何要行凶?”   那黑袍人却是缓缓转过身来,他身体被黑色的袍子笼罩着,借着月光,姜翊却看到,那黑袍人脸上竟然戴着一副青铜面具,造型诡异,而且在青铜面具的犄角处,伸展出两只如同牛角般的青铜犄角来。   姜翊失声道:“青铜将军!”   京城吸血案虽然并没有闹得满城皆知,但神侯府里面不少人却都知道这桩案子,姜翊是曲小苍手底下的头号干将,却也早就听说过京城吸血案的凶手面戴青铜面具,而知道此事的人,都将凶手定号为青铜将军。   京城吸血案最初发生之后,神侯府并没有将之当成了不得的大案,只是让严凌岘负责调查此案,而西门战樱主动跟随严凌岘一起追查,但两人却并未真正见过青铜将军的真面目,到是齐宁那天晚上见到之后,将青铜将军的体型和特征告之了神侯府,特别是凶手面上的青铜面具,齐宁向神侯府做了详细的说明。   这事儿姜翊也是听说过,此时看到那青铜面具,青铜将军四字便脱口而出。   对面那黑影缓步向青铜将军走过来,青铜将军忽地怪笑一声,竟是向姜翊这边冲过来,姜翊立刻就明白青铜将军的心思,那青铜将军显然是看出黑影武功不弱,这前后都被堵住,自然是选择实力较弱的姜翊这边作为突破口。   临阵对战,便是对方武功高过自己,神侯府的人却也不能退缩,这是神侯府的铁律,姜翊低吼一声,不退反进,右手出拳,向那青铜将军打了过去。   青铜将军武功着实不弱,姜翊拳头未到,青铜将军身形侧闪,顺势一掌拍向了姜翊的肩头。   姜翊肩头微扭,躲过之余,左手却已经扣住暗器,照着青铜将军打了过去,此刻近在咫尺,姜翊料定青铜将军躲闪不过。   他武功虽然算不得厉害,但一手暗器功夫却委实了得,而且随身携带的暗器分门别类,有不淬毒的,亦有淬毒的,而淬毒的暗器又分为各种,有些可以让人瞬间毙命,亦有让对方中了暗器后全身不能动弹。   他此刻打出的暗器,可以让人在顷刻间全身麻痹无法动弹。   如此近的距离,再加上对自己的手法的自信,姜翊自以为必能得手,却不料那青铜将军竟似乎已经料到姜翊会趁机打出暗器,手臂一挥,身上的黑袍飘起,一阵劲风忽起,竟是将暗器尽数打开,姜翊大吃一惊,青铜将军却已经趁机一掌拍出,正打在姜翊肩头,姜翊顿时便身不由被打飞出去。   青铜将军并不纠缠,放步便奔,却不料只跑出数步,便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左右两边的屋顶上,竟是有弩箭暴射而来,青铜将军身形闪动,黑袍翻滚,避开弩箭,迎面却又出现几道黑影,手里都是端着弓弩对准了青铜将军。   两边的屋顶上,如同鬼魅般各自显出三四条人影,清一色都是端着弓弩。   姜翊这时候已经站稳身形,好在青铜将军并没有下狠手,肩骨并未折断,不过却还是感觉隐隐作疼。   “莫要再动。”却听得对面传来一个声音:“这些弩箭都淬有剧毒,但凡沾上一星半点,立刻毙命,你若是束手就擒,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话声之中,从堵住去路的几名箭手后面,缓缓走出一人来,身形矮胖,双眼都是一道缝隙,却正是神侯府贪狼校尉曲小苍。   青铜将军左右看了看,似乎是在找寻逃生的道路,但四面全都被围住,除非能够上天遁地,否则是根本无路可逃。   “你已经无路可走。”身后传来声音:“如果你是在找逃生的道路,我劝你还是放弃,你现在能活命,只有束手就擒一条道。”却正是那一直尾随青铜将军的那黑影所言。   姜翊看到神侯府的人都及时前来支援,顿时放心下来,但听那黑影说话,仔细看了看,将那黑影一身夜行衣,之前一直没有看清楚样貌,这时候借着月光看清楚黑影轮廓,心下一凛:“那....你是护国公!”   那黑影却正是齐宁。   齐宁去神侯府的时候,姜翊在旁见过,却是认得。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深更半夜,齐宁竟然潜伏在韩天啸居处附近,而且尾随青铜将军一路追来。   莫非护国公今晚就是在等着青铜将军的出现?可是他又如何知道青铜将军会在韩天啸居处附近出现?   姜翊心下狐疑,那边曲小苍已经笑道:“原来是国公,国公怎会在这里?”   “昨晚青铜将军潜入我国公府行凶,他若不落网,我寝食难安。”齐宁笑道:“所以今晚出来撞撞运气,瞧瞧青铜将军会不会出现作案,不想我的运气竟是这般好,却是被我撞到。”   姜翊心想齐宁这话大有问题。   齐宁明显是在韩天啸居处附近一直等着黑袍人的出现,绝非运气好突然撞见,而且当时黑袍人并未行凶,齐宁又如何知道黑袍人一定会是青铜将军?既然无法确定黑袍人就是青铜将军,这位小国公为何会尾随黑袍人?   姜翊心中疑惑,却不敢多言。   “国公放心,今日既然抓住了他,他自然是插翅难飞。”曲小苍难得严肃起来。   “二师兄今晚也在找寻青铜将军的下落?”齐宁问道。   曲小苍道:“小师妹已经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青铜将军吸取人血的目的是为了治疗伤势,昨晚仓促之下,他未能取到足够的血液,我怀疑他今晚很可能会再有行动,所以分派人手四处搜寻。”   “原来如此。”   “刚才听到姜翊放出的讯号,我恰好就在附近,所以都汇集过来。”曲小苍神色一寒,盯住那黑袍人道:“事到如今,阁下应该没有什么要说的。”沉声道:“来人啊,将他拿下!”   那些在屋顶上的神侯府吏员立时都从天而降,落在长街上,三面围拢上去。   青铜将军左右看了看,双手握拳,似乎还要负隅顽抗,便在此时,齐宁却忽然道:“二师兄,我有两句话想要问他,还请给个方便。”   “无妨。”曲小苍道。   齐宁这才问道:“昨晚你潜入护国公府,到底意欲何为?我与你可是有什么仇隙?”   青铜将军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齐宁叹道:“看来你并不想告诉我,其实我也没有打算现在就从你口中得到答案。只是你现在不说,到了神侯府,你也该知道会面临什么,神侯府的九重天刑罚,那是让人闻风丧胆,莫非你也想尝一尝?”   青铜将军依然是一声冷笑,转过身来,面相齐宁,月光之下,那青铜牛角面具显得异常诡异。   齐宁苦笑一声,道:“其实我真的不希望是现在这样的结果,我一直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可是等到的却是最坏的结果。我知道你昨晚没有得到足够的血液,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必然会还有所行动,不想却被我料中。这里都是你的师兄弟,你又何必负隅顽抗,和自家的兄弟自相残杀,三师兄,束手就擒吧!“ 第一一二二章 落网   齐宁一声“三师兄”出口,在场众人都是一惊,曲小苍脸色微变,盯住那青铜将军,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青铜将军却是根本不理会,忽地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如同离弦之箭般向齐宁扑了过去,人未到,双手前探,直往齐宁抓了过去,他与齐宁本有些距离,但是眨眼间便已经到了齐宁身前。   齐宁不闪不躲,也是探手抓过来。   他有那乾元真经助力,内力早已经是深厚得很,且不说炎阳神掌那些武功,仅凭向百影传授的醉梦九式,就足以让他在江湖上横行无阻,青铜将军武功虽然极其了得,但身体有疾,此时根本不在其武功巅峰状态,出手虽快,但招式却完全被齐宁看破,齐宁出手虽晚,却是后发先至,等得青铜将军双手打过来,自己的两臂却已经如同灵蛇一般缠过去,几乎是顷刻间,两手已经穿透青铜将军防护,打在了青铜将军的胸口。   齐宁并没有下死手,也只不过使了三四成气力而已,却已经让青铜将军蹭蹭蹭后退数步。   众人看在眼里,心想小国公的武功果然了得,竟是在一招之内便即击退了青铜将军。   也便在青铜将军后退之际,曲小苍却已经悄无声息如同幽灵般欺身到青铜将军身侧,不等青铜将军反应过来,探手已经抓住青铜将军面门上的青铜面具,猛力一扯,已经将青铜面具扯下来,那青铜将军怪叫一声,足下一蹬,跃了开去,曲小苍一手握着青铜面具,那一双小眼睛却是紧紧盯着青铜将军,骇然道:“老三,真的是你?”   面具下的那张脸,却正是神侯府文曲校尉韩天啸。   韩天啸脸色苍白,四下里看了看,冷笑道:“护国公,你果然是高明得很,今日落在你的手里,实在不冤。”   “三师兄,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齐宁叹道:“你是神侯府校尉,有神候护着你,无论你患了什么疾病,咱们都能想出法子来给你医治,我府里有一位神医,医术精湛,如果你早些将病情说出来,她也能助一臂之力,为何你非要走这条路?”   韩天啸眼角抽搐,淡淡道:“你又如何知道是我?”   “昨天晚上你不在神侯府,而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青铜将军潜入护国公府的时间。”齐宁凝视着韩天啸:“今日在神侯府,你的身体反应让我有些狐疑,不过我并不相信你真的就是青铜将军,所以今晚我特地在你住处附近等着,如果挺过今天晚上,我便会放下心,确信你和青铜将军别无关系。”   “就凭这两点你就觉得我是青铜将军?”韩天啸冷笑道。   齐宁摇头道:“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青铜将军隐匿形迹,虽然已经将嫌疑范围尽可能缩小,但依然无法确定究竟谁才是青铜将军,如此情况下,在偌大的京城要找到青铜将军,实在不容易。”顿了一顿,才道:“今晚我只是碰一碰运气,可惜我的运气实在不好,竟果真等到了你。”   曲小苍厉声道:“老三,你为何要这样?那些人真的是.....是被你吸干了血液?还有,昨晚潜入国公府,真的是你所为?”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韩天啸冷着脸:“若要杀我,尽管动手。”   曲小苍怒道:“你是神侯府的校尉,竟然知法犯法,神候这些年来对你的教诲,难道你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对不住神侯府,更对不住神候。”   韩天啸面朝夜空,闭上双目,并不言语。   曲小苍一使眼色,几名神侯府吏员便要上前,齐宁上前一步问道:“二师兄,这件案子该如何处理?”   “国公放心,韩天啸虽然是神侯府的人,但神侯府素来公事公办,我们先将他带回神侯府,尔后向神候禀明此事。”曲小苍正色道:“有了结果,立刻向国公禀报,不知国公意下如何?”   齐宁颔首道:“韩师兄是你们神侯府的人,这事儿终究还是交给你们处置。”   “多谢国公。”曲小苍拱拱手,一努嘴,便要吏员要拿住韩天啸,韩天啸冷声道:“不要你们动手,我和你们回去就是。”瞥了齐宁一眼,并不多言,在几名吏员的簇拥下离开,曲小苍再次向齐宁一拱手,也匆匆而去。   齐宁望着远去的神侯府众人,目光深邃。   齐宁回到自己的屋里时,已经是后半夜,西门战樱却并未入眠,见得齐宁进屋,立刻迎上来,齐宁早已经换了一身衣衫,瞧见西门战樱迎过来,立时上前将她抱住,柔声道:“一直在等着?”   “相公,你到底去了哪里?”西门战樱略有些不悦:“你说有点小事要办很快就回来,可是我都等到后半夜.....!”   “是我的错,来,你先坐下我和你说。”齐宁拉着西门战樱的手,走到桌边坐下,微一沉吟,才道:“今晚我去了韩师兄家里。”   “三师兄?”西门战樱一怔,忙问道:“你是去瞧他的病情吗?为何不带我一起去,我也想瞧瞧三师兄现在怎样。”   “我没有进他的院子,只是在他附近等着。”齐宁凝视西门战樱的眼睛。   “等着?”西门战樱好奇道:“等什么?”但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齐宁手腕,焦急道:“相公,今晚.....今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你是否一直在怀疑三师兄?”   “三师兄已经被神侯府的人带了回去。”齐宁叹道:“我并不希望事情会这样发展,但.....却偏偏变成了现实。三师兄戴着青铜面具夜出行凶,被抓了个正着,而且.....他也没有否认自己就是青铜将军。”   西门战樱花容满是错愕之色,娇躯微颤,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三师兄.....三师兄怎会这样.....!”只瞬间眼中便已经流出泪来,道:“相公,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三师兄.....三师兄绝不会是青铜将军。”   “我也希望自己错了。”齐宁苦笑道:“今晚二师兄也在场。”   西门战樱抽泣道:“我要去见他,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忽地起身来,齐宁立刻抓住她手臂,他知道西门战樱性子难免冲动,得知韩天啸就是青铜将军,一时接受不了,还真有可能半夜跑到神侯府去质问,劝道:“已经是后半夜了,如果你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你静下来,天亮之后再过去,好好地和韩师兄说。”   西门战樱一咬嘴唇,忽地扑在齐宁怀中,心中抑制不住的伤感,伏在齐宁肩头抽泣。   齐宁轻抚她秀发,柔声道:“三师兄这样做,自由迫不得已的缘故,你先不要伤心,这事情还没有完全弄清楚,等二师兄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咱们再想对策。”   “相公,你.....你不懂。”西门战樱娇躯颤抖:“这事儿要是被我爹知道,我爹.....我爹绝不会饶过三师兄。神侯府是朝廷办案的衙门,每个人都要遵守国法,三师兄杀人吸血,残害无辜,这是神侯府断然不能允许的,如果按照神侯府的条例,三师兄.....三师兄是要被处死的。”   齐宁皱起眉头,轻声劝道:“也许神候知道韩师兄这样做有不得已的苦衷,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不会的。”西门战樱摇头道:“我爹治理部下素来是严苛的很,莫说犯了这么大的案子,就算是稍微触犯一点戒律,我爹都不会宽恕,我爹经常对手底下的人,一旦触犯了律法,就必须按照律法来惩处,绝不会徇私枉法,从前.....从前神侯府也有人触犯过律法,我爹没有轻饶过一个人,而且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如果岳父真的要惩处三师兄,你到时候求求情,实在不成,那也是没办法。”齐宁叹道:“而且这件事情还不能四处张扬,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三师兄残害无辜,对神侯府的声誉便会大有打击。”   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那叫声宛若绝望的野兽一般。   齐宁精神一紧,西门战樱也是花容失色,昨晚素兰被杀之前,发出一声尖叫,今晚又传来凄厉嚎叫,两人心下都是绷紧。   两人没有任何的耽搁,一起冲出房门,不过那嚎叫声却并未一闪即逝,而是持续不断传来,两人循声找过去,没过多久,便瞧见前面一棵大树下人影闪绰,近前去看,却见到大树下坐着一人,正面对夜空,凄厉嚎叫,齐宁一眼便看出,那人却正是黑氅怪汉。   昨晚素兰被害,黑氅怪汉失踪,府中到处都找不到怪汉的踪迹,却不想他今日却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怪汉蓬头乱发,显得异常邋遢,四周是循声聚集过来的国公府护卫,围成一圈,却都不敢上前,这时候段沧海也已经赶到,瞧见齐宁,立刻过来,低声道:“国公,是他!”   昨晚国公府发生人命案子,段沧海只是让赵无伤先行返回黑鳞营,自己却是留了下来。   齐宁道:“让他们都散了吧。”   段沧海高声道:“都散了,各自回去。”众人虽然心中好奇,却还是迅速退了开去,怪汉依然靠坐在树下,仰首夜空,绝望而凄厉地嚎叫着,听得直渗人。 第一一二三章 虐杀   齐宁走上前,蹲在黑氅怪汉面前,犹豫了一下,终是伸出手,轻轻握住黑氅怪汉那粗糙邋遢的大手。   黑氅大汉的肌肤粗糙却有韧性,手上有许多的疤痕,自然是当初流浪之时留下。   怪汉却没有理会,依然凄厉嚎叫,齐宁心知这怪汉为何会有这样的异状,虽然怪汉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但齐宁知道他已经晓得了素兰的死讯。   没有人会告诉怪汉素兰已死,而昨夜怪汉突然失踪,前因后果让齐宁意识到素兰昨夜被害的惨状,怪汉很可能已经看到。   “国公,他一直这样,只怕.....?”段沧海凑近过来,低声道。   这里毕竟是国公府,怪汉的中气很足,嚎叫声传遍四处,府里的人听见倒也罢了,若是被外面的人听到,还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何事。   “我知道你很伤心。”齐宁看着怪汉眼睛:“素兰被人所害,你当时是不是看到了凶手?”   怪汉的嚎叫声终于停下来,看着齐宁,那双眼眸充满了悲伤和愤怒,他忽然握起拳头,狠狠地挥动两下,然后指向一个方向,做了个手势,段沧海却是看明白了,低声道:“国公,昨晚他看到了凶手,而且追了过去。”   齐宁点点头,道:“我已经在找寻凶手,而且我答应你,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怪汉怔怔看着齐宁,忽然间,眼中竟然流出泪水来。   齐宁知道他是伤心到了极处,轻轻拍了拍怪汉的肩头,柔声道:“而且到时候我会让你亲手惩处凶手,如此你便可以为素兰报仇。”   怪汉忽然握住齐宁的手,虽然不说话,但是目光中满是乞求之色,齐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终是扭头看向段沧海问道:“素兰的遗体是否安置好?”   “已经找人沐浴干净换了衣衫。”段沧海低声道:“现在就停放在后院,等过两天再下葬。”   “带怪汉去看一看吧。”齐宁叹道,向怪汉柔声道:“你现在过去陪着她,她如果知道你守在她身边,就不会害怕了。”   怪汉一跃而起,段沧海冲怪汉点点头,道:“你随我来。”   看着怪汉跟随段沧海离开,西门战樱才轻声问道:“相公,他是不是很喜欢素兰?素兰被害,他.....一定很伤心。”   齐宁起身道:“如果昨天晚上是韩师兄潜入府里,那么害死素兰的凶手就是三师兄。”   西门战樱脸上立刻显出凝重之色。   “战樱,你说韩师兄昨晚潜入府里,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齐宁皱眉道:“你说过他待你很好,看到你出嫁到齐家,应该为我们高兴才是,既然如此,难道他要害我?他若真的要害我,岂不是要让你伤心?”   “我.....我也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西门战樱蹙眉道。   齐宁叹道:“韩师兄和锦衣齐家并没有太深的瓜葛,没有恩,更没有仇,我和他个人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一直想不通他为何要潜入我的府邸。”看出西门战樱心情沉重,握住她手,柔声道:“罢了,不说这些了,天色已晚,咱们先回去歇息吧。”   西门战樱沉默不言,两人刚走出几步,却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道:“国公稍等。”齐宁回过头,却见到齐峰正飞跑过来,显得急促不已。   “怎么回事?”齐宁皱眉道:“天塌下来了。”   “有人.....有人倒在咱们府前。”齐峰顺利了口气:“门外的守卫说,有一个人衣衫偻烂到了咱们府前,本以为是丐帮子弟,那人只问了一声是不是锦衣侯府,守卫答应一声,那人就昏倒过去,于是给了他水喝,他喝了两口水,就说有急事要找国公,然后又昏倒过去。”   “是丐帮弟子?”   “不是。”齐峰摇头道:“我刚瞧了一下,他外面虽然穿着咱们汉家人的衣衫,可是贴身的衣物却是苗人的衣服。”   “苗人?”齐宁心下一紧,立刻问道:“人在哪里?”   “现在抬到了大厅之内。”齐峰道:“暂时还没有醒转过来。”   齐宁向西门战樱道:“战樱,你先回屋,我去见见,待会儿就回来。”也不等西门战樱多言,匆匆向正厅过去,脚步极快,齐峰忙跟在身后。   到了大厅,厅内点着灯火,只见到两名护卫正站在厅内一张椅子边上,椅子上坐着一人,那人头戴灰色的帽子,一身粗布灰衫,脸上满是污垢,衣衫也是颇为邋遢,看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   此时那人已经醒转过来,看到齐宁,呆了一下,齐宁已经向那人道:“我是齐宁,你要找我?”   那人挣扎着起身来,噗通跪倒在地:“小的是黑岩洞康南寨寨主溪沐,拜见.....拜见侯爷!”显然他还不知道齐宁已经晋封国公。   “你是黑岩洞的人?”齐宁伸手扶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是谁派你过来?黑岩洞.....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   他心里很清楚,此人风尘仆仆之色,一定是从西川马不停蹄赶过来,能从西川来到京城,此人带来的消息绝不简单。   溪沐看上去颇为虚弱,却还是道:“侯爷,我家.....我家洞主被人.....被人害了!”   齐宁心下一凛,厉声道:“谁被害了?是....巴耶力?”   黑岩洞洞主巴耶力是依芙的兄长,在黑岩洞很有威望,而且但是但是也十分过人,齐宁虽然与巴耶力相处时间不长,但巴耶力爽朗热情,更加上他是依芙兄长,齐宁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   “是.....!”溪沐双手握拳:“死了好多人.....洞主.....洞主也被他们杀了,而且.....而且连首级......!”说到这里,却是再也不说不下去,堂堂汉子,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齐宁心中焦急,只想溪沐赶紧将事情说清楚,但也知道他一路辛苦,这时候情绪也很不稳定,耐着性子温言道:“先不要急,发生什么你慢慢说来。依芙怎样,她.....她现在可好?”   “依芙现在守着黑岩洞。”溪沐道:“她派了三路人到京城来,让.....让我们将事情禀报侯爷,求侯爷帮我们,我.....我黄昏的时候到了京城,可是.....可是迷了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齐宁扶着溪沐先坐下,又向齐峰吩咐道:“去给他弄些吃的。”这才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原原本本告诉我。”   这时候边上又有人递上水来,溪沐接过水,一饮而尽,抬袖擦嘴,这才道:“那天晚上,黑岩洞江黄寨突然起了大火,火势凶猛,我们其他几寨看到,立刻召集人手过去救援,到江黄寨有一条必经的山道,那是进入江黄寨的唯一通道,等我们要过山道去救援的时候,发现那条山道已经被堵起来,用石头堆成一道屏障拦住,石头后面有人守着,谁要过去,就要射杀,我们看到江黄寨火势越来越大,而且传来惨叫声,强行要闯过去,却被他们射杀了五六人。”   齐宁脸色冷峻,他知道西川有苗家七十二洞,而黑岩洞是七十二洞之一,在黑岩岭一带总共有六寨,都属于巴耶力的势力范围,六寨平日里都是各自生活,分落在黑岩岭各处,相距的路途都不远。   一寨有难,其他各寨自然是全力相助。   “可知道对方都是些什么人?”齐宁问道。   溪沐摇头道:“他们没有透露身份,江黄寨那边足足烧了两天,我们想尽各种办法,始终无法赶过去救援,等到火势熄灭,堵住山路的人就撤走,我们这才能过去,江黄寨的房子大都被烧光,被活活烧死两百多人,而且.....而且还有许多人被杀死,剩下的都是老弱,壮丁已经是所剩无几。”   齐宁心下骇然,眼中寒意浓郁,问道:“那些凶手就这样逃脱了?”   “江黄寨的人说,那帮歹人偷偷在寨子四周洒下了燃油,半夜三更突然点火,咱们的屋子都是木材所造,而且秋天草木繁茂极易燃烧,所以火势一起,很难扑灭。”溪沐道:“大火烧起之后,江黄寨的人要扑灭火,他们去水库取水,可是水库那边的山路也是被人堵住,谁敢靠近过去就要被射杀,还有人打扮成寨里人的模样,混到人群之中,见人就杀,杀一阵便撤走,等大家惊魂未定,又突然杀出来.....!”   齐宁脊背发寒,从溪沐的叙说之中,那帮人不仅仅是要屠杀,而且更是虐杀,杀人之余,还要让寨子里的人心存恐惧。   “巴耶力洞主分派人手在各处搜找,都没有找到那帮人的踪迹。”溪沐道:“他召集了六寨寨主,商议如何查找凶手,就在那天晚上,我们正在商议之时,忽然有一支利箭射进屋内,上面还带着一封信函,我们看了信函,那里面要巴耶力洞主交出一个人来,还说如果不交人,每天都会杀几个人,直到将黑岩寨的人悉数杀光。”   “交一个人?”齐宁双眉一紧:“信中可说要交出谁?”   溪沐摇头道:“信里没说清楚是谁,但却说巴耶力洞主知道应该交出谁,巴耶力洞主自然不会被他们威胁,当场就将信函撕了个粉碎,到第二天,寨子里有五颗人头被悬挂在竹竿上.....!” 第一一二四章 十万火急   齐宁当然知道对方要巴耶力交出的是谁。   向百影被白虎长老和陆商鹤设计受了重赏,那时向百影在生死时刻,使出了逆筋经绝招,经脉逆转,奋力一击,虽然因此而保住了性命,但却也因此让体内的经脉逆转,身负重伤。   按照向百影的说法,要想恢复过来,没有半年时间根本不可能做到,在身体恢复之前,向百影将处于极度虚弱的时期。   丐帮帮主受创,这当然是一件大事,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江湖各派来说,都等于看到了机会。   丐帮二十八分舵遍布天下,丐帮弟子更是达到数十万之众,耳目遍处都是,丐帮不单是八帮十六派之首,为江湖各派忌惮,而且在朝廷的眼中,当然也是一个必须防备的势力。   对江湖上的各派来说,丐帮在向百影的统领下,势力日强,这当然会威胁到其他各派的地位,所以各帮派无一不希望丐帮衰弱下去,给其他各派崛起的机会,而想要丐帮衰弱下去,最紧要的就是向百影的存在。对朝廷来说,若想丐帮的存在对朝廷没有威胁,自然是要将丐帮帮主控制在手中作为一个傀儡的存在,神侯府多年以来也一直想要达成这个目标,但向百影威望既高而且在江湖上也是顶尖高手,想要控制住向百影让其成为朝廷的傀儡,几乎是痴人说梦。   是以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各派,一旦得知向百影身负重伤,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向百影当初自然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受伤之后,立刻找寻隐蔽之所藏身,就是担心在虚弱时候被人找上。   向百影藏身于黑岩岭,为保证隐蔽性,知道此事的人少之又少,除了齐宁这边之外,便只有巴耶力兄妹知晓,而且所藏的地方乃是丧洞,对黑岩洞的苗人来说,丧洞乃是神圣而忌讳之所,自然是没有人能想到向百影会藏在丧洞之内。   听得溪沐之言,齐宁心下凛然,知道荼害黑岩洞的对头定然是冲着向百影过去,但那帮人又如何知道向百影会藏身在黑岩洞?当时就是为了保障向百影的安全,行事之时异常小心谨慎。   “巴耶力没有向官府禀报?”齐宁问道。   溪沐道:“我们苗人的事情,都是自己能做就做,洞主一开始没有想过向官府禀报,可是接下来数天,寨子里总是有人遇害,虽然所有人都小心提防,而且洞主组织寨里的青壮日夜巡逻,但那帮人就像.....就像鬼魂一样,每天都还是有人被害。”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商议的时候,依芙说那些凶手计划周密,手段残忍,幕后的真凶一定不是普通人,仅靠我们自己未必对付得了,必须让官府介入进去。”   “依芙说的对。”齐宁道:“官府介入进去,对方若是继续动作,针对的就不只是你们黑岩洞,而是要与朝廷为敌了。”   溪沐道:“洞主也知道若是不让官府介入,事情会越来越棘手,所以派了人去禀报丹巴县白县令。”   齐宁对那白县令倒是颇有印象,依稀记得那白县令大名白棠龄,当初黑岩洞被污蔑反叛,就是因为这位白县令而起。   那时黑岩洞被污蔑抗税杀官,斩杀了白棠龄,但后来白棠龄却好好地活着,而且事情过后,白棠龄依然在丹巴县担任县令。   但齐宁心里很清楚,对方既然能够在黑岩洞掀起腥风血雨,仅靠区区的丹巴县令,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   “结果如何?”齐宁问道:“白县令可派了衙差过去?”   溪沐摇头道:“派去的人倒是顺利回来,可是.....可是却带回来厄讯。”   “厄讯?”   “白县令死了。”溪沐神色凝重:“据说是在睡梦中就那般去了。”   “什么意思?”   “白县令头天晚上还好好睡下,可是第二天到中午时分都没出现,家人过去找他,才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死去多时。”溪沐道:“他们说白县令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验尸也并无中毒,所以判断白县令应该是在半夜突发疾病过世,但.......但洞主听到消息之后,猜测白县令很可能是被人害死。”   齐宁心下凛然,暗想看来上一次在西川的事情还没有彻底完结,那帮人再次卷土重来。   “为何不去成都找韦刺史?”齐宁问道。   溪沐立刻道:“洞主知道白县令被害,知道事情非同小可,立马就派了人前往成都,可是始终没有见人回来,而接下来几天,寨子里依然是连连有人遇害,一天晚上,洞主接到了一封信函,尔后也不告诉我们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等到了次日早上,就......就见到洞主的首级被悬挂在了竹竿上,遗体却不知所踪......!”说到这里,溪沐似乎已经耗去了全身的气力,整个人软软的靠在椅子上。   齐宁却也是身体一震,不自禁握起拳头来,这时候自然也顾不得溪沐身体是否疲乏,追问道:“那后来如何?”   “洞主被害,依芙心中悲痛,但那种情况下,却顾不得悲伤,下令黑岩六寨的所有人全都聚集在一起,全都到了山上,储存了粮食和水,妇孺老幼居中,所有的壮丁在四周围成一圈,没有她的吩咐,谁都不能单独行动。”溪沐道:“依芙是女中豪杰,我们都听她的,可就算如此,每天早上,依然会在人群之中发现尸首,依芙想了又想,和我们商量,派人前来京城向侯爷禀报此事。”   齐宁道:“也就是说,你从黑岩洞离开的时候,黑岩洞依然是处在困境危险之中?”   “是!”溪沐点头,挣扎起身来,跪倒在地:“侯爷,黑岩洞大难临头,求侯爷赶紧过去救救他们。”说罢连连叩头。   齐宁伸手拉起,吩咐道:“齐峰,你带他先去用饭,然后好好歇息。”又向溪沐道:“这事儿我来处理,你先去用饭。”   溪沐谢过之后,被齐峰领了下去。   从西川黑岩洞赶到京城,就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那也要七八天的时间,而七八天时间,已经足够发生太多的事情。   齐宁虽然震惊于巴耶力的被害,但从一开始最为担心的就是依芙的安危。   虽然没有亲见,但是他已经能够想象到眼下黑岩洞所面临的恐怖氛围,每日里都有人死去,却偏偏不知道凶手是谁,这对黑岩洞的人来说,已经是从心理上对他们形成恐怖的震慑。   巴耶力被害,依芙内心的悲伤可想而知,可是在这种情势下,她却还要坚强起来,将悲伤埋在心里,带着大家度过难关。   能够悄无声息地在黑岩洞肆意杀人,甚至连巴耶力都被害死,由此可见对手之强大,齐宁只担心那帮人会对依芙动手。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着实太多,此时已经快过丑时,黎明将近,齐宁知道自己必须要迅速启程前往西川,多滞留一刻,依芙的凶险也就多一分。   回到屋内,西门战樱还在等待,看到齐宁神色凝重回来,西门战樱担忧道:“相公,发生了何事?”   齐宁也不隐瞒,将西川黑岩洞之事简略说了一番,至于和依芙之间的关系,这时候自然是不好说出来。   攻打朝雾岭黑莲教的时候,西门战樱也参与其中,对于西川黑岩洞的事情自然也是颇为清楚,听过之后,蹙眉道:“相公,也便是说,上次陷害黑岩洞谋反的那伙人又卷土重来?那幕后的凶手到底是何人?”   齐宁心中其实也很难确定那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虽然前番帮助黑岩洞洗清了冤屈,但当时却并没有追查到真正的幕后真凶,能够策划那般阴险的诡计,当时齐宁就知道那不是某一个人便能做到,必定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从京城疫毒案牵扯到西川黑莲教,继而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再到黑岩洞被诬陷谋反,甚至此后陆商鹤和白虎长老勾结在一起陷害向百影想要夺取丐帮的控制权,所有这些事情发生的源点都在西川,而齐宁心中早已经断定,这一切事情的发生,绝对都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有一张无形的网,在策划着一次又一次阴谋。   他甚至确定,即使这些事件之中有陆商鹤和蜀王李宏信的身影,但这两人却都不会是真正的幕后真凶,真正的幕后凶手,能够操控利用这些人,其能耐和手段定是更为恐怖。   黑岩洞这次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齐宁知道这也绝非孤立事件,只能是此前那些事件的延续,对方再次在西川掀起血雨腥风,也许黑岩洞只是开始,而背后将有更为骇人的目的,对方这一次既然动手,那么掀起的风浪只能是比从前的更为猛烈。   “战樱,西川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能不管。”齐宁正色道:“不管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必须立刻赶往西川。”   “可是......可是那些恶人如此丧心病狂,我只担心.....!”西门战樱俏脸上满是忧虑之色,说到一半却是停住,想了一下,才道:“相公,不管多凶险,只要有你,我都不怕,咱们尽快动身!” 第一一二五章 君臣定策   齐宁摇头道:“你留在京里,我自己去处理此事就好。”   “不可以。”西门战樱立刻道:“你去哪里我便跟着你去哪里,西川那么多大恶人,我不能让不给你一个人过去。”   齐宁轻轻抱住西门战樱,柔声道:“傻姑娘,你相公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厉害的恶人,难道还能比我更恶?你留在京城,自然是有事情的,三师兄已经被关进神侯府大狱,无论最后如何处置,岳父都会因为此事而伤心,他老人家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在这种时候身边还无人照顾,你我又如何走的安心?”   西门战樱蹙起秀眉,眉宇间显出犹豫之色,齐宁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柔声道:“岳父大人若是盛怒之下,其他人只怕也劝说不住,你留在岳父身边,不但可以照顾岳父,万一真的有什么紧急情况,还可以在旁劝说岳父。”   西门战樱对父亲的性格自然是十分了解,也知道西门无痕真的在盛怒之下,还真的只有自己敢劝说几句,而她最为担心的还是父亲的身体,西门无痕身体已经很不好,若是再知道自己辛苦栽培的弟子竟然知法犯法做出凶残之事,那自然是很难接受。   “可是......可是你自己去,我好担心。”西门战樱眉宇间满是担忧之色。   齐宁微微一笑,才道:“你相公是个惜命的人,真要有危险,比谁都跑得快。傻丫头,天快亮了,西川之行耽搁不得,我必须立刻进宫去见皇上,商议西川的事情。”双手搭在西门战樱肩头,温言道:“你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回来之后,可能就要离京出发了。”   西门战樱也知道去往西川是十万火急的事情,还真不耽搁太长时间,她和普通姑娘自然不同,主导这种时候不但不能成为齐宁的牵绊,反而要助力齐宁,点头道:“那你赶紧进宫,这边我帮你收拾好。”   齐宁凑近西门战樱嘴唇吻了一下,也不废话,转身出门而去。   齐宁赶到宫外之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尚未到入宫的时间,宫门紧闭,齐宁向宫门卫士亮明身份,自有人去禀报,隔了好一阵子,才有人过来打开门,放了齐宁入宫,告之皇帝在御书房接见,齐宁对皇宫的路径如今也算是颇为清楚,径自到了御书房,隆泰却还没有到来,只能在门外等候。   等了小片刻,便瞧见范德海引着隆泰过来,天边虽然隐隐生红,但旭日却并未升起,隆泰显然也是刚刚起身,看到齐宁,只是使了个眼色,示意齐宁跟随进入书房内,还未落座,便已问道:“你一大早过来,自然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哪边的事情?”   “西川!”   “西川?”   齐宁当下便将黑岩洞遭屠的惨事大概说了一遍,隆泰面色凝重,但双眸却依然清明,问道:“当初黑岩洞被污蔑造反,还没有找到幕后真正的主谋,此番应该又是那帮人所为。”   “臣也是如此怀疑。”齐宁皱眉道:“而且臣以为对方在那边已经布下了陷阱。”   “陷阱?”   “那些凶手可以在黑岩洞悄无声息肆意杀人,而黑岩洞的那些苗人甚至连他们的踪迹都找寻不到,可见他们已经完全掌控住黑岩洞的地理。”齐宁道:“黑岩洞派人向外求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也一定是那帮人心知肚明的事,他们也一定监视了黑岩洞外出的各条道路,臣以为,如果他们想堵绝黑岩洞对外求援的路线,实非难事。”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隆泰道:“你是说能够赶到京城来向你求援的那名苗人,是他们有意放出来的?”   齐宁点头道:“正是如此。臣怀疑黑岩洞发生如此惨剧,那帮凶手的目标并非是黑岩洞,恰恰是臣。”顿了一顿,才冷笑道:“上次他们想要污蔑黑岩洞造反,甚至想以此挑起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战争,却因为臣而功亏一篑,我想那帮人对臣一定是恨之入骨了。”   隆泰淡淡笑道:“你是大楚的功臣,当然是那帮反贼的眼中钉肉中刺。齐宁,你是怀疑他们布局引诱你前往西川?”   “黑岩洞与锦衣齐家本就有渊源,而上次的事情,也让黑岩洞与臣的关系不浅。”齐宁道:“那帮人自然知道,一旦黑岩洞真的遇上天大的麻烦,需要朝廷的帮助,黑岩洞就必然会找到臣。如果只是在黑岩洞杀上几个人甚至纠缠一番,黑岩洞的人不会认为是天塌下来的事情,而且大部分苗人真的遇上事情,也从来都是自己去解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寻求朝廷的相助。”   隆泰微微颔首道:“这不是苗人的错,是朝廷对他们的恩惠太浅,让他们对朝廷并未真的信任。”   “皇上圣明。”齐宁拱拱手,才继续道:“所以此番他们在黑岩洞肆意杀虐,不但杀人放火,而且连黑岩洞洞主巴耶力也被他们所杀,甚至将许多受害者的首级悬挂起来,这固然让苗人感到悲愤,却也会让他们感到恐怖,此种情势下,黑岩洞的人感觉大难临头,向朝廷求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臣也以为,这就是那帮凶手的最终目的。”   隆泰皱眉道:“既然如此,你此行西川自然是凶险的很。”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问道:“你准备如何办?”   “这帮人死灰复燃,敢在西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臣感觉他们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齐宁皱眉道:“皇上准备北伐,臣只担心暗地里有人想要破坏大楚的战略,一旦西川真的发生什么,朝廷必然要先稳定住西川的局势,如此一来,必然会坏了皇上的大事。”   隆泰颔首道:“朕最担心的也是外敌未平却出现内乱。”略作沉吟,才道:“朕这几日一直在斟酌人选。北伐作为幌子,先取东齐,这自然是不能改变,北堂风屯兵潼关,西北精锐尽出,若是不能趁此机会拿下西北,那便是错失良机。”   “皇上准备派何人袭取西北?”   “朕之前寻思着由岳环山领兵北伐给你做幌子,而你领兵袭取东齐。”隆泰道:“所以一直在考虑由谁去攻略西北。现在看来,由你攻取西北反倒是最为合适,东齐那边,朕另择人选。”   齐宁一愣,隆泰已经道:“攻略西北,一定要做到突然,不能让北堂风那边看出端倪。从西川进入西北境内,要翻山越岭,只有险峻小道,只要北堂风意识到咱们这边有什么动作,一定会提防咱们,他只要扼守住那些险道,袭取咸阳的计划便会落空。”   齐宁明白过来,道:“皇上是想让臣以调查黑岩洞事件为名进入西川,让所有人都觉得臣是为了西川内患才前往西川,而暗中做好袭取咸阳的准备?”   隆泰目光锐利,嘴角泛起笑意,点头道:“不错,朕这几天斟酌袭取咸阳的人选之时,也一直想着该如何掩饰咱们袭取咸阳的目的。无论派谁人过去,只要在西川整顿兵马,必然会引起西北那边的戒备,但此番黑岩洞之事,却是天助大楚。”   “黑岩洞被残杀几百号人,此等事情,只要传扬出去,定然会惊动整个西川。”齐宁道:“朝廷派人前往处理此事,自然是合乎情理。”   隆泰点头道:“黑岩洞是大楚的子民,有人残杀我大楚子民,在西川调动兵马围剿逆匪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到了西川,可以刚明正大地调动那里的所有兵马,西北那边绝不会想到你的目的是冲着咸阳而去。此外苗家七十二洞看到朕派你前往解救黑岩洞的困境,也一定会对朝廷归心,若是你能够迅速解决西川那伙逆贼再找寻到机会拿下咸阳,那便是功勋彪炳了。”   齐宁心想这样的布局确实不差,不过事情说起来简单,但要做起来却着实不容易。   袭取咸阳毕竟有计划可行,但要剿灭西川那伙所谓的逆贼,还真是不容易,到现在为止,无论是齐宁还是朝廷本身,甚至都无法确定那帮人到底是何方神圣,那股实力就像笼罩在烟雾之中的影子,明明可以看到存在,却又捉摸不住。   ------------------------------------------------------------------   ps:人在湖北恩施土家族自治州这边,进行文化扶贫活动,主要是进学校给孩子们树立正确的文化观念以及教导他们如何写作,另外捐献一些书籍,这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和孩子们接触也更加了解中国教育的现状。此外在大纲之中,锦衣接下来是连续的高潮阶段,而且前面做出的许多铺垫接下来也都要做好完善的处理,框架和故事的衔接是不能出现任何问题的,会努力做好。 第一一二六章 临别   齐宁略一沉吟,才道:“皇上,黑岩洞那边事态急迫,臣不能耽搁,必须立刻启程出发。”   “朕明白。”隆泰颔首道:“西川那边朕就交给你,朕很快就会下旨秦淮军团北上,那时候将北堂风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你是朕的一支暗箭,找到机会,便要一箭毙敌。”   “皇上托付如此重任,臣虽不才,却也定会竭尽全力,完成皇上的雄图大志!”齐宁深深一拱。   隆泰走过来,双手扶住齐宁双臂,凝视着齐宁道:“朕一直以为,你是上天赐给朕的福气,注定是要帮着朕完成大业。”   齐宁喉头微动,却没有说什么。   “你等一下。”隆泰转身去到御书桌后,提起御笔写旨,写毕盖上了玉玺,这才向齐宁招手,齐宁上前去,隆泰将旨意递给齐宁,道:“这是朕给你的特旨,有这道诏书,你可以节制西川所有的官员和兵马。”   齐宁小心翼翼接过,隆泰才道:“西川当年是李宏信的地盘,锦衣老侯爷当年平定西川,打到成都,李宏信缴械归顺,他手底下的兵马也都被朝廷重新安置。”微一沉吟,才道:“那帮人都是吃军粮,若是不能妥善安排,即使李宏信归顺,那帮人也依然要生出乱子来,所以朝廷当时除了遣散一部分人,依然有数万人马当兵吃粮,被朝廷分散到西川各处。”   齐宁道:“皇上是担心这些人骨子里不服朝廷?”   “倒也不是这样说。”隆泰道:“对大部分将士来说,朝廷养着他们吃饭,他们也用不着提着脑袋和朝廷为敌。韦书同被先帝派往西川,除了要监视李宏信的动向,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将混在军中的李氏旧将从军中清理出去,这些年下来,韦书同倒也没有辜负先帝的期望,军中大半李氏旧将都已经被清理出去,但这种事儿本就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到如今依然还有李氏旧将混在军中。”   齐宁微微颔首,明白隆泰的担心。   “你到了西川要整顿兵马,这其中难免会有那些李氏旧将。”隆泰冷笑道:“李宏信当年虽然归附了朝廷,但先帝和朕从来都不信他真的能老实下来。”   齐宁点头道:“李氏在西川根深蒂固,虽然如今被朝廷监视,可是一旦西川出现动乱,李宏信很容易就能趁乱而起。”   “每一次与北方交兵,朝廷最注意的就是西川那边。”隆泰正色道:“此番我们大楚出兵,西川那边已经有人要生出动乱,一旦被他们得逞,必然会导致我们北进的计划受挫,而且很可能扰乱我大楚的国策,所以西川那边万万不能掉以轻心。朕派你去,那是朕只相信你你能办好此事,即使无法达成袭取咸阳的目标,只要能够在我大楚北进之时西川无忧,那也算是大功。”   齐宁拱手道:“皇上放心,臣知道您的意思了。”   “你这般说,朕就安心了。”隆泰微笑道:“希望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拿下了东齐和西北,若能如此,你我君臣联手平定天下的大业必能达成。”   齐宁再次深施一礼。   离开皇宫,天色早已经亮了,齐宁毫不耽搁回到府里,却见到顾清涵和西门战樱都已经在等候,段沧海和齐峰却都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看到齐宁回来,几人都迎上前来,顾清涵脚步最快,俏脸上满是严峻之色,走出几步,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放慢,其他几人都没注意到,西门战樱已经上前来,急问道:“相公,你见过皇上了?”   齐宁看了顾清涵一眼,见顾清涵眉目之间不但有担忧之色,更有一丝丝失落,这时候也不敢表现出来,向西门战樱道:“已经见过皇上,皇上下旨令我即刻前往西川处理此事。”   “那.....那你今天就要走吗?”顾清涵在西门战樱身后半步问道。   齐宁点头道:“事态紧迫,耽搁不得,必须立刻启程。”   段沧海道:“国公爷,我们这边都已经准备好,可以随时出发。我从府里已经挑选了几名精锐的兄弟,此外也派人去了黑鳞营那边,让老赵挑选一百名精兵跟随。”   齐宁心想此番去往西川,局势不明朗,自己手底下还真需要一些心腹,点头道:“如此也好,你和齐峰随我一同前往西川,赵无伤就留在营里。”   段沧海拱手道:“是!”   西门战樱眼圈一红,想要说什么,但人太多,却不好说出来,顾清涵也是嘴唇微动,却也是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看在眼里,向段沧海道:“你让大伙儿先在门外等候,我去看一眼太夫人便动身。”   段沧海和齐峰拱手退下,齐宁这才冲着西门战樱微微一笑,随即向顾清涵道:“三娘,这一次出门,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临走之前,你带我去看一眼太夫人,也算是和她老人家告别。”   顾清涵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齐宁心思,齐宁对太夫人心存厌恶,不可能有心情在临走之前特意去看她,无非是要找个理由和自己单独说几句话,她轻嗯一声,齐宁已经向西门战樱道:“战樱,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看看太夫人就回来。”   “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刚刚大婚,对西门战樱来说,正是如胶似漆难以分离的时候,此刻齐宁离别在即,她只想每一刻都在齐宁身边。   齐宁柔声道:“我走之后,你还要和三娘一起照顾她老人家,我过去瞧一瞧就好,你去帮我准备一套干净衣衫,我瞧过太夫人便回房换衣衫。”   西门战樱轻嗯一声,顾清涵这才道:“宁儿,你跟我一起去和太夫人道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厅,无论是顾清涵还是齐宁,都刻意保持了一点点距离,齐宁跟在顾清涵身后,看着顾清涵婀娜柔美的背影,心知此刻顾清涵对自己的担忧和不舍绝对不在西门战樱之下,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顾清涵也没回头,直走到太夫人的院门外,顾清涵才推开院门,两人进到院内,便瞧见秀娘正在院内清扫落叶。   当初东齐国相令狐煦将秀娘赠送齐宁,另有图谋,终被齐宁看破,而秀娘归附在齐宁脚下,甘愿成为齐宁的女奴,齐宁对她也并无严惩,只是让她在太夫人这边照看,实际上就是就近监视太夫人的情况,虽然太夫人已经成为了活死人,没有任何的知觉,但齐宁一直都觉得在老太婆的背后尚有一股势力的存在,他令秀娘在这边,便是杜绝任何人与这边有接触。   秀娘看到齐宁,放下扫帚,恭敬向齐宁行礼,齐宁微点头道:“你到院外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这里。”   顾清涵嘴唇微动,但终究没有说什么,秀娘却是十分乖顺地出了院门,守在院门外。   齐宁这才靠近到顾清涵身边,不再保持距离,两人并肩进了屋里,太夫人在左厢房内,顾清涵只是瞥了一眼,轻声道:“我不过去了,你自己去瞧一瞧。”   齐宁知道顾清涵的心理,他其实也没有心思去瞧那老太婆,但还是走过去,推开门,往里面瞅了瞅,屋里倒是收拾得很干净,太夫人躺在床上宛若死人一般,齐宁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带上房门回到顾清涵身边,顾清涵微张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看过了,咱们走吧!”   她转身便要往门外去,齐宁却探出手,一把抓住顾清涵的手,顾清涵也没有抖开,只是瞥了齐宁一眼,轻声道:“松开!”   齐宁也不理会,握住顾清涵的手,拉着她往右边厢房进去,这是秀娘平日居住的地方,顾清涵挣扎两下,却终究还是被齐宁拉进屋内,屋里飘着淡淡的幽香,齐宁顺手关上门,顾清涵一咬嘴唇,低声道:“你做什么?”   “我要走了!”齐宁也不说其他,只是凝视着顾清涵迷人的眼眸简单几个字。   顾清涵看着齐宁,道:“战樱没和我多说,我只知道西川发生了大事,可是我看得出来,她有掩饰不住的担心,宁儿,你告诉我,那边到底发生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费些时间。”齐宁心知一旦说出事实,顾清涵必然会日夜担心,“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顾清涵语气已经急了,眼圈儿也已经泛红:“你刚刚大婚,而且走得这么仓促,还有那个苗人,如果不是天大的事情,你不会这样。你把我当傻子,不告诉我,我......!”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也不是你的错,你现在成婚了,以前可以告诉我的事情,现在都不用告诉我的。”   齐宁苦笑一声,道:“我对你的心意你又不是不明白,我只是怕你担心。”知道自己越是不说,顾清涵反倒会胡思乱想越是不安,将那边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顾清涵花容变色,急道:“宁儿,那个叫溪沐的苗人能来京城,一定是那些恶人故意放他出来报讯,就是......就是要将你引过去,那边是个陷阱,你不能去!” 第一一二七章 生死难测   顾清菡一语道破关键,齐宁暗想果然是冰雪聪明,含笑道:“不用担心,蜘蛛网再大,能困住老虎吗?”   “你别不当回事。”见齐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顾清菡更是担心:“他们久在西川,是地头蛇,莫说你算不得老虎,就算是老虎,也未必斗得过地头蛇。”忧心忡忡,蹙起秀眉道:“就不能让西川当地的官府去调查此事吗?”   “我只担心如果我此番不能前往西川,会有更多人惨死在他们的手里。”齐宁目光冷峻起来:“黑岩洞那些无辜的人既然是为我而死,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必然要将那帮逆匪揪出来,看了他们的脑袋,以祭奠那些无辜的亡灵。”   顾清菡眼圈更是发红,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齐宁看在眼里,知道普天下真正如此在乎自己的人并无几个,而顾清菡却绝对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心中发暖,忽地展开双臂,没等顾清菡反应过来,已经将她轻轻抱在了怀中。   他用的气力并不多,而这次顾清菡甚至没有挣扎,只是让他抱着。   柔软美妙的娇躯抱在怀中,真实无比,齐宁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美好,闻着顾清菡发间的幽香,柔声道:“临走之前,能这样抱着你,我很开心。”   “我只盼你能早些回来。”顾清菡轻声道:“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说到一半,却并无说下去。   “不知道什么?”   顾清菡犹豫了一下,才苦笑着幽幽道:“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齐宁闻言,更是将顾清菡拥紧在怀中,轻声道:“你这样说,我很欢喜,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平安无事回来。”犹豫一下,终是贴近顾清菡耳边问道:“我走之后,你会不会想我?”   “我.....!”顾清菡娇躯微微扭动一下,没有立刻回答,齐宁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临走之前,知道你会不会记挂着我。”   “你.....你当真不知道吗?”顾清菡声音带着一丝轻颤,就似乎要哭出来:“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   “我知道,我知道。”齐宁双臂将顾清菡紧紧搂在怀中:“我当然知道,三娘会一直念着我,就像我离开之后,也会无时无刻不念着你一般。”忽地感觉内心一阵情愫上涌,双手松开,捧住了顾清菡的脸庞,看着那雪白漂亮的脸蛋儿,瞧见顾清菡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闪动着泪光,忽地低下头去,吻在顾清菡的唇上。   顾清菡两只手轻抓住齐宁衣襟,闭上眼睛,默默配合着齐宁的热吻。   齐宁心中很清楚这次顾清菡为何会如此乖顺地接受自己的情愫,也许在顾清菡的心里,此番前往西川,那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齐宁当然也知道这次很是凶险,对方的意图很是明显,就是要将自己引入西川,为了这样的目的,在黑岩洞杀人放火凶残无比,那么自己如果真的进入西川,对方当然会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自己。   顾清菡冰雪聪明,知道齐宁这次西川之行,甚至有可能一去不返,是以将一直覆盖在情愫之上的保护膜撕去,而这也真正表明,在顾清菡的内心深处,并没有真正排斥过与齐宁的接触,只是因为伦理的顾忌才会始终克制着,临别在即,生死难测,顾清菡终是让自己的真实情愫显露出来。   齐宁血气方刚,而且内心深处一直在意着这美少妇,此时从行动上得到了顾清菡的默默接受,内心深处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一面吻着顾清菡,一只手却是顺着顾清菡琵琶般的玉背往下游动,到得那纤细的腰肢处只停了一下,便即往下,终是一手攀在了那丰隆的翘臀上,虽然隔着衣服,却清晰地感受到丰圆的质感,不自禁抓住那瓣,手掌轻轻一捏,当真是弹手无比。   顾清菡立刻扭动了一些腰肢,微推齐宁,这时候俏脸上一片酡红,缠着气道:“宁儿,今天.....今天不能.....!”   齐宁看着顾清菡,那两颊酡红更是迷艳勾人,浑身上下着醉人的妩媚气息,他不自禁又要凑上去,顾清菡手臂撑住齐宁的胸口,轻轻摇头道:“听话,今天不合适,等.....等以后再说。”   齐宁闻言,心下更是一荡,顾清菡这句话就等若是允诺以后两人还有可能,知道今日能这样已经算是达到极限,再有进展只能是突破顾清菡的底线,不会被顾清菡接受,柔声道:“好,那你等我回来。”   顾清菡轻轻点头,嘴唇动了一下,终是轻声道:“那.....你早点回来!”   齐宁展颜一笑。   西川事态急迫,齐宁并无耽搁,和家人离别之后,出了京城,赵无伤挑选出来的一百名黑鳞营精兵已经在城外等候,清一色都是健马,齐宁出城之后,这一次倒并没有藏着掖着,带领手下百骑一路向西,途经襄阳,顺长江而上,过夷陵到南津关,西川陆路难行,即使是快马,也抵不得水陆迅速,是以改陆路走水道,一路上倒是颇为顺畅,水路抵达瞿塘峡之后,上岸走陆路,直往成都方向而行。   溪沐进京告急,虽然日夜兼程,但却已经过了一些时日,齐宁此番前来西川,不耽搁一分一毫,也依然花去数日时间,黑岩洞每一天都可能有人被杀,这一转眼间已经是半个月过去,黑岩洞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齐宁也是根本不清楚。   溪沐此番自然也是跟随齐宁一行人折返回来,好在乘船之时,众人在船上也有了休息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倒也并无消耗的太剧烈。   抵达成都锦官城外的时候,这日已经是黄昏时分,齐宁本想直接前往黑岩洞,但也知道既然敌手是一张庞大的网,在西川要对付那伙人,仅靠自己手里这些人力量实在是薄弱,必须要借助西川的兵马方可,如今西川的兵权掌握在韦书同的手里,而且韦书同对于西川的局势自然比自己更为清楚,先面见韦书同了解一下情况更为合适。   守城官兵见得齐宁率领百骑而来,也是吃了一惊,得知是护国公抵达,自然不敢拦阻,只是齐宁想到这一群骑兵入城之后,快马冲驰难免会惊扰到城中的百姓,下令段沧海率众就在城门外等候,自己则是领着齐峰直往刺史府过去。   这是齐宁第二次来到锦官城,一切都并无什么改变,街道上依然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到得刺史府外,守卫的兵士并不识得齐宁,齐峰告之身份,立刻有人进去禀报,齐宁也等不及韦书同出来迎接,径自入府,刚到大厅,就见韦书同一路小跑过来,还是一身便服在身,和上次相见,韦书同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而且身材似乎又稍有发福,瞧见齐宁,韦书同显然是大感意外,上前来躬身行礼:“下官参见国公!”   隆泰下诏晋封齐宁为护国公,虽然时日不长,但各地的封疆大吏自然都早已经知道。   但韦书同的表情,明显是对齐宁的到来感到诧异,齐宁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韦大人,有些时日不见,此番前来,是奉皇上旨意调查黑岩洞的案子,你可知道详情?”   韦书同神情一滞,错愕道:“黑岩洞?国公,莫非上次的事情.....?”   “黑岩洞洞主巴耶力被害,你可知道?”齐宁没时间废话,直接问道。   韦书同大吃一惊,失声道:“巴耶力被杀?这.....这怎么可能?国公,到底发生何事,巴耶力.....巴耶力如何被杀,下官怎地一点也不知道?”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看来韦书同这边到现在都没有接到黑岩洞那边的消息,道:“西川是你韦大人管辖之地,黑岩洞洞主被人所害,非但如此,一群逆匪在黑岩洞杀人放火,至少有数百人被害,你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   韦书同骇然道:“数百人被杀?是何人所为?”发现自己和齐宁还站在厅外,忙抬手道:“国公里面请!”   齐宁进到厅内,韦书同令人上茶,这才急问道:“国公,下官失职,确实不知黑岩洞发生如此大事。上次黑岩洞被人构陷之后,下官等国公回京时,特地让人送了些礼品过去,也算是给他们压压惊,巴耶力也派人给下官送来些皮货,对下官表示感谢。下官让人对他说过,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来找下官,此后下官忙于其他事情,到没有和那边接触,也没有听说那边发生何事.....!”   “一群人封锁了黑岩洞与外面的联系,在黑岩岭杀人放火。”齐宁冷笑道:“巴耶力也被那帮人砍了首级,悬挂在旗杆上,威吓百姓,黑岩洞万般无奈之下,派人前往京城报讯,皇上知道此事,下令我前来调查此事,务必要将那帮逆匪捉拿归案。”   韦书同神色凛然,怒道:“真是胆大包天,那帮逆匪竟然如此穷凶极恶。”起身道:“是下官失职,罪该万死,下官将竭力配合国公,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若是不能将那帮逆匪捉拿归案,下官宁愿辞官!” 第一一二八章 信函   韦书同慷慨激扬,齐宁却是不以为然,心想西川发生如此骇然听闻的事情,即使被人刻意封堵消息,但你作为西川刺史却一无所知,实在是有失职责。   “韦大人,我个人以为,这一次屠戮黑岩洞的凶手,和上一次构陷黑岩洞谋反的那帮人应该是同一伙人。”齐宁冷声道:“上一次构陷黑岩洞谋反的真凶,至今还没有找出来,但他们显然一直在西川活动。”   韦书同面显愧色道:“这都是下官无能。下官也一直在追查此案,希望找出真正的幕后凶手,但是.....!”   “罢了。”齐宁挥挥手,“李弘信最近如何?”   韦书同忙道:“他的儿子死后,李弘信就一直待在蜀王府,闭门谢客,下官一直派人注意那边的动向,也确实没有见到有人拜访过蜀王府。蜀王府上下也都老实得很,下官听说李弘信每天在蜀王府的佛堂之中,日夜诵经,而且一日三餐只吃斋,看起来就像是在家出家。”   “此人没有那么老实。”齐宁淡淡道:“影鹤山庄那边可有消息?那位陆庄主是否也一直不见踪迹?”   韦书同颔首道:“影鹤山庄已经是空无一人,山庄已经荒芜。”   “对了,据我所知,神侯府那位轩辕校尉尚在西川,你可知晓?”齐宁盯住韦书同眼睛:“他是否和你保有联系?”   “轩辕校尉?”韦书同又是一怔,奇道:“国公,轩辕校尉早就回京了,难道你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还向下官辞行,难道.....!”   齐宁一愣,也是有些意外。   齐宁从神侯府得到的消息,轩辕破一直在西川办差,为此甚至错过西门战樱的婚事,他本以为轩辕破既然留在西川,多少还是会和韦书同有联系,却不想韦书同竟说轩辕破早已经返京。   如此说来,轩辕破根本就不在西川,神侯府对外宣称轩辕破留在西川只是一种掩饰?又或者说,轩辕破欺骗了韦书同,一直潜匿在西川?   齐宁心下狐疑,但这时候也没有时间多问这些事情,起身道:“我本是想过来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既然韦大人并不知道黑岩洞那边的消息,我只能先去看看情况。”   “国公,有逆匪在黑岩洞杀人放火,下官后知后觉,罪该万死。”韦书同立刻道:“下官这就调集兵马,前去围捕逆匪。”   “我只怕他们早就撤走。”齐宁道:“这一次我前来西川,他们定然已经得到了消息,既然知道我会找韦大人领兵前往,自然不会留在那里等我们过去。”   韦书同道:“下官调兵前往,一来是尽可能找寻那些逆匪的踪迹,二来也可以保护国公。”   齐宁心想保护我倒是用不上,但想到黑岩洞经此一事,洞主被杀,整个黑岩洞上下定然是人心惶恐,此时若是领兵前往,让黑岩洞的人看到官兵前往支援,应该多少可以稳定人心,颔首道:“你立刻调集人马,我们即刻前往黑岩洞!”   韦书同也不耽搁,拱手退下,好片刻之后,才过来道:“国公,下官令姚思远就近调集五百精兵前往,下官这就随国公一同前往。”   “你公务繁多,事情未明,我先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情况。”齐宁道:“若是需要支援,到时候你再领兵前往,将五百人交给我就好。”   韦书同忙道:“下官遵从国公意思。”   姚思远是韦书同手下的头号战将,五百名精兵也是韦书同刺史府的近卫,无论是战斗力还是装备都非其他西川兵马可比,而齐宁对姚思远倒是略有所知,当初黑岩洞被污蔑谋反,韦书同派兵围剿,统兵大将便是姚思远。   姚思远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骁将,见到齐宁,立刻参拜,齐宁也没有时间多说,下令姚思远带着五百精兵随同。   出城之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与段沧海带领的一百人马汇合之后,点起火把,连夜向黑岩洞赶去。   黑岩洞距离锦官城并不近,众人快马加鞭,一路上只是短暂用些干粮,次日黄昏之前,已经抵达黑岩岭,黑岩岭山脉起伏,黄草遍处,而且越是靠近山岭,道路行走起来也就越艰难,甚至许多地方根本就没有道路可走,好在前番围剿黑岩岭的时候,姚思远倒是派人摸清楚了黑岩岭四周的地形,而且溪沐就是黑岩洞的人,对这里的地形更是熟悉无比,作为向导领着兵马抵达黑岩岭主岭。   齐宁领兵前来是为了稳定人心,但也知道苗人素来对官兵有排斥心理,并不让兵马进入山内,只让他们在山岭脚下待命,令齐峰领了几个人跟随自己进山。   溪沐领着齐宁等人在天黑之前赶到寨子里,还没进寨,齐宁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之前到过黑岩洞,见过寨里的人们勤劳质朴,但一直到得山岭上面,沿途竟然是罕见人迹,只走到巴耶力的寨子里,终是看到许多苗家百姓三五成群地坐在地上,一个个看起来神情呆滞,就似乎是受到过大惊吓。   众人看到溪沐带着齐宁等人进寨,这才纷纷站起来,目光都落在了齐宁身上,溪沐高声道:“大家不要担心了,国公.....我们的大救星来了!”   他话声刚落,前面不远传来声音道:“溪寨主,溪寨主.....!”声音之中,一群人迅速迎过来,溪沐加快步子上前去,道:“我将锦衣候请了过来,大救星到了!”   他已经知道齐宁晋封为锦衣候,但黑岩洞的苗家人却并不知情,知道这时候若是说国公来了,众人反倒不知道是谁。   那群人看向齐宁这边,纷纷跑上前来,跪倒在地上,齐宁迅速扶起领头的一名老者,道:“快起来,依芙在哪里?”   那老者年过六旬,被齐宁搀扶起来,颤声道:“侯爷,您.....您先进屋看一样东西,咱们.....咱们一直等着你过来!”   齐宁不知老者要让自己看什么东西,这时候溪沐在旁已经道:“这位是清泉寨寨主莽乌老爹!”   “莽乌老爹!”齐宁没有丝毫架子,拱手行礼。   莽乌忙道:“不敢不敢。”抬手道:“请!”   齐宁随在莽乌老爹身后,一行人到了巴耶力之前住的吊脚楼,莽乌老爹年纪虽大,但身体倒还利索,领着齐宁上了楼,楼梯的走道尽头,竖着一根旗杆,齐宁瞥了一眼,发现那旗杆上竟然有血迹,心下一凛,暗想巴耶力首级被斩悬挂在旗杆上,难道就是这根旗杆。   进到屋里,齐宁扫了一眼,并无依芙的踪迹,一种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莽乌老爹走道屋子的小桌边,从桌上拿了一封信函上来,道:“侯爷,这是今天一大早发现。昨晚我们要找依芙商议事情,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踪迹,大家觉得可能发生什么事情,找了一夜,今天一大早,有人发现在这桌子上放了这封信函,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依芙留下来,但有人说这上面并不是依芙的笔迹。”   齐宁扫了一眼,信函上面写着“齐宁亲收”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无一个多余的字迹。   齐宁皱起眉头,拆开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笺,只扫了一眼,脸上就已经微微变色,四周众人见得齐宁表情,面面相觑,也都猜知事情可能不好。   信上内容不多,只短短两行字。   欲要让她活命,封剑山庄救人,多带一人,杀无赦!   加起来不过二十来个字,没有任何落款,但其中的意思却是很为明显,这封信当然不会是依芙留下来,这封信之中,反倒是说依芙已经被他们所抓,想要让依芙活命,就要前往封剑山庄救人。   封剑山庄!   齐宁在来的路上,就担心依芙的安危,今次抵达没有发现依芙的踪迹,虽然担心,但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对方却让齐宁前往封剑山庄救人,着实让齐宁大吃一惊。   齐宁当然知道封剑山庄是什么地方。   封剑山庄曾经是西川赫赫有名的地方,向氏家族在西川也是武林世家,其家族所拥有的承影剑,更是十大名剑之一。   丐帮帮主向百影正是出自封剑山庄,而且当初继承了封剑山庄庄主之位,但却为情所困,将自小青梅竹马的夙影让给了一直爱慕她的陆商鹤,甚至将承影剑和封剑山庄全都交给陆商鹤,自此远去,而封剑山庄也就成为了陆商鹤的产业。   当初齐宁跟随向百影到过封剑山庄,那里地处偏僻,方圆二十里地之内几乎都是没有人迹,而且建于地势极高之处,在山庄可以俯瞰周围的景色。   陆商鹤得到封剑山庄之后,却并无将封剑山庄当做居住之地,反倒是另建影鹤山庄,多年过去,当初威震西川的封剑山庄早就失去了辉煌,反倒是陆商鹤的影鹤山庄成为了八帮十六派之一,名动蜀地。   齐宁万万想不到,那帮人竟然要让自己孤身前往封剑山庄赴约解救依芙。   陆商鹤!   齐宁此时当然会想到这个人。   东海剿灭了江家,将一场天大的谋反阴谋扑灭于隐患之中,而陆商鹤当时正在东海,东海水师剿灭江家在海上的势力之时,陆商鹤却趁乱逃脱,下落不明。   齐宁这时候却已经想到,既然对方约在封剑山庄,那么此番事件,撇不开陆商鹤的关系。   他这时候也再一次确定,自己之前一直怀疑在楚国有一股庞大的势力隐藏在黑暗之中,谋划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确实是存在,而这股势力从西川串联到东海,势力之强,只怕远在自己的估算值上。 第一一二九章 丧洞孤尸   齐宁上一次来到西川,其实就已经知道这股势力背后的主谋被称为地藏,而且这股势力似乎从一开始就纠缠上自己,当初在齐家老宅,就有地藏的人渗透进去。   从荆州的齐家老宅,到西川,再到东海,一股无形的绳索将这股势力联系在一起。   地藏是谁?齐宁不复得知,这当然只是一个代号,谁都可能是地藏。   李弘信可以是,陆商鹤可以是,甚至大街上任意一个行人也有可能是地藏。   “侯爷,不知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可有依芙的下落?”莽乌老爹见得齐宁沉思良久,忍不住轻声问道。   齐宁回过神来,他知道这个时候若告知依芙被人抓走,更会让黑岩洞的人们心下惶恐,而这封信函拆封之前是密封,黑岩洞的人显然不知道依芙被人所抓,笑道:“不用担心,我会找到依芙。”心知这种时候不好多说什么,问道:“这几天除了依芙失踪,寨子里可还有人被害?”   莽乌老爹看了溪沐一眼,才道:“溪寨主前往京城之后,黑岩洞这边就太平下来,此前每天都有人遇害,但自那以后,那帮歹人就似乎是消失了一样,再无人被害。”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对方在黑岩洞杀人放火的最终目的,确实是为了引诱自己前来西川,等到溪沐离开前往京城报讯,对方便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倒也不必再在黑岩岭杀人行凶。   他将那封信函握在手心,心知这信函上所说的内容,应该没有虚假,那伙人既然能在黑岩岭肆意杀人放火却不漏形迹,那么要从这里抓走依芙,确实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他现在除了担心依芙的安危,亦是担心向百影的安危。   按照溪沐的说法,那伙人之前向巴耶力索要一个人,巴耶力自然是不可能将其交出,而齐宁当然也知道那帮人索要的人应该就是向百影。   那帮人如何知道向百影藏身在黑岩洞不复得知,但能够在黑岩洞找到向百影,显然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   屠戮黑岩洞的目的,本就不只引诱齐宁前来西川一个目的,在这里搜找到向百影的下落也是他们另外一个目的,而这本就是一石二鸟的计划。   向百影当初身负重伤,被齐宁带来黑岩洞,知道此事的人寥寥无几,整个黑岩洞,也仅仅只有巴耶力兄妹知晓,而巴耶力兄妹对此事也定然是守口如瓶,但那帮人神通广大,既然能够查到向百影藏身在黑岩洞,就有极大的可能找到向百影的藏身之地。   天色早已经暗下来,齐宁见到四周众人都看着自己,心知所有人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正色道:“大家都放心,依芙不会有什么事情,我一定会让她完好无损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一次黑岩洞遭受逆匪的残杀,皇上得知此事之后,大感震惊,也很是愤怒,下旨由我前来彻查此事。”神情变的冷峻起来,高声道:“我可以向诸位保证,黑岩洞的这笔血仇,我一定会帮大家讨还回来,参与这次杀戮的歹人,我定会让他们一个不漏地全都伏法,让冤屈被害的亡灵得以安息。”   在场众人闻言,都是神情肃穆,莽乌老爹颤巍巍地跪倒下去,在场其他苗人也纷纷跪下,齐宁立刻伸手扶住莽乌老爹,摇头道:“万不可如此。”心中却是十分自责,知道黑岩洞遭受这样一场大劫难,归根结底,自己需要承担极大的责任。   “我今晚在这里歇息一晚,大家也都好好歇歇。”齐宁朗声道:“不过大家也都不要疏忽防备,莫让贼人有机可趁。”   莽乌老爹也是高声道:“侯爷一路辛苦,疲累得很,大家就不要在这里打扰了,先都散了,侯爷既然来了,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莽乌老爹在黑岩洞显然也很有威望,几句话之后,大家也都纷纷散去。   莽乌老爹这才道:“侯爷,你在这边先歇着,我让人置备酒宴,待会儿.....!”   “老爹不必如此。”齐宁立刻道:“这种时候也不便摆设什么酒宴,如果真要摆设酒宴,等到那些凶手归案伏法,咱们再一起祭奠冤死的亡灵。”   莽乌老爹神情凝重,点点头,这才退了下去。   虽然没有置办酒宴,但莽乌老爹还是让人很快送来了食物,齐宁和随行几人用过晚饭,令几人轮班休息,不可疏忽大意。   到得半夜时分,齐宁先在楼里面找了一捆藤绳,这才从后窗翻下吊脚楼,按照自己的记忆,向山崖方向过去。   当初向百影被安排在丧洞藏匿,是由巴耶力亲自安排,而且为了隐秘,更是在深更半夜才行动,齐宁对当时的路径到时能够记得清楚,在夜色之下宛若幽灵般走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到得一处悬崖边上。   夜风凄冷,齐宁走到悬崖边上,记得顺着悬崖下去,那丧洞就在山壁之中。   齐宁记得那丧洞距离崖顶有三四米距离,洞口也做了掩饰,若非知道此处,极难找到,这时候四下寂然无声,而齐宁内力惊人,以他的能力,附近若是有人藏匿,很容易就能发现。   他确定周边无人,这才将藤绳一端系在崖边的石墩上,放下藤绳,这才顺着藤绳往下去,他估算好距离,没过多久,便已经到了丧洞的位置,瞧见丧洞入口用石块封住,当下运气在右手,猛力一推,便将那石块推开,露出缝隙来,齐宁身子一荡,跃进洞内,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齐宁回身用石块再次封住洞口,这才往里面走了一小段路,弯弯曲曲的石洞里面寒气逼人。   齐宁取出早就备好的火折子,燃亮火折子,照着道路前行,他知道这里面存放了不少棺木,而向百影被安置在最里面的石室内,记得当初巴耶力派了黑岩洞医术最高明的哲戈老爹陪同巴耶力在丧洞之内,却不知那这个老爹如今是否还在这里面。   顺着石道走了好一阵子,终于瞧见最里面的石室,齐宁心中却是紧张起来,缓步靠近过去,里面一片冷寂,再加上阴气森森的氛围,实在有些渗人。   齐宁举着火折子靠近到石室里,却见到一人蜷缩在角落里,只是看那体型,却不像是向百影,加快步子过去,到得那人边上,伸手轻轻碰了碰,那人却没有任何反应,齐宁微一用力将那人扳过来,那人就像石头般僵硬,保持原来的姿势转过来,齐宁只瞧了一眼,心下凛然,这时候已经认出,正是哲戈老爹。   只是哲戈老爹面色惨白,只看脸上的肤色,就知道已经死去。   石洞内寂静的可怕,齐宁赫然站起身来,举起火折子四下里检查,这丧洞虽然隐秘,但里面的布局却是一目了然,齐宁方才从洞口进入这最里面,沿途所有一切尽收眼底,却并无瞧见向百影的身影,由此可见,向百影已经不在这丧洞之中,此时却又看到哲戈老爹的遗体,更是让齐宁心往下沉。   他神色凝重,这石室之内已经没有食物,就是连一滴水也不见,而哲戈老爹遗体之上并无伤痕,倒不像是被人所害。   他忽然想到,从崖顶要进入这丧洞之内,必须以藤绳为梯,而巴耶力为了保护向百影的安全,离开之后,自然是要将藤绳取走,以免被人看破。   向百影和哲戈老爹在这丧洞之内疗伤,吃喝供应自然是由巴耶力秘密来做,为了隐秘,巴耶力自然不可能每天都会往这里送食物,而是每隔一段时间便送来一批食物和水。   齐宁不知道巴耶力几天会送来一次,但黑岩洞被人所困,这丧洞内的饮食很可能就终止。   黑岩洞的百姓连续被杀,巴耶力当时自然是处于高度压力之中,那种情况下,第一个自然是想着如何救出那帮杀手保全黑岩洞,即使想到要给向百影送去饮食,但那时候已经知道对方是冲着向百影而来,而且自己的行踪一定会被敌人监视,那种情势下,为了保护向百影的藏身之地,更不可能前来送食。   向百影当初就说过,施展逆筋经之后,经脉错乱,想要恢复过来,绝非短时间内做到,在没有藤绳的情况下,换作从前的向百影要攀上悬崖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但重伤之下的向百影只怕没有那等能力攀上悬崖。   至若哲戈老爹,更不可能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离开丧洞。   他仔细查看了一下哲戈老爹的遗体,忽然意识到,哲戈老爹很可能是被活活饿死在这里,丧洞内外并无任何食物,巴耶力被杀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来月,无论是谁,半个月不饮不食都很难坚持下去,更何况两人在丧洞之内煎熬的时间可能会更长。   丧洞之内全无打斗的痕迹,按照向百影的性情,即使是死,也不可能束手就擒,如果真的是被敌人找到这里,势必会留下搏杀的痕迹,但丧洞之内却看不出一丝打斗遗留下来的端倪。   如果不是敌人杀进来,那向百影又是如何离开丧洞?他如今又身在何方?   -- 第一一三零章 山庄诡影   齐宁走到洞口处,临空俯视,这山崖下面深不见底,向百影要离开,就只能是向上攀爬,他探头仰视,虽然距离崖顶不过几米之高,但上面的崖顶却是向外凸出一截子,山崖延展下来,山壁却是往里凹,而且山壁平滑,更不方便向上攀爬,莫说受伤的向百影,就算是常年攀壁的老手,要从洞口爬上去,那也不容易,可说是凶险万分。   向百影不在此处,齐宁自然不在这里多留,眼下也不是处理哲戈老爹尸首的时候,顺着藤绳爬上悬崖,一阵冷风吹来,齐宁浑身上下竟然是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回到寨子里,已经是子夜时分,齐宁走出门外,齐峰正在外面值守,见到齐宁出来,忙上前道:“国公,你还没歇息?”并不知道齐宁方才已经出去了一趟。   齐宁并没有回答,微一思索,才道:“你们几个留在寨子里,只要你们在这里,寨子里的人心里便会踏实许多。”   齐峰听出意思,小心翼翼问道:“国公,那您....?”   “我有件事情要立刻去办。”齐宁嘱咐道:“若是明日寨子里的人问起我,你便说我得到了依芙的消息,前去与她汇合。无论寨子里的人情绪如何,你向他们保证,咱们一定会让凶手伏法!”   齐峰对齐宁性子颇为了解,知道小国公此刻离开,非同小可,很可能是一次凶险之行,立刻道:“国公,他们留下就可以,我随你一同前往。”   齐宁摇摇头,道:“你听我吩咐就好。”   “国公....!”   齐宁皱起眉头,冷声道:“让你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哪里有那么多废话,如果寨子里真的有人再被杀害,回来我第一个拿你是问,你可听明白了?”   齐峰知道齐宁既然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不敢违抗,无奈道:“那国公你一定要小心,小的.....小的在这里等你回来!”   齐宁轻拍拍齐峰肩膀,也不废话。   寨里的人大都已经回屋歇息,齐宁悄无声息离开寨子,到了山脚下,今夜无月,天地间一片昏暗,他径自到了段沧海等人驻地,段沧海领着数百人布防在山脚下,一直都是严阵以待,见得齐宁回来,段沧海忙迎上前来:“国公,山上情况如何?”   “目前还算平静。”齐宁道:“不过大家经受劫难,情绪不算稳定,你们就守在这山脚下,我回来之前,严密注意黑岩洞的动向。”   “是!”段沧海一拱手,齐宁已经走向自己的惊鸿马,此番出来,齐宁乘坐了皇帝御赐的惊鸿马,这匹马速度奇快,上山之时,齐宁将它留在山脚,这时候见到主人过来,惊鸿十分亲昵地迎上来,齐宁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段沧海已经跟上来,急道:“国公要去哪里?”   “我有件事情要办,不能耽搁!”齐宁肃然道:“这边就交给你,万不能出任何差错!”也不多做解释,一兜马头,拍马便走。   依芙落在对头的手里,情势危急,而信函之上只说明了地点,却并无让齐宁什么时候前往,但齐宁却很清楚,如果衣依芙真的在那帮人手中,自己绝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只能是越早越好。   他自然知道,对方既然苦心将自己引到西川,如今又以依芙为饵,那么在封剑山庄必然是布置好了天罗地网,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自己就这般孤身前往,或许很为冒失,所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但他却更加明白,在这世上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亦有所不为。   依芙性命危在旦夕,自己若是畏惧陷阱而不敢前往,那与贪生怕死之徒全无两样。   虽万千人,吾往矣!   封剑山庄距离黑岩洞道路不远,而且西川道路难行,好在齐宁倒是知道封剑山庄的位置所在,单人匹马,直往封剑山庄方向赶去。   惊鸿名副其实,宛若流星,惊鸿一现,路人听到马蹄声,还没有看清楚齐宁的样貌,惊鸿便一闪而过,等到行人回头再看,惊鸿早已经是一骑绝尘。   到得次日黄昏时分,齐宁已经远远望见封剑山庄所在,他并无骑乘惊鸿直接过去,回到距离封剑山庄最近的镇子上,找了一处地方将惊鸿寄养在那边,随即又在镇子上找了一家酒楼,放开手脚大吃了一顿,等到酒足饭饱,结了账,天色已经暗下来。   齐宁趁着夜色再次往封剑山庄过去。   封剑山庄建在一处小山上,当初选择此处,似乎也是为了向世人显示封剑山庄的孤高,小山四周都是依依林木,夜色之下,宛若无数幽魂的触手一般,小山顶部,便是古朴的封剑山庄,只是此处罕有人至,普通人也不敢靠近封剑山庄,是以整座山庄弥漫着一股子阴森气息。   从山脚有一条道路通往封剑山庄的正门,石阶已经布满了青苔,齐宁自然不会从正门而入,借着夜色靠近小山,绕到小山后面,从封剑山庄的后方上山,后山并无道路,只能在林中向上行,换做普通人,这当然是一段艰难的道路,但齐宁如今内力深厚,而且饱餐一顿,体力正盛,并没有耗费太大的力气,便已经到了山庄后墙外。   山庄之内没有一丝火光,静的可怕,乍一看去,这山庄只能似乎空无一人,但齐宁心知对方既然约自己前来封剑山庄,这里面自然是设下埋伏。   对方到底是些什么人,今晚大可以揭晓。   他深吸一口气,轻盈地翻上墙头,居高临下向院内扫视一遍,并无察觉到有人迹,但他很清楚,自己只要进了院子,就等若是进入了对方布下的陷阱范围。   从墙头跃下,齐宁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似乎都处在警觉之中,这封剑山庄并不小,前庭后院加上左右侧院,形成一个豪阔的建筑群。   正自寻思该往哪里寻摸,忽听到一声怪叫传来,齐宁心下一凛,那声音从东北角传过来,却不知是何人发出。   他凝神静气,又听到那怪叫声传来,竟是感觉那怪叫声颇为耳熟,循声向东北角过去,越是靠近,怪叫声也就越是清晰,腾身跃上一处屋顶,矮下身子,蹑手蹑脚往前行,这时候听得那怪叫声嘶吼两声,匍匐在屋顶,摸到屋檐边,居高临下望过去,只见到下面是一处空旷的院落,院子当中两人正在缠斗,而四周亦是分散站着数人。   齐宁皱起眉头,看到院内的一群人,心下吃惊,这时候更是瞧明白,那缠斗中的两人,其中一人竟赫然是向百影。   齐宁万没有想到向百影竟然会出现在此处,心中凛然,而此时也瞧清楚,与向百影缠斗那人身材魁梧高大,身长九尺,筋肉虬结,上身赤裸,全身上下布满了伤痕,而那人手里挥舞着一块长形巨石般的铁器,每一次挥出,都是劲风呼呼,宛若千斤之力。   药尸!   齐宁倒吸一口冷气,眼前那与向百影缠斗的壮汉,却正是一具药尸。   齐宁当初初入西川,就遇上依芙被人追杀,那一夜第一次见到了药尸,药尸没有痛觉,是白猴子用药物炼成,而且并非一具,有雌雄双尸,只不过那具女药尸已经被齐宁所斩,只有男药尸留存下来。   药尸在此,白猴子自然也在此。   齐宁目光扫过,却是发现围站在边上的那几道身影却都是老熟人。   药尸的主人白猴子自然在其中,除此之外,二胡老怪空山弦、绿袍老怪任阡陌也都在院子,不远处一人一身青衣,头戴小帽,双手背负在身后,却正是上一次在庄内见过的青衣总管。   齐宁当日与这青衣总管交过手,知道这青衣总管武功颇为了得,绝非善于之辈。   四人站在四个方位,将向百影围在当中。   齐宁实难想到,这伙人竟然聚集在此处。   他最后一次见到白猴子这几人,却是在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之时,那次这几人跟随花想容潜入千雾峰,想要趁八帮十六派与黑莲教厮杀之际,进入迷花谷冰潭,破棺取宝,但却功亏一篑,仓皇而逃,自此便再也没有见过这几人的下落。   早些时候,齐宁并不知道这帮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这帮人当初追杀依芙,自然是与构陷黑岩洞谋反的幕后之人有关联,换句话说,这帮人必定是那位地藏的同党。   今日见得这几人身处封剑山庄,与这青衣总管明显是一伙,而青衣总管是陆商鹤的人,由此亦可证明,陆商鹤即使不是地藏,也定是地藏的同党。   那药尸手中巨铁挥动,向百影却只是闪躲,并没有轻易出手。   却听到桀桀几声笑,那白猴子阴阳怪气道:“向帮主,你是想耗费药尸的体力再行出手?我劝你还是别费心思,这畜生就是一具能够杀人的尸首,他根本不知道疲累,既然已经盯住了你,除非你丧命在它的巨铁之下,否则他不会停手。咱们找了你许久而不可见,却不想你今晚主动送上门来,你可别怪咱们不客气。” 第一一三一章 旁门左道   齐宁在屋顶上俯瞰向百影,见得向百影闪动之间倒也十分灵敏,暗想难不成向百影的伤势已经复原?如果向百影果真已经恢复,那么即使被这群人围困,想要脱身也并不困难。   照此看来,自己之前的推测倒也没有错,向百影确实是自己从丧洞出来。   那药尸倒似乎真的如白猴子所言,抡着巨铁挥动,不知疲倦,每一次挥出都有着劈山倒海的气势,齐宁心知若真的被这巨铁打中,血肉之躯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向百影身形闪动,但那药尸却是步步紧逼,竟是将向百影逼得连连后退。   空山弦嘿嘿笑道:“向帮主,咱们听说你受了重伤,本还想着三两年见不到你身影,方才你突然出现,还真是吓了咱们一跳,不过瞧你现在的样子,和一具药尸搏杀都如此狼狈,看来你的伤势并未复原。”   “若是被丐帮那些叫花子瞧见他们的帮主如此狼狈,不知作何感想?”绿袍老怪任阡陌也是幸灾乐祸笑道:“先前丐帮实力雄厚,江湖上的人士看到丐帮弟子,心里便会怵三分,谁都不敢轻易与丐帮弟子为难,可是若被他们瞧见向帮主这幅模样,自此以后,那些叫花子只怕连残羹剩饭也没得吃了。”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大笑出声,唯独那青衣总管自始至终如同一块石头般站在那边,一言不发。   “二胡老怪,你先前还说我的药尸中看不中用,现在可知道厉害了?”白猴子不无得意道:“丐帮帮主都不是我药尸的敌手,这江湖上还有几人能敌得过我的药尸?”   “哈哈哈,小矮子,就当我之前说话是放屁。”空山弦大笑道:“你的药尸武功了得,有悉心栽培,称霸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几人冷嘲热讽,向百影却是当做没听见,但形势却颇为严峻,那药尸就是一头杀人的机器,占了上风,攻势更猛,眨眼之间,已经是将向百影逼向了院墙边上。   齐宁见得向百影情势危急,心下担心,便想出手相助,但却又有些疑惑,无论向百影身体是否恢复,他终归是江湖上顶尖高手,面对一具药尸,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没有还手之力。   正在寻思,忽听得那药尸又是一声怪嚎,仔细瞧过去,却见到向百影已经被逼得背脊贴在墙壁上,无路可退,那药尸双手握住巨铁,已经临头照着向百影砸了下去。   齐宁心下惊呼,暗叫不好,却听得“砰”一声,那巨铁竟是已经打在了墙壁上,石墙顿时就被砸开一个大窟窿,但向百影却已经如鬼魅般闪身躲过,绕到了那药尸的身侧,药尸察觉目标闪开,便要转身,可那巨铁却被卡在石墙之中,一时间却挥动不出,也变在这一瞬间,向百影欺身上前,身体腾起,右手手掌呈刀状,在药尸的脖子上横切而过。   鲜血喷涌,向百影手刀过处,要是那颗硕大的人头便已经身首分离,直直飞了出去。   齐宁看在眼里,几乎欢呼出来,这时候终于明白,向百影迟迟未动手,并非不是药尸的对手,而是早就想好了法子,将那药尸引到墙边,趁其兵器不能动弹之时瞬间发难,这一切却都是在向百影的计划之中,最终一击得手,眨眼间便取了药尸的首级。   白猴子等人见状,都是目瞪口呆,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向百影飘然落地,淡淡道:“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白猴子猛然间尖叫一声,厉喝道:“我杀了你!”手中白幡飘动,便要往向百影冲过去,这时候终于听到那青衣总管冷声道:“住手!”   白猴子显然对那青衣总管异常忌惮,青衣总管一句话,白猴子便不敢上前。   但他前番被齐宁毁了女药尸,今日又被向百影解决了男药尸,这两具药尸都是他花了数年时间,付出无数心血才练成,对他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宝贝被毁,心中的愤恨又如何压制得住,情急之下,虽然不敢冲上前,却是在原地连翻几个跟斗,怒不可遏。   “江湖上都说向帮主武功出神入化,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青衣总管依然保持着背负双手的姿态,面朝向百影,平静道:“江湖传言向帮主已经被人所害,鄙人想着一代高手陨落,心中还有些伤感,今日见到向帮主毫发无伤,倒是很为欢喜。”   向百影笑道:“阁下一说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口是心非之人,见到向某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你绝不会高兴。”   青衣总管笑道:“向帮主说话太直接,连场面上的话也不说几句?”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又何必在场面上做文章?”向百影道:“你们在黑岩洞杀人放火,目的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今日我就在这里,你们又能如何?”   白猴子忍不住道:“姓向的,你知道那些人是我们杀的就好。他们是我所杀,却是因你而起,到了阴曹地府,他们都要向你讨债。”   向百影仰首夜空,长叹一声,道:“不错,向某连累那些无辜之人,心中有愧,虽死也不能偿还。”   绿袍老怪任阡陌叹道:“江湖上都说向帮主大仁大义,果真是如此,向帮主,你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你能明白这一点,着实难得。”   “我是害了很多人性命,此生都无法偿还。”向百影神色黯然。   任阡陌上前一步,凝视着向百影的眼睛道:“人生在世,孰能无错,只要能够偿还自己欠下的债,自然是一身轻松,向帮主,你现在是否感到心头沉重,愧对那些亡灵?”   向百影微微点头。   任阡陌又道:“我现在有个法子,只要你依着我的法子去做,就可以将自己欠下的债全都还清,自此以后,你还是一个受人敬仰的大英雄。”   向百影苦笑道:“什么法子?”   “你大可以前去和那些亡灵当面道歉。”任阡陌道:“你是丐帮帮主,身份了得,你若能主动向他们道歉,他们一定会原谅你。”   “我向他们道歉,他们可以原谅我?”向百影问道。   齐宁在屋顶隐隐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到底哪里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见到任阡陌缓步走向向百影,温言道:“当然可以原谅你。黑岩洞的那些苗人性情淳朴,你做错了事,只要说明原委,便说自己是在那边养伤,他们明白了你的难处,自然不会再怨恨你。”   “那你说的法子又是什么,如何可以见到他们?”向百影问道。   任阡陌此时距离向百影不过三四步之遥,声音柔和:“你只要提起自己的手,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如此一来,便可魂魄出窍,那便可以见到那些冤死的亡灵了。”   “打在自己的天灵盖上,便可以见到他们?”   任阡陌道:“不错,你听我话,抬起你的右手,慢慢抬起来,不错,将你的气力全都灌注到你的右手,慢慢来,对.....!”他声音越来越柔和,而向百影就似乎是迷失了心神一般,竟真的在任阡陌的指挥下,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右臂。   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终于明白,向百影竟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任阡陌的幻术所迷。   白猴子擅长炼药尸,空山弦可以利用琴音惑人,之前齐宁倒是知道这任阡陌精于古阵法,今日才知道,此人非但对阵法精通,竟然还擅长幻术。   他知道向百影如果真的被幻术所迷,那么整个人就会不由自主被任阡陌控制,任阡陌现在明显是想让向百影自尽,他屏住呼吸,握紧拳头,心知此种情势下,自己必要大喝出声。   “向帮主,那些亡灵都在等着你,你现在将自己的右手照着天灵盖重重打下去,我保证你一定可以见到他们.....!”任阡陌声音惑人:“不要犹豫,用力打下去.....!”   齐宁心知向百影在生死存亡之间,便要呼喝出声,却不想就在此时,向百影猛然间身形前欺,抬起的右手成掌,竟是向任阡陌一掌拍了过去,在场几人本以为向百影已经被任阡陌控制住,却不想突起变故,那任阡陌大吃一惊,骇然变色,好在反映到也是极为迅速,向百影掌风袭来,此人足下一蹬,身体已经向后飘去。   向百影也不追上去,只是淡淡笑道:“果然是些旁门左道,此等惑人心智的手段,向某二十年前就已经见过,只是想瞧你到底是不是能玩出新花样了,但终究还是让向某失望,比起当年那些人,你的手段实在是不值一提。”   任阡陌刚才本以为控制住向百影,心头直得意,却不想早就被向百影看穿,而自己的幻术对向百影竟是没有任何作用,这是他拿手的功夫,素来自鸣得意,今日本以为凭借这门功夫击杀向百影可以立下大功,却落得如此结果,当众被向百影奚落,又是难堪又是愤怒,脸上青一块红一块,冷笑道:“那又如何,今日你还能离开这里吗?” 第一一三二章 持宝童子   向百影叹道:“向某今日既然过来,也就没有想过离开,只是想知道,那位地藏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搅起如此风浪。”   齐宁闻言,微有些吃惊,暗想原来向百影竟然也知道地藏的存在。   但随即心下却又释然,地藏能够在西川甚至东海掀起巨大风浪,当然不是筹谋一天两天,定然是很早之前就已经筹划,丐帮乃是天下间消息最灵通的江湖势力,向百影知道地藏的存在,实在算不得稀奇。   青衣总管轻轻一笑,反问道:“向帮主所说的地藏是谁?莫非是九幽之地管辖地府的地藏王菩萨?要见地藏王,就该到地狱去见,这封剑山庄何来地藏?”   向百影淡淡道:“地藏非地藏,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盯住青衣总管道:“地藏手下六大使者,阁下不知又是哪一位?”   青衣总管眉头一紧,淡淡笑道:“我实在听不懂向帮主的话。”   “地藏这些年在江湖上收揽旁门左道,六大使者出力不小。”向百影道:“向某知道你们这些年一直在活动,其实也一直在等着你们聚集在一起。这江湖上的旁门左道各路妖魔不在少数,丐帮身为各派之首,自然有责任将这些江湖败类一网打尽,只是这些人如同耗子一般,东躲西藏,不敢见到天日,要找寻起来,并不容易。”   青衣总管微笑道:“所以向帮主想利用地藏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尔后一网打尽?”   向百影淡淡笑道:“确实有这个打算。”   “只可惜向帮主太小看这些人。”青衣总管含笑道:“向帮主猜不到丐帮的长老会是我们的人,更想不到当年与你有着过命交情的生死兄弟也是我们的人,你差点死在他们手里,想必向帮主心里很不甘心。”   “能够让白虎和陆商鹤都投在他的门下,我对这位地藏倒是很为钦佩。”向百影道:“如此人物,如果有生之年不能见上一见,实在抱憾。”   “英雄惜英雄!”青衣总管移动两步,含笑道:“向帮主为何不会觉得陆庄主就是地藏?我是陆庄主手下的总管,你既然觉得我是六大使者之一,那么陆庄主当然就可能是地藏。”   向百影摇头道:“陆商鹤是有才干的,但让白虎和你们这帮人听从他的吩咐,我是万万不能相信。”盯着青衣总管笑道:“至少阁下的武功,远在陆商鹤之上。”   “多谢向帮主夸赞。”青衣总管叹道:“若是陆庄主听你这样说,心里只怕很是失望。”   “我既然来了,莫非地藏反倒不敢露面?”向百影叹道:“这位地藏思虑周密,野心勃勃,该是一代枭雄,莫非连见我一面的胆子也没有。”   “既然是地藏,当然不会是谁都能见到。”青衣总管道:“人世浑浊,地藏王菩萨要扫清世间的丑恶,降临尘世,除非洗清了自身的罪孽,否则向帮主只怕是无缘得见地藏王菩萨。”   齐宁心想青衣总管开头还在做掩饰,但现在这般说,也就是承认地藏确实存在。   “洗清罪孽?”向百影反问道:“不知该如何洗清罪孽?”   “只有两条路。”青衣总管道:“归顺地藏,听从地藏王菩萨的号令,协助地藏王菩萨扫清尘世浑浊。”   向百影大笑道:“就像你们在黑岩洞杀人放火那般?若这也算扫清尘世浑浊,那首先该扫尽的便是你们这些魑魅魍魉了。”   “人各有志,向帮主不愿意归顺地藏,就只有另一条路。”青衣总管神色阴沉下来:“变成鬼魂,也可以见到地藏!”   向百影笑道:“如此说来,我要见地藏,就只能死在这里?”   “无论你想不想见地藏,都要死在这里。”白猴子尖声道。   向百影看也不看白猴子,只是盯着青衣总管道:“其实还有一条道路,想必也能见到地藏。你是地藏六使之一,若是能够用那的性命为筹码,让地藏显身,却不知地藏会不会在意你的性命?”   青衣总管一怔,随即发出一声轻笑,道:“向帮主,若是你受伤之前,鄙人不用与你动手,也会甘拜下风。只不过今日你若要与我动手,只怕还力不能及。”背负双手侧移两步,叹道:“你的伤势根本没有复原,方才你与那药尸相斗,脚底下至少乱了两下,步伐不稳,虽然只是一瞬之间,但却已经暴露你的伤势。”   向百影道:“你可知道向某这一生最大的长处,就是不占别人的便宜。我现在身体尚未完全恢复,你正好有机会与我过上几招,否则你确实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青衣总管若有所思,白猴子已经抢着道:“用不着童子出手,我们几个就足以解决了他。”手中白幡一横,跃跃欲试,自然是想着以多打少,报了药尸被毁之仇。   向百影却不等青衣总管答话,身影一闪,已经欺身向青衣总管抢过去,右手成拳,径自向青衣总管胸口打了过去。   向百影一动手,白猴子三人立刻提起兵器,便要围攻上来,青衣总管却已经沉声喝道:“都不要动。”也不躲闪,双掌微屈,往向百影迎了过来。   青衣总管既让几人不得出手,几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呈弧形站住,倒似乎是担心向百影不低逃离,各自封住了向百影的退路。   丐帮一脉武功几乎都是帮派历代高手自创出来,没有任何的花花架子,讲究的实用有效。   丐帮弟子出身低微,本就不会太在意虚颜假面,行走江湖,第一要务但求生存为先,所以在武功上便也显露出来,但求克敌,有些招式甚至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只是向百影出身豪富之家,虽然使出的也是丐帮武功,但有些看似粗陋的招式,在向百影手上却依然显得颇有气度。   反倒是青衣总管的武功招式却十分诡异,齐宁却也见过诸多武道高手,大光明寺的武功大开大合,有大家风范,即使是赤丹媚所学的白云岛功夫,轻盈飘忽,招式唯美。   而青衣总管每一招出手,虽然谈不上阴毒,但却变化多端,招招都是袭人要害,十分狠辣。   只是转眼间,两人便已经你来我往过了四五十招,齐宁目不转睛,细细观察青衣总管的一招一式,暗想如果要与此人过招,难免要对他的功夫有所了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好在向百影此刻不处下风,与那青衣总管对阵,向百影却显得信心十足,步步紧逼,他本就是江湖上顶尖高手,连续进攻,任何人都会吃力不小。   却见到空山弦抚须道:“都说丐帮武功了得,今日一见,确实名不虚传。”   “叫花子的武功能有什么厉害的?”白猴子对向百影怨念极深,冷笑道:“你没瞧见童子只是和他试试身手,童子若真的出手,这臭叫花子不堪一击。”   空山弦瞥了白猴子一眼,笑道:“照你这样说,丐帮是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之人多的是。”白猴子冷冷道:“八帮十六派那帮人本就是一些酒囊饭袋,一个个吹嘘的能上天入地,真要打起来,老子一个个将他们都宰了。”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侏儒个子不高,但口气确实不小。   他心中有些奇怪,暗想这帮人与那花想容是一伙,今次在这里却不见花想容的身影,不知是偷偷躲藏起来,还是不在这封剑山庄。   这几人称呼青衣总管为童子,齐宁却早已经知道那地藏六使的称号,分别是焰摩使者、持宝童子、大力使者、大慈天女、宝藏天女和摄天使者,若无意外的话,眼前这青衣总管,应该就是地藏六使之中的持宝童子。   持宝童子潜伏在封剑山庄,明面上是陆商鹤手底下的总管,但实际上自然是以此为掩饰,协助陆商鹤暗中为地藏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他心下怀疑,这青衣总管既然是持宝童子,那花想容是否也是地藏六使之一?只是他确信白猴子这三人却绝非地藏六使中人,否则也不会对持宝童子如此忌惮,他们对持宝童子的态度,明显恭顺得很。   地藏在大楚各处兴风作浪,持宝童子更是声称地藏的目标是为了扫清尘世间的罪恶,这话当做笑话听听也就罢了,但这帮人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陆商鹤和白虎设下陷阱要除掉向百影,其目的是为了控制住丐帮,这一切当然是地藏所指使,那么地藏控制丐帮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要图谋江湖霸权?   陆商鹤和白虎争夺丐帮帮主之位功败垂成,白虎身死,陆商鹤虽然被当场擒拿,却又被高人所救,此后却出现在东海,协助江漫天意欲在东海谋反,如此一来,地藏的目标又不仅仅只是江湖势力,而是冲着朝廷去。   齐宁在东海设下圈套,引诱江长风供出了幕后主使,江家背后的靠山是一个被称为隐主的人,只是江长风对隐主的信息所知极少,齐宁到如今也只知道江家策划谋反的指使人正是那位隐主,隐主是谁,无从得知,齐宁心下怀疑,那隐主和地藏,是否本就是同一个人? 第一一三三章 昆仑   齐宁心中虽在思索,但目光却不离持宝童子,持宝童子与向百影交手七八十招,却已经隐隐处于下风。   齐宁心下暗暗赞叹,他知道向百影眼下的伤势绝不可能完全复原,能有个五成之力就已经是了不得,但五成之力,却足以让地藏六使之一的持宝童子狼狈不堪,暗想向百影应付持宝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自己只要等着静观其变,若是白猴子几人想要趁机以多打少,自己少不得要显身相搏。   白猴子三人的武功各有所长,但却都是以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以自己眼下的身手,正要全力以赴,即使以一敌三,也未必输了给他们。   先前白猴子还在冷言冷语嘲讽向百影,但此刻见得向百影占得上风,顿时便没了声息。   忽然之间,却听得一声清啸,只见到连连后退的持宝童子右臂忽然画了一个圈,将向百影打出的一招化于无形,也几乎与此同时,持宝童子左手拍出,明明只是一只手,但齐宁却感觉眼前发花,持宝童子这一掌拍出,竟似乎有三四只手掌拍向了向百影。   齐宁心下一惊,向百影却大叫一声:“亮出真招了。”身形迅速后退,那持宝童子却是迅速逼上,同时派出双掌,一瞬间却是画作五六掌,看得人眼花缭乱。   向百影却不再进攻,而是向后闪躲,大声道:“这是大昆仑手,原来你是昆仑山的人。”   齐宁心想原来持宝童子是昆仑山之人,他自然知道昆仑山的所在,照自己所知,昆仑山处于大楚极西之地,似乎就在古象王国附近,这持宝童子出自昆仑山,难道与古象王国还有干系?   向百影叫出大昆仑手的名字,显见是知道这门功夫。   齐宁屏住呼吸,大昆仑手果然是了得,每次出手,幻影重重,根本不知道哪掌是真哪掌是假,他知道这倒未必是什么幻术,只不过是持宝童子出手实在太快,一旦速度太快,出现的重影几能以假乱真。   持宝童子方才被向百影逼得狼狈不堪,此时拿出看家本领来,便不再留情,出手愈来愈凶狠,向百影虽然竭力闪躲,但持宝童子却如影随形,始终保持与向百影两步之遥,就如同黏着向百影的牛皮糖一般。   白猴子等人似乎也是头一遭瞧见持宝童子如此手段,脸上都显出惊愕之色。   “大昆仑手?”白猴子忍不住问道:“昆仑山难道还有后人?”   他话一出口,空山弦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白猴子顿时领会,闭口不言。   陡然听到“嗤”的一声响,持宝童子的一只手竟是抓上了向百影的手臂,向百影手臂立刻一扭,脱开持宝童子的手爪,但只这一下,衣襟已经被持宝童子抓裂,手臂上顿时出现五道血痕。   持宝童子一招得手,攻势更猛,出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齐宁看在眼里,心知这要是换作一般人,早就死在持宝童子的手里,向百影伤势未愈,能支撑到现在,已属不易,而这持宝童子的武功着实是了得,远超过自己的估计。   他心下忍不住暗自庆幸,幸亏今夜瞧见这持宝童子的拿手绝招,否则若是直接与他交上手,这持宝童子陡然使出大昆仑手来,还真是猝不及备,十有八九要着了此人的道。   此时他也已经看出来,向百影方才一番狂攻猛击,消耗巨大,此时已经明显处于下风,猛然间又听得持宝童子低喝一声,“滋”一声,持宝童子一爪划过向百影的肩头,这一次出手更狠,竟是连皮带肉抓下去一块,向百影裸露出来的肩头顿时血肉模糊。   白猴子欢声叫道:“好功夫,嘿嘿嘿,向百影,我看你们丐帮还是解散的好,就你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被江湖上称为顶尖高手,原来顶尖高手这般不值钱。”他药尸被毁,心头对向百影的恨意无处发泄,这时候见得向百影连连中招,自然是心情大快。   任阡陌先前对向百影使出幻术,却被向百影轻描淡写看穿,又恼又窘,这时候看到向百影被伤,也是显出笑意,大声道:“向帮主,我劝你还是跪下向童子俯首认输,童子素来大度,你若真心求饶,童子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他话声刚落,却听到向百影一声厉吼,双拳陡然击出,虽说持宝童子已大占上风,但向百影毕竟是丐帮帮主,持宝童子对他还是颇为忌惮,听得向百影怒吼,只怕向百影使出厉害的招数来,攻势顿时一挫,向百影却趁机足下一蹬,向后飘开,持宝童子眉头一紧,却也并无追上去,心知事到如今,向百影已经是瓮中之鳖,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向百影落地之后,长叹一声,道:“臭小子,他的功夫路数你也该看清楚了,我若再打下去,只怕真的要折在他的手里。”   此言一出,白猴子等人显出茫然之色,却听得笑声响起,几人循声看去,却见到从屋顶一道身影飘然落下来,等几人看清楚,白猴子已经尖着嗓子叫道:“是你这臭小子!”来者正是齐宁。   向百影一句话,齐宁便知道是对自己所说,有些惊讶,暗想原来向百影早就知道自己埋伏在附近。   他忽然间明白,向百影主动向持宝童子发出挑战,倒未必真的是要拿下持宝童子,听他话里意思,竟是要逼出持宝童子的拿手功夫,让自己明白持宝童子的手段,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持宝童子瞧见齐宁出现,微显错愕之色。   齐宁有乾元真经在身,内力修为日渐精进,他悄无声息躲在屋顶之上,在场诸人的注意力都被向百影吸引过去,还真是没有人发现他已经到达多时。   向百影看到齐宁,哈哈一笑,但脸色十分苍白,呼吸也是不畅,竟是盘膝坐在地上,向齐宁道:“我先歇一歇,那几个旁门左道不值一提,倒是这持宝童子乃是昆仑山的人。民间传闻,昆仑山隐居着九天神仙,凡人不可靠近,但这只是他们自我涂抹的屁话而已,追根溯源,当年有一对夫妇纵横江湖,结下了许多仇怨,后来生了孩子,唯恐仇家太多后代不保,所以远逃到昆仑山隐居起来,在那边生儿育女,传下了后代,这每一代倒也有几个高手,不过据我所知,几十年前昆仑山遭遇天灾,昆仑一门满门皆灭。”   持宝童子闻言,眼角微微跳动。   “不过此人学会了大昆仑手,应该与昆仑一门有些渊源。”向百影道:“你看了这么久,也该看出他武功路数,若是全力以赴,他并非你对手。”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向百影今夜前来,确实是为了帮自己先探探路,如此说来,向百影显然是料定自己今晚一定会出现。   白猴子几人听向百影说自己不值一提,充满轻蔑,都是显出怒容,空山弦淡淡笑道:“向帮主眼界太高,看不上我们不打紧,可是你瞧不上童子,未免太过狂妄。”   “本来我们在这里布下埋伏,只是等着齐宁上钩。”任阡陌道:“不想你向帮主不知天高地厚,地狱无门你自己闯进来,如此正好,今晚大可以将你们两个一网打尽。”   齐宁走到向百影身边,伸手握住向百影手臂,感觉他手臂微微抖动,心知向百影方才是拼了全力要让自己看明白持宝童子的路数,心中感激,又见向百影呼吸短促,知道这明显是伤势未愈的表现,更是担心,低声问道:“向叔叔,你.....?”   向百影却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打断道:“这些畜生带人在黑岩洞杀人放火,残害众多无辜,今日咱们既然找到他们,就莫让他们跑了一个人。等咱们回去的时候,提着他们几颗人头,向那些枉死的亡灵谢罪。”   齐宁神色一冷,目露杀意,点头道:“向叔叔放心,今晚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他话声刚落,白猴子等人立刻笑出声来,任阡陌哈哈笑道:“向帮主,我听说丐帮有两大镇帮绝学,现在看来丐帮还隐瞒了一门真正的绝学,那就是吹螺大法,向帮主吹起法螺的功夫,普天之下无有人及。”   白猴子向持宝童子道:“童子,这臭小子与我有大仇,你不用动手,将他交给我们就是,我们定会取下这臭小子的人头。”   “我们?”齐宁站起身,笑道:“侏儒就是侏儒,说话也不敢往大了说,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单打独斗取我性命。”   白猴子脸色更是难看,他最拿手的是炼药尸,但自身的功夫稀松平常,自知单打独斗绝不是齐宁对手,冷着脸道:“咱们今晚就是要取你性命,可不管人多人少。”   齐宁叹道:“其实我在好奇,你们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将我引到这里来,我们到底有多大的仇,你们非要致我于死地?莫非只是因为我毁了你一具药尸?又或者.....你们那位陆庄主想要谋取丐帮帮主之位,却被我坏了他的好事?唔,又或者说,东海江家意欲谋反,我将他们连根拔除?既然你们觉得我今晚一定走不出封剑山庄,总不会吝啬到什么都不说,让我做个糊涂鬼吧?” 第一一三四章 长生不死   空山弦抚须道:“这任何一件事情,都要将你千刀万剐了。”   “哦?”齐宁笑道:“如此说来,这些事儿还真是你们在背后捣鬼。是了,京城去年疫毒蔓延,莫非也是诸位的手笔?”   “那....!”白猴子抢着要说话,持宝童子却是轻咳一声,白猴子立刻住嘴。   持宝童子淡淡道:“今夜能请到护国公大驾光临,确实不容易。”   “其实几位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齐宁叹道:“如果真的要取我性命,你们去京城找我,我这人平时总喜欢四处闲逛,说不准就被你们找到了机会,你们又何必为了寻我过来,牵连众多无辜?”   持宝童子含笑道:“方才我劝向帮主归顺地藏,但向帮主似乎尚未想明白,却不知护国公又是怎样的想法?”   “怎样的想法?”齐宁笑道:“莫非你也是在劝说我归顺地藏?”   持宝童子点头道:“虽然有难度,但凡事不去试一试,又如何知道一定会失败?”   齐宁问道:“照你这样说,我今晚到这里,也未必是死路一条,还有选择的余地?”   “地藏王菩萨大仁慈,从来都不会让人无路可走。”持宝童子微笑道:“若是护国公愿意侍奉地藏王菩萨,那么那位苗家姑娘自然可以安然无恙返回,甚至我们也可以让向帮主离开。”   齐宁笑道:“向叔叔,照他这样说,你的性命就取决于我选择哪条路了。”   向百影盘膝坐在地上,淡定自若,运气调息,悠然道:“你莫忘记,人家给了你两条路选择,以后要是有机会,你给他三条路,多一条路做回报。”   齐宁哈哈一笑,白猴子越是见到齐宁淡定自若,就越是恼怒,握着白幡的手青筋毕现,瞧那样子,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这是一条路,另一条当然就只能是死路。”齐宁凝视持宝童子问道:“只是你总该和我说清楚,为何非要我侍奉地藏,我身上到底有什么长处被他看中?而且我真要是和你们走在一起,除了放走两个人,还没有没有其他好处?我好歹也是大楚的国公,算得上是位极人臣,你们想要拉拢我,总该开出更高的价码?”   向百影淡淡道:“臭小子,你和他谈条件,难道还真想和他们混在一起?”   “向叔叔,人家好心好意请我过来,而且还这般惜才,咱们是懂道理的人,就算待会儿要打,也总该说几句客气话。”齐宁笑呵呵道:“这位总管是持宝童子,持宝持宝,只怕真的有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好宝贝,万一他提出的条件太过丰厚,例如可以让我长生不老什么的,我为何不能考虑一番?”   持宝童子微微一笑,问道:“护国公想要长生不老?”   “若是穷困潦倒天天被人欺辱,我自然是希望那种生活越早结束越好,不过我现在贵为国公,享着荣华富贵,自然是想活得越久越好。”齐宁摸着下巴叹道:“阁下如果真的能和地藏王说说,让我永生不死,我还真要想想是不是该和你们合作合作。”   持宝童子笑意更浓,道:“护国公如果真的只是求长生不死,也不算什么难事。”   此言一出,白猴子等人立刻显出奇怪的神色,向百影也是微微睁开眼睛。   齐宁见持宝童子语气淡定得很,竟似乎是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心下诧异,只听持宝童子继续道:“护国公刚才问我们看中了你什么长处?其实你的长处很多,但我也不妨直言,我们最看中的还是锦衣齐家这块招牌。”   “招牌?”   “锦衣齐家和秦淮军团紧密相连,虽然如今兵权不在锦衣齐家的手中,但是秦淮军团对锦衣齐家的情感还是很深的,若是护国公统领秦淮军团,自然是人心所向。”持宝童子悠然道:“当今天下,能与秦淮军团相提并论的兵马并不多,有了护国公相助,就等若是有了秦淮军团相助,这便是我们最为看重的地方。”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这帮人竟然是想将触手伸到秦淮军团。   “你们想利用我控制秦淮军团?”齐宁摇头笑道:“你们似乎忘记了,秦淮军团如今的主帅姓岳,可不姓齐!”   “只要护国公愿意,我们有很多法子帮助你坐上大将军的位子。”持宝童子似乎并不在意将目标透露出来:“而且这只是开始,等到护国公拿下了秦淮军团,我们还可以继续帮助你登上大楚皇帝的宝座,甚至可以一统天下,护国公年纪轻轻,如果得到地藏的相助,最多不超过五年,整个天下便都在你的脚下。”   齐宁心下骇然,但面上却还是淡定道:“你们是不是自视过高了?”   “其实护国公已经领教过我们的实力。”持宝童子道:“但你所见,只是冰山一角,有朝一日你见到了地藏,才知道我所言非虚。”   “我何时能见到地藏?”   “我们助你坐上大楚皇帝宝座的时候,地藏王菩萨或许就能召见你。”持宝童子微笑道:“等到你一统天下,自然希望永生不死,而到了那个时候,地藏王菩萨就一定会助你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向百影忽然哈哈笑道:“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持宝童子,你当真不是在说梦话吗?”   “向帮主当然可以不相信。”持宝童子平静自如:“这天下本就有许多事情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你向帮主虽然是江湖上人人忌惮的大英雄,但终究也只是凡人,有些事情,并非凡人能够想到。”   “如此说来,你口里的地藏王菩萨,还真是神佛不成?”   “不是神,更不是佛。”持宝童子道:“地藏发起过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即使是神佛,对地藏也不敢稍有疏慢。”   齐宁耸耸肩,道:“本还以为你会有更好的说辞,谁知道竟然编造出这么一段神话来,我也是个凡人,所以你说的这些,我实在难以相信。”往前一步,盯着持宝童子道:“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说的不假,你又如何能让我相信地藏会让我永生不死?”   持宝童子摇头道:“事实从不需要证明,你相信便是相信,不相信便是不相信。”   “其实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证明。”齐宁双手握拳,含笑道:“你不是说地藏乃地府之王吗?那地狱自然归他管,他要谁生谁便生,他让谁死谁便死,你们几个害了黑岩洞那么多人的性命,这笔账我总不能不算,我今晚先将你们都宰了,若是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么地藏就能让你们活转过来,到时候你们中间只要有一个人活过来,我便信了你的话,到时候侍奉地藏,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向百影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法子,先将这些魑魅魍魉宰了,瞧瞧他们的地藏是否真的能让他们活过来。”   白猴子再也忍不住,叫道:“姓齐的,童子给你机会,你自己不要,那可怨不得我们。”   齐宁不屑笑道:“你的药尸都已经完蛋,你这侏儒还有什么能耐?来来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你是自己先上来,还是几个一起上,我都无所谓。”   白猴子暴跳如雷,又翻了两个跟斗,活脱脱如猴子一般,空山弦却是看向持宝童子,却见持宝童子微一点头,空山弦再不犹豫,轻叫一声,欺身而出,直向齐宁扑过去,白猴子早就忍耐不住,恨不得将齐宁撕成碎片,但他却不敢抢先出战,只怕自己上去了,空山弦他们却在一旁看乐子,这时候见到空山弦率先出手,再不犹豫,尖叫道:“宰了这小子!”双足一蹬,手持白幡,白幡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借势如同纸鸢般飘向齐宁。   任阡陌见到两人出手,却也不再犹豫,右臂一抬,手中竟然不知从何处拿出来一只铁罗盘,飞身上前去。   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任阡陌和空山弦从正面攻过来,而白猴子则是飘在半空中,从半空中探出白幡,那白幡持杆是以钢铁所铸,外面挂着一层麻布,白幡前段挂着不少铃铛,探出之时,发出叮铃铃刺耳的声音,颇有些妖异。   齐宁心知若是单打独斗,这三人任意一个都不会是自己的敌手,但三人联手来攻,自己还真是不能疏忽大意,见得白猴子白幡袭来,身形侧闪,手中早已经握住了寒刃,照着那白幡杆切了过去。   白猴子却是手臂抖动,那白幡叮当作响,齐宁却猛地瞥见白幡中寒星隐现,立刻明白这白幡之中竟然暗藏玄机,白猴子抖动之时,从白幡之中顿时打出十数点暗器来,齐宁知道像这样歹毒之人,那暗器一定是淬了毒,唐诺已经用幽寒珠帮他化过血,他倒并不惧怕毒药,不过这些阴毒之人用的什么毒,还不清楚底细,即使身体能够抗毒,倒也不必太过冒险,而且那些暗器打在身上也定然不舒服,左脚向左前方踏出,身形如魅,闪躲开去。   白猴子这样的人越是在兵器上做些手脚,就越证明其人武功稀松平常,真正的武道高手,反倒不屑于玩弄这些把戏。   ------------------------------------------------------------------   ps:还有一章晚点送上! 第一一三五章 完美融合   齐宁避开白猴子的暗器,便觉得身侧劲风呼呼,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一道人影,正是那任阡陌拿着手中的铁罗盘砸了过来。   这几人所用的兵器都是奇特的很,这铁罗盘本来是用作探测风水的工具,但此刻在任阡陌手中,却成了杀人的武器,罗盘周边冒出尖尖的利刺,锋利异常。   空山弦此刻却也从二胡之中拔出了那把细长的利剑,挺剑向齐宁刺了过去。   空山弦剑法虽然算不得有多了得,但出剑速度极快,而且把握的时机也是恰到好处,这一剑刺出,却是存了心眼,看似是向齐宁刺过去,但却存有后招,只要齐宁为闪躲任阡陌的铁罗盘稍微后退,即可迅速变招封住齐宁的退路。   铁罗盘利刺如牙,边上空山弦长剑又宛若毒蛇般刺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却见得齐宁身体陡然向后一仰,那铁罗盘堪堪从齐宁面门上划过去,这时候空山弦的长剑也已经刺到,没有想到齐宁会有此一招,“叮”一声响,剑尖正刺在铁罗盘边缘,他长剑锋利,只这一下,铁罗盘边缘的两根利刺便被剑锋所毁。   好在两人反应倒也迅速,急忙收招,齐宁却已经抓住这机会,握着寒刃的手臂斜挥出去,刺啦一声,任阡陌的臂袖顿时被割裂,他一时间还没有任何感觉,退开之后,却感觉手臂隐隐作疼,翻转手臂一看,却见到自己的右臂竟然已经被割开深深的口子,鲜血溢出,心下骇然,知道幸亏自己瘦瘦的快,否则这条手臂只怕已经是把保不住。   空山弦变招迅速,任阡陌退后之时,他却已经刷刷刷连出三剑,齐宁身形晃动,连避三剑,便在此时,却又感觉背后劲风袭来,也不回头,侧身一闪,一杆白幡从他的右肩侧堪堪冒过,若是稍微再迟一分,右肩定然被白幡击中,他眼角一瞥,见到白幡的杆尖处却真的如同长枪一般。   白猴子知道自己没有药尸可以操控,武功还真是及不上另外两人,虽然对齐宁恨之入骨,却也并不想当做靶子般与齐宁正面相搏,刚好任阡陌和空山弦与齐宁交上手,这正中白猴子的下怀,趁机绕到齐宁身后,在空山弦连连向齐宁出剑之际,猛地从背后偷袭上前,他见到白幡杆尖眼见便要扎在齐宁的肩头,心中欢喜,这杆尖上淬有剧毒,只要刺入齐宁身体,那毒性便会迅速侵入齐宁血液之中,却不想齐宁连头也没有回,咫尺之间,堪堪躲过。   白幡刺空,惯性使然,白猴子身体却已经到了齐宁身后,他见机会难得,倒也没有犹豫,左手探出,已经是抓在了齐宁的肩头,低喝一声,内力涌上手掌,便想趁势捏碎了齐宁的肩骨。   内力从掌内吐出,白猴子自信足以将齐宁的肩骨捏的碎裂,内力侵入到齐宁肩头,白猴子等着骨裂的声音发出来,可是自己催出的内力,却如同石沉大海,齐宁肩头依然是完好无损。   白猴子顿时便觉得事情古怪,而齐宁却是连身也没有转,骤然之间,白猴子只觉得自己体内的内力源源不断向手掌涌过去,他心下骇然,这内里竟是活了一般,并不受自己控制。   任阡陌和空山弦见得白猴子手掌搭在齐宁肩头,也以为齐宁肩骨必碎无疑,暗想齐宁的武功着实不弱,若是废了他一只肩骨,就等若废去了齐宁的一条手臂,再打起来取胜的把握就大得多。   可是让两人惊讶的是,白猴子那只手搭上齐宁肩头,竟然没有立刻松开。   白猴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失声叫道:“救我.....!”声音凄厉,空山弦这时候已经感觉事情不妙,听得白猴子出声求救,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却明白是那只手的问题,他虽然和白猴子性情不投,但毕竟狼狈为奸,倒也不能眼看着白猴子出事,挺剑再次向齐宁刺过去,齐宁侧身闪过,却也带着白猴子移动,那白猴子的手就如同沾在了齐宁的身上。   齐宁这一闪,正好带着白猴子到了空山弦面前,空山弦想也不想,探手一把抓住白猴子的手臂,想要将他扯过来。   他一只手握住白猴子手臂,手上用力,本想瞬间扯过来,但微一用力,却发现手上竟然是绵软无力,根本无法扯动白猴子,心下骇然,猛然加大气力,但那股气力就像是被白猴子吸取过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空山弦也是见多识广之辈,虽然一时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但也知道身陷困境,而此时自己丹田之内的内力竟然不受控制,顺着经脉直往抓着白猴子的那只手涌过去,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如同水流一般,空山弦想要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如同黏在了白猴子的手臂上一样,根本抖不开,甚至连抖动的气力也没有。   在场诸人自然不知,这正是齐宁的六合神功在吸取内力。   齐宁当初得到六合神功,便知道玄妙至极,到如今早已经是烂熟于胸,控制的收发自如。   这六合神功在人体总共有十一处可以吸取外来内力,除了双手、双脚、双肩以及两只膝盖八处穴位外,尚有眉间、脐下以及背脊三处穴位,倒也并非是全身上下每一处沾上便可吸取内力,可是只要这十一处穴位接触到外力,齐宁便可在瞬间使出六合神功,初练六合神功之时,还需要对方催动内力才能够吸取,但如今却已经能够主动地吸取对方的内力。   白猴子方才自以为得手,却不知他那手掌还没有搭上齐宁肩头,齐宁便已经做好了准备,而白猴子那只手搭上肩头,恰恰搭在右肩穴位上,正中齐宁之心,齐宁想也不想,立刻吸取内力。   向百影曾经倒是告诫过齐宁,齐宁体内有一股寒冰真气,这股真气主导着齐宁的内力修为,若是齐宁修炼纯阳之气,反倒会对体内劲气有所损伤,而修炼纯阴之气,反倒能让寒冰真气顺利容纳,增强内力,是以齐宁虽然在大光明寺得到过清经修炼之法,却担心修炼清经有伤身体,再无修炼过。   不过白猴子这群人招式阴柔,齐宁判定这伙人修炼的必然是纯阴之气,等到白猴子第一股内力被齐宁吸入之后,齐宁便感觉浑身有一种通泰之感,丹田之内一直隐藏着的寒冰真气似乎从睡梦中被惊醒一般,迅速有了反应,被吸入的内力迅速汇入到丹田之内,而寒冰真气就像是一头饥饿多时的怪兽,这时候获取了食物,立时贪婪地进食。   齐宁当初修炼六合神功,固然可以吸人内力,但最大的麻烦就是吸取进入体内的内力不能迅速被身体所消化,那些外力之力在体内总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掉,如此一来,却是让齐宁在吸取内力之后总感觉身体很不舒适,甚至有痛苦之感,但今次这寒冰真气却是完美地将外来之力迅速融合,转化为齐宁自身之力,不但不会让齐宁身体有丝毫的不适,反倒是浑身舒畅通泰,十分惬意。   齐宁自然已经察觉到这一点,心下欢喜,这时候终于明白,这六合神功配上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一吸一收,却成了完美的搭档。   这一切白猴子等人当然是一无所知,一开始是惊骇,等到体内内力汹涌外泄,而自身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反抗,这已经让白猴子和空山弦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白猴子面露骇然之色,空山弦心机却深,知道这时候必须要有人上来相助才有可能脱身,可是一旦暴露自己的内力正被吸走,任阡陌和持宝童子只怕都不会轻易上前来救,沉声道:“任阡陌,你还不动手?”这时候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声音也已经是有气无力。   持宝童子冷眼旁观,任阡陌自然已经瞧出事情蹊跷,白猴子搭着齐宁肩头不松手,空山弦抓住白猴子手臂不松手,这场面可说是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这时候反倒不敢上前,绕着齐宁转圈子。   白猴子感觉身体越来越虚弱,知道若是一直这般下去,自己可能连性命也是不保,又见任阡陌绕着圈子不出手,心中又急又恼,骂道:“姓任的,你吓破了胆吗?我们....我们制住他,你快下手!”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齐宁三人保持姿势都是不动,在别人看来蹊跷得很,只有三人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任阡陌听到白猴子和空山弦不但形态不对劲,就连声音也不大对劲,又是愕然又是狐疑,迟迟不敢出手。   向百影盘膝坐在地上,这时候看的分明,心里明白几分,笑道:“地藏手下还有这等畏死之人?不是说地藏能让人永生不死,怎地这位却偏偏如此怕死?就这个样子,还妄想成就什么大事,真是笑话....!”大笑起来,声音充满嘲弄。   持宝童子微皱眉头,任阡陌虽然心下担忧,不敢轻易出手,但瞧见持宝童子脸色不善,这时候已经缓步绕到齐宁侧后方,瞅见空隙,猛然间冲上前去,手中铁罗盘再次向齐宁砸了下来。 第一一三六章 遁逃   齐宁自然已经知道任阡陌从背后袭来,低吼一声,身体猛然转动,他这时候正是内力充沛之时,身体一转,白猴子和空山弦就身不由己地被带着转动起来,两人都是惊呼出声,任阡陌本已经欺身上来,齐宁这样一转,却变成空山弦向他扑过来,任阡陌眼见得空山弦便要撞上自己,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什么蹊跷,忍不住探手去抓空山弦手臂。   持宝童子这时候已经看出端倪,立刻叫道:“不要碰他!”   任阡陌那只手咫尺之遥便要碰上空山弦,听得持宝童子提醒,立刻缩手,本要躲闪,却猛地感觉肩头一紧,吃惊之下,却发现空山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自己的肩头。   空山弦身遭困境,被甩动之时,手中的二胡利箭就已经脱手,他瞧见任阡陌要躲开,这时候就如同溺水之人瞧见了救命稻草,又如何能放过任阡陌,想也不想便即抓住任阡陌肩头。   任阡陌心下骇然,想要挣脱,但这一眨眼间,就感觉自己的内力顺着肩头向外涌,这时候已经明白几分,想要抬手砸开空山弦的手臂,但六合神功一旦催动起来,被吸者除了内力源源不断被吸走,身体其他地方根本无法提起气力来,这时候竟是连提起铁罗盘的气力也没有,心中恼怒交加,叫道:“你做什么,松手!”   莫说空山弦不会松开这自认为的救命稻草,就算真想松开,这时候也已经由不得他做主。   一时之间,白猴子一只手被齐宁肩头吸住,空山弦的手被白猴子吸住,任阡陌又被空山弦吸住,三人的内力源源不断外泄,汇集到齐宁的肩头,随即顺着齐宁的经脉纳入到齐宁丹田内,由寒冰真气将这些外来之力迅速融为己用。   白猴子内力已经被吸取大半,一张脸这时候已经惨白如纸,呼吸也是虚弱起来,想要说话,这时候已经是提不起气力来。   这时候三人都已经顾不得自己多年苦心修炼起来的内力被吸走,只想着保住性命,但却偏偏无计可施,此时唯一的指望就只能是持宝童子。   持宝童子自然已经意识到情况大为不妙,眉宇间也是现出惊骇之色,但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任阡陌是最后一个被吸内力之人,尚有气力说话:“我们.....我们......!”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空山弦瞳孔收缩,却只盯着持宝童子,拼力道:“童子,快....快救救我们,这....这小子练了邪门.....邪门功夫,咱们....咱们的内力都被他吸走.....!”   持宝童子终于明白过来,眉头一紧,往前踏出两步,向百影却已经笑道:“你想救人,可别被他们拖下水。”   持宝童子脸色微变,其实他也搞不清楚齐宁这门功夫到底有些什么门道,但却也亲眼瞧见,白猴子几人是接二连三地出现蹊跷,但凡触及身体,似乎立刻就能被齐宁控制住,不敢轻举妄动。   也就是这片刻间,白猴子两只眼珠子已经向外突出来,呼吸也是越来越弱,他身材矮小,一只手搭在齐宁肩头,整个人却是微微悬空,两只脚并未落地,一颗脑袋这时候也开始向下垂。   空山弦脸上也已经没有了血色,浑身颤动,张嘴还想向持宝童子求救,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已经说不出话来。   倒是任阡陌看出持宝童子的心思,晓得持宝童子是担心被牵累进来,用尽气力道:“童子,斩了.....斩了手,求....求你救救.....救救我.....!”   持宝童子立刻明白过来,抢上前去,从地上捡起了空山弦脱落的那把细长利剑,他这时候还没搞明白齐宁到底用的是什么功夫,还真不敢用剑去碰齐宁身体,一个疾步上前,当机立断,斩在了白猴子那条被空山弦抓住的手臂上,齐肩被斩断,白猴子显然已经昏迷过去,手臂被斩,身体只是抽动一下,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手臂一断,空山弦和任阡陌立时便和齐宁脱离了联系,两人几乎是同时倒在地上,空山弦也终于松开了那条断臂,躺在地上挣扎两下,却根本起不来身,任阡陌勉强坐起来,想要撑着起身,只撑起一半,却还是一屁股坐了下去。   齐宁内力本就比三人深厚,以强取弱,那速度是极快,白猴子内力已经耗尽,空山弦也仅剩一成之力,任阡陌也不超过三成。   齐宁此时终于收了力,白猴子手一松,软哒哒地落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有断臂处依然向外流血,他方才垂下脑袋,几人看不清脸孔,持宝童子这时候看了一眼,却发现白猴子面颊深陷下去,两颗眼珠子向外鼓出来,瞳孔黯淡无光,瞧那样子,却已经是死了。   持宝童子眼角抽动,盯着齐宁,却见齐宁正整理衣衫,忍不住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你带我见地藏,我见了地藏,就告诉你什么功夫。”齐宁冷冷一笑,往持宝童子逼近两步,持宝童子却是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几步,显然对齐宁已经是异常忌惮。   齐宁走到空山弦边上,蹲下身子,瞧着空山弦有些涣散的眼睛,笑问道:“我说过杀人者死,你们害了黑岩洞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我来这里是要讨命,你信了吗?”   空山弦嘴巴微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扭头看向持宝童子,手臂忽然一挥,一封信函却是向持宝童子飞过去,持宝童子探手接住,打开看了一眼,齐宁已经道:“这是你们留在黑岩洞的信,我如约前来,你是不是该将人交出来了?”   持宝童子脸色难看,并无说话。   齐宁冷笑道:“其实你也不必犹豫,向叔叔刚才已经将你的武功试探了出来,你手底下这几个帮手现在可帮不上你的忙,你我动起手来,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持宝童子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确实无话可说。那位苗家姑娘确实就在山庄内,不过能否找到她,就要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齐宁微皱眉头,却见到持宝童子正缓缓后退,意识到什么,猛然站起,厉声道:“你想逃?”他话声刚落,持宝童子竟果真已经转身,飞步便走,齐宁岂能让他走脱,快步追过去,追出几步,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向百影,却见向百影已经摆手道:“不用担心我这边,这两个败类交给我守着,莫让持宝童子跑了,依芙姑娘的下落在他身上。”   齐宁此行封剑山庄,杀人报仇固然不假,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将依芙安然无恙带回黑岩洞,依芙如果是在封剑山庄,自然是被持宝童子控制在手中,齐宁自然不能让持宝童子逃离,听得向百影这般说,也知道空山弦和任阡陌已经无法对向百影形成威胁,道:“向叔叔小心。”再不多言,瞧见持宝童子已经跃上围墙跳了下去,立刻追上去,一跃上了围墙,居高临下,瞧见持宝童子正往山庄深处去,从围墙跃下,追了过去。   封剑山庄颇有规模,房舍不少,齐宁看准了持宝童子逃离的方向,直追到一处院子外,瞧见院门虚掩着,小心戒备,一脚踢开院门,向院内扫了一眼,这才进到院内,却并无瞧见持宝童子的身影。   他方才眼瞧见持宝童子冲进这处院落,瞬间没了声息,知道此人很可能就埋伏在这里面,握着寒刃在手,小心谨慎,持宝童子虽然不战而逃,但齐宁对此人却并无轻视之心,晓得真要打起来,却也不容易应付,而且这封剑山庄自己虽然是第二次来,但对这里面的布局十分陌生,反倒是持宝童子以此为居,自然是对这里的格局情况了如指掌。   对方占了地利之优,自己当然要加倍小心。   只是他心下却有些狐疑,暗想此番地藏费尽心机,不惜在黑岩洞杀人放火诱骗自己前来西川,又绑架了依芙作为诱饵将自己引过来,本以为这里布下天罗地网,但到现在为止,却也只是持宝童子带着几个人在这边埋伏,被向百影率先搅和,都已经显露出了形迹,莫非持宝童子几人就是自己要面对的陷阱?   持宝童子武功虽然不弱,但空山弦三人任何一人丢在江湖上,也都谈不上一流高手,这几人为何如此自信就一定能够拿住自己?又或者说,对方并没有想到自己今晚会突然过来,所以并没有及时布下陷阱?   但这却明显不符合对方做事的方法,虽然地藏几次事情都被自己破坏,但不可否认,对方做事步步为营,谋划好了每一步,而且精心准备,如果真要在封剑山庄设下陷阱对付自己,那就早该设下埋伏,绝不可能临时仓促布置。   他心中生疑,又想难不成这山庄另有埋伏?念及至此,更是存了小心,缓步走到院子中间的那处古色古香的屋子,屋内一片漆黑,靠近到屋门处,却发现那屋门也是虚掩着,齐宁脚尖轻轻一推,半边屋门发出嘎嘎的声音,从敞开的门缝隙,只看到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就宛若夜色之中的怪兽长着大口,静等猎物自己进入口中自投罗网。 第一一三七章 地下歌声   漆黑的屋内没有任何动静,齐宁屏住呼吸,握紧寒刃,闪身进到屋内,他提防持宝童子在里面埋伏,随时准备出手,到得屋内,却并无发现有任何动静。   齐宁微闭上眼睛,静立在屋内,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来。   方才他从白猴子等人体内吸取了不少内力,经过寒冰真气的融合,这时候他的内力更是胜过往昔,其感觉力更是远超常人。   他本就是机敏的人,如今又有充沛的内力,周围但凡有一丝不对劲,他都能够迅速察觉出来。   但四周却明显无人埋伏,暗想刚才持宝童子分明是躲进这院子内,怎地却转眼间就失去了踪迹,莫非持宝童子并无进到这屋子里来?   持宝童子对封剑山庄的地形格局异常熟悉,若是找寻其他道路逃脱,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齐宁摸出火折子,亮起火光,借着火光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这里竟似乎是一处书房,不过对面那排书架上却并无摆放书籍,只是左首书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齐宁仔细检查了一遍,这屋内的布局摆设倒也是一目了然,也藏不了什么人,心下狐疑,正要离开,只走出一步,忽然意识到什么,扭过头,目光投在墙壁上的那副画上。   他微一沉吟,缓步走到那水墨画前,这幅画是一幅山水图,溪水之畔,竟有一名钓叟在垂钓,整个画作看上去颇有意境,但齐宁此时对画作本身的内容却并无多大兴趣,而是发现这幅画竟似乎挂的有些歪斜,他微皱眉头,伸出手,用寒刃轻轻挑开那副画,很快就发现,在水墨画的后面,竟然有一块石砖明显向外微微凸起。   齐宁唇角泛起冷笑,伸手按在那石砖上,猛一用力,便将那石砖按了下去,也便在此时,就听到嘎嘎声响起,挂着水墨画的这面墙壁竟然开始翻转,在这墙壁后面,竟然显出一条向下的秘密通道来。   齐宁握紧寒刃,心想难怪不见了持宝童子,却原来在这书房之内另有玄机,竟然有这样一处地下机关。   持宝童子显然是仓促之下躲进去,外面那副画尚未挂好,这才被齐宁看出破绽,齐宁虽然不知这地下密道到底是个什么状况,但心知若是不找到持宝童子,只怕连依芙的下落也难以找到,他既然不畏惧陷阱来到封剑山庄,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一个地下密道,闪身进去,身后却马上响起嘎嘎声音,那面石墙瞬间就关闭起来,恢复原状。   石壁自己关上,齐宁倒并不担心,这面石壁并不厚重,就算回头找不到机关打开,齐宁凭借内力也足以将那面墙壁打开一个大窟窿。   他一手握着寒刃,另一手举着火折子,发现前面是向下去的石梯,当下顺着石梯一级一级往下行,两边则是石墙,这条通道不算太过狭窄,并行两三人也不在话下。   他心下奇怪,不知道这处地下密道是修建这座山庄便存在,还是后来陆商鹤重新修造。   往下行了五六十级,终于出现一条笔直向前的石道,地上铺着青石板,齐宁一路提防,担心持宝童子忽然埋伏在这石道之内突然袭击,但自始至终却不见持宝童子出现,心下奇怪,手中的火折子燃去一半,顺着笔直的石道往前走了小片刻,心中却是在想,修建这地下密道,却不只是为了作何用途。   他正自寻思,忽地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立刻转身,心知不妙,却瞧见方才自己经过的通道处,从上面有碎石纷纷下坠,这通道上方就似乎是塌陷了下来。   齐宁大吃一惊,知道如果自己进来的道路真的塌陷,就等若是将自己回去的道路堵死,便要冲上前去,这时候却听到头顶上也传来动静,抬头一看,只见到上面一块巨石已经往下砸过来,电光火石之间,齐宁终是做出判断,立刻向后退,不敢往方才经过的道路那边冲过去,那边乱石下落,自己若是硬要冲过去,只怕要被石块活活砸死。   他知道这十有八九是持宝童子搞的鬼,否则这地下密道不早不晚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塌陷,心下有些发凉,暗想莫非持宝童子方才逃窜,本就是带自己来这处陷阱?对方当然知道自己是为了依芙而来,只要一逃,自己必然追上来,所以故意将自己引入陷阱。   外墙那副画看似是无意,却是有心故意让自己发现,其目的本就是为了让自己找到这处地下密道。   密道被封,也就阻断了自己出去的道路。   哗啦啦乱石崩落的声音响了好一阵子,终于停歇下来,齐宁苦着脸看着面前的通道,乱石已经将通道堵死,想要从这边出去,已经是千难万难。   从封堵处到入口处,颇有一段道路,即使手中有寒刃,一点一点地破开乱石,挖出一条道路来,那也绝非短时间内完成,即使能做到,但这里面是否有食物和水让自己坚持到那种时候?   他现在只希望这地下密道会有其他的出口。   如果这处地下密道的用途是来藏身,遇到大敌来袭躲在此处暂避,那么设计者就一定会涉及另外的逃生道路,否则一旦被敌人发现,就如现在般封住了出口,那岂不是死路一条?   只不过这持宝童子既然以此地下密道为陷阱,自然是对这处地下密道十分的了解,就算真的有其他出口,只怕也都要被持宝童子封死。   齐宁神色凝重,心想与其在这里发愁,还不如先找找是否有其他的出口,举着火折子,转身顺着密道往里面走,那通道被封堵,齐宁反倒不担心持宝童子会在这里面埋伏袭击自己,不过却也还是小心谨慎,地方这地下密道之中有暗器机关伤人性命。   往里面行了小片刻,感觉这地下的空气越来越有些浑浊,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听得一阵歌声响起,齐宁一怔,那歌声似有若无,隐隐约约传过来,却似乎是个女子在唱歌,并无乐器伴奏,而是女声清唱,但声音柔美,旋律略显忧伤,齐宁大是诧异,心想难不成这地下密道还困着其他人?   他立时想到依芙,但仔细一听,那声音明显不是依芙的声音,心下很是疑惑,循声向那方向靠近过去,走了一小段路,那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歌声婉转轻柔,虽无乐器相伴,却依然是说不出的动听。   这地下密道倒不像东海孤岛下面的密道那般纵横交错,但却也偶有分叉道路,齐宁却只顺着那声音方向摸过去,很快听到那声音就在附近,轻步摸过去,陡然发现前面出现一道石门,已经是到了尽头,到得石门前,见到石门正中竟然有一处圆形小孔,凑上前去,眼睛对着那小孔往里面窥视,竟发现里面亮着火光,小孔所能窥见的地方有限,隐隐发现里面似乎是一出石室,而那歌声正是从石室之中发出来。   齐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略一沉吟,终于冲着那小孔向里面问道:“里面有人吗?”   他一问出声,里面的歌声顿时戛然而止。   齐宁知道定是那女子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停止唱歌,他退开两步,举着火折子寻找打开石门的机关,找了小片刻,却始终没有发现,皱起眉头,想了一下,终是收起寒刃,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成掌,按在那石门上,注力在掌心,猛一用力向里面推动,那石门虽然沉重,竟还是被齐宁用掌力推动向内移动。   齐宁心下欢喜,暗想自己的内力果然又大有精进,催动内力,那石门发出“嘎嘎”声音,很快,就被推开一道足可以容纳一人进出的缝隙来,齐宁这才收手,他对里面的情况并不清楚,而且那女子的声音虽然婉转动听,但是敌是友,尚未可知,重新取了寒刃在手,这才小心翼翼闪身进到了石室之内。   一进石室之内,眼前便是一亮,这石室之内有两根灯柱子,一左一右,都是点着油灯,所以室内倒也十分明亮。   室内正中是一张圆形石桌,左右两只石墩,桌子上却是有瓜果点心,角落里摆放着几只封起来的木桶,其中一只木桶打开,里面却是盛了半桶清水,齐宁知道其他木桶之中应该也都是盛装着清水,左脚摆着一张石床,上面倒是铺着干净的被褥,石室的空气之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香味道。   在石床边上,靠墙摆着梳妆台,而梳妆台前,却正坐着一个女人,从背影瞧过去,那女人梳着宫髻,外面罩着浅紫色的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顿现袅娜的身段。   齐宁目光移动,很快便变了颜色,却骇然发现,那女人的左脚腕上,竟然被铁圈锁住,一条锁链束着那铁圈,另一端则是嵌在墙根深处。   这女人明显是被囚禁在此处,而且害怕她逃脱,不但被关在密室之中,甚至用锁链将其锁住。 第一一三八章 禁室囚美   齐宁缓步移动,目光始终盯在那女人身上,那女人背对着齐宁坐在梳妆台前,并无动作,齐宁移步到侧边,这时候恰好可以看到梳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他瞧向铜镜,立刻从铜镜中看到一张颠倒众生的绝色面庞来。   齐宁看到铜镜中的那张脸,顿时呆住。   此时那女人已经缓缓站起来,慢慢转过身,将那张美好的脸庞朝向了齐宁。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十指纤纤,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似乎能拧出水来。   腰肢纤细,四肢纤长,有仙子般脱俗气质,一头青丝用蝴蝶流苏浅浅倌起,峨眉淡扫,面上不施粉黛,却仍然掩不住绝色容颜,颈间一水晶项链,愈发称得锁骨清冽,腕上白玉镯衬出如雪肌肤,恍若黑暗中丢失了呼吸的苍白蝴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夙影夫人!   齐宁一脸惊骇,万万想不到,被囚禁在此的女人,竟赫然是陆商鹤的夫人夙影夫人。   夙影夫人双眸如水,凝视着齐宁,显然也有些意外,问道:“你是.....锦衣候?”她声音清美,远比那些甜蜜娇媚的声音更让人舒坦的多。   这屋里没有台,没有绣被,没有锦帐流苏,也没有任何华贵的陈设、庸俗的珍玩、眩目的珠宝。   这屋子的精雅,正如天生丽质,若添脂粉,反而污了颜色,而这一切竟似乎与夙影夫人的气质相吻合。   见过夙影夫人的人,没有任何人会否认她的美貌,那是一种让人看上一眼便能够终生难忘的绝世美貌,齐宁在影鹤山庄虽然仅仅见过一次,但至今却也不能忘记。   方才在那铜镜之中的影像已经是颠倒众生,此时看到她真实面庞,却更显得生动迷人。   任何人看到这张脸,就会忘记年纪的存在,岁月似乎对夙影夫人不会形成任何的影响,仅凭这一张精致唯美到极致的脸庞,似乎就可以打败岁月的摧残。   “夫人,你怎么在这里?”齐宁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夙影夫人唇边泛起一丝淡淡笑意,声音轻柔,如同春风般:“这里是封剑山庄,我小的时候,就在这里度过,这里.....可以算是我的家。”   “我知道。”齐宁皱眉道,看了锁住夙影夫人脚踝的锁链:“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夙影夫人姿势极为优美地坐了下去,声音没有任何波动,轻声道:“你们那次离开影鹤山庄不久,我就被带到了这里。”顿了一顿,才问道:“锦衣候,他.....是不是真的亡故了?”   “亡故?”齐宁一怔,但马上明白过来:“夫人是说向帮主吗?向帮主眼下就在封剑山庄。”   夙影夫人俏脸立时显出惊讶之色,失声道:“他还活着?”   齐宁疑惑道:“夫人为何觉得向帮主已经亡故?”   “原来.....他终究还是在骗我。”夙影夫人幽幽叹了口气,眉宇之间竟然显出一丝轻松之色,微笑道:“他还活着,那....那就好了。”   虽然夙影夫人说的话让人有些难以理解,但齐宁却明白,问道:“夫人说有人骗你,说的可是.....陆商鹤?”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没什么,侯爷就当没有听见。”顿了一下,才道:“你为何会到这里来?”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有人在这里设下陷阱,诱骗我至此,然后封住了通道,我找寻出口,听到夫人的歌声,这才寻了过来。”   “原来如此。”夙影微点螓首:“我以前并不知道封剑山庄底下还有这样的地方,也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出口,帮不了你的。”   齐宁走到石桌边上的石墩旁,坐了下去,不知为何,虽然齐宁面对夙影夫人这样的绝色佳人并无丝毫非分之想,但面对那惊人的美貌,齐宁却还是不敢直视她,四下里看了看,才问道:“夫人是被谁带到这里?你一直被囚禁在此处?”   夙影微低下螓首,沉默了一下,才道:“他担心我会离开他,所以将我关在这里,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就不怕我消失。”   “他?陆商鹤?”齐宁心下一凛,“是陆商鹤将你囚禁在此处?”   夙影浅浅一笑,淡淡道:“对他而言,我只是他收藏的一件物品,只不过比起其他的物品,他更为在意一些。”   夙影夫人虽然只是平静的一句话,但齐宁却已经感觉毛骨悚然。   “他告诉我说,向.....向帮主已经亡故了,他要成为丐帮的新任帮主,初登帮主之位,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在我身边陪伴。”夙影夫人声音轻柔:“他说害怕仇家找上门,对我不利,所以带我来到这个地方,将我关在此处。”   齐宁立时便想到,陆商鹤争夺丐帮帮主之位失败之后,被丐帮当场抓住,随即却又被人救走,而没过多久,夙影夫人就从影鹤山庄消失,甚至避过了九溪毒王秋千易师徒的耳目,这一切显然都是陆商鹤一手策划安排,秋千易四处找寻陆商鹤和夙影夫人的下落不着,又如何知道夙影夫人是被关在封剑山庄的地下密室之中。   齐宁苦笑道:“向帮主若是知道夫人受此痛苦,定是伤心不已。”   夙影夫人眼眸流转,淡淡一笑,并不说话。   齐宁起身来,握住寒刃,道:“夫人,我先帮你将锁链切开。”   夙影夫人道:“这是用精铁所铸,坚固无比,刀剑无法伤及分毫,你.....!”   齐宁摇头道:“不用担心,我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十分锋利,应该不成问题。”靠近过去,犹豫一下,才有些尴尬道:“夫人....夫人能否将裙子稍微提起来一些。”   夙影夫人“哦”了一声,将右腿伸出,微提起群裾,她穿着一双紫色淡黄色的绣花鞋,虽然看不清玉足,但从绣花鞋的轮廓亦能看出她的足型也是相当完美,群裾下面是一条粉色的亵裤,那精铁铸造的铁圈就箍在她脚踝处。   齐宁握着寒刃,还真是担心伤了夙影夫人,夙影夫人看在眼里,柔声道:“不用害怕。”   齐宁深吸一口气,刀光闪过,铁圈立时被切开一道裂口,齐宁小心翼翼将铁圈转动,又在另一面也切了一道裂口,铁圈裂成两半,便从脚踝处脱落下去。   齐宁这才松了口气,夙影夫人用手轻轻按了按脚踝,轻声道:“多谢侯爷!”   齐宁站起身来,笑道:“幸不辱命。”但马上又愁烦起来,心想虽然解开了夙影夫人的铁链,但出口被封堵,却又该如何离开此处?   向百影尚在山庄之内,而且伤势未曾复原,持宝童子很可能去而复返,再去找向百影的麻烦,若果真如此,向百影此时却又处在险境之中。   他忽然想到,陆商鹤既然能将夙影夫人囚禁在此处,却不知依芙是否也被他们关押在这地下密道之中,向夙影夫人问道:“夫人,你可知道这地下可还囚禁了其他人?”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除了按时送来食物和水,并无人往这里来,而且来了人丢下东西就离开,不会多说一句话。”   “原来如此。”齐宁心中担忧,却还是问道:“那夫人这几日可见过陆商鹤?”心想陆商鹤从东海逃遁之后,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返回了西川,若是返回西川,应该和持宝童子他们在一起,但今晚却并不见陆商鹤的身影。   夙影夫人淡淡一笑,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他。”那双美丽的眼睛凝视齐宁,问道:“侯爷可知道他的下落?”   齐宁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否该将陆商鹤的事情告之夙影夫人,却听夙影夫人轻声道:“侯爷若是不方便说,我也不会多问的。”   齐宁叹了口气,终是将陆商鹤联手白虎陷害向百影,争夺帮主失败之后远逃东海,东海江家覆灭之后却又下落不明这些事儿简要地告之了夙影,这才道:“陆商鹤已经是朝廷捉拿的钦犯,神侯府的人正在四处搜寻他的下落,而丐帮也正在找到他的行踪。”   夙影夫人默然不语。   “夫人,恕我直言,向帮主当年将他当做兄弟,甚至将承影宝剑和封剑山庄都送给他,对他可说是仁至义尽。”齐宁神情冷然:“但此人却不顾往昔的义气,竟然联同丐帮白虎设下陷阱陷害向帮主,向帮主虽然躲过一劫,但至今伤势还没有痊愈。”忍不住加了一句道:“向帮主一直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他知道向百影当年虽然成人之美,将青梅竹马的夙影夫人让给了陆商鹤,但内心里却从没有忘记过夙影夫人,他自然不希望夙影夫人还要与陆商鹤走在一起,内心深处反倒希望夙影夫人能够与向百影重修前缘。   夙影夫人淡淡一笑,反问道:“他很在意我?”   “自然。”齐宁道:“其实......向帮主对于当初所做的事情,不无后悔之心。”   夙影夫人浅浅一笑,依然是明艳不可方物,平静道:“当年他明知我对陆商鹤并无爱慕之心,却还是故意创造机会让我和陆商鹤在一起,我只是寄养在向家的丫鬟,他既然有心要成就兄弟义气,我又何必让他为难,顺了他的意思就是。”脸上神色并无波动,轻声道:“陆商鹤将我当成一件物品收藏,就如同向帮主当年将我当物品送人一般,比起陆商鹤,我这件物品在向帮主的手里可以随时送人,而陆商鹤却更在意一些,不让我被人染指。” 第一一三九章 是是非非   夙影夫人声音平静淡定,但齐宁听到这番话,心下却是一阵黯然。   向百影当年为了成全兄弟之义,忍疼撮合陆商鹤和夙影成了一对夫妻,可却也因此让向百影心头始终存有痛楚,而夙影夫人这些年显然也并不快乐。   齐宁钦佩向百影的人品,但这件事情上,却对向百影的决定不敢苟同。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爱一个女人,就该全力以赴地守护她,让她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齐宁自思如果换作自己是向百影,当年就绝不可能因为什么兄弟情义将自己挚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也正是因为当年的选择,酿造成如今的结果。   齐宁叹了口气,道:“向帮主当年确实做错了,他本就不该放弃夫人,让夫人与陆商鹤走在一起。”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你是否觉得陆商鹤将我关在这里,我一定会怨恨他?”   齐宁一怔,暗想那个男人对你如此无情,将你当作囚犯一般囚禁在此处,难道你对他并无恨意?   “陆商鹤谋害向帮主,一切的起因只是为了我。”夙影夫人平静道:“他在西川已经闯下了名头,走在西川,谁都会给他几分颜面,而且他从不缺银子,名声地位和金钱他都已经得到。向帮主是丐帮的帮主,谁都知道若是要谋害丐帮帮主,一旦事泄,天地间就绝无容身之地。”美丽的眼眸儿看向齐宁,道:“陆商鹤从来都不是笨人,否则他也达不到今天的位置。”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夙影夫人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陆商鹤能在西川打下名头,影鹤山庄位列八帮十六派之一,就已经证明了陆商鹤的能耐。   “他比谁都明白,谋害向帮主所担的风险会让他身败名裂,多年的辛苦都将毁于一旦。”夙影夫人唇角带着一丝苦笑:“可他终究还是那样做了。”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当年向帮主出走西川,我嫁给陆商鹤,这些年来,他经常从梦中惊醒过来,虽然他没有说,但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他害怕向帮主有朝一日会回来?”齐宁皱眉问道。   夙影夫人微点螓首:“不错,他的一切,都是从向帮主手中得到,封剑山庄在西川赫赫有名,为何他舍弃这里,却自己建造了影鹤山庄?”   “在他心里,封剑山庄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担心有朝一日向帮主回来之后。会将这一切拿走。”齐宁道:“影鹤山庄是他自己所创,他心中才踏实。”   “我也一样。”夙影夫人道:“在陆商鹤的心里,我和封剑山庄一样,都是从向帮主手里得到的东西,所以他害怕有朝一日我也会被向帮主收回去。”凄然一笑:“也许他真的很在意我,从不想失去我,所以在梦中想到向帮主将我从他身边夺走,他就会惊吓而醒,这么多年,虽然我一直在他身边,但他从来都不曾安心过。”   齐宁忍不住想,你有倾国倾城之貌,任何男人拥有你之后,最害怕的恰恰就是失去你,陆商鹤有此担心,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几年前他得知向逍遥已经是丐帮帮主之后,更是日夜不安。”夙影夫人苦笑道:“虽然他在我面前扮的十分镇定,可是又如何能瞒过我的眼睛。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与丐帮的那位白虎长老私下里来往十分密切,只怪我那时候并没有想到他已经决定要对向帮主动手.....!”幽幽叹了口气。   齐宁心想这也怪不得你,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打丐帮帮主的主意?向百影无论是武功还是势力都远远超过陆商鹤,任谁也想不到陆商鹤竟然要谋害向百影。   “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他走这条路。”夙影夫人道:“他以为只有杀死了向帮主,我才真正属于他,等到他动手的时候,我知道的已经太晚了。”   齐宁叹了口气,心知夙影夫人这是憋在心头许久的话,他无人可诉,今日自己提起向百影,这才让她将心中的苦楚吐露了出来,轻声道:“陆商鹤和向帮主曾经也算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走到今日这一步,确实让人唏嘘。”   “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夙影夫人眼角微红,道:“我本就是不祥之人,是我给他们带来了灾难.....!”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才道:“我没有资格去恨他们,要恨只恨我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夫人,这并非你的错。”齐宁摇头道:“向帮主当年成全陆商鹤,那是太重义气,却忘记有时候义气也会害人,陆商鹤落得今日下场,四处逃窜,也只是因为他自己心术不正,这一切都与夫人无关。”   “你只是在劝慰我。”夙影夫人勉强一笑,带着一丝歉意道:“今日我说的有些多了,这些本不该在侯爷面前说的。”   齐宁道:“夫人心中积哭,说出来反倒是舒服一些。”顿了一顿,终于问道:“夫人,你可认识封剑山庄的那位青衣总管?”   “青衣总管?”夙影夫人一怔,想了一下,才道:“你是说宝总管?”   “宝总管?”   “那是几年前陆商鹤在外结识的朋友,陆商鹤说他在外有些仇家,想要躲避,是以就安排他在封剑山庄这边照看山庄。”夙影夫人道:“我和他没有说过话,他也没有去过影鹤山庄,一直待在这边。”似乎明白什么,问道:“侯爷,你说被人诱入陷阱,难道.....那人就是宝总管?”   齐宁微微点头,道:“正是。”   夙影夫人微一沉吟,才道:“陆商鹤帮了他,他定是对陆商鹤心存感激,知道你和陆商鹤有仇隙,所以害你。”蹙眉道:“侯爷为何又会来到封剑山庄?”   齐宁想了一下,也不隐瞒,将持宝童子带人在黑岩洞杀人放火绑架依芙,继而书信约自己前来山庄救人的事儿都说了,夙影夫人叹道:“侯爷也是个重情义的人,明知道这边凶险异常,可是为了那位姑娘,却还是来到了这里。”四下里瞧了瞧,发愁道:“出口被封堵,我对这地下的情况也不了解,这.....这该如何是好?”   齐宁道:“按理来说,像这样的地下密道,应该不止一个出口,却不知是否还能找到其他出口。”回头扫了一眼,道:“好在这里还有些食物和水,能够撑上不少时间,实在找不到出口,就只能自己打通出口了。”想了一下,又道:“向帮主就在山庄之内,他若是迟迟不见我踪迹,也必定会找寻,这封剑山庄本就是他的家,他对山庄内的情况十分了解,或许能够帮我们脱身。”   夙影夫人不置可否,只是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   “夫人不用担心,活人不会让尿......!”他说了一半,立时止住,有些尴尬,夙影夫人浅浅一笑,不以为意,齐宁讪讪一笑,才继续道:“总能想办法带夫人一起出去的?”   “出去?”夙影夫人神情黯然,“出去又如何?外面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而已。”   齐宁亦感觉一阵黯然,屋内静了一阵,气氛有些尴尬,夙影夫人终是率先打破沉寂道:“我听陆商鹤提及过,侯爷的武功十分了得,当初江湖个帮派攻打黑莲教,是侯爷化干戈为玉帛。”   夙影夫人知道这些事情,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陆商鹤是江湖中人,说一些江湖上的事迹告之夙影夫人也是平常事情,笑道:“只是凑巧而已,我武功很是稀松平常。”   “他还说锦衣齐家十分了得,不但有保家卫国的名将,还有武功超绝的大宗师。”夙影夫人道:“侯爷,这大宗师又是什么意思?”   她美眸如雾,十分迷人,齐宁问道:“陆商鹤没有告诉夫人谁是大宗师?”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他说话时,我只是听着,也不多问。”   齐宁心想看来夙影夫人平日里和陆商鹤沟通的也很少,这也难怪,夙影夫人嫁给陆商鹤,并非是因为爱慕陆商鹤,两人婚后相处应该是异常平淡,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陆商鹤始终担心夙影夫人有朝一日会离开他。   “大宗师是天下间武功最高绝的几个人。”齐宁道:“他们的武道修为已经超出了凡人,据说已经进入到另一个境界,但到底有多恐怖,我也说不上来。”   “那侯爷的武功是齐家大宗师所传授?”夙影夫人颇有些好奇。   齐宁摇头道:“那倒不是。我也没有见过他几次,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他真的教我,我只怕也学不来。”   “原来如此。”夙影夫人微点螓首,苦笑道:“家父当年也是武林中人,一心痴迷武道,结下了许多仇家,后来.....!”俏脸黯然,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却也知道,夙影夫人的父亲与封剑山庄老庄主交好,其父被仇家所杀,夙影夫人自幼便被封剑山庄收留,是以与向百影才成为青梅竹马。   此时齐宁却忽然觉得,夙影夫人虽绝色佳人,气质颠倒众生,但言谈之时,却是十分单纯,和她说话,倒像是一个十多岁的姑娘闲聊,让人能够很容易放松下来。 第一一四零章 真身   齐宁估摸着这时候应该是子夜时分,他不知道向百影现在情况如何,但自己却已经是身陷囹圄。   见到夙影夫人似乎若有所思,齐宁起身来,道:“夫人,我先四处找寻一下,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你在这里等候。”   夙影夫人点头道:“好,不过你要小心,只怕这下面还另有机关。”   齐宁微微一笑,这才出了石室,心想若是找不到出口,向百影也无法来救,难不成要和夙影夫人一同葬身在此处?   他燃起火折子,顺着石道向前,其实这地下密道还真是不复杂,不过半个时辰,齐宁便已经将地下通道每一处都走遍,所有的通道到了尽头便都是石墙堵住,齐宁试探着用寒刃挖开石墙,后面又是厚厚的岩壁,根本是无路可通。   这地下石道,竟似乎真的没有别的出口。   齐宁顿时有些沮丧,回到石室之内,夙影夫人看到齐宁表情,便猜到结果,也蹙起了秀眉。   齐宁在椅子上坐下,夫人却是体贴入微,过去给齐宁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齐宁伸手接过,苦笑道:“我瞧着地下石道应该是封剑山庄修建的时候便存在,除了进来的那出入口可以出入,并没有找到其他的出口。”   夫人想了一下,才问道:“侯爷进来的入口是否全都被封堵?”   齐宁道:“至少有很长一段有乱石塌陷下来,我估算了一下,如果用刀一点点挖开通道,那段距离至少也要花上七八天的时间。”顿了一顿,才道:“不过那持宝童子既然设了这陷阱,想要打通只怕不容易。”   “持宝童子?”夙影夫人俏脸有些疑惑。   齐宁道:“便是那位宝总管了。”   夙影夫人若有所思,道:“我以前看佛经,那持宝童子......似乎是地藏王菩萨座下的使者。”   齐宁点头道:“正是如此,夫人也知道地藏六使?”   “闲来无事,诵经打发时间。”夙影夫人奇道:“宝总管为何会取这样古怪的名号?地藏是冥界菩萨,持宝童子也是阴司里的使者,这.....!”   “持宝童子是地藏六使之一。”齐宁道:“除了此人,还有数位使者。”   夙影夫人似乎想到什么,蹙起秀眉,若有所思,齐宁看在眼里,问道:“夫人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夙影夫人神色有些慌乱,齐宁心知夙影夫人定是有话要说,也不追问,只是道:“这帮人在外杀人放火,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若是不将他们除掉,以后还会有许多人要遭殃。”   夙影夫人沉默片刻,终于问道:“侯爷,这些人只是冠上这些名号对不对?”   “确实如此,江湖上许多人都有绰号。”齐宁道:“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是从阴司来的使者。”   夙影夫人沉默片刻,才道:“你说他们在外伤天害理,真的做了许多恶事?”   “夫人,就在不久前,黑岩洞几百号人丧命,就连黑岩洞洞主巴耶力也被砍了首级。”齐宁神情凝重:“那些苗民与世无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与人争端,却从天飞来横祸。”苦笑道:“而这些人杀人放火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引我来西川,夫人,你觉得这些人可是善类?”   夙影夫人明白过来,问道:“侯爷这次来西川,就是要找这些人?”   “他们背后的主谋应该是一个叫做地藏的人。”齐宁道:“持宝童子这些人不过是小喽啰,若是不找到地藏,这股势力就始终不得除去。”   “地藏.....!”夙影夫人喃喃低语。   齐宁察言观色,意识到什么,问道:“夫人难道听过此人?”   “我.....!”夙影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侯爷,那地藏真的会害人?”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夫人,详细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说,但是如果不能找到他,西川甚至是天下很可能就会出现动乱,到时候无数百姓甚至要陷入兵火之灾,这绝非天下人之福,所以我要赶在地藏祸乱之前,找到此人。”身体微微前倾,拱手道:“夫人若是能够提供一些消息,不但我感激不尽,也是造福天下人。”   夙影夫人幽幽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齐宁道:“夫人若是觉得为难,我也不会逼问。”   “侯爷误会了。”夙影夫人苦笑道:“我只是没有想到,地藏竟然.....竟然如此狠辣。”幽幽叹道:“其实.....地藏是个女人!”   齐宁脸色微变,失声道:“女人?”   夙影夫人微点螓首,道:“其实.....半年前,我见过那地藏,只是......只是并没有想过她会是一个坏人。”   “半年前?”齐宁皱眉道:“夫人在何处见到地藏?”   “就在影鹤山庄。”夙影夫人道:“那天陆商鹤让我准备酒宴,招待来客,他在江湖上有许多朋友,交友广阔,经常会有人前往影鹤山庄作客,每次来客人,我都会帮他准备酒宴。那天黄昏的时候,丐帮的那位白虎长老便到了庄里,我以为白虎长老便是主客,但陆商鹤又私下让我准备一些素食,最好是适合苗家人口味的食物。”   “苗人?”齐宁心下一凛。   夙影夫人道:“他既然那样说,我就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准备好酒宴之后,他却迟迟没有让上菜,一直和白虎在客厅说话,而且关上门窗,不让人靠近。”   齐宁心想那个时候应该就是陆商鹤与白虎打得火热之时,两人自然是商量着如何搞倒向百影。   “一直到深夜时候,陆商鹤才吩咐上菜,但是丫鬟们将菜肴送到客厅外,陆商鹤却不让进门,而是亲自接过酒菜送进到客厅之内。”夙影夫人回忆道:“我心里好奇,问了厨房,陆商鹤让准备了三副碗筷,可当时只有白虎一个客人,又如何多出来一个人?”   齐宁盯着夙影夫人俏丽的面孔,静静聆听。   “本来这些事儿与我无关,可是....那天我心里实在太过好奇。”夙影夫人苦笑道:“庄子里来的客人,陆商鹤从来没有瞒过我,但那天他却神神秘秘,只告诉白虎长老作客,另一人是谁,他提也没有提一句。那天晚上,也是鬼使神差,我竟然跑到窗外,想瞧瞧那个神秘的客人到底是谁。”   齐宁笑道:“若换做是我,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   “我从后窗戳破窗纸向里面瞅了瞅,除了陆商鹤和白虎长老,还有一人披着黑色的大氅,背对后窗,我看不清她样貌,却瞧得出那是一个女人。”夙影夫人轻笑道:“当时我还在想陆商鹤很少与女人来往,却偷偷摸摸带一个女人回家,是不是.....!”说到此处,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下去。   齐宁却明白夙影夫人的意思。   夙影夫人和陆商鹤婚后,两人心中都有心病,自然谈不上恩爱有加,夙影夫人方才也说过,两人平日里就连说话也不多,由此亦可见夫妻关系十分平淡。   陆商鹤在西川有名望地位,又请一个女人回山庄,甚至不向夙影夫人说明白,这自然会让人误以为陆商鹤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那女人难道就是地藏?”齐宁问道。   夙影夫人想了一下,才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他们说话也十分隐晦,我听不大明白,只听那白虎说什么东海和西川共同进退,可谋大事,还说丐帮弟子遍天下,他可以将人布置到别人不知道的地方.....!”顿了一顿,才道:“白虎说话之时,就称呼那女人为地藏,我那时就有些好奇,心想一个女人为何要取这样奇怪的名字。”   齐宁微微颔首,道:“看来当初陆商鹤和白虎策划谋害向帮主,背后之人就是地藏。”   夙影夫人蹙眉道:“侯爷,你是说,陆商鹤.....是听从地藏的吩咐?”   “夫人说过,谋害丐帮帮主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一旦有失,陆商鹤几十年的辛苦就毁于一旦。”齐宁正色道:“虽然他担心夫人因为向帮主离开他身边,但是为此去谋害向帮主,也必定要掂量一下后果,如果没有完全之策,绝不敢轻举妄动。”顿了顿,才继续道:“白虎性情谨慎,并非一个魄力十足的人,能让他和陆商鹤联手对付向帮主,如果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更不敢妄动。”   夙影夫人轻嗯一声,齐宁又问道:“夫人可知道那地藏到底是何方神圣?”   “本来我不想多听,这.....这总不是什么好事。”夙影夫人轻叹道:“我正要离开的时候,就听那地藏说一旦大事得成,陆商鹤和白虎将会有想象不到的丰厚回报,当时陆商鹤说了一句话,让我.....让我到现在都记得。”   “他说了什么?”   “他说有大巫相助,定能所向披靡!”夙影夫人神情也严肃起来,“我那时候才知道,当晚被陆商鹤秘密请到山庄的地藏,竟然是苗家大巫!”   “苗家大巫?”齐宁全身剧震,失声道:“夫人,你是说,地藏是苗家大巫?”只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   ps:通知一下,公众号已经发布了番外预告,不出意外的话,新的番外马上就会送出,近期在正文中田夫人和西门战樱两片缺失的内容会以番外发放出去,大家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了解一下内容,领取方式也会在公众号详细说明。 第一一四一章 惊人秘闻   齐宁在苍溪苗寨见过苗家大巫,那是一位出尘脱俗的绝色佳人。   苗家七十二洞,地位最崇高的却是苍溪上水洞,而上水洞之所以在苗家七十二洞有着超然的地位,却是因历代大苗王和大巫都出自上水洞。   大苗王人人敬畏,那是苗家七十二洞共尊的王者。   苗家大巫虽然不理世事,但在苗家人的心中,比之大苗王更为尊崇,在苗家人的心中,苗家大巫便是神灵一般的存在,据闻苗家大巫晓阴阳、知风雨,护佑着苗家七十二洞风调雨顺。   苗家大巫居住在苍溪苗寨的日月峰上,四周被苗寨环拱,处于上水洞核心地带。   夙影夫人说出当日的隐事,齐宁当真是心下骇然,万没有想到苗家大巫竟然就是自己查寻已久的地藏。   他对苗家大巫的印象极好,当初上水洞老苗王被害,寨子里发生内讧,朗察都鲁和丹都骨兄弟反目为仇,寨子里的人为了辨明真相,带着两兄弟上了日月峰,由苗家大巫主持公道,而苗家大巫利用自己的智慧,终是平息了一场内乱。   “夫人,陆商鹤称呼她为大巫,那就一定是苗家大巫?”齐宁心里实在有些难以接受,那个轻灵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苗家大巫,竟然会是心狠手辣的地藏。   夙影夫人道:“苗家人并非只有一位巫师,但是能够称为大巫的就只有苗家大巫,其他巫师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被称作大巫,而且所有的巫师对苗家大巫心存敬畏,绝不敢逾越。”   齐宁微微颔首,夙影夫人虽然不是苗人,但久居蜀中,对苗家人的风土习俗自然也是知之甚多。   “侯爷,你方才说地藏荼毒生灵,是否.....是否有所误会?”夙影夫人秀眉微蹙:“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听说历代苗家大巫都是严格挑选出来,她们都是极力带领苗家人避开纷争,你说的地藏却是兴风作浪,这......!”显然连她也不相信苗家大巫会是一个掀起滔天巨浪的人物。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夫人此后从陆商鹤的口中,可曾再听到过地藏的消息?”   夙影夫人微微摇头,轻声道:“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地藏,事后我也不好向陆商鹤多问,他自己也从无提及过地藏。”顿了一顿,苦笑道:“隔了没多久,他便与白虎一起害了向帮主,后面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影鹤山庄议事,是否就是商议如何加害向帮主?”齐宁若有所思,却是摇摇头道:“夫人,苗家大巫居住在苍溪上水洞,距离影鹤山庄也是颇有几天的路程,来回少说也有五六天时间,她是否可以擅自离开日月峰?”   夙影夫人摇头道:“这倒是不知。”想了一想,才道:“侯爷,或许.....或许是我听错了也未可知,陆商鹤称她为大巫,也许并非是巫师的巫字。”   “陆商鹤让夫人准备酒宴的时候,特地准备了苗家菜,白虎不是苗人,那苗家菜自然是给地藏准备。”齐宁摸着下巴道:“所以地藏应该就是个苗人,而夫人听到的大巫二字,也应该就是苗家大巫。”   夙影夫人也是若有所思,两人都是思索片刻,夫人才道:“侯爷,你方才说持宝童子是地藏的部下,持宝童子又领着人在黑岩洞杀人放火屠戮苗人,如果.....如果地藏真的是苗家大巫,又怎会派人杀害苗人,那岂不是.....屠杀自己的同胞?苗家大巫绝不可能干出如此事情。”   齐宁心想夙影夫人这话倒也不无道理,但话说回来,地藏兴风作浪,是一个心思缜密却又心狠手辣之辈,若苗家大巫真的是地藏,为达目的屠戮苗人也并非没有可能。   “我只是在想,如果苗家大巫就是地藏,那么她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齐宁皱眉道:“苗人在西川生活,虽然说不上多富饶,但也算是安定,她为何非要掀起风浪来?”心中大是疑惑,如果苗家大巫是地藏,那么她先谋丐帮,联络东海士绅,其动机何在?   齐宁早先一直在疑惑,能让陆商鹤和白虎听从吩咐的到底是何方神圣?那人当然有极高的地位,而且有足够的实力让陆商鹤和白虎俯首。   而苗家大巫也确实具备这样的实力。   苗家大巫在苗家人心中的地位不言而喻,那是神明一般的存在,也正因如此,苗家七十二洞对苗家大巫的话自然是奉若律文。   有苗家七十二洞作为靠山,陆商鹤和白虎还真是不必畏惧丐帮。   丐帮虽然有数十万之众,但毕竟分布在天下间,远比不得苗家七十二洞聚集在西川,而且个七十二洞之间的凝聚力显然要强过丐帮二十八分舵。   一个帮会的实力,自然不足以与一个强大的部族相抗衡。   虽然七十二洞并没卷入太多的沾湿,但如果七十二洞联合起来,其实力也绝不容小觑,即使是大楚朝廷,也会忌惮三分。   他忽然想到,京城当初发生疫毒蔓延事件,缘起于一种叫做金蚕蛊毒的毒药,那是九溪毒王秋千易耗费心力炼出来的剧毒药物,世间也只有九溪毒王所在的阴阳界出产。   但谁也不能保证,苗家大巫就炼不出那样的毒药,九溪毒王声称是有人在阴阳界盗走了金蚕蛊毒,而阴阳界是汉家人的禁地,就算真的有人能够盗走金蚕蛊毒,也只能是熟悉那边地理环境的苗人能够做到,如果说苗家大巫派出高手从阴阳界盗走金蚕蛊毒,也并非没有可能。   齐宁并未忘记,苗家大巫身边有日月双神司,此二人可都不是泛泛之辈。   京城疫毒案的结果,是导致神侯府召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而这样的结果,未必不是苗家大巫想看到的。   黑莲教是由一位大宗师在西陲所创,而这位大宗师恰恰是一位苗人,黑莲教的存在,未尝不是对苗家大巫权威的一种挑战。   一旦黑莲教壮大到一定的地步,自然会对苗家人产生极大的影响,据齐宁所知,已经有许多苗家人对黑莲教心生敬畏,一旦黑莲教主成为苗家人心中神明一样的人物,自然是严重削弱苗家大巫的地位,苗家大巫在京城制造疫毒案,继而将此时栽赃到黑莲毒使秋千易的身上,自然会让朝廷对黑莲教使出重拳,如此一来,正好是利用了朝廷的力量去对付黑莲教。   如果苗家大巫就是地藏,那么东海江家背后的那位隐主,是否也就是苗家大巫?齐宁先前一直怀疑隐主很可能是东齐人,如今知道苗家大巫就是地藏,心中便想到苗家大巫有没有可能就是隐主?又或者说,地藏和隐主本来就是两个人,但是双方却达成了盟约,联手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夙影夫人见到齐宁沉思良久,也不打断,许久之后,齐宁才缓过神来,将夙影夫人静静看着自己,忙笑道:“让夫人见笑了。”   “侯爷在思考大事,我也不好多说。”夙影夫人柔声道:“只是侯爷千万要三思而行,莫因为我而误会了苗家大巫,说不定.....这中间确实有什么误会。”   “夫人放心,我不会轻下定论。”齐宁含笑道。   夙影夫人露出一丝浅笑,道:“如此甚好。”想了一下,才苦笑道:“今日和侯爷在这里说的话,似乎将从前一年的话都说完了,多谢侯爷听我说话。”   “夫人千万别这样说。”齐宁立刻道:“我苦寻地藏而不可得,如果不是夫人今日提供消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地藏会是一个女人,更想不到苗家大巫会是地藏。”随即也是苦笑道:“只可惜现在咱们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否出去。”   夙影夫人倒显得颇为淡然。   齐宁心想自己前来封剑山庄,还真是没有别人知道,如果向百影不能在外协助自己脱身,那么想要离开此处,就只能完全依靠自己。   向百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齐宁这边也不清楚,而且此种情况下,当然不会将生死寄于别人身上,心知不好多耽搁,起身道:“夫人,寻不到别的出口,只能先去试试打通被封堵的出口。”   夙影夫人也起身来,道:“侯爷若是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不用不用。”齐宁道:“我先去试试再说。”也不多言,本来与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共处一室也算是十分惬意的事情,但此种情况下,是在谈不上舒坦,而且夙影夫人是向百影的心上人,齐宁虽然喜欢美人,但却也知道对夙影夫人却是不能生出半分的非分之想,否则实在是禽兽不如。   想到夙影夫人与向百影的关系,齐宁忍不住多看了夙影夫人一眼,向百影饱经沧桑,一眼就能看出四十出头年纪,但齐宁此时却发现,夙影夫人的年纪竟是很难看出来,按理来说夙影夫人比向百影小不了几岁,但乍一看她的风韵气质,倒像是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可是仔细去看,她精致的五官和魔鬼般的身体轮廓,却又似乎只有二十岁上下,再细瞧她肌肤,白皙娇嫩吹弹可破,就宛若十多岁的姑娘一般。   ------------------------------------------------------------   ps:公众号今天会发布番外的领取方式,大家关注【锦衣沙漠】了解详细情况,求大家赏个自动订阅! 第一一四二章 意外发现   齐宁再一次离开石室,回到刚才进入的石道,他虽然已经习惯出门就带火折子,但最多也只是随身带上三支,先前已经用了两支,手中却只剩下了最后一支。   一支火折子最多也就能撑上大半个时辰,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要用寒刃一点点挖开石道,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只怕要在漆黑的环境之中做事。   寒刃确实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削铁如泥,但说到底,也终究只是一件兵器,齐宁也不知道被封堵的道路到底有多长,他甚至无法自信,在挖开石道之前,寒刃可以保持安然无恙,以此利器挖掘坚硬的石头,定然是要对寒刃产生损伤,不到万不得已,齐宁当然不想出此下策,但眼下的形势,却也只能如此。   他将火折子斜插在墙壁上,握了寒刃在手,靠近到塌陷下来的石堆边上,不用想齐宁也清楚,这地道塌陷,事先是准备算计好,即使自己今晚不追拿持宝童子来到这里,对方也会有其他的方法将自己引诱到此出来。   他找准了地方,用寒刃在石堆上开挖,凭心而论,这寒刃确实是锐利非常,刀锋所过,很是轻易就切开了石块。   寒刃短小锋利,最大的好处除了是一件削铁如泥的兵器,而且还容易携带在身上,不易被人发现,但这种时候,寒刃的短板却又显露了出来。   太过小巧,每一次挖开的地方实在是有限,就像要开山劈石,用的却是砍柴的小斧子一般,齐宁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挖开不到一步距离,而碎石已经是堆满地面。   齐宁苦着脸,心知自己先前还是太过乐观了一些,他记得自己进入石道之后走了老半天,如果从入口处便开始堵起来,以目前的速度,就算是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够挖通出口,而最为可怕的是,齐宁记得自己是从书房开始进入,而且石级是向下方来,也便是说,如果连石级那边也被堵死,自己便要向上方挖掘,其难度比之现在直接向前挖要多出数倍。   虽然还不至于沮丧,但齐宁却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当真是凶险得很。   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齐宁回过头,却见到夙影夫人左手持一油灯,右手则是拿了一碗清水过来。   “侯爷,先喝口水。”夙影夫人瞧见被堵死的通道,也微有些吃惊,递过水来,齐宁伸手接过,一饮而尽,瞧见夙影夫人是将石室内灯柱的油灯取了下来,问道:“夫人,这下面可还有灯油?”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每隔几天,会有人下来添上灯油,我方才瞧了瞧,所剩的灯油不多,也就能撑上一天左右。”   齐宁苦笑道:“也就是说,再有一天,咱们便什么都瞧不见了。”瞧了瞧手里的火折子,已经所剩无几,撑不了小片刻。   夙影夫人眉宇间也是显出一丝忧虑,问道:“侯爷,这条道路能打通吗?”   “难度很大。”齐宁实事求是:“我手里只有这一件兵器作为工具,不知道能用多久,而且被堵的长度到底有多远,我也不清楚。”   夙影夫人俏脸上也显出苦恼之色。   齐宁笑道:“夫人倒也不用担心,咱们眼下还活着,而且食物和水也足够维持一段时间,总能想出法子来。”   夙影夫人幽幽叹道:“我倒无妨,只是侯爷被困在这里,外面一定有很多人在担心。”   齐宁从夙影夫人话语之中,却是听出了一丝黯然,心知夙影夫人这些年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一般,接触的人实在太少,而且在这世上也未必有多少亲人,否则她幼师丧父,该当是由亲眷抚养,却被送到封剑山庄寄人篱下,自也证明她在这世上并无多少亲人。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夫人可想过,持宝童子明知道夫人也在这下面,却将道路封死,虽然目的是要除掉我,但却也害了夫人。”微一顿,才道:“持宝童子莫非不在意陆商鹤的面子?”   夙影夫人淡然一笑,道:“侯爷方才说过,持宝童子是地藏的人,他们当初找上陆商鹤,无非是利用陆商鹤而已。如今陆商鹤谋害向帮主事发,自身难保,地藏只怕已经放弃了陆商鹤,持宝童子又岂会在意我的生死?”幽幽叹道:“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在意我的生死。”   齐宁本想提到向百影,但心知夙影夫人对向百影不无怨念,干脆不提,柔声道:“夫人也不必这样想,人生在世,不需要有太多人在意,哪怕只有一个在意你的人,此生也足以。”   “一个在意你的人?”   齐宁笑道:“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你开心的时候他也为你开心,你苦恼的时候他也为你忧愁,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生命去护卫你,有此一人,便胜过拥有无数的朋友。”   夙影夫人喃喃自语:“不惜一切代价护卫.....!”沉默片刻,终是展颜一笑,风华绝代,轻声问道:“侯爷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又是什么意思?莫非为了保护一个人,不在乎善恶?”   “这个.....!”齐宁愣了一下,才叹道:“情到深处,只怕就已经忘记了善恶,而且善恶又有谁能评价?”   夙影夫人微点螓首,道:“那侯爷心中可有这样的人?又或者.....这世间是否有这样一个在乎你的人?”   齐宁想了一想,终是笑道:“或许吧。”   夙影夫人浅浅一笑,才道:“侯爷先去吃点东西,咱们想想是否还有别的什么法子。”   齐宁心知除了打开通道,眼下只怕还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不过他想着如果真要挖开通道,那么自然要好生计划,石室中的食物和水都要节约起来,点头道:“也好。”   两人回到石室,石室之中有两只油灯,齐宁也不多说,径自过去将另一只油灯吹灭,节约用油,夙影夫人明白齐宁的意思,问道:“侯爷,这盏灯要不要也吹灭了?”   齐宁笑道:“不急。”过去检查了屋角的水桶,里面倒都是盛了水,水源倒算充足,瞧见桌上的瓜果点心,虽然也算丰盛,但却并不多,如果敞开了吃,齐宁相信自己一顿就能吃个干净,向夫人问道:“夫人,这里面只有这些食物?”   夙影夫人微点螓首:“他们每隔两天都会送些食物过来,并不储存食物在这里。”   齐宁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夙影夫人毕竟是陆商鹤的妻子,虽然将她囚禁在这里,但也必然做了妥善的安排,持宝童子按照陆商鹤的吩咐,每天派人送来食物,那也很简单的事情。   “这里面可有什么利器?”齐宁道:“我只担心这把匕首无法挖到最后。”   夙影夫人摇摇头,道:“并无看见什么兵器,侯爷可以找找,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   其实这石室的情况一目了然,齐宁先前就观察了好几遍,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利刃,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里是用来囚禁夙影夫人,自然不可能在这里面放置什么兵器。   他四下里再次扫了一遍,确实没有可用之物,心中有些沮丧,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夙影夫人将油灯放在石桌上,走到床边坐下,齐宁忽然想到什么,蹲下身子,向床底下瞧了过去,视线刚好经过夫人的腿儿,乍一看去,这个动作便有些放肆,夫人一时不明齐宁的心思,不自禁夹住两腿,齐宁发现夫人这个动作,顿时有些尴尬,讪讪笑道:“夫人切莫误会,我....我只是瞧瞧床底下可有什么东西。”   这石屋之内几乎每一处角落齐宁都检查过,唯独床底没有检查,虽然知道希望甚渺,但在此种处境下,任何一个多余的发现,都可能对处境有所帮助。   夙影夫人这才明白过来,起身来,道:“这下面我倒是没有瞧过,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东西放在这下面。”但还是走到桌边,取了油灯在手,那床底下是最为昏暗处所,自然需要油灯方能看清楚,夙影夫人善解人意,明白了齐宁的意思,便拿了油灯在手帮忙去照。   齐宁见夙影夫人拿起油灯,当下走到床边,靠近那石床,从干净的被褥之中便弥漫出一股子幽香味道,知道那是夙影夫人体香留在了被褥上,蹲下身子,夙影夫人正要蹲下身子帮忙去照,齐宁却伸过手去,夙影夫人忙将油灯递给齐宁,齐宁拿着油灯向床底下照了照,猛然间神情顿住,夙影夫人察言观色,问道:“侯爷,下面.....有东西?”不自禁撩住衣裙,也在齐宁身边蹲了下去,向床底下看了过去。   床底下确实很空荡,但夙影夫人此时却看到,在床底下的角落处,竟然放着一只包裹,那包裹显然很有些年头,布满了灰尘,也不知道在那角落处存放了多久。   齐宁和夙影夫人对视一眼,含笑问道:“夫人猜猜,那包裹里会是什么东西?” 第一一四三章 刻字铁板   床底下意外发现一只包裹,齐宁和夙影夫人都是感到奇怪。   夙影夫人浅笑摇头道:“不知道,总不会有什么珍宝存放在此处?”   “封剑山庄藏宝的地方多得很,为何要藏在此处?”齐宁哈哈一笑,这石床不小,那包裹却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要取出包裹,自然要爬到床底下面去。   这石室只有两人,自然不可能让夙影夫人撅着屁股爬进去,齐宁将手中的油灯递给夙影夫人,轻声道:“夫人帮我照着。”   夙影夫人接过油灯,齐宁已经伏下身子,匍匐往床底下进去。   进到床底下,夙影夫人也只能跪在地上,撅着丰满圆臀帮着齐宁打光,齐宁爬到角落处,伸手拿过包裹,包裹不大,也很轻,齐宁正要转身退出床底下,忽然间发现异样,却见到放置包裹的墙角处,一块地砖微微凸起来,他有些奇怪,伸手触碰了一下,那地砖嵌在地面纹丝不动。   这包裹竟似乎是有意放在上面。   如果只是为了遮掩那块石砖,齐宁暗想这样做夜未免太过愚蠢,若是床底下没有包裹,谁也不会爬进来查看,恰恰是包裹的存在,反倒引起人的注意,如果包裹是为了遮挡地砖,那反倒是适得其反自作聪明了。   他拿着包裹退出来,身上也沾了尘会,但此时也不去在意这些,就坐在床边的地下,见到包裹沾了不少尘会,夙影夫人也蹲在齐宁对面打光。   齐宁看了夙影夫人一眼,微微一笑,这才打开包裹,打开之后,才发现里面竟然放着几本书,齐宁拿起一本,见到上面写着【紫云剑谱】四字,这才明白,原来这包裹里面竟然放着剑谱。   夙影夫人也看了出来,有些疑惑道:“这些剑谱怎地放在这里?”   齐宁又拿了其他几本,几本书却全都是剑谱,就着油灯翻看了一番,里面的内容倒也确实是千真万确的剑术,不过齐宁练过无名剑谱,无名剑谱里面的每一招都是玄奇奥妙,此时再看里面的剑术,便觉得平平无奇,他心知这些剑谱里面的剑招未必很普通,但自己在剑术上的起点实在太高,就宛若一开始就看过了二十层高楼,再去看四五层的楼房,自然不会觉有任何让人惊艳之处。   “看这些剑谱都已经发黄,应该是很早就放在这里了。”齐宁笑道:“夫人幼时便在此处生活,并不知道这地下石室的存在,不过向帮主应该知道吧?”   “他?”夙影夫人想了一下,才道:“也许知道,我不能确定。”   “封剑山庄在江湖上扬名立万,靠的就是剑术。”齐宁起身来,笑道:“修建此处,自然不是......不是为了囚禁别人,也许是用来躲避强敌,不过我倒觉得,此处很可能是用来闭关练剑的地方。”   “练剑?”   “也许向帮主甚至是向老庄主都曾在此处练剑。”齐宁道:“这里无人打扰,在此闭关,说不定还这能领悟一些剑术的精髓。”   夙影夫人想了一下,道:“那倒是大有可能。”   “这几本剑谱,应该就是当初他们练剑所用,后来不用了,就丢在了床底下。”齐宁道:“这几本剑谱也并非高深莫测的剑术,所以这样处理也不算奇怪。”   “几本剑谱,对侯爷应该没什么帮助。”   齐宁眉头忽紧,道:“不过这床底下却有一处很奇怪的地方。”   “奇怪?”   “包裹下面,有一块凸起的石砖,似乎是当初铺地砖的时候没有处理好。”齐宁皱眉道:“不过封剑山庄的建筑都很讲究,按理来说,不该出现这样的疏漏。”   “那.....有没有可能是一些什么机关之类?”夙影夫人道:“其实影鹤山庄修建的时候,陆商鹤也秘密修建了地道,而且还设计了不少机关在其中.....,这里有没有可能也一样?”   “有可能。”齐宁道:“不过要查看那处,却要将石床移开,不然很不方便。”   夙影夫人道:“如果真是机关,自然可以查一查。”有些抱歉道:“可是.....可是我没什么力气,帮不了你的。”   齐宁笑道:“那倒无妨,夫人,得罪了!”当下走过去,托住石床,注力到双臂,这石床完全是用石头打造,好在并没有与地下相连,夙影夫人见状,忙道:“侯爷要小心。”   齐宁屏住呼吸,内力到处,向外拉拽,他内力充沛异常,石床发出咯咯之声,竟是被他缓缓拉拽出来,夙影夫人瞧见,显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竟然有如此内力。   将石床拉开,角落里便有了空隙,齐宁这才拿过油灯过去,见到那确实是一块凸起的石砖,他用手向下按了按,石砖纹丝不动,想了一下,用寒刃将那块石砖撬了起来,发现下面并无什么特别,他有些不甘,用寒刃在边上的石砖全都撬起来,依然是一无所获,只能苦笑道:“看来是我多想了。”   夙影夫人却是蹙起秀眉,想了一下,才道:“侯爷,这会不会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声东击西?”齐宁一时没有明白过来,问道:“这话怎么说?”   “我在想,如果修建这地下石室真的是为了在危难时刻躲避强敌,必然不会只有一个出口。”夙影夫人道:“如果只有一个出口,就像现在这样,被人堵死,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齐宁点头道:“确实如此。”   “向.....向老庄主不会如此糊涂。”夙影夫人道:“他老人家的性情我知道,凡事都会考虑到退路,十分谨慎,所以我想这里一定有别的出路,只是不易被发现。”顿了一顿,才道:“我在想这块凸起的石砖,会不会是有意为之,故意吸引人的注意力。”   齐宁隐隐明白了夙影夫人的意思,道:“夫人是说,老庄主当年也考虑过将敌人困在这里,又担心被人轻易发现别的出口,所以故布迷阵,让人将注意力放在此处?”   “如果真的有人被困在这里,必然会想尽办法找寻其他的出口,一旦发现此处,一定会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夙影夫人道:“如此一来,必然会忽视其他地方。”   齐宁眼珠子一转,笑道:“夫人说的对。任谁被困住,都会找其他的出路,让人发现此处,然后让对手将精力放在这上面,等到发现这里并非出口机关,定会沮丧甚至绝望,有些人甚至可能就此放弃继续找寻出路,哈哈,夫人果然聪慧过人,若非你提醒,我都以为再无出路。”   夙影夫人浅浅一笑,道:“可是.....就算是声东击西,咱们.....咱们也不知道其他出口在哪里。”   齐宁环顾一圈,道:“应该就在这间石室之内。”他也不多说,手握寒刃,从那凸石四周开始用寒刃敲击砖面,夙影夫人知道他是在试探哪块地砖有问题,端着油灯在旁,也不打扰。   齐宁一块也不放过,这石室不大,却也有四五百块石砖铺在地上,齐宁敲了上百块,俱都夯实的紧,忽然间寒刃敲下去,却发出“空空”的声音,齐宁顿时停下手,抬头看向夙影夫人,将夙影夫人也微睁大了美丽的眼睛,齐宁嘴角泛起笑容,小心翼翼用寒刃撬开石砖,地下却显出一块铁板,齐宁撬开四块石砖,那铁板完全显露出来,只见那铁板上面有一个个凸起的小字,就宛若是活字刻板一般,加起来有近百个字,顿时愣住。   夙影靠近过去,瞧见那活字铁板,也是有些诧异。   这些刻字都是凸起,密密麻麻,瞧模样明显是刻意将其按下去,但到底如何打开机关,齐宁却是一筹莫展。   “这应该有密码。”齐宁苦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要按照先后顺序按下刻字才有可能打开机关,但这里有近百个字,咱们不知道要触动几个字,更不知道顺序为何.....!”坐在地上,摇头道:“这有无数种组合,就算是花上几十年时间,咱们也未必能清楚密码。”   “密码?”夙影夫人显然对这个词汇有些不解,美丽的眼眸盯着那铁板,想了一想,才道:“咱们可以试一试,这里是封剑山庄,你看.....这四个字是否可以?”   齐宁心想事到如今,也只有放手一试,他先是找到了封剑山庄四个刻字,然后按照顺序迅速按了下去,那刻字确实可以按下去,但按过之后,却并无任何反应。   齐宁叹道:“这向老庄主还真是个趣人,这机关设置的文绉绉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   “那你试试向无忌三字试试,这是向老庄主的名讳。”   齐宁寻了一寻,却是连“忌”字也没有,顺手试了向逍遥三字,也是毫无动静,心想这游戏只怕一辈子也玩不通关,见夙影夫人也有些黯然,想了一下,才道:“夫人对向老庄主颇为了解,可知道他最喜欢什么书籍?又或者喜欢什么诗句之类?”   夙影夫人想了一下,说了几本书籍名字,又说了几句诗句,齐宁一一试过,都并无作用,夙影夫人沉吟片刻,忽然道:“向老庄主有一处剑室,当年里面收藏了许多宝剑,剑室有一块匾额,写着‘无我’二字,侯爷也可以试一试!”   齐宁并不犹豫,找到这两字,迅速按了下去,猛听得“嘎嘎”声响起,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到墙角一处墙面竟然缓缓裂开,两人都是显出惊喜之色,齐宁一拍手,笑道:“成了,这就是密码了!”兴奋无比,瞧见夫人也露出笑容,媚丽动人,恨不得上去抱住亲上一口。 第一一四四章 脱困   石墙裂开一道缝隙,可容一个人出入,里面显出另一条通道来,里面漆黑一片,但齐宁心知这必然是另一条出口。   “夫人,若非你还记得那剑室,咱们真要被困死在这里了。”齐宁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今次夫人算是救了我一命。”   “侯爷客气了。”夙影夫人微微一笑,看着那打开的通道,问道:“侯爷,这里面还会不会有机关?”   “应该不会再有了。”齐宁道:“这是最后的逃生之道,应该不至于再设下机关。”整理了一下衣衫,道:“夫人,咱们赶紧离开此处,向.....向帮主尚在外面,生死未卜。”心下却更是记挂依芙,心中暗自祈祷,无论如何依芙也不能出事。   夙影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点点头,齐宁也不多言,握住寒刃,率先进入裂缝之中,夙影夫人跟在了后面。   若非机关打开,很难想象这石墙后面会有通道,这道裂缝打开之前,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夙影夫人拿着油灯在后面,这条石道倒还通畅,两人走了好一阵子,里面的空气混浊,齐宁只感觉胸口堵得慌,也不知道石道到底有多长,忽听得身后“哎哟”一声,齐宁心下一凛,急忙回身,瞧见夙影夫人侧身扭倒,手中的油灯已经是脱手而落,齐宁想也不想,冲上前去,探手已经抓住了夙影夫人一只手臂,及时稳住了夫人的身子,但已经来不及去拿油灯,“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蹿起一团火。   “夫人怎样?”齐宁关切问道。   夙影夫人愧疚道:“侯爷,对不起我.....我胸口憋闷,方才差点呼吸不过来,一个失神,扭了脚.....!”   “脚被扭了?”齐宁扶着夙影夫人先靠石壁坐下,那团火焰很快就熄灭,石道内一片漆黑,夙影夫人道:“侯爷,实在对不起,我......!”   “这怪不得夫人。”齐宁道:“方才我也感觉胸口不适,夫人是个女人,又如何经受得住。夫人感觉脚下如何?”   “可能扭到了脚骨。”夙影夫人道:“行走起来有些刺疼,休息片刻应该能够缓一缓。”又道:“侯爷不必在意我,你先去,我.....我歇一下就跟上。”   齐宁知道这地下通道已经许多年没有人用过,空气混浊,他自己都感觉呼吸有些不舒适,更何况夙影夫人一个妇道人家。   夙影夫人让他先走,他自然不可能舍下夙影夫人,他甚至怀疑这地道之内的气体有毒,呆的时间过长,甚至有性命之危,柔声道:“夫人,这地道长时间没有人过来,通风不好,吸入口中的只怕都有毒气,万不能久留,你能否撑一下,咱们先离开这里。”   “这.....!”夙影夫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也好。”这时候没有火光,通道之内一片漆黑,齐宁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知道夙影夫人正尝试起来,随即听到“哎哟”一声,急忙问道:“怎么了?”   “侯爷,确实.....确实无法行走。”夙影夫人苦笑道:“你不用管我了。”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夫人,我略通活血之法,你若应允,我.....我可以帮你稍微揉捏一下,兴许能好一些。”   夙影夫人天姿国色,齐宁赞叹于她的美貌,但对她却不敢生出任何丝毫不敬之心。   夙影夫人想了一下,才道:“如此就劳烦侯爷了。”   齐宁这才蹲下身子,心神宁静,伸手过去,却是碰到夙影夫人的长腿,触碰之际,夙影夫人腿儿微微一抖,齐宁问道:“很疼?”   “无妨!”   齐宁这才顺着小腿到了夫人的脚踝处,一手托着夫人的玉足,另一只手则是在踝关节轻轻揉动,夫人轻吟一声,齐宁忙停住,夫人道:“没事,我.....我能忍得住!”   齐宁轻嗯一声,在踝关节继续揉动,但动作却是更为轻柔,夙影夫人的玉足轮廓优美,精致却不失饱满。   “侯爷成亲了吗?”夙影夫人忽然问道。   齐宁一怔,却还是回道:“来西川之前,刚刚成亲。”   “原来如此。”夙影夫人柔声道:“那姑娘真是好福气,嫁给侯爷这样的好男人。”   齐宁笑道:“夫人过誉了,其实.....我也算不得什么好男人,不过她嫁了给我,我尽力护她周全。”   夙影夫人轻嗯一声,道:“侯爷这般说,就已经证明你是好男人。这世上太多负心负义的男人,从来不将女人当回事的,在他们眼中,女人不过是累赘,甚至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而已。”   齐宁心知她这样说,无非是因为她自己的命运多舛,轻声道:“我听人说,女人这一辈子有两条命,第一条是出生的时候,第二条则是成婚的时候。”   夙影夫人轻笑道:“说的是,女人......哎哟.....!”长腿微颤,却是齐宁稍微揉的重了些。   齐宁忙道:“我轻一些。夫人若是觉得太疼就说一声。”   “不碍事,已经感觉好了许多。”夙影夫人道。   齐宁又轻揉片刻,愈发感觉这通道之内十分憋闷,松开手,问道:“夫人现在觉得如何?”   夙影夫人微动了动脚儿,道:“感觉舒服许多,不似方才那般疼痛。”   “我扶夫人先起来试一试。”齐宁伸手过去,轻声道:“冒犯了!”凭感觉找到了夫人腰肢所在,微搂着夙影夫人腰肢扶她起身来,却感觉夫人虽然身材略显丰腴,但腰肢却还是柔软纤细得很,夙影夫人站起身来,齐宁这才松开手,夫人走了两步,才道:“比方才好了许多,不过.....走起来还是很疼痛。”   “若是夫人觉得可以,抚着我的手臂,应该可以减缓疼痛。”齐宁伸出一只手臂,夙影夫人倒也没有太过扭捏,或许在夙影夫人的心里,齐宁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孩子而已,伸手过来搭在齐宁手臂上,齐宁便搀扶着夙影夫人往前行,两人走得很慢,夫人略带歉意道:“拖累侯爷了。”   齐宁笑道:“夫人言重了,若非夫人帮忙,咱们恐怕要被困死在这里。”闻到一股幽香在自己的弊端萦绕,知道那是夙影夫人散发出来的体香,立刻稳住心神,暗想对夙影夫人必须要敬重有加,绝不能有任何的妄念。   走了好一阵子,依稀发现前面有些微光,靠近过去,却是走到一面石壁前,不过石壁上却有一处洞孔,那微光便是从洞口里面散发过来。   齐宁矮下身子,凑近洞口向里面瞧了瞧,却发现里面是一处极窄的地方,微皱眉头,向夫人道:“夫人,我想进去瞧一瞧。”低下身子,从那洞孔爬入进去,出了洞口,四周便亮起来不少,他左右瞧了瞧,随即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在一处枯井之中,四周是井壁,这口井内并无井水,井口上方则是用一块大石头封堵住,不过那石头并没有将井口完全密封,从那些缝隙处有光芒透进来,知道眼下已经是白天。   “夫人,这里是一口井。”齐宁凑近洞口向里面道:“出口就在井口,你可以过来了!”   夙影夫人也小心翼翼从洞口进到井内,这井中狭小,两人靠的甚近,齐宁见到夫人身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污渍,就是那张颠倒众生的俏脸上也略有灰渍,但却无碍于夫人的绝色容貌,夙影夫人也是瞧见齐宁脸上都是污渍,取了锦帕递过来,笑道:“侯爷赶紧擦一下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煤出来。”   齐宁哈哈一笑,接过锦帕,擦了擦脸,果然锦帕上很快便是一片污渍,有些抱歉道:“夫人,这.....!”   夙影夫人接过锦帕,只是微微一笑,齐宁心想你脸上也有许多污渍,该擦一擦才是,但锦帕已经沾满污渍,自然不好再用,齐宁干脆也不说,抬头看了井口一眼,轻声道:“夫人稍候,我先上去打开井口,找绳子拉你上去。”要从这口井里出去,对齐宁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但夙影夫人自己当然不可能出的去,只能是齐宁先出去,再找办法救夫人上去。   “侯爷小心!”   齐宁也不耽搁,这井壁斑驳不平,却正好可以利用,齐宁四肢撑在两边,支撑上行,他动作灵活,很快便到了井口,仔细聆听,确定外面并无人,这才双腿支在井壁上,双手去托那石头,这石头颇有些重量,齐宁内力到处,已经将那大石头缓缓移动开去,井口一点点显露出来。   将那大石头移开,齐宁翻身出了井口,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里,地面上满是枯枝败叶,而且破败不堪,显然是很久不曾有人到过这里。   他到得井边,向下瞧过去,见到夙影夫人正在井底向上仰望,冲着下面道:“夫人稍后,我找绳子过来,很快就回来。”   夙影夫人微微点头,齐宁心想要在这山庄找寻绳子并不难,也不耽搁,四下里瞧了瞧,迅速向院门方向过去,他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地方在封剑山庄哪一块,更不知道向百影眼下情势如何,寻思着先找到绳子救了夙影夫人出来。   出了院子,这封剑山庄院落层次相连,规模不小,不过到处都是空荡荡死寂一片,齐宁找了几处,始终没有找到绳子,正要往另一件院子去寻,刚出了院门,便听身旁不远传来声音:“候.....侯爷!” 第一一四五章 矛盾   齐宁一听那声音,浑身一颤,扭头看去,只见到一人站在不远处,身形俏丽,不是依芙又是谁?   齐宁看清楚依芙,想也不想,冲上前去,一把将依芙抱在怀中,心中的喜悦当真是难以言表,连声道:“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这.....这真是太好了。”一时竟是喜极而泣,眼泪夺眶而出。   依芙也是惊喜道:“我.....我担心你有事,看到你没事,心中欢喜。”   齐宁见得依芙泪眼婆娑,立刻向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番,见得依芙安然无恙,这才彻底安心,上前再次抱住依芙,对着她脸颊连亲数下,这时候欢喜的恨不得跳起来。   他孤身赴险,本就是为了营救依芙而来,被困在地下,一直担心依芙安危,这时候依芙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自然是欢喜不已。   “是了,依芙姐,你.....你是怎么出来了?”齐宁想到什么:“是持宝童子挟持你?”   依芙道:“我被关在一间屋子里,是.....是向帮主救了我出来。”说到这里,向齐宁身后瞧了瞧,便在此时,齐宁又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忙回头去,只见到向百影正背着双手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齐宁这时候兀自抱着依芙,见向百影撇过脸去,顿时有些尴尬,松开了手,将向百影也安然无恙,更是欢喜,道:“向叔叔,这次.....这次依芙姐安然无恙,可真要多谢你了。”   “黑岩洞因为我死伤那么多人,你又何必对我言谢?”向百影叹了口气,面显愧色:“你追拿持宝童子,是否落入了圈套?”   齐宁点头道:“他诱我到了一间书房,那里有一处地下密道,我只以为他躲进去了,追进去发现了那条地道,进入之后,他却封堵了出口。”   向百影道:“那是家父的书房,家父直到过世前,也没有和我提起那地道,过世之后,我才偶尔发现,那里应该是家父闭关练剑的地方。”   齐宁心想自己倒没有猜错,那果然是练剑之处。   “我发现那密室,也没有太在意。”向百影道:“方才我和依芙姑娘找到了书房,也发现地道已经塌陷,猜测你很有可能被困在其中,所以和依芙姑娘找寻其他的入口。”   “原来向叔叔已经发现了。”齐宁道:“我还在担心被困死在里面。”   “家父行事素来留有退路,看到洞口被封堵,只能另寻出路,我相信有其他的出口,只怕你找寻不见。”向百影苦笑道:“也怪我当年不务正业,对自己宅子里的状况也不明了,竟然不知道这条地下密室另外的出口在哪里。”   齐宁笑道:“山庄有一处极为僻静的院子,里面有一口枯井,那里便是出口,那里已经荒废,似乎没有人进去过。”叹道:“幸好夙影夫人帮忙,否则......!”   “夙影?”向百影身体一震:“她.....她在这里吗?”   齐宁点头道:“她一直被陆商鹤囚禁在那间密室之中,我被困其中,多得夫人帮忙才出了来。”   “被囚禁在密室?”向百影皱起眉头:“那她现在在哪里?可有.....可有什么问题?”   “向叔叔不必担心。”齐宁知道夙影夫人在向百影心中的分量,安慰道:“她现在安然无恙,不过无法从枯井里面上来,我正要找寻绳子救她出来。”   向百影也不多言,转身就往枯井那边院子去,齐宁心想绳子都没找着急个什么,但也能体谅向百影的关切,当下也不急着跟去,和依芙两人找到了一捆绳子,这才往那边去。   “依芙姐,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的错。”齐宁看到满脸憔悴的依芙,知道她最近受了不少苦,特别是巴耶力被杀,对依芙的打击不小,牵着她手:“这次我来了,就绝不会放过那帮畜生,定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为洞主和被害的乡亲们报仇。”   依芙鼻子一酸,道:“都是那帮畜生心狠手辣,与你....与你无关,阿兄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是了,持宝童子你们也没有瞧见吗?”齐宁皱眉道:“他手底下那几个人都被废去了内力,一个已经死了,还剩下两个,我们将那两个带回黑岩洞,让大伙儿亲手宰了。”   依芙道:“我已经瞧见了,那两个畜生已经被绑了起来,向帮主.....向帮主说交给我来处理。”   齐宁道:“我只以为那持宝童子会趁向叔叔受伤的时候,出手袭击,顺手救走那两个畜生。”   “持宝童子一直也没有出现。”依芙道:“向帮主也很奇怪,不过我觉着那持宝童子一定是害怕向帮主,所以不敢回去找向帮主的麻烦。”   齐宁不置可否,那持宝童子武功不弱,受伤之后的向百影还真未必是持宝童子的敌手。   虽然这封剑山庄是向百影的老家,但向百影多年不曾在这里居住,持宝童子反倒是久居于此,已经是占了地利之优,按理来说,既然在这里设下埋伏,该当埋伏一些人手才是,但除了那区区数人,这封剑山庄却并无埋伏更多的好手,否则想要从此处脱身,着实不容易。   齐宁不知道是持宝童子太过自信,还是他并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封剑山庄是他的老巢,毕竟是地藏六使之一,平日里行事自然是鬼鬼祟祟,不愿意太多人知道他的秘密。   持宝童子没有去而复返对向百影动手,或许真的是对向百影心存忌惮。   向百影名声在外,当初被白虎长老和陆商鹤设计暗害,危难之时,兀自能使出逆筋经,持宝童子想必也是忌惮向百影还会使出什么招数来,而且他手底下几个帮手全都被废,对他的心理自然也是起到了震慑作用。   两人来到那处荒院,却没见到向百影身影,有些奇怪,暗想向百影比他们率先赶来,早就应该到了此处。   齐宁提着那捆绳子到了井边,却猛然发现,在井边竟然已经有了一捆绳子,而且那捆绳子明显是用过,散落在地上,齐宁有些诧异,暗想难道向百影已经拿了绳子过来救出夙影夫人,可是为何这院子里却并无二人的身影。   他凑到井口朝下看了看,井底空空如也,并无夙影夫人的踪迹。   依芙也凑到井边瞧了一眼,奇道:“你说那位夫人就在这里吗?”   齐宁也是有些奇怪,忽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微变,依芙看出齐宁心思,低声道:“小弟弟,你说.....那位夫人会不会是被别人带走了?”   依芙所言,正中齐宁担心,微一沉吟,道:“难道是持宝童子知道这出口,所以在这里带走了夙影夫人?”但觉得这可能性实在不大,那地下密室连向百影都不知道这处出口,持宝童子又如何知道?虽然有这样一处出口,但发现出口并不容易,最为重要的是不知道那“无我”二字密码,是绝不可能离开密室,持宝童子又如何知道那密码?   便在此时,却听到下面传来动静,齐宁急忙瞧过去,却见到向百影出现在井底,齐宁忙冲着下面道:“向叔叔,可看到夫人?”   向百影并不说话,他虽然功力没有恢复,但要从一口枯井里出来实在是轻而易举,从井口出来后,四下里看了看,才坐在井上,若有所思。   “向叔叔,你.....?”   向百影叹了口气,道:“我过来的时候,井边留下了绳子,便知道事情不好。夙影不在井底,我进去地道找了,也没有她的身影,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被人带走了。”   齐宁心下一沉,暗想自己离开找寻绳子,本以为这里十分隐秘,却没有想到还是有人趁机带走了夙影夫人,自责道:“向叔叔,是我疏忽,没有看护好夫人,我.....!”   “与你无关。”向百影道:“也许这处出口早就被他们发现,所以派了人在这里守着,他们没有想到你们果真能找到这处出口.....!”微一沉吟,才道:“夙影是陆商鹤的妻子,他们与陆商鹤是一党,应该不至于太为难夙影。”   齐宁知道向百影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受,劝慰道:“向叔叔,地藏的身份我已经知道,有了线索,要找到夫人并不难。”   “地藏?”向百影立刻抬头,“你知道谁是地藏?”   齐宁当下便将夙影夫人所言大略说了一遍,向百影也有些惊诧:“苗家大巫会是地藏?这.....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依芙也一直听着,此时终于道:“不可能,这.....这绝不可能,大巫怎会派人去屠杀黑岩洞的人,这.....这绝不可能?”   “依芙姐,黑岩洞和苍溪苗寨的交情是否一直很好?”齐宁问道:“双方是否有什么恩怨?”   依芙微一沉吟,才道:“若说生死之仇,那不会有,不过.....从前确实有些矛盾。”   “矛盾?”   依芙回忆道:“当年锦衣老侯爷征伐西川的时候,阿爹和寨子里不少人被蜀王的人抓了,要他们去做苦力运粮,半道上被老侯爷手下的兵马所救,老侯爷不但放了阿爹他们回来,而且.....而且还送了盘缠。”   “原来如此。”齐宁早就知道锦衣齐家和黑岩洞有渊源,不想却是因此而起。   “阿爹是有恩报恩的人,老侯爷对他有恩,他就想报答老侯爷。”依芙道:“老侯爷对西川许多地形不熟,阿爹去见老侯爷,主动要帮老侯爷打探地形和情报,不过.....这事儿被苍溪苗寨知道,大苗王派人过来,命令阿爹不得卷入朝廷和蜀王的争端,否则就要惩罚阿爹,阿爹既然答应了老侯爷,就信守承诺,没有理会大苗王的吩咐。”   齐宁道:“当年朝廷征伐蜀地,黑岩洞确实出了大气力,功劳不小。”   “阿爹一直带着族人帮助老侯爷征伐蜀王,后来蜀王向朝廷投降,阿爹自己亲自去了苍溪苗寨请罪,老侯爷知道此事,派了人去苍溪苗寨说情,大苗王看在老侯爷的面子上,没有为难阿爹,但.....后来听人说,苍溪苗寨许多人都很是不满,觉得阿爹为了荣华富贵,投靠汉人,连大苗王的命令也不听从,这幸好是蜀王败了,要是蜀王赢了,苗家人帮助楚军,定会给苗家人带来灾难。”苦笑道:“所以苗家七十二洞很多人对黑岩洞都是有误会,大苗王召开会议的时候,也经常漏了黑岩洞,不让我们过去参会。” 第一一四六章 大伪似真   向百影当然知道齐宁问依芙这个问题的缘故,道:“黑岩洞当年不听大苗王之令,苍溪苗寨耿耿于怀,所以在他们心中,黑岩洞是锦衣齐家的势力,对付黑岩洞,就是对付锦衣齐家?”   “如果大巫真的是地藏,她这样做,反而更能掩护身份。”齐宁道:“地藏的部下对黑岩洞痛下杀手,那么谁都不会以为地藏会是苗人,更不会想到会是苗家大巫,道理很简单,没有谁会想到苗家大巫会对苗人下手。”   向百影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陆商鹤和白虎要控制丐帮,自然是要用丐帮的势力为乱,苗家大巫为何要这样做?苗人世居蜀地,虽然李弘信掌控西川确实对苗民极尽盘剥之能事,但至少还能活下去,楚国平定西川之后,对苗民多加抚慰,当年李弘信在的时候没有反,为何今日要反?”   依芙摇头道:“向帮主,虽然黑岩洞和苍溪苗寨当年略有些过节,但我不相信大巫会为此伤害我们的人,而且她也绝无谋反之心。”   “依芙姑娘,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向百影叹道:“地藏藏得一直很深,谁都不可能想到地藏会是苗家大巫,谁都想不到,就恰恰是藏得最深。不过你莫误会我的意思,眼下倒也不能确定地藏一定就是苗家大巫,或许这中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向叔叔,你伤势未愈,先找个地方休养,我送依芙先回黑岩洞,然后亲自去苍溪一趟。”   “你去找苗家大巫?”向百影道:“你手中可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地藏?”   齐宁摇头道:“此行苍溪,自然是要见一见苗家大巫,她是否承认自己的身份不打紧,但我要提醒她,一旦苗民动乱,受害的终归是苗家七十二洞。”   “如果她不是地藏,你这般和她说,岂不是冒犯了她?”向百影道:“苗家大巫在苗家人的心中神圣无比,你是朝廷的人,若是冒犯大巫,在苗人看来,那就是朝廷对他们不信任,你可想过后果?这些年来,朝廷一直在安抚苗家人,就是想要让苗民归心,你冒犯大巫,前面的功夫很可能前功尽弃。”   齐宁却也知道向百影所言非虚。   他来到西川,身份所在,无论在何处,代表的都是大楚朝廷,自己前往苍溪苗寨去见苗家大巫,就等同于是朝廷与大巫交涉。   苗家大巫虽然是地藏的最大嫌疑人,但毕竟没有证据在手,如果大巫拒不承认,那也是无计可施,而且在没有充足的证据之前,根本无法对苗家大巫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苗家大巫背后是苗家七十二洞,一旦稍有差池,引起苗家七十二洞的动乱,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依芙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向帮主,我去见大巫是否合适?”   “地藏谋划的局太大,依芙姑娘,说句你不要怪罪的话,以你的身份,根本不足以让苗家大巫改变心思。”向百影正色道:“朝廷的人这时候不便亲自交涉,不过有一个人还是可以去见见大巫。”   “谁?”   “我!”向百影道:“我是江湖人,与朝廷没有任何干系,但好歹也是丐帮帮主,在苗家大巫面前,还是有几分说话的分量。丐帮弟子都是穷苦人,许多人看我们这些叫花子都会觉得低人一等,而不少人对苗民心存不屑,低看他们,但丐帮弟子和苗民至少有一点是相同的,所有人都希望天下太平。”   齐宁皱眉道:“向叔叔应该知道,地藏曾经对丐帮虎视眈眈,想要谋夺丐帮之权,而达成此目的的最大障碍就是你。”   向百影点点头,很认真地道:“我知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上次地藏利用陆商鹤谋夺帮主之位失利,但却并不表明她就此绝了这心思。”齐宁叹道:“也许她已经开始筹划用其他的手段控制丐帮,无论用什么手段,在她眼中,你终究是不能活的。”   向百影露出一丝笑道:“这我也知道。”   “所以如果你亲自前往,而苗家大巫又确实是地藏,以你现在的情况,我只担心.....!”齐宁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   向百影微笑道:“你是担心我会死在苍溪?”   “地藏心狠手辣,她如果真的要对你动手,并不奇怪。”齐宁道:“你身体尚未恢复,而苍溪是地藏的地盘。”   “我如果真的死了,那你可以确定苗家大巫一定就是地藏。”向百影笑道:“只是我可以和你赌,她就算真的是地藏,也觉不会对我动手。”   “向叔叔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我是丐帮帮主。”向百影叹道:“叫花子在世人眼中虽然都是最卑贱之人,但一群叫花子在一起就不能让人小觑,数十万叫花子在一起,就会让人感到害怕了。我若真的死在苍溪,丐帮很快就会确定消息,也许丐帮会有许多人对我心存不满,但他们还是要找苍溪讨回公道。”   齐宁苦笑道:“向叔叔是要用自己的性命做试探?”   “地藏所谋甚大,如果这般轻易就出手,也就难成大事了。”向百影道:“我若真的死在苍溪,神侯府就会卷入进来,而且确定了地藏的身份,朝廷也就有理由解决此事,朝廷虽然对苗家七十二洞以安抚为主,但如果地藏真的要带苗家人谋反,朝廷也不会心慈手软。”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朝廷和江湖两股势力将矛头对准苍溪,你觉得地藏能够承受得住?”   “所以向叔叔确信无论苗家大巫是不是地藏,她都不会对你动手?”   向百影微一沉吟,才道:“我只担心夙影被人送去了苍溪。我此生已经有负于她,你能够为依芙姑娘孤身涉险来到封剑山庄,我又如何不能为她前往苍溪?”   依芙在旁一直都不曾说话,听得向百影这句话,不禁看向齐宁,眸中满是柔情。   齐宁心知向百影前往苍溪已经是势在必行,他既然做了决定,那是谁也无法改变,微一沉吟,才道:“向叔叔既然已经决定,我也不多劝,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哦?”向百影问道:“何事?”   “登上日月峰与苗家大巫交涉,向叔叔确实比我合适。”齐宁看着向百影眼睛,十分认真道:“不过我可以在山下等你下山。”   “等我下山?”向百影马上明白齐宁的意思。   齐宁终究还是担心向百影前往苍溪太过冒险,所以要陪同前往,向百影哈哈一笑,苦笑道:“看来这天底下终究还是靠实力说话。”   他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齐宁有些不解,向百影已经道:“受伤之前,我行走天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今却要让人担心.....!”   齐宁忙道:“向叔叔误会了,我.....!”   “我若不答应,只怕你想着法子也会跟过去。”向百影想了一想,才道:“不过你随我前往苍溪,倒也不是不可,你我各自代表着江湖和朝堂,我二人前往,苗家大巫如果是地藏,自然会明白我们已经盯住了她,她以后行事,或许真的会有所收敛。”瞧了依芙一眼,道:“如果此行真的能够劝说地藏收手,以免苗家七十二洞陷入苦难,那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依芙这才道:“向帮主,我随你们同行,你们进入苍溪,若有和苗家人交涉之处,我可以从旁帮忙。”   向百影摇头道:“苗家大巫是不是地藏,我们无法确定,此事弄清楚之前,最好是不要惊动苗家其他人,我们此行苍溪,最好是悄无声息地过去,直接去往日月峰,这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是被太多人知晓,事情反倒不妙。”   齐宁微微颔首,知道向百影考虑的颇为周全,若果此番前往苍溪,惊动了苍溪上水洞,那么要见到苗家大巫,反要上水洞的人先去通报交涉。   向百影是丐帮帮主,丐帮帮主前往苍溪去见苗家大巫,这事儿若真的传扬出去,自然会引起各方势力的关注,而向百影没有确定苗家大巫就是地藏之前,当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冒昧拜访让苗家大巫成为关注的焦点,苗家大巫虽然在苗家人心中地位崇高,但却是极其神秘的存在,也习惯于在幕后,若是因为丐帮帮主的拜访而带去各方势力的目光,这当然会让苗家七十二洞甚至是苗家大巫的愤怒。   向百影和齐宁当然不会直接前往苍溪。   此番齐宁使出六合神功,不但让白猴子内力尽失而亡,而且也让任阡陌和空山弦成了废人,持宝童子和这几人领着一帮妖魔鬼怪在黑岩洞滥杀无辜,这当然要向黑岩洞的人们有个交代,按照苗家的规矩,这两人自然是要送到黑岩洞交给苗民们处置,以祭奠那些被害的亡灵。   向百影一直觉着众多苗民被害,自己需要负很大的责任,虽然前往苍溪是一件大事,但祭奠黑岩洞被害的人们也非小事,齐宁在山庄找了一辆大马车,又将被关起来的任阡陌和空山弦装进麻袋之中,丢在车厢内,天黑之前,赶着马车离开了封剑山庄,先到附近的小镇取回了惊鸿,这才连夜往黑岩洞去。 第一一四七章 宝藏天女   任阡陌和空山弦从麻袋里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   两人四肢都是被紧紧绑住,而且被塞在麻袋之中,更可恨的是那麻袋是齐宁在山庄里随意找到,因为时间太久,里面生了虫子,齐宁当然没有好心到还要将麻袋里的虫子清理干净,所以这一路之上,不但要在车厢里随着车辆的行驶如同木头般在里面滚动颠簸,还要经受麻袋里那些虫子的侵袭。   那些虫子不大,但咬起人来却实在很疼。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挺下来,等到从袋子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四周围着一群身材高大的苗家壮汉,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身处绝境。   众苗人腰间挎刀,一个个虎视眈眈,都是手按刀柄,似乎随时都要拔出刀来将两人劈成两半。   在封剑山庄莫名其妙被吸走内力,到现在两人也不知道齐宁究竟使得是什么鬼功夫,但他们毕竟在江湖上混了那么多年,也知道江湖上确实存在吸人内力的功法,不过这类功夫在江湖上听得多见得少,而且因为神侯府的存在,像这类邪门功夫也是禁止出现在江湖上,即使有门派确实拥有此等功夫,却也不敢示之于众。   他们现在只感觉全身上下浑然无力,被吸走的内力也确实是一去不复返,若换作从前,两人随意一人面对十多名苗家壮汉那也是能够轻易解决,但现在随意一名苗家壮汉,就可以将他们劈成两半。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害怕。”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两人循声看去,便见到齐宁正坐在角落处。   任阡陌看了空山弦一眼,终于道:“锦衣候,你.....准备如何发落我们?”   “外面已经架起了油锅。”齐宁站起身来,挥挥手,众苗汉都是向齐宁深深一礼,这才退出门去,齐宁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盯着二人:“你们在西川混了这么久,应该比我更懂得苗家人。他们恩怨分明,对自己的朋友从来都是热情相助,但是对待仇人,也从不手软。”   任阡陌脸色微白,道:“锦衣候,我们.....我们只是受人指使而已,求你.....求你网开一面,饶我们一命。”   “饶命?”齐宁笑道:“我先前还在想,你们会不会硬气到底,毕竟当初你们在黑岩洞杀人放火,应该就做好了准备,杀人者,人恒杀之!”   空山弦眼角跳动,道:“锦衣候,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若是.....若是不做,死的就是自己。”他眼角余光冲门外瞧了一眼,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但外面却是火光冲天,知道齐宁说外面正在烧油锅应该不是虚言。   齐宁干脆在两人对面盘膝坐下,含笑道:“你们奉命行事,自然是奉的地藏吩咐?”   “地藏.....我们确实是听从地藏的命令,不过.....一直都是持宝童子在发号施令。”空山弦苦着脸道:“我们的身份,还不足以见到地藏。”   齐宁皱眉道:“你们没有见过地藏?”   空山弦想了一下,才道:“若说没见过也不对,可若说见过,那也不对。”   齐宁冷笑道:“你是在和我说谜语?”   “不敢不敢。”空山弦忙道:“侯爷,我们不过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小角色,今次.....今次冒犯了侯爷,自当是罪该万死,不过......!”欲言又止,齐宁淡淡道:“不过什么?”   空山弦向门外瞥了一眼,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侯爷想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侯爷答应饶我一条性命,我所知道的都会告诉侯爷,不会有一丝隐瞒。”   “到了这种时候,你还在和我讨价还价?”齐宁叹道:“你这胆子还真是够大。”   空山弦道:“杀了我,不过是一具尸首,但是留下我,侯爷却能够得到许多本不能知道的事情。我知道侯爷睿智聪慧,这.....这其中利弊,一眼就能看出来。”   “你这般容易就出卖了地藏,我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会如实相告。”齐宁含笑道:“一个容易背叛的人,很难让人相信他口里有真话?”   任阡陌半天没吭声,这时候终于冷笑道:“侯爷,持宝童子在危难时候,撇下我们自己逃生,我们又何必和他讲义气?不瞒侯爷,任某多年所学,武功虽然远及不上侯爷,但是却能通晓风水阵法,侯爷若是愿意收留,任某自今而后愿意做侯爷身后的一条狗,忠心耿耿位侯爷效命。”   空山弦倒似乎是担心任阡陌抢了他风头,急忙道:“我也愿意效忠侯爷,若是侯爷平时无聊,我可以为侯爷弹奏音律.....!”   齐宁托着下巴,凝视两人,终于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见过地藏?”   “侯爷,是这么回事。”空山弦抢着道:“持宝童子当初找上我,说只要为他效命,有朝一日便可以让我独霸一方,江湖上所谓的八帮十六派,到时候都会土崩瓦解,那时候我便可以取而代之,自创门派,开山立宗。”   “他说了你便信了?”   空山弦道:“持宝童子武功了得,而且点拨了我的武功,确实让我的武功有所增进,他.....他说我功力太浅,赐了我天元丹,服用之后,便可功力大增。”   任阡陌在旁听见,忍不住道:“原来你也被赐天元丹?那.....那是毒药。”   “我自然知道。”空山弦没好气道:“那时我又不是他对手,若不服下天元丹,他只怕都要杀了我,我.....我无可奈何,只能服用下去,但.....内力也确实有增进,可是隔了三四个月之后,丹田时常隐疼,到半年时,已经难以经受那等痛苦,我那时候就已经知道,那天元丹必然是含毒。”   任阡陌苦着脸道:“不错,我和你一般,服下之后,隔了几个月丹田隐疼,到半年之时,一旦发作,全身经脉就像是撕裂一般,苦不堪言。”恨恨道:“他又给了第二颗天元丹,说服下之后,可以让痛苦消失,虽然明知是毒药,但那种痛苦无法抗拒,只能饮鸠止渴了。”   空山弦也是憎恨道:“那天元丹既是毒药,又是解药,每半年就要服用一次,否则难以承受那等痛苦。”   齐宁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这几人为地藏效命,倒不是因为真的忠于地藏,而是被对方以药物控制住。   不过像空山弦这类江湖败类,本就没有忠心可言,地藏以药物控制,将他们的生死掌握在手中,这也算是对症下药。   看二人的反应,便可知道虽然被毒药所控制,但这些人却都是各自埋在心中,并无对其他人说,由此可见这些人互相之间本也是互不信任。   “说来说去,你们还没有告诉我是否见过地藏?”   “我记得两年前持宝童子带我们去了一个地方,地藏就在那里,不过隔了一道门,地藏说只要我们真心为他效命,大事得成后,可以赐我们不死之身。”任阡陌冷笑道:“不死之身?鬼才相信那是真的,这天下哪有不死之人。”   齐宁立时便想到在封剑山庄的时候,持宝童子也向自己承诺地藏可以赐长生不死,心想原来这一套早就对空山弦他们用过。   “那地藏是男是女?”齐宁问道。   空山弦一怔,奇道:“自然是男的,地藏怎会是女人?”   齐宁眉头一紧,看得出来空山弦倒没有说谎,心中狐疑,又想空山弦这些人所见到的地藏,当然不可能是真的地藏,这些人本就只是地藏手中所用的工具,地藏对自己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即使是对这些人,也是隐瞒身份。   “陆商鹤也是地藏的人,你们和他是否经常来往?”   空山弦摇头道:“我们行事,都是听从持宝童子的吩咐,先前也并不知道持宝童子住在封剑山庄,他有什么吩咐,都会在一个地方给我们留下行动计划,自己却很少出手。”   “当初诬陷黑岩洞谋反,自然是你们一手所为。”齐宁神情严肃起来:“当时黑岩洞有人求援,想要洗清冤屈,你们几个却一路追杀,诬陷黑岩洞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空山弦苦着脸摇头道:“这我们真的不知道,地藏手下有很多人,我们当时接到的任务只是追杀黑岩洞那个姑娘,其他.....其他的真是不知。”   齐宁看向任阡陌,任阡陌摇头道:“侯爷,我们确实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地藏手下有地藏六使,除了持宝童子,我们只见过宝藏天女,其他四使我们从无见过,我都怀疑那四人并不在西川。”   “宝藏天女?”   任阡陌点头道:“宝藏天女化名花想容,前几年一直潜伏在西川刺史府里,不过她已经暴露了行迹,刺史府那边待不下去了。”   齐宁瞬间释然,花想容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宝藏天女,这还真是不稀奇。   “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圣教的时候,你们可参与其中?”齐宁试探道:“你们当时在哪里?”   任阡陌和空山弦对视一眼,齐宁冷笑道:“怎么,不好回答?”   “侯爷,我们.....我们当时确实潜入了朝雾岭。”任阡陌道:“那一次我们奉了持宝童子之命,跟随宝藏天女潜入朝雾岭,是为了拿到一件东西。” 第一一四八章 伏诛   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双方你死我活之际,花想容却带着几人潜入迷花谷,意图打开冰潭里面的冰棺,却被守在那边的黑莲医使黎西公所阻止。   那日冰潭十分热闹,不但花想容等人潜入进去,黑莲教主和青铜将军也都出现。   直到如今,冰棺之中到底有什么宝贝,齐宁依然是不复得知。   他心想任阡陌等人潜入冰潭,就很有可能知道冰棺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存有一丝希望问道:“你们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   任阡陌道:“我们奉命跟随宝藏天女潜入朝雾岭,要到一处冰潭找寻物事,不过他们早就知道要进入冰潭,需要穿过一处林阵,那林子里面布下了古阵,一般人根本无法穿过,而且极容易被困死在古阵之中,一旦被困住,便走不出去,要活活饿死在里面。”说到此处,他面上流出难以掩饰的得意之色,继续道:“任某对阵法颇有研究,所以过去帮他们破解阵法,好穿过迷花谷。”   齐宁心想这任阡陌现在倒也算老实,淡淡笑道:“你这是答非所问,我问你到冰潭要找什么?”   “棺材!”空山弦抢道:“穿过迷花谷,就能到冰潭,冰潭地下有一具冰棺,我们要找的就是那具冰棺。”   齐宁不动声色,问道:“你们找冰棺?难道有人死了,要用冰棺去收殓?”   “不是不是。”空山弦摇头道:“冰棺里一定有东西,持宝童子让我们跟着宝藏天女,就是为了得到冰棺里的物事?”   “是何物事?”齐宁追问道。   空山弦道:“不知道。”见齐宁脸色不好,急道:“他们很多事情都不会让我们知道,只会让我们知道该做什么。宝藏天女告诉我们说要找冰棺,但我们知道她的目的绝不只是为了那具冰棺,冰棺之中一定有宝贝,但到底里面藏着什么宝贝,我们确实不知道。”   任阡陌道:“侯爷,那冰潭有人看守,后来.....后来引来了黑莲教主,那黑莲教主乃是大宗师,我们.....我们绝非敌手,我们连冰棺都没瞧见,差点连性命都丢在那里,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   齐宁见他们说的并不假,心里有些失望。   “如此说来,蜀王李弘信是否与地藏有勾结,你们也是一无所知?”齐宁问道。   空山弦奇道:“蜀王?他.....他也是地藏的人吗?我.....我可真是不知。”   任阡陌摇头道:“不知不知,我们和李弘信没有什么交集,他贵为蜀王,坐享荣华富贵,难道.....难道也会听从地藏吩咐?”脸上现出匪夷所思之色。   蜀王李弘信是否与地藏有勾结,齐宁自然是无法确定,他本是想试探一番,但瞧两人的反应,知道他们确实不知李弘信与地藏的瓜葛。   “你们在黑岩洞杀人放火,最终目的是引我到封剑山庄,是地藏要你们取我性命?”   任阡陌道:“持宝童子说你是个大麻烦,而且是绊脚石,只有将你除掉,才好谋大事,所以他说你非死不可。”   “就靠你们几个想要杀我,是否太过儿戏?”齐宁叹道。   空山弦忙道:“侯爷说的是,那持宝童子自以为武功高强,可是见到侯爷神功,便落荒而逃,我们是被他所迫,绝没有想要与侯爷为敌的意思。侯爷今次放过我们,我们以后定会效犬马之劳。”   “正是正是。”任阡陌也道:“从今以后,侯爷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本来还以为你们能说一些有用的东西。”齐宁缓缓站起身来,摇头道:“可是说来说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们,你们在地藏眼里,本就只是一颗棋子,棋子自然不会知道什么重要的信息。”   便在此时,从外面走进一名苗家壮汉,行礼道:“侯爷,已经准备好了!”在门外,却有四名壮汉一字排开等候。   空山弦二人意识到大难临头,急叫道:“侯爷,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我们......!”   “其实你们之前在黑岩洞滥杀无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齐宁背负双手,声音开始变冷:“你们的生死,不在我的掌握中,而是在这些苗家人的手里,他们的亲眷死在你们手里,不管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杀人者死,这个道理希望你们下辈子能明白。”一使眼色,几名苗家壮汉冲进来,两人一个,将任阡陌二人向外抬出去。   两人魂飞魄散,挣扎起来,但他们内力几乎尽废,而且被绳子捆绑的极为结实,所谓的挣扎,就宛若扔在岸边的小鱼,只是徒劳地扭动而已。   “锦衣候,你出尔反尔.....!”任阡陌大声叫道。   齐宁冷冷道:“我何时答应过放过你们?我倒是记得自己说过,你们在黑岩洞杀人放火,我总要去取你们的性命,我说话向来算话,说杀你们,就要杀你们!”   叫喊声中,早有人上前用东西塞进两人的口中,令二人无法出声,两人被抬出屋子,齐宁走到门外,屋前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两只大锅,锅底燃烧的熊熊大火,铁锅之中,烈油沸腾,空山弦二人各被抬到一只油锅边上。   四周聚集了上千之众,黑压压的都是人,众人举着的火把,宛若天上的繁星一般。   依芙站在人群当众,黑岩洞各寨寨主也都在依芙身边,见到两人被抬到油锅边,四下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柴火发出的噼里啪啦响声。   “阿兄被害,寨子里还有许多的乡亲也都惨死。”依芙身形俏丽,站在人群之中,宛若盛开的一朵鲜花,声音清亮:“锦衣候得知此事后,立刻从京城出发,赶到这里来为我们做主,而且帮助我们找到了杀人凶手。”抬起玉臂,指向已经被高高举起的空山弦二人,大声道:“这便是其中的两名凶手,锦衣候擒获此人之后,交给了咱们处置,大伙儿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下油锅,下油锅!”   四周发出一阵怒吼,声浪远远传开。   齐宁站在吊脚楼上,居高临下看着人们,心知经此一劫,黑岩洞的人们对于杀害同胞的凶手自然是恨之入骨。   “咱们苗家人有苗家人的规矩。”依芙脆声道:“十恶不赦之仇敌,要丢下油锅,让他们饱尝痛苦!”抬头望着黑色的苍穹,高声道:“阿兄,还有惨死的族人们,凶手已经抓获,现在就用他们来为你们祭丧!”猛地做了一个手势,那几名苗家壮汉立刻将空山弦二人生生地扔进了沸腾的油锅之中。   齐宁看在眼里,却也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没有直接去看油锅,这时候听得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扭头看过去,见到向百影从后面走过来。   “向叔叔!”齐宁叹道:“如此或许能让他们心里的伤痛和恐惧减轻一些。”   向百影走到齐宁身边,轻声道:“苗家人恩怨分明,对朋友真诚热情,对敌人却也是冷酷无情。你此番救回依芙姑娘,又帮他们带回两名凶手,交给他们处置,自今而后,他们对你定是感恩戴德。”   “说到底,这起祸事是因我而起。”齐宁苦笑道:“而且这两个人只不过是地藏手里的工具,真正的幕后真凶,我们还没有抓到。”握起拳头,目光锐利起来:“如果不能将地藏擒获交给他们,终究是对不住黑岩洞。”   向百影背负双手,仰视暮色苍穹,问道:“如果确定苗家大巫就是地藏,你准备如何处置?”   “国有国法,如果真的能够确定她就是地藏,自然按照朝廷的法度来办事。”齐宁道:“不会因为她是苗家大巫,就会有特殊的对待。”   “国法.....!”向百影淡淡一笑,转身向屋内走去,齐宁听到下面传来欢呼声,也不去看,回到屋内。   向百影从腰间摘下了酒袋子,仰首灌了一口,正要开口,便在此时,却见到依芙从门外进来,依芙看了向百影一眼,笑了一笑,这才看向齐宁,嘴唇微动,却没有出声,向百影微微一笑,起身来,道:“我出去透透气!”   “向.....向帮主,不是.....!”依芙似乎要解释什么。   向百影哈哈一笑,道:“我在丧洞内憋了几个月,真的要好好透透气,明天我就要动身去往苍溪,当然,有人非要和我一道去,依芙姑娘,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不用和我一起跋山涉水。”又是仰首灌了一口,慢悠悠地出门去。   依芙等向百影出了门,这才在齐宁对面坐下,齐宁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向叔叔是不是知道咱们的关系?”   “啊?”依芙一愣,脸颊微红:“他.....他知道什么?”   “也许什么都知道了。”齐宁叹道:“这老叫花子的眼睛毒得很。”随即含笑道:“不过这事儿我也正想告诉他,他自己看出来倒也省事。”   依芙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小弟弟,多....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还是不要再说这个字了。”齐宁柔声道:“只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抓到,我向你保证,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终会给你一个交代。”   依芙勉强一笑,才轻声道:“先前几位寨主商议洞主的人选,已经有了结果。”   黑岩洞洞主巴耶力被害,洞主一位空缺,黑岩洞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这黑岩洞也当然是越早有人继承洞主之位为好,颔首道:“巴耶力洞主过世,确实需要有一个新的人来撑起黑岩洞,他们议定由谁来继任洞主?是莽乌老爹?”   依芙摇摇头,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们推举我继任洞主!” 第一一四九章 秘密入山   黑岩洞推举依芙为新任洞主,这倒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黑岩洞共有六寨,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也有数千之众,在齐宁看来,身为一洞之主,自然要担负起一洞兴衰的使命,巴耶力过世,选出一名新的洞主自然是势在必行之事,但洞主人选也当然是要仔细斟酌。   依芙年纪尚轻,虽然在族中颇有人望,但相距于洞主所需要的资历和威望,似乎还有些差距。   齐宁没有想过依芙会成为新的洞主,错愕之余,很快就意识到其中的蹊跷。   对黑岩洞来说,在眼下的情势下,挑选洞主的条件未必是要依靠资历和威望,否则其他各寨寨主无论是资历和威望都在依芙之上,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依芙来继任洞主。   但有一点依芙却是远胜过所有人,那便是与锦衣齐家的关系。   所有人都不是瞎子,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依芙与齐宁的亲密,即使不知二人已经是私定终身,但两人关系亲密却是有目共睹。   黑岩洞在苗家七十二洞之中,属于一个特殊的势力,当年因为协助锦衣老侯爷平定西川有功,却违背了大苗王的命令,因此成了七十二洞中的异类,被苗家人视作朝廷的鹰犬。   此种情势下,黑岩洞也只能背靠锦衣齐家。   维持与朝廷的关系,对黑岩洞来说当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依芙与锦衣候爷关系亲密,如果由依芙继承黑岩洞洞主之位,自然可以让黑岩洞紧紧地与锦衣齐家连在一起。   “既然是他们共同的意思,自然是有道理。”齐宁柔声道:“只不过你继任洞主,这以后事情就多了许多,也会劳累许多。”   依芙道:“我知道他们为何会这样选择,不过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不过是因为知道我和你走得很近,他们知道黑岩洞要依靠锦衣齐家,所以......。”苦笑一声,道:“本来我并不合适这个位置,可是如果我拒绝了,他们心中反倒会不安,我想了想,眼下最要紧的是让大家都能安下心来,我暂时先担任洞主,等差不多的时候,再让他们挑选别人。”   齐宁轻嗯一声,凝视着依芙,轻声道:“无论有什么困难,你都要告诉我。”   “我.....明白。”依芙微微点头,随即担心道:“你明日就要去往苍溪,可是......这边还有一大摊子事情,我本来是要跟随你一同前往,可是继任洞主,一时却不能走开。”   齐宁笑道:“你不必担心太多,你也知道,现在的大苗王丹都骨和我的交情也还算不错,而且此行是随着向叔叔一同前往,向叔叔武功了得,即使真的要动起手来,我们全身而退倒也不难。”   依芙蹙眉道:“我只是担心,苗家大巫如果真的是地藏,那么......朝廷会不会对她惩处?”   “国有国法。”齐宁正色道:“按照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地藏涉及到了许多为害大楚的事件,她如果真的是地藏,自然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依芙叹道:“大巫在苗家七十二洞地位崇高,即使真的是地藏,朝廷想要责罚她也不容易。苗家人不会看着苗家大巫受惩罚,苗家七十二洞任何人触犯了国法,都可以受到惩处,唯独大巫,苗家人不会让她接受任何朝廷的惩处。”   齐宁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我是担心一旦闹僵,很有可能会引起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冲突。”依芙轻声道:“小弟弟,你到了苍溪,定要三思而行,凡事都不可冲动。苗家人并不好战,可是真要凶悍起来,却也并不怕事。”四下里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李家在西川作威作福多年,他们对苗家人横征暴敛,苗家人中有许多因此而对汉家人心存不满,即使是如今,也有不少人想着摆脱朝廷的管束,只不过大多数的苗家人愿意在朝廷的管束下平静生活,可是一旦找到机会,定然会有居心叵测之辈趁机而起。”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害群之马总是会有的,不过你放心,凡事我都会小心谨慎,绝不会让任何人挑起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冲突。”   齐宁当然知道一旦西川动乱会产生的巨大后果。   朝廷已经万事俱备,只待出兵北上,在此种情况下,国内出现任何动乱,都会影响到帝国的北上。   苗家七十二洞是西川极其重要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的动作,完全可以影响到整个西川,如果因为地藏导致七十二洞的动乱,朝廷北上的计划就只能立刻中断,而且只能将注意力放到西川这边。   如此一来,楚国便将错过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不但没有攻灭东齐的可能,而且想要趁机偷袭西北的计划也将付诸东流。   所以齐宁深知自己的责任重大,既要揪出地藏,却又不能因为此事而让西川出现动荡。   也正因如此,齐宁并没有坚持自己亲自与苗家大巫进行交涉,而是由向百影替代上山。   虽然是久别重逢,但这一夜齐宁倒是规规矩,并没有和依芙亲热,毕竟黑岩洞遭逢大劫,而且刚刚祭祀死去的人们,此种情况下,便是再忍耐不住也要坚持。   次日一早,依芙亲自送了齐宁下山。   此行除了向百影和齐宁之外,齐峰也带了四名侍卫随同前往,而段沧海则是率领手下的黑鳞骑兵就驻扎在山下,这也是提防持宝童子再次跑到黑岩洞为非作歹。   苍溪在黑岩岭东南方向,齐宁自有惊鸿,又从队伍中挑了一匹快马作为向百影的坐骑,一行七人径自向苍溪苗寨而去。   在途中不止一日,这一日已经远远瞧见了溪山。   苍溪上水洞也是分为六寨,五寨环拱大苗王的寨子,齐宁知道寨子处于溪山府邸,已是深秋时节,溪山宛若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一条巨龙,蔓延无边,颇有气势。   整个溪山上空笼罩着一层飘渺的云雾,隐约瞧见在山中有一座朝天耸立的高峰,秀立群山之中,齐宁知道那便是日月峰。   日月峰是整个溪山最高的一座山峰,也是苗家大巫所在之地,在云雾飘渺之中,依稀可以瞧见轮廓,齐宁知道要想靠近日月峰,倒也并非容易的事情,需要穿过层层山峦,经过许多苗家寨子,方能到得日月峰脚下。   苗家大巫是苗家人心目中神明一般的存在,而日月峰相距大苗王所在的寨子不过十余里地,对苗家人来说,莫说日月峰,就是日月峰四周也都是禁地,但凡被苗家人发现有人私自靠近日月峰,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   天下间能见到苗家大巫的人自然是屈指可数,即使是苗家人,要想拜见苗家大巫,也必须要经过大苗王这边的允许,没有事先禀报得到大巫的允许,几乎无人可以面见苗家大巫。   只不过这一次齐宁等人要见苗家大巫,偏偏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他在途中就已经与向百影商议好,进到苍溪境内,便趁夜悄无声息潜入溪山,毕竟知道日月峰所在,确定了方向,避过耳目靠近日月峰对齐宁等人来说,倒也不算太过艰难之事。   进入苍溪之后,几人就已经换上了苗家服装,而且将马匹早早就寄存。   苍溪一带都是苗家人的势力范围,在这里倒是很少见到汉家人的身影,即使见到,也大都是在此处经商的商人,苗家人并不擅长做生意,大多数的寨子都是自给自足,但汉家商人带来的货物丰富,许多苗家人也愿意和这些商人做买卖,对苗家人来说,无论做什么买卖,诚信乃是第一,所以在此处能够生存下去的商贾,却也都算得上是信守诚信,因为生意做的久了,苗家人对这些商贾都有很强的识别度,若是在这一片出现陌生人,就很容易引起苗家人的注意。   齐宁心知在这苍溪附近,苗家耳目众多,毕竟是大苗王和苗家大巫所在地,戒备的自然比其他苗寨要严密得多,是以几人并不投宿客栈,抵达之后,先找了隐秘处所休息一番,到了天黑之后,这才向溪山靠近过去。   向百影走南闯北,而且他本就是蜀人,自然知道如何在这片地区更好地避过苗家人的耳目,领着众人进入了山内,也正因为要避开耳目,只能穿过一些极为偏僻难行之处。   向百影和齐宁的武功自不必说,齐峰等人也都是精锐护卫,不乏体力,翻山越岭也都是不在话下,不过那日月峰在远方虽然看得见轮廓,但真要在溪山穿行靠近过去,却又变的极远,到黎明时分,兀自瞧见日月峰在云雾缭绕之间,还颇有一段距离。   众人吃了干粮,歇息一番,白日里行路就更是小心。   直到天黑时分,终是到了日月峰山脚,索性这一路上倒也是将苗家人的耳目尽皆避开,有几次看到苗家人就从附近走过,都是及时发现,顺利避开。   日月峰孤峰独立,风吹树动,山下不远处便是一片湖泊,将日月峰倒影于湖中。   齐宁这是第二次来到此处,知道日月峰不似溪山其他山峰都修有道路,其他各峰都安有寨子,人来人往,自然是有道路可行,而日月峰上山下峰之人寥寥,只有一条极为崎岖的小径通上山。   一轮秋月从东方升起,整座溪山都沐浴在月光之下。 第一一五零章 登峰   “苗家大巫就在山峰上。”齐宁仰望着月色之中的山峰,“向叔叔可知道苗家大巫身边有哪些人?”   向百影背负双手,月光之下云淡风轻,面对着这座孤峰,他的神情看起来极少见的显出一丝庄重之色:“历代苗家大巫都是品德高尚之人,也一直都在为苗家人造福。苗家大巫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我确实不知,也许这天底下除了苗家大巫,并无人知道,不过日月双神司却是略有所闻。”   “向叔叔原来知道。”   “日月双神司都是苗家高手。”向百影道:“他们一生的职责只有一个,便是守卫苗家大巫的安危。”微一沉吟,才道:“据传他们的武功路数与江湖上各门各派完全不同,是地地道道的苗家功夫,武功别具一格,谁也摸不清底细。”   “苗家人自己的武功?”   向百影瞥了齐宁一眼,淡淡道:“武功一道,可并非只有汉人独有,只是没有几个人见识过苗家功夫而已。我听闻每一代日月双神司在年轻的时候开始,就挑选出下一任接班人,无论是悟性天赋还是人品,都是苗家人中的佼佼者,等到他们隐退之后,新一代的神司便会接替前辈继续守卫大巫的职责。”   齐宁微微颔首,向百影又道:“他们的武功高低,至今无人知道深浅,传闻他们从不轻易出手,可是一旦真的要逼得他们出手,就不会有活口留下来,所以至今还没有听说哪个人知道日月双神司武功的路数。”叹了口气,道:“也许他们的武功深不可测,不是我辈能够企及。”   齐峰在旁听见,忍不住道:“也许.....也许他们闭门造车,自以为武功很高,但.....其实很稀松平常。”   齐宁瞥了他一眼,向百影哈哈一笑,微点头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他们武功高地到底如何,我也不想知道。”抬手拍了拍齐宁肩头,含笑道:“你们在此等候,我独自上山,希望能有一个好结果。”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一切小心。”   向百影也不多言,径自上山,齐宁则是吩咐齐峰等人一起在山下等候,这里是禁地,即使是苗家人也不敢轻易靠近过来,齐宁倒不担心有人会在这里发现自己一行人。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找了一处杂草茂密之处,几人在草堆后面的山石坐下等候。   齐峰等人虽然同行而来,也知道向百影要见苗家大巫,但为何会偷偷摸摸前来,却是弄不明白。   按理来说,齐宁已经贵为帝国的公爵,就算苗家大巫身份特殊,不可召过去相见,但公爵亲自来见,大苗王这边也该安排的妥妥帖帖。   但齐宁不说,齐峰自然也不敢多问。   该知道的事情齐宁自然会让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问多了反倒是自讨苦吃,齐峰深明这个道理。   齐宁其实很想知道向百影会如何与苗家大巫去谈,语言是一门艺术,到了向百影和苗家大巫这样的地位,谈话自然会更有技巧,不过沿途向百影却从未提及会如何去与苗家大巫交涉。   有时候不让齐宁知道太多,自然不是不信任齐宁,反倒是对齐宁的一种保护。   夜色幽幽,山中除了风声和偶尔传来的草虫鸣叫之声,静得让人心悸。   从山脚登上日月峰,道路崎岖,总是要花费一番时间,而且向百影要见到苗家大巫,势必也会有一番波澜,齐宁知道一时半刻向百影根本不可能下得来,能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已经算是不错。   他靠在石头上,心里却是寻思着向百影与苗家大巫交涉后该如何处理。   如果真的确定苗家大巫就是地藏,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地藏牵涉到京城疫毒案,荼害了无数无辜百姓,在西川更是几次让黑岩洞陷入绝境,此外甚至指派陆商鹤和白虎争夺丐帮控制权,而且东海江家筹划谋反的背后,似乎也存在着地藏的身影,如此众多的案子在身,若说因为地藏是苗家大巫的身份就此从轻发落,那实在是说不过去,而且不对苗家大巫从重惩处,那这位大巫也依然是帝国的一大隐患。   可是如果真的要从重惩处,苗家七十二洞那边又该如何应付?   齐宁心中有些愁闷,地藏偏偏是苗家大巫,这让事情变的实在太过棘手。   “国公,我过去方便一下。”齐峰忽然凑近过来,向齐宁轻声道:“憋了好一阵子,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齐宁道:“别走太远,在这里还是要小心一些。”   “是,我就在附近。”齐峰苦着脸道:“还是吃不惯这边的东西,把肚子搞坏了。”捂着肚子便要找个地方解决一下,齐宁却一把拉住齐峰的手臂,压低声音:“等等!”   齐峰一怔,却见齐宁侧耳倾听什么,不由警觉起来,四下里风声习习,并无什么太大的动静。   “山上有人下来。”齐宁眯着眼睛。   几人立刻抬头向那条崎岖山路仰望过去。   他们知道小国公虽然年轻,但武功高强,虽然并未看到山路上有人影下来,但也知道小国公不会无的放矢,几人的手都是按在刀柄上,全神戒备。   “左边方向也有人靠近。”齐宁闭着眼睛,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声音更低:“还有右边,这两面都有人往这边靠近。”   齐峰几人都是脸色微变。   他们是花费心思来到日月峰,为了避开耳目可说是极其小心,而且也都知道这日月峰是苗家大巫所在之地,周边数里地之内,那都属于禁区,便是苗家人也不敢轻易靠近过来。   这时候两边突然有人靠近,当然十分反常。   “国公,是否被苗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齐峰低声道。   如果当真是被苗人发现,虽然不能说是陷入绝境,但事情却也变得异常麻烦。   国家有国家的法度,苗人也有苗人的规矩,若是被苗人发现不经允许擅闯苗家大巫所在的禁地,在苗人眼中,这当然是一种极度无礼甚至是充满敌意的行为,如果闯入禁区的是普通人倒也罢了,但偏偏是帝国的国公爷,如此一来,倒像是帝国在破坏苗家规矩,更让苗家人对朝廷心存不满。   齐宁神色倒还十分镇定,平日里齐宁会考虑很多,但面对紧要关头的时候,他往往就会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内力深厚,感知力惊人,这时候已经听出两边来人不少,而且行动迅速,无论是否是苗家人,自己前来日月峰的行踪显然已经是被人所掌握,这时候已经不必纠结是否被发现,而是要想办法如何应付当前的局面。   “莫要轻举妄动。”齐宁沉声道:“一切听我的吩咐。”   如果真的是被苗家人发现,招来苗家人保护日月峰上的苗家大巫,齐宁心知没有必要与对方发生太大的冲突,自己毕竟与大苗王丹都骨有些交情,如果真的被苗家人误会,自己总是能够解释清楚。   两边传来的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向这边逼近过来,齐宁亦不知对方到底是何心思,便在此时,却见齐峰向自己使了个眼色,齐宁顺着齐峰目光向山路上望过去,却见到崎岖山道上面忽然出现了几道影子来,月光之下,显得颇为神秘。   对方居高临下正看着自己这边,齐宁示意齐峰等人冷静下来,顺着山道上了去,齐峰等人左右两边跟着,距离那几道身影还有些距离,齐宁却是看得清楚,那几人都是身着苗服,面上带着面具,齐宁目光锐利,借着月光凝视当先那人的面具,见到额头处有一月形图案,立时便知道对方正是苗家大巫手下的月神司。   当初丹都骨兄弟相搏,众人为了分辨谁是谁非,来到日月峰请求苗家大巫断定黑白,那一次齐宁也随众人来到日月峰,亦见过这月神司。   他对这月神司的面具倒是记忆犹新,不过当日这月神司言语不多,印象倒也不算太深。   齐宁是帝国的公爵,这月神司只是苗家大巫身边的护卫,不过入乡随俗,齐宁也并非是一个太拘泥于身份之人,向月神司微一拱手,含笑道:“不知神司可还记得我?”   月神司也是向齐宁行了一个苗家礼仪,开口道:“大巫有请锦衣候!”   齐宁一怔,暗想看来向百影已经见到了苗家大巫,苗家大巫也知道自己来到日月峰,不过向百影这上山的速度倒是极快,苗家大巫这么快就派人来请自己上山。   对方既然有请,齐宁自然不好推辞,微点头,道:“还请带路!”往上行去,齐峰等几人也跟上,那月神司轻声道:“其他人留在山下等候,不得上山。”   齐峰皱起眉头,道:“我们是国公爷的护卫,自然要跟在身边。”   “这是日月峰的规矩。”月神司声音平静:“无论是谁到了这里,都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大巫只请锦衣候上山,其他人就在山下等候。”微抬手,道:“锦衣候请!” 第一一五一章 夜袭   齐宁回过身,笑道:“齐峰,入乡随俗,不得冒犯,大巫有事召见,你们在此等候就是。”   齐峰虽然觉得事情有些诡异,但齐宁既然吩咐下来,也不敢违抗,这毕竟是苗家大巫的领地,若是轻举妄动引起苗家人与朝廷的冲突,齐峰是无论如何也担不起如此责任。   “国公小心!”齐峰还是不大放心。   齐宁微微一笑,向月神司道:“带路!”   月神司转过身,向山上行去,齐宁跟在月神司身后,月神司带来的那几人脸上都戴着面具,但自然不像月神司的面具山有月形图案,这几人跟在齐宁身后,呈扇形分开。   上山的道路崎岖难行,换作普通人要登上山顶实在是困难的很。   日月峰是一座众星捧月的孤峰,山上遍植各类树木,藤蔓连绵,草木茂密,通向山上的道路两边,都是茂密的丛灌,夜色之中,林中显得幽深异常。   “许久不曾见到月神司,不知月神司近来可好?”齐宁跟在月神司身后,看着月神司扭动的臀部,轻笑问道:“大巫一向可好?”   “我很好,大巫好不好,锦衣候见到大巫可以自己去问。”月神司声音淡然。   齐宁微微一笑,也便在此时,身后三人几乎是同时从腰间拔出了佩刀,又极其默契地同时向身前的齐宁砍过去。   三人同时出刀,就像是训练了无数次。   生死攸关之际,齐宁背后却像张了眼睛一样,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冲出,探手直往那月神司抓了过去。   三人出刀顿时全都落空,而齐宁的手眼见得便要抓在月神司身上,那月神司的反应却也是机敏异常,齐宁出手之际,她似乎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妙,足下也是一蹬,身法轻盈,掠开了齐宁这一抓,反手掷来,数点寒星直往齐宁身上打过来。   齐宁侧身闪躲,那后面三人却已经抢上前来,三刀齐齐再次向齐宁身上砍过来。   对方的刀快,齐宁的身法更快,他并无闪躲,反倒是身子一矮,冲着中间那人撞过来,大刀眼见得要落在齐宁身上,齐宁却以绝对的速度到得那人面前,右手成拳,铁拳破空,已经重重打在了那人胸口,齐宁的内力本就十分浑厚,此番在封剑山庄又将白猴子等人的内力化为己用,这一拳力道十足,那人整个身体已经被击飞出去。   另外两人并没有因为齐宁攻击中间那人而稍有迟疑,两刀一左一右依然是犀利无比砍了下来,下手毫不留情。   齐宁左腿猛地踹出,正踹在左边那人的膝盖处,只听得“嘎吱”一声响,瞬间便踹断了那人的腿骨,那人惨叫一声,齐宁已经抓住他的胸口,猛喝一声,将那人当做盾牌一般护在自己上方,另一人大刀这时候堪堪砍了下来,虽然已经发现自己的同伴被当做盾牌,却收手不及,大刀重重砍在了同伴的身上。   那人大吃一惊,齐宁根本不容他有反应的时间,用手中那人作为武器,狠狠地向那人甩了过去,两人相撞在一起,都是飞了出去。   一切都只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但齐宁速度奇快,出手有果断利落,眨眼之间,便已经将三人解决。   便在此时,却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从道路两边的林子里,同时又弩箭射了过来。   齐宁身形如同灵猿,轻盈闪躲,但两边弩箭不绝,凶狠无比。   齐宁已经瞥见那月神司冲进左边的林中,也不犹豫,虽然知道林中必有埋伏,但还是直冲进去。   林子里果然有人影闪动,虽然有月光洒射下来,但林中却是十分的昏暗,人影闪动,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齐宁神色冷峻,这时候又有箭矢向自己这边射过来,齐宁足下斜踏,正是逍遥行,身形如同魅影一般,在林中忽闪忽现,林中一众射手顿时慌了神,听得有人叫道:“在那里,在那里.....!”   齐宁闪动之际,却已经大致判断出在这里埋伏了七八名箭手,清一色都是身着苗家服饰,但几人叫喊出声,那腔调却明显不是苗人的语音。   齐宁闪身到得一名箭手面前,这时候已经将寒刃握在手中,那人看到齐宁近在眼前,脸色大变,还没有叫出声来,齐宁手中寒刃已经如同毒蛇般直刺出去,没入那人的喉咙之中,又在顷刻间拔了出来,从喉咙里喷出的血迹甚至都不能沾上齐宁的衣衫。   众射手没了目标,顿时都慌乱起来,弯弓搭箭,四处寻找目标,但这林中威势昏暗,齐宁一混入到人群之中,对方根本分不清敌我,这时候人影晃动,互相之间又不敢轻易射箭,唯恐伤了自己人。   齐宁这时候却像是虎入羊群,身形闪动之间,但凡发现边上有人,立时欺身过去将之杀死,只是片刻间,已经有死人被寒刃穿透了喉咙或是心脏。   从对面的林子里冲出七八号人,往这边过来支援,齐宁趁乱又杀了两人,便听得一个女人的声音叫道:“所有人不要动,看到有人妄动,无论敌我,立刻射杀!”   一时间林中的射手们各自就近以大树为依靠,静止不动,只待有人动作便立刻射杀。   齐宁心中冷笑,却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如果闪动,却必然会成为众多射手的靶子,贴在一棵大树后面,当下也不轻举妄动。   他微闭眼睛,知道四周尚有十名左右射手,虽然先前躲过了众射手的一轮袭击,但他却也知道这些人的箭法俱都不弱。   江湖上的武功五花八门,兵器也都是琳琅满目,但是很少有人专门习练箭术。   箭术适用于行伍之中,在江湖上却是很少见。   苗家人也用箭,却很少用弩。   今日这群箭手并非使用长弓,而是使用在民间很罕见的箭弩,比之弓箭,弩箭的射程会近一些,但是爆发力却更加有力,而且制造的成本比之长弓要昂贵得多。   齐宁倒是见过军营之中有人配备弩箭,但在苗家寨子,却几乎没有发现弩箭的存在。   方才这些人的叫声,已经让齐宁判断出他们虽然穿着苗家服饰,却未必是苗寨中人,而弩箭的出现,更让齐宁进一步确定这些人很可能是乔装打扮成苗人。   这些人竟似乎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自己登山之时突然袭击。   他们又如何知道今夜自己会来到日月峰?   自己在这里遭受突袭,那向百影现在的情况又如何?莫非向百影先前也早受到这些人的突袭?   月神司下山传自己上山将苗家大巫,明显是一个圈套,对方的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孤身上山,尔后再半山腰对自己发动突然袭击,如果自己不是反应迅速,而且一身武功了得,现在只怕已经是一具尸首。   月神司当然是要致自己于死地,而月神司是苗家大巫的部下,如此说来,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却正是苗家大巫?   四周寂静一片,众射手都是端着弩箭,随时准备向移动的目标发出攻击。   齐宁此时却是极其冷静。   他脑中迅速在作出判断,这一切按照道理来说,就是苗家大巫布下的陷阱,但是苗家大巫又如何知晓自己会来到日月峰?最为紧要的是,即使苗家大巫真的知晓自己前来而特意在这里设下埋伏,袭击自己的就应该是苗家人,可是这群射手明显是乔装打扮,他们的语音明显不是苗人。   这群射手使用的弩箭并非苗家人说长箭,而且方才这群人配合十分默契,明显是训练有素,有那么一刹那甚至让齐宁产生一种感觉,这群人竟似乎是从行伍之中出来。   齐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担心向百影的安危,山下的齐峰等人眼下是否遇袭,齐宁也没有时间去关心,他现在要做的是解决周围的这一群箭手,尔后退到山下与齐峰等人会合。   脚边躺着自己杀死的一名箭手,齐宁矮下身子,从那尸首身上取下了箭盒背起,随即将那人的弩箭端在手中,深吸一口气,这才贴着大树,林中虽然昏暗,但齐宁的目力了得,依稀看到距离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贴着一名箭手,他端起箭弩,却不瞄准那人的要害,而是对着那人的腰间,并不犹豫,扣动了箭弩,弩箭如同流星一般,直往那人射过去。   “噗”的一声,弩箭正中那人腰间,那人惨叫一声,身形已经从大树后面歪过去,也就在此时,几道身影从大树后迅速冒出,朝着那人直射过去。   昏暗之中不辨敌我,但凡稍有动作,立刻射杀,这群射手令行禁止,见到那人动作,立刻都按照吩咐向那人射箭,而齐宁却也趁这机会,瞧见冒出来的几人,动作迅速,早已经装好弩箭,朝着最近出的一人射了过去,这一次却是直取要害,弩箭没入那人脖子之中,哼也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齐宁一箭射出,第二箭迅速装好,又向另一人射了过去。   那人正要躲到大树后面,只是齐宁这一箭比他的速度要快上一分,身体还没有被大树掩好,一箭亦是穿过了那人的脖子。 第一一五二章 真正的陷阱   齐宁瞬间又杀两人,一众射手顿时更不敢轻举妄动,林中一时间又恢复了宁静。   齐宁知道这群射手无非是奉命行事,真正的敌手却正是领着自己上山的月神司,这时候脑中寻思,回忆当初在日月峰所见到的那位月神司,依稀记得那月神司的身形也是颇为苗条,与今日所见的月神司倒是区别并不大。   只是当日的注意力并不是在那月神司的身上,虽然有些印象,但却并不深,那月神司的声音已经是记不得。   这帮射手的行动默契,箭术都是不弱,齐宁已经怀疑他们是有人假冒,既然怀疑这些射手的来历,自然对那月神司的身份也产生了怀疑。   如果苗家大巫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在这里设下陷阱袭击自己,无论是谁,第一反应那苗家大巫必然是地藏。   苗家大巫如果不是地藏,那么和齐宁之间就不存在生死矛盾,自然也就不可能设下陷阱对齐宁痛下杀手。   只有苗家大巫是地藏,才能解释为何会在此处设下埋伏。   可是齐宁却依稀感觉到这其中大有蹊跷,地藏能够驱使陆商鹤等一众高手,自然是一个智计过人之辈,如此人物,固然每一步都会进行计算,但每一步却也会谨慎小心。   今次的埋伏袭击,直接将地藏的身份完全暴露出来,如果苗家大巫是地藏,会有如此愚蠢?   此番袭击,就等若是苗家大巫是地藏的铁证。   最为紧要的是,正如向百影之前有过分析,一旦苗家大巫真的在日月峰动手,此事根本不可能隐瞒过去,帝国公爵和丐帮帮主双双在日月峰出事,那么苗家大巫立刻就会成为朝廷和丐帮的目标,如此一来,整个苗家七十二洞将会完全卷入进来,甚至于整个楚国将会出现地动山摇的局面。   苗家七十二洞可以对朝廷形成威胁,甚至会导致楚国北伐的战略搁浅,但是如果楚国将精力完全用来对付苗家七十二洞,以苗家七十二洞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朝廷相抗衡。   而且北汉如今正值内乱,楚国朝廷如果真的要对西川用兵,北汉也无法对楚国形成任何掣肘,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在这种时候要挑起苗家七十二洞的动荡,对苗家七十二洞当真是百害而无一利,苗家大巫一旦真的要这般做,无疑是将苗家七十二洞带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此举当真可说是丧心病狂。   齐宁绝不相信以苗家人的智慧,会挑选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人成为苗家大巫。   齐宁与苗家大巫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苗家大巫的印象极好,不但因为苗家大巫是个极其美貌的女人,而且苗家大巫谈吐之间的智慧和气质,让齐宁心中不油然生出敬意,他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充满智慧的女人,会如此愚蠢透顶。   陡然之间,齐宁内心深处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惊骇。   他隐隐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一个精心钩织的陷阱之中,这道陷阱不但是将自己拉入绝境,甚至于很可能也将苗家七十二洞带入了绝境之中。   风声习习,林中杀意盎然。   对方没有动,齐宁也没有立刻动作,他这时候不去多想,心知对方既然欲致自己于死地,那就绝不会有任何留手,自己如果真的要是命丧此处,不仅仅只是自己一条性命的问题,很可能还会让西川陷入战乱,那时候便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地藏之心,不可谓不狠毒。   自己要活下去,自然要将所有的敌人全都铲除。   他心中的杀意前所未有的强烈,闭着眼睛,知道已经杀了近半射手,所剩并不多,但自己若是稍有疏忽,很可能就会折在这些人的手中。   陡然间,却听得一声怪吼响起,那声音宛若野兽一般,齐宁皱起眉头,从大树后面循声瞧过去,只见到树林深处,一道身影竟是缓缓向自己这边靠近过来,而一众射手却并无一人出箭。   依稀看到那身影宛若巨人一般,个头竟有平常两个人那般高大,走路的动作十分缓慢,但每走一步,却有着逼人的气势。   林中昏暗,齐宁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瞧见那巨大的身形,脑中第一时间竟是想到了药尸。   难道这又是一具药尸?   药尸是白猴子的手笔,白猴子已经死在封剑山庄,这里又怎会出现药尸?而且白猴子好不容易炼出来的两具药尸,都已经被毁去,这世间怎还会有药尸存在?   如果这时候出现一具药尸,实在是很为棘手,那药尸是活死人,刀枪砍在药尸身上,药尸根本不觉疼痛,除非砍去了药尸的脑袋,否则药尸不会停止攻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的和药尸纠缠在一起,那自己就成了箭手的活靶子。   身影渐渐逼近过来,齐宁这时候却看到那身影手中拖着一件兵器,到底是何兵器,一时还真是看不明白,齐宁端着箭弩,眼见那身影靠的越来越近,神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   所有的射手似乎已经自动忽略了方才的命令,那身影虽然在林中走动,但没有一人射出一支箭。   齐宁知道这身影自然是所有箭手熟悉之人,那身影宛若巨人,辨识度极高,走在林中,射手们瞧见那身影的个头,自然就知道是自己人。   此时那身影渐近,齐宁却已经看得清楚,那巨人全身穿着毛皮衣衫,乍一看去倒像一个猎人一般,他手中拖着一把大刀,那大刀显然是专门打造,普通人莫说舞动这样的大刀,只怕连拿也拿不住。   齐宁微松口气,那明显是一个巨型大汉,倒也不是什么药尸,但随即一颗心却又沉下来,药尸固然难对付,但眼前这个大汉却未必好对付。   他也不再客气,端起箭弩,对准了那巨人,扣动机弦,弩箭暴射而出,直往那巨人身上打过去。   昏暗之中,要辨明箭矢并不容易,而且距离不算远,这弩箭速度本就极快,再加上齐宁催动内里在这一箭之上,这一箭的爆发力当真是石破天惊。   那巨汉竞真的没有闪躲,弩箭射在巨汉心口。   只是那霹雳一箭射中之后,却根本没有进入到巨汉的身体,就像是射在铜墙铁壁之上,颓然落下。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大吃一惊。   那巨汉却是发出一声怪笑,随机一声低吼,脚步猛然间加快,就如同一投洪荒巨兽奔袭而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三四步之遥,那巨汉猛然抬手,手中的大刀赫然提起,横里照着齐宁依靠的大树削过来,刀未至,那逼人的劲风已到,齐宁心知不妙,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向后跳开,而大刀所过之处,那棵大树已经生生从中间被削成两段。   一时“嘎嘎”声响起,大树上截歪倒。   那巨汉一刀砍过,足下却是不停,速度依然极快,追上齐宁,大刀临空向齐宁迎头劈过来。   如此庞大的体型,动作却并不慢,出刀的动作也很是迅速。   这巨汉就宛若上古时代的洪荒战神。   这一刻齐宁突然明白过来,对方设下的圈套,绝非仅仅只是十几名箭手而已,这些箭手未能射杀自己,这才引出巨汉亲自出手,而这巨汉,显然是对方的重要杀招之一。   对方既然全力要致自己于死地,所设下的埋伏当然不一般。   他脑中瞬间清明。   地藏派人屠杀黑岩洞百姓,其目的是为了引诱自己前来西川,齐宁一开始本以为对方是在封剑山庄设下埋伏,但是埋伏在封剑山庄的力量实在太过薄弱,也只有地下密道一度让齐宁陷入困境。   这时候他猛然间明白,地藏设下的陷阱,并非在封剑山庄,而恰恰是在日月峰。   巨汉那无与伦比的大刀临空劈下来,有着可以劈开世间一切的气势,齐宁迅速侧身闪躲,也便在此时,听得身侧一道劲风忽至,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一直弩箭破空而来,劲道十足,这一箭竟似乎预判到自己闪躲的路径,只往自己的脖子上射过来。   齐宁心下骇然,足下斜踏,脖子微微后仰,身形魅影一般晃过,堪堪躲过那支弩箭,可说是差之毫厘,若是反应再慢一毫,而且没有逍遥行保命,这一箭只怕真要穿过自己的脖子。   他闪躲开去,背后却也是冒出冷汗,斜眼看向那射箭之人,却见到一棵大树下,站着一名青衣人,那人长身而立,手中端着箭弩,只瞧一眼,便即认出,那不是持宝童子又是何人?   持宝童子竟然也出现在这里!   “锦衣候果然武功了得。”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齐宁身后响起:“若是换了别人,就算不被妖刀砍死,也要被这一箭射杀,你能瞬间躲过这两记杀招,确实有些真才实学。”   齐宁转过身来,却见到距离自己不远处,刚才消失的月神司竟然再次出现。   昏暗的林中,那月神司身形婀娜,戴着面具,看不清样貌,但说话的声音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清冷庄严。   齐宁这时候却是发现,持宝童子、月神司和巨汉分呈三角之状,竟是将自己围在了当中。   这果然是精心布局设下的陷阱,而且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取自己的性命! 第一一五三章 大力使者   齐宁面对三大强手,神色淡定,淡淡一笑,道:“地藏为了杀我,竟然摆开这么大的架势,本爵爷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持宝童子冷笑道:“齐爵爷荣升护国公,我还要在这里恭贺了。封剑山庄没有困死你,实在是有些遗憾。”   “不遗憾不遗憾。”齐宁虽然面带微笑,但却是全神戒备,这些邪魔外道,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突然使出什么手段,齐宁自然是谨慎小心:“我若是死在了封剑山庄,地藏花费心力在这里布下的陷阱岂不是白费功夫?那封剑山庄被就不是你们要杀我的地方,又何必觉得遗憾?”   月神司轻笑一声,道:“看来齐爵爷已经明白过来了。”   “若是这时候还不明白,我早就该死了。”齐宁叹道:“我只是好奇,夙影夫人为何会配合你们演这一出戏?你们故意让我落入封剑山庄的圈套,与夙影夫人在密室相见,又让我从夙影夫人口中知道苗家大巫是地藏,继而算准我会前来苍溪找寻苗家大巫,所以在这半山腰设下了陷阱。”盯着月神司:“夙影夫人如今又在何处?”   月神司轻笑道:“地藏的能耐,远比你想象的高明得多。其实用不着地藏亲自动手,即使是我,要控制夙影夫人也并非难事。”   齐宁微颔首道:“这我倒是相信,你擅长摄魂之术,能够控制人的心智,当初在刺史府,我已经见识过了。”   “哦?”月神司娇笑一声:“齐爵爷似乎已经猜到我是谁了。”   “云想衣裳花想容!”齐宁道:“你这名字总是能让人想入非非。”   月神司咯咯娇笑道:“看来齐爵爷果然不是一般人,竟然还记得我,不过你说我的名字能让人想入非非,莫非你已经想入非非了?”说话间,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妩媚的脸庞,正是宝藏天女花想容。   “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就是月神司,可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好在刚刚突然记起来,你的身形我似乎见过,而且你的声音虽然故意变化,但一个人的音色总是掩饰不住。”齐宁叹道:“再加上我已经知道你是地藏的部下,自然就会联想到你身上。”   花想容咯咯娇笑,反问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是月神司?”   “我现在还真不相信你是月神司。”   花想容叹道:“我确实是地藏手下的宝藏天女,可是宝藏天女又如何不能是月神司?”眼波流荡,轻笑道:“宝藏天女可以是月神司,月神司自然也可以是宝藏天女。”   “如此说来,你还想让我相信苗家大巫就是地藏?”齐宁笑道:“本来夙影夫人告诉我苗家大巫就是地藏,我有七成相信,但现在却一丝一毫也不相信了。”   “原来你不相信夙影夫人。”花想容道:“为了让夙影夫人指引你前来日月峰,我们可是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齐宁颔首道:“你这句话我还是愿意相信的。任阡陌等人不过是你们利用的工具而已,为了让我相信封剑山庄就是你们布下的圈套,你们并不在乎那几天性命。”目光移向持宝童子,道:“引我前往封剑山庄的目的,本就是要让我进入那间书房发现地下密道,然后让我能够见到夙影夫人。”   持宝童子面色冷淡,道:“你确实按照我们所设想的落入了圈套。”   “地下密道的出口其实掌握在夙影夫人的手里。”齐宁叹道:“我和夫人二人被困地下,单独相处,总会有些话要说,而且在夫人的引导下,迟早会谈及到地藏,只要将话题牵引到地藏身上,那么夙影夫人必然会不动声色地将地藏的真实身份透露给我,让我相信苗家大巫就是地藏。”   “你又说对了。”花想容笑道:“地下密室有支撑你们生存下去的饮水,足够你们存活很长一段时间,你可以一天不提及地藏,可是三天、五天之后呢?不过事实比我们想的还要顺利,你被困不到一天,夙影夫人就有机会将那个秘密透露给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秘密,夙影夫人当然会协助你离开密室。”   “不过夙影夫人随后不见了踪迹。”齐宁叹道:“那自然是你们使出的手段。”   花想容颔首道:“我们只担心她会突然反悔,告诉你真相,那整个计划就会前功尽弃。”   “反悔?”齐宁皱眉道:“我一直在想,夙影夫人是否本就是你们的人,她也是地藏手里的棋子。”   花想容妩媚一笑,道:“她确实很美,任何男人见到她,都会心生爱慕,只可惜她能为我们做的实在太少,她也不够资格成为我们的人,甚至算不上地藏手里的棋子。”扭动腰肢,上前一步,美眸流盼:“真要算的话,她不过是持宝童子手里的棋子而已。”   齐宁眼角微跳,持宝童子却是冷笑一声,道:“她与陆商鹤虽然谈不上有多恩爱,但毕竟夫妻一场,用陆商鹤的性命作为筹码,让她帮一点小忙,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宁叹道:“陆商鹤在你们手中,你们用陆商鹤的性命威胁夙影夫人,所以夙影夫人才在你们的胁迫之下演了这场戏。”   “在她眼中,你是王公贵族也好,是贩夫走卒也好,终究无法与陆商鹤相提并论。”花想容幽幽叹道:“她也许不爱陆商鹤,但他们终究是夫妻。”   也许她并不爱陆商鹤,但却并不代表会不在乎陆商鹤的生死。   “她知道陆商鹤是你们的人,你们又怎能以陆商鹤相威胁?”齐宁问道:“莫非这又是陆商鹤和你们一起演戏?”   花想容摇头道:“其实告诉齐爵爷也无妨。东海江漫天筹备了多年,直待楚军北上,便可以在东海起事。陆商鹤谋夺丐帮帮主之位不成,已经犯下了大罪,但地藏网开一面,正是用人之时,所以派他去了东海,协助江漫天在东海起事,谁知道东海那边又败在了齐爵爷的手下,功亏一篑,虽然齐爵爷屡次坏我们大事,让我们很是烦恼,但陆商鹤无能至极,自然是让地藏很不开心。”   “所以你们要惩处陆商鹤,而夙影夫人为了救他,甘愿听你们差遣?”   花想容媚笑道:“只怪陆商鹤脸皮太厚,连连失手,几次坏了大事,竟然还有脸回西川。”   “也许他知道地藏神通广大,无论逃到哪里,终究逃不出地藏的手心。”齐宁笑道:“既然如此,还不如干脆回来请罪,也许还能留一条性命。”   花想容笑道:“还是齐爵爷洞察人心,也许陆商鹤正是这样想的。”   “既然你们今日欲图杀我而后快,想必我是插翅也难飞了。”齐宁叹道:“事到如今,能否告诉我,到底谁才是地藏?”   “你当真以为夙影夫人说的是假的?”花想容吃吃一笑,眼波流动:“她说的其实没有错,苗家大巫就是地藏,我就是月神司,齐爵爷是否满意了?”   齐宁道:“都说女人擅长说谎,越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夙影夫人说了谎话,你宝藏天女现在依然是谎话连篇。”微微一笑,道:“不过你承认江漫天是你们的人,也算是老实。”   却听得那巨人忽然开口道:“不用和他说这些废话,此地不宜久留,先解决了他。”声音如同破锣一般,说话之时就宛若石头的摩擦声,已经往前踏出一步,手中拖着那把大刀。   “地藏六使,宝藏天女和持宝童子我算是认识了。”齐宁微转身,瞥了巨人一眼,问道:“那阁下却不知是地藏六使中的哪位?”   巨人粗声道:“送你上西天的便是我!”   “地藏六使中,有一位大力使者,我看阁下身材高大,力大如牛,莫非就是那位大力使者?”齐宁笑道:“地藏派出座下三位使者来杀我,这已经很给面子了。”   花想容吃吃笑道:“齐爵爷好歹也是大楚帝国的公爵,而今次行动,那也是万不能有失,所以我们三人一起送齐爵爷一程,齐爵爷也该心满意足了。”   “我现在只担心一个问题。”齐宁若有所思。   “齐爵爷临别在即,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就不要多想了。”持宝童子端着箭弩,淡淡道:“待会儿闭上眼睛,所有的烦恼和担心都会烟消云散。”   齐宁笑道:“你误会了,我不是替自己担心,我是在替地藏担心!”   “替地藏担心?”   “地藏这次用了大手笔,一下子派出三位使者。”齐宁笑道:“他手下地藏六使,加起来也不过六个人,今晚却要失去一半,你说地藏会不会很伤心?如果换做是我,一夜之间消失了三大爱将,只怕几天都吃不下饭的。”   齐宁话声刚落,便听得一声低吼,大力使者已经是挥舞起手中的大刀,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扬刀向齐宁砍了过来。   刀动,风起! 第一一五四章 生死之间   大刀如风席卷过来,齐宁却宛若一片落叶飘荡过去。   他知道今夜这一战,可说是至今为止最严峻最险恶的一战,地藏六使都是地藏手下的得力干将,凭心而论,如果单打独当应付其中任何一个人,齐宁都未必会处于下风,但同时面对三大高手,其险恶程度实在是前所未有。   一道光华似乎是水银倾泻而出,齐宁侧身躲过大刀袭来,那道光华却也已经向齐宁袭来。   长剑!   花想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细长的长剑,在昏暗的林中,却耀出清冷的光芒。   齐宁闪躲的很快,花想容这一剑却也不慢。   他们未必是最强的杀手,但绝对是最有默契的同伴。   花想容算准了齐宁会闪躲大力使者的进攻,而且判断出齐宁闪躲的位置,出剑狠辣无情,眼见得长剑便要刺在齐宁的身上,花想容却见得眼前身影一花,本来十拿九稳的一剑,竟然刺了个空,齐宁竟是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躲了开去。   齐宁面对三大高手,知道双拳难敌四手,自然不可能与他们正面力拼,花想容长剑刺过来之时,他已经感觉到剑风袭来,想也不想施展出逍遥行躲了过去。   “这小子脚法邪门,他还能吸人内力,都小心一些。”持宝童子出声提醒,却是端着箭弩对准齐宁射了一箭出来。   这林中毕竟空间有限,其实并不适合逍遥行施展,齐宁也不过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逍遥行躲开,但三大高手联手攻来,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若是施展逍遥行,一个不小心,反倒要装上对手的攻击。   齐宁听得持宝童子提醒,心中冷笑。   自己在封剑山庄以六合神功吸取了白猴子等人的内力,那种情况下也是无奈之选,但却在持宝童子面前暴露了这门功夫,花想容和大力使者自然已经知道吸人内力的功夫存在,是以绝不会以拳脚功夫对付自己,这三人手中都是持有兵器,明显是提防那吸人内力的功夫再次出现。   齐宁虽然有寒刃在身,但花想容的长剑和大力使者的大刀都是占了距离的优势,这时候还真是一寸长一寸强,寒刃在面对这几人之时还真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心中有些后悔,若早知道面临如此困境,就该将毗卢剑带在身上,有大光明寺的宝剑在手,再施展那无名剑法,未必不能一搏。   花想容一剑刺空,却是手臂斜挥,提剑而起,再次向齐宁连出数剑,齐宁只能连退数步,却又要提防持宝童子在旁放冷箭。   大力使者也是步步紧逼,与花想容始终保持着两面夹击的态势,大刀每一次划过,都是风声呼呼。   骤然间大力使者又是一刀砍出,齐宁再次闪躲开去,那大力使者大刀砍在一棵大树上,那大树顿时便被砍成两段。   齐宁连续闪躲,一时间却是毫无还手之力,持宝童子在旁连续射出数支冷箭,都在千钧一发之际被齐宁闪躲过,而花想容的剑法也是不弱,看似轻描淡写,没有大力使者出刀那般犀利威猛,但每一剑刺出却都是狠辣无情,直取齐宁的要害。   齐宁又是连退数步,脚下嘎吱一声,却是踩在一根枯木之上,眼见得花想容又是一剑刺来,齐宁忽地侧身一闪,足下一挑,竟是挑起一根枯木,那枯木宛若孩童胳膊般粗细,成人手臂长短,握了那枯木在手,瞧见花想容长剑自左下方刺过来,他想也不想,这次却也没有闪躲,反倒是身体前期,握着枯木直刺而出,虽然只是一根枯木在手,但这一刺却宛若是拿了神兵利器一般,气势不凡。   花想容见得齐宁拿着一根枯木刺来,显出轻蔑之色,手腕子一转,长剑却是去削那枯木,似乎是有意要削断枯木,以此来奚落齐宁。   眼见得长剑便要划过枯木,却不想齐宁剑招忽然一变,那枯木顺着花想容的剑招变化而变化,以迅捷无比的速度贴着那长剑剑身滑下,没等花想容反应过来,枯木那端竟然已经刺中花想容的手脉。   这枯木那一端自然不似剑刃那般锋利,但却有枯败的木刺,而且齐宁灌力其上,自然不是普通枯木能比,端部几根木刺扎入花想容的手脉中,花想容只感觉手臂一阵刺疼,随即整个右手发麻,手里的长剑竟然已经是脱手而落,她心下骇然,只是齐宁不等她多做反应,枯木自下往上挑起,却是直往花想容喉咙刺过去。   今次一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齐宁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留情。   他这一挑速度奇快,也便在此时,身边劲风呼呼,齐宁知道是持宝童子及时射出一剑来救援,他身体后仰,躲过那一箭,但枯木便顿了一顿,花想容趁机足下一蹬,向后飘开,齐宁却也是趁着身体后仰之际,足下再次一挑,竟是将花想容那柄长剑挑起,随即探手抓住。   这一切只是在眨眼间便完成,花想容躲开之后,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只见得自己雪白的手脉处,竟然是鲜血淋漓,在白嫩的肌肤映衬下,那血色殷红。   大力使者却已经从后一刀临空劈下来,齐宁握住了那柄长剑,回身一掷,那根枯木却是直朝着大力使者的脸上暴射过去,大力使者只能变了招数,用大刀将那枯木拨开,而齐宁却已经在这瞬间如同豹子般冲到了大力使者身前。   大力使者身材高大,两个齐宁加起来方有此人身高,他挥刀撩开枯木,这一刀却是高过了齐宁的身高,也便是在这一瞬间,大力使者从腰腹以下便等若是没了防御,齐宁岂会错过如此良机,果断冲上前,瞬间便到得大力使者面前,那大力使者显然察觉事情不对,想要按刀下砍,齐宁手中的长剑却已经如同毒蛇般刺出去,正刺中大力使者的腹间。   长剑如电,刺中大力使者的身体,可是一瞬间,齐宁却猛然醒悟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长剑虽然刺中大力使者,却根本无法没入大力使者的身体,这一剑就宛若是刺在铜墙铁壁之上。   齐宁心下一凛,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这生死之间出现了致命的疏忽,忘记这大力使者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   他先前以弩箭射中大力使者,大力使者却毫无损伤,这时候一剑刺中,结果却与方才那一箭一般无二。   他反应过来,但大力使者却已经做出了反应,他左手已经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了齐宁的喉咙,齐宁想要闪躲已经是来不及,大力使者那铁箍一样的左手已经死死掐住了齐宁,齐宁瞬间便感觉自己的脖子如同被钢丝勒住,透不过气来。   大力使者脸上露出狞笑,喉咙里也发出得意的笑声。   花想容和持宝童子见状,都是长出一口气的模样。   大力使者异于常人之处便是天生神力,莫说人的脖子,便算是钢刀铁剑,大力使者亦能将之轻易掰断,眼下大力使者掐住了齐宁喉咙,只需用力,便足以将齐宁的脖子捏断。   持宝童子端着箭弩,对准齐宁,便要射箭,大力使者却已经看出持宝童子的心思,厉声道:“谁也不得插手,谁若抢攻,我砍了他脑袋。”   持宝童子和花想容对视一眼,都是不做声。   大力使者抬起手臂,将齐宁悬空而起,咧嘴笑道:“齐爵爷,我说过今晚要杀了你,那就一定要杀死你,说话算话。”   齐宁无法呼吸,脸上憋得通红,手中的长剑已经脱手落地。   “你死之后,天下人都只会以为你是被苗人所杀。”大力使者狞笑道:“你是朝廷的大官,那些官兵一定会杀过来,苗人自然不会任由屠戮,到时候便可以利用他们与官兵相抗,如此一来,西川大乱,这楚国也就乱了.....!”似乎很享受一点点地让齐宁步入死亡。   陡然间听得花想容惊呼道:“小心!”   大力使者一怔,还没回过神来,一阵鲜血喷溅而出,大力使者看着眼前鲜血喷溅,呆了一呆,很快一阵剧痛直袭而来,又瞧见一双冷厉的眼睛近在眼前,这一瞬间大力使者竟是连反应也没有,随即感觉喉咙一阵剧痛,锋刃已经支持直刺入他的喉咙之中。   大力使者双目暴突,甚至都没有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掐住齐宁悬空而起,自以为齐宁已经是掌中之物,只是齐宁却又如何甘心就这般折在他的手里?他寒刃在身,趁林中昏暗掩护,在绝境之中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寒刃,随即拼了气力,猛然用寒刃自下而上划出,大力使者练有铁布衫一类的功夫,齐宁都无法确定这一刀是否能得手,也正是刀光乍起之时,被花想容看出端倪,出身惊呼,却已经来不及。   寒刃对上大力使者刀枪不入之身,终究是寒刃胜了一筹。   这神兵利器划过大力使者的手腕,竟是生生将大力使者一只手从手腕处切断,齐宁落地之后,不等大力使者反应,趁势刺出寒刃,没入了大力使者的喉咙。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花想容和持宝童子都以为大局已定,等反应过来,想救援也是来不及。 第一一五五章 规矩   大力使者铜皮铁骨,但终究是没能抵得住寒刃的锋利。   齐宁手持寒刃插入大力使者的喉咙,却又在瞬间从喉咙里拔出寒刃,足下在大力使者腹间一点,借力飘开,大力使者另一只手中的大刀落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咙,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那喉咙被戳开一道洞口,鲜血喷涌而出,便是用那蒲扇大的手掌去捂,也依然无法挡住鲜血的喷溅。   持宝童子和花想容竟也是呆住。   他们显然无法想到,占尽优势的大力使者竟然在这顷刻之间命丧在齐宁之手。   齐宁跃开之后,喘着粗气,但一双眼睛却是如刀子般盯着大力使者。   大力使者脚步摇晃,捂着喉咙,脸上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但那一双凸起的眼睛却是怨毒地盯着齐宁,竟是向齐宁摇摇晃晃走过来,但只走了三四步,脚下一个踉跄,终是一头栽倒在地,庞大的身躯倒地之时,发出嘭的声音,那巨大的身体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即不再动弹。   地藏六使之一的大力使者,竟是这样被齐宁刺杀。   围在四周那些箭手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力使者掐住了齐宁的喉咙,也都以为齐宁必死无疑,可是这转眼之间,倒地死去的竟然是大力使者,许多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何事。   花想容只觉得全身发寒,非但没有上前,反倒是向后退了两步,持宝童子脸色冰冷,甚至有些苍白,猛地向齐宁连射数箭,齐宁解决大力使者之后,自然知道持宝童子等人不会善罢甘休,早有戒备,身形闪动,已经是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他让自己的呼吸顺畅起来,方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种当机立断的求生反击,此时平复下来,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便在此时,却听到一怔尖锐的竹箫之声传来,花想容和持宝童子脸色都是一变,一开始那竹箫声只从一个方向传来,但很快却连续从好几处传来竹箫声,花想容一咬嘴唇,吩咐道:“都撤了!”转身便往林中深处退过去,持宝童子看上去有些不甘心,却也还是一挥手,手下那群箭手迅速跟随持宝童子往林子深处撤走。   齐宁长出一口气。   他已经知道那竹箫声的意思,如果不出意外,日月峰这边的变故已经被苗人发现,竹箫声应该是苗人所发出的讯号,应该有众多苗人正往这边增援过来,花想容显然是不相与苗人直接发生冲突,这才迅速撤走。   地藏的计划,显然是想抓住短暂的时间,对齐宁发动一次奇袭,毫无疑问,按照计划,在苗人增援之前,必须完成对齐宁的刺杀。   但情况明显没有按照地藏设计的进行,花想容这群人非但没有在既定时间内杀死齐宁,反倒是被齐宁反杀了大力使者,如今苗人赶到,花想容等人只能铩羽而退。   齐宁并没与继续去追,他遭受着一轮袭击,体力和精力都是耗损巨大,而且对方冷箭难防,穷寇勿追。   只是片刻间,花想容一干人已经走的干干净净,没过多久,便又见到身影闪动,从林子外面冲进一群人来,齐宁并没有继续躲藏,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藏头露尾,那群人见到齐宁从大树后面出来,早已经是围在四周,齐宁扫了一眼,来人都是苗人,比之持宝童子等人乔装打扮成苗人的模样,这伙人显然是真正的苗人。   苗人瞧见地上到处都是尸首,自然感到大是吃惊,见得大力使者那庞大的身躯趴在地上,亦感惊骇,众苗人有的握刀,有的持弓,将齐宁围在当中,一人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闯禁地?”   “放下兵器!”有人见到齐宁手持寒刃,厉声喝道:“还不将兵器扔掉!”   齐宁将寒刃收起,双手举起,朗声道:“我们是友非敌,大苗王何在?”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见我们大苗王?”有人厉声喝道:“擅闯禁地,我们要将你处死!”   “见了大苗王,是杀是剐,听凭大苗王发落。”齐宁高声道:“你们派人告诉大苗王,齐宁求见!”   人群中有人有些吃惊道:“齐宁?哪个齐宁?”一人往齐宁这边走过来,齐宁见那人身形瘦长,样貌竟颇有些熟悉,那人却也是盯着齐宁打量,齐宁摘下头上的帽子,笑道:“你可是白牙力头人?”   那人一怔,也失声道:“是.....锦衣候?”   眼前这人,却正是苍溪苗寨六大头人之一的白牙力。   白牙力在苍溪苗寨颇有威望,当初大苗王被害,丹都骨兄弟相争,形势危急,正是白牙力挺身而出,建议由苗家大巫主持公道,此人冷静异常,而且明悉是非,齐宁见是此人,心下微宽,按照苗人的礼仪行了一礼,道:“多时不见,白牙力头人一向可好?”   白牙力大感错愕,随即扫了一眼四周的尸首,皱眉道:“侯爷为何会在这里出现?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我得到消息,有人欲要加害大巫,是以专程前来报讯。”齐宁知道这时候对白压力倒也不能如实相告:“不想还没见到大巫,在半山腰就被这群人袭击。”   “有人要害大巫?”白牙力吃惊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齐宁叹道:“说来话长,白牙力头人,能否让我先见大苗王再说?对了,我此番前来,带了几个随从,他们在山脚等候,不知.....?”   “山脚也有一场厮杀。”白牙力道:“两边都死了人,我们赶到的时候,许多人都跑了,我已经派人追拿,不过抓了三个人,他们假扮苗人,问他们是谁,他们也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你的人。”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原来齐峰那边也是遇袭,看来地藏不但是要取自己的性命,便是跟随自己同来的随从,他们也要杀之而后快。   齐宁道:“还请白牙力头人带我见一见,看看是不是我的人?”   “侯爷,你可知道,日月峰是我们苗家大巫居住之地。”白牙力并没有理会齐宁的请求,脸上神色凝重:“苗家的规矩,没有大巫的允许,任何人擅闯禁地,都要受到严重的惩处。”   齐宁皱眉道:“严重的惩处?白头人的意思是说,我前来报讯有错?”   “如果真的有人意图加害大巫,侯爷可以先和大苗王商议,我们自然会加强对大巫的保护。”白牙力正色道:“如今大苗王和我们一无所知,侯爷和你的部下却出现在日月峰,非但如此,这里到处都是尸首,谁是谁非,只怕也不好说清楚。”   齐宁心中恼火,但知道这时候不宜与苗人发生直接的冲突,道:“见到大苗王,是是非非总能说清楚。”   “日月峰都已经分派人围捕。”白牙力道:“无论是谁,进了溪山,想要出去就没那么容易。侯爷要见大苗王,那是理所当然,我们不敢对侯爷不敬,见到大苗王之后,再由大苗王请示大巫该如何处置此事。”抬手道:“侯爷,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大苗王,不过....只能先对你不敬,多有冒犯。”   “冒犯?”   “你擅闯日月峰,在大巫发落之前,我们只能先将你绑缚起来。”白牙力道:“虽然多有不敬,但这是我们苗人历代相传的规矩,不敢因为侯爷的身份便要破坏,还请侯爷多多包涵。”一挥手,早有几名苗家汉子拿了藤绳上前,瞧那样子是真要将齐宁绑起来。   齐宁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白头人,你似乎忘记了,我是朝廷的官员。”齐宁声音微冷:“西川是大楚的疆土,无论是汉家人还是苗家人,都是大楚的子民,我受朝廷之命前来西川,暂管西川事务,即使是苗家七十二洞,那也是要听从我的吩咐,你现在下令绑我,却不知将朝廷放在何处?”   齐宁深知苗家七十二洞实际上对大楚还没有完全形成归属感,要让苗家七十二洞完全臣服,固然要施以恩惠,却也要对他们有威慑,恩威并施方能真正让他们臣服。   自己虽然未经禀报来到日月峰,似乎在道理上确实是坏了苗家人的规矩,但自己堂堂帝国爵爷,如果当真让他们绑着去见大苗王,此时一旦传扬开去,必然会让朝廷颜面尽失,甚至会让不少苗家人心存不屑之感,这已经不仅仅只是自己个人脸面的问题,而是关乎到朝廷的威仪。   白牙力脸色也有些难看,四周众苗人却是虎视眈眈,并未有因为齐宁的身份而显出敬畏之态。   齐宁整理了一下衣衫,将帽子重新戴上,淡淡道:“我现在就这样去见大苗王,如果你们真要绑我,大可以上来试一试?”   白牙力一手握刀,另一手握成拳头,肃然道:“侯爷这是有意让我为难了。”   “也不必为难。”齐宁道:“我现在忽然改了主意,不去见大苗王,我要上山,直接去见苗家大巫,既然这里是苗家大巫的居地,我坏了规矩,该如何惩处,我直接询问苗家大巫就是。”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 第一一五六章 暮霞如烟 浮云千幻   齐宁的态度显然让白牙力很是不悦,眼见得齐宁抬步要走,众苗人都是刀锋对准齐宁,箭头也是瞄住了齐宁的身体。   “白头人,我若是死在这里,你应该知道后果。”齐宁皱眉道:“我在此地遇袭,那帮人的目的就是要将你们苗家七十二洞拽入深渊,他们没有做到的事情,莫非你想帮他们完成?”   “都退下!”齐宁话声刚落,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众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一道身影正靠近这边,有苗人手拿火把,向那人找过去,瞧见那人样子,却都是纷纷单膝跪倒在地,齐宁瞧过去,只见来人一身苗服,脸上带着面具,那面具上赫然有月形图案,与花想容先前那张面具几乎一模一样,但身形明显比花想容要瘦弱一些,及不上花想容丰腴。   月神司!   齐宁盯着那月神司,却见月神司缓步走上前来,向齐宁道:“锦衣候,大巫在等你!”   齐宁皱起眉头,先前花想容到山下,亦是如此传达消息,这让齐宁都无法确信眼前此人究竟是不是真的月神司。   月神司一出现,白牙力等人都是单膝跪地,低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苗家大巫在苗家人心中是神明一般的存在,护卫在苗家大巫身边的日月双神司自然也是深得苗家人的敬畏。   月神司说完之后,不发一言,转身便走,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跟了上去,白牙力等人只是眼睁睁看着齐宁跟随月神司离开。   出了树林,再次到了那条崎岖的上山小道,月神司在前领路,齐宁跟着走了一段,终于问道:“敢问丐帮向帮主是否已经见到大巫?”   月神司却是一言不发,似乎没有听到齐宁的询问。   齐宁心想这月神司的脾气倒是冷傲得很,又走了小片刻,忽见到山上一道影子往下来,齐宁尚未看清楚,就听到向百影的声音道:“齐宁,可是齐宁?”月光之下,齐宁这才看清楚,从山上下来的正是月神司。   齐宁见到向百影安然无恙,心下微宽,加快步子道:“向叔叔!”   向百影从上面迎下来,看到月神司,向月神司拱手道:“神司,山下发生何事?我按照你的嘱咐,一直等候大巫传见,听到山下有动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是担心,所以才下来看看。”   “我的吩咐?”月神司打量向百影两眼:“你是丐帮的向帮主?”   “正是向百影!”   “向帮主见过我?”月神司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波澜不惊:“可是在此之前,我却从未见过你!”   向百影一怔,齐宁也是一愣,但立刻明白什么,道:“向叔叔,有人假冒月神司,你是被人所骗。”   “被人所骗?”向百影脸色一沉:“我上山之后,走到半山腰,就瞧见月神司亲自在等候,我心里很是奇怪,也不知道月神司是如何知道我今夜会拜访大巫,月神司领我到了上面的一处山洞等候,吩咐这日月峰乃是大巫居所,不得随意走动,她去禀报大巫,我一直不见她回来。”看着月神司,显出狐疑之色:“你.....是月神司?”   月神司平静道:“大巫在等候,现在可以去见了。”竟也不多做解释,在前领路。   向百影神色凝重,和齐宁跟在了月神司身后,齐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三人一路上行,好一阵终于到得一处石洞外面,齐宁这是第二次前来,识得这山洞之内便是苗家大巫居住之所,这石洞呈椭圆形,在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齐宁知道山洞之内空阔浩大,绝非普通之地。   月神司并没有停步,领着二人进入石洞,行过一条幽长的甬道之后,四周陡然开阔起来,随即出现火光,却是在山壁上点有火把,往前又行一段路,便出现了那道深不见底的深涧,向百影显出诧异之色,月神司则是退到边上,负手而立,并不说话。   深涧幽暗,山洞之内寒意袭人,深涧两边唯一的通道,便是一条石梁,那石梁异常的窄小,仅容一人在上面行走。   对面雾气朦胧,齐宁在深涧边停下了脚步,向百影也是跟在齐宁身边,二人对视一眼,将目光都投向了对面。   对面死一般幽静,这山洞之内实在太过空阔,钟乳石自上向下倒刺,各种怪石嶙峋,形成无数的形状。   向百影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听得一阵似有若无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故人相见,一别经年,一向可好?”   那声音轻柔和温和,齐宁听出正是苗家大巫的声音,苗家大巫不但样貌美丽,便是连声音也异常的动听悦耳,齐宁却是记忆犹新。   那声音明明是从对面传过来,但让人感觉似乎近在耳边,就宛若是贴在你身边轻语。   听得苗家大巫的声音,齐宁顿时有些诧异。   苗家大巫一句故人相见,齐宁本以为是对自己说话,但一别经年四字,却是说已经多年不曾相见,他记得自己离开西川不过短短数月而已,若说数月不见倒也罢了,但一别经年却明显不是对自己所言。   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向百影,苗家大巫所说的故人,难道是指向百影?他不由转视向百影,心想难不成这二人竟早就相识?   向百影看着对面虚无缥缈的氤氲,脸上显出一丝诧异,显然也有些意外,嘴唇微动,终究只是道:“大巫可好?”   “当年的向大哥已经成了丐帮帮主,不过向大哥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加入丐帮,倒也不算稀奇。”苗家大巫声音柔和:“向大哥可还记得阿幻?”   “阿幻?”向百影微一沉吟,似乎在思索什么,并没有立刻回答。   齐宁看在眼里,心想原来两人果真是旧相识,苗家大巫在苗家人的心中地位何等尊贵,但此刻却称呼向百影为大哥,这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苗家大巫短短一句话,却是透露了很多的信息在其中。   从苗家大巫的话中,可以判断向百影加入丐帮之前,两人便即相识,苗家大巫称呼向百影为大哥,语气之中不无尊敬,而且她对向百影的性情似乎也颇为了解,这些迹象显示两人不但相识,而且交情还不浅。   一位是丐帮帮主,一位是苗家大巫,两人都是抬一抬脚大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这二人当年又有何交集?   “暮霞如烟,浮云千幻,石竹清音素衣舞......!”苗家大巫声音缥缈,“向大哥莫非不记得?”   向百影神色略有些尴尬,道:“这首词很好。”   “那你可记得这是谁写的?”   向百影问道:“难道不是......大巫所写?”   对面一阵沉寂,苗家大巫迟迟不说话,许久之后,才听苗家大巫声音道:“两位前来日月峰,当然不会是小事。”   齐宁这才上前一步,道:“大巫可知道今夜在这日月峰,有一群人埋伏于此,意图将我置之于死地?”   苗家大巫道:“你若在这里遇害,苍溪苗寨难脱干系,接下来就将是一场浩劫。”   “他们有许多刺客,也有许多机会在许多地方下手。”齐宁道:“可是他们费尽心思,不惜弃子取信于我,其目的就是引我进入苍溪苗寨,因为无论我死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达成他们的目的,只有死在溪山,才能让朝廷误以为这一切与苍溪苗寨有关。朝廷依法治国,帝国公爵丧生在苍溪苗寨,朝廷即使是为了维护大楚的威仪,也不会置之不顾。”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苗家大巫语气平静:“你说的我明白。”   “所以朝廷一定会传召大巫接受审讯,但大巫在苗家七十二洞人的心里是神明一样的存在,他们绝不会容忍大巫遭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亵渎。”齐宁正色道:“所以到时候不管大巫愿不愿意,苗家人都不会眼看着大巫接受朝廷的盘讯,而朝廷在这件事情上,也绝不会有丝毫退让,正如大巫所言,一旦今晚被他们得逞,无论对朝廷还是对苗家七十二洞来说,都是一场浩劫。”   苗家大巫幽幽叹道:“王朝更迭,兵戈相交,生灵涂炭,苗家人世代都只希望能够远避兵戈,太平无事在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土地上传承下去。我身为大巫,最大的职责便是要保护好苗家子民,让他们不要卷入世间的纷争,即使付出一切代价,那也在所不惜。”   “大巫说的极是。”齐宁道:“在西川有一股躲在暗中的势力,他们在楚国兴风作浪,目的就是要挑起纷乱厮杀,但这股势力幕后的主使一直很神秘,而且根据我们的判断,他的地位也一定很高,因为许多本不可能任人驱使之辈,却拜在他的脚下,任由他驱使,此人可以利用的资源很大,而我此番甚至轻易中了他的圈套,差点酿成巨祸。”   苗家大巫微一沉吟,终于道:“你来日月峰见我,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就是那幕后主使?” 第一一五七章 顺风耳   齐宁没有否认,正色道:“前来苍溪的路上,我虽然不敢确定大巫就是幕后主使,但也确实有六七成怀疑。”   “你的怀疑并非没有道理。”大巫声音平和:“以苗家大巫的身份,确实可以让西川很多人愿意听从差遣。”   齐宁点头道:“正是如此,而且最为紧要的是,我此行苍溪,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有人精心设下了圈套,祸水东引,指证大巫可能就是那幕后真凶,而指证之人,却又很难让我去怀疑。”   说到此处,齐宁微瞥了向百影一眼,见到向百影不动声色,才继续道:“正如大巫所言,苗家人安居一方,世代传承,历代大巫都是以守卫苗家子民的太平为己任,所以此番前来苍溪,我并没有准备与大巫直接交涉,而是烦劳向帮主与大巫细谈。”   “你是为了避免朝廷与苗家发生直接的冲突?”苗家大巫声音轻柔:“向帮主是江湖中人,由他来见我,确实更为合适。”   齐宁道:“向帮主和我的意思,无论大大巫是不是幕后主使,我们都应该将一些利害关系向大巫说明白。如果苗家七十二洞真的卷入谋反大罪,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大灾难,对苗家七十二洞自然算得上是灭顶之灾,对整个楚国来说,也是一场不可估量的大灾难。”   “那你现在是否依然准备这样对我说?”   齐宁摇摇头道:“我明白一件事情,如果大巫是幕后主使,而且定要我死在溪山,我是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日月峰半步。”盯着对面氤氲雾气,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现在可以很肯定,大巫并非幕后主使,从一开始,这本就是一个圈套,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要挑起苗家人与朝廷之间的争杀。”   对面沉默片刻,终于道:“你所说的幕后主使,自然是另有其人。”   “那人神神秘秘,我目今只知道他被人称为地藏,他手下确实聚集了一群邪魔外道,而且其势力远不止在西川。”齐宁叹道:“此人神通广大,势力不但大,而且极广,我甚至觉得,官府乃至朝廷之中,很可能都已经有他的人渗透进入。”   大巫道:“你说他要挑起苗家人与朝廷的对抗,是否想明白你所说的地藏为何要这样做?”   “到底有什么目的,我无法确定,但却有很多可能。”齐宁道:“此人所为,并非只是为了让西川一隅动荡起来,他的目的很可能是让整个楚国陷入动荡之中,一旦楚国动荡,会对许多势力有利,首当其冲的便是北汉,所以我想过地藏很可能与北汉有牵扯。大楚虽然立国多年,但北方未平,甚至于在楚国境内许多势力也没有真正臣服于朝廷,东海有当年的世家余孽,而西川亦有蜀王李弘信的势力,这些势力表面上虽然都已经归顺朝廷,但骨子里却始终在找寻机会图谋乱国,而地藏对天下大势看的很清楚,他知道如果要和朝廷为敌,应该拉拢哪些人。”   大巫终于道:“天下的纷争,苗家人并不关心,只要朝廷能够让苗家七十二洞吃饱穿暖,苗家人就会安安心心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绝不会与朝廷有半分的为难。朝廷所关心的北汉、东齐又或者东海和蜀王这些势力,并不是苗家人愿意去关心。”   齐宁苦笑道:“大巫是说,哪怕地藏利用了苗家七十二洞,你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明白你的意思。”大巫道:“苗家人性情虽然淳朴,但也并非不能明辨是非,有人想要利用苗家人为乱,并非那般容易。但今日发生的事情,确实是我没有想到。”微微一顿,才道:“前任大苗王被害,朗察都鲁和丹都骨兄弟相争,那件事情本就不是偶然发生,朗察都鲁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挑拨,并不敢对大苗王下手。”   齐宁道:“大巫.....难道一直在调查那件事情?”   “大苗王被害一事,关乎到苗家七十二洞的安危。”大巫道:“虽说苗家人生性温和,不喜争斗,但却并非所有的苗家人都会如此,古往今来,每一个族群都会有一些野心勃勃之辈出现,他们为了自己的野心,打着大义凛然的旗号,会让天下陷入动荡,甚至会将自己的族群带入万劫不复的处境。”   齐宁微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向百影站在边上,自始至终也是并无说话。   “苗家七十二洞虽然分落在西川各地,而且不少寨子之间也有矛盾,但若是遭遇灾难,却能共同进退。”大巫声音自始至终如同平静的湖水一般,波澜不惊,却又轻柔温和:“我们能在西川之地繁衍生息,也便是这般生存下来。”   齐宁肃然道:“手足同根,互助互爱。”   “正是。”大巫道:“但是就在几个月之前,却出现了一次例外,齐爵爷可还记得?”   大巫称呼齐宁为爵爷,自然是已经知道齐宁晋升为护国公。   齐宁立刻道:“大巫说的是黑莲教?”   大巫声音传过来:“黑莲教是苗家人所创建的江湖教派,一直活动在西陲之地,虽然他们也并未做什么残害生灵之事,但许多苗家人的规矩,却都被他们所破坏,所以黑莲教虽然大都是苗家人,但苗家七十二洞却从没有将他们视作自己人,神侯府带领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苗家七十二洞也都没有轻举妄动。”   齐宁颔首道:“黑莲教不守苗家人的规矩,亦不遵循朝廷的法度。”   “但世人还是将黑莲教视为苗家人的势力。”大巫道:“如果黑莲教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甚至是触犯朝廷的事情,在世人眼中,那不只是黑莲教所为,甚至会被当作是苗家人所为。”   齐宁依稀明白什么,问道:“大巫,你的意思是说,地藏与黑莲教有牵连?”   “你说的那股势力,苍溪苗寨在几年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大巫道:“但是那伙人行事异常紧密,先前也并没有犯下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对他们的底细,也并非十分清楚。”幽幽叹道:“在苗家人眼中,苗家大巫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可是苗家大巫也只是世间凡人,并非神仙,并不能知晓世间所有的事情。”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其实一个人被视作神明,未必是什么好事,历代苗家大巫为了保持神秘和威严,居住在这冷清的日月峰,不能和族中之人欢歌笑舞,虽然地位崇高,但却宛若是被幽禁在这山峰之中,是在谈不上什么快乐。   “前任大苗王被害,我曾经想过是否黑莲教在背后所为。”大巫缓缓道:“苗家七十二洞之中,其实有少数人暗中与黑莲教私通款曲,我要做的,只能是守住苗家七十二洞不为黑莲教所蛊惑,是以一直派人在盯住黑莲教的动向,也一直怀疑西川那股势力就是黑莲教背后撑腰。”   向百影终于开口道:“如此说来,大巫觉得地藏是黑莲教主?黑莲教主想要利用苗家实力在西川谋反?”   大巫道:“齐爵爷,你可以禀报皇帝,黑莲教与地藏没有任何干系,地藏绝非苗家人,我可以守住包括黑莲教在内的苗家人不会对朝廷有任何异动之心。”   向百影皱眉道:“大巫为何如此肯定?”   大巫幽幽叹道:“这是你们此行上山来,我给你们的答复。”   齐宁心想苗家大巫言辞肯定,她能够约束苗家七十二洞那是理所当然,但她为何敢保证连黑莲教也绝不会有任何异动?黑莲教主乃是当世五大宗师之一,属于超然的存在,而且苗家大巫刚才说过,黑莲教虽然大部分都是苗家部众,但却不守苗家规矩,并不被苗家人认可,换句话说,黑莲教影响不了苗家七十二洞,但苗家大巫同样无法对黑莲教发号施令。   毕竟黑莲教主是堂堂大宗师,苗家大巫在苗家人的眼中虽然地位十分尊贵,但黑莲教主却未必将大巫放在眼里,更不可能听从大巫的吩咐。   既是如此,苗家大巫为何敢为黑莲教作保?难不成大巫私下里已经与黑莲教有过接触,而黑莲教也对大巫做出过什么承诺?   齐宁愈发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但心知如果大巫愿意说出原委,自己根本不用动问,大巫也会如实相告,大巫既然没有多说,那就算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地藏派人潜入溪山,在日月峰设下埋伏,我们却并无察觉,这是我们的疏忽。”大巫轻叹道:“只是齐爵爷应该想到,你是为何前来日月峰,你既然知道对方从一开始就给你设下了圈套,那么你每一步都会在对方的算计之中,正如你所言,你今夜若当真在日月峰遇难,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可是你是否想过,一个精于算计之人,不但能够设计如何进,也会算好如何退,就算有必成的把握,这类人也不会不给自己留下退路。”   齐宁一怔,只觉得大巫这句话暗含深意,想了一下,才道:“还请大巫明示。”   “地藏能够驱使众多厉害角色,而且能在楚国各地掀起风浪,自然是一个精于算计之人。”大巫缓缓道:“他设计让你来到日月峰,确实是要至你于死地,但他也一定会计算如果谋刺失利,接下来又该如何?你可想过他会做什么安排?”   “地藏心思缜密,计划诡诈,恕我驽钝,此人接下来还有什么诡计,着实不容易猜透。”齐宁苦笑道:“其实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也算是与他多次交手,看似每次都险占上风,但却都是见招拆招,自始至终从未洞悉他的计划,有时候如果不是运气好一些,我也很可能早就粉身碎骨。”   “那你可知道,今日如果我们不做任何防备,我们现在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地藏很可能明天就会知道的一清二楚。”大巫叹道:“他的狡猾,甚至超过了我的预想。”   齐宁有些吃惊,道:“他会知道?难道.....他会有顺风耳千里眼?”   “有些人确实有顺风耳和千里眼。”大巫道:“其实有时候对方的眼睛和耳朵就在我们眼前,但我们却视若无睹,不能发现所在。” 第一一五八章 谛听   这世上当然不会真的有千里眼和顺风耳。   但大巫的话意味深长,齐宁当然明白其中意思,所谓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无非是身边存有内奸,当初那位镇国公司马岚在朝野就有许多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对于朝中诸多官员的劣迹,司马岚一清二楚。   齐宁甚至怀疑,在锦衣齐家的府邸里,就有别人布置的千里眼和顺风耳。   潜伏在身边,却没能及时发现,因为对方看似在明处,但却实实在在是在暗处,人们对于太过熟悉的东西,反而太过松懈,太过不在意,这就给了他们有机可趁的机会。   大巫声称今日的对话,很可能很快就会泄露出去,那也就是说,就在这日月峰,就在这山洞之内,便存在耳目。   齐宁所能看到的不过区区两人,除了向百影,就只有月神司。   大巫所说的耳目,又能是谁?   向百影此时却已经道:“大巫说今日咱们说的话会传扬出去,莫非.....在这里面还有地藏的奸细不成?”   “我虽然是苗人,却也听过佛宗的故事。”大巫道:“据闻地藏在无佛的五浊恶世度化众生,他座下有六大使者,被称为地藏六使,传说这地藏六使本就是地藏的化身。”   齐宁颔首道:“今晚埋伏在日月峰的便是他手下的三名使者。”   大巫继续道:“那你自然也知道,佛经之中的地藏王,居于九幽,看尽地狱之苦,立下宏远,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是!”   “地藏可知世间真假。”大巫道:“在他案下,伏有一头通灵神兽,可听真伪,那头神兽唤作谛听。”   齐宁自然知道谛听,那是能够分辨天上地下真假的神兽。   “地藏既然有谛听,自然可以听到许多不可知之事。”大巫幽幽叹道:“暮霞如烟,浮云千幻,石竹清音素衣舞,向帮主,你方才问我这首词是否我所作,其实你不该这般问的。”   向百影诧异道:“大巫这话是何意思?”   “这是当年你亲自所作。”大巫道:“这短短一句词之中,却有三个人的名字在其中,当年你做出这句词,我们欢喜不已,为了这首词,你连饮六碗酒,莫非你都不记得?”   齐宁顿时错愕,向百影也是一怔,但立刻笑道:“原来.....原来是我所作,时光如梭,我竟然是记不得了。”   “那向帮主可知道这首词之中,有哪三个人的名字?”大巫继续问道。   向百影眼角微跳,齐宁看着向百影,脸上却显出狐疑之色。   “大巫方才自称阿幻,这其中自然有你的名字。”向百影叹道:“另外两人.....哎,我实在记不起来,大巫可否提醒?”   大巫沉默片刻,才幽幽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向百影脸色微变,却还是道:“大巫这话问的很奇怪,我似乎已经自报过家门。”   “你不是向帮主。”大巫道:“更不是当年的向大哥,向大哥也许会忘记许多事情,但绝不会忘记这首词。”   齐宁更是狐疑,隐隐明白什么,看着向百影道:“向叔叔,我记得你说过和我母亲相遇的故事,你能否告诉我,是如何与我母亲相识?”   向百影扭头看向齐宁,冷笑道:“你这是在怀疑我?莫非你看不出来,她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让你对我心生疑心?”   齐宁“哦”了一声,向百影冷冷道:“她说自己不是地藏,又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今夜咱们在日月峰被人袭击,这里是溪山腹地,如果没有她的允许,谁又能够在日月峰设下埋伏,她安排的刺杀失手,眼下要遮掩,三言两语,你就相信了她的话?”   “我并非是怀疑你,也不会怀疑大巫。”齐宁平静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第一次与我母亲相遇,是在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样的状况?”   向百影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一直静立在边上的月神司却已经移动过来,面具下的眸子直盯着向百影。   “大巫不愧是大巫。”向百影冷笑道:“挑拨了我和齐宁的关系,先解决了我,然后再对付齐宁,只是这样的小把戏,又岂能得逞?”   “那首词之中的三个人,除了我,自然还有齐爵爷的母亲素衣姐姐。”大巫叹道:“而另外一个人,如果你是向大哥,应该也不会忘记,如烟是阿姐进京之时给自己取的名字。”   齐宁神色淡定,但心下却是大感诧异,暗想大巫称呼柳素衣为素衣姐姐,如此看来,大巫竟然与柳素衣关系匪浅,只是如烟又是何方神圣?他忽然记得自己第一次前来日月峰之时,大巫当时对自己就颇有些亲密,而且言语之中也提及到柳素衣,只是并没有细谈,当时齐宁就察觉苗家大巫和柳素衣之间可能有某种渊源,今日听她这般说,心中更是确定,两人的名讳出现在同一首词之中,而且这首词却于是出自向百影之手,由此可见,这几人的关系当年确实匪浅。   向百影向自己提及过与柳素衣的相识,但却并没有谈及与苗家大巫有渊源,而今日向百影的反应,却似乎在此之前并无与大巫有过什么交集一般,这就由不得齐宁不起疑心。   齐宁对向百影自然是颇为熟悉,但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齐宁根本谈不上对向百影有多了解。   只是齐宁心中的向百影侠肝义胆,却又重情重义。   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个自己之前并没有太过在意的问题,自己那夜去往封剑山庄,向百影却先于自己抵达封剑山庄,而且自己抵达之时,向百影已经与药尸交上手。   那夜似乎是向百影为了试探出持宝童子的武功底细,所以才会挺身而出,为自己探路,但向百影又如何确定自己当晚一定能看到两人交手?如果自己那天晚上并没有前往赴约,向百影岂不是自投罗网?   向百影从丧洞离开,直接去往封剑山庄找寻凶手,他又是从哪里知道凶手一定会在封剑山庄?虽然丐帮消息灵通,贵为丐帮帮主,可以知道许多世人不知的秘密,但地藏这股势力只是在近年才显出冰山一角,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势力对于地藏的存在所知甚少,否则向百影如果早就知晓地藏的存在,又如何不知地藏一直在谋算丐帮的控制权?而且向百影伤势没有复原,此种情况下,自然不会轻易显露自己的踪迹,很难相信他离开丧洞之后就联络上丐帮,而且从丐帮得到了凶手的底细。   这些端倪细想起来,确实存在着不少令人感到疑惑的地方。   齐宁对向百影一直心存敬重,而且在丧洞并没有见到向百影,却在封剑山庄发现,自然不会对向百影起什么疑心,但大巫所言,却是让齐宁立时感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似乎颇有些不对劲。   向百影自然已经看出齐宁眼眸中的怀疑,叹了口气,道:“你若是相信她,大可以现在就动手,否则你我联手从这里杀出去,还有些希望。”   “你说话的语气已经不像是向叔叔。”齐宁叹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便在此时,却见的月神司身影一闪,幽若暗夜幽魅一般,眨眼间已经欺身到向百影身前,探手已经照着向百影的面门抓了过去。   向百影却是迅速后退,月神司却是不依不饶,连连出手,只抓向百影面门,齐宁见得月神司身影飘忽不定,出手迅疾凌厉,但招式却与中原武学大不相同,心想大巫身边的护卫果然是非同小可,这月神司一出手,便可知其武功着实不低。   忽听得几声清啸,却只见到不知从何处陡然间冒出几道身影来,动作都极是敏捷,清一色都是苗家女子,只眨眼间,四道身影已经围在向百影身边,却见到两人一组,其中一人手中抛出一件物事,火光之下,光芒闪闪,展开之后,齐宁却发现是一张网,两名苗女互相拉住一面网,四名苗女便是两张网,前后往向百影兜过去。   月神司却已经飘然推开,四名苗女身法轻盈,那两面白色的网前后将向百影困在当中,向百影显然也知道这白网非同小可,身形左躲右闪,想要避开,但四名苗女身法默契,猛然间互相交错,两面网已经将向百影兜在中间,四名苗女用白网捆住向百影,便已经是各占一角,紧扯住手中的网线,向百影在网中挣扎,似乎想要挣开那白网,但那白网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能紧能松,向百影全身上下完全被罩在其中,根本无法脱困,宛若一头困兽一般。   一切都是在片刻间发生,齐宁大是惊骇于这四名苗女的手段,心知这苗家大巫身边除了日月双神司之外,却还是有其他护卫也在保护,这四名苗女出手也不伤人性命,却是将人擒住,擒人的手法异常了得,自然是久经训练,齐宁暗想自己若是面对这四名苗女,即使施展逍遥行,也未必能躲开这两面网。 第一一五九章 毒计   向百影被困在白网之中,齐宁倒是有些愕然,眸中更冷。   他知道向百影的能耐。   向百影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这不但是靠着过人的统帅能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向百影的武道修为。   向百影是当今之世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除了五大宗师,很难说天下间有人真正能够胜过了他。   但此刻却是转眼间竟然被四名苗女用白网困住,这当然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四名苗女的配合默契,而且以网困人也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即使向百影是在受伤的情况下,四女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困住向百影,齐宁忽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人与向百影的武道修为实在是有着极大的差距。   这绝非只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向百影与人对阵,绝不可能像此人这般狼狈不堪。   四名苗女各占一角,紧紧拉住网线,那白网越拉越紧,而网中那人越是挣扎,白网缠得越紧,片刻之后,两面白网浑然一体,已经将那人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那人却已经是无法动弹。   “齐宁.....!”那人叫喊一声,似乎是向齐宁求救。   月神司此刻却是缓步走过去,到得那人面前,探手出去,那人想要反抗却是不能,却见到月神司连着白网一起,竟是生生从那人脸上撕下一块皮来,齐宁心下骇然,但很快就发现,那人面皮被撕开之后,竟然显出另一张脸庞来,只是那张脸看上去十分陌生,而且平平无奇,属于丢在人堆也不被人在意的面孔。   “天下间有两大家族擅长易容之术。”大巫那平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江湖人称北梁南钟,能够让你在面貌上几乎不漏破绽,应该也只有这两家能够做到。”   齐宁此时已经明白过来,眼前这向百影竟然是有人易容改扮。   北梁南钟的名号,齐宁自然是知道的,他身上有几张面具,便是南钟的当家人钟琊所赠。   对于钟琊的易容之术,齐宁是打心底里钦佩,只要经过钟琊之手,完全可以让一个人从形貌到声音彻头彻尾地变成另一个人,便是江湖经验十足的老手,那也是难以看出破绽。   钟琊作为南钟的当家人,其神乎其技的易容之术齐宁已经见识并切身体验过,而北梁与南钟当年同出一脉,南钟手段高明,北梁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北梁家族的人出手对一个人的形貌进行改变,那着实难以让人看出破绽来。   但齐宁却也从钟琊口中得知北梁南钟两大家族一直遵守着一条祖训,那便是两大家族无论如何施展神乎其技的易容之术,却绝不可易容成存世之人。   所为存世之人,也便是世间上活生生存在之人,北梁南钟可以创造出世间并不存在的人,但却不可以复制出一个现实中存在之人,这一直都是两大家族的禁忌。   眼前这人易容成向百影,向百影是堂堂丐帮帮主,自然是世间存在的名人,按照祖训,北梁南钟那个无论哪一家都不能出手相助。   虽然此人终究是被大巫所看破,却并非是因为形貌和声音出现问题,而是因为那一首词的缘故,而齐宁自始至终也没有看出此人在形貌上的破绽,其易容之术可说是极为精湛,这普天之下,能做到这一点,似乎也只有北梁南钟两家,难不成这其中有一家竟然破坏了祖训?   又或者是另有隐世的易容高手存在?   这世间无奇不有,以地藏之能,若说能找到其他的易容高手,也并稀罕事情。   那人被白网困住,此时却反倒冷静下来,笑道:“苗家大巫,果然是名不虚传,三言两语便看破了我的真身,我倒实在没有料到,向百影竟然与大巫是故交。”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颇有些不甘。   诚然,如果不是大巫早就与向百影相识,而且吟出那首让此人从无听过的词句,此人的真面目未必会如此轻易被大巫所揭开。   此人既然是易容改扮的向百影,那真的向百影又在何方?   齐宁神情凝重,沉声问道:“向帮主在哪里?”   “向帮主?”那人嘿嘿一笑,道:“向百影藏身在丧洞之内,自以为隐秘无比,可是地藏耳目通天,自然知道向百影会藏在什么地方,向百影如今是我们手中的阶下之囚,其生死已经完全掌握在地藏手中,你们若是还想让他活着,就该对我客气一些。”   此人既然说出丧洞,那便证明确实知道了向百影的藏身之地,他声称向百影已经落入地藏之手,显然也不是在危言耸听。   齐宁心中却是有些疑惑。   他检查过丧洞,丧洞之内除了莽乌老爹的尸首,并无留下打斗的痕迹,而向百影的性情绝不会束手就擒,如果地藏真的在丧洞找到了向百影,向百影又岂会没有任何抵抗便被他们所擒?   向百影虽然受了伤,但在丧洞休养数月,身体虽然没有痊愈,但以他的能耐,想要抓住他并不容易。   难道向百影被地藏的人发现之后,竟然没有丝毫抵抗便任由他们所擒?这自然是大违向百影的本性,又或者说,地藏的人使用了一些其他的手段,让向百影无法还手?   他心中满是疑窦,但向百影落入地藏手中,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脸色一沉,身形一闪,已经欺身到了那人身前,探手出去,连着白网掐住了那人的喉咙,厉声道:“地藏是谁,向帮主在哪里?”   那人呼吸不畅,但眼眸中却显出不屑之色,似乎并不畏惧死亡。   月神司在旁道:“你现在就算杀了他,也无法得知向帮主的所在,这是大巫居所,不得擅自杀人!”   齐宁皱起眉头,却还是松开手,那人咳嗽一阵,才笑道:“向百影既然在地藏的手中,就不愁丐帮的人不俯首听命,齐爵爷,若是地藏不想让你找到向百影,你就算是搜遍天下每一个角落,也不会发现向百影一根头发。”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真是可惜!”   齐宁冷笑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完美无缺的计划,终究是功亏一篑。”那人叹道:“齐爵爷,你的运气实在很好。”   齐宁淡淡道:“我倒瞧不出你们的计划完美无缺,如果真正的完美无缺,也就不会一败涂地。”皱眉道:“不过我还真是有些想不明白,你们在封剑山庄苦心设下圈套,我本来已经中了你们的圈套,准备孤身前来苍溪,你却为何定要主动前来?”   “既然这里有好戏要看,我又何必错过?”那人道:“我既然看到了这场戏的开局,自然想看到结局,只可惜结局并不如我所愿。”   大巫道:“你来苍溪,并非只是为了看戏,而是为了我!”   “为了你?”那人笑道:“那倒也没有错,苗家大巫声名在外,世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我有机会能过来见上一面,自然不会错过。”   “我明白了。”齐宁忽然道:“你来苍溪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见到大巫,而是.....刺杀大巫!”   那人一怔,眼角抽动,齐宁冷笑道:“你打扮成向帮主,却又与我同来苍溪,自认为大巫绝不会怀疑你的身份。你只以为能和大巫面对面相谈,这是你们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见到了大巫,你便有了机会对大巫突然下手,只要你一出手,无论成败,你们的计划都可以得逞。”   “得逞?”那人道:“齐爵爷不妨说一说,我又如何得逞?”   “如果你能行刺大巫,必然会让整个苗家七十二洞出现前所未有的动荡。”齐宁目光如刀,缓缓道:“你我同来苍溪,你出手行刺,我便脱不了干系,而我代表着朝廷,此事在苗家人眼中,便是朝廷对大巫动手,试想苗家七十二洞岂会善罢甘休?而你身为丐帮帮主,在大巫没有洞悉你真实身份之前,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朝廷和丐帮联手对付大巫,这当然会让苗家七十二洞对朝廷和丐帮生出敌意来,西川必乱!”   那人叹道:“看来齐爵爷比我想的要精明一些。不错,刺杀大巫,无论成与不成,都会造成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对立,只可惜功亏一篑,着实可惜.....!”又是叹了口气。   “你们终究是要让西川甚至是大楚陷入动荡。”齐宁盯着那人眼睛:“地藏是否与北汉人有勾结?你们是否是北汉人?”   那人不屑一笑,道:“北汉人?他们有何能耐差遣地藏?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必多说废话,我既然敢来这里,自然想过失手的结果,我若死在这里,真正的向百影自然会为我陪葬。”   齐宁这时候洞悉了对方的阴谋,只觉得背脊发凉。   如果一切真如他们所计划的那般实施,自己丧命在日月峰,而大巫又被行刺,那么这中间的阴谋将无人能够解释,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对立必将无法避免,甚至于丐帮也将卷入其中来,那时候西川之乱,只怕将无人能够阻止。   ------------------------------------------------------------   PS:这里郑重推荐一下青鸾峰上大大的新书【一剑独尊】,目前算是纵横的爆款,热血非凡,大家可以过去看一看! 第一一六零章 穿心蛊   假冒向百影之人虽然被擒,却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倒似乎有向百影在手,他料定自己性命无忧。   齐宁知道他心中的依仗,微一沉吟,转向月神司道:“神司,我听闻苗疆有精通于中蛊之术,却不知道神司是否擅长?”   月神司自然知道齐宁心中所想,淡淡道:“虽有蛊术,但那只是苗家一些药师所擅长,与我们并不相干。”言语之中,似乎对蛊术颇有些轻蔑。   齐宁知道月神司的心思,那蛊术虽然在苗疆流传,是苗家的一项绝招,但苗家大巫何等身份,这月神司是大巫身边的近侍,在苗疆的地位自然也不会低,以此等身份,自然也不些玩弄蛊术。   齐宁正有些失望,月神司却道:“不过这里有人平日里将蛊术当做戏法消遣,你若真想知道,可以问她。”向四名苗女之中的一人道:“阿月,齐爵爷想知道蛊术,你可以解释一下。”   那名唤作阿月的苗女道:“爵爷有何吩咐?”   “阿月姑娘,我时常听闻苗疆蛊术,却并未见识过。”齐宁心领神会,笑道:“请教阿月姑娘,苗疆最厉害的蛊术是什么?”   阿月道:“蛊术就如同你们汉人的江湖门派,在苗家人这边也分为许多派别,苗家七十二洞,钻研蛊术的少说也有一二十家,要说最厉害的蛊术,但凡每一种蛊术用的熟练,都是厉害的蛊术,若是按类别,如今苗疆蛊术共有十二种。”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过苗疆公认的三大蛊术,是为金蚕蛊、蛇骨和穿心蛊。”   “哦?”齐宁心想那金蚕蛊自己倒是知道,京城发生的瘟疫,便是金蚕蛊所知,蛇骨也是顾名思义,想来与毒蛇有关,却不知道穿心蛊又是什么名堂,问道:“那穿心蛊又是什么样子?”   阿月道:“穿心蛊一旦发作,就如同万箭穿心,生不如死,除非对大奸大恶之徒,否则绝不能轻易下蛊。”   “那姑娘可擅长穿心蛊?”   阿月知道月神司既然让自己向齐宁解释,那便是让自己尽量配合齐宁,点头道:“我学的正是穿心蛊。”   “阿月姑娘,穿心蛊到底何等厉害,我还真是不知。”齐宁抬手指着网中之人,道:“此人冒充向帮主,意欲挑起苗家七十二洞与朝野的纷争,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当然是大奸大恶之辈,不知姑娘能否用此人做实验,让我见识一下穿心蛊的厉害?”   那人赫然变色,失声道:“你们.....要对我下蛊?”   阿月看向月神司,见月神司一言不发,那边大巫也是没有阻止,心中明白,向齐宁道:“爵爷帮我拿住这里。”齐宁走过去,接过阿月手中的网线,却见到阿月从腰间解下一只小袋子,走到那人面前,那人脸色略显慌张之色,冷笑道:“想不到堂堂苗家大巫,竟然要用下蛊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我.....!”他还没说完,阿月手指一弹,却有一件东西弹入到那人的口中,那人大吃一惊,挣扎起来,怒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齐宁却是看的明白,阿月打开那小袋子,从里面立刻有一只黑色的小虫爬出来,阿月用指甲挑起,弹入那人口中,这一切都是瞬间完成,手法熟练至极,一看就知道阿月是一个用蛊的高手。   阿月将小袋子挂在腰间,却是取了一只手指长的小竹片,凑近到唇边,随即便响起一阵极其怪异的曲调。   那人张了张嘴,忽然间全身颤抖起来,随即在白网之中开始挣扎起来,但白网缠的实在太紧,那人无论如何挣扎,身体始终在网内,看上去就如同一条巨大的虫子在网中蠕动一般。   齐宁瞧见那人脸上显出痛苦之色,全身不停颤动,终于听得那人嘶声叫道:“莫吹了,莫吹了......!”   齐宁知道已经起了效果,沉声问道:“你是地藏身边的什么人,可是地藏六使?”   “我......我是谛听!”那人终于道:“我便是.....便是谛听!”   齐宁一怔,心想原来地藏身边还真有谛听的存在,再次问道:“你扮作向帮主前来苍溪的目的,是否如我所料?”   “不.....不错!”虽然阿月停了下来,但谛听额头却还是冷汗直冒,眼眸之中依然带着痛苦之色:“只要.....只要大巫死了,整个苗家七十二洞便会.....便会陷入混乱,那时候只要稍加挑拨,他们.....他们必然会为我们所用.....!”   齐宁心中冷笑。   苗家大巫睿智过人,只要大巫活着,即使地藏在背后搬弄是非,有大巫坐镇,苗家七十二洞也未必会受人蛊惑,可是一旦大巫被刺,恐怕再无人能阻止苗家人的怒火。   “向帮主如今是否真的在地藏的手中?”齐宁紧跟着问道。   谛听道:“向百影的生死如今掌握在地藏手中,只要我行刺得手,向百影便性命不保。”   齐宁一怔,但马上就明白其中的关窍。   如果谛听行刺成功,地藏杀了向百影,让向百影从世间彻底消失,那么便再无人能够证明向百影的清白,所有人都会认定大巫便是向百影所杀。   如今谛听行刺失败,地藏反倒是不会对向百影动手,想来要利用向百影另有诡计。   “地藏到底是谁?”齐宁终于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你是谛听,便是他身边的心腹,他如今身在何方?”   谛听脸上却是显出诡异一笑,阿月再次将竹片放在唇边,却忽见得谛听身形晃了晃,齐宁立时便觉得情况不对,叫道:“不好。”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谛听胸口,却见的从谛听的嘴角边有鲜血溢出来,他立时抬手掐住谛听下颚,往上一托,谛听的嘴巴张开,一股鲜血冒出,又见谛听“噗”的一声吐出东西来,血肉模糊,齐宁看了一眼那吐出的东西,心下骇然,谛听从口中突出的竟然是半截舌头。   谛听竟然咬舌自尽!   月神司身形一晃,到了齐宁身边,探手出去,已经将一颗药丸塞进谛听口中,随即出手如电,连续点了谛听几处穴道,吩咐道:“带他下去医治!”   齐宁知道月神司塞入谛听口中的必然是药物,这谛听是地藏身边的心腹,月神司当然不会轻易让他死去。   四名苗女立刻上前,托起了谛听四肢,飞步退下,片刻间就没了踪迹。   “地藏能够派谛听前来,自然是对此人十分信任。”大巫的声音终于响起:“想要从此人口中得到地藏的身份,并不容易。齐爵爷,此人就留在这边,我们会为他治伤,等他恢复过来,我们再慢慢询问,如果他招认了地藏的身份,我会派人告知于你。”   齐宁转向对面,拱手道:“多谢大巫!”   “地藏屡次挑拨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关系,但一直都未能得逞。”大巫道:“今次是他们精心计划,却功亏一篑,不过我们却也因此知道有人蓄意要挑起苗家人的争端,我会让大苗王前来,让他与各寨头人商议,提防有人利用苗家人为祸。”   齐宁心想有了大巫这句话,地藏再想打苗家七十二洞的主意只怕是困难重重了。   地藏这次出手,固然狠辣,但却也算得上是一场豪赌。   一旦成功,西川甚至大楚必乱,可是一旦失败,苗人便会察觉有人意图调拔离间,而且今日是在大巫的眼皮底下发生这一幕,自此之后,地藏几乎很难有机会再挑起苗家七十二洞对朝廷的敌意。   齐宁奉旨前来西川,虽然是为了追查地藏的真相,但归根到底,还是要保证朝廷在北伐其间,西川绝不能出现动乱,而西川能够威胁到朝廷的最大势力也就是苗家七十二洞,如今有了大巫的话,苗家七十二洞这边算是暂时稳住,不会轻易发生动荡,自己此行西川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   齐宁想了一想,终是向大巫问道:“大巫,我有几个疑惑,不知大巫能不能帮我解答?”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大巫叹道:“你是否一直在牵挂着你的母亲?”   “正是。”齐宁道:“暮霞如烟,浮云千幻,石竹清音素衣舞......,大巫说这其中有三个人的名讳,家母亦在其中,却不知....大巫和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面沉默一阵,大巫才问道:“没有人对你提及过你的母亲?”   “向帮主曾经和我提及过。”齐宁道:“但他说的并不多,甚至没有提及到认识大巫。”   大巫叹道:“他也许并不知道今日的苗家大巫便是当年的苗女阿幻!”   齐宁道:“还有那位如烟,恕我冒昧,如烟又是何方神圣?我此前从无听过。”   大巫沉默了一下,才道:“如烟是我的姐姐,如烟只是她的汉名。”   齐宁明白什么,问道:“大巫,莫非.....您当年也去过京城?”心想苍溪苗寨距离京城路途遥远,柳素衣虽然不是普通女子那般待字闺中,但毕竟也是官绅家的小姐,出阁之前,应该不至于千里迢迢从京城跑到苗疆来,但苗家大巫既然认识柳素衣,那就只能说明大巫去过京城,是在京城遇见了柳素衣。 第一一六一章 追忆似水年华   “京城......!”大巫声音带着一丝回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齐宁往前两步,道:“大巫是在京城认识了家母?”   “我记得那一年太宗皇帝驾崩,先皇帝继承皇位,各地官员俱都往京城拜贺。”大巫缓缓道:“那时锦衣老侯爷刚刚平定西川不久,蜀王李弘信自然也是要进京朝贺,而大苗王也代表了苗家七十二洞前往朝贺,我与姐姐跟随大苗王一同前往京城,却隐瞒了身份。”   齐宁心想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大巫口中的大苗王,应该就是几个月前遇害的大苗王。   大巫继续道:“到了京城,大苗王有公务要办,我和姐姐偷偷离开了驿馆,想要看一看京城的繁华,只是那时候京城鱼龙混杂,从各地前往京城朝贺的官员不计其数,我和姐姐被几名贵公子拦住,大苗王有过嘱咐,在京城不但轻易动手,所以我们并无与那些人动手,便在那时候,你的母亲忽然出现。”   齐宁心想看来当年她们相识,却是柳素衣拔刀相助之故。   “那几名贵公子都是官宦子弟,胆大包天,你母亲虽然仗义相助,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也恰好锦衣世子忽然出现,那帮贵公子见到锦衣世子,自然是不敢得罪的。”大巫回忆道:“只是锦衣世子沉默寡言,不喜欢说话,救过我们之后,派了两名护卫保护我们.....!”说到这里,声音更是柔和:“其实保护我们姐妹未必是目的,应该是为了保护你母亲。”   大巫口中的锦衣世子,当然就是已经过世的齐景。   二十多年前,齐景风华正茂,却已经是立下了赫赫战功,锦衣世子的威名已经是名扬四方,那帮贵公子后台再硬,瞧见齐景那也只能狼狈而逃。   “你母亲虽然是个姑娘,但侠义心肠,而且敢作敢为,她担心我们还会遇上歹人,便主动要带我们逛京城。”大巫声音愈发的柔和:“我们姐妹正愁不知从哪里开始看,有你母亲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接下来几天,你母亲带我们逛遍了京城许多名胜古迹,而且尝遍了京城美味佳肴,那实在是一段快乐的时光。”   齐宁听出大巫语气里充满了对那段时光的眷恋,显然京城之行,却是让大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一天你母亲问我们愿不愿意认识老乡。”大巫道:“我们自然是十分乐意,于是那天我们便见到了向帮主,只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丐帮的人,他也没有告诉我们他曾是封剑山庄的少庄主。向帮主言辞幽默,待人热情,他喜欢饮酒,而且还会吟诗作画,只是他称你母亲为姐姐,我们很是奇怪,向帮主比你母亲年纪大,怎会称她为姐姐?”   齐宁笑道:“他们自然告诉你,向帮主和家母赌输了,那是赌注!”   “正是。”大巫道:“我们和向大哥性情相投,他见识广阔,说了许多的故事,而且那天趁着酒兴,专门做了那首词.....!”   “原来如此。”齐宁微点头。   大巫继续道:“只是我们在京城不能留太久,几天之后便要返回西川,我们都很是不舍,你母亲也是舍不得,我记得出城的时候,你母亲和向大哥还偷偷在人群之中送我们.....!”幽幽叹道:“一别之后,便再也没有相见。”   齐宁问道:“后来可有联系?”   大巫道:“有过书信往来,你母亲大婚的时候,还有书信过来,只是我们却无法前往参加婚礼,派人送去了贺礼......,只是你母亲成亲之后,却再也没有书信前来,我心中很是挂念,派人前去打探,才知道,你母亲已经过世.....!”   齐宁皱起眉头,问道:“敢问大巫,可知家母因何过世?”   “传言你母亲是难产过世。”大巫道:“但却并不见锦衣侯府为你母亲发丧,你母亲过世之后,锦衣齐家十分低调,对外只说是难产过世,除此之外,再无一丝消息对外传出,市井之中也有诸多流言,只不过外人胡乱猜想而已,隔了一个多月,那些流言也都没了,你母亲下葬何处,我到现在都是不知.....!”说到这里,大巫的声音明显有些伤感。   齐宁微一沉吟,终于问道:“大巫,我记得上一次前来之时,大巫说我像一个人,不知大巫可还记得?”   “记得!”   “大巫当时没有明言,却不知大巫当时说我长得像谁?是像我的母亲?”齐宁追问道:“所有人都说我长相不似我的父亲,那就只能是像我母亲。”   大巫那边却是沉默片刻,才叹道:“可有人告诉你长得像你母亲?”   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锦衣侯府无人提及母亲,就似乎她从未在侯府里存在过。”   “原来如此!”大巫叹道。   齐宁道:“我记得大巫当时还说,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到后来会铸成天大的错误,想回头也回不了,我一直不明白大巫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拱手道:“我明白大巫一定还有话没有说出来,我的母亲到底是否因为难产而死,至今都无法确定,我是她的儿子,有资格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请大巫能够告之。”   “你是否一直没有找到卓先生的下落?”大巫问道。   齐宁第一次前来日月峰的时候,就将卓青阳遇刺失踪的事情告之了大巫,听她询问,点头道:“卓先生至今下落不明,没有任何消息。”   大巫微一沉吟,才道:“我知道你心中疑惑,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我能够说出口。锦衣齐家没有告诉你真相,卓先生也没有告诉你,那自然是有深意在其中,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孩子,我以前对你说过,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反而更好,如果有朝一日你找到了卓先生,他觉得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如果见不到他,又该如何?”齐宁苦笑道:“卓先生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   大巫那边却没有说话,一片沉寂,齐宁等了片刻,忍不住道:“大巫,您......!”   月神司此时却已经道:“齐爵爷,大巫已经累了,你可以下山了。”   齐宁心知虽然大巫今日告之了当年与柳素衣的相识,但却还是隐瞒了许多事情。   齐宁初见大巫之时,大巫便询问过卓青阳是否安好,当时齐宁便知道大巫定然是认识卓青阳,方才大巫告之当年在京城的事迹,却是十分简单,虽然提及了柳素衣和向百影,甚至提及到齐景,却偏偏没有提到卓青阳,这当然是大巫有意隐瞒。   他心中很是狐疑,大巫既然认识卓青阳,却为何偏偏遗漏与卓青阳的相识?大巫认识卓青阳,自然不可能是听人提及,从她的语气只能断定她一定是与卓青阳见过,为何大巫单单遗漏这一点?   “大巫说起家母,还有一人大巫是否能够告之她现在在何处?”齐宁道:“当年和大巫一同进京的还有那位唤作如烟的前辈,大巫说过如烟前辈是您的姐姐,那她如今是否也在苍溪?”   对面依然是寂然无声,齐宁有些失望,斜眼看了月神司一眼,月神司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但眼眸中的意思显然是请齐宁先行离开。   “我知道你想见到她,然后向她询问你母亲的事情。”大巫终于再次开口道:“只是你再也见不到她。”   “见不到她?”齐宁皱眉道:“莫非如烟前辈不在苍溪?”   “当年苗家大巫的人选本来是她。”大巫叹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由我代替她担起了大巫之责,你不用去找她,她已经过世了。”   齐宁吃了一惊,但马上道:“那....那是我冒昧了。”   “此番地藏没有达到目的,而且弄巧成拙,暂时是无法挑起西川的动乱。”大巫道:“谛听留在这边,如果能够从他口中问出有用的消息,我会派人告之与你。”   齐宁拱手一礼,月神司抬手道:“爵爷请!”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向月神司微微颔首,月神司在前带路,齐宁跟在身后走出几步,停下步子回头看了对面那幽深之处一眼,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大巫。   月神司领着齐宁出了山洞,却是送了齐宁下山。   两人到得山脚处,却见到星火点点,山脚下却是聚集了不少苗家人,举着火把,将山脚照得亮如白昼,众人看到齐宁和月神司一起下来,急忙行礼,齐宁知道这群人并非是向自己行礼,而是向月神司行礼,扫了一眼,瞧见大苗王丹都骨赫然在人群中,月神司向众人道:“齐爵爷是大巫的贵客,谁都不得对爵爷失礼,派人恭送爵爷离开苍溪!”   丹都骨自然也瞧见了齐宁,上前来,向齐宁行了一礼,道:“爵爷远来,未能相迎,还请勿怪!”他语气十分客气,但齐宁却也听出丹都骨多少还是有些不满。   自己偷偷潜入日月峰,毕竟还是破坏了苗家的规矩,虽然大巫并没有多言,但苗家人心中多少还是存有芥蒂。 第一一六二章 自授把柄   齐宁拱手笑道:“大苗王客气了!”   月神司并不停留,转身离开,等到月神司离开,丹都骨才转身吩咐道:“日月峰周围十里之内,不要放过每一寸地方,再三搜寻,绝不可让一名歹人潜藏下来。”又向白牙力道:“白头人,从今日起,除明哨之外,在日月峰周围设下暗哨,挑选寨子里的得力人手,无论是谁,但凡靠近日月峰,杀无赦!”   白牙力立刻道:“是!”   丹都骨这才向齐宁道:“爵爷,寨子里已经备下了酒菜,还请爵爷赏光,过去吃杯酒!”   齐宁心想自己此番确实冒犯了苗家人,丹都骨作为大苗王,出口相邀,自己当然不能拒绝,而且大可以借酒向丹都骨赔罪,拱手道:“大苗王相邀,自然是要叨扰。”心里却还是挂念着齐峰等人,知道自己在山腰被截杀之时,这山脚也安排了人袭击齐峰等人,问道:“大苗王,跟随我同来的.....!”   “爵爷放心,他们已经被安排到寨子里,有人受伤,我们让人给他们敷药疗伤,只不过.....!”大苗王丹都骨犹豫了一下,才道:“爵爷手下有两名侍从被杀,遗体也被抬去了寨子里,如何处理,还要听爵爷吩咐。”   齐宁神色凝重,当下也没有耽搁,丹都骨分派之后,众人各自退下,丹都骨则亲自领着齐宁回到了大苗王总寨,这处苗寨齐宁也不是初次前来,一切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只是初来之时,见到的大苗王已经故去,朗察都鲁也已经殒命,如今苍溪上水洞的当家人却是丹都骨。   丹都骨虽然年纪不算太大,但行事沉稳,倒颇有老苗王的遗风。   进到寨子里,丹都骨却是十分善解人意地领着齐宁先到了一处草棚之内,天刚蒙蒙亮,距离黎明尚有一小段时间,草棚之内点着灯火,齐宁进到草棚里,便闻到了一股药草味道,扫了一眼,见到齐峰和另外两名侍卫都在草棚之内,边上还有苗人正在捣药,见到齐宁进棚来,三人立刻起身,迅速迎上来。   齐宁见到三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但性命无虞,微微宽心,齐峰等人也是一直在担心齐宁的安危,见到齐宁安然无恙,也都是放下心来。   “国公,我们.....!”齐峰刚开口,齐宁便已经抬手阻住,轻叹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这次是咱们中了圈套。”   丹都骨虽然领着齐宁来到草棚,却并没有进来,而是在外面等候,齐峰凑近齐宁,低声道:“国公,行刺我们的人都是打扮成苗家人的模样,但我断定那帮人绝非苗人。”   “这件事情与苗家人无关,我自有主意。”齐宁打量几眼,问道:“你们几个是否没什么大事?”   三人都称无妨,齐峰脸色显出冷色,道:“有两名兄弟被他们杀害,国公,咱们定要查出那帮刺客的幕后指使,决不能放过了他们。”   齐宁冷笑道:“我便从没有打算放过他。”抬手轻拍了齐峰肩头:“你们在这里先养伤,我和大苗王有话要说。”   齐宁出了草棚,大苗王在外面等候,见齐宁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一个请势,齐宁微点头,两人并肩到了一处吊脚楼,上了楼里,屋里果然摆下了酒菜,算不得丰盛,但桌边却是摆了十几只竹筒,齐宁知道那竹筒里面盛装的是苗家人自己酿造的美酒,瞧这样子,大苗王竟是准备与自己不醉不休。   苗家人吃饭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而丹都骨本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两人对面坐下,丹都骨亲自为齐宁碗里倒上酒,一句话不说,端起酒碗,向齐宁敬了一碗,两人碰了一下,都是一干二净。   丹都骨再次倒上酒,这才道:“前番如果不是爵爷,朗察都鲁很可能阴谋得逞,上次爵爷走的太急,咱们没有好好喝上几碗,这次要补上。”   齐宁道:“说到底,是大巫东西是非善恶,我其实没有出多大力气。只是这一次因为某些缘故,擅自到了日月峰,事先没有和大苗王知会,这.....!”   丹都骨抬起手,道:“山脚下我那般说,似乎是在责备爵爷,但觉也不要有误会,当时人多眼杂,而爵爷也确实坏了规矩,我作为大苗王,在他们面前,不能不有所表示。”   “哦?”齐宁一怔,倒没有想到丹都骨会如此开明。   丹都骨看出齐宁心思,道:“爵爷这次密见大巫,自然是有不该为别人知道的机密大事。只不过这一次被那帮刺客潜入日月峰,我却浑然不觉,实在是该死。”握起拳头,颇有懊恼之色。   齐宁道:“大苗王,那帮人这次是经过了精心的谋划,他们潜入进来,必然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丹都骨摇头道:“爵爷不明白我的意思。阿爹担起大苗王之责数十年,这几十年中,不能说苗家七十二洞都是和睦相处,但是在阿爹的带领下,但凡遇到危难之时,七十二洞都能够共同进退,苍溪各寨更是生死与共。”微微一顿,才继续道:“作为大苗王,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便是保护大巫的安危,日月峰是溪山最高的山峰,也在各寨的环拱保护之下,不瞒爵爷,为了保障大巫的绝对安全,苍溪苗寨有一支秘密的队伍,就在日月峰周围巡游,一旦发现任何人靠近日月峰,都会放出讯号,各寨也会立刻前往支援。”   齐宁心想看来今晚白牙力带人赶到,应该就是那些巡游的苗人发现了状况,放出了讯号。   “爵爷能够穿过山岭靠近日月峰,我确实没有想到,那群刺客能够不为人知潜入溪山,甚至埋伏在日月峰,这更是我没有想到。”大苗王的神情严峻起来:“我现在只担心,那群人能够顺利在日月峰埋伏下来,并非是他们多有能耐,而是......寨子里很可能有内应!”   齐宁微微变色,压低声音道:“大苗王是担心苍溪苗寨有内奸?”   “爵爷应该记得,朗察都鲁谋害阿爹,丧心病狂,意图夺取大苗王的位子,他为何要那样做?他又为何敢那样做?”大苗王丹都骨目光如刀:“历代大苗王的人选,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大苗王指定接班人,另一种则是由苍溪苗寨的诸位头人共同议定,我也并不讳言,无论哪种方法,都轮不上朗察都鲁来继承大苗王的位子。”   齐宁微微颔首,老苗王心仪的接班人就是丹都骨,丹都骨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都远在朗察都鲁之上,即使是诸位头人商议,朗察都鲁也绝不能动摇丹都骨的位子。   “朗察都鲁继承大苗王的机会只有一个,那便是除掉我。”丹都骨冷笑道:“所以他才弑杀阿爹,嫁祸于我,可他能有如此胆量,又凭借的是什么?”   齐宁道:“大苗王所言极是,朗察都鲁这般做,一定是有依仗,否则不敢如此丧心病狂。”   “他既然敢那样做,事先自然是有诸多准备。”丹都骨道:“仅凭他一人,寨子里无人支持,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既然敢动,寨子里自然还有他的人,其实我知道他在寨子里和不少人私下交好,但也不能凭此断定那些人就是内奸,可是这次发生此等事情,我相信寨子里一定还有人与外人勾结。”   齐宁道:“大苗王,朗察都鲁铤而走险,如你所言,背后自然是有人撑腰,却不知你是否查出他与外面那些人有过联系?”   丹都骨想了一下,也不说话,起身来,进到内屋,齐宁有些疑惑,但很快丹都骨却出来,在对面坐下,手中却是拿着一封信函,递给了齐宁,道:“朗察都鲁死后,我检查过他的屋子,想要找寻一些线索,却一无所获,但却知道他暗中和一名孀妇有染,于是我找了机会搜找了那孀妇的屋子,在竹梁里发现了这封信。”   齐宁见到这封信褶皱甚多,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信笺,凑在灯火下细细看了看,脸色变的冷沉下来,抬头看向丹都骨,丹都骨也是神色凝重,道:“落款是蜀王李弘信,他在这封信里向朗察都鲁承诺,会帮助朗察都鲁成为大苗王,如果朗察都鲁成为大苗王后,他不但会送朗察都鲁大量的金银珠宝,而且还会提供武器装备,协助朗察都鲁成为西川之王!”   信中的内容不少,李弘信自然是对朗察都鲁有着不少的承诺,更为紧要的是其中蛊惑之言看似也确实大有道理,李弘信声称楚汉难免一战,只要楚国再次与汉国交战,朗察都鲁便可以带领苗家七十二洞起兵,而李弘信也将聚集李家旧部听从朗察都鲁的号令,双方联兵旦夕之间便可以控制西川,到时候凭借西川地利,足可以裂土封王。   李弘信更说楚汉一旦打起来,互有损耗,楚国无论胜败,都将无力再应付西川之乱,除此之外,多有蛊惑之言。   “这是李弘信亲笔所书?”齐宁皱眉道:“大苗王,即使朗察都鲁真的是受了李弘信的蛊惑,李弘信又如何敢将这封信送到朗察都鲁手中,这岂不是给了朗察都鲁把柄?” 第一一六三章 在其位谋其政   丹都骨反问道:“爵爷觉得这封信是假的?”   齐宁微一沉吟,摇头道:“朗察都鲁既然秘密收藏,应该不至于有假。”叹道:“只不过朗察都鲁如此轻易就能相信李弘信,还真是我没有想到。”   丹都骨肃然道:“李氏家族在西川坐镇多年,在这西川有一大批士绅官宦都是依靠着李氏家族的存在而享尽荣华富贵,李弘信归顺朝廷之后,朝廷虽然没有对这些官绅赶尽赶尽杀绝,但在楚国辖下的日子对他们来说远比不上当年李氏家族在位时快活。”端起酒碗,饮了一口,才继续道:“这些人一直都是在观望,朝廷多年来防备李弘信在西川东山再起,而这帮人心里也清楚,李弘信不可能就这般俯首认命,也许李弘信一直都在等待时机意图卷土重来。”   齐宁冷笑道:“所以这些人都在等着和李弘信一起起兵谋反?”   “爵爷说错了。”丹都骨摇头道:“他们是在等着和李弘信一起享受荣华富贵,而不是等着和李弘信一起谋反!”   齐宁微微一怔,但立刻就明白了丹都骨的意思,淡淡笑道:“大苗王的意思是说,如果李弘信即使谋反,这帮人也不会立刻跟随,观望风向,只等李弘信有成功的希望,这帮人才会跟随?”   “正是这个意思。”丹都骨道:“这些人不在少数,而且都会观望风向,可是一旦他们追随李弘信,便会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对朝廷的威胁甚于当年。”   “甚于当年?”   “爵爷,当年大楚立国,李氏家族在西川独霸一方,自立为王。”丹都骨道:“大楚立国之时,李家几代人在西川已经统治了几十年,拥有着极为厚实的根基,锦衣老侯爷能够平定西川,固然是因为老侯爷统兵有方,楚军骁勇善战,但除此之外,还另有原因。”顿了一顿,才继续道:“爵爷应该知道,当年楚军平蜀之时,苗家七十二洞的黑岩洞为楚军出过力,但除此之外,其他各寨却都是按兵不动,既没有协助楚军,也没有帮助李弘信。”   齐宁微点头,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当年楚军伐蜀,大苗王为了保护苗家七十二洞,下令苗人不得卷入那场战事,而黑岩洞因为协助楚军,受到苗家七十二洞的排斥。   “苗家人没有卷入那场战事,相信爵爷也能够体谅我们的苦衷。”丹都骨正色道:“当年那场战事,楚军和蜀军实力其实相当,在当时没有人能判断出到底谁最终能够取胜,如果苗人卷入其中,战后必将给苗家人带来无穷的灾难,所以老苗王当时的选择是最正确的选择,如果换做是我,也会如此。”   齐宁颔首道:“我能够理解。”   “苗家人没有追随李弘信,除了是要保全自身,也是因为在李家统治西川之时,对苗家人薄情寡恩,极尽盘剥之能事。”大苗王神情冷峻:“其实如果当年李家对苗人有恩,危难时候,苗家人未必不会出手相助。”   齐宁知道大苗王这般说,已经是对自己十分坦诚,端起酒碗,向大苗王敬过去,两人都是一口饮尽,齐宁拿起竹筒,为大苗王和自己倒上了酒。   “当年不仅是苗家人没有相助李家,便是那些士绅世族,也没有全力支持李家。”大苗王道:“李家在西川为了稳固自己家的统治,所有重要的位置都是由自己的亲族担任,为提防世族对李家形成威胁,也曾打压过他们,所以楚军打到西川的时候,李氏亲族和那些受了李家恩惠的人会全力抵抗,大多数士绅其实已经生了异心,恕我直言,如果当初西川士绅全力支持李家,即使楚军最后依然能取胜,但那场战事至少还要推迟数年之久。”   齐宁皱眉道:“当年那群世族对李家已经三心二意,难道如今还会有支持李弘信之心?”   “西川成为大楚治下之后,朝廷一开始对西川的世族确实是多加安抚,收揽众心,那时候李弘信根本没有任何东山再起的机会和希望。”大苗王道:“但是此后楚国与北汉连年厮杀,特别是秦淮大战,双方之耗费难以计算,那几年朝廷从西川征收的赋税极重,西川士绅怨声载道,对朝廷已经生出了不满之心,许都人都觉得,比及当年在李家的统治下,如今楚国征收赋税有过之而无不及。”   楚汉之争,都是为了能够一统天下,双方倾尽全力想要吞并对方,期间无论是人力还是财力的消耗当然是天文数字。   齐宁心知西川富庶之地,楚国与汉军之争,打的就是钱粮,从西川征纳赋税当然是必不可少。   战事固然会给西川的百姓带来负担,但朝廷当然也不会让西川的士绅轻松。   大楚平定西川之后,对蜀王李弘信已经做了妥善的安置,至若那些士绅大族,朝廷自然也不会太过为难,但这并不代表朝廷就此放任这些豪族,朝廷利用战事对西川豪族征收重赋,固然是为了支撑前线的战事,但却也是为了削弱西川豪族的实力,乃是一箭双雕之举。   西川豪族在重税之下,对朝廷心存不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明白过来,冷笑道:“他们觉得缴纳赋税太重,所以又生出让李家东山再起的心思,但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支持李弘信,可是一旦李弘信真的西川兴风作浪闹出势头来,他们便会追随李弘信,大力支持。”   大苗王颔首道:“正是如此,西川士绅多有豪富之辈,只要他们倾力支持李弘信,钱粮和兵马都不会缺,短时间内就会形成气候。所以莫看现在李弘信似乎手无大权,但是只要抓准机会,他很容易就会形成势力,对朝廷形成巨大的威胁。”   齐宁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如此看来,最希望西川陷入动荡的便是李弘信,只要西川一乱,他便有了机会。”看着大苗王道:“他暗中勾连朗察都鲁,就是希望朗察都鲁率先挑起动乱,如此他就有机会趁机为乱。”   “朗察都鲁知道李弘信在西川的影响。”大苗王道:“朗察都鲁知道,如果真的能够得到李弘信的支持,他将获得巨大的利益,李弘信承诺他为西川之王,他信以为真。”   齐宁冷笑道:“朗察都鲁也未免太小瞧了李弘信,李弘信处心积虑暗中谋划,即使事成,难道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将西川之王的位置交给朗察都鲁?”   “一旦野心太盛,就容易迷住眼睛。”大苗王叹道:“在朗察都鲁看来,他成为大苗王之后,便可控制苗家七十二洞,那是数十万之众,他觉得有这样的实力,未必不能成为西川之王。”指着那封信道:“其实朗察都鲁也不算太笨,这封信其实就是他与李弘信结盟的信物,如果手里没有拿住李弘信的把柄,朗察都鲁不会轻易相信李弘信。”   齐宁也释然:“李弘信亲手写这封信交给朗察都鲁,实际上是一种保证。李弘信现在手中没有太多实权,仅凭一张嘴无法说服朗察都鲁,朗察都鲁要求他亲笔写下这封信作为他日的证物,李弘信为了利用朗察都鲁,虽然明知道这封信在朗察都鲁手中会是把柄,但却也无奈,只能写下这封信交给朗察都鲁。”   “朗察都鲁手里有这封信,才能信任李弘信,两人才能联手在一起。”大苗王道:“也许朗察都鲁心里还在想,如果他朝事成,李弘信违信背诺,他便可以拿这封信作为证物,让李弘信信守承诺。”冷冷一笑,道:“只是他不想想,如果真的等李弘信成了气候,又岂会在乎区区一封信,无非是一张废纸而已。”   齐宁想了一想,才道:“大苗王,这封信函你是什么时候找到?”   大苗王道:“那次事发过后,没过多久我便得到。”   “大苗王为何一直藏着这封信?”齐宁微皱眉:“李弘信密谋造反,你该早告诉我才是。”   大苗王神情肃然,摇头道:“如果不是发生今晚的事情,这封信爵爷只怕永远也瞧不见。”   “这.....?”齐宁一愣,但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大苗王叹道:“李弘信和朗察都鲁勾结,但计划失败,那么李弘信想要利用朗察都鲁控制苗家人的目的便会落空。我得到这封信,也想过是否禀报朝廷,但细细一想,还是将其隐瞒下来为好。老苗王不想让苗家人卷入是非之中,我同样是这个心思,但反对苗家七十二洞存有祸患之事,我都不会去做。”   “大巫可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大巫确实知道,但大巫只让我自己来决断如何处理此事。”大苗王目光如炬:“爵爷不要怪我,你们有一句话说得好,在其位谋其事,我既然担负大苗王的职责,就只能为我苗家人的利益考虑。”脸色微冷:“我本以为不再追究下去,可是他们却不依不饶,今次竟然已经威胁到了大巫的安危,如此我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对此事视若罔闻了。” 第一一六肆章 扑朔迷离   大苗王早就得到朗察都鲁私通李弘信的信函,却隐瞒不报,齐宁自然理解他的用意。   一旦这封信早早就交给朝廷,朝廷势必要利用这封信对付李弘信,而这封信的证人便是大苗王。   大苗王代表着苗家七十二洞,其证言的可信度自然是极高。   朝廷一直都知道李弘信一日不除便一日是祸患,但更知道如果轻易对李弘信下手,于楚国来说实在是弊大于利,天下未平,李弘信当年开城投降,楚国接纳了李弘信的降表,此后对李弘信的安排也算十分妥善,这一切当然不是给李弘信什么面子,无非是让天下人知道,楚国对于降敌十分宽厚,并不秋后算账。   北国未平,楚国这样做当然是为日后的北伐做好准备。   也正因如此,如果没有确凿如实的证据,朝廷即使对李弘信心存忌惮,却也不会轻易出手。   而这封信出自苗寨,由苗寨提供出来的证据,当然比朝廷自己拿出来的证据要有用得多。   即使朝廷找到证据,而且货真价实,但在天下人眼中,这些证据很可能也会存有猫腻,甚至会让人怀疑是朝廷为了除掉李弘信故意捏造出来。   但苗寨拿出来的证据自然不会让人有此狐疑。   但齐宁很清楚,一旦大苗王将这封信交给朝廷,就等若是卷入了这场风波,苗寨作为拿出证物的来源,想要撇开是非也是不能。   而大苗王深知李弘信是百足之虫,虽然早已不复当年风光,但在西川依然有根基存在,如果李弘信因为苗寨拿出的这封信陷入困境,那么李弘信的势力必然会将苗寨视为仇敌,这其中就包括西川诸多的世家大族,大苗王为了保护苗家七十二洞,当然不会轻易去招惹这股势力。   只是今日地藏派人潜入日月峰,不但要挑拨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对立,甚至已经对大巫的安全产生了威胁,这当然是大苗王无法容忍的事情。   齐宁之前也一直怀疑李弘信是否是地藏的人,但却没有直接的证据在手中,但现在想来,地藏和李弘信都是要利用苗家七十二洞的势力引起西川之乱,由此可见,李弘信即使不是地藏的人,但双方也必然达成了眸中盟约。   齐宁心下冷笑,愈发觉得地藏今次这一步棋确实是一记险棋。   一旦成功,大巫和自己任意一人死于这次计划,都会挑起西川大乱,而且难以阻止,可是计划失败,地藏却也面临着极为严重的后果。   此后地藏固然很难挑拨起苗家七十二洞与朝廷的对立,而大苗王也被地藏这次刺杀计划所激怒,拿出了这封信函来,而这封信函的存在,目标直指李弘信,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次地藏计划失败,却是让李弘信陷入了极为严峻的危机之中。   “大苗王,这封信在我们手中,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齐宁并没有将信函还给大苗王的意思:“是否用这封信向李弘信问罪?”   大苗王端起酒碗道:“这封信已经交给了爵爷,该做的我也做了,至于如何利用这封信,就是爵爷自己的事情。当然,爵爷可以说是这是我们从朗察都鲁的屋里搜找出来,如果有人问起,我也不会不承认。”顿了一顿,才道:“只是我担心李弘信不会承认!”   “哦?”   大苗王仰首饮了一大口,放下酒碗道:“朗察都鲁暗中与李弘信勾结,唯一的证据便是这封信,除此之外,我也拿不出其他的证据来。爵爷拿了这封信去找李弘信,李弘信也大可以说是无中生有,他只要说这封信是伪造出来,我们也拿不出其他证据证明这就是李弘信所写。”凝视着齐宁道:“而且李弘信看到这封信,也定然会否认。”   齐宁笑道:“他承不承认并不重要,有这封信在我手中,他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   大苗王见齐宁说得十分自信,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拿起竹筒倒酒。   “大苗王,虽然有些冒昧,不过.....我还有点事情想向你打听。”齐宁想了一想,才道:“若是大苗王觉得太过冒昧,可以不回答。”   大苗王抬手道:“爵爷请讲!”   齐宁微压低声音道:“大苗王,据我所知,当年大巫另有人选,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   他还没说完,大苗王脸色便已经变了,目光直盯着齐宁眼睛,问道:“爵爷,你从何得知?”   “大巫提及过。”齐宁见大苗王的反应,知道这个话题十分敏感:“只是没有说的太详细。”   大苗王道:“事关大巫,既然大巫没有多说,我也不便多言,还请爵爷包涵。”   齐宁本来也不存于什么希望,见大苗王如此反应,心知想要从大苗王口中得到消息实在困难,拱手道:“是我冒昧了。”   大苗王脸色颇有些凝重,沉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大巫能将此事告诉你,对爵爷算是十分的坦诚。其实当年大巫确实另有人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一切都准备就绪,可是......!”摇头苦笑道:“偏偏出了意外,事出突然,当时让大家都措手不及,不过.....!”他欲言又止,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大苗王,恕我直言,那件事情不知与黑莲教是否有关?”齐宁问道。   大苗王一怔,诧异道:“爵爷如何知道?”但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失言,这句话就等若承认当年那件意外之事确实与黑莲教有干系,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   齐宁眼角微跳,道:“原来果真与黑莲教有干系。”   齐宁提及黑莲教,并非空穴来风,实际上他也是深思熟虑才有此一问。   齐宁见过苗家大巫的真容,苗家大巫自然是美貌出众,气质脱俗,只是齐宁第一眼见到大巫的时候,立时便想到了唐诺。   唐诺的样貌与大巫竟是十分的相似,只不过大巫气质出尘脱俗,而唐诺冷修清雅,但脸型轮廓甚至是五官却十分酷似,那时候齐宁就觉得大为奇怪,依稀感觉唐诺与苗家大巫必定有某种关系。   只是齐宁却也能够看出来,大巫虽然年纪不小,但眉锁腿直,明显还是个处子之身,唐诺自然不可能是大巫所生,当时齐宁只是奇怪,心想这天下间有人相貌酷似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自己能够成为锦衣世子,便是与那锦衣世子相貌酷似,这才以假乱真。   但今日听得大巫尚有一个姐姐,心思便活络起来,想到当初的事情,暗想难不成唐诺竟然与那位如烟有关系?   唐诺与小妖女阿瑙是亲姐妹,二人与黑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以齐宁暗想那如烟前辈是否也与黑莲教有关系?他不敢确定,只是怀疑,但是随口一试探,大苗王猝不及防,脱口而出,齐宁顿时心下微惊,暗想看来如烟果真与黑莲教有关系,如此说来,唐诺和阿瑙与如烟定然也有某种联系。   他没有任何证据,自然不能肯定如烟一定会是唐诺的母亲,但心中却已经有了这样的怀疑。   按照大巫的说法,这苗家大巫的位置本来是由如烟继承,但如烟却出了些事情,所以才会另择人选,现在可以确定,如烟所出的事情,当然与黑莲教有关系。   大巫继承人,为何与黑莲教有牵扯?   黑莲教虽然以苗家人为主,是苗家人创建的江湖宗派,但苗家七十二洞对于黑莲教的存在却并不以为意,甚至并不将黑莲教当做自己人。   按理来说,黑莲教主是五大宗师之一,苗家人中出了一位大宗师,苗人该以为傲,但苗家人对这位大宗师和黑莲教却是十分疏离,也许是因为大巫的存在,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以大巫为信仰的苗家人并不去接受一位大宗师,而且对黑莲教心存排斥。   既是如此,如果唐诺真的是如烟的后人,为何唐诺和阿瑙却身在黑莲教,与黑莲教的关系那般亲密?难不成如烟当初就是因为与黑莲教走得太近,所以才会被苗家人除名,剥夺了大巫的继承权?   齐宁心中纳闷,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鸡鸣之声,大苗王起身道:“爵爷,昨晚发生那等事情,我责任重大,天亮之后,我要亲自前去面见大巫,向她请罪,所以不能多陪你。你一路辛苦,可以在寨子里歇一歇,养足了精神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继续喝。”   齐宁知道大苗王不愿意以如烟为话题继续谈下去,也起身来,道:“大苗王,这次擅自闯进苗家禁地,我再次向你道歉。皇上差遣我来西川,手头上还有许多事情未办,在这里也不能久留,等抽出时间,再来陪大苗王痛饮。”拱手道:“这次咱们就此别过,来日再叙!”   大苗王想了一下,点头道:“既然如此,也不耽搁爵爷的公干,我要去见大巫,不能亲自送爵爷出山,还请爵爷包涵。”出了门,叫道:“拉祜!”   楼下立刻有人应声,大苗王吩咐道:“你带几个人,护送爵爷出山,务必要保证爵爷的安全。”   拉祜答应一声,齐宁已经出来,向大苗王丹都骨再次拱手,抬眼遥望,黎明初现,整座溪山沐浴在清晨的光芒之中,山峦起伏,瑰丽壮观,惊心动魄的一夜,随着晨曦光芒的来临而变成了过去。 第一一六五章 挥师北上   拉祜带了几个人,领着齐宁等人走出了山,临走之前,齐宁则是让大苗王安排人将两名遇难护卫的遗体送往刺史府,这两名护卫战死在西川,齐宁自然是要将他们的遗体送回家乡厚葬。   齐峰和另外两名护卫受的伤并不危及性命,只是其中一人腿上受伤,不好骑马,齐宁让拉祜在苍溪找了马车,让护卫乘坐马车前往成都。   苍溪苗寨距离成都颇有一段距离,蜀道难,马车走起来也要三四天的时间,齐宁自然不会将时间耽搁在路上,安排另外一名护卫随同照顾,自己则是和齐峰骑马先行返回成都。   向百影落在地藏手中,齐宁自然希望能早日将其从地藏手中解救出来,但地藏委实狡猾,至今为止地藏到底是何人齐宁都不能确定,置若他的藏身之处,那更是天大谜题。   只不过齐宁却也知道,地藏在日月峰的计划失败,却也因此而保证地藏不会对向百影下手,有向百影在手中,自然另有价值,而向百影的价值无非是在丐帮。   日月峰的失利,让地藏花在苗家七十二洞身上的心血付诸东流,有大巫和大苗王坐镇,地藏再想挑拨起苗家七十二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所以齐宁断定地藏接下来很有可能会将目标再次放到丐帮身上,他倒不必费尽心思去找地藏,心知自己只要盯住丐帮,地藏的踪迹迟早还会显露出来。   只是丐帮经过了襄阳古隆中一事,对意图谋夺丐帮之权的外敌也是心存忌惮,而且丐帮有南北之分,更有四方二十八分舵,凭心而论,其凝聚力绝无苗家七十二洞那般强,即使地藏抬出向百影,想要让丐帮二十八分舵悉数听命,那却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眼下还身兼着丐帮代帮主之职,丐帮真要有什么大动作,少不得有人会密报自己,到时候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朝廷的大计却是不能耽搁。   楚军北上,目标并非直指洛阳,对北汉采取的是缓而图之的策略。   金刀候澹台煌在过世之前,已经将当今态势奏明了小皇帝,北汉虽然处在内乱之中,但楚国却也并非处在鼎盛时期,而且小皇帝除掉了镇国公司马岚,虽然没有给楚国带来太大的动荡,但不可否认却也是在某种程度上削弱了楚国的势力,此种情势下,楚国想要一口吞下北汉实在是太过困难,是以澹台煌临终遗策便是要逐步削弱汉国的实力,并不急于一口吞下汉国,而是先趁北国内乱之时吞食周边疆域,拿下东齐甚至是西北,在地理上对汉国形成围困之势。   如果这项军事策略顺利达成,那么即使此番无法吞下汉国,但对汉国的优势却已经形成,自此之后南北对峙的僵持局面便会迅速改变,楚国将对汉国拥有着军事上的绝对主动权。   齐宁估摸着楚军应该已经开始北上,只要楚国出兵,屯守在潼关的北堂风必然会急不可待地直扑向洛阳,如此一来,西北空虚,正是自己迅速偷袭的大好良机,这样的机会稍纵即逝,绝不能有任何的耽搁,揪出地藏固然重要,但是拿下西北夺取咸阳却更关乎到楚国的国策。   一路上快马飞驰,不过两日,便抵达成都,进城之后,齐宁径自到了刺史府,韦书同急忙来见,见过礼后,韦书同道:“姚思远派人送来急报,爵爷抓到了几名凶手,交给黑岩洞惩处,这真是大快人心,爵爷出手,非同凡响。”   齐宁道:“抓住的只是一些小喽啰,真正的凶手尚未落网。”   “哦?”韦书同皱眉道:“爵爷,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否查到幕后真凶到底是谁?”   齐宁道:“这幕后真凶到底是谁,眼下还不能确知,只是知道此人自称地藏,在西川谋划多年,一直想要谋反。”   韦书同汗颜道:“这是下官失职,此人在西川谋划多年,下官.....下官竟然连此人的名号都不曾听过。”额头不禁又冒出一丝冷汗来。   齐宁笑道:“韦大人不必太过自责,其实这伙人行事极为低调,也是在最近才显山漏水,韦大人之前并不知道,也并不为怪。”   “多谢爵爷包涵。”韦书同道:“下官立刻吩咐人打听这地藏的消息,一旦.....!”还没说完,齐宁已经抬手道:“韦大人,地藏的底细,我也差不多摸清楚了,他们藏身之地,我也已经确定,这伙人的势力其实不弱,据我所知,已经纠集了数千号人.....!”   韦书同骇然失色:“数千之众?”心想在这西川地面上竟然有数千人准备聚集谋反,自己却一无所知,这要是被人参奏,那可真是够自己吃一壶的。   “韦大人,此事目前朝中还无人知道。”齐宁似乎看穿了韦书同的担心:“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有人拿此事参劾于你,只不过如果这件事情不能尽快解决,终归是大麻烦。”   韦书同立刻道:“爵爷要下官做什么,尽管吩咐。”   “如果在朝廷知道之前,我们迅速将这股乱匪剿灭,到时候韦大人非但不会有失察之罪,反而会是剿匪有功。”齐宁含笑道:“这是送给韦大人建功的机会,咱们万不可错过。”   “是是是!”韦书同连声道,忽然想到什么,忙道:“爵爷,昨晚得到急报,秦淮军团于数日之前已经正式北伐,岳环山岳大将军率领秦淮军团,趁夜强渡淮水,目下战况如何,尚不清楚,但很快应该有军报送过来。”   韦书同是封疆大吏,帝国的战事进展虽然不会公布于天下,但却会通报这些封疆大吏。   齐宁神情顿敛,心想楚国筹划已久,终于还是亮出了战刀。   他知道战事一旦开启,就没有回头之箭,岳环山大军北伐,东齐人为了趁火打劫,也一定会出兵向汉国发起攻势,东齐人绝不可能想到,楚国最终的目标竟然会是东齐。   岳环山当然会尽可能地向汉国腹地打进去,如此一来,方能让东齐人远离本土,进入汉国境内,两国联军,若是取胜,到时候自然是谁攻下的土地归谁所有,东齐地小人密,此番出兵,最大的目的是竭尽所能吞食更多的汉国土地,所以国内保留的兵力必然不会太多。   齐宁相信东海水师很可能已经秘密开拔,向北方挺进,到时候会联合楚国的奇兵水陆同时对东齐发起攻势。   东齐一旦进入汉国境内,到时候想撤回东齐也是异常的困难。   齐宁知道岳环山那边既然已经发起攻势,那么各项计划一定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自己身在西川,倒也不必为东方的战事担心。   楚军既然出阵,北堂欢得到消息之后,定然会从潼关出兵,那么自己这边也必须抓紧时间。   齐宁声称知道地藏巢穴所在,更诈称有数千反贼准备造反,无非是以此为名聚集兵马,他知道奇袭咸阳实在是一着险棋,越少知道人越好,即使是西川刺史韦书同,齐宁也不想让他过早知道这项军事计划。   其实齐宁如今倒是有些感谢地藏。   地藏在西川连续出手,闹得鸡飞狗跳,而自己正好利用这个由头聚集兵马,如此所有只以为是要对付地藏那帮反贼,自然看不透齐宁的真正目的。   “但愿天佑大楚,我大军所向披靡。”齐宁感叹道:“若是能够攻克北汉,天下一统,百姓便不会再遭受连年战祸之苦了。”   韦书同道:“爵爷所言极是。下官也在西川筹募粮草,尽最大能力供应前方的将士。”   “韦大人,我大军既然已经出兵,西川这边就更不能出现动荡。”齐宁正色道:“那伙反贼,你我必须精诚合作,尽早将之铲除,以免因为他们而给我大楚北伐带来麻烦。”   韦书同也是肃然道:“爵爷说的是,只是......那伙反贼有数千之众,下官能够调动的兵马也只有两千刺史府直接指挥的精兵,区区两千人,兵力上不占优势,恐怕......!”   齐宁却是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了韦书同,韦书同恭敬接过,小心翼翼打开,扫了两眼,吃惊道:“爵爷,这是.....圣上的特旨?”   “正是。”齐宁收回特旨,正色道:“圣上心知我大军北伐之时,西川绝不能乱,所以派我前来坐镇西川,配合韦大人稳定西川的局面,一旦有特殊情况,便可以凭借这道旨意调动西川的所有兵马,韦大人,这上面加盖有玉玺,是圣上亲手所授,你应该不会有疑虑吧?”   “爵爷言重了。”韦书同笑道:“下官正担心一旦要调兵,还要派人奏报朝廷,等到兵部派人过来核实,来来回回就要耽搁不少时间,如今爵爷有这道特旨,那是再好不过,有了这道特旨,下官可以立刻调集西川的精兵强将,将那干反贼一网打尽。”脸上现出敬畏之色,道:“圣上对爵爷真是器重非凡!”   齐宁知道韦书同这话的意思。   这道特旨非同小可,给了齐宁在西川调动兵马之权,如今大楚北伐,朝廷的注意力自然都是放在北方,如果齐宁怀有异心,而且手上有兵权,一旦在西川有什么非分想法,对朝廷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是以在韦书同的眼中,隆泰能够给齐宁授予这样一道特旨,那当然是对齐宁毫无疑心,信任无比。 第一一六六章 宴客   帝国对于地方上的兵马调动有着严格的律令,韦书同虽然是西川刺史,但所能调动的兵马也只是直属于他麾下的两千人,西川各地屯驻的兵马,若需要调动,必须手中有兵部的调令,否则在没有兵部调令的情况下擅自调兵,等同于谋反。   但齐宁手中这道特旨,却比兵部的调令自然更有效用。   韦书同不敢轻易调兵,就是担心朝廷追究责任,如今有皇帝的指令在,那自然是再无顾忌。   “韦大人,西川目下能够调动的兵马有多少?”齐宁饮了一口茶才问道。   韦书同立刻道:“回禀爵爷,下官直接调动的人手就是刺史府的卫队,有两千人的编制,除此之外,驻守在西川各地的兵马加起来不下三万之众。”   “三万人.....!”齐宁微一沉吟。   韦书同又道:“这是隶属于兵部的兵卒,此外还有衙差乡勇,整个西川加起来,也能凑出两万人。”   “那倒不用。”齐宁道:“各地衙差护好本地治安,韦大人,这三万人中,能否在十天之内聚集一万之众?”   “一万人?”韦书同微一思索,才颔首道:“如果立刻发出调令,十天之内,可以将成都府周围的兵马全都调集起来,一万兵马并不困难。”   齐宁道:“这些兵将的战斗力如何?”   韦书同笑道:“爵爷放心,西川是帝国重地,朝廷对西川一直都是十分的重视,西川所有驻防的兵马从来都没有疏于训练,个个骁勇善战。”抚须道:“这川人本就悍勇,兵不畏死,莫看他们比不得北方人健壮,可是打起来,骁勇绝不下于北汉人。”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那你即刻发出调令,十天之内,务必调集一万兵马。”   韦书同起身道:“卑职立刻去办。”便要起身,齐宁却道:“先不急,韦大人,还有一件事情,劳烦你去安排一下。”   “爵爷请吩咐。”   “明晚我想借贵府一用,你帮我准备一桌酒宴。”齐宁笑道:“不知麻不麻烦?”   “爵爷,我现在就准备酒宴为爵爷接风。”韦书同忙道:“爵爷此番前来,时间急迫,前几日匆匆便去了黑岩洞,下官想要为爵爷接风也是不成,今晚......!”   “韦大人误会了。”齐宁摇头道:“我让你准备一桌酒宴,是想做东请客。”   “请客?”韦书同一怔,心想齐宁贵为帝国公爵,位高权重,要请客也只能是别人请他,又如何轮得到他来请别人?能让小国公做东请客,却也不知道那客人是何方神圣?   齐宁道:“你再派人写一封请柬,安排人送到蜀王府,请蜀王明晚前来赴宴,便说我亲自做东,请蜀王吃酒。”   韦书同更是诧异,压低声音道:“爵爷,您要请李弘信?”   齐宁微微颔首,韦书同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拱手道:“下官这就去安排。”想了一下,才道:“只是李弘信自打他的儿子被刺之后,他便关闭蜀王府大门,据他府里的下人说,李弘信日夜都待在佛堂,诵经念佛,想是为他的儿子诵经超度,下官.....只担心李弘信会推辞不来赴宴。”   “你便让人说,明晚的酒宴,我会一直等着他,他若不来,我便等到天亮。”齐宁微笑道:“我好歹也是帝国公爵,蜀王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韦书同冷笑道:“爵爷给他这般大的面子,他要真是推三阻四,下官直接让人将他绑了来。”   齐宁哈哈一笑,心知韦书同也不过是说说而已,李弘信虽然早已经么有了当年的风光,但好歹还是保留着蜀王的爵位,这王爵比之公爵还要高,韦书同不过西川刺史,让他去绑了蜀王,他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夜齐宁就在刺史府就寝,又让韦书同找了一份西川的地图过来,借着油灯细看地图。   楚国并没有完整的天下地图,只是有个大概轮廓,特别是北汉疆域,在楚国的地图上只能勾勒出大致的线条,倒是汉国在北堂煜的主持下,有这比较完整的寰宇图。   勘测地图当然是一项大工程,而且寰宇图历来也只是朝廷所拥有,属于机密文件,前朝时期自然已经有了比较详细的寰宇图,北堂天威起兵攻克洛阳之后,因为兵马在城中纵掠,兵火相交,虽然找到了寰宇图,却已经是残缺不全,好在寰宇图残缺的部分只在北方疆域,南方却是保存的颇为完整,北汉由北堂煜主持,花费了大量人力和物力,终是将寰宇图复原。   楚国开国太祖却只是地方武将,自然不可能拥有完整的寰宇图,虽然建下大楚帝国,但至今为止,楚国朝廷也只有本国疆域地图,实际上西川地图还是在征服巴蜀之地后填补上去。   韦书同身为西川刺史,自然有着比较详细的西川地图。   西川地形复杂,山峦绵延,齐宁却是将目光投向了西川以北。   巴江和嘉陵江两江在西川广汉郡蜿蜒流淌,横亘在西川与汉中之间是一条巍峨的巨龙,左为米仓山,右边就是大巴山,两山之间便是米仓道,是通往汉中的两条道路之一,而另一条道路位于米仓山以西,是为金牛道,剑门关便是扼守其间。   如今汉中在楚国的控制之下,汉中南郑亦有兵马驻守,但是从汉中向北,便是八百里秦岭成了拦路之虎,而齐宁要进入西北袭取咸阳,就必定要穿过秦岭,齐宁瞧见地图上标明了几条穿过秦岭的要道,自左至右分别是故道、褒斜道、傥骆道和子午道,而子午道北上,出了秦岭,就已经是直逼咸阳,若是从故道和褒斜道出岭,则是要转而向东,途径西北疆域。   齐宁心知若要奇袭咸阳,根本由不得楚军在西北长途跋涉,一旦被西北汉军发现了楚军的踪迹,再想攻克咸阳,就已经成不上奇袭,咸阳即使兵力薄弱,可一旦有了防备,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城。   楚军进入西北,要求的就是速战速决,绝不能在西北迟滞。   只要楚军在短时间攻克了咸阳,那么西北很快就能在楚军的控制之下,可是一旦迟迟拿不下咸阳,必然会导致西北各地组织兵马驰援咸阳,那时候楚军反倒成了西北人的盘中餐。   而且拿不下咸阳,楚军的后勤定然会出现严重问题。   齐宁知道这是一场极其冒险的军事赌博,一旦成功,自然是名震天下,可一旦失败,也必然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他心知这一次奇袭必定要斟酌再三,绝不能出现任何的纰漏。   此番他带来段沧海,本就是有深意在其中。   他从无上过战场,领兵作战更是从无经历,即使是军事天才,初阵就要进行这样一场军事冒险,那也实在是强人所难,更何况齐宁从不觉得自己在军事上有什么过人的天赋。   而段沧海是从战场上存留下来的老将,当年黑鳞营血战疆场,让北汉人闻风丧胆,段沧海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自然是一名素质过硬的悍将。   齐宁对段沧海自然是极其信任,这样一位值得信任却又有着丰富战场经验的老将,在这次奇袭之中,齐宁自然是要大为倚重,是以到了刺史府之后,齐宁又让韦书同派人前往黑岩洞,尽快让段沧海赶回成都。   这一夜齐宁对着地图只看到深夜时分,思绪万千。   次日韦书同派人将城内最大三家酒楼的大厨传到了刺史府,令三人就在刺史府内准备酒宴,到黄昏时分,三名大厨将各自的手艺都完全展现了出来,只等着蜀王李弘信前来。   刺史府有专门的花厅,十分考究,韦书同是读书人,讲究雅道,所以这花厅讲究的是古朴清雅,一张六人圆桌是用梨花木制成,很是讲究。   夕阳西下,齐宁便到了花厅等候,韦书同则是在刺史府正门等候,直待李弘信前来便迎进来。   虽然一直没见李弘信的身影,齐宁却依然沉得住气,花厅内点起了灯火,齐宁除了邀请李弘信,并无邀请其他任何人,所以花厅内显得异常冷清。   酉时刚过,齐宁终于见到李弘信姗姗来迟,与韦书同一前一后来到了花厅。   几个月不见,李弘信却似乎老了好几岁,没有锦衣华服,只是一身十分朴素的青衣长袍,腰间系了一根在普通百姓身上都能见到的蓝色腰带,束着发髻,进屋之后,齐宁已经起身笑道:“王爷,前番来到西川,承蒙王爷设宴款待,今日我也在这里借花献佛,请王爷吃杯水酒。”   李弘信不苟言笑,神情也是淡定自若,微微颔首,径自到桌边坐下,平静道:“齐爵爷荣升护国公,本王没有及时向爵爷道贺,爵爷不要见怪,今晚前来,就借这边的酒敬爵爷一杯。只是本王一心礼佛,只吃斋饭,所以临来的时候,用了些斋饭,姗姗来迟,爵爷不要见怪。”   “能来就好。”齐宁在李弘信斜对面坐下,向韦书同使了个眼色,韦书同立刻出门令人上酒菜,这才回到厅内,在桌边坐下,三人呈三角之状,灯火闪动,映照在三人脸上,表情各是不同。 第一一六七章 罪证   酒菜很快就上来,本来空空如也的梨花木桌上,很快就摆满了珍馐美味,而搬上来的酒,自然也是最上好的美酒。   韦书同起身,亲自为齐宁和李弘信斟上酒,落座之后,李弘信看着酒盏,叹道:“本王已经数月不曾饮酒,都忘记味道。”   “有些东西很容易忘记,但有些事情却永远都忘记不了。”齐宁道:“世子过世,王爷心中哀痛,终日礼佛,舔犊之情,让人感动。”   李弘信脸色微变,皱眉道:“爵爷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千万别误会。”齐宁正色道:“其实韦大人一直都在追查刺杀世子的真凶,我们都知道,凶手一日不落网,王爷心中那根刺就永远都拔不出来。”   韦书同立刻道:“正是,王爷,下官一直都在追查,只是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所以至今还没有掌握到底是何人胆敢对世子下手。不过王爷放心,只要下官在这刺史位置一天,就一天不会放弃追查凶手。”   李弘信冷笑一声,道:“那可有劳韦大人了,我儿若是知道韦大人为了找寻凶手如此费心,自然也是心存感激。”   “王爷,听说世子过世之后,王爷闭门不出,这.....这可莫伤了身子。”韦书同道。   李弘信赫然起身,冷笑道:“两位今日请本王过来,莫非就是说这些不着调的废话?”   李弘信武人出身,性情也是颇有些火爆,而且毕竟还有王爵在身,倒也不必在意齐宁二人的身份。   齐宁笑道:“王爷既然不想提这些,我们就不说了。其实今日请王爷过来,固然是想和王爷共饮几杯,此外还有一件小事,也想和王爷说一说。”   “爵爷设下酒宴请我过来谈事,自然不会是什么小事。”李弘信缓缓坐下,道:“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本王听着就是。”   齐宁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了李弘信,李弘信和韦书同都是显出狐疑之色。   李弘信接过信函,看了齐宁一眼,终是从里面取出信笺,扫了两眼,脸色骤变,骇然道:“爵爷,这......!”   “这是大苗王丹都骨交给我的。”齐宁道:“不知王爷是否知道,苍溪苗寨几个月前发生一场内乱,老苗王被害过世,而凶手正是老苗王的次子朗察都鲁,朗察都鲁杀害老苗王的真相被揭穿之后,自然是活不下去,他死之后,老苗王的长子丹都骨被推举为大苗王。”   韦书同点头道:“丹都骨承袭大苗王之位,派人过来向下官禀报过,下官也向朝廷奏明,吏部也批复了文书,确认丹都骨是新的大苗王。”   李弘信此时却还是显得颇为镇定,问道:“这是丹都骨交给爵爷的信函?”   “丹都骨一直在怀疑,以朗察都鲁的胆子,怎么敢对老苗王下如此死手,他又是哪来的底气敢篡夺大苗王之位?”齐宁叹道:“所以丹都骨搜找朗察都鲁的物件,终是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找到了这封信函。”   李弘信忽然笑道:“所以爵爷以为,朗察都鲁背后的靠山就是本王,是本王唆使他杀害老苗王继而意图篡位?”   韦书同并不知道书信里写的到底是什么,但察言观色,将李弘信看过信之后的反应便知道信函内容非同小可,等得李弘信这句话说完,他便瞬间明白过来,猜到这封信竟然是李弘信勾结朗察都鲁的罪证。   他心中自然也是大为吃惊,事先并无一点风声,却不想齐宁突然拿出这样一份信来,这时候终于明白,宴无好宴,齐宁请李弘信前来赴宴,竟是准备兴师问罪。   李弘信今日前来赴宴,齐宁又拿了罪证出来,韦书同便觉得李弘信今晚是绝对走不出刺史府的大门,齐宁既然将罪证都亮出来,那已经是图穷匕见。   齐宁却是站起身来,走到李弘信身边,从李弘信手里拿过那封信,李弘信眼角微微抽搐,却见齐宁拿着信函走到火烛边上,竟是将信函放在了火焰上方。   韦书同大惊失色,叫道:“爵爷......!”心想这李弘信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之患,如今好不容易从苗家人手中拿到李弘信谋反的罪证,正是搞掉李弘信的绝佳机会,可齐宁竟然当着李弘信的面将这极其要紧的罪证烧毁,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弘信也是一脸错愕,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烧起来的信函。   齐宁眼看着火焰将那封信函吞噬,这才抖了抖手,将最后一点余烬丢开,缓步走回桌边,笑道:“如果连这样一封信都能作为王爷谋反的罪证,而且我们还要去相信,那实在是愚蠢透顶。”   李弘信双眉展开,叹道:“爵爷,不瞒你说,当年本王治理西川之时,唯恐苗家七十二洞存有异心,对他们多有约束,而且勒令他们缴纳重税,为的就是削弱他们的实力。这些苗人对本王心存怨恨,伪造出这样一封信来,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王爷说的是。”齐宁笑道:“据我所知,王爷这些年心境平和,诵念佛经,与世无争,又何曾有过谋反之心?这些苗人想要借我之手对付王爷,那也实在太小瞧我了。”   “爵爷睿智非凡,本王佩服。”李弘信端起酒盏:“这一杯酒,本王恭贺爵爷荣升护国公!”   齐宁也是端起酒杯,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爵爷,这些苗人看似质朴,但是花花肠子极多,爵爷日后与他们打交道,还要多长些心眼。”李弘信肃然道:“神侯府率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那黑莲教就是苗人所创,他们一定会对朝廷心生怨恨,今次污蔑本王意图谋反,那下一次却又不知他们会耍什么花样了。”   齐宁颔首道:“王爷所言极是,对他们自然是要多加防范。是了,王爷,你对西川的情势很是了解,上一次朗察都鲁谋害老苗王,你觉得他背后是否有人支持?”   “是否背后有人,本王还真是不敢擅言。”李弘信道:“不过对苗人而言,大苗王的位子很有诱惑力,苗家七十二洞对大苗王都是心存敬畏,成为大苗王,实际上就成了苗家人的皇帝,那朗察都鲁和丹都骨都是老苗王的子嗣,朗察都鲁眼看着大苗王的位子要传给丹都骨,心中不服,铤而走险意图篡位,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当然,也不能排除朗察都鲁私下里和别人有勾连,不过苗家人的事情,外人很难插手进去,朗察都鲁就算和外人有什么勾结,只怕对他也起不了多大的帮助。”   齐宁若有所思,终是笑道:“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折腾就是。只是丹都骨竟然要利用我对付王爷,其心可诛。”   “爵爷,当前我大楚北伐,为保障后顾无忧,这西川乱不得。”李弘信正色道:“丹都骨如今是苗家七十二洞之主,若是这时候动他,反倒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他污蔑本王不打紧,国事为重,本王不与他计较,等到北伐成功,天下大定,到时候再找他算账不迟。”   齐宁笑道:“王爷老成谋国,晚辈钦佩,来,我敬王爷一杯!”   两人又是互饮一杯,落杯之后,韦书同立刻为二人斟上酒,齐宁这才含笑道:“王爷当年治理西川,将西川治理的井井有条,实不相瞒,至今府里都有人说,我的祖父一生征战,所向披靡,但真正遇上的劲敌,却只有王爷。”   李弘信“哦”了一声,叹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老侯爷武功赫赫,至今想起,本王依然心存敬畏。”   “王爷文韬武略,其实是我大楚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才。”齐宁道:“此番前来西川之前,皇上与我谈及北伐之事,便提及到了王爷,皇上的意思是说,如果有王爷出谋划策,那么北伐定然是马到功成。”   李弘信一愣,眸中显出狐疑之色,显然是在猜想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皇上的话,我也是深表赞同。”齐宁笑道:“所以皇上吩咐我来到西川之后,亲自请王爷进京,坐镇中枢,为北伐战事出谋划策。”   李弘信微微变色,道:“皇上......让本王进京?”   “正是。”齐宁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汉虽然内乱,但实力尚存,并非容易对付的敌手,家父过世,澹台老侯爷也故去,满朝武将能够称为一代名将的已经寥寥无几,而王爷正是我大楚硕果仅存的名将之一,如今正是我大楚倾全国之力北伐之时,此等时候若是再不启用王爷,无疑是自废武功,所以皇上才下了密旨,让王爷秘密进京,我已经做好了安排,这几日便派人护送王爷进京,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李弘信皱眉道:“本王年事已高,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而且一心向佛,不想再增杀戮,这......!”   “王爷不需要身临前线,只需要在京城协助制定战略便可。”齐宁道:“皇上对王爷可是寄予厚望,只等着王爷进京。”又向韦书同道:“韦大人,你从刺史府卫队中挑选三百精兵,到时候护送王爷进京,这是皇上交待下来的差事,咱们可不能出任何纰漏。”说完,向李弘信微微一笑,气定神闲。 第一一六八章 缓兵之计   满桌珍馐美味,却无人动筷子,弥散开来的热气带着诱人的香味,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是一桌饕餮美食,但对在座三人来说却实在算不得什么。   韦书同已经笑道:“圣上英明,王爷文韬武略,此番进京,定能为国建下天大的功勋。”向齐宁道:“爵爷放心,下官立刻安排卫队,定会让王爷平平安安抵达京城。”   李弘信微张嘴,却没有说出话,只是端起酒杯,自饮了一杯。   “王爷,韦大人这边做好安排,不知王爷是否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又或者是否要将家眷带去京城?”齐宁十分体贴道:“圣上虽然没有说,但王爷如果想身边有人照顾,可以带着家眷一同进京,此外沿途会有各地官府接待,一路之上绝不会怠慢王爷。”   李弘信道:“本王既然要进京,自然要好好准备一番。既然爵爷提醒,本王带同家眷一同进京也好,不过去的人不会太多,但还是要收拾整理一些东西。”   “王爷,京城里衣食住行都有安排,其实王爷倒也不用太花功夫收拾。”齐宁含笑道:“不知王爷几天可以准备好?”   李弘信想了一下,才道:“本王是蜀人,家眷也都是蜀地人,习惯了西川的衣食,这些准备起来,还是需要花费一些时间,爵爷,半个月之内启程如何?”   “本个月?”齐宁摇头笑道:“王爷,救兵如救火,如今我大楚已经出兵北伐,圣上要与王爷商议战略,只怕已经是盼眼欲穿,半个月时间实在太长,这样吧,王爷尽量在三天之内收拾好一切,如果实在没有收拾好,王爷可以先行进京,我们可以安排王爷的家眷在这边多收拾几日,随后将她们送去京城。”   韦书同点头道:“王爷,您早一日抵京,便可早一日参知前线战事,以下官之间,也是越早越好,下官立刻就开始准备,三天之内,定然能够安排王爷进京。”   李弘信微一沉吟,终是露出一丝微笑道:“圣上能够念及本王微末能耐,进京启用,本王自然是竭力为朝廷效力。韦大人,你这边就做些准备,正如爵爷所言,本王三日之内定会进京,府中家眷就看她们三日之内是否能准备好,若是收拾妥当,三天内也会随本王一同启程。”   齐宁拍手笑道:“如此甚好,王爷能够进京,圣上交代给我的差事也算是办好了一件。”端杯道:“来,王爷,这一杯酒,就当是我为王爷送行,愿王爷一路顺风,进京之后,也能为我大楚立下不世之功。”   李弘信也是端起酒杯,三人一起饮尽。   “爵爷,韦大人,既然已经决定进京,本王就先回府安排,不在这里耽搁了。”李弘信起身来:“早一日赶到京城,也能早一日为朝廷效命。”   齐宁和韦书同也同时起身来,两人也不挽留,一起送了李弘信出府,除了刺史府大门,早有马车在等候,李弘信脚下颇快,径自上了马车,只是向齐宁微微挥手,便即催促车夫离开。   车行辚辚,很快就消失在大道尽头。   “爵爷,皇上宣他进京,当真要他参与北伐战事?”韦书同转视齐宁,压低声音问道。   齐宁似笑非笑,反问道:“韦大人觉得皇上会不会重用李弘信?”   韦书同摇头道:“如果圣上当真宣他进京,让他出些谋略倒有可能,但却绝不会重用此人。”顿了一顿,才道:“朗察都鲁篡夺大苗王之位,爵爷已经拿到了罪证,为何要将罪证当面将它销毁?”   “韦大人,拿了那罪证,是否真的能够治李弘信的罪?”齐宁轻笑道:“他咬死不承认,咱们手里有没有其他证据,当真要强行给他定罪?”   韦书同嘴唇微动,却是没有说出话,但眉宇间却显出忧虑之色。   “韦大人似乎有什么担心?”   韦书同四下里瞧了瞧,这才抬手道:“爵爷,咱们进去说话。”两人进了内厅,韦书同才轻声道:“爵爷,下官只担心,这李弘信答应进京,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   “爵爷,李弘信留在西川,虽然半死不活,但好歹还能逍遥自在。”韦书同冷笑道:“可是一旦离开西川,他就等若是离了水的鱼,就算有浑身解数,那也是施展不开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真的进京,那么生死就完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此人奸诈狡猾,绝不可能甘心就此远离西川,方才咱们就应该将他留在刺史府,不让他离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回到蜀王府,会耍花样?”   韦书同微微点头:“我只怕他孤注一掷,真的要鱼死网破了。”   齐宁凝视着韦书同,含笑道:“鱼死网破,也要看这张网结不结实,如果这张网编织的很结实,就算那条鱼会挣扎,也只能死在里面。”   韦书同隐隐明白什么,眉宇间显出愕然之色。   蜀王李弘信从刺史府离开,催促着马车几乎是飞驰回到了蜀王府,下车之后,立刻入府,吩咐守卫紧闭大门,还没到王府正厅,几个人却已经迎上来,当先一人正是蜀王府长史西门横野,不等西门横野说话,李弘信便沉声道:“进去说话。”   几人进了正厅,李弘信落座之后,早有人上查来,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脸汉子问道:“王爷,姓齐的请王爷过去,要玩什么花样?”   李弘信冷笑道:“他拿了一封书信出来,是本王当初写给朗察都鲁的密信,竟然落在了他的手中。”   众人都是色变,一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道:“王爷,那封信是卑职临摹,当初朗察都鲁要王爷给他一封亲笔的承诺信函,咱们就做好了防备,那临摹的字迹看似与王爷的字迹相同,但只要懂得书法之人,很容易就能瞧出其中的不同来,一看就是有人假冒。若是姓齐的要拿那封信作为罪证,咱们死不承认,就算闹到京城,咱们也是不怕的。”   “黄先生未雨绸缪,所以本王并不担心那封信。”李弘信道:“齐宁也当着本王的面烧了那封信。”   众人都是一怔,西门横野终于笑道:“看来齐宁倒也明白,仅凭那封信,根本不可能作为罪证赖在王爷头上。”   “不过他突然说,隆泰下了密旨,让本王进京参与北伐战事。”李弘信神色凝重:“而且还规定了时限,让本王在三日之内必须启程。”   “进京?”那黄先生脸色骤变,失声道:“王爷,万万不可!”   那黑汉子也是道:“王爷,进京定然是凶多吉少,您绝不能离开西川。”   李弘信看向西门横野,问道:“西门长史,你意下如何?”   西门横野微一沉吟,才道:“王爷,齐宁说是隆泰的密旨,那是否拿出旨意来?还是他空口白牙?”   “他并无拿出密旨,所以本王怀疑是他自作主张。”李弘信冷笑道:“黄毛孺子,竟然和本王玩这一手。”   西门横野颔首道:“王爷所言极是,所谓进京,绝非隆泰的意思,只能是齐宁自作主张。他前几日抵达成都,很快就离开,去往黑岩洞,如果他当真带了隆泰的密旨,就算再仓促,上次也定会将密旨传达给王爷,但他并没有那样做,反倒是得了那封信后,突然向王爷说隆泰有旨,如果卑职没有猜错,此人用心险恶,知道那封信无法成为给王爷治罪的证据,但他却相信朗察都鲁背后的人就是王爷,所以才想用这一招先将王爷骗到京城。”   “长史所言,和本王想的一样。”李弘信道:“此人已经怀疑本王就是朗察都鲁背后的人。”   黄先生道:“王爷是否答应进京?”   “当时本王若是不答应,恐怕走不出刺史府。”李弘信道:“他既然要本王进京,本王就给他来个缓兵之计,先答应了他。至少如此可以争取三天的时间。”   “王爷,三天很快就会过去。”那黑汉子握拳道:“三天之后,难道真的要进京?”   黄先生冷笑道:“当然不能,王爷这是争取时间,我们也好想办法应付。”看向西门横野,道:“长史,你觉得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西门横野微一沉吟,才道:“王爷,齐宁自作主张让王爷进京,显然是假传圣旨,这是杀头的大罪,可是他为何敢这样做?”   “本王知道此人乃是隆泰的心腹。”李弘信道:“他仰仗着隆泰对他的信任,在西川无法无天。”   “王爷说对了一半。”西门横野道:“此人确实是隆泰的心腹,但仅此一条,他也没有胆子敢假传圣旨,他敢这样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便是他猜到这样做一定正中隆泰的心思。如果咱们现在向朝廷参劾他假传圣旨,隆泰不但不会治他的罪,反而会包庇他,这本来没有的旨意,隆泰也会说是他自己下过密旨。”   黄先生颔首道:“长史所言极是,王爷,隆泰定会包庇他,而且楚国朝廷一直对王爷心存忌惮,只是为了防住天下悠悠之口,不敢对王爷轻举妄动,这一次齐宁让王爷进京,正好借了北伐的由头,而这也正是摸准了隆泰的心思。” 第一一六九章 料敌于先   李弘信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问道:“如果本王真的进京,他们会如何待我?”   “王爷如果进京,性命或许无忧。”西门横野正色道:“而且隆泰还会假模假样嘉奖王爷,让王爷后半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李弘信冷笑道:“本王也是这样觉得。”   “不过自今而后,王爷将会失去自由,日夜都会被人盯住。”西门横野叹道:“莫说要夺回西川,只怕连王爷在京城的立锥之地,也全凭他人掌控。”   黄先生紧跟着道:“王爷,恕卑职直言,进了京城,生死就在隆泰的手中,如果有朝一日他想对王爷下手,只需要派人在王爷的饮食之中做些手脚,王爷......!”说到这里,轻叹一声,并无说下去。   李弘信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却是起身来,道:“你们随本王来。”   几人跟在李弘信身后,出了正厅,却是往后院去,这蜀王府乃是成都府城最大的建筑,占地极广,穿廊过院,竟是到了一处极为空阔的院子,一进院内,就听得犬吠声响起,一条极为健硕的猎犬向李弘信奔来,到得李弘信面前吐着舌头。   “这是本王狩猎之时必定要带在身边的猎犬。”李弘信微弯下腰,伸手抚摸猎犬的毛发:“它是配种而生,流淌着一半野狼的血液,狩猎之时,凶悍无比。”看向那黑大汉,道:“戴凌,你是知道它的凶狠。”   那黑大汉道:“它便是连虎豹都不畏惧,所以王爷给它取名凶神。”   “正是。”李弘信含笑道:“不过这些年本王狩猎很少,它也老了......!”说话之间,一只手依然在抚摸猎犬凶神的毛发,另一只手上却多了一把匕首,几人正惊讶间,李弘信却已经手起刀落,一刀插在了凶神的脖子上,出手迅疾,凶神正在享受主人的抚摸,又如何想到李弘信会突然下死手。   匕首深没入凶神的脖子之中,那猎犬哀嚎一声,竟是拼力抬起两条前腿,向李弘信扑上来,龇牙利齿,黑大汉戴凌反应极快,叫道:“王爷小心!”眼疾腿快,一脚踢在那凶神身上,他这一踢力道十足,又是一声哀嚎,凶神整个身躯直飞出数丈远,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一时间没有死透,在地上挣扎扭动,哀嚎呜咽。   西门横野忙扶起李弘信,道:“王爷,您没事吧?”   李弘信却是气定神闲,站起身,看着扭动抽搐的凶神,平静道:“它方才要咬死本王,你们是否看到?”   几人面面相觑,李弘信冷笑道:“这畜生刚出生的时候,就在本王身边,本王亲自喂食长大,在它身上所费的钱财,比之一户殷实人家还要多,可是本王要取它性命,它立刻反抗,明知要死,却还是想着咬死本王。”   西门横野和黄先生对视一眼,似乎都看出对方明白了李弘信的意思。   连一条狗在垂死之际都要拼力一搏,更何况已经受到严重威胁的蜀王。   “王爷,今次让王爷进京看似是齐宁的意思,但背后却是朝廷的心思。”黄先生肃然道:“齐宁恐怕已经将朗察都鲁那封书信的事情密奏给了隆泰,隆泰本就对王爷心存忌惮,若是知道了此事,对王爷定会更加的提防,且不说这次齐宁想让王爷进京,就算不进京,隆泰对王爷的行动日后也会更加约束。”   李弘信抬头望着夜空,天上一弯明月,几人见状,都不说话。   许久之后,李弘信才淡淡道:“本王的性命从来由已不由人,长史,今晚咱们就制定计划,这可是他们逼本王。”   此言一出,戴凌立刻显出兴奋之色,双手握拳,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黄先生眸中也闪着光,西门横野却是神情严肃,低声问道:“王爷是准备动手了?”   “本王本没想过这个时候动手。”李弘信神色冷然,目光凌厉:“不过到了现在的地步,本王不动手也不成了。”   “王爷,这种事情一旦出手,就宛若射出去的箭。”西门横野正色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王爷定要斟酌三思。”   “长史莫非觉得本王不该动手?”李弘信斜睨了西门横野一眼,淡淡道:“要让本王坐以待毙?”   西门横野道:“王爷,卑职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   “王爷,按照常理,齐宁要将王爷骗进京城,本不该将那封信拿出来。”西门横野低声道:“本来要让王爷进京,咱们就会谨慎小心,提防其中有诈,齐宁此人虽然年轻,却并非愚笨之辈,他自然也知道王爷一定不想进京,要说服王爷进京,就该竭尽所能让王爷相信进京之后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他却偏偏将那封信拿出来,这非但不会让王爷安心,反倒更会让咱们怀疑。”   李弘信“哦”了一声,道:“你觉得他这其中有蹊跷?”   “一定有蹊跷。”西门横野肃然道:“王爷,此人为什么要将那封信拿出来?拿出来只会让王爷觉得进京必然凶险,与齐宁骗王爷去往进城的目的背道而驰,这绝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为。”   黄先生道:“长史,也许齐宁得到了那封信,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是高明,所以故意在王爷面前显摆。”   “我觉得不会。”西门横野摇头道:“我和此人接触过两次,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是一般的公子哥儿,他明知道所为只会让自己的目的更难达到,仅仅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高明而坏了自己的目的,那可是愚蠢透顶,若他是这般愚蠢之人,也绝不可能有今天的位置。”   李弘信若有所思,皱眉道:“长史是说,他故意这样做,就是想让本王觉得危险,逼着本王出手?”   “是否真的是这个目的,属下不敢妄言。”西门横野道:“可是他这样做的结果,确实是逼着咱们出手,如果这就是他的目的,此人的心思当真是阴险。”   戴凌摇头道:“长史,我倒觉得齐宁这是故作姿态。他只以为王爷如今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所以故意挑衅王爷,便是想让王爷明白,他如今手握实权,想让王爷怎样就怎样。他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便是韦书同这位封疆大吏在他面前也毕恭毕敬,是以此人心气难免骄纵,自以为无所不能,年轻人的狂妄而已。”   西门横野淡淡笑道:“戴将军觉得齐宁会如此狂妄?”   “长史,我倒觉得戴将军所言并非没有道理。”黄先生道:“成都府城在韦书同的掌控之下,而韦书同对齐宁俯首听命,在齐宁眼中,只怕就觉得自己是成都的主人,他只以为成都已经在他的牢牢控制之下,就算真的对王爷有冒犯,也以为王爷无计可施。”顿了一顿,转向李弘信道:“王爷,成大事,必须当机立断,若是优柔寡断,最终反受其累。就算长史所言没错,齐宁是故意逼咱们动手,难道因此咱们就放弃计划?若是咱们无所作为,那么三天之后,王爷就只能被他们送去京城,只要踏出成都,王爷这么多年的心血也就付诸东流!”   李弘信微一沉吟,才道:“长史,黄先生说的并没有错,就算真的是齐宁逼本王出手,难道本王就因此而罢手?”   “王爷,属下并非这个意思。”西门横野道:“事到如今,无论齐宁是何目的,我们都要动手,只不过动手之前,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黄先生叹道:“长史,天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到万无一失,而且到了如今的境地,我们也只能是拼力一搏。”   西门横野摇头道:“万无一失,便是料敌于先。咱们算准齐宁想要如何对付咱们,咱们便好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西门横野道:“王爷,如今王府所有的侍卫加起来,共有一百二十余人,王爷麾下的锦官卫有千人之众,但如今却是驻守在食邑,咱们这里有多少人,韦书同一清二楚,所以在他们看来,我们就算动手,也就手头上这些人。”   戴凌道:“长史,正因如此,我才觉得齐宁拿出那封信,并非真的是要逼王爷动手。刺史府的卫队有两千之众,虽然调走了数百人去往黑岩洞,但城内却还有上千之众,分驻守在各门附近,再加上城里的衙差,加起来两千之众,就算不将那些衙差算上,他们手里也有上千人马,而且都是韦书同挑选出来的精兵,他们有十倍于我们的兵力在手中,根本不会担心我们出手。”   “戴将军,现在倒不必纠结齐宁是否逼我们动手。”西门横野道:“你说得对,明面上的兵马,他们十倍于我们,所以他们必然会轻视于我们,而且眼睛也一定会盯着蜀王府。”   黄先生颔首道:“不错,蜀王府四周定然都是眼线,我们稍有动作,他们定会知道。”   “所以蜀王府的兵力,不能用于此次行动,只能用作迷惑他们。”西门横野目光深邃:“此次行动的关键,便是要斩杀齐宁和韦书同两人,这两人一死,官府就等若没了脑袋,所以成与不成,就看我们能否在第一时间将这两人斩杀。” 第一一七零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戴凌立刻道:“王爷,给属下五十人,属下直杀进刺史府,取了那两人的首级,若是失手,属下甘愿自尽谢罪。”   西门横野立刻道:“戴将军勇猛过人,我们都是知道的,但此番出手,不是为了让将军成仁,而是要让将军一举成功。”   “长史若有万全之法,那自然是更好。”戴凌目露凶光:“属下受王爷厚恩,一直无以为报,此番只要王爷一声令下,属下这条命就必须献给王爷。”   李弘信抬手轻拍戴凌肩头,道:“戴凌对本王的忠心,本王心里明白,你不用急,听长史把话说完。”   “王爷,齐宁不是善茬,此人骁勇得很,前阵子属下得知,此人出使东齐的时候,泰山王谋反,东齐太子被围困,就是这齐宁在逆境之中出手,万军之中拿住了泰山王。”西门横野正色道:“此人不但奸诈,而且有匹夫之勇,绝不可小觑。”   李弘信道:“韦书同此人也是贪生怕死之徒,刺史府内长年都有一帮护卫保护在他左右,这其中不少都是武林世家中的门徒出身,被他用重金豢养,也不可小视这帮人。”   黄先生在旁道:“长史,王府的侍卫用作诱敌之用,那么用来行动的人手从哪里调来?锦官卫驻守在成都城,根本无法进城,若是将那些人轻易调动,韦书同一定会警觉,他们若是有了准备,咱们......!”   “黄先生所言极是。”西门横野轻笑道:“也许齐宁这次是设下圈套,就是要引诱王爷出手,甚至他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咱们动手,现在齐宁一定是有了准备,如果我们就这样动手,很可能正中他的圈套。”冷冷一笑,道:“所以此番咱们要动手,定要让齐宁预料不到,一击必中。”   “预料不到?”戴凌皱眉道:“长史,你刚说这是齐宁的准备,而且他已经做好准备,又如何预料不到?”   西门横野道:“王爷,齐宁现在的眼睛一定是盯着您,无论您做什么,他都会严密注意。”诡异一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戴凌和黄先生对视一眼,显然还没有明白西门横野的意思。   蜀王李弘信却是若有所思,微一沉吟,才道:“长史觉得该怎么做?”   “王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您手中那两张牌,现在可以打出来了。”西门横野目光变得锐利起来:“这次行动,就要看这两张牌用的好不好?”   李弘信“哦”了一声,戴凌却有些迷糊,问道:“长史,你说的两张牌.....?”   李弘信却已经打断道:“事到如今,也该到了用他们的时候。”目光从面前三人脸上一一移过,语气森然:“这次本王要姓齐的碎尸万段!”   次日一大早,齐宁刚刚洗嗽干净,韦书同便在门外求见,让他进来之后,韦书同却是端着早点进来,将早点放在桌上,这才拱手笑道:“爵爷昨晚可睡得好?”瞥见墙上挂着自己给齐宁找的那张西川地图,心想看来爵爷已经开始为剿灭地藏群匪做准备。   “还不错。”齐宁笑道:“怎地要劳烦韦大人亲自送来早餐。”   韦书同笑道:“爵爷难得来西川,下官想侍奉爵爷连机会也难得,爵爷,这是成都府城瑞云斋的早点,下官一早就派人去让里面的大师傅做好,现在还热着,您尝尝味道如何。”过去打开食盒,竟是拿了七八样早点出来,成都名吃甲天下,各类小吃不下数十种,这仅仅只是其中最有名的几种,却也可见韦书同花了心思。   齐宁在桌边坐下,让韦书同也坐了,尝了两样,赞叹道:“韦大人,西川名吃果然是了不得,我已经想留在西川生活了。”   “爵爷若是喜欢,下官可以从这边找到几名大师傅,送他们去京城,在府里就能为爵爷每日变着花样做早点。”韦书同听得齐宁夸赞,心情也是大好,笑道:“爵爷是皇上的心腹爱臣,朝中有无数大事要仰仗着侯爷,侯爷想要到西川来讨清闲,那也不容易。”   齐宁哈哈一笑,问道:“韦大人可用过早点?”   “用过用过。”韦书同道:“爵爷慢用。”   “韦大人,你在西川多年,功劳卓著。”齐宁道:“这次若是能够将反贼一举荡平,回京之后,我准备向皇上谏言,恳请皇上将你调回京。你也知道,之前司马岚擅权专政,用了许多他的亲党,皇上要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圣明之主,那是要干许多大事,那些酒囊饭袋是不用的,总要启用一些有真才实学的能臣干吏,你韦大人治理西川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才干,回京之后,皇上自然是要重用的。”   韦书同神情一敛,起身来,拱手肃然道:“若是能够回京为朝廷效命,下官万死不辞。”   他虽然在西川是封疆大吏,但毕竟属于外官,远离朝廷中枢,就算是京城品级比他低的官员,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心里却也是想着能够早日回京,毕竟在京城为官,才有机会进入到真正的权力中枢,比之自己守着西川之地要强出太多,此时齐宁主动提出有机会要助他回京,他如何不喜。   齐宁笑道:“既然韦大人乐意,那我心里就有数了。”   韦书同忙道:“下官多谢爵爷提拔,若是有机会进京为朝廷效命,下官定当唯爵爷马首是瞻。”   他知道齐宁提拔自己进京,自己就等若是锦衣齐家的人,以后自己背后的靠山就是这位护国公,那现在立刻向齐宁表示忠心,当然是必不可少。   齐宁摆手笑道:“不是唯我马首是瞻,而是一切听从皇上的旨意,为朝廷尽心尽力就好。”   “是是是!”韦书同心下微有些激动,想到什么,忙道:“爵爷,下官已经传下了调令,十天之内,聚集万余人马不在话下,两天之内,附近的兵马就能够赶到,两三千人是能够迅速赶到的。”   齐宁微微颔首,便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声音道:“刺史大人,有急报!”   韦书同向齐宁道:“爵爷慢用。”出了门去,只是片刻间,便回来道:“爵爷,李弘信有动作!”   齐宁放下筷子,韦书同已经凑上来道:“下官一直派人盯着蜀王府,刚刚得到消息,李弘信府前停着好几辆马车,而且从府里往马车上搬东西,似乎是要出行。”   “出行?”   “朝廷虽然没有明旨,但李弘信心里清楚,他要离开成都府,必须向刺史府知会一声。”韦书同道:“只要离开成都府百里之内,便需要刺史府派人护卫,明说是护卫,实际上却是要监视此人,而且还要向刺史府说明白到底要往哪里去,否则不可轻易出行。”   “但这一次他出行,却并没有告诉你?”   韦书同颔首道:“如果出行只在城外三十里地之内,倒也无需向下官说明,眼下没有告诉过下官,却准备出行,那就不可以离开三十里地之外。”神色凝重下来,道:“昨晚爵爷已经通知他三日之内启程进京,这个时候,他要出城做什么?爵爷,咱们不得不小心,免得此人狗急跳墙。”   “狗急跳墙?”   韦书同道:“下官担心此人不想进京,就此远逃。”   “你是说他想逃离?”   韦书同颔首道:“下官昨晚倒也担心此人狗急跳墙,会召集人手鱼死网破,不过细细一想,此人在城中可用之人区区百人而已,在他食邑虽然还有锦官卫驻守,但却根本无法调入城中,以他的实力,想要铤而走险也是不能。”微微一顿,才道:“所以下官就担心他会找机会逃脱,昨晚还在想着,不想今日就准备出城,嘿嘿,爵爷,只怕下官所料不差。”   “你觉得他如果要逃,会逃往哪里?”   韦书同摇头道:“李家虽然掌控西川不过几十年,但李氏一族在西川却是百年世族,对西川了若指掌,这李弘信真要事先找好了藏身之地,还真是不容易查到。”   齐宁笑道:“他既然要出城,你尽管派人盯着就是,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话声刚落,又听外面传来声音:“启禀刺史大人,蜀王派人求见,正在大堂等候!”   韦书同和齐宁对视一眼,齐宁已经向韦书同微微点头,道:“韦大人去见见,看看李弘信葫芦里卖什么药。”   韦书同这才拱手告退,等齐宁吃完早点,韦书同便已经回来,向齐宁道:“爵爷,李弘信派人来说,他即将要去往京城,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回来,两个月后便是他母亲的祭日,每年他母亲过世的日子,他都会去祭奠,今日出行,是要去祭奠他的母亲。”   “祭奠母亲?”   “这倒是不假。”韦书同道:“李弘信之母过世的很早,那时候李弘信父亲还在世,在城南的一处小山都做为了墓地,而且改名为凰山,不过李弘信当年递交降表之后,老侯爷将凰山改名为南山,这李弘信每年在他母亲祭日确实都会前往祭拜,我刚刚记起来再有两个月确实是他母亲的祭日。”   “他要进京,所以提前去祭祀他母亲?”   韦书同点头道:“那边确实是这样说的,还说今日前往,明天晚上子时之前一定会赶回来,爵爷,下官已经安排了人去盯住他们,无论李弘信是不是真的去祭奠他母亲,都绝不会让他逃离下官的视线!” 第一一七一章 寒夜杀意   成都是西川的心脏,成都府城更是西川第一城,这座古城从来都没有失去过生气,而且作为西川的商贸中心,南来北往的客商每日在成都府城往来不息。   西川物产丰富,大量的商贾都会从西川采购货物运往东边,亦从其他地方带来琳琅满目的货物,成都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商贸往来,在西川被纳入帝国版图之后,一直保持着繁荣。   每天除了进出的商队,自然也少不了来来往往的护镖队伍。   商贸的繁荣,注定了西川镖行的繁盛,成都府城内,数得上名号的镖行不下几十家,就连京城三大镖局之一的长平镖局在成都府亦是设有分号。   不过无论商队如何众多,成都府城一到戍时时分,就必定要关闭城门,哪怕是晚上片刻,也只能在城外待着。   成都府城的各门都是由刺史府直辖的卫队负责轮流把守,负责南城门的牙将叫做杨霖,年过四旬,做事稳重,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手下人都知道这位牙将是真正在疆场上杀过人的,对他都是心存敬畏。   杨霖很少和人说话,性子内向,谁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但是手底下的人对他的吩咐,从来没有人敢不服。   亥时时分,城内虽然不少乐坊还有欢声笑语声,但城门处却已经是一片死寂,八名值夜的守门兵士把守着南门,杨霖对部下管束的极严,执勤的时候,就算是家里烧起了大火,那也得老老实实守在岗位之上,作为刺史府直辖的兵马,其中每一名兵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不但骁勇善战,而且谨守军纪。   杨霖坐在城门后的一张椅子上,虽然已经入夜,但他却还是精神不错,目光有神,边上摆着一张小案,上面放着一袋子炒熟的花生,他每一次伸手过去,两只捏住一颗花生,然后很有技巧地捏婆花生壳,两颗花生便滚到到掌心内,手一松,花生壳落在桌上,然后抬手将花生放入口中。   手下人都知道这是杨牙将的嗜好,行伍中人,很少有不饮酒的,但杨牙将却是其中之一,似乎花生比美酒对杨牙将更具有吸引力。   快要入冬,西川的深夜已经颇有些寒冷,守门的官兵都早已经穿上了秋装,作为刺史府直接统管的兵将,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待遇,那在西川各支兵马中当然是最好的,秋装十分暖和,足以抵挡住夜里的寒气。   “牙将,城外有队伍靠近。”城头有人冲着下面喊了一声,“点着火把,人数不少。”   杨牙将将手里的花生捏破,等到将花生米放入口中,这才慢条斯理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甲胄,转到墙梯那边上了城头,靠近城垛,向城下瞧过去,果见到一支队伍正向城边靠近过来。   靠近城门尚有一小段距离,队伍这才停下,城头的兵士却是看的清楚,队伍大概有七八辆马车拉着货物,当头还打着镖旗,却是一支镖队,镖队大概有二十来号人,对一支护镖队伍来说,二十来号人并不算少。   “牙将,看旗子好像是义威镖局。”一名兵士道。   杨牙将点点头,冲着下面叫道:“是义威镖局?”   “是杨牙将?”队伍前面有人笑道:“正是卢毅,今晚又是杨牙将当差吗?”   杨牙将咳嗽一声,道:“卢总镖头,听说最近走镖都是让你的大徒弟出去,怎么这次要你亲自押运?”   “不瞒杨牙将,这趟镖是京城的一位贵人吩咐下来,担心出了岔子,所以亲自走了一趟。”那卢总镖头似乎和守城的官兵颇为熟悉:“紧赶慢赶,还是误了时辰。”   杨牙将道:“条令所在,那也没有办法,卢总镖队只能在城外待一宿,明晨一早进城。”   “杨牙将,这趟镖走的很辛苦,而且天气越来越冷,大伙儿都已经疲惫不堪。”卢总镖头苦笑道:“我知道规矩,可是今次想用这张老脸,求牙将通融一下,让我们早些回家。”   杨霖皱眉道:“你也是成都人,这里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岂能破例?”   “杨牙将,实不相瞒,这批货是京城户部尚书窦大人派下来的,不敢耽搁。”卢总镖头拱手道:“看在窦大人的面子上,还请杨牙将通融。”   “窦大人?”杨霖有些错愕,边上兵士低声道:“牙将,窦大人可是朝中大员,真要是得罪了他,那.....!”   杨霖冷哼一声,沉吟了一下,才道:“都是些什么货物?”   “牙将可以派人检查。”卢总镖头道。   杨霖道:“来两个人随我下去。”   当下两名兵士跟着杨霖下了城头,打开侧边小门,出了城外,那卢毅已经上前来拱手道:“有劳有劳!”   杨霖也不废话,走到车队边上,到得第三辆车旁边,令镖师掀开了盖在上面的遮雨布,下面放着三口大箱子,杨霖吩咐打开其中一只箱子,向身边一名兵士使了个眼色,那兵士上前去,伸手在里面搜看了一番,这才回头道:“牙将,里面是些皮子。”   “皮货?”   卢总镖头在旁微微一笑,凑近杨霖低声道:“牙将,窦大人颇有资财,在这成都也有几家铺面,只是他老人家不想太让人知道,所以雇了镖队护送这些货物过来,是要在这边出手,这事儿也请牙将不要宣扬出去。”   “哦?”杨霖扫了其他几辆车:“都是要出手的皮货?”   “好有些字画之类。”卢总镖头道:“牙将要不要一一检查?”   杨霖想了一下,才道:“进城之后,不要惊动人,偷偷回去就是。”   卢总镖头忙道:“多谢牙将通融。”取了一只袋子塞进杨霖怀中:“牙将,这些就请牙将给弟兄们赏酒吃。”这一袋子银两不少,杨霖随手丢给边上的兵士,吩咐道:“晚上执勤的兄弟每人一份分发下去,让大伙儿不要声张,这毕竟是窦大人的货物,咱们不好挡了窦大人的东西。”   那兵士忙道:“是!”心想窦大人是朝中的大员,区区几名守城官兵,那窦大人要是恼起来,按按手指头就能将这伙人碾死,杨牙将这般做,倒也是没有办法。   当下开了城门,杨牙将放了车队进城后,立刻关上了城门,那袋银两也分发给了众兵士。   卢总镖头领着车队进城之后,立刻让车队分散,六辆马车二十多号人分成了四路,镖旗也收了起来,等其他各队离开,卢总镖头这才带着四五个人拐到一条僻静的道路上。   成都城内镖局多,酒楼也多。   成都人爱吃,也会吃,所以酒楼几乎可以说是遍地都是,小到摆了两三张矮桌的小吃摊,大到三四层楼高装饰奢华的大酒楼,那是应有尽有。   水井街是成都众多街道的其中一条,这条街道算不得太热闹,但这条街上熙庆坊却是城里数得上号的大酒楼之一,不但四层楼高的主楼飞檐壮丽,而且前庭后院所站的面积极为开阔。   只是熙庆楼从昨日便开始停业,对外说是要重新修缮,所以这两日已经没有客人上门。   夜色深沉,卢总镖头领着两辆马车到了熙庆楼后门,令人三重两轻敲了敲门,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卢总镖头进到院内,迎面过来一名长衫文士,正是蜀王李弘信手下的幕僚黄先生。   卢总镖头对着黄先生拱了拱手,低声道:“先生,六辆马车悉数进城,有杨霖保护,一切无恙。”   黄先生回过身,沉声道:“将车上的东西搬进来。”立时从昏暗中便冒出十余号人出门去搬箱子,卢总镖头又道:“其他三路正往这边汇集,半个时辰之内,定能全都抵达。”   黄先生道:“你立下了首功,事成之后,王爷定会从重嘉奖。”   “我们卢家受王爷恩惠多年,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答,今次能够为王爷效命,乃是此生夙愿,虽万死而不辞。”卢毅肃然道:“此番我已经将镖局勇悍且忠诚的镖师都调了过来,先生如果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我们都是不皱眉头。”   黄先生牵了卢毅手臂,道:“你随我来。”   这熙庆坊没有点几盏灯,显得十分昏暗,卢毅跟在黄先生身后往前行,却发现院子周围的屋舍之内人影窜动,显然里面藏着不少人。   进到一间屋里,却只见到屋内已经有十来号人,卢毅进屋后,众人将目光都瞧过来,卢毅知道这都是蜀王的心腹部下,向众人拱手行礼,只见到一盏孤灯放在桌上,一名黑甲将站在桌边,看向卢毅,含笑道:“卢总镖头,我们等了你许久。”   卢毅忙上前道:“戴将军,幸不辱命!”   那黑甲将正是李弘信布下的戴凌,微微颔首,这才向四周众人道:“诸位,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王爷对我们这些人如同再生父母,如果没有王爷,我们也活不成现在这幅人模狗样,当年王爷为了保全成都的军民,向楚国递交了降表,楚国口口声声说既往不咎,可是这次却派了姓齐的过来,更是要让王爷进京,你们自己都明白,他们让王爷进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众人都是目漏凶光,一人冷笑道:“老子憋了这么多年,每一天都想着一刀剁了韦书同那狗杂碎的人头,楚国压在我们头上二十多年,今次我们终于可以吐出胸口的闷气。” 第一一七二章 谋逆   那人一说完,在场众人都是显出亢奋之色。   “楚国虽然对王爷步步紧逼,甚至挖下火坑逼着王爷跳下去,但王爷想到诸位大都有家有业,不忍太过牵累大家。”戴凌叹道:“王爷对戴某有再造之恩,我这条命早就是王爷的,所以我不能眼看着王爷不如火坑,说什么也要拼死一搏,但是诸位现在还可以做出选择。”   “戴将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人冷笑道:“你受王爷厚恩,我们难道不是?别人如何想我不管,我这条命也要献给王爷!”   其他人闻言,纷纷发誓效忠。   “好!”戴凌道:“诸位都是忠肝义胆之士,既然咱们心意已决,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请王爷出来为我们坐镇!”   “王爷?”有人惊讶道:“王爷不是取了凰山吗?难道.....!”   忽听得一个声音笑道:“不过是声东击西的策略而已。”笑声之中,从侧门走进一人来,众人借着火光瞧过去,来人一身青衣长衫,却正是蜀王李弘信。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纷纷跪倒在地。   “都起来,都起来。”李弘信抬手道:“多年过去,诸位与本王依然是一条心,这让本王很是感动。”走了过来,扶起两人,其他人也都纷纷站起。   在李弘信身后,长史西门横野也如同影子一般紧随过来。   李弘信走到卢毅面前,轻拍卢毅肩头,温言道:“卢毅,你立下了首功,本王记着,事成之后,再论功行赏。”   卢毅躬身道:“愿为王爷赴汤蹈火。”   李弘信又是温和一笑,这才道:“诸位兄弟,卢毅已经从城外将兵器运进来,大家都知道,当年楚军大军压境,本王迫于无奈,才向楚人递了降表,说实话,本王没有一日不想兴复蜀地,这是咱们的土地,这里的百姓也都是咱们的子民,却要被楚人压迫,这几年楚国在我蜀地横征暴敛,为了所谓的一统天下,我蜀地百姓吃尽了苦头,可说是民不聊生,本王绝不能坐视不理,所以暗中已经做了些准备。”   一人忍不住道:“原来王爷一直在暗中准备,末将.....末将只以为王爷早就忘记复兴蜀地,多年来心中一直难过。”   “哈哈哈.....!”李弘信抚须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可是却不能没有志向。本王吸引官府注意力,暗中却是让戴将军储存兵器,只是所藏的装备差点被齐宁查到,好在及时转移,目下储存的兵器,足以装备四五千人。”   在场众人都是愕然。   他们都是行伍出身,心知要装备四五千人,所需要的兵器装备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这些年李弘信一直都被官府严密监视,稍有动弹都会被官府盯着,实在不知李弘信是如何能够储存起如此庞大的一批兵器,毕竟大楚立国之后便颁下了刀狩令,利器和马匹是官府管理的最为严格的两样东西,平常百姓根本不能拥有刀枪在手,一旦查出,等同于谋反之罪。   也正因如此,民间几乎没有锻铁作坊,即使是铁匠铺,打造每一样铁器,都要登记在册,而且打造出的铁器也定要刻上铁匠铺的名号,以方便官府核对。   所以西川之地几乎没有任何的兵器锻造处,西川兵马所需装备,也都是由朝廷拨下来。   李弘信如果要锻造出兵器,除了要矿石,还需要技艺出色的工匠,而西川拥有打造兵器技巧的工匠,在官府也都有案可查,这帮人的动向也在官府的注意之下,是以李弘信无论是在矿石还是在工匠方面,都是十分困难。   李弘信似乎看出众人的疑惑,道:“诸位与本王同生共死,本王也不瞒你们,这些兵器都是这些年从东海运过来,每一次都不能运送太多,是一点点起来,为了将这些兵器运入西川,却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抬手指着卢毅道:“这一切却也是卢毅的功劳,义威镖局这些年暗中帮着本王负责兵器运输,而且为此打通了一条入关的道路,虽然花了不少银子,但今日看来,花费的银子着实值得。”   “东海?”一名部将吃惊道:“王爷是说,这些兵器是从东海运来?”   “楚国暴虐,并非只有咱们蜀地受难。”李弘信冷笑道:“当年东海王韩家在东海也是雄霸一方,后来为楚国所败,东海世家饱受楚国的欺凌,东海江家暗中也准备起兵,秦淮大战之时,我们没有准备充足,不能轻举妄动,本来准备好楚军再次北伐之时,东海那边起事,本王在西川这边呼应,只可惜......!”   “原来如此。”有人叹道:“卑将听说东海江家被朝廷剿灭,而且罪魁祸首也是姓齐的,若是.....哎,真是可惜。”   “锦衣齐家从来都是咱们西川的大敌。”有人道:“王爷,此番咱们定要将姓齐的千刀万剐,让锦衣齐家断子绝孙。”说到断子绝孙,李弘信眼角微微跳动,眸中显出阴冷杀意。   李弘信膝下只有独子,却偏偏在几个月前为人所杀,虽然至今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与齐宁有干系,但众人心里都知道当时发生了一些什么,在那种情势下,如果说蜀王世子之死与齐宁没有一丝牵连,那是谁也不相信。   蜀王世子被杀,李弘信年事已高,再想生子已经是异常艰难,如果没有子嗣诞下,在西川传承上百年的蜀王李氏一族也就彻底断子绝孙。   西门横野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终于上前一步,道:“诸位,王爷为了引开齐宁和韦书同的注意力,用料替身前往凰山。那替身是王爷多年来一直暗中训练出来,外形样貌与王爷有八九分酷似,再稍微掩饰一番,根本没有人能够认出来。”   众人这才明白,前往凰山祭母的蜀王竟然是李弘信的替身。   “王爷出行,韦书同和齐宁自然不可能想到我们会在今晚行动。”西门横野神情肃然:“诸位化整为零,乔装打扮进了城,南门牙将杨霖也是王爷的人,一直以来深藏不漏,就是等着今天大用,你们从南门进来,有杨霖保护,此事自然不可能引起韦书同的注意,所以他也想不到,今日咱们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有四百多名精锐潜入了城中。”   “长史,刺史府那边不到百名护卫,我们人数远超他们。”一名部将道:“趁夜杀过去,他们猝不及备,定能一举功成。”   西门横野从袖中取了一张地图出来,铺在桌上,众人围成一圈,瞧见这幅图正是成都府城的城防图,成都大小街道在上面都有标识。   “韦书同手底下有两千卫队,但是调走了数百人前往黑岩岭,所以他现在手里能用的人不过一千多人。”西门横野道:“这一千多人分布在城中防备。”伸出手指点着几处:“卫队主要是守卫在四城门,大家都知道,四门每一门常年都有两百人轮流值守,所以四门就分散了韦书同近千兵力,这里是卫队兵营,调走了几百人,这里眼下也不过五六百之众。”   众人都是屏住呼吸,知道西门横野是代替李弘信在做部署。   “如果以兵力来论,就算我们将所有的锦官卫全都调入城中,也无法和他们的兵力相比,而且时间太过仓促,为免太过显眼,今日我们只能潜入手里这几百人,而且不能再拖下去,所以这次行动,就只能靠我们手里这些人。”西门横野神色冷峻:“无法在兵力上胜过他们,但有一点我们却占了优势,就是出奇制胜,王爷的替身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不会料到王爷还在城中主持大局,所以不会想到咱们今晚会动手,这时候我们突然杀过去,刺史卫队救援来不及,我们反倒在兵力上占了上风。”   戴凌颔首道:“不过刺史府这边一旦杀起来,刺史卫队很快就能察觉到。”   “刺史府在成都府中心,离四门都有距离。”西门横野唇边泛起阴笑:“我们杀到刺史府,就算有人向卫队求援,赶过去也要近半个时辰,等四门的官兵赶到刺史府救援,前后加起来便要一个时辰,还有东北角兵营,为了兵民分离,韦书同将兵营设在东北角,卫队兵营与刺史府的距离并不比四门近,所以我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行动,只要能在一个时辰之内控制住刺史府,那么这次行动便算是成功了。”   戴凌道:“不错,拿住了齐宁和韦书同,控制住了刺史府,刺史卫队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到时候王爷一出面,那帮人谁也不敢动弹。”   “我们攻打刺史府之时,王府还有近百名侍卫,他们会迅速扑向兵器库。”西门横野用手指点在地图上一处:“我们控制住刺史府,他们也能迅速控制住兵器库,明天天亮之前,锦官卫余下的兵马就能够赶到城中,那时候封锁城门,挂起齐宁和韦书同的人头,整座成都府,便无人再敢妄动,而王爷登高一呼,大事既成。”   ---------------------------------------------------   PS:今日第三更送上,应该有第四更的! 第一一七三章 夜袭   西门横野详细说明了计划部署,众人都是兴奋不已,一个个跃跃欲试。   “王爷,卑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有人恭敬道。   李弘信颔首道:“但说无妨。”   “王爷,韦书同忽然发下了调令,正从西川各地调集兵马。”那人道:“据说是准备用来剿匪,而且汇集过来的兵马都会驻扎在城北二十里地外,今日已经有部分兵马赶到,等到明天,至少有两三千人能够抵达,这些人如果知道城中发生变故,会不会.....?”并没有说下去,但其中意思在场众人自然都明白。   韦书同调来的官兵正源源不断向成都汇集,李弘信即使控制了成都府城,是否能够应付正汇集过来的官兵?   “韦书同和齐宁一死,这帮人也就没了主心骨。”西门横野却是笑道:“王爷早就想好了应付他们的法子。拿下刺史府,控制了兵器库,接下来我们便可以迅速控制银库,这户部清吏司有我们的人,西川银库的存银有数十万两,这些银子便是对付城外那帮官兵的最好利器。”   “长史是说拿出了银子可以让他们放下兵器?”   西门横野淡淡笑道:“当兵吃粮,驻守在西川的这些兵士,无非是为了吃口饭,到时候是拼了性命攻城还是拿了银子听话,应该很好选。而且西川士绅对楚国已经生出了怨恨之心,他们早就等着王爷东山再起,王爷控制成都之后,发下一道明令,保证城中商贾士绅的生命和财物安全,这帮人就必然会支持王爷。”从袖中又取出一幅卷轴,打了开来,道:“我已经撰好了告示,只要杀了韦书同和齐宁,立刻誊写这份告示,明天天一亮,便可公示全城。”   众人见李弘信和西门横野都早已经做好了安排,心中更是宽心。   戴凌道:“诸位,咱们不用担心城外的兵马,就算他们攻城,成都高墙厚重,当年楚军兵临城下,强攻也无法拿下成都,何况城外那区区几千人?他们粮草根本供应不上,很快就会散去。”   李弘信终于道:“你们不用想其他,只要拿下了刺史府,后面一切事情本王自有安排。”沉声道:“来人!”   便从侧门鱼贯而入几人,前面两人抱着大碗,后面两人则是抱着两坛酒,大碗摆在桌子山,又有人倒上酒,戴凌率先捧起一只酒碗,其他人也纷纷上前各自捧起一只,李弘信单手拿起一只酒碗,扫过众人,肃然道:“今次行动,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失败,本王和诸位同生共死,若是成功,自今而后,本王便与诸位一起同享荣华富贵!”仰首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众人也不废话,俱都饮尽碗中酒。   “本王在蜀王府等候诸位的佳音。”李弘信道:“只盼天亮之时,整座成都府城,便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众人俱都单膝跪下,齐声道:“定不负王爷所愿!”   子时三刻,整座成都府城已经是一片死寂,即使是关门最晚的伎乐坊,这时候也都已经摘下了灯笼,大街小巷一片冷清,城中的人们也大都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之中。   戴凌率领着一百人的队伍此时正躲在距离刺史府不远的一条昏暗小巷之中。   这一次行动将近四百人,人数颇众,为了以防万一,四百人还是分成了四路,分别向刺史府扑过去。   这帮人对于城中的情况当然是了若指掌,夜里虽然有衙差会在街道上偶尔巡逻,但他们却早已经掌握了衙差巡逻的规律,知道在什么时辰衙差会出现在哪条街上,亦知道哪些街道衙差会很少出现,而且每穿过一条街,前面都会有探子探路,李弘信一直野心不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而他手中的锦官卫,便是他最为倚重的力量之一。   李弘信早在多年前就清楚,要想控制西川,首先便要控制成都,要控制成都,首先便要控制刺史府,无论坐在此时位置上的是谁,东山再起的第一击,必然是对着刺史府去。   也正因如此,这些年李弘信早已经和手底下的亲信幕僚将如何攻占刺史府的策略研究了无数遍,从哪条道路扑向刺史府,什么时辰最为合适,攻打刺史府的时候应该如何做,那都是早有计划,而他手下的锦官卫这些年也一直在做着准备,从没有疏忽过训练。   从熙庆坊出来之后,锦官卫分成四路,四路人马也全都领受了作战计划,带领这一路人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诛杀韦书同和齐宁。   这伙人中,不但有骁勇善战的老兵,亦有李弘信暗中从江湖山雇佣的刺客,武功不弱,今夜的行动,以戴凌这支队伍作为利刃,全力完成今夜的行动任务。   戴凌是李弘信手下的猛将,武功亦是了得,而且悍不畏死,这些年却一直潜藏在幕后,知道戴凌存在的人却并不多。   一道人影鬼魅般进入巷内,到得戴凌身边,低声道:“将军,刺史府前门有四名守卫,后门有两名守卫,都可以用弩箭射杀,府内灯火大都已经熄灭,应该是歇下了,刺史府附近并没有兵士巡逻。”   戴凌抬头看了看夜空,今夜无月,整座成都府城都是笼罩在昏黑之中,这对今晚的行动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   戴凌微微颔首,握紧手中刀,回头看了一眼,抬起手臂挥了挥,再不犹豫,如同猎豹般第一个从巷内冲出,身后兵士列成三队,井然有序,清一色都是粗布衣衫,手中却是握着明晃晃的大刀,亦有四五人手中端着箭弩。   义威镖局虽然能够将兵器运进来,但数百幅甲胄数量太过庞大,而且从东海虽然秘密运进来兵器,却并无甲胄运送过来,李弘信手中自然也没有甲胄库存,所以行动的兵士只有戴凌等少数几人穿有甲胄,其他人为了掩人耳目,都是穿着最普通的民间粗布衣衫入城,装扮不一,虽然一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的悍勇兵士,但乍一看起来,身上的衣服五花八门,倒像是一伙盗匪杀进到城中。   戴凌并不担心其他三路人手不能及时赶到,行动的时间事先已经确定,戴凌相信其他几路人马都能准时抵达预先设定好的地点,只要自己这边放出讯号,那么四路人马便能够同时对刺史府发起进攻。   月黑风高,全城寂静。   队伍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摸到了刺史府斜对面的巷子里。   戴凌从巷内探出头,望向刺史府,肃穆的刺史府门外,四名卫兵如同石像般守卫在正门外,两头匍匐在门前的石狮子似乎已经打了瞌睡。   戴凌回过身,招招手,从后面立刻出来四名兵士,竟是穿着宽大的棉袍子。   快要入冬,有些人已经穿上棉服,倒也不算太稀奇。   这四人显然都知道自己担负的是什么职责,从巷内窜出去,然后缓缓向刺史府正门过去,而戴凌已经缓缓从刀鞘之中拔出了刀来,眸中杀意浓郁,直盯着正门。   四名穿着棉袍的兵士距离刺史府正门渐行渐近,守卫在门前的侍卫显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一人按紧佩刀,冲着四人沉声道:“什么人?”   四人却并不理会,脚步却已经微微加快。   “这条街夜间宵禁,不得靠近。”侍卫厉声道:“速速离开。”   其他三名侍卫也都很是警觉,手已经握住了刀柄,四名兵士之中却有一人猛地加快速度,向正门跑过去,身后三人也几乎同时跑起来,边跑便掀开了袍子,从里面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箭弩,都是各自对准了一名护卫,间不容发,还没等对方对说,四人同时扣动机关,嗖嗖嗖弩箭射出,又快又急。   这四人经过了无数次的训练,这样的操作早已经是驾轻就熟,而且事先都已经分派好目标,“噗噗噗”几声,弩箭都是射入了侍卫的要害,四名侍卫几乎都是应声倒地,也便在这一瞬间,一枝响箭已经向夜空射出,发出刺耳的声音,正是戴凌发出了讯号,戴凌一扬刀,叫道:“建功立业,就在今晚,大伙儿跟我杀,冲进府内,鸡犬不留!”   他第一个从巷内冲出,直冲向刺史府大门。   那四名身着棉服的兵士射杀了侍卫,却并不耽搁,迅速冲到高墙边上,丢开手里的箭弩,从身上各自取出一条勾绳,绳子前段系着铁钩,抛起勾住墙头,尔后顺着绳子迅速往上爬,动作敏捷至极,眨眼之间已经上到了墙头。   几人上到墙头,便从墙头跃下,冲向正门,那是要将正门大开。   戴凌脚下飞快,身后兵士也是如狼似虎,冲到正门前,四名棉服兵士已经打开了正门,戴凌第一个冲进刺史府内,身后众人一拥而进,整座刺史府显然还没有发现已经被人破门而入,依然保持着幽静,上百人冲进府内,最后面的几人立刻转身将门关上,八名孔武有力的兵士一字排开守住了大门,那是要堵住府内之人出去的道路。   也几乎在此时,已经听到从其它方向传来杀声,戴凌心知其他三路人手已经按照事先的计划,接到响箭讯号之后,同时对刺史府发起了进宫。   他的目的是要诛杀韦书同和齐宁,而事先自然已经摸清楚了韦书同的住处,握着大刀,直往韦书同住处扑过去。   刺史府内一片死寂,这一路之上,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戴凌领着人没有遭到一丝抵抗,便即到得韦书同所住的院子外,那院门甚至是敞开着,戴凌一挥手,数人率先冲进院内,院内也是人影全屋,而屋内甚至连灯火也没有。   戴凌大踏步走到屋门前,手底下的兵士却是训练优速地迅速散开,将韦书同的住处团团围住,戴凌一脚踹开屋门,手底下的人如狼似虎直扑进去。 第一一七四章 圈套   蜀王府内,李弘信此时倒是淡定自若。   没有人否认李弘信曾经也算是一代枭雄,年纪轻轻便继承了蜀王之位,而且在其后十几年内,一直将西川牢牢控制在手中,如果不是面对着强大的楚国,面对着一代名将锦衣老侯爷,也许至今西川依然是在李弘信的手中。   铁马金戈,风云际会,李弘信走过大风大浪。   他曾经荣耀一时,威风凛凛,也曾跌入人生低谷,日夜担心楚国会对他下死手。   经过了兴衰,在关键时刻,他反倒很能沉得住气。   这是他最后一搏,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成功,自己梦寐以求多年重新控制西川的愿望就很可能达成,自己二十多年卧薪尝胆的煎熬就没有白费,可是一旦失败,那么自己便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   这次的孤注一掷,当然不是最好的时机,甚至有些迫不得已。   但既然出手,他便做了最周密的安排,只要今夜行动成功,他便知道如何进行接下来的部署,当年整个西川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当然知道用怎样的手段去控制西川。   “王爷,行动应该已经开始了!”西门横野神色也一直很是严肃,坐在李弘信斜对面:“如果一切顺利,一个时辰内,我们就可以得到消息。”   李弘信微微颔首,坐在西门横野旁边的黄先生道:“王爷,咱们这边也可以行动了。”   李弘信微一沉吟,才点头道:“令孙寿率领王府的侍卫,立刻出发,拿下兵器库。”   黄先生一拱手,退下去传令。   等黄先生退下,西门横野才凑近过来道:“王爷,今次行动,无法及时和地藏那边联络,若是能够得到他的相助,应该......!”   李弘信淡淡一笑,道:“长史,本王与地藏是结盟,并非是听命于他。就算他真的派人相助,于今夜胜负并无多大的影响,若能取胜,用不着他的人,我们也能取胜,可是若不能胜,多了他几个人,也扭转不了局面。”   西门横野微微颔首,李弘信低声道:“若是这次行动有他的人,本王取胜之后,反倒要受他掣肘,今次取胜,与他全无干系,他也就没有资格在本王面前指手画脚。”   西门横野含笑道:“王爷所言极是。”   “不过等本王控制西川之后,对此人还要多加防范。”李弘信眸中显出冷厉之色,冷笑道:“当初他对本王承诺,定能够让苗人在西川率先作乱,如此一来,西川陷入动荡,本王便有机会控制西川,可是最终苗人非但没有反,就连本王当初写给朗察都鲁的密信竟也落到了齐宁的手中,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对本王毫无用处。”   西门横野低声道:“王爷,如果不用地藏,日后我们却要做好将其除掉的准备。此人在西川已经颇有势力,待王爷控制西川,此人反倒成了王爷的绊脚石,对王爷存有威胁。”   李弘信颔首道:“本王早就有计较,对付地藏,不宜操之过急,缓而图之。”目光深邃,平静道:“本王首先要拿下这成都,只要拿下了成都,后面的事情也就好办了。”微一沉吟,才道:“长史,你说韦书同的人头现在是否已经被拿下?”   西门横野想了一下,才道:“就算现在没有拿下韦书同的人头,那也快了。”   刺史府内,戴凌首当其冲要拿下韦书同的人头,带人冲进了韦书同的住处,却发现屋内竟然是空空如也,竟然没有韦书同的踪迹。   兵士将屋内每一个角落都搜遍,也没有发现韦书同一根头发。   四路人马冲入到刺史府,可是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听到半点响动。   戴凌已经隐隐感觉事情不对劲,出了屋子,边上有人已经道:“将军,韦书同是否不住在这里?”   戴凌尚未说话,便听到脚步声响,向院门瞧过去,只见到卢毅已经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戴凌迎上前去,卢毅抬手令众人停步,问道:“戴将军,是否拿住了韦书同?”   “他不在这里。”戴凌皱眉道:“卢总镖头,你可看到府里的其他人?”   “戴将军,我们从后门进来,一路上没有瞧见一个人影。”卢毅神色古怪:“刺史府内竟似乎没有一个人,有两处屋内点了灯,我们冲进去,却并没有发现人影。”   戴凌脸色更是难看,率先冲出院子,身后一群人紧跟着,穿廊过院,又遇上另一支人手,却在这刺史府内没有发现一个活口。   整座刺史府,竟是一座空空荡荡的宅子。   戴凌后背发凉,已经感觉到事情不妙。   “这里是陷阱!”戴凌猛然道:“赶紧撤离此处。”握紧手中刀,直往正门冲过去,正门处依然有八名兵士守住,瞧见戴凌带着一大群人冲过来,有些诧异,戴凌已经沉声道:“打开门,先出去。”   几名兵士立刻转身开门,大门打开,迎面便是无数箭矢射过来,三名兵士顿时便被射成刺猬,戴凌依稀看到大门外的街道上,人影憧憧,心下骇然,叫道:“快关门!”   不用他吩咐,兵士们已经迅速将大门关上。   “戴将军,外面有埋伏。”卢毅声音也满是惊骇:“他们.....他们设下了陷阱!”   戴凌手足冰凉。   “你们守住前门。”戴凌指着几人道:“莫让他们闯进来。”挥手道:“其他人跟我去后门。”转身向后门跑去,数百人跟随在戴凌身后,直穿过刺史府,到得后门,戴凌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人小心翼翼摸过去,但有前门的教训,也都不敢立刻打开后门,一人将眼睛凑到门缝上,向外面瞧了瞧,却见到后巷空空荡荡。   那人这才宽心,回头向戴凌点点头,这才打开后门,外面果然并无箭矢射入,戴凌却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又努了努嘴,两名兵士先出了后门,到得后巷,左右看了看,正要冲里面招手,夜色之中,劲风忽起,“噗噗”两声,两支暗箭射入到两名兵士的喉咙,两人身子晃了晃,都是栽倒在地。   戴凌心下骇然,知道这后巷也是有了埋伏,有人也是迅速将后门关了上。   “将军,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卢毅神情黯然:“咱们这次行动,已经完全在对方的算计之中,姓齐的故意让咱们自己进了圈套。”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身后有人问道。   戴凌脸色已经是难看至极。   他现在并不是担心出不了刺史府,对他来说,今夜行动,他本就是打算豁出性命来,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可是眼下的情势却已经表明,齐宁对今晚的突袭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布下口袋让李弘信跳下来,戴凌心知李弘信隐忍二十年之后的全力一击,终究成是一败涂地,成了梦幻泡影。   他手足冰凉,冷笑道:“诸位,我等受王爷厚恩,只求力战至死以报王爷!”   他话声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声音:“尔等今夜突袭刺史府,反叛朝廷,罪大恶极,若是立刻放下兵器,尚能活命,若是顽抗,格杀勿论!”   戴凌大笑道:“让我们放下兵器,有本事进来拿就是。”心中却还是准备最后一搏,想着自己手下还有四百来号人,而且都是久经训练的悍勇兵士,虽然不知齐宁今晚到底埋伏了多少,但却未尝不可一战。   “亡命之徒,与乱匪何异?”外面声音道:“只是你们之中有不少都是有家有业,刺史大人有令,现在归降者,不但可保你们性命无虞,亦可保证你们家小不受任何惩罚,若是顽冥不灵,非但要将尔等斩尽杀绝,而且还要追究三族之罪。”   戴凌手下众兵士杀气腾腾夜袭刺史府,却发现是空府一座,本来积攒的杀气已经泄了不少,随即发现本来是准备围杀刺史府,如今自己反倒是被官兵围在刺史府中,心下也都颇有些慌乱。   锦官卫是李弘信的亲兵卫队,清一色都是蜀地人,大部分人都是有家室,此时外面那声音以家眷威胁,不少人心下更是惶恐起来。   没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有多少人,恰恰是因为不知道,心头反而发慌。   戴凌瞧见手下兵士有不少人神色有异,心知对方三言两语已经影响了军心,他知道这个时候若要放手一搏,那必然要所有人齐心合力,若是军心大乱,后果不堪设想,沉声道:“弟兄们,咱们既然来到这里,就算弃械投降,你当他们当真会放过你们?咱们只有放手一搏,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随即长叹一声,道:“我不逼你们,你们若是谁想放下兵器,大可以退到一旁。”   数百号人面面相觑,立刻有人道:“戴将军,王爷对我们恩重如山,这时候若是弃械投降,那还是人做的事吗?咱们杀回蜀王府,护着王爷冲出城去,再寻机会东山再起。”   戴凌目光如刀,问道:“诸位都是这个心思?”   众兵士互相瞧了瞧,终于有一人壮着胆子道:“戴将军,咱们.....咱们中了他们的圈套,根本.....根本不能反败为胜,要不.....!”他话声未落,戴凌厉喝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起刀落,一刀便砍下了那人的脑袋,众人都是骇然,戴凌瞧着在地上滚动的脑袋,冷笑道:“贪生怕死,忘恩负义,此等小人怎有脸面活在世上?” 第一一七五章 不请自来   “如果齐宁并没有上当,那么今晚的行动会不会落入他们布下的陷阱?”   蜀王府内,沉默良久的李宏信突然问出一句话来。   西门横夜似乎很诧异李宏信在此种时候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却还是道:“王爷,我们声东击西的目的已经达到,刺史府今日并没有增强防守,四门的守兵和成都兵营的人马我们一直派人盯着,我们行动之时,那些兵马依然没有动作,也便是说,即使刺史府有准备,也不过平日里刺史府那点人手而已,今晚行动,我们的人手远超他们,足以控制局面。”   李宏信若有所思。   他知道西门横夜说的并没有错。   从计划行动开始,韦书同在城中的可用之兵便已经被蜀王这边密切监视起来,如果齐宁这次真的是要设下圈套,自然会料定蜀王的人会强攻刺史府,那么也一定会在刺史府设下埋伏,如此一来,就必然会动用到城中的兵马。   但城中可用之兵一直没有动作,也就表明齐宁不会想到蜀王今日会对刺史府发动突袭,否则绝不会没有任何动作。   但李宏信心中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安。   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李宏信对于很多事情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性,虽然一切都计划的周密,而且韦书同的人马也确实如同所料没有动作,但越是如此,李宏信此时反倒越是有一种不安,甚至在内心深处,竟有一种恐惧感。   这种感觉多少年从来没有过,但近日却突然在心底涌上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竟然是越来越强烈。   蜀王府内一片死寂,守卫蜀王府的护卫已经按照事先的部署,直接向成都的兵器库杀了过去,兵器库平时自然也有官兵把守,但人数向来不多,近百人的兵力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兵器库,只要拿下了兵器库,那么城中即使有支持韦书同的其他势力,手中没有兵器,那也是无法对蜀王形成威胁。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报,王爷,有人求见!”   李宏信和西门横夜都是一怔,西门横夜沉声道:“何人求见?”   “他说自己是王爷最想见到的人。”门外声音道:“还说王爷必须要见他,否则王爷今晚这道关卡很难过去。”   李宏信更是诧异,看向西门横夜,西门横夜想了一下,微微颔首,李宏信这才道:“让他进来。”   “轰隆!”   陡然间从天边上传来一声惊雷,李宏信眼角微微一跳,淡淡道:“看来要下雨了!”   黄昏时分天边就有乌云盘绕,但那场雨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没过多久,夜色之中,便见到几道身影出现在门外,李宏信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盯着大门,只见当先一人走到大门处,抬起手,示意身后众人不必跟上,这才抬步进厅,看到来人,李宏信的瞳孔收缩,便是西门横夜也是脸显骇然之色。   从门外进来的不是别人,却正是齐宁。   戴凌今晚带人扑向刺史府的目的本就是为了除杀齐宁,李宏信又如何能想到齐宁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   一瞬间,李宏信的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   他这时候当然知道戴凌一行定然一惊落入齐宁的圈套,而蜀王府也完全落入齐宁的算计之中,蜀王府本来有近百名悍不畏死的护卫,这些人对李宏信的忠诚自然是没有任何的疑问,而且每一个都是李宏信精挑细选的勇士,每一个的战斗力也都极是强悍。   如果这群人在蜀王府,即使戴凌落入圈套,官兵要想杀进蜀王府也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蜀王府那支百人卫队,却被派出去抢夺兵器库。   整个蜀王府的守护力量,已经是自蜀王府建成以来最虚弱的时候,但恰恰是在这个时候,齐宁却领人来到了蜀王府。   齐宁缓步走进厅内,看了西门横夜一眼,才转视李宏信,拱手道:“王爷!”   李宏信心中骇然,但脸上反倒镇定下来,淡淡笑道:“原来是护国公,深更半夜,不知前来有何贵干?”   “王爷都是这么晚才睡?”齐宁含笑问道,不等李宏信说话,径自走过去在李宏信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扯了扯衣衫,微笑道:“王爷既然睡不着,我冒昧前来,想必也算不得惊扰了王爷的美梦。”   西门横夜脸色难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西门长史是王爷多年来一直一直倚重的人。”齐宁瞥了西门横夜一眼,淡淡道:“我知道王爷对西门长史很器重,想必西门长史对王爷多年的照顾也是感恩戴德吧?”   西门横夜唇边泛起一丝浅笑,道:“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是对王爷感恩戴德。”   “所以如果为了王爷,西门长史要将自己的性命送上来,西门长史当然也不会舍不得。”齐宁道:“来的路上,我已经帮你想好,最好的法子,应该还是饮下毒酒为好,不知道王爷府里是否有毒酒,可以借给西门长史一用。”   李宏信瞳孔收缩,冷笑道:“本王不明白护国公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造反,株连九族。”齐宁叹道:“为了让此次事件少死一些人,所以王爷需要告知天下人,是西门长史擅作主张,私下里策划了这次谋反,虽然王爷也会因此受到牵连,甚至要面对极为严重的后果,但是我可以尽量保住王爷的性命。王爷当年向我的祖父递交了降表,让锦衣齐家的名声传遍天下,也因此让锦衣齐家立下了极大的功勋,所以在锦衣齐家眼中,王爷对我们齐家也算是有些恩情,我们锦衣齐家知恩图报,如今到了王爷危难之时,我只能尽可能保住王爷的性命了。”   李宏信赫然起身,脸上现出阴郁的杀意。   齐宁也不看他,靠在椅子上,淡淡道:“王爷将府里的侍卫派出去之后,蜀王府已经被团团围住,只要我一个小小的信号,他们就会如狼似虎杀进蜀王府,这是他们建立功勋的机会,所以王爷千万不要觉得他们会手软。王爷在蜀王府,已经没有任何的实力与我相抗,当年王爷递交降表,可见是一个识时务的俊杰,既然如此,还请王爷今日依然能够识时务。”   “齐宁,好手段!”李宏信怒极反笑:“不愧是锦衣齐家的人。”   齐宁含笑道:“王爷过誉了。王爷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知道王爷今次是一场豪赌,既然结果已经出来,王爷当然知道如何去承受结果。”抬手指着西门横夜道:“将他的首级交给我,然后王爷和西门长史的首级一同进京,拿了首级向皇上请罪,我相信皇上是一位仁厚的君主,也许真的可以饶你一条性命。”   李宏信叹了口气,缓缓坐下去,看向西门横夜,笑道:“西门长史,护国公想要让本王拿了你的脑袋进京向隆泰请罪,你意下如何?”   “如果属下的人头真的可能保住王爷的周全,属下当然会立刻将首级献上去。”西门横夜叹道:“只可惜楚国人对王爷实在太忌惮,这次好不容易找到了口实,他们当然不会因为属下的一颗首级就会真的对王爷从宽发落。”   李宏信颔首道:“本王也是这样想。”看向齐宁,道:“护国公,其实本王很奇怪一件事情,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本王解答?”   齐宁抬手道:“王爷请讲!”   “本王知道你让本王进京,并非是隆泰真的给了你什么旨意。”李宏信道:“无非是想逼本王出手,如此你就有口实对付本王。”   齐宁叹道:“我知道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地道,但王爷在西川根深蒂固,你存在一日,对朝廷都将是一日的威胁,皇上是有雄图大志的圣明之主,为了天下苍生,必然要灭齐平汉,最后一统天下,可是要达到这样的目的,首先便是楚国自身不能乱,放眼楚国,能让朝廷忌惮的人并不多,但王爷当然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李宏信微微颔首,齐宁继续道:“而且皇上的雄图已经开始,大军北上,可是皇上却一直担心西川这边会出问题,所以如果有办法将王爷这里的威胁消除掉,当然对皇上的大业有利,其实对天下苍生也是有利。”   “年纪轻轻,口才倒是不错。”李宏信淡淡笑道:“你这样一说,连本王都觉得自己该死了。”   齐宁道:“王爷如果是一条鱼的话,西川就是王爷的池水,鱼儿离水必死无疑,王爷离开西川,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要逼王爷出手,当前也就只有让王爷离开西川这一条途径,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好办法,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李宏信道:“看来本王利用替身出城祭母,对你并无任何影响?”   “有影响。”齐宁很认真道:“我以为王爷是要趁机离开,还想着是不是有必要调派人手去围堵王爷,但是这个念头一起,我忽然就明白,我生出那样的念头,恰恰是王爷所愿意看到的,王爷利用替身出城,本就是想要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甚至让我将手中的兵马去应付那头,也正因如此,我反倒更加确定,王爷已经准备动手了。” 第一一七六章 剿杀   李宏信叹道:“如此说来,本王用替身祭母,结果却适得其反。”   齐宁微微一笑,才道:“其实我知道王爷如果出手,目标一定是刺史府,只是我一直在猜想,王爷手头上到底有什么力量可以突袭刺史府,思来想去,终究是觉得除了调来锦官卫,王爷似乎没有更好的力量可用。”   “锦官卫忠诚可靠,而且骁勇善战,本王要做事,自然少不了他们。”   齐宁点头道:“所以我猜想王爷一定会从城外秘密将锦官卫调入城内,不但是要将人手调入进来,而且兵器也会秘密运入城中,但成都四门都有守卫,王爷又如何能将他们调入进来?我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王爷早已经收买了守门的牙将,又或者说守城的牙将之中,早就有王爷的人。”   李宏信淡淡一笑,却是拿起了茶杯,茶水早已经凉了,但李宏信还是抿了一小口。   “守城的四名牙将,虽然不能确定谁最忠诚,但谁有问题,韦书同还是能够分得清楚。”齐宁微笑道:“杨霖放了义威镖局的人进城,这种时候又怎能不让人起疑心?”   “本王明白了。”李宏信自然不是傻子,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本王从南门秘密调人入城,你们却在其他城门也秘密调了人手入城。”   齐宁笑道:“王爷终于明白了。韦书同毕竟是西川的刺史,手中自然也还是有一些能打硬仗的人,王爷既然可以暗度陈仓秘密调人入城,韦大人当然也可以这样做,只要避开南门杨霖的耳目,其他三门其实也都还算安全。王爷行动之前,必然会派人盯住四门守兵和城内的兵营,如果这些兵马稍有异动,王爷就定然不会轻易出手,所以要让王爷出手,这几支人马当然是不能动的。”   李宏信颔首笑道:“不错,本王一直盯着这些人,不过本王还真是没有想到,你们也在暗中调人入城。”   西门横夜此时的脸色倒是平静下来。   “其实我并不希望王爷真的出手。”齐宁叹道:“凭心而论,王爷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而帝国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凤毛麟角,如果王爷真的能够进京,帮助皇上出谋划策,对帝国当然有有益无害,如此一来,不但帝国受益,王爷自身也能够平安地度过后半生,只可惜.......!“   李宏信笑道:“护国公,我李氏一族在西川百年,你们楚国夺走了我李家的西川,如今又要让李家带着笑脸帮楚国去攻略天下,如果李氏先祖泉下有知,本王又如何面对他们?”   齐宁道:“人各有志,既然做了选择,就不会后悔。王爷做出了选择,无论成败,相信都已经有了准备。”   西门横夜一直没有开口,此时终于道:“护国公步步算计,确实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只是护国公做错了一件事情,那却是致命的。”   “哦?”齐宁含笑道:“请长史赐教。”   西门横夜背负双手,向齐宁这边走了两步,微笑道:“护国公今晚本不该来的。虽然我明白,你是觉得大局已定,成心想要在王爷面前显示你的睿智,只可惜这天下间许多聪明人到最后反被聪明误。”盯着齐宁眼睛道:“有时候虽然距离最终胜利只差一步,但是这一步走不出去,也便算不得胜利。”   “西门长史的意思是说,我来见王爷是犯了大错?”齐宁问道。   西门横夜点点头,认真道:“犯了天大的措,你很快就会为此后悔不已。”   西门横夜声称齐宁要为进入蜀王府而后悔,而身在刺史府的许多人此时亦为今夜的行动而后悔。   戴凌率人冲入刺史府,众人本以为定会一击而中,天亮的时候整个成都城将控制在蜀王李宏信的手中,到时候参与今夜行动的每一个人当然都是首功之臣,可是谁又能想到眼下竟然已经身陷绝境。   刺史府外明显已经被官兵包围,而戴凌一刀砍下了一名兵士的脑袋,也就等若是连弃械投降亦不能为。   戴凌握刀在手,沉声道:“没有王爷,也便没有你们,今日正是要我等向王爷报恩的时候,刺史府设下陷阱,王府那边眼下也必然危险,富贵险中求,你们随我杀回蜀王府,只要能够护住王爷周全,所有人必然都少不得富贵。”转过身,竟是大踏步走向后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也都是握刀在手,不再犹豫,跟在了戴凌身后。   戴凌杀意浓浓,拉开大门,第一个冲了出去,身后立刻有人紧随着冲出,到得巷内,从边上立刻有箭矢射过来,戴凌和众人挥舞大刀,有人大声叫道:“他们在屋顶。”   后巷对面是一排宅子,此时果然在屋顶上显露出人影来,都是端着箭驽,但凡从刺史府有人冲出,屋顶上的人便毫不留情放箭射杀。   戴凌厉声道:“往左边冲。”挥刀打开两支箭矢,向左边的巷口冲去,听得身后传来连声惨叫,数人已经是中箭倒地。   他知道事到如今,留在刺史府必死无疑,唯一还有可能的活路就是冲出去,大吼一声,叫道:“冲出去!”脚步如飞,如同一头巨猿般一马当先冲在前前面。   官兵埋伏的人不少,屋顶上接二连三有箭手冒出来,出手毫不留情,随在戴凌身后的兵士也是接二连三有人中箭倒下。   这巷子本来就不宽,数百人涌入巷内,拥挤不堪,乱箭如雨,都不必瞄准,众兵士虽然挥刀奋力抵抗,但冷箭众多,防不胜防。   这条巷子并不长,但是在戴凌这群人的眼里,每一步都是艰难异常,也几乎每一步都有人非死即伤。   戴凌虽然打开无数箭矢,但依然被几支箭矢射中,好在并无伤到要害,戴凌身体强壮,忍着疼痛冲出一段路,猛地发现巷口有人影堵住,这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巷口无人拦截,那反倒不正常,他举起手中刀,便要冲过去,却忽地发现对面又是一阵箭矢射过来,来势又急又猛,不似人力所为,依稀看明白那边的情况,骇然失声道:“连弩车!”   在巷口竟然并排架着两辆连弩车,十来名官兵操控着连弩车,那便是一道根本无法逾越的天堑。   戴凌行伍出身,当然知道连弩车的厉害。   连弩车设计精巧,而且成本昂贵,即使是西川官兵手中也没有几辆,戴凌想不到韦书同竟然派人用连弩车来对付自己,心知对方这样做,那就是要将自己这群人赶尽杀绝了。   连弩车射出来的强箭劲力十足,戴凌知道往前冲是必死无疑,这时候身后已经有人冲上前来,屋顶上箭矢如雨,许多兵士早已经心惊胆战慌了神,也没有注意到戴凌停下脚步,数人已经越过戴凌冲出去,却正赶上迎面袭来的箭矢,这巷子窄的很,而且两辆连弩车同时射箭,射来的箭矢范围极大,就像是一张箭网从对面罩过来,冲出去的几人瞬间便纷纷中箭倒地。   “连弩车,大家小心!”戴凌大声叫道:“往后退!”   当兵的自然都知道连弩车有多大的杀伤力,一听到“连弩车”,不少人都已经是变了颜色,跑在前面的哪里还敢继续往前冲,纷纷掉头,后面冲过来的兵士许多人都没有听见,不明情况,前面的往后退,后面的往前进,一时间挤成一团,再加上屋顶上的箭手毫不停歇地连续射箭,街巷内顿时惨叫连声,不绝入耳。   “杀到屋顶上去。”人群中有人大叫:“宰了那些狗杂碎。”   戴凌是李宏信十分器重的部将,虽然有领兵的才干,但在如此绝境之下,面对强悍的官兵和已经失去了阵脚的部下,根本无法控制局面,心知在此种情势下,用不了多久,自己手下这几百人就像韭菜一样被官兵统统收割。   此时这群人已经没有什么去支援李宏信的想法,拼力的挣扎,只是为了能够活下一条性命来。   戴凌手握大刀,冲出几步,身体跃起,已经踩上两名兵士的肩头,不等那两名兵士反应过来,足下猛一用力,整个人已经再次跃起,直往屋顶上扑了过去。   屋顶上的箭手见状,早已经有数人将箭驽对准戴凌,戴凌身在空中,挥刀砍开数支箭矢,已经是落在屋顶上,朝向一名箭手挥刀砍了过去。   巷内的兵士见得戴凌杀到屋顶,已经纷纷叫道:“上屋顶!”命悬一线之际,许多人配合倒是极其默契,有人主动矮下身子,同伴站到肩头,这才起身,让同伴接近屋顶,这群兵士自然不会人人都像戴凌那般武功不弱,只能用各自的方法杀到屋顶之上。   戴凌杀到屋顶,连续向箭手砍过去,一时倒也打乱了屋顶箭手的阵脚,便在此时,却又听到连续不断的惨叫声响起,他居高临下瞧了一眼,只见到从箱子两边连弩车正向巷子里面逼近过来,连弩犀利,已经乱成一团的蜀王兵士一个接一个地被连弩箭射杀。 第一一七七章 威胁   蜀王府内,西门横野背负双手就站在齐宁身前三步之遥,看上去倒显得气定神闲。   “其实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齐宁叹道:“西门长史能不能指点一下?”   “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单独进到这间屋子里来。”西门横野目露杀意:“你自以为蜀王府的精锐尽出,你护国公便可以在这蜀王府横行无阻,这真是大错特错。”   “哦?”齐宁笑道:“长史的意思是说,我孤身在此,已经身处险境?”   西门横野叹道:“护国公今次步步算计,却不知是否算到这蜀王府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你若是死了,你说设计的这一切,也就等若是前功尽弃了。”   齐宁笑道:“西门长史如此确信我会死在这里?”   西门横野点头道:“我若是无法确定,也便不会说这句话了。”淡淡一笑,道:“护国公距我现在只有三步之遥,性命其实已经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只要出手,护国公必死无疑。”   “长史不觉得这样的威胁如同儿戏一般吗?”齐宁叹道。   西门横野淡淡道:“我并非不讲道理的人,事到如今,也可以给护国公一个选择。”   “选择?”   “护国公既然到了蜀王府,那么刺史府那边当然设下了埋伏。”西门横野道:“你现在下一道命令,让官兵闪出一条道路,可以让戴凌他们安然无恙撤回蜀王府,尔后王爷会将蜀王府留给你们,我们会立刻离开成都。”   齐宁笑道:“离开了成都,再想找到王爷便困难重重,最为紧要的是,我放走谋逆重犯,朝中必然会有一大群人参我,到时候我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被人参一参,那也是在所难免。”西门横野淡淡笑道:“不过比起性命,被参上几本也就算不得什么了,而且你护国公是隆泰的宠臣,他也不会对你如何。”   齐宁叹道:“所以我为了保全性命,不但要让埋伏在刺史府的官兵闪开一条路,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离开成都?”   “这是最低的要求。”西门横野道:“我并非一个贪得无厌之人,提的要求也不会太过分。”   “如果我不答应,就只能死在这里?”   西门横野微微点头,道:“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   齐宁道:“你要让我放你们走,总要让我相信我确实已经无路可走了。”齐宁凝视着西门横野,唇边泛起一丝浅笑:“西门长史,王爷,你们又如何让我相信我真的无路可走?”   西门横野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多做解释,但护国公似乎真的没有意识到生死只在顷刻间。”顿了顿,终于道:“护国公,京城疫毒蔓延,差点就让整座京城变成人间地狱,到最后隆泰甚至会因此而迁都,想必至今你还是记忆犹新。”   齐宁一怔,不知西门横野为何会突然提及到此事。   “我也不瞒你,京城蔓延的疫毒,是金蚕蛊毒,想必你也早已经知道。”西门横野道:“金蚕蛊毒是秋千易培养出来,而且普天之下,只有阴阳界存在,又如何能够出现在京城?”   齐宁猛然意识到什么,皱眉道:“莫非金蚕蛊毒出现在京城,与你有关?”   西门横野淡淡道:“秋千易和黎西公同出一门,当年是拜在同一个师傅门下,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并非是兄弟二人,当年败在同一门下的还有另一个人。”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我便是那第三个人。”   齐宁心下一凛,顿生错愕之感,万没有想到西门横野竟然与黎西公和秋千易也有渊源。   “阴阳界对外人来说很复杂,但对我来说,进出自然是如入无人之境。”西门横野微笑道:“要从阴阳界取走金蚕蛊毒,并非难事。”   齐宁叹道:“如此说来,京城疫毒之源是由你而起。”   “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知道,秋千易被称为九溪毒王,我用毒的手法虽然及不上他,但身上拥有的致命毒药却未必输给他。”西门横野道:“而且我可以保证,三步之内,除非五大宗师,否则这世间还没有人能避开我的出手,却不知护国公相不相信?”   齐宁笑道:“西门长史现在离我刚好三步之遥,也就是说,只要你一出手,我便会中毒?”   “我保证一旦出手,定然可以让护国公身中剧毒,而且见血封喉,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解除。”西门横野凝视齐宁眼睛:“我只盼护国公能够相信我的话。”   齐宁叹道:“你可知道,我来到蜀王府,最终的目的本是想请王爷进京,但现在却改了主意。”   “哦?”   “京城疫毒害死了许多人,他们中间几乎都是无辜之人。”齐宁目光锐利起来:“我一直在想着,如果有一天被我查到谁是下毒的真凶,我一定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犀利的目光盯着西门横野的眼睛:“今日你主动承认,正好不用我再去多费周折,今日如果我让你死的太痛快,那就真的是我的错了。”   说话间,齐宁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西门横野背负在身后的右手,此时也已经缓缓移动的腰边,声音森然:“如此说来,你是想赌一赌这里是不是你的葬身之地?”   “我不用赌。”齐宁背负双手:“因为如同刺史府是戴凌的葬身之地,这蜀王府,必然是你西门横野的葬身之地。”   蜀王李弘信一直冷眼旁观,这时候终于冷声道:“既然他做了选择,就成全他的心愿吧。”   西门横野眉头一动,双手忽然间同时抬起,劲风顿生,齐宁脸色也是一沉。   刺史府后巷乱作一团,虽然许多兵士想要杀到屋顶之上,但面对犀利的箭矢,想要登上屋顶已经是艰难无比的事情,虽然有区区数人杀到屋顶,但更多的人却还是倒在了箭矢之下。   戴凌杀到屋顶,立刻便展现了自己的身手,眨眼之间,已经有两名箭手横尸在他的刀下。   他虽然中了两箭,但却并无伤及要害,两根箭杆插在他身上,反倒让他看起来更显勇悍。   他瞅见侧斜方一名箭手正准备对自己出手,立时侧身一闪,足下一蹬,身体已经向那人窜过去,挥刀便砍,那箭手急忙后退,戴凌却是连续出刀,速度极快,箭手足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屋顶,戴凌大喝一声,一刀砍下去,眼见便要劈在那箭手的脑袋上,从旁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受死!”   戴凌没来得及扭头,便感觉一道劲风往自己脑袋袭下来,他知道生死就在转眼间,已经顾不得那箭手,大刀顺手挥过去,“呛”的一声,正好挡住砍来的一刀,两刀相击,火星四溅,戴凌只感觉虎口发麻,心知出刀之人是个劲敌,侧身一扭,大刀顺势滑下,这时候已经看清楚对方,那人虎背熊腰,虬髯如针,看上去很是勇悍。   两人在屋顶上面对而立,都是握住手中刀,戴凌目光冷厉,对方也是面若寒霜。   陡然间,两人几乎同时向前,也同时挥刀,呛呛呛之声不绝,只是片刻间,两人已经交手十余招。   两人的刀法没有任何花架子,简单实用,每一刀都是取敌要害,这样的刀法,正是出自行伍之中。   你来我往双方又是互砍十来刀,戴凌显然略输一筹,被对方逼得连退数步,厉声道:“你是何人?”   “段沧海!”那人厉声道:“今夜取你狗命!”   那人却正是齐宁手下的勇将段沧海。   段沧海领兵驻守黑岩岭,但齐宁却已经派人前往黑岩岭将其召回,而且主持了今夜的行动,当年黑鳞营解散后,段沧海就一直在锦衣侯府当差,是侯府侍卫统领,手底下的实力自然是毫不含糊,而且他是经过无数血战,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此刻面对戴凌,自然不会处下风。   段沧海出手从不知后退,步步紧逼,而且出刀越来越凶狠,一开始戴凌还能勉强支持,但三十多招一过,戴凌便明显处于下风,连连后退,巷子内哀嚎不绝,更是让戴凌心下骇然,陡然间脚下一个踏空,身子一歪,段沧海岂能错过如此良机,身体前窜,大刀自左上方斜砍而下,刀光划过,鲜血喷溅,这一刀却已经砍过了戴凌的胸腹。   戴凌咬牙挥刀还击,段沧海怎会容他有还手之力,一刀砍中,又是顺势在他的腹间横拉一刀,顿时便划破了戴凌的小腹,鲜血直流。   戴凌晃了晃身子,眸中满是怨毒之色,段沧海紧握刀柄,盯着戴凌,冷笑道:“说取你性命就取你性命!”两手合握刀柄,大叫一声,冲上前来,凌空劈下,戴凌抬臂竭力抵挡,只是段沧海这一刀威势威猛至极,势大力沉,一刀砍下,连着戴凌的刀一起劈下,正砍在了戴凌的头盔上,却是连着头盔一起将戴凌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边上数名箭手看到戴凌被段沧海斩于刀下,齐声欢呼起来,段沧海上前又一刀斩下戴凌被分开的首级,高举在手中,厉声道:“抗拒者,杀无赦!” 第一一七八章 生死不由人   西门横野出手如电,齐宁却是动也没动。   “噗噗噗”数声,数枚暗器都已经打在了齐宁的身上,西门横野显然很有些意外,本以为齐宁在此种时候会竭力闪躲,万没有想到齐宁竟然如同木桩一般动也不动,而自己出手竟然是如此顺利。   他并没有危言耸听。   三步之遥,以他出手的速度,当世确实没有几个人能躲得开。   他相信即使齐宁真的闪躲,那也无法避开自己的暗器,意外的只是齐宁似乎连最后的反抗都没有。   暗器都是淬有剧毒。   诚如他所言,见血封喉。   要配制出见血封喉的剧毒,对西门横野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秋千易沉迷于毒术,而黎西公则醉心于医术,虽然同出一门,但西门横野在毒术和医术上的造诣远及不得他的两位师兄,他擅长于出谋划策,是以投身在了蜀王李弘信的门下,成为了李弘信最为器重的幕僚。   但他却有自保之法。   他擅长暗器,而且暗器淬有剧毒,如果面对高手,只要一接近,凭借自己出手的速度加上见血封喉的暗器,想要自保并非难事。   齐宁低下头,看着自己胸腹,神色却还是显得镇定自若。   西门横野一击得手,立时便侧身闪到了李弘信身前。   他这一击得手,自信齐宁必死无疑,只担心齐宁会最后一搏,伤及到李弘信。   只是齐宁却根本没有暴起的迹象,反是摇了摇头,抬手在胸腹前一扫,打在他身上的那几枚暗器,竟然如同秋风扫落叶般被扫了下去。   西门横野瞳孔收缩。   以他出手的位置和劲道,在此等距离之下,打入齐宁的身体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暗器根本不曾打入到齐宁体内。   “有一个姑娘和我情投意合。”齐宁扫开暗器,平静道:“她担心我遇上高手会伤及到身体,所以送了我一件宝甲,其实我一直很自信,觉得用不上这件宝甲,但她一番情谊,我也不想让她失望,所以经常会将那件宝甲穿在身上,这件宝甲刀枪不入,据说世间罕见,此前我一直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今日看来,确实是刀枪不入,你这几枚暗器,根本无法穿透宝甲。”   西门横野眼角抽动,李弘信的脸色也僵硬起来。   但很快,西门横野目光下移,盯在齐宁的大腿之上,他打出的暗器,几乎都打在齐宁胸腹处,但却偏偏有一枚打在了齐宁的大腿上。   齐宁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轻叹道:“原来还有一枚。”暗器不大,打在大腿上,就如同蚊子蛰咬一般。   西门横野瞳孔中的骇然之色越来越浓。   他此时并不是惊骇于齐宁有宝甲护身,而是齐宁为何还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   打在大腿上的那枚暗器,显然已经没入齐宁的肌肤之中,暗器上的剧毒,但凡上体内鲜血,立刻就能顺着血液的流通将毒性在顷刻间传遍全身,只要蔓延到心脏,立刻就能让心脏停止跳动。   血液在身体里的蔓延速度极快,一两句话的功夫,齐宁就应该毙命当场。   西门横野当初以剧毒淬炼暗器,让敌手在瞬间毙命,本就是围了不让对手有还击的机会。   哪怕齐宁将其他的暗器都用宝甲挡住,可是只要有一枚暗器打进身体,就必然会让齐宁丧命。   可是齐宁神色如常,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丝毫的不对劲,这当然让西门横野心下骇然。   齐宁确实没有想到西门横野与秋千易和黎西公有渊源,此前并不知道这三人竟然是同门师兄弟,他亦没有料到西门横野最终竟然想要淬毒的暗器来对付自己。   西门横野出手的速度,也确实超出了齐宁的估算。   三步之遥,齐宁其实也清楚自己想要避开西门横野的出手几无可能。   只是他并不畏惧西门横野口中所谓的剧毒。   幽寒珠是【佰草集】中记载的寒药三宝之一,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宝,从东齐得到的幽寒珠,在唐诺的帮助下,早已经融入了齐宁的身体之内,齐宁的这具身体,便已经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   暗器上的剧毒,在幽寒珠的药性之下,终究是不能发挥丝毫作用。   “你.....你为何.....!”西门横野最后的杀手锏已经全无效用,这位长史大人感觉背心出汗,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你....你身体....不惧毒药?”   齐宁含笑道:“实在抱歉,未能让王爷和西门长史如愿了。”   西门横野双手微颤,齐宁虽然脸上带着浅笑,但眸子里却是杀意凛冽,盯着西门横野道:“先前让你自尽,也好保住你主子的一条性命,可惜你没有珍惜,我给了你一次机会,自然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现在我杀你,不是为了保住你的主子,而是为了京城那些被疫毒毒杀的无辜百姓。”   西门横野冷声一笑,只是笑声还未息,眼前影子一晃,齐宁已经欺身过来,探手往他抓过来。   西门横野脸色大变,他先前出手很快,没想到齐宁的身法竟然是快的骇人,想要躲闪,“噗”的一声,胸口已经被齐宁一掌打中,蹭蹭后退,李弘信就在他身后,一把扶住。   齐宁这一掌并不如何雷霆万钧,甚至很随意,力道也算不得有多凶狠,西门横野稳住身体,李弘信已经皱眉问道:“长史,你.....!”   “王爷无需担心,属下.....属下无事.....!”西门横野勉强道,但却感觉胸口被齐宁打中一掌后,竟然有些发烫。   齐宁一掌过后,却是很悠然地重新坐下,向李弘信道:“王爷,今晚我就会派人送你去京城,谋逆大罪如何发落,我不做决定,你毕竟是帝国王爷,如何发落你,还是由皇上来下旨意。”   李弘信从西门放开西门横野,从他身后走出来,冷笑道:“送本王进京?”   “王爷已经没有选择余地。”齐宁淡淡道:“你也没有资格再决定自己的生死,你的生死,由皇上来决断。”   李弘信尚未说话,猛听得“啊”一声叫,立刻回头,却只见到方才脸色还有些泛白的西门横野刺客脸上竟是一片通红,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向脸部汇聚一般。   李弘信吃了一惊,只见到西门横野喘着粗气,一只手揪住胸口衣襟,另一只手则是掐着自己的脖子,整个人看起来异常痛苦。   “长史.....!”李弘信见状,大吃一惊。   齐宁却是冷冷一笑,西门横野猛地双手抓住自己衣服,扯下了外套,额头上却是汗水直冒,李弘信一时不知道西门横野为何会如此,盯住齐宁,沉声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说过不会让他死的太痛快。”齐宁淡淡道:“做人要信守承诺。”   “是.....炎阳神掌.....!”西门横野喘着气,喝问道:“你和.....你和黑莲教有什么勾结?”   齐宁倒是有些意外,含笑道:“原来你知道炎阳神掌?”   齐宁在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的时候,意外进入一间石室,在里面学到了炎阳神掌,这门功夫十分邪门,修炼者一个不慎都可能被内火烧死,而且齐宁体内有寒冰真气,按照向百影的嘱咐,只修炼纯阴内力,为免炎阳神掌对自己身体造成伤害,一直都不再使用此门功夫。   “你....你练这门功夫,迟早.....迟早会自食其果.....!”西门横野浑身肌肤开始发红,摇摇晃晃,足下一个不稳,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李弘信伸手去抚,一碰到西门横野的身体,瞬间将手收回,骇然道:“长史,你....你身上......!”   “王爷,不用管.....管属下。”西门横野肌肤越来越红,脸上的痛苦之色也越来越浓,喘息道:“属下.....属下不能.....不能再效忠.....!”猛地痛苦地惨叫了一声。   便在此时,门外脚步声响,却只见到一队身着甲胄的兵士出现在厅门之外,领头的却正是韦书同,他向屋内瞧了一眼,这才进到屋内,走向齐宁,恭敬道:“爵爷!”并不多言。   李弘信看到厅外的兵士,冷笑一声,却是转身走回椅边坐了下去。   齐宁进入蜀王府,本就是带着兵士进来,只是兵士并没有跟随进入大厅,而是包围在大厅四周,这边听到厅内的惨叫,韦书同担心齐宁安危,立刻带人过来。   瞧见西门横野浑身发红,而且坐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韦书同也是皱起眉头。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到如今,本王也无话可说。”李弘信坐在椅子上,“只不过你方才有一句话说错了,你说本王的生死由隆泰决定,哈哈哈哈,你太高看隆泰,也太小看本王了。”   齐宁皱起眉头,李弘信端起案上的冷茶,抿了一口,淡淡道:“李氏一族在西川上百年,从来都是由我们主宰别人的生死,何时轮到别人来主宰我们的生死?”抬手抚须,喃喃道:“从前不能,现在也不能,本王的生死,只能由自己决定。” 第一一七九章 择道(修)      李宏信声音淡定,但齐宁却已经瞧见从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下一凛,微微起身,但起身一半,却还是缓缓坐下。   李宏信当然已经知道自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今晚行动失败,也就注定再无翻身的机会。   正如他所言,他曾经是西川之王,隐忍多年放手一搏,即使失败,那也不会任由朝廷来决断他的生死。   齐宁知道李宏信应该已经服下了毒药,但究竟是什么时候服下,却还真是没有看见。   不过李宏信今晚孤注一掷,自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应该是早就备下了毒药,眼见得回天无力,趁自己不注意服下了毒药。   这样的结果,未必是什么坏事,要将李宏信押赴进京,朝廷审判处置,反倒是一个麻烦事情,他既然自尽,也算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   而且此人毕竟是西川一代枭雄,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终究还是保持了他一丝颜面。   齐宁愿意给他最后一丝颜面。   西门横夜整个人已经是奄奄一息,浑身肌肤殷红如血,齐宁知道他现在的感受,就如同在被地狱之火灼烧一般。   他知道炎阳神掌的厉害,但是将一个人折磨成如此模样,还是超出齐宁的估计。   “王爷,属下......属下先走一步!”显然是无法忍受那种蚀骨焚心的痛苦,西门横野双目赤红,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脑袋猛地一掌拍了下去,他一心求死解除痛苦,这一下自是全力一击,一掌落在自己脑袋上,顿时脑浆迸裂,随即歪斜倒地。   李弘信只是瞥了一眼,面色并无变化,转视齐宁,道:“隆泰要袭取西北吗?”   齐宁眼角一跳,一旁的韦书同也立时显出惊愕之色。   “逼着本王出手,就是要设下圈套除掉本王。”李弘信脸上现出古怪笑容:“楚国已经忍耐了本王二十年,为何却忽然急着要将本王除掉?无非是在这边有大动作,却又害怕本王趁机而起。”他嘴角溢血,整个人却依然淡定自若,抬手抚须道:“如果只是在西川有什么动作,本王一直在你们监视之下,你们倒也不必急着对付本王,既然如此迫不及待,只能是想趁虚而入,袭取西北。”   袭取西北,乃是楚国的一项秘密军事计划,便是西川刺史韦书同至今都不知情。   李弘信一语道破关窍,齐宁心下倒着实有些吃惊,沉默了一下,终于道:“当年楚军伐蜀,花费了大力气,今日看来,果然是有道理,王爷确有出众的才能。”   “本王如何,还轮不着你来评价。”从李弘信嘴角流淌的血液越来越多,他却勉强让自己在椅子上坐正身子,喃喃道:“这样的结果,终究.....是让人有些心中不甘......!”说完,便再无发声。   韦书同见到李弘信的脑袋微微侧斜,瞧了齐宁一眼,轻步走到李弘信旁边,见得李弘信一动不动,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伸手到李弘信鼻尖探了探鼻息,这才转视齐宁道:“爵爷,他.....死了!”   齐宁看了李弘信一眼,终是站起身来,背负双手,向门外走去,走出几步,停下步子道:“全城通告,李弘信夜袭刺史府,意图谋反,被官府剿灭,随同谋反的上下人等......!”顿了一顿,才道:“全部就地正法!”   黎明时分,血腥味在成都城的空气之中飘荡蔓延。   段沧海斩杀戴凌,带领麾下所属数百人一个不留全都被诛杀,而韦书同事先早有部署,将李氏族人全部拘押,运送兵器入城的义威镖局,也连夜被查抄,在天亮时分,城中的肃杀之气才有所收敛,而大街小巷到处张贴了李弘信谋反的告示。   惊心动魄的一夜,城中大部分人自然是一无所知,直到看到张贴在大街小巷的告示,人们才知道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在西川曾经呼风唤雨的李氏一族,一夜之间就荡然无存。   如果是二十年前,也许会有许多人不适应,毕竟西川人一直都知道操控他们命运的是李氏一族,但是自从楚军打下西川,此后多年李弘信似乎从西川之王变成居家翁之后,人们已经渐渐适应了没有李氏一族的存在,所以一夜之间虽然蜀王一族烟消云散,但人们除了感到吃惊之外,内心深处倒也没有太多的感慨。   刺史府内,齐宁和韦书同相对而坐,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道:“如果李弘信说的是真的,是否能保证我们后顾无忧?”   韦书同一怔,但马上明白齐宁意思,他起身来,走到齐宁身边,想了一下,才问道:“爵爷,下官斗胆问一句,爵爷此行西川,真的是......要袭取西北?”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齐宁没有回答韦书同的问题。   韦书同沉思片刻,终于道:“李弘信已经被处决,族人都被拘押进死囚牢,按照爵爷的意思,只等着朝廷决定如何处置。至若和李家有些牵连的人,也都已经被控制住,下官能够保证,成都府在我们的控制之中,绝不会生出任何乱子。”   齐宁微微颔首。   韦书同这番话,就是一个承诺,他敢做这样的承诺,当然是因为对成都府城有着足够的了解。   “李弘信没有说错。”齐宁缓声道:“朝廷的意思,由我在西川聚集兵马,等到北堂欢手底下的西北军杀入潼关,我们便可以迅速北上,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咸阳,控守潼关,只要拿下这两处地方,北堂欢想要回师救援也是无能为力,他能做的只有全力打下洛阳。”   韦书同长出一口气,道:“皇上和爵爷深谋远虑,北堂欢绝不可能想到我们会从西川奇袭咸阳。”   先前齐宁对他说召集兵马是为了剿灭地藏,他还真是没有什么怀疑,此时方知齐宁的目标根本不是什么地藏,而是西北咸阳,如果连自己都想不到齐宁目标所在,其他人又如何能够想到?   李弘信临死之前看穿了齐宁用心,虽然让人惊异,但李弘信本就是一位沙场老将,当年与锦衣老侯爷更是在西川大地龙争虎斗,能够看穿齐宁的心思,倒也不算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是一场冒险。”齐宁肃然道:“成败与否,谁也不知道。”   韦书同也知道兵无常势,这世上并无完美的计划。   “下官可以做些什么,爵爷尽管吩咐。”韦书同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当然明白,奇袭咸阳,固然充满了凶险,但对自己来说,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机遇。   齐宁要袭取咸阳的兵马,只能是从西川调集,而且后勤也只能是西川这边供应,自己未必能够领着兵将冲锋陷阵,但是自己如果能够保障齐宁的计划后顾无忧,在后方提供充足的人力和物力保障,那么一旦此番军事冒险得手,自己也必将成为功勋册上必不可少的一位。   司马岚倒台之后,隆泰正积极地掌控朝局,自然要起用众多心腹大臣,如果自己能够在这一次行动之中立下功勋,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当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如今驻守在汉中的是谁?”齐宁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是否可靠?”   司马岚道:“回禀爵爷,汉中太守是班云,那里驻守了三千兵马,不过在南郑的守军并不多,三千兵马主要是用来扼守秦岭的几条要道,以防北汉人南下偷袭。”压低声音道:“爵爷北上,要穿过秦岭,倒是有四条道路可以穿过,可是.....如果爵爷是想以最快的速度袭取咸阳,那么故道和褒斜道是不能走的。”   齐宁微微颔首,道:“你去将段沧海叫过来。”   韦书同知道小国公既然已经解决了蜀王李弘信,确保后方无忧,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要精力完全投入到袭取咸阳的作战方略上,此时召唤段沧海过来,向来是要在这次军事行动中重用段沧海。   段沧海见到齐宁的时候,齐宁已经将先前韦书同献上的那副西川地图摊开铺在了桌面上,他自然是对袭取咸阳的计划一无所知,进到屋内,齐宁没等他行礼,便向他招手,段沧海靠近过去,看见桌上的地图,心下狐疑,齐宁向跟在段沧海后面的韦书同也招招手,韦书同也靠近过去,两人站在齐宁左右,齐宁看了段沧海一眼,指着地图上的秦岭,向段沧海问道:“如果给你一支兵马,要你以最快的速度突袭咸阳,你会选择如何做?”   段沧海脸色骤变,失声道:“爵爷,难道.....?”   “我问你会选择如何做?”   段沧海神情凝重起来,身体微微俯下,盯着地图细看片刻,终于抬头道:“爵爷,吸取咸阳,必然是要穿过秦岭,四条道路,只能选择傥骆道或者子午道,相较而言,傥骆道更为平坦一些,行军也会迅速不少,而子午道道路崎岖,而且狭窄难行,一旦北汉人在子午道设有伏兵,后果不堪设想,可是如果能够穿过子午道,便可以在两日之内兵临咸阳城下,杀北汉人一个措手不及。”握起拳头,道:“既然是奇袭,自然是要冒险,若让属下选择.....!”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地图上:“走子午道!” 第一一八零章 汉中   汉中北倚秦岭山脉南屏巴山浅麗,物产丰饶,素有天水之称。   李氏一族掌控巴蜀之时,汉中就隶属于巴蜀势力范围,当年锦衣老侯爷领军伐蜀,北汉亦觉得良机可趁,意图南下攻占汉中,好在当时驻守汉中的蜀将封锁住了秦岭的各条要道,虽然兵力薄弱,但秦岭山脉中的几条要道俱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李弘信向大楚递交降表之时,北汉军队依然没有能够踏入汉中一步。   李弘信向楚国称臣之后,汉中守将也并无继续抵抗,向锦衣老侯爷交出了南郑,却也因此受到朝廷的大加褒奖。   只不过因为毕竟是出自李弘信部下,所以那位守将被调到京城,给予了足够的荣华富贵,但此后却并无重用,多年前那名守将也已经过世,后辈依然享受着朝廷的俸禄。   此后汉中先后有三名守将调任,俱都是朝廷所派,如今驻守汉中的守将班云当年却也是追随锦衣老侯爷伐蜀的部将之一。   班云伐蜀过后,又追随老侯爷也北上与北汉争杀,后来锦衣老侯爷亲自向朝廷举荐了班云,班云便被调任到汉中担任太守,主持汉中的防务。   虽然楚汉多年来小战不断,但秦岭一线却始终算得上是平静,驻守在西北的汉军大将屈元古一直不曾对楚境有过主动出击,而班云在汉中多年,也并没有越过秦岭的意思。   汉中是战略要地,班云本是一介武将,但在汉中待了多年,浑身上下那种武莽气息却已经消了许多,平日里被人瞧见,还只以为是一介儒生。   地处军事要地,但多年来汉中却成了一片丰衣足食的沃土,而汉中的百姓对于这位太守大人,打心眼里充满了感激。   此刻班云却是一身戎装甲胄,领着一队人马,在南郑城南二十里地等候。   昨日得到飞报,护国公即将亲临南郑。   班云征战沙场多年,又在汉中为官多年,早已经是一位极其老练的干将,他当然已经知道楚军北上,越过了淮河,正在与北汉交锋,此种时候,护国公却跑来汉中,这当然是不简单。   夕阳西下,汉中的气候已经颇为寒冷,忽听到马蹄声响,班云精神一振,顺着官道遥望过去,便瞧见一队骑兵正向这边迅速飞驰而来,班云立刻迎上前去,那队骑兵人数不多,不过百十来众,但颇有气势,驰到近处,当先一人勒住战马,扫了班云等人一眼,班云瞧见那人不到二十岁年纪,一声锦衣在身,立刻明白过来,上前去拱手道:“下官汉中太守班云,拜见爵爷!”单膝跪了下去,身后众人也都随着跪倒下去。   那年轻人自然是齐宁,翻身下马,上前扶起班云,笑道:“班太守不必在这里等候的。”   班云起身来,眉宇间却是显出亲切之色,笑道:“爵爷大驾光临,下官自当远迎。”   齐宁微微一笑,再次扫了班云身后那些随从,轻笑道:“班太守手底下这些兵士精神抖擞,一看就知道是能战善战的骁勇之师。”   班云道:“身在前线,下官不敢疏忽,汉中的兵马,每一个人都是一日三练,从不间断。”回头看了一眼,才继续道:“汉中有三千兵马,不过当年下官前来汉中赴任的时候,曾向朝廷提过一个建议,得到了老侯爷的支持,也得到了朝廷的准许,也正因如此,汉中的每一名兵士都是以一当十的悍足。”   “建议?”齐宁饶有兴趣:“什么建议?”   “汉中兵士的装备伙食一直都不弱,虽然及不得京城的守军,但在帝国边军之中,却是首屈一指。”班云年近五旬,虽然穿着甲胄,但身上却没有平常武将那种悍勇之气,说话慢条斯理:“下官给他们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装备,但也给了他们最严苛的训练,一日三练,四季不变,而且每个人的训练情况都会呈报,每个月会进行一次检核,若是训练不佳,就要解甲归田,征募新的兵士填补进来。”   齐宁“哦”了一声,班云继续道:“每个月都会有三四十人被勒令退出行伍,但汉中的兵士,几乎都是汉中本地人,离开之后,也只能留在汉中耕田。当兵待遇优厚,要在汉中招募兵勇,并不困难。”   “一个月三四十人,这一年下来,岂不是有三四百人被勒令退伍?”   班云颔首道:“正是如此,下官在汉中这些年下来,被勒令退出行伍的人有数千之众。”   齐宁笑道:“你这般做,难道不担心这些兵士对你心存怨恨?”   “令行禁止,赏罚分明,就不会有这样的后顾之忧。”班云笑道:“谁去谁留,全凭自己的本事,是以倒也没有谁心中不服。”压低声音道:“所以汉中兵马都是优胜劣汰下来的精兵,不但如此,那些退出行伍的士卒,一旦汉中情势危急,随时可以重新将他们召集回来,这些人都经过军种的训练,比之普通的民夫更懂得如何作战。”   齐宁感叹道:“这样说来,这些退伍的兵士,就是汉中的后备军了。”   “爵爷所言极是。”班云道:“虽然汉中做不到全民皆兵,但是储存一批后备士卒,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抬手道:“爵爷,请!”   众人重新上马,径自回到了南郑。   南郑是汉中郡的心脏之所,齐宁入城之后,见得人来人往,虽然比之成都的繁华不可同日而语,但井然有序,来往的人们神色都是十分的平静,似乎已经习惯了恬静的生活,能够在前线有这样的状况,亦可见班云将汉中治理的着实不差。   太守府内,班云令人上了茶来,这才遣退众人,上前道:“韦刺史飞书传讯,说爵爷此行汉中,是要剿匪,不知.....?”   “既然到了这里,也就没有必要再瞒你了。”齐宁道:“班太守,汉中境内,可有匪患?”   “回爵爷,下官接任汉中之时,这里确实有匪类出没。”班云正色道:“那都是汉中本地人,打家劫舍,因为熟知汉中的地形,一旦官府围剿,便借着地势东躲西藏,而且他们往往都会躲进大巴山内,大巴山绵延几百里,一旦藏身其中,着实难以找寻。下官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彻底将那伙匪人剿灭,如今在汉中境内,虽然谈不上太平无事,但匪患已经是很罕见。”   “你可以私下里向手底下的部将透露,一伙盗匪从成都逃遁到大巴山,祸害百姓,为了将这股匪患彻底铲除,刺史府调派兵马前来围剿。”齐宁压低声音道:“让那些部将将这些消息可以不经意散播出去,至少让大家都知道,官兵调来汉中,是要围剿乱匪。”   班云颔首道:“下官立刻去安排,只是爵爷此行汉中,可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下官去做?”   “围剿大巴山,是掩人耳目,做给北汉人看。”齐宁道:“北汉那边的情况,你可清楚?”   班云立刻道:“下官早就派了探子在西北一带活动,听闻北堂欢死后,几位皇子争夺皇位,北堂风逃到了咸阳,投靠屈元古,两三个月前,屈元古就已经从咸阳出兵,统帅西北的精锐,驻守到潼关,但在潼关一直按兵不动,瞧那样子,是等到其他几位北汉皇子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之际,北堂风和屈元古便会趁机入关夺取洛阳。”   “咸阳现在守军的情况如何?”   “屈元古有两个儿子,但都是酒色之徒,比之屈元古都是不如。”班云道:“但屈元古镇守西北之后,唯恐有人窥视他的权势,所以任人唯亲,他两个儿子都掌握重权,这次出兵,次子随军出阵,长子屈满宝留在咸阳驻守。”   “屈满宝?”齐宁笑道:“看来这位屈大将军对宝物很是爱好。”问道:“屈满宝为人如何?”   “此人性情嚣张,行为乖戾。”班云道:“他父亲是西北之主,姑姑当初又是北堂欢的宠妃,屈家在北汉一度荣耀非常,这屈满宝自然是毫无顾忌,在西北无法无天,不过此人倒也十分悍勇,据说曾经在酒后赤手空拳硬是打死了一只豹子,应该是有些手段。”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这人最大的弱点便是贪杯好色,据说每天都要饮下十斤酒,而且无女不欢。”   “无女不欢?”齐宁若有所思。   虽然齐宁还没有说出计划,但班云心中已经猜到几分,只不过齐宁既然不说话,他也就不轻易开口。   他经营汉中多年,即使是西川刺史韦书同对他也不敢指手画脚,但如今锦衣齐家的小国公亲自驾临,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尊敬,心中很清楚,既然小国公驾临,那么无论齐宁做出什么决断,自己只能是全力配合。   “我听说汉中的守军主要是布防在秦岭的四条山道之中。”过了好一阵子,齐宁才道:“南郑这边还有多少兵马?”   “其实秦岭四道都属于狭道,只要在险要处所设下卡哨,就足以抵挡住来犯之敌。”班云道:“下官在每条狭道设下了三道关卡,每到关卡安排了一百人,分布在四条狭道的兵力总共有一千多人。但凡第一道关卡发现敌踪,便会立刻点燃烽烟,后面两道关卡距离都不会太远,足以注意到前方的烽烟,烽烟一起,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南郑,几道防线足可以为我们争取足够的支援时间。”   齐宁皱眉道:“咱们在四道设下了关卡,那么北汉人当然也会在狭道设下关卡。”   班云颔首道:“正是,要穿过秦岭四道的任何一条狭道,无论是南下汉中还是北上咸阳,都要经过卡哨,否则就只能翻过秦岭,但对兵马而言,翻越秦岭是绝无可能。” 第一一八一章 贪杯好色   秦岭是一道天堑,既保护着汉中,却也保护着西北。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再加上辎重装备,如果没有一条畅通的道路可行,兵马根本无法翻过秦岭,这是一道没有捷径的天堑。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此行的目的。”沉默片刻,齐宁终于道:“围剿乱匪,只是一个幌子。”   班云想了一下,才道:“爵爷是奉旨想要奇袭咸阳?”   齐宁点头道:“拿下咸阳,趁北汉内乱占据西北,就等若是切断了北汉的一只翅膀,一旦我们能够控制住潼关,那么北汉人将日夜忧心,而西北和秦淮两路就像是一把钳子,将北汉架在了中间。”   “下官明白了。”班云道:“其实下官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一旦西北空虚,我们可以趁势北上,但这项计划实在太过冒险,下官虽然知道他们在狭道设有卡哨,但却不敢确定他们是否在狭道设有埋伏,四道都是险道,从狭道穿行,只要两边设有埋伏,结果就只有一个,那便是全军覆没。而且即使穿过秦岭,是否能在北汉人发现之前兵临城下继而迅速夺下咸阳,那也是未知之数,咸阳城是西北第一大城,坚固无比,一旦对方有了准备,无法在短时间内攻克,那么等待我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齐宁微微颔首,道:“要打下咸阳,有三个条件,第一是穿过秦岭,第二是控制潼关,第三是出其不意迅速破城,三者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这次行动也就宣告失败。”   “爵爷所言极是。”班云若有所思,想了一想,才道:“爵爷,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穿过北汉人的卡哨,虽然他们的卡哨十分简单,只是在狭道垒砌了一道石墙,可是真要强攻过去绝不容易,而且一旦我们发起强攻,他们必然会迅速向咸阳那边发出讯号,咸阳有了准备,再想攻城,难如登天。”   天色已经暗下来,厅内有些昏暗,班云亲自点上了灯火,齐宁坐在灯火下沉默许久,终于起身伸了个懒腰,含笑问道:“班太守,我听说巴蜀出美人,却不知道这汉中是否也有美貌过人的姑娘?”   班云一愣,心想小国公怎地突然将话题转到女人身上?   但一想这小国公年纪轻轻,正是风流少年之时,对女人有些嗜好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他自己倒并不好这一口,但小国公既然提出来,自己倒也不能拂了小国公的兴致,勉强笑道:“爵爷今晚就在太守府歇着,回头下官会找几个姑娘过来陪着爵爷....!”   齐宁一怔,立刻明白班云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哈哈笑道:“班太守你可真是误会了,我奉旨前来汉中,正事未做,哪里还能够贪图欢娱。”   “那爵爷的意思是?”   齐宁微微凑近,低声道:“你不是说屈满宝贪杯好色吗?”   班云微眯起眼睛,明白过来,低声道:“爵爷是想.....?”   “你有所不知。”齐宁低声道:“屈元古手下的军师长史柴伯忠去了京城,而且暗地里找到了我,意思是想与我们大楚结盟。”   班云吃了一惊:“柴伯忠?爵爷,柴伯忠确实是屈元古手下头号谋臣,此人.....竟然去了建邺京城?”   “北堂风想要打进关内,可是犹豫不定,害怕钟离傲回师救援洛阳,如果是这样,他手底下的西北军还不够钟离傲塞牙缝。”齐宁笑道:“他只担心其他皇子分出胜负,登基称帝,一旦如此,大局已定,他再想翻盘更无可能,所以心急火燎想着杀进关内。“   班云笑道:“下官听说北堂风到了咸阳,就知道北汉内战必起,没过多久,屈元古便调兵遣将,尔后调军潼关,眼下屈元古统帅数万兵马就驻守在潼关,对洛阳虎视眈眈,只是一直都按兵不动。下官心里孩还在想,这北堂风迟迟未动,到底在等什么,原来是害怕钟离傲,想要等着我大楚帮他牵制钟离傲。”   “我们一直筹划北伐,北堂风既然主动请求,我们自然也不会回绝他的美意。”齐宁笑道:“秦淮军团已经北上,北堂风这边不日就该入关了。”   “下官在潼关附近有探子,那边若有动作,这边很快就能得到消息。”班云道:“爵爷,要袭取咸阳,必须等着屈元古的兵马入关之后,而且穿过秦岭,也必须兵分两路,一路扑向咸阳,另一路则是要迅速杀向潼关,在北汉人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潼关,如此一来,就算屈元古得到消息想要回师救援,有潼关据守,屈元古想回也回不来了。”   齐宁颔首道:“不错,拿下潼关的重要不在咸阳之下。”摆摆手,笑道:“咱们先想法子如何穿过秦岭,既然北汉的三皇子与咱们结盟,我们派人送去一些交好的礼品,应该说的过去。”   班云笑道:“礼尚往来,实在说得过去。”   “屈满宝贪杯好色名声在外,咱们就给咸阳那边送去美酒佳人。”齐宁道:“只不过我也没有带什么美貌佳人过来,所以只能在汉中这边挑选。”叹了口气,道:“挑选佳人,自然不能弄得满城风雨,所以只能烦劳班太守帮我找一找了。”想了一下,问道:“是了,屈满宝对女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班云摇头道:“这个下官倒是不知,不过......据说这屈满宝在咸阳胡作非为,豆蔻少女固然有不少遭了他毒手,就是许多姿容美貌的有夫之妇他也不放过,盛传屈元古手下有一名幕僚,妻室颇为丰艳,屈满宝看上了那妇人,半夜三更一群人闯到那府上,硬是将那妇人带回屈满宝府里,虐玩了整整三天放了回去,那妇人便悬梁自尽,那名幕僚也无声无息地没了消息,这事儿传扬甚广,许多人都知道。”   齐宁微微颔首,道:“那你尽快挑选八名佳人,四名美貌少女,四名风韵妇人,到时候就要用她们帮忙过关。”   班云拱手道:“爵爷放心,悄无声息地挑选八名佳人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下官立刻安排人去办。”又道:“下官平日喜欢饮酒,府里存了不少上好佳酿,这一次也正好派上用场。”   齐宁笑道:“你放心,你拿一坛酒出来,回头我还你十坛,保证不次于你的美酒。”   大巴山脉东西绵延五百里,故称千里巴山,也是嘉陵江和汉江的分水岭,整个大巴山脉由米仓山、大巴山、大神农架、武当山和荆山组成。   大巴山山势险峻,多有峰丛、溶洞和暗河,天下动荡之时,汉中一代往往便有悍匪啸聚于大巴山,以巴山为根,四处烧杀劫掠。   这固然是因为大巴山上有足够的水源和猎物维持生存,更重要的是大巴山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即使官兵围剿,一旦藏身大巴山内,官兵欲要剿匪也是困难重重。   班云调任汉中太守之后,花了两年时间将汉中一些悍匪乱寇清剿干净,自此之后,整个汉中一片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而大巴山也成为了猎户们最喜欢的狩猎场所。   虽然过了秦岭就是北汉疆域,汉中地处前线,但人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身处所在,而许多人更是觉得有守军据守秦岭,北汉人也无力打过来,这汉中平原,反倒是安居乐业的绝佳所在。   但是一大早,一群骑兵从南郑城内的大街上飞驰而过,此后又有一队队官兵向城外集结,甚至有官兵赶着装运辎重的马车向城外去,这让城中的百姓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但很快城中的各大茶馆酒楼就有消息传开,据说一股悍匪在成都附近为恶,被官兵盯上,这群悍匪仓皇逃遁到大巴山躲起来,班太守得到了消息,调兵前往大巴山剿匪。   人们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反倒是很快就心安下来。   只要不是北汉人打过来,那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端,区区几个流窜而来的悍匪,有班太守坐镇,当然不足为惧,当年啸聚在大巴山一代的悍匪不在少数,而且凶残无比,最终还不是被班太守一网打尽,一些酒楼茶肆甚至有人开赌,赌一赌班太守这次要用多长时间剿灭那股流匪。   南郑派出的官兵很快就离开,次日又有消息传来,从成都府那边也调来了兵马,两股官兵合力剿杀流匪,得到这个消息,城中的百姓更是欢喜,既然连成都都有官兵派过来,那自然不用担心那股流匪能在汉中为恶。   所以在汉中地面上偶尔出现大队官兵,人们也习以为常,知道这些官兵是来剿匪,而且这些官兵进入汉中地面,戒令森严,所过之处,对百姓秋毫无犯,这自然更不会让百姓生出任何不安之感。   大巴山有流匪,猎户们自然不敢再靠近过去,而大巴山四周也确实有官兵驻守,官兵就在山脚下扎下了营帐,似乎是要和山里的流匪打一场持久战,有些胆大的猎户远远看到每天都有官兵进山,显然是要进山搜找流匪,心中只盼着官兵尽早将那股流窜的悍匪剿灭,否则这时间太长,迟迟不能打猎,生计可就要出问题。 第一一八二章 子午道   段沧海抵达南郑之时,刚好下了一场大雨。   汉中的雨水充沛,人们对于突然而至的大雨早已经是习以为常,只是段沧海没有做准备,赶到太守府的时候,却是被淋湿了一身,还没有见到小国公,倒是被班云安排洗了个热水澡,又吃饱喝足,这才被请到一间屋子里。   屋内只有班云在等候,见到段沧海进来,笑道:“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段沧海瞧见班云,眉宇间显出一丝激动之色,拱手道:“是.....班将军!”   班云是锦衣老侯爷麾下部将,当年在西川立下赫赫战功,此后转战秦淮,那时候段沧海也跟随着齐景身在军中,自然对老侯爷麾下这名骁将十分熟悉。   段沧海对锦衣齐家忠心耿耿,可是天底下真能让他看上眼的实在不算多,他出身行伍,在他眼中,只有那些在沙场之上凭借着真才实学立下赫赫战功的战将才能让他心生敬意,而班云显然是其中之一。   班云眼中也显出了一丝暖意,笑道:“可吃饱喝足?”   “吃得饱,喝的也足。”段沧海忙道。   班云笑道:“也只能是喝足,给你送上的那坛酒算是府里最普通的酒,我平日里不饮,好酒留待着以后再饮。”向段沧海招招手,段沧海急忙过去,班云微微一笑,这才拍了拍手,很快,便从门外鱼贯而入数名佳丽,就在班云前面一字排开,段沧海大是诧异,一开始还以为是太守府里的婢女,但看她们的穿着打扮,艳丽非常,府中婢女绝无可能如此模样。   他一时摸不透班云心思,扫了一眼,瞧见面前总共有八名美貌佳人,右边四人看上去都只有十五六岁模样,虽然样貌不一,却都是清秀可人,而左边四人年岁明显都要大一些,但样貌俱都美艳,燕瘦环肥,风韵动人。   段沧海心下一动,暗想酒足饭饱之后,难不成班云竟然要安排女人给自己侍寝?   他还没多想,班云已经含笑问道:“若是让你挑选一人,你会选睡?”   段沧海顿时露出一丝羞涩,低声道:“班将军,这个......回头再说,先见了爵爷正事要紧。”   “你先选一个。”班云道。   段沧海又从左至右看了一遍,才讪讪道:“都是美貌佳人,这个.....实在不好选。”   “如此说来,她们在你眼中都十分漂亮?”班云笑道:“汉中的美人是否很养眼?”   段沧海笑道:“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以前没有到过汉中,现在.....现在才知道汉中原来盛产美女。”   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在你眼中他们都是出类拔萃的美人,那就不会有什么错了。”声音之中,从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背负双手,面带微笑,正是齐宁。   段沧海一怔,齐宁已经走过来,班云立刻向齐宁行礼,那些女子见状,知道齐宁身份非同一般,也都向齐宁行礼。   “你们不用害怕。”齐宁和颜悦色道:“班太守找你们过来,只是想让你们帮一个小忙,事成之后,每个人都能领到三百两银子,而且一定保证你们能够平安无事回来。”   众女都是好奇,但谁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一齐再次向齐宁行礼。   班云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等八女退下,段沧海尚没有明白过来,瞧着离开的众女背影,齐宁已经靠近过来,叹道:“我只盼你看中的不是那四个已经嫁为人妻的少妇,若是看中那四名少女,你还是有机会的,等我们凯旋归来,我给你下聘礼过去提亲,你看如何?”   段沧海顿时有些尴尬,道:“爵爷,这.....!”   “爵爷摸不准这些女子算不算美人。”班云笑道:“所以先让你看一看,如果在你眼中她们确实算得上美人,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段沧海顿时愕然。   “大巴山那边已经做了掩饰。”齐宁道:“驻扎营地,虽然只安排了几百人在那边,但营帐的数量看上去有数千之众,就算咸阳那边有注意,也足以迷惑他们了。”   班云颔首道:“爵爷,此次北上,下官请缨随军前往,还望爵爷给下官一个立功的机会。”   “你不能走。”齐宁摇头道:“你一旦离开汉中,很容易引起注意,只有留在汉中,我们这边才好行动。”   班云明白齐宁的意思,微点头,皱眉道:“爵爷要安排一支假使团北山咸阳,自然要有使者,那......!”   “我年纪太轻,不适合扮作使者。”齐宁道:“这两天想了一想,需要找一个老成持重却又能说会道之人扮作使者,本来你是最为合适,但你却不能离开汉中,你这边可有合适的人选?”   班云想了一下,才道:“下官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却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何人?”   “主簿功曹纪进才!”班云道:“此人能言善道,才干出众,下官在汉中能够治理一方,此人居功至伟,而且他是从京城调任过来,他在这边待了多年,既能说汉中口音,京城的口音也没有落下,如果冒作使者,必须要有一口建邺京腔,此人正好合适。”顿了顿,含笑道:“纪进才当年在礼部当过差!”   段沧海听的有些迷糊,正想询问,便在此时,听得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随即听得一个声音道:“禀太守大人,北方飞鸽传书,有密信送达!”   班云立刻出门,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只小纸片,呈给齐宁,齐宁接过小纸片,小心打开,凑到灯火下,扫了一眼,微转头看向班云和段沧海,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唇边不由泛起一丝浅笑,一字一句道:“北堂风入关了!”   入冬之前,楚国秦淮军团沿着淮河一线向北方发起了攻势,东齐水师在楚国的要求下,协助楚军越过了淮河,在淮河以北稳住了阵脚,与此同时,东齐数万精兵出马陵山,直扑北汉的定陶郡,齐楚两国形成钳形攻势,迫使北汉军队向后撤出近百里,这也是钟离傲先避开两国锐气的一种策略。   相比起楚国的攻势,东齐人的进展显然更为迅速,只用了不到十天,便攻下了定陶,继而兵锋直指城父郡。   东齐人想要趁这次联兵攻汉的机会,更多的掠取北汉的土地。   楚军兵分两路,分别向陈郡和巨阳发起攻势,但钟离傲显然是将汉军的主力用于抵挡楚军,楚军虽然兵临城下,但陈郡和巨阳的守军却是据城死守,楚军的攻势一度受挫。   驻守在潼关的西北军迟迟没有轻举妄动,只等到楚军在陈郡和巨阳陷入苦战,屈元古终于统帅西北虎狼之师出潼关,直扑向洛阳。   齐宁这时候没有心情过多地去关注岳环山和钟离傲在沙场上的龙争虎斗,也没有心思去关心隆泰是如何部署楚军偷袭东齐,眼下对他来说,要跨过的难题就是面前如同巨龙一般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秦岭山脉。   远远望过去,秦岭巍峨连绵,远山云雾缭绕,空谷幽静。   云横秦岭家何处?雪拥蓝关马不前。   齐宁既知道北汉也在子午道设下了关哨,自然就打消了强过子午道的心思,能够穿过子午道的唯一办法,就只能是扮作前往咸阳的使团。   使团除了班云派人挑选的八名女子,另有四十名身手过人的勇士,这些人一半是段沧海从京城带过来的黑鳞营武士,而另一半则是班云手下的近卫。   身处汉中前线,难保北汉人不会派出刺客,所以班云身边一直都拥有一群悍不畏死却又战力惊人的近卫,这些人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勇之士,心理素质也都极为过人。   齐宁无法以使者的身份亮相,扮作了一名随侍跟在纪进才身边。   纪进才年近五十,身形清瘦,长须飘飘,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儒士,班云推荐此人扮作使者,齐宁第一眼看到纪进才,便知道班云的推荐果然没有错。   纪进才有一双一看就显得十分精明的眼睛,但整个人又显得内敛,看上去十分有涵养,得知自己的任务之后,两天没有出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队伍总共有四辆车,前面两辆马车坐着八名女子,而后面两辆车则是装着美酒和几箱古董珍宝。   一行人从子午道口进入秦岭山脉,很快齐宁便知道子午道的情况比之自己预想的还要困难得多,一开始他还只以为子午道只是道路狭窄,但进入子午道之后,道路狭窄自不必说,更让他无奈的是这条所谓的狭道,实在称不上道路,乱石成堆,崎岖不平,偶尔出现一段平坦的道路,但没走多远便又会是乱石挡道,有些地方马车根本无法通过,好在队伍勇士众多,时常会出现人抬着马车走。   齐宁知道这般下去,走不了多远,众人的体力都要耗在车辆上面,只是没有马车,那几名女子根本不可能徒步穿行,若是让兵士背着几名女子前行,几名少女少妇又都是良家女眷,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段歇一段,而且这条狭道时宽时窄,宽敞时并排走上三五辆马车也是无妨,但一窄起来,有些地段也只堪堪走过一辆马车。   穿行在子午道中,终日都显得十分昏暗,只因为两边高山耸立,即使晴空万里,却也难以将日光投射下来,有时候齐宁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就宛若队伍已经被怪兽吞食,一群人正在巨怪的肠子里行走一般,而且山道内寒气袭人,幸好带足了衣衫,否则实在难以确知那些女子是否真的能坚持下去。 第一一八三章 狭道受阻   队伍在子午道走了一天,却似乎并没有走多远。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本来穿行子午道就是件极痛苦的事情,更痛苦的是第二天黄昏时候,又一场大雨降下来,这日头照不到峡谷里,可是雨水却是见缝插针打下来。   纪进才事先倒是有准备,让大家都带了蓑衣斗笠,人可以用蓑衣斗笠挡雨,道路却是不能,被雨水浸湿的道路自然更是难行。   雨势渐大,齐宁瞧见前面有一道岩壁向外凸起,下面就形成一个避雨的所在,让众人赶着车子先过去避雨,又吩咐人分发了干粮食用。   摘下斗笠,看着细密如同帘子般的雨水从天而降,齐宁微摇摇头。   “爵爷,这边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用担心。”边上纪进才走进过来,递给了齐宁一只水袋子,“爵爷喝点水。”   齐宁接过水袋子,笑道:“纪主薄是文人出身,这次却要受此折腾,是否不适应?”   “没有。”纪进才摇头道:“卑职打心里感激爵爷。”   “哦?”   “卑职年近半百,入仕以来,也没有干下什么大事。”纪进才认真道:“如果这次追随侯爷,真的能够打通子午道,我们顺利攻下咸阳,卑职恐怕也要名声大振了,卑职不求才,但是求名,一直以为这辈子只能是籍籍无名,却不想爵爷竟然给了卑职这样一次机会,卑职心中很是感激。”   齐宁笑道:“那纪主薄可想过,若是出了疏漏,非但打不通子午道,恐怕咱们性命也是不保。”   纪进才哈哈一笑,道:“要做大事,自然是要担风险的,可是这次无论冒怎样的风险,那都值得。”微微凑近,低声道:“爵爷看一看这些弟兄,看看他们的神情。”   齐宁左右看了看,只见众兵士三五成群在一起,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有说有笑,气氛倒是颇为欢快。   艰难的行程,显然并没有让众人意志消沉,反倒是以苦为乐。   在进入子午道之前,众人自然不知道齐宁的真实意图,还真以为是要作为使团前往咸阳,但进入子午道之后,齐宁已经召集过众人,将此行的目的告之了大家。   齐宁身先士卒,亲自在使团之中作为先锋,就是要为袭击咸阳的兵马打开一条通道。   他当然很清楚,要打通狭道,仅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绝技无法做到,这支使团的每一个人都关护计划的成败,而且所有人都要上下齐心,若是将此事隐瞒下去,众人对计划一无所知,那么一旦行动起来,连自己人也会陷入迷茫之中,是以齐宁不但将计划告之了众人,还做了十分周密的分配。   “大伙儿知道这次很凶险,可是爵爷亲自上阵,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纪进才感慨道:“而且能够被爵爷挑选进来参与这次行动,是每一个人的荣耀,也是大家建功的大好良机,大家自然不会因为道路艰难便心生退意。”   齐宁心中一阵舒畅,笑道:“纪主薄,本来我对这次行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现在忽然觉得,无论北汉人有多少阻挡,我们都能够轻易扫除。”   雨停之后,众人也是恢复了体力,继续前行。   又走了两天,终于瞧见了设在狭道之内的卡哨,北汉人在子午道设有卡哨,楚国这边同样也设下了卡哨。   卡哨是设在极为狭窄的地段,用巨石垒砌成五六人之高的厚墙,石墙上方又设计了放置箭弩的垛口,日夜轮流有三名兵士在上方戒守,而其他兵士则是分落在石墙后方,距离石墙不到五百米,建有一处高高的瞭望塔,而且日夜都有燃烧的火把挂在一旁,齐宁知道那瞭望塔的在卡哨的作用异常重要,不但可以远远眺望狭道远方,注意敌情,而且一旦发现敌踪意图攻打卡哨,瞭望塔便会点燃烽烟。   楚国这边每一道卡哨安排了一百名兵士,其实对小小的卡哨来说,这样的兵力甚至显得有些臃肿。   齐宁心知北汉那边的卡哨应该也如同这边一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毕竟在这狭道之中,以这样的格局建造卡哨最为合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齐宁花了一些时间将楚国这边的卡哨细细观摩了一番,随行的众兵士也都是仔细观察,大致闹明白了卡哨的状况,这日就在卡哨这边歇了一晚,次日一早,便即出发。   先前齐宁还担心这巨石成壁,该如何过去,这时候才知道,在这石墙底部,倒还有活动的石头,要用工具将巨石从墙面移开,就会显出出口来,一行人从洞口出去后,守兵立刻又将那洞口用巨石堵了起来。   齐宁心想这道路守卫的如此森严,楚汉两国又历来是死地,双方在贸易上很少有往来,看来北堂风绕道汉中前往咸阳以及柴伯忠从咸阳去往建邺,都并非从这里通行,应该是翻越秦岭过去,这倒是花了极大的功夫。   军队自然是无法翻越秦岭,但是几个人轻装简行,要翻越秦岭倒也并非不可能。   行了不到十几里地,便又出现了第二道卡哨,齐宁顺利通过后,又隔了十来里路,便到了最后一道卡哨。   从最后一道卡哨出去,前方就再无保障,随时都可能有北汉人的埋伏。   又行一日,黄昏时分,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卡哨,卡哨上方飘着“汉”字旗,正是北汉人在狭道内修建的卡哨。   齐宁事先已经清楚,北汉人在这狭道之内只是设了两道卡哨,比楚国这边少一道,不过对方用巨石堆砌的壁垒明显比楚国这边要高出不少。   虽然距离还有一段路,但齐宁目光锐利,明显看到有不少身影出现在墙头上,张弓搭箭。   纪进才知道该是自己显示作用的时候,抬起手,身后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纪进才这才整了一下衣衫,孤身向那边走过去,齐宁则是距离两步,跟在了纪进才身后。   快接近卡哨,墙头已经有声音厉喝道:“来者何人,再进一步,立刻射杀!”   纪进才抬起一只手,向墙头挥舞了几下,高声道:“大楚使者要前往咸阳拜见!”   墙头沉默一阵,很快,便见一人微微探出头来,冷笑道:“大楚使者?你我两国正在交战,你们派出使者前来,是要自投罗网吗?”   “三皇子派人前往我国,与我大楚缔结了盟约。”纪进才高声道:“我主感念三皇子之诚,特派我等回礼。”   “盟约?”   “这里有盟书!”纪进才大声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粗声道:“老子是把守这里的曹英,你说你们是大楚使者,老子倒觉得你们是大楚的探子。”竟是拔出刀来,刀锋指向纪进才:“老子的任务,是把守此处,不许楚国的一只苍蝇飞过去,你们赶紧滚回去,今日老子心情好,留你们性命。”   齐宁却忽然上前,从背后取出弓箭来,二话不说,对着墙头一箭射了出去。   齐宁一射箭,墙头上的弓箭手想也不想,十数支箭矢直往纪进才射过来,齐宁一箭射出,却迅速拔出腰间的佩刀,身形敏捷,早已经护在纪进才身前,刀光闪动,却是将射过来的箭矢尽数打开。   齐宁那一箭射上墙头,余力便消,落在地上,曹英瞧了一眼,见到箭杆山裹着纸张,俯身拿起,取下了那纸张,打开扫了两眼,皱起眉头,抬起手,众箭手立刻停了下来。   一阵沉寂过后,曹英才向这边沉声道:“你们当真是楚国的使者?”   “我们不知三皇子是否对你们有过交代。”纪进才道:“但那份盟书绝无虚假。”指着后面的几辆马车:“这些都是我主赐给三皇子的厚礼,只盼与三皇子修好,等得三皇子攻下洛阳,登基为敌之后,两国便将化敌为友,睦邻友好。曹将军,此事关乎你我两国的交好,还请斟酌。”   那曹英不过是小小一名校尉,远当不得什么将军称呼,但纪进才这般称呼,却是让曹英十分受用,脸色微缓,沉吟了一下,才道:“如今正是战时,就算是使者,那也不可经过此处。军令在身,若是有一名楚国人从此处经过,老子就要赔上脑袋,你们要去咸阳觐见三皇子,这事儿我会让人禀报咸阳,只不过却不能给你们放心。”   “曹将军,我们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去往咸阳,难道就此无功而返?”纪进才高声道:“如此我们实在无法向皇上回旨。”   “如何回旨,关老子屁事?”曹英没好气道:“你们若真有诚意,将礼物都留下,我会派人一个不少送去咸阳,至于你们的人,一个都不得过关。”   纪进才转过身,向齐宁使了个眼色,齐宁立刻转身,向后面不远处的队伍挥挥手,很快,就从最前面的一辆马车走下来两名妍丽多姿的女子,戴着面纱,看不清样容,但身形窈窕,在这鸟不拉屎的狭道之中,瞬间便吸引了墙头众兵将的目光,一个个都是盯在那两名女子妖娆多姿的娇躯上,难以移开。 第一一八四章 知彼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卡哨的汉军未必是君子,但是对这些有时候半年都不曾见到一个女人的守兵来说,眼前陡然出现几个艳丽的女人,那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住诱惑。   当兵三载,母猪都成美女。   更何况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女人是从汉中秘密挑选出来,即使是终日在花丛中混迹,也未必不会动心。   “曹将军,这次我奉了皇上旨意,要往咸阳送去几名美人。”纪进才道:“这其中还有两名是特意送给屈大公子作为侍妾的美人,他们出自我大楚贵族,本意也是为了让两国有姻亲之好,鄙人出自礼部,有些礼节还是免不了的,若是就此将她们交给曹将军送去咸阳,这.....!”没有继续说下去。   屈满宝好色之名,不敢说天下皆知,但在西北那是人尽皆知。   为了美色,在屈满宝手底下可没少流血。   曹英一时也搞不清楚纪进才所言是真是假,心里多少还是存有戒备之心。   “校尉,前番柴军师从这里秘密出关,咱们当时不敢多问,现在看来,确实是去了楚国。”将曹英犹豫不定,边上一人凑近低声道:“这人说柴军师过去与楚国结盟,未必是假,而且你看他们拢共也就几十号人,还带了不少礼物过来,应该真的是要去向三皇子回礼。”   曹英低声道:“非常时刻,务须小心谨慎,若这帮人意图不轨,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咱们可是人头落地。”   “他们能闹出什么花样?”边上那人贴近曹英耳边道:“校尉,这老家伙说有美人是送给大公子,这事儿可不一般。你想想,如果今日真的得罪了这伙人,到时候那两个美人得了大公子的宠爱,在大公子耳边该咱们一状,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曹英一想到屈满宝喜怒无常的性情,也是有些心悸,低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放他们入关。”那人低声道:“不过将他们的兵器都收缴了,既然是使团,又不是交兵,他们也没有必要带着兵器上路。”   曹英颔首道:“所言极是。”这才冲着下面叫道:“既然是要去向三皇子回礼,我们可以放你们过关,只不过你们的兵器都要交出来,不得带兵器上路。”   纪进才道:“曹将军,我们随身携带兵器,也是为了防止意外,若是交出兵器,一旦遇到危急情况,岂不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从这里去往咸阳,一路上太平无事,有什么意外情况?”曹英道:“你们若真是担心,我这边派几个人送你们去咸阳,一路保你们平安就是。”   边上那人也叫道:“你们是使团,为了两国盟好而来,还要带什么兵器?”   纪进才犹豫了一下,终是道:“既然如此,就按照曹将军之言,我们交出兵器。”   曹英心想对方既然如此痛快交出兵器,看来还真是使团,否则若对方真有什么图谋不轨之心,绝无可能如此痛快就答应将兵器交出来。   果见到纪进才回到队伍里吩咐一番,一众人都是解下了身上的佩刀,其中包括齐宁在内的几人甚至将背负在身上的弓箭也都解下来,全都送到了石墙下面堆在一起。   曹英这才吩咐人下去花了些时间打开了石墙的入口,先拍派了兵士出来将兵器全都搬了回去,这才向纪进才这边示意可以入关。   纪进才在前领路,队伍成一条长蛇般进了卡哨内,虽然已将兵器交出,但北汉兵士却还是十分戒备,都是紧握刀柄。   曹英已经从墙头下来,纪进才拱手笑道:“多谢曹将军通融。”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塞到曹英手中,笑道:“这是一点小小意思,回头曹将军代我请弟兄们喝杯酒。”   曹英也是痛快,踹起银票,扫了众人一眼,这才走到马车边上,瞧了纪进才一眼,忽地探手掀开车窗帘子,便瞧见里面坐着几名女子,曹英陡然掀开窗帘,那几名女子立刻都是低下头去。   曹英嘿嘿一笑,放下窗帘子,又瞧见后面有车子拉着大箱子,走过去道:“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里面都是古董字画,一些是从皇宫之中赐下来的珍宝,有些是送给三皇子,有些是送给屈老将军。”纪进才笑道。   曹英道:“打开看看?”   纪进才皱眉道:“曹将军,这于理不合吧?你自己也瞧见,这些箱子都是有封条,只有到了咸阳才能打开。”   “本将有军令在身,即使有人过关,也要细细检查。”曹英道:“打开箱子,让我们检查一下。”   纪进才盯着曹英,片刻之后,忽然道:“回国!”返身便要往回走,齐宁等人立刻作势便要回转,曹英一愣,顿时有些急了,拦住道:“这是什么意思?”   “曹将军,本官好歹也是大楚的使臣,顾念两国盟好,你让我们交出兵器,我们也没有废话,为了让你好当差,所有的兵器也都交了。”纪进才冷声道:“现在你们明知道这箱子帖有封条,却还要我们打开箱子,强人所难,莫非我大楚使团就任由你们摆布?我是大楚使臣,也要维护大楚的国体,既然曹将军坚持要检查,本官就只能回国,向皇上禀明一切,想来皇上念及我顾念国体,虽然没有前往咸阳,也会对我从轻发落。”挥手道:“走!”   曹英顿时慌了神,暗想自己小小一名校尉,真要是因为自己让楚国使团掉头而回,到时候咸阳那边追究下来,只怕株连九族都不够,忙道:“罢了罢了,你也别生气,我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既然有封条,我也不难为你了。”   纪进才这才轻哼一声,吩咐道:“走!”   曹英道:“我这边给你们派五个人,护送你们去咸阳。”当下点了五人跟随队伍一同前往咸阳。   齐宁入关之后,早就不动声色观察四周的情况,他第一个要找的就是瞭望塔的所在,如同自己先前所估测,北汉人这边的卡哨确实与楚国那边大致相仿,距离石墙不过一百来步远,便有一座瞭望塔矗立在那边,瞭望塔上也是点着火把,以方便烽烟传讯,塔上有两名哨兵,手握长弓。   哨内目前所见,大概有二三十人,兵力倒是不多,不过一个个虎背熊腰,浑身上下弥散着西北人的剽悍气息。   齐宁心知对方应该不止这些人,附近应该还有兵士。   挑选出五人之后,纪进才忽然吩咐人从车上搬了一坛酒过来,送到曹英面前:“曹将军,这是宫里珍藏的美酒,特意送去咸阳,留一坛在这边,你也尝尝。”   当兵不饮酒的凤毛麟角,这曹英更是嗜酒之徒,但平日里饮的也只是十分粗制的酒水,区区一个校尉,又何曾饮过宫中美酒,心中大是欢喜,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接了过去,捧在怀中,眉宇之间满是欢喜之色。   纪进才也不耽搁,一挥手,队伍继续向北而行。   队伍走出不过两里地,齐宁便看到路边建有一排小木屋,这里地势略显宽敞,小木屋贴着山壁而建,齐宁便知道这应该就是卡哨守兵的营房。   营房里确实有一些兵士,看到队伍过来,营房里的兵士都被惊动出了来,齐宁扫了一眼,营房这边也有十来人,有几人腰间系这围裙,而且其中一间屋子的屋顶上竖着烟冲,一看就是厨房,守军的伙食应该就是着落在这边。   他这时候确定了这边的人数,加起来大概有四五十人之众,人数并不多。   队伍从那排木屋前走过,五名被派来领路的兵士和营房那些兵卒打了招呼,说明了情况,队伍也不停留,继续往前走,走出四五里地,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纪进才向一名兵士问道:“前面是否还有卡哨?”   “往前再有二十多里地,还有一处卡哨。”一名兵士道:“要赶到那边,估摸要到半夜了,前面有一段路崎岖难行,要耽搁时间。”   纪进才微微颔首,道:“干了一整天的路,大伙儿也都疲惫了,再往前走两里路,大伙儿就先歇着吧。”   那几名汉兵也不疑有他,道:“前面还真有一处宽敞些的处所,在那里歇一晚,等天亮再走也好,晚上看不清楚道路,一不小心便要折了脚。”   往前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一处颇为宽敞处所,纪进才吩咐众人停了下来,又向众人分发了干粮。   那几名汉兵领了干粮,吃饱喝足之后,见到使团中不少人已经席地而睡,有些人则是靠坐在石壁边谈笑,这几名汉兵也不凑过去,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百无聊懒之间,两三人也都斜躺在地上睡去,没过多久,剩下两个人也已经是昏昏欲睡。   齐宁用过干粮之后,一直靠在石壁边闭目养神,许久之后,听的身边有动静,睁眼瞧过去,只见到纪进才已经靠近过来,压低声音向自己道:“爵爷,他们都睡了!”   齐宁扭头望向那几名汉兵,这时候天色昏黑,狭道之中,能见的距离更是极短,但齐宁目力惊人,见到那几人果然睡过去,目光冰冷,轻声道:“快到时辰了。”伸手到皮靴中,已经取出了削铁如泥的寒刃握在了手中。 第一一八五章 杀人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齐宁没准备要放火,却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杀人的不只是他,随行的众勇士先前故作歇息,有人故意躺下,本就是演给那五名汉兵看,这些勇士都已经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人心从众,如果众人迟迟不睡,那几名汉兵也绝对没有什么睡意,可是当一切都静下来,所有人都睡去,甚至有人还打着呼噜,那几名汉兵想不睡也难了。   齐宁入关,虽然将弓箭佩刀都交了过去,但曹英却终究没有搜查每一个人的身体。   大刀长弓没了,但其中却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身上藏有匕首。   齐宁的寒刃藏在靴子之内,更是难以被人察觉。   仅仅只是通过卡哨,这当然不是齐宁亲自出马的目的。   即使一路畅通,这几十号人真的穿过了秦岭,又能在西北大地折腾出什么来?   齐宁要做的是彻底将卡哨摧毁,不留一个活口。   段沧海统帅着楚国精兵就在齐宁后方,仅仅比齐宁晚出发两天,如果无法摧毁卡哨,那么后面的兵马自然就无法通过子午道。   出发之前,齐宁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安排,一直等到率队进入了子午道,齐宁才将详细计划告诉了手下众人。   虽说随队的这些勇士都是以一当十的悍卒,但齐宁却并没有计划一入卡哨立刻对汉兵发起袭击。   他知道即使汉兵相信了这支队伍是去往咸阳的使团,但也不会掉以轻心,事实上也确实如他所料,入关之后,曹英那伙守兵也确实没有放松戒备,如果当时动手,即使能够将那几十号人尽数斩杀,但己方这边也一定会有损伤,而且当时也没有完全摸清楚对方在卡哨到底有多少人,是否还有隐藏的兵士,自然是不可轻举妄动。   现在对卡哨那边的情况已经完全摸透,趁着夜色掉转头去,趁对方疏于戒备,发起突然袭击,如此一来,自己这边的损伤当然可以降到最低。   齐宁如同鬼魅般摸到那几名汉兵边上,发现四名汉兵都已经睡熟,倒是有一名汉兵微微翻身,还没有睡熟,也是无巧不巧,那兵士倒是没有感觉到齐宁偷偷靠近过去,但是这一翻身,半眯着眼睛瞅见一道影子靠近过来。   他身在最前线,警觉性当然不是寻常的兵士可比,虽然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状况,但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抓佩刀,一只手刚伸出,却感觉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多想,咽喉一阵刺疼,锋刃已经是直刺入他喉头之中。   出手的自然是齐宁。   齐宁今日之武道修为,已经可以和江湖山一等一的高手过招,区区一名兵卒,若论武道,在齐宁眼中几乎与蝼蚁没有什么区别。   寒刃削铁如泥,这一刺干脆利落,刺入喉头之后,迅速拔出,鲜血从那刀口处喷出,齐宁也不多看一眼,拔出匕首之后,刃锋顺势往边上一划,瞬间又割断了另一名躺在地上的兵士喉咙。   这不是比武较量,齐宁当然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   五名汉兵除了第一人还有所察觉,剩下四人几乎都是在睡梦中就被割断了喉咙,齐宁下手干脆利落,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什么同情心。   解决掉五名汉兵,纪进才等人也都早已经起身来,他迅速往马车边走过去,而众兵士也向马车围拢过去,纪进才过去一把撕开一只箱子的封条,打开箱盖,上面盖着一层黄绢,掀开黄绢,下面却是稻草,纪进才沉声道:“大伙儿取兵器。”伸手到巷内,竟是从里面拿了一把大刀出来。   大刀并无刀鞘,刀口异常锋锐。   众人也不废话,排着队各自从巷子里取出兵刃,这箱内塞了稻草,本就是担心马车行驶颠簸之时,里面若无稻草遮掩,兵器相撞会发出脆耳声音,如此自然会引起卡哨的汉兵警觉。   事先齐宁已经料到汉兵绝不可能让队伍带着兵器进入,收缴兵器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以就想过将兵器藏于何处。   汉兵会不会搜身,事先当然无法确认,即使不搜身,那些大刀也绝无可能藏在深山,对于每天和刀剑打交道的兵卒来说,别人身上是否藏有刀具,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齐宁也想过将兵器藏在几名女子乘坐的马车之中,但那也并不安全,没有人能保证汉兵不会检查马车。   倒是纪进才最后建议干脆就将兵器放在箱子内,外面贴上封条,毕竟关乎到两国的关系,汉兵倒未必真的敢强行打开箱子,如果汉兵实在坚持,大可以掉转头去,以回国作为威胁,纪进才判断区区几名守兵绝不敢因为自身的原因而导致楚国使团回转,齐宁最终采纳了纪进才的意见,而事实上纪进才这一招也确实奏效。   “你们都瞧见了卡哨的瞭望塔所在。”齐宁聚拢众人,低声道:“我们这次行动,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瞭望塔上的守兵,以免他们放出讯号。”   “爵爷,小的仔细观察过,瞭望塔上点有火把,若是在白天,应该是以烟火为号。”边上一名年过三旬看起来颇为老成的兵卒道:“除此之外,在瞭望塔的北角,放着一只牛角号,如果不出意料,那牛角号也是传讯所用,夜里放出烽烟也无人看见,所以他们可以定会吹响牛角号通知下一道卡哨。”   又一人道:“爵爷,那牛角号小人见过,也听人说起过,一旦股足了气力吹起来,声音可以传开很远。”   “不错。”齐宁拍了拍那人肩膀,道:“所以咱们不能给他们传递讯号的机会。”问道:“班太守说你们中间有几人箭术了得,百发百中,是哪几位?”   先前说话那汉子已经道:“爵爷,班太守派小的过来,就是担负射杀哨兵的任务,箭法谈不上百发百中,不过先前在那边,小人做了估算,两百步之内,小人有信心将瞭望塔上的哨兵射杀。”   齐宁笑道:“原来你的箭法就很了得,是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秦剑!”那汉子忙道:“不过不是弓箭的箭,是长剑的剑。”   齐宁笑道:“这名字倒是很有杀气。”   “小人的父亲是铁匠。”秦剑挠了挠脑门子,憨笑道:“小人出生那天,父亲刚好铸了把铁剑,所以就给小人取名秦剑。”   行动在即,众兵士虽然骁勇悍战,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陡然听得秦剑这般说,众人都为之莞尔,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还有谁对自己的箭法自信?”   众兵士互相瞧了瞧,沉默一下,从后面挤上一个人来,向齐宁拱手道:“爵爷,陆亢愿意效命。”   齐宁看向那人,笑道:“有你出马,万无一失。”   这陆亢齐宁却是认得,当初齐宁夺下黑鳞营统领之职,重组黑鳞营,段沧海立刻召集黑鳞营残部,黑鳞营当年与北堂庆手下的血兰军血战,几乎全军战死,剩下来不过几十人而已,这些存活下来的勇士也被朝廷做了妥善安置,分派到各地担任将官,段沧海召集书信发出,那些黑鳞营的旧部立刻都辞官集结,跟随着段沧海和赵无伤一起重建黑鳞营。   这陆亢本已经是长水校尉,也是辞官重回黑鳞营,一直协助段沧海训练黑鳞营的兵士。   这一次齐宁前来西川,段沧海从黑鳞营抽调了一百名精锐随行,陆亢也在这其中。   齐宁带队入子午道,手下领了四十人,一半是班云挑选出来的当地官兵,这些人都有山地作战的经验,而且骁勇得很,是以将他们编入其中,而另一半人则是黑鳞营的人,那一百人本就是黑鳞营中的精锐,段沧海顾及齐宁的安危,从那一百人中抽调出的二十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陆亢是黑鳞营旧部,当年在沙场上血战无数,当年能够被编入黑鳞营的人都是能骑善射,刀枪皆通,多年过去,陆亢虽然年近四旬,但手上的功夫却没有落下。   陆亢一拱手,向秦剑笑道:“秦兄弟,瞭望塔上有两个人,到时候你我同时出手,一人解决一个,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秦剑知道陆亢是齐宁从京里带来的人,但却不知陆亢是黑鳞营的人,更不知道陆亢过往的经历,但一看陆亢就知道这人不简单,也拱手道:“听你吩咐。”知道陆亢是齐宁的人,自己一个地方上的兵卒当然不能与之相比,所以言词都是十分客气。   “两位,弓箭藏在另一只巷子里。”纪进才忙道,他也知道今晚的行动,射杀瞭望塔上的两名哨兵事关成败,任务既然着落在这两人身上,对这两人也就显得颇为客气。   齐宁瞧见纪进才也是握刀在手,笑道:“纪主薄,你和几位姑娘就留在这边,我再给你留下两个人保护,其他人都随我去拿下卡哨。”   “爵爷,卑职虽然是文吏,不过平日里也略微练些刀法。”纪进才立刻道:“咱们人手也就这么多,多一人多份力,卑职.....!”   齐宁微笑道:“各司其职,纪主薄切莫误会,我并非是瞧不上你的武功,而是你假扮使者,后面的路还长,若有一点闪失伤到哪里,后面反倒有些麻烦,我们今晚突袭过去,人手足够,不用担心。”   纪进才心知齐宁也是为了自己好,点头道:“那卑职就在这里等着爵爷和诸位凯旋而归。” 第一一八六章 袭杀   边军苦,这是当兵的都知道的道理。   其实比起镇守在北方边陲的边军,守卫在秦岭狭道的官兵只觉得自己比他们还要苦上数倍,每日里的活动范围就在卡哨附近,而且军规森严,驻守在狭道的官兵既不能饮酒,更不能接近女色。   不能饮酒是怕误事,但有人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不能近女色。   驻守北疆的边军虽然也是严禁饮酒,但朝廷每年都会往边疆发配罪妇,可是在这卡哨,终年都难得见到一个女人。   狭道内的守军半年轮换一次,这半年对每一个人都是煎熬,而且谁都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是身处在前方,谁也不知道楚国人什么时候会突然冒出来。   唯一让守兵欣慰的是,他们拿的军饷应该远超过北方边军,看在银子的面子上,也只能在这里忍耐下去。   曹英今天心情算是不错,卡哨身处在秦岭之中,四周只有参天耸立的高壁,就算怀里揣满了银子,想要买一坛酒也是痴人说梦,而曹英却偏偏是个嗜酒之人。   嗜酒而不得,当然是一种煎熬,今日楚国使团很讲究,给自己留下一坛酒,曹英恨不得当场就开封开怀畅饮,却强自忍住,等到天黑之后,叫了两三个人一起,虽然是少斟慢饮,但不到一个时辰,酒坛见底。   曹英想过这坛酒独自饮用,但也知道若真的吃独食,说不准这事儿就有人捅出去,将关哨内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色拉在一起,大家一起饮酒,也就不用担心日后会惹来麻烦。   酒是好酒,饮的时候酒香扑鼻,可是这美酒后劲却是不小,换做以前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几个月滴酒不沾,今日突然饮下来,几人便感觉有些醉醺醺。   曹英虽然酒醉,却还是没有忘记职责,吩咐手下严密戒备,不可有丝毫疏忽,本想着回营房歇息,但是脚步虚浮,走路摇摇晃晃,倒也不想让人搀扶,只让人取了毯子,就在石墙边山的干草铺躺下,其他几人也是如法炮制。   曹营醉酒沉睡之时,齐宁却已经带着人摸到了营房这边。   秦岭狭道之内的戒备毕竟不同寻常,虽然已经是半夜,营房这边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但还是安排了两人值守,夜里两名兵士裹着秋装,一左一右在营房两头执勤守夜。   齐宁领着几十号人如同暗夜中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摸到营房附近,营房外面挂着灯笼,在夜风之中摇摇晃晃。   两名执勤的汉兵显然是白天已经睡过,并无疲态。   一群人矮着身子在距离营房不远处的石堆后面停下来,陆亢手握长弓,背负箭盒,凑近过来低声道:“爵爷,我和秦剑先将两名守夜的射杀,然后大家再动手。”   齐宁心想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低声道:“一切小心。”   陆亢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回过身,向身后紧跟着自己的秦剑做了个手势,秦剑微微点头,两人伏在地面,缓缓向营房那边靠近过去。   齐宁握着刀,和众人一起等候。   陆亢和秦剑都是箭中老手,出箭之前,自然是对距离要有足够准确的判断,这狭道内白天就昏暗的紧,夜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好在有那灯笼指路,倒是帮了两人大忙,秦剑先到了适合的位置,陆亢低声向秦剑交代两句,这才继续往前摸过去,要去对付另一人,秦剑卧在地上,注意这陆亢那边的动静,瞧见陆亢移动十来步远停下。   秦剑立时半跪着身体,弯弓搭箭,他身在漆黑之中,而且做了掩护,汉兵那边也根本没有注意这边的动静,只是他却并没有立刻放箭,而是等着陆亢的那边讯号。   两名汉兵值夜,要做到万无一失,自然是要同时出手,在瞬间让两名汉兵同时毙命。   秦剑将箭矢对准了一名汉兵,手指稳健,一阵夜风吹过,忽听得一声并不太响亮的口哨声响起,秦剑再不犹豫,手指一松,利箭如同刺穿空气,直往那名汉兵射过去,而陆亢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放箭,那两名汉兵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很快“噗噗”两声,两支箭矢也几乎是在同时各自没入一名汉兵的喉咙,贯穿脖子。   两名汉兵哼也没有哼一声,都是栽倒在地。   齐宁见得两名汉兵倒下,再不犹豫,一挥手,率先往营房冲过去,身后一众勇士如狼似虎,这一排营房共有六间屋子,齐宁事先已经心里有数,他这边加上自己总共是三十九人,除了自己这一队是九人,其他五队每队六人,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应付的是哪间屋子,迅速摸到屋前,并没有立刻破门闯入禁区,各自在窗口确定了屋内的情况,这才看向齐宁。   齐宁微微颔首,各队便都有人靠近到木门前,悄无声息地用匕首挑开里面的门栓。   这营房十分简陋,门缝颇大,要挑开门栓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有两件屋子甚至没有上栓,等到门栓挑开,各队都向齐宁这边做了一个手势,齐宁抬起手,往下做了一个切割的动作,众人再不犹豫,轻轻推开门,鬼魅般摸进到屋内。   齐宁脸色冷峻,片刻之后,听得其中一间屋内传来一声怪叫,但那叫声也在瞬间便戛然而止,片刻之后,各队人手先后从屋子里出来,到得齐宁面前禀报。   已经是半夜,又加上天气寒冷,营房里的汉兵早已经沉沉睡去,众人摸进去在汉兵睡梦之中便将之解决。   只是其中有一间屋内出了一点小小状况,一名汉兵半睡半醒,察觉有人摸进来,想要叫喊,却瞬间被砍断了喉咙,那也正是齐宁刚才听到的那声怪叫。   营房这边总共有十六人,其实只是分睡在四间屋内,有两间屋内却是空无一人。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便解决了营房所有的汉兵,齐宁为了以防万一,吩咐众人又在营房四周检查了一遍,确定再无活口,这才重新整队。   这营房距离卡哨那边不过几里地,说到便到。   齐宁召集众人聚过来,低声道:“弟兄们都知道,皇上心忧天下,要一统江山,只有天下一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在受刀兵之苦。拿下咸阳,我大楚一统天下就指日可待,要拿下咸阳,今晚我们就必须拿下这道卡哨。”忽然停下来,笑道:“罢了,不说这些大道理了,你们听着,咱们打通子午道,拿下咸阳,以后荣华富贵你们享用不尽,无论是黄金美人还是光宗耀祖,我可以保证你们都可以得到,谁立下的战功越多,到时候得到的就越多,这话是不是听明白了?”   众人互相瞧了瞧,都显出笑意,一名兵士笑道:“爵爷,小的是土哈哈出身,要是立下大功,能不能娶个官家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光耀门楣!”   “官家小姐?”齐宁嘿嘿一笑:“要几个?你立下战功,我给你向朝廷请封,到时候自己先做个将官,等你做了将官,看中哪个官家小姐,你自己搞不定,直接告诉我,我来帮你搞定。”   众人更是莞尔。   “奋勇杀敌,日后共富贵。”齐宁握刀在手,“走!”   齐宁最直接的激励,让众人更是热血上涌,心想这次是跟随帝国公爷一起行动,只要奋勇杀敌,国公爷在旁那可是看得清楚,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小国公照着,还怕不能加官进爵?当下一个个更是如同虎狼一般。   卡哨这边已经是一片死寂。   石墙上面有四五名兵士执勤,点着几支火把,如同多少年来所做的一样,注意着狭道南边的动静。   在这里驻守的兵士,拿的饷银不少,责任自然也是十分重大,而且每一个人几乎都无数次被告知,也许十年八年从南边都不会有敌人来袭,可却绝不能因此有丝毫的疏忽大意,是以卡哨的兵士警觉性确实很强,但自从楚汉分别立国之后,秦岭的各条狭道几乎成了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即使是在楚汉最激烈的三年秦淮大战其间,楚国也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在秦岭狭道这边。   守兵虽然日复一日地强打精神履行着重复的任务,但骨子里却终究还是松懈了许多,谁也不会觉得楚国人真的会出现在眼前。   瞭望塔上的两名兵士穿着厚厚的棉服,他们站得高,自然也就成了夜风照顾的重点对象,虽然距离寒冬时节还有些日子,但夜风刮在脸上,还是让人感觉到了一股股寒意。   一名兵士靠在瞭望塔角落的木杆上,瞥了那牛角号一眼,心中有些疑惑,这牛角号在这边已经多年,却始终没有被吹响过,他甚至怀疑这牛角号是否还能吹响。   夜里执勤,可以分配到一些干粮作为夜宵,另一名兵士从小袋子里摸了一把炒豆子放进嘴里,伸了个懒腰,已经是半夜,还要挺上几个时辰才能轮换,若不是军令如山被调过来,再加上饷银可观,谁他娘的愿意跑到这鬼地方来守卫,他心里盘算着等几个月轮换离开这里后,是否要找找关系,不要再跑到这鬼地方来。   口里嚼的炒豆子越嚼越香,兵士忍不住又伸手抓了一小把,正准备放入口中,肩头却被拍了拍,扭头过去,却见自己的同伴皱着眉头,手指向下方指了指:“那是谁?”   那兵士忍不住顺他手指看过去,可是还没看到什么,却感觉喉头一堵,竟似乎有什么刺入自己的喉咙,他一时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感觉浑身上下在这一瞬间如同坠入冰窖,说不出的难受,眼角余光瞥见自一支箭矢没入到自己同班的脖子里,兵士瞳孔收缩,拼了气力抓住瞭望塔围栏,想要喊出声音,却什么也叫不出来,整个人软软地趴在了围栏上。 第一一八七章 夺哨   双箭齐出,一击而中。   瞭望塔上的两名守兵甚至没有看明白敌人是谁,就已经被射中了喉咙。   卡哨的守兵多年来已经习惯将注意放在卡哨外面的南方,谁也没有想到敌人会从背后偷袭而来,等汉兵发现情况,几十条凶悍的楚兵已经挥舞着大刀冲了上来。   没有喊杀声,但没有杀声反而更恐怖。   “敌袭,敌袭!”石墙之上的汉兵大声叫喊起来,连声喊叫,立刻让许多迷迷糊糊的汉兵们清醒过来。   守卫在卡哨的汉兵平日里当然会训练,一旦出现敌情,所有人也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但一直以来,汉兵训练的假想敌是从南边过来的楚人,若是南边楚敌出现,每一个人都会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可现在敌人却是从后方袭来,再按照之前训练的部署去做,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最让汉兵惊骇的是,来敌在第一时间便将瞭望塔上的两名哨兵射杀,这当真是要了命的事情。   瞭望塔上的哨兵被杀,那就无法放出任何的讯号,就算在这边喊破了嗓子,也不可能喊来任何援兵。   夜色之中来敌如同狼群一般,冲上前来,二话不说,挥刀便砍。   守卫在卡哨的官兵也就三十来人,在人数上根本不占任何优势,而且对方杀的这边猝不及防,汉兵这边还没做好准备,已经有数人被杀。   好在这些汉兵毕竟训练有素,一阵惊乱之后,已经有人厉声道:“弓箭手掩护,弟兄们不要慌。”   墙头上数名弓箭手弯弓搭箭,夜色之中,只见到人影闪动,一时间也不清楚哪个是敌人哪个是自己人,更要命的是当认准之后,对方便已经和汉兵厮杀在一起,箭手唯恐误伤同伴,也不敢轻易射箭,好不容易找到空隙射出几箭,对方却也都身法不弱,连连躲过。   曹英醉酒之后,睡得正酣,迷糊中依稀听到声音,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便听到身边有人叫道:“校尉,校尉,快醒醒,有敌来袭!”   曹英一听到“有敌来袭”四字,背心冒冷汗,瞬间酒醒,爬起身来,夜色之下,只见到人影交错,四周已经是厮杀成一片。   他立刻抬头看向瞭望塔,见到瞭望塔上两名兵士一动不动,心知不妙,拔出佩刀,喝道:“给老子挡住。”并不多言,向瞭望塔直冲过去。   他毕竟镇守在这卡哨,如果这卡哨被楚人得去,自己便将要担负全部罪责。   曹英知道军法无情,如果无声无息卡哨就落在敌人的手中,到时候上面问起罪来,自己的家小必然不保,可是如果自己能够及时放出讯号,让后面的卡哨知道有敌来袭,那么即使最后这第一道卡哨不保,甚至自己战死在此处,但家眷也将会平安无事。   他此时并无其他念头,只想爬上瞭望塔,吹响牛角号。   曹英的心思,身边的几名汉兵也是明白,立刻跟在了曹英身边,向瞭望塔冲过去,迎面冲过来两名敌人,曹英身后立刻冲上去两名汉兵挡住,是要为曹英争取时间。   曹英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带着两个人冲到了瞭望塔边,敌人那边显然也发现了曹英的意图,五六道身影向这边冲过来,准备阻止曹英,汉兵这边也是有明白人,数人也是迎上去挡住。   曹英和两名汉兵冲到瞭望塔下,立刻向瞭望塔上攀爬上去。   这瞭望塔有两道梯子可以攀爬向上,曹英率先在一边爬山,身后跟着一人也往上爬,另一名汉兵则是顺着另一边的木梯迅速向上攀登。   咻!   一支利箭破空疾来,没入那汉兵的后脖子,汉兵双手一松,已经从木梯滚落了下去。   曹英吃了一惊,却加快速度往上爬,忽地感觉眼前黑影闪动,心下一凛,随即从旁一阵寒气逼来,曹英扭头看过去,只见到一把大刀兜头向自己砍了下来。   曹英抬刀抵挡,眼见两刀相击,却不料对方手腕子一扭,那大刀却已经魔术般划了一个半圈,曹英还没看明白是什么招式,大刀却已经斜划而过,瞬间割断了曹英的脖子,刀口喷血,曹英整个人便从木梯向下滚落,撞在身下那兵士身上,两人都是如同滚石般滚了下去。   曹英欲图冲上瞭望塔,许多汉兵都是看见,夜里一群敌人来袭,虽然已经与对方交手,但许多汉兵兀自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是凭借本能抵挡厮杀,心里只盼着曹英吹响牛角号,这时候见到曹英也被人一刀砍了,万念俱灰,许多人心惊胆战,陷入绝望之中。   出刀砍杀曹英的自然是齐宁。   他知道瞭望塔上的守兵被射杀之后,其他人必然想着夺取瞭望塔发出讯号,是以冲过来之时,就守在了瞭望塔附近。   曹英被杀,汉兵战意全无,反倒是一众楚兵想着在小国公面前立下功劳,一个比一个凶悍,出刀毫不留情,这些人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兵,精锐中的精锐,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一群人杀过来,虽然谈不上是虎入羊群,但却还是占了压倒性的优势,汉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到最后甚至有人弃刀投降,但楚兵却是没有接受投降的意思,手起刀落,照样斩杀。   不到一炷香时间,卡哨便已经恢复了宁静,守卫在此处的汉兵无一幸免,有汉兵想要趁夜逃遁,也都被追山赶尽杀绝。   齐宁擦干刀口上的血迹,吩咐众人先清点人数。   今次夜袭,可说是大获全胜,但却还是有两名楚兵战死,另有四人受了伤,除此之外,其他人俱都是完好无损。   齐宁令人先将汉兵尸首堆积在一处,随后着众人将卡哨的入口打开,将四名受伤的兵士叫过来,道:”你们四个受了伤,立下了战功,回京之后,我必然会向朝廷为你们请功。”又向陆亢道:“陆亢,这四个受伤兄弟的名字,你都要记下来,还有,两名战死兄弟的名字也都要记着,回去之后,不但要厚葬他们,而且要对他们的家眷重重抚恤。”   陆亢拱手称是。   “你们四个就留在这里。”齐宁道:“两名战死兄弟的遗体先留在这里,等后面的人马过来,再派人送回汉中,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大军过来,在此之前,这座卡哨就交给你们看守,万不能出现任何状况。”   四名伤兵互相瞧了瞧,一人道:“爵爷,这里不会再有人过来,我们愿随侯爷继续前行。”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齐宁拍了拍那人的肩头:“不过你们几个有伤在身,前面还有一道卡哨,如果被他们发现你们身上的伤势,必然会起疑心,我们决不能冒险。你们今次已经表现的十分勇敢,也立下了让我十分满意的功劳,若还要立功,我一定会给你们机会,但不是这一次。”   伤兵心里却也清楚,齐宁所言不假,四人的伤势虽然不致命,但很容易就被看穿,在抵达下一道卡哨之前,根本不可能恢复,若是被下一道卡哨的汉兵看出破绽,确实会连累整支队伍,再不坚持,一齐跪下拱手道:“爵爷一路小心,我们在这里等着后队人马赶来。”   齐宁微微一笑,看着石墙已经被打开的入口,也不多言,挥手道:“走!”   今夜袭击,齐宁带了三十八名勇士过来,战死两人,伤四人,也就是少了六人,只能带着剩下的三十二个人回头和纪进才汇合。   纪进才这边倒是没有任何状况,等到齐宁回来,了解了一些情况,当夜队伍就在原地歇息,好让众人恢复体力。   次日一早,队伍继续前行,走到黄昏时分,便瞧见了子午道内北汉人的第二道卡哨。   队伍自然是故技重施,而第二道卡哨的汉兵对于楚国使团的突然到来确实感到十分诧异,但想着第一道卡哨都已经放过来,这边自然没有任何理由阻拦,却是比第一道卡哨更为顺利过关。   过关之时,队伍里的众人依然不动声色地观察卡哨内的布局,和前一道也并无太大的差别。   一切再次上演,而且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一次大家更是熟练,通过卡哨走了不过十来里路,队伍便停下来,等到夜色深沉,齐宁领着众人回头,先解决了营房里的汉兵,再直奔卡哨,依然是对卡哨的守兵发起了突然袭击,也依然是先解决了瞭望塔上的守兵,这一场厮杀依然是大获全胜,但齐宁这边依然是战死了四人,伤了七人,比之第一道卡哨的伤亡要惨重一些。   “爵爷,从这里往北行,再有三十里地,便可以走出秦岭,进入西北境内。”兵士收拾战场的时候,纪进才过来道:“据卑职所知,前面的道路会通畅不少,一天之内,便可轻松走出秦岭。”   齐宁微微颔首,道:“收拾过后,让弟兄们先换上北汉人的衣服。”抬头看着黎明将至的夜空,轻声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第一一八八章 满宝   咸阳位于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   咸阳是西北第一城,亦是西北的中心,北汉立国之初,西北动乱频起,汉庭屡次派出大军平定西北动乱,多年下来,西北大地上对北汉有威胁的势力几乎一扫而空,也正因为如此,北堂一族虽然率先在北方立国,却因为境内的动荡始终无法抽身南下征讨,因此也让萧氏一族有了足够的时间横扫南方,建立大楚帝国。   十几年前,屈元古被调任到西北担任镇西大将军,自此之后,屈家也就在西北落下了根。   屈元古能够被调任到西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裙带关系,其妹姿色过人,入宫之后,深得北汉先皇帝北堂欢宠爱,连连晋封,等到晋封贵妃之时,诞下皇子北堂风,而北汉皇后过世之后,北堂欢便即册封屈贵妃为皇后,屈氏一族立时就成了北汉风光无限的外戚。   也正是因为屈皇后的缘故,屈元古虽然才干平平,甚至庸碌无为,却还是平步青云,在仕途上节节上升,到最后甚至被晋封为镇西大将军,调任西北镇守西北各郡。   北堂欢下旨之后,倒有不少人上折子,奏请北堂欢收回成命。   其实许多人心里都清楚,北堂一族当年就是先楚帝国的外戚,起兵作乱,篡夺了皇位,如今却又重用外戚,难免要对屈元古小心提防。   只不过北堂欢本就是一位独断专行的皇帝,不知是因为对屈皇后太过宠爱所以并不在意人言,又或者是觉得屈元古才能庸碌翻不起什么大浪,屈元古顺顺利利地到了西北,而且一待就是十几年。   屈家在西北这十几年,没少折腾,一开始有西北官员暗地里向北堂欢上折子,参劾屈元古父子在西北胡作非为,不但盘剥百姓,而且豢养门客,可结果屈元古非但没有受到丝毫惩处,反倒是上折子的官员先后获罪,自此之后,屈家在西北更是有恃无恐,虽然都对屈家父子深恶痛绝,但却又无可奈何。   屈满宝本就是官家子弟,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欺男霸女的事情年轻的时候就没少干过,但多少还是有些克制,到了西北,仗着身为皇后的姑姑和身为镇西大将军的父亲,那更是肆无忌惮,在西北早已经是恶名远扬,谁也不敢招惹。   屈元古统兵入关,将次子带去军中,却是将长子屈满宝留在咸阳镇守。   屈满宝眼力并没有几个人让他忌惮的人,但唯一忌惮的就是屈元古。   屈元古行伍出身,性情粗蛮,教子无方,脾气来了,便是用马鞭抽打,屈满宝虽然目空一切,但却还是对屈元古心存忌惮,他在外面肆无忌惮,可是回到镇西大将军府,却还是颇为收敛。   等到屈元古离开,屈满宝便感觉一身轻松,血液翻滚,总想捣鼓点事情出来。   他在西北折腾多年,欺男霸女太多,倒已经提不起多大兴趣,反倒是盯住了屈元古的妾室。   屈家父子有着共同的爱好,那便是对美色充满了无穷的欲望,屈元古虽然年近六旬,但却有十几个小妾,而且无一不是娇艳动人。   屈满宝在西北但凡看上的女人,几乎很少有能逃脱他的掌心,唯独屈元古的女人他是不敢动弹,在镇西大将军府偶尔看到父亲那些妍丽多姿的小妾,屈满宝虽然心中痒痒的,却不敢染指,今次屈元古领兵入关,就算一切顺利,几个月之内那也是不可能回到西北,是以府中上下俱都由屈满宝照看,便是那些妾室,也都是交由屈满宝照料着。   屈满宝头两日还算规矩,可是到了第三天晚上,便偷偷钻进了屈元古最漂亮的小妾房中,霸王硬上弓将事情办了,那小妾委屈求全,自然不敢对外张扬。   连续几日之后,屈满宝便没了兴趣,又钻入了其他小妾房中,府里的妾室都知道屈满宝的性子,此人凶残横蛮,若真是抗拒了他,等不到屈元古回来,恐怕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   短短不到两个月,屈元古便有六名妾室硬是被屈满宝强霸,而且谁也不敢声张。   屈满宝夙愿得偿,自然是兴奋异常,在镇西将军府日日宣-淫,但此人不是长性,刺激的事情经过之后,很快就提不起兴趣来。   屈元古在西北镇守多年,府里豢养了诸多幕僚,这其中一部分是屈元古自己收留,却也有屈满宝搜罗的江湖异人。   他纵欲过度,这幕僚之中却有一人曾是道家子弟,精通炼丹之术,几年前偷偷向屈满宝献上丹药,服下那丹药之后,屈满宝便觉得龙精虎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于是这幕僚也便成了他身边的心腹,他在府中胡作非为,别人不知,但是这位道徒出身的幕僚却是一清二楚。   屈满宝在府中连续霸占父亲数位妾室,心中自然是难免得意,但这事儿却不敢对外声张,憋在心里却又难受至极,唯一可以透露的就只有这位幕僚。   咸阳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大,却阴雨绵绵。   虽说是留守屈满宝镇守咸阳,但咸阳各衙门自有官员维持,屈满宝根本用不着做什么,一切也都是有条不紊的运行。   他百无聊懒,躺在长椅之上,边上生着炉子,已经入冬,西北苦寒之地,气候恶劣,便是白天也是寒意渗人,但屋内却是微暖如春。   桌上摆满了瓜果酒菜,但屈满宝却是没有丝毫兴趣。   敲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声音:“大公子,前方有战报传来。”   “进来!”屈满宝这些时日日夜往父亲各个妾室屋内钻,纵欲过度,虽然服了丹药,但依然觉得身体没有力气,微坐起身来,便瞧见屋门被推开,那心腹幕僚进了来,转身将房门关上。   “道生,大军到了哪里?”   那叫做道生的幕僚正是向屈满宝进献丹药之人,脸上堆笑,手里拿着军报过来道:“大公子,捷报传来!”将那军报递过来,屈满宝伸出手,却没有去接军报,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壶嘴饮了一大口,这才道:“我最烦看东西,什么情况你说说就是。”   “大军入关之后,连克白阳、邵府两城。”道生在边上的椅子坐下:“而且这两座城都是小公子亲率兵马攻下,如今我军士气正盛,照这样下去,攻克洛阳那是迟早的事情了。”   屈满宝咧嘴笑道:“好,满英这小子倒是给我们屈家长脸。”   道生似笑非笑道:“大公子似乎很高兴。”   “当然高兴。”屈满宝道:“大军所向披靡,满英还立下了战功,我自然是高兴......,道生,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莫非我不该高兴?”   “大公子自然是该高兴,属下也是心中欢喜。”道生叹道:“可是.....大公子,恕属下直言,属下感觉若是照此下去,对大公子未必有什么好处。”   “好处?”屈满宝皱眉道:“西北大军拿下洛阳之后,拥戴北堂风登基,到时候我们屈家有拥立之功,北堂风不敢不重赏我们。父亲临走的时候,还说等他回来的时候,必然封王拜相。”   道生点头道:“属下其实和大公子想的一样,如果顺利拿下洛阳,三皇子必然会登基为帝,大将军功不可没,封个王爷也不算什么。”   屈满宝含笑道:“不错不错,我听说北堂昊那小子艳福不浅,收了几房国色佳人,我已经向满英交待过,等攻下洛阳,金银珠宝我不要,到时候将那些女人都给我带回来就是。道生,可惜你不喜欢女人,否则我倒可以赏你一个。”   “大公子可以得到美人,但小公子会得到什么?”道生微微一笑,满含深意道。   屈满宝一愣,笑容渐渐消失,道生凑近低声道:“大公子,一旦攻下洛阳,放眼天下,再无人能够与大将军相比功劳,而且三皇子登基之后,一招天子一朝臣,大将军必然会得到重用,甚至会被留在洛阳协理朝政。”抬手抚须,轻笑道:“三皇子年纪轻轻,大公子也知道,他在朝中的风闻并不是很好,只能依靠大将军的威望和兵马来震慑群臣,到了那时候,大将军虽然只是臣子,却完全可以决定朝政。”   屈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倒是和父亲说过,到时候如果一切顺利,掌控了洛阳,未必不能取而代之,他们北堂家本就是外戚,当初也是篡位而起,既然北堂家可以做皇帝,我们屈家为何不成?”   道生竖起大拇指道:“大公子雄心壮志,当真绝代英雄也,此等气魄,普天之下少有人及。”   “别说废话。”屈满宝道:“道生,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尽管明言。”   “这.....!”道生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公子,无论大将军是封王拜相,又或者真的自立为帝,总需要一个继承人的。”   屈满宝眉头一紧,粗声道:“我是长子,无论父亲是封王,还是自立为帝,到时候继承的人当然是我,这难道还有什么疑问?” 第一一八九章 手足相残   炉子里的火很旺,屈满宝眼中的火势似乎比炉火还要旺。   “大公子所言极是,按照祖宗的规矩,无论是立嫡还是立长,大公子都是当仁不让。”道生正色道:“若是不按照这规矩来,便坏了规矩。”   屈满宝虽然性情暴躁,却并非愚蠢,冷笑道:“你是想说,满英会对我的继承权有威胁。”   道生忙道:“属下不敢。”   屈满宝想了一下,才低声道:“你是我的人,有什么话尽管说出来,我不会怪你。”凑近道:“道生,你觉得父亲真的会生出将继承权交给满英的心思?”   “大公子,若是之前,绝不可能有此等情况发生。”道生正色道:“若是大将军真的有朝一日去了,屈家家主的位置当然是由大公子继承。”微微一顿,才道:“可是这次西北大军入关,要帮着三皇子夺回皇位,对西北军来说,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也是建功立业的大好良机,可是.....大将军却让小公子随军出征。”   屈满宝道:“西北是我屈家的根基,咸阳更是不容有失,父亲将我留守在咸阳,也是交托重任,比随军出征更重要。”   “但如此一来,大公子就少了建功立业的机会。”道生道:“大将军是行伍出身,西北军也是最重军功,以前小公子的风头自然盖不过您,可是这一次小公子连续攻下两座城,全军将士看在眼里,这......!”   屈满宝语气之中带着不屑:“数万西北大军入关,那两座小城没有几个守军,换做是谁都能打下来,那也算不得什么大功劳。”   “可是大军入关,两战两捷,而且率兵攻城的都是小公子,他现在风头正劲啊。“道生轻叹道:”大公子也说了,区区两座小城,在我西北大军面前,不堪一击,无论交给谁,都是建功的大好机会,可是大将军为何偏偏交给小公子?”   屈满宝道:“不给满英,难道还给其他人?”但心里却已经颇有些不平。   “如果接下来小公子继续建功,甚至最后打下洛阳,那么整个西北军,除了大将军,无人可与小公子比军功。”道生道:“大公子留守咸阳,固然是要紧至极,可是......只怕在有些人眼里,咸阳并无遭到任何威胁,大公子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功劳。”   屈满宝赫然起身,怒道:“若是没有我在咸阳,定会有人图谋不轨,我的功劳谁能相比?”起身下地,背负双手,来回走动,有些急躁道:”道生,你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父亲这次是有意要扶持满英,这小子如果在西北军建下战功,就会收揽军心,日后就算我继承了父亲的位置,他对我也是个大威胁。”   道生也起身道:“大公子能够想到这一点,果然睿智。”   “不行。”屈满宝摆手道:“我不能就等在咸阳,你说,我该怎么办?”   “属下今日这些话,本是不该说的。”道生苦笑道:“只是这几年大公子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若是知而不言,那就是愧对廖大公子的厚恩。”   屈满宝拍了拍道生肩头,笑道:“你对我的忠诚,我自然是知道的。”   “大公子,若想让西北军知道大公子的艰难,让他们念着大公子的好,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道生轻笑道:“大公子,你莫忘记,西北军能否打胜仗,还是要你说了算。”   “你是说?”   “粮草。”道生抚须笑道:“大将军出征的时候,随军的军粮最多能支撑两个月,如果两个月之内没有攻下洛阳,便需要大公子在后方支援粮草。”单手背负在身后,轻声道:“洛阳城坚固无比,就算大将军最终能胜,可是在两个月之内就拿下洛阳,那还真是不容易。”   “不错。”屈满宝哈哈笑道:“我要是不给他们供应粮草,他们还打个屁的仗。”   “所以大公子现在可以下令将城中的粮草全都囤积起来,那些粮店的粮食,必须都要在大公子的控制之中。”道生道:“除此之外,咸阳周边的粮食,也都要调集入城,让所有人都知道,想要吃粮,只能找大公子。”   屈满宝兴奋道:“不错不错,要是满英一直建功,老子到时候就直接断了他粮草,看他还如何建功立业。”   “断绝粮草只是万不得已的法子。”道声低声道:“若是断了粮草,小公子固然无法建功立业,可是西北军也将陷入困境,若是西北军垮了,对大公子也不会有什么好处。”   屈满宝点头道:“西北军是我屈家的命-根子,绝不能让他们垮了,道生,那你说该怎么办?”   “大公子,说到底,对你形成威胁的只是小公子。”道生目光深邃:“只有扳倒了小公子,才能让大公子安枕无忧,所以咱们还是要从小公子下手。”   屈满宝犹豫了一下,才道:“道生,满英是我的亲弟弟,我和他关系也一直很好,若是.....若是对付他,是不是手足相残?我有些.....有些不忍!”   “府里豢养的说书先生经常给大公子说书,大公子对古往今来诸多事情了若指掌。”道生轻叹道:“权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大公子是重情义的人,不想对小公子有什么动作,可是恕属下直言,如果日后小公子真的得势,回过头来要对付大公子,却不知道小公子是否也会像大公子这般讲兄弟情义。”   屈满宝顿时默然。   屋内一阵沉寂,片刻之后,屈满宝才缓缓握起拳头,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道生,你说的不错,若是被满英得势,只怕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示意道生坐下,问道:“你说,该如何对付他?”   道生想了想,才道:“属下有上中下三策可供大公子选择。”   “哦?”   “下策,大公子可以派刺客刺杀小公子。”道生低声道:“属下认识一些江湖奇人异士,其中有不少是拿人钱财为人杀人的刺客,只要大公子一声令下,属下会暗中联络刺客刺杀小公子,而且这些刺客很有规矩,就算人头落地,也不会吐露雇主。”   屈满宝摇头道:“江湖匪类,不足为信,谁知道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会不会招供?若是失手,将咱们招供出来,就算没有证据,父亲和满英也定然会对我心存不满,我以后的处境就更加不妙。”   “这也是属下的担心,这毕竟存在极大的风险,所以属下说这是下策。”道生低声道:“中策便是大公子立刻启程,带人前往军中,向大将军表明要随军出战。”   “父亲既然让我留下,我若是擅离职守,反而不妙。”屈满宝道:“而且我也不乐意行军打仗,我当年在军营待过几天,苦不堪言,就算这次父亲带我出征,我也不乐意。”   道生叹道:“如此一来,就只有上策一途了。”   “快说。”屈满宝急道:“何为上策?”   道生压低声音道:“大公子已经宠幸了大将军几名妾室,大将军大可以利用这些妾室向大将军诉苦。”   屈满宝眼皮跳动,皱眉道:“诉苦?”   “如今那几名妾室都在府里,也在大公子的掌控之下。”道生道:“大公子让她们做什么,她们不敢不做,大公子让其中两位写下书信,派人送给大将军。”   “写信?”屈满宝兀自有些迷糊:“什么内容?”   “让她们告诉大将军,小公子曾经强霸过她们。”道生轻声道:“这封信到了大将军手里,大将军就算不会完全相信,也会心中存疑,对小公子一定会心生不满,只要大将军对小公子不满,大公子就不用担心继承权了。”   屈满宝抬手挠了挠头发,有些担心道:“这.....这只怕不妥吧?若是.....若是父亲回来调查,逼问她们,万一......!”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白。   强霸妾室的事情是他屈满宝所为,这事儿那些妾室不敢张扬,也就不会掀起什么风浪,可如果以此栽赃屈满英,到时候屈元古调查起来,那些妾室禁不住逼问说出真相,自己岂不是引火烧身?   “大将军没有机会见到她们。”道生冷冷一笑:“送出书信后,那两名妾室便会自尽,理由很简单,她们被小公子强霸,一直以来心中羞愧,所以经受不住,自尽而亡,如此一来,小公子又添了逼死庶母之罪。”   屈满宝心下骇然,暗想道生这一招真是毒辣。   “到时候大公子再写一封密信给大将军,让大将军从重惩处小公子。”道生道:“这样大公子便可安枕无忧。”   屈满宝摇头道:“父亲就算恼怒,但满英毕竟是他的儿子,父亲顶多鞭打满英一顿,绝不会因为两个女人就对满英下死手,我了解父亲,咱们费尽心思,依然无法扳倒满英。”   “大公子别急,你在书信之中请大将军将小公子逐出家门。”道声笑道:“只要大公子告诉大将军,若是大将军不这样做,就要将小公子的丑事传扬出去,这事儿一旦张扬,大将军颜面无存,他老人家很是在意脸面,最后只能将小公子逐出,那时候大公子再找人对小公子下手就易如反掌了。”   屈满宝皱眉道:“若是父亲执意不这样做,又该如何?”   “封锁潼关,不允许小公子回西北。”道生脸色一寒:“西北现在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大将军,未来也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大公子,小公子出得了潼关,咱们却让他回不来西北。” 第一一九零章 独当一面   屈满宝眼角抽动,嘴唇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大公子,大将军已经离开西北,整个西北如今也就您说了算。”道生肃然道:“敢问大公子,如今驻守潼关的那几百兵马,平日里是否听从大公子的调动?”   屈满宝皱眉道:“你比我清楚,潼关是我西北的屏障,父亲说过,只要潼关在手,西北也就在我们手里,如果有朝一日潼关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么西北也就岌岌可危了。也正因如此,驻守潼关的兵马是父亲的心腹将士,守关的薛仁曾经还被父亲收为义子,除了父亲,谁也无法调动潼关的守兵。”   “所以大公子如果想要那封书信奏效,就必须将潼关握在手中。”道生低声道:“大公子手底下豢养了三百骁士,这些人对大公子死心塌地,为了大公子,那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所为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批骁士也到了为大公子效命的时候了。”   屈满宝道:“你是说,用这三百骁士去换防潼关守兵?”   “正是。”道生道:“只要潼关在薛仁的手中,大将军和小公子便可以自由进出关隘,只有让潼关的守兵换成自己的人,大公子才能彻底掌握西北。”   屈满宝有些不安道:“道生,这是不是.....太过了?十几年来,潼关守兵从来都是父亲说了算,如今.....如今我突然要将守兵换防,父亲.....父亲一定会对我不满,那时候反倒是适得其反。”   “大公子,其实在属下看来,大将军是个深谋远虑之人。”道生道:“他要选择的继承人,必然是要能够独当一面的绝世豪杰。大公子虽然文武双全,但这些年西北并无太大战事,能让大公子大显身手的机会并不多,是以在大将军看来,大公子未必能够独当一面。但是这一次如果大公子雷厉风行,调防潼关,而且为府里的那几位妾室姨娘做主,在大将军眼中,未必是坏事。”   屈满宝走过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拿过酒壶,仰首又灌了一口。   “若是大公子觉得属下多言,属下向大公子请罪。”道生叹道:“这两夜属下夜不能寐,就是为了大公子的前程,说到底,也是为了我自己,若是大公子能够平步青云,属下自然能够沾大公子的光,否则......,属下直言,这些话有损大公子和小公子的兄弟情谊,着实不该向大公子坦言的。”   屈满宝也是叹了口气,道:“道生,你说的这些话我又何尝不明白,说书先生说了那么多故事,为了权位,莫说兄弟,父子之间那也是毫不留情。”微微一顿,才道:“现在想起来,这几年满英似乎真的和父亲走得很近,前番父亲做寿,那小子竟然费尽心思弄了一块天石作为寿礼,将我的风头都该了过去,这小子看来真的存了坏心。”   道生走过去,拿起铁钳子,扒了扒炉火,让炉火烧得更旺一些,这才道:“大公子控制西北,让大将军到时候不得不将继承权交给你,这就变得主动,比等待着大将军做决定要稳妥得多。”   “你说吧,除了潼关,还要做些什么?”   “将周边的官员尽快的召集过来。”道生低声道:“瞧瞧这些人的口风,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效忠于您,若是对您表了忠心,大公子自然可以委以重任,否则.....!”   “我明白了。”屈满宝目光变得冷峻起来:“控制住西北,到时候逼迫父亲放逐满英,再派刺客下手,只要满英没了, 屈家的继承人便只有我。”   道生拱手道:“大公子前途光明,必将成为一代英杰!”   “道生,你现在就给我拟下告示。”屈满宝道:“将咸阳粮店的粮食全都囤积起来,告诉那些人,前方战事吃紧,现在所有粮草归公处置,等到大军攻克洛阳,会加倍偿还。此外向周边的官员们发出书函,令他们立刻动身前来咸阳,我有大事要和他们相商。”   道生正色道:“属下这就去办。”又问道:“大公子,那潼关....?”   “我的三百骁士立刻启程,前去换防。”屈满宝道:“让杜俨刀为将.....!”   “大公子,只是让杜俨刀前往,薛仁未必会将潼关交给他。”道生摇头道:“那薛仁心性高傲,整个西北军中,他瞧在眼里的没有几个。”   “我的命令他敢不听?”   “大公子的命令他自然不敢不听。”道生笑道:“只是杜俨刀前往,薛仁就未必会给杜俨刀面子。”   屈满宝皱眉道:“难道要让我亲自前往潼关一趟?”   “若是大公子前往,此事必成。”道生正色道:“杜俨刀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大公子面前抗命。”   屈满宝有些不情愿道:“从这里往潼关去,要好几天路途,而且这天气寒冷,我......!”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道生道:“只要控制了潼关,大公子就高枕无忧了。”   屈满宝想了一想,才道:“让我好好想想。”拿起酒壶灌了一口,微一沉吟,才道:“也罢,薛仁的脾气,我也清楚,杜俨刀还真未必能应付得了他,我明日领着三百骁士前往,将潼关的守兵调换了,杜俨刀对我忠心耿耿,有他守着潼关,万无一失。”有些担心道:“我离开咸阳,这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大公子放心,整个西北,谁不知道是屈家的天下。”道生含笑道:“那些与朝廷对抗的势力,早已经被连根拔除,而且大公子来回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没有人能翻起大浪。”   屈满宝微微一项,颔首道:“这倒是没错,谁敢在西北撒野。”拿起酒壶,已经是空空如也,笑道:“道生,去拿酒来,陪我饮酒。”   次日一早,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便贴出了告示,勒令各家粮店在两日之内必须将库存的粮食统统缴纳上去,若是到期不交,被官府查知,便要抄没所有家财,绝不容情。   一道告示,立时让咸阳城一片骚动。   西北军出阵,咸阳的人们自然是知道,而且许多人心里也清楚,这些年屈家父子在西北收缴的赋税实在不少,之前秦淮大战,屈家父子声称要为朝廷解忧,在西北遍地收税,西北百姓自然是苦不堪言,便是那些士绅强豪却也是怨声载道,但屈家打着朝廷的旗子,谁也不敢违抗,可是真正缴纳给朝廷的赋税,不到三成,剩下得几乎都落入了屈家的口袋。   屈家在咸阳城专门腾出了一大片地方,修建了粮仓,如今粮仓之内几乎都被装满,用屈元古的话来说,真要是哪天咸阳城被围攻,就算打上三年五载,咸阳城内也不愁粮食。   人们知道屈家手里多得是钱粮,这一次西北军入关,屈元古倒也没有大动干戈四处筹粮,许多人信心下还觉得屈元古也算是做了桩好事,可是这才短短时间,告示便即下来,这一次已经不仅仅是让人们纳粮,瞧那意思,竟是要将所有粮食都要上缴过去,人们心下愤愤不平,头一日还真没有几人主动往上缴纳粮食。   告示发出,屈满宝却已经带着自己多年培养的三百骁士前往潼关,不过催粮这种事情倒也用不上屈满宝亲自来做,自有下面的官员向各家粮店征粮。   夕阳西下,屈满宝骑在一匹健壮的骏马背上,这匹马是地地道道的纯种西北马,夕阳之下,那棕色的鬓柔顺异常,一身黑色盔甲的屈满宝配上这匹骏马,倒也是英武非常。   身后跟着三百骁士,也都是清一色精铠,手持长矛,腰挎战刀。   按照屈满宝的说法,他手下这三百骁士乃是正宗的西北勇士,每一个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就算碰上数千大军,三百骁士也能杀的对方片甲不留。   夕阳下的三百骁士,也确实是铁马金戈,杀气腾腾。   “大公子,前面有一处山坡,天色已晚,我们可以在山坡边上露营。”一名灰甲将靠近过来,“卑将记得山坡附近有水源,正适合扎营。”   屈满宝看着天色已晚,他还真没有连夜赶路的打算,点头道:“杜俨刀,你带人先去准备好营地,今晚就在这边歇着了,明天一早再动身。”   那灰甲将拱手称是。   杜俨刀知道此行的目的是要换防潼关守兵,他心里很奇怪大公子为何会有这样的决定,但是作为大公子手下的近卫,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问的话少一些,那么活的也就会长一些,大公子性情反复无常,也许一不小心哪句话就惹恼了他,既然如此,还是少问为妙。   而且这次前往潼关,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换防之后,自己就是潼关的守将,那便掌握了实权,这些年虽然是大公子手下的亲信,但却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好不容易有机会做点事情,杜俨刀心里还是十分欢喜。   杜俨刀不是庸才,也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悍将,行军布阵谈不上有多高明,却也不弱,区区三百兵士,要指挥他们实在是小菜一碟。   天黑之前,队伍就在山坡边上扎下了营帐,其实真正扎起来的营帐不过三顶而已,毕竟轻装简行,无法懈怠太多的工具。   大公子出门在外,不但要住上营帐,还要吃喝,此外大公子每天都会洗澡,所以每一名骑兵除了随身携带饮用的水袋,还要多带几只,到时候凑起来给大公子提供洗澡水。 第一一九一章 围困   杜俨刀在山坡边上扎营,也是为了御风。   西北夜里风大,而且这个时节夜风吹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有山坡作为阻挡,便可以将寒风的侵袭降到最低。   夜色之中,中间的那顶大帐却是灯火明亮,大公子喜欢光明,所以随行带来的油灯不少,营帐内竖着四支灯珠,点亮油灯,帐内亮如白昼。   席地铺着探子,上面摆放了瓜果酒菜,大公子海量,已经是两袋酒下肚,除了脸色红润,看不出有任何状况。   虽然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但杜俨刀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四周布置了巡逻的骑兵。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当真有些匪类袭击过来,却也不得不防。   杜俨刀并不觉得有任何强匪可以对三百骁士产生威胁,不过将一切意外防患于未然,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杜俨刀虽然知道行军途中不宜饮酒,但大公子兴致好,叫了几个人陪他饮酒,杜俨刀再三控制,却也是一壶酒下肚。   “你们几个都听着,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效忠于我,这一辈子都让你们享尽荣华富贵,有朝一日,我还会大力提拔你们,让你们光宗耀祖。”屈满宝哈哈笑道:“你们跟了我,是你们祖宗积德。”   “正是正是。”一名属下道:“属下等追随大公子,必能够为大公子建下功勋,我们这些人都是大公子一口水一口饭喂起来的,没有大公子,就不会有我们,我们这三百条性命,全都是大公子的,为大公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屈满宝抬手拍了拍那人肩头,笑道:“说得好,我不要你们上刀山,也不要你们下火海,以后为我牢牢守住潼关,那就是立下了大功,我自然亏带不了你们。”   “大公子,把守潼关的是薛仁,薛仁.....薛仁是大将军的义子,也是大将军的爱将.....!”一名部将饮酒过多,醉意熏熏,扯着大舌头道:“他会不会.....会不会将潼关交给咱们?”   “他敢不交?”一人翻着白眼道:“大公子亲自过去,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敢违抗大公子的命令?”   “大公子,潼关守将一直都是大将军安排。”那人道:“属下.....属下只担心大公子没有禀报大将军,到时候私自换防,大将军知道了会.....会怪罪下来.....!”   他话说完,陡然感觉身上一寒,却只见到屈满宝用一双冰冷的目光盯着他。   其他人心知事情不对,杜俨刀已经喝骂道:“几杯酒下肚,就该在这里胡言乱语,还不滚下去。”   那人被这一骂,顿时酒醒,爬起来,摇摇晃晃要离开,屈满宝却已经冷声道:“站住,我让你走了?”   “大公子.....!”那人回过身,脚一软,跪倒在地。   屈满宝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盯着那人,冷笑道:“你是觉得我没有资格换防潼关,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从大将军的吩咐是不是?”   “属下不.....不敢!”   “你是想说,老子是违背大将军的命令,私自调换守兵?”屈满宝伸手一把抓住那人发髻,“你是在挑拨我和大将军的父子关系?”   那人全身冷汗直冒,只后悔多灌了几杯酒,颤声道:“大公子,属下是胡说八道,您.....您一言九鼎,你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我.....!”   “我让你们把守潼关,是因为最信任你们,在我心里,你们对我都是忠心耿耿,无有二心。”屈满宝双目满是杀意:“你在这里竟然说我是在违背大将军的意思私自换防,妖言惑众,若当真委你以重任,迟早要背叛我。”猛地探手,拔出边上一名部下的佩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对着那人兜头一刀砍了下去。   鲜血喷溅,屈满宝一刀便即将那人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其他人都是心下骇然,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知道大公子喜怒无常,这些年来突然发怒而肆意杀戮也不是一次两次,谁都不敢吭一声。   屈满宝将那把刀丢在地上,瞧见自己身上被溅了血,皱起眉头,挥手道:“将尸首拖出去埋了,杜俨刀,准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几人立刻拖了尸首下去,谁也不敢在帐内多留。   夜色幽静,大公子杀了人,三百骁士很快就都知道,大家也已经知道那人是祸从口出,是以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诺大的营地,鸦雀无声。   夜风呼呼,营地内点了篝火,骁士们就躺在篝火边上歇息。   行军途中,当然没有大浴桶供应,更不可能像在镇西大将军府内有美人伺候沐浴,屈满宝只能用两桶刚烧好的热水擦抹身体,他全身赤裸,对于自己的身体,屈满宝还是很为满意,结实有力,每一个和他上过床的女人,在某方面至少不会失望。   杀人立威。   屈满宝脑中想到方才自己杀人之后,那下部下噤若寒蝉的样子,心中便有几分得意,要让手下人忠心耿耿,定要让他们心存畏惧,只要他们心中害怕,才不敢生出他念。   他拎起一只木桶,兜头淋了下来,温暖的热水让他全身上下一阵轻松。   他长舒一口气,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他皱起眉头,很快,便听到几声惨叫响起。   屈满宝心下一紧。   “有敌来袭,有敌来袭!”外面传来惊呼声。   有敌来袭!   屈满宝只觉得匪夷所思,在这西北大地上,谁敢袭击自己的队伍?自己手底下可是三百骁勇善战的勇士,就算是一支上千人的兵马杀过来,这三百装备精良的勇士也足以应付。   可是西北又有谁能不经过屈家的允许,随意调动一支队伍?   难道这附近真的有强匪?   他心下冷笑,如果真的是一群土匪来袭,今晚定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他丢开木桶,扯过自己的外袍,裹在身上,拿起自己的佩刀,冲出大帐,夜色之中,只见到人影闪动,营地里的骁士们一片混乱,陡然间劲风从侧边忽起,屈满宝斜眼瞧过去,只见到一支羽箭直往自己射过来,他心下一凛,身体后仰,挥刀砍过去,将那支箭矢打开。   “杜俨刀!”屈满宝大喝一声:“到底出了何事?”   又连续听到惨叫声响起,随即瞧见几道人影向自己冲过来,屈满宝握紧刀,却瞧见当先一人正是杜俨刀,抢上前去,喝问道:“怎么回事?”   “大公子,我们.....我们被围住了。”杜俨刀脸上显出骇然之色:“四面.....四面都是敌人!”   “敌人?”屈满宝心下也是吃惊:“是.....是有人谋反吗?”   “不知道是什么来路。”杜俨刀道:“四周都是人,而且有许多的弓箭手,他们.....他们从四面抄过来....!”说话间,有几支冷箭射过来,几人忙挥刀格挡。   屈满宝怒道:“弓箭手?除了西北军,哪里还有那么多弓箭手?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是不是自己人误会了?”   “卑将以为,他们就是冲着咱们来的。”杜俨刀道:“他们训练有素,而且悄无声息就将咱们围住,不像是一般的兵马。”   说话之间,营地里的骁士连续中间,一个接一个倒下,那些战马突然受惊,也都是在营地里四处乱窜,人仰马嘶,一时间混乱不堪。   “大公子,他们人数太多,咱们.....咱们实力薄弱,不能硬抗。”杜俨刀急道:“卑将护你冲出重围。”瞧见边上一匹战马掠过,身形一闪,探手过去抓住了那匹战马的马缰绳,那战马一个人立而起,长嘶一声,杜俨刀叫道:“大公子快上马!”   屈满宝看到营地里的骁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这时候莫说以一当十,就是连对方的来路也没有搞清楚,心知大事不妙,也顾不得许多,冲过去翻身上马,杜俨刀此时又抓了一匹战马,护在屈满宝身边,屈满宝急问道:“咱们往哪边冲?”   “向.....!”杜俨刀四下里看了看,四周都是敌人,还真不知道往哪边走,屈满宝兜转马头,冲向西边,杜俨刀拍马跟上。   骁士们瞧见屈满宝打马向西,立时都跟在了屈满宝身后。   屈满宝只冲出一小段路,迎面便是无数箭矢射过来,他心下骇然,急忙挥刀,虽然打开数支箭矢,兀自被一支冷箭射中了肩头,双眉锁紧,目中喷火,大喝道:“老子是屈满宝,你们到底是谁,竟敢袭击老子?”   这是这片刻间,手下三百骁士,倒有上百人硬是被犀利的箭雨活生生射杀,这时候依稀看到远方出现黑压压的人影,如同一堵铜墙铁壁一般,正向这边慢慢逼近过来。   屈满宝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瞧对方的阵势,自己想要从西边突围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一兜马头,又向北边冲过去,骁士们又如同蚂蚁般跟着他往北边冲,可是没冲出多远,迎面又是一轮箭雨,屈满宝奋力挥刀,腿上又被射中一箭,他浑身发冷,心知今晚真的是被人团团围住,想要活着冲出去的希望已经是极其渺茫。 第一一九二章 乞降   三百骁士在对方绝对的兵力优势面前,完全无法发挥他们所谓以一当十的能耐,反倒是四面箭矢不停,这支被屈满宝寄以厚望的骑兵队变成了被狼群撕咬的羔羊。   屈满宝手足冰凉。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自己此番前往潼关,可说是临时决断,昨晚在道生的劝说下,今日一大早便出了城来。   出城之时,并没有几人知道自己是前往潼关,这些骁士也只是在半路上才得知自己的目的地。   既然如此,为何这支兵马却如此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在悄无声息之中完成了对自己的包围?   屈满宝现在当然已经看明白,对方的箭手箭术了得,而且放箭之时统一协调,四面逼近围拢上来的布阵也不可能是一般的土匪所能做到,这明显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支军队有备而来,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今晚会驻营在此,这支军队的消息却为何有如此准确?   “道生......!”一瞬间,屈满宝已经明白了蹊跷。   幕僚道生昨日怂恿自己控制西北,更是出谋划策,让自己亲自带人换防潼关,也正是在道生的劝说下,自己才会带兵出城,可结果却偏偏陷入敌人的包围之中,他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圈套,道生定然是脱不了干系。   屈满宝心中恼怒不已,可是又心下疑惑,就算道生参与其中,那么这支兵马又是从何而来?西北军主力已经入关,剩下三千兵马镇守在五千兵马镇守在咸阳,那支兵马除了屈元古和自己,绝无其他人可以调动,放眼西北,也绝无可能有这样一支人多势众训练有素的兵马存在。   三百骁士折损大半,杜俨刀护在屈满宝身边,身上也是中了数箭,他显然也没有想到会遭遇到这样一场伏击,面对占据绝对优势兵力的敌人,他心知这时候即使奋力拼杀,也只是以卵击石,根本没有任何希望能够冲出重围。   “都停下!”屈满宝忽然勒住马,抬起手臂,身后百来人顿时都停下来,而此时对方也停止了放箭,寒夜之中,一切都平静下来。   夜色之中,屈满宝眼瞧着从前方出现了数排兵士,当先一排是清一色的盾牌兵,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大刀,盾牌连成一线,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在后面又是两派长枪兵,枪尖斜空而竖,冰冷而肃杀,在盾牌兵和长枪兵后方,才是弓箭手。   屈满宝心中森然,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奋勇突围,面对敌人的阵势,也根本没有冲出去的可能,对方以盾牌兵为先,长枪兵居中,弓箭手殿后,这本就是防止自己这边冲杀。   “是.....是楚国人!”杜俨刀在旁睁大眼睛,陡然间失声道:“大公子,他们是.....楚军!”   屈满宝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汉兵的军服与楚军自然是不同的,他刚只是被对方骇人的阵势惊住,这时候杜俨刀在旁提醒,立刻醒悟过来,对方的甲胄军服,不正是楚军?   楚军出现在西北大地?   屈满宝只觉得脑袋发懵,他一度产生自己只是在梦境中的错觉,他宁可相信西北有一支自己从不知道的强大军队存在,也不相信楚国人会踏足西北大地。   在他的意识中,就从没有担心过楚军的威胁。   楚汉双雄立国之后,在秦淮一线大大小小打了无数次,可是唯独西北这边却从无和楚国人交过锋,虽然巴蜀和西北都在心里担心对方会有朝一日杀过来,但却又往往对此不以为意。   西北军不是汉军主力,同样在巴蜀也没有楚军的主力军团,所以双方骨子里都不相信对方能杀过来,而且秦岭山脉作为双方共有的天堑,两边都觉得敌人无法逾越过来。   屈满宝脑子一片空白,杜俨刀和那些骁士这时候看清楚敌人的来路,也都是目瞪口呆。   四面楚军步步紧逼,就像是四面铁门正缓缓合上。   “我是大汉镇西将军.....的大公子!”生死存亡之际,屈满宝终于高声大喊:“让你们的主帅出来说话。”   密密麻麻的楚军从四面将屈满宝等百来人压迫在极为狭小的空间内,骁士们四面环顾,实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人,盾牌如墙,长枪如林,谁都知道在对方如此强悍的实力下,自己这边根本不可能有抵抗之力,楚军就如同一只大铁锤,只要砸下来,便可以将这边如同鸡蛋一样砸得粉碎。   一声马嘶响起,楚军阵中让开了一条道路,一骑缓缓从人军阵之中走出来。   屈满宝见到对方一声精制甲胄,胯下战马亦是一声纯白,在军阵之中极为显眼,只是马上那人年纪轻轻,心下顿时愕然,却见那人到得阵前,勒马而立,笑道:“早闻屈大公子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屈满宝一怔,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听说屈大公子好酒如命,无女不欢,就是不会带兵打仗。”那年轻将领叹道:“本来还想着屈元古好歹是镇守西北的大将军,率军入关,既然能将西北丢给你来镇守,你总不至于真的是如传言般那样酒囊饭袋,可是现在看来,你比传言的似乎还要不堪。”抬手指着屈满宝,笑道:“我也是头一遭见到阵前大将竟是如此狼狈不堪。”   屈满宝忍不住低下头,却见到自己慌乱之中,那件外袍早已经敞开,露出毛茸茸的胸口,夜风一吹,那外袍飘起,两条毛茸茸的大腿也是显露在外,顿时想到自己之前正在洗澡之时突发状况,来不及穿戴,随手扯了一件袍子裹住身体,此时外袍敞开,整个人看上去便显得异常滑稽。   楚军阵中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屈满宝尴尬无比,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为何出现在这里?”   “楚国齐宁!”对面那人道:“听说西北风光无限好,所以领着手下的弟兄们前来游玩一番,不巧遇见屈大公子在这里扎营,所以过来打个招呼,想和大公子认识认识!”   “齐宁?”屈满宝震惊道:“难道.....难道你是锦衣齐家的人?”   对面那年轻将领正是齐宁,含笑点头道:“原来大公子也听说过锦衣齐家,倒是荣幸得很。”   “你们.....!”屈满宝瞳孔收缩:“你们是如何越过秦岭的?你们怎么可能......!”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可是楚军就在眼前,不相信也是不成。   齐宁微笑道:“我若是说把守秦岭关哨的汉军主动向我们投诚,你只怕也不相信,不过现在我没有兴趣和你解释这些。”扫了残余下来的百来名骁士,叹道:“屈大公子,我瞧这些勇士应该也都是悍勇之辈,培养他们想必花了你不少心血,可是现在只要我一挥手,连你在内,所有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你信是不信?”   事到如今,屈满宝又如何不相信,目中喷火,却又不敢接话。   “还不下马投降?”对面有楚军喝道:“再不下马投降,立刻射杀!”   屈满宝心下一惊,瞧见齐宁一双犀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将手中的战刀丢在地上,翻身下马,倒是先将衣服裹住,这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前走过去,距离齐宁尚有三五步之遥,停下了步子。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屈满宝。   屈满宝牙齿紧咬,昨天晚上他还在咸阳镇西将军府内饮酒作乐,举手之间便可以操控他人之生死,可是短短一天时间,自己的生死就在别人的举手之间。   他知道自己可以充好汉,可以拒不向齐宁求降,不过如此一来,自己必然要丧命在此,他心内默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终是跪倒在地,低着头道:“求齐将军饶我性命!”   齐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屈满宝,笑道:“屈大公子如此诚恳,我又如何好拒绝?你先起来说话。”   屈满宝羞恼无比,但性命要紧,起身来,这时候感觉到夜里的寒意,双手环抱,抬头看向齐宁。   “大公子,你既然诚信归降,我也接纳了你的乞降,你是不是也该帮我做点事情?”齐宁含笑道:“我给你建功的机会,若是你能够建功,我会向皇上为你表功,皇上对功臣素来看重,到时候一定会重重封赏你,你觉得如何?”   人为刀蛆,我为鱼肉,屈满宝无奈道:“齐将军要我做什么?”   “我知道大公子是要去往潼关,而且是要去将潼关守兵调换。”齐宁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叉在腰间,微笑道:“做事情嘛,不能半途而废,总要将它做好才是,我想亲眼看着大公子完成这件事情,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一点小忙。”   屈满宝毕竟没有愚蠢透顶,瞬间明白了齐宁的意思,脸色微变,随即又意识到什么,骇然道:“咸阳....咸阳是不是......是不是已经落入你们的手中?”   楚军进入西北,第一个目标当然就是西北的心脏咸阳,在这里出现一支兵马围捕自己,那么咸阳那边,想必也已经是凶多吉少。 第一一九三章 人间路止潼关险   潼关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素有人间路止潼关险之名。   此关乃是名副其实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因为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一旦控制住潼关,几乎就阻断了西北与关内的联系。   古往今来,要攻克潼关,实在是难于登天之事,在潼关之下,栖息着无数兵家亡灵。   潼关虽然是西北东大门,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但把守此关历来却用不着太多的兵力,即使面对雄军百万,只要有几百人扼守住关隘,敌军也是寸步难进,而且关中的兵马也有足够的时间前来支援。   屈元古镇守西北之时,早年潼关的控制权并不在屈元古手中,而是由朝廷委派将官驻守,只是因为驻守将官盘剥压榨往来客商,被屈元古借题发挥,此后罢黜了原来的守将,在屈皇后枕边风的帮助下,屈元古如愿以偿地派了自己的心腹大将镇守潼关,数年前更是将自己的义子薛仁调到潼关,帮助自己镇守东大门。   屈元古早年也是南征北战,虽然并没有立下多少战功,但毕竟也有了资历,麾下也自有一群追随多年的将士,这薛仁是屈元古一手提拔起来,将薛仁派往潼关之前,更是收薛仁为义子,而薛仁对于自己的这位义父大人,按照那些同僚私下里的话说,就如同一条从小养大的猎狗一般忠诚。   夕阳西下,潼关之上的守兵遥望见从西边出现一队骑兵,立时向薛仁禀报。   若是从东方有兵马出现,潼关之上第一时间就会响起号角声,而潼关守兵也会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做好战斗准备。   潼关石墙厚重,真正的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而且城墙极高,因为地势缘故,那些攻城武器例如云梯之类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   从西边而来的队伍,在守军眼中自然是自家人,不过突然出现数百骑,还是让守兵有些奇怪,薛仁得到禀报,也是略有些诧异,迅速到了城头,居高俯瞰,那队骑兵却已经近在眼前。   “是大公子手下的骁士。”薛仁微松口气,他是屈家的心腹,对于屈家的状况自然是十分了解。   大公子多年前招募西北勇夫,组建了所谓的骁士,按照大公子的说法,西北有许多人对他心存怨恨,他必须要有一支精锐的近卫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屈元古给了他三百人的编制,大公子便一个不少征募了三百人,这些人也确实是严加训练,而且装备精良,便是饷银也远在西北军之上。   豢养区区三百近卫所花的银子,对屈家来说当然是九牛一毛。   一看到那队骑兵的装备,薛仁一眼就认出了是屈满宝手下的骁士。   他心中疑惑,这三百骁士是屈满宝的近卫,一直以来只负责守卫屈满宝的安全,而屈满宝如今镇守咸阳,责任重大,当然不会轻易离开咸阳,既然如此,他手下的骁士却为何要跑来潼关?   他心中疑惑,便没有立刻下去迎接。   骑兵队终于在关前停下,薛仁只随便扫一眼,便知道对方人数在三百人左右,也就是说,大公子的三百骁士几乎是全部出动,他心中更是疑惑,便在此时,忽地瞧见一人从队伍中走出,左右各自跟着一骑,瞧见那人薛仁心下一凛,却已经认出来者却正是屈满宝。   “大公子!”薛仁忙在城头叫道:“你怎么来了?”   他中气十足,声音响亮。   屈满宝身着铠甲,头戴战盔,抬起头,并没有立刻说话,旁边一起瞥了他一眼,轻轻咳嗽一声,右手按住了刀柄,屈满宝斜瞥了一眼,眼角抽动,终是抬头道:“薛仁,前方可有战报传来?”   “回大公子,大将军率领大军势如破竹,已经连克两城。”薛仁高声道:“眼下还没有新的战报送来,若有战报,属下会立刻派人送往咸阳。”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屈满宝道:“你先开门。”   潼关是一道关隘,两边各有一道门,两道厚重的关墙之间,却是十分宽敞,守军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在其中,而且其中还有仓库,储存粮食和饮水,此外更有不少兵器也储存其中。   薛仁正要吩咐人开门,但手臂只抬起一半,却没有继续抬起,犹豫一下,才道:“大公子,您亲自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先开门。”屈满宝道:“咸阳那边有些事情我不好决定,过来与你相商。”   “咸阳?”薛仁心中狐疑,笑道:“大公子,属下的职责,是奉大将军之令守卫潼关,当初属下过来之时,大将军说过,关在人在,关失人亡,除此之外,属下没有资格过问其他任何事情,咸阳那边的事情,属下......属下更不敢多嘴了。”   屈满宝身旁的骑兵又轻咳了一声,屈满宝立刻道:“你别废话,开了门再说。”   薛仁愈发觉得事情不对,扫视屈满宝身后的队伍,还没开口,便听屈满宝大声道:“薛仁,听说那两座城都是满英领兵攻克,是否如此?”   “正是。”薛仁立刻道:“确实是小公子亲自率兵攻打。”   “他在关内建下赫赫战功,难道要让老子死守在咸阳等候?”屈满宝忽地骂道:“我想了想,你去咸阳代替我镇守,我领兵入关,追上大军,要随父亲一起攻打洛阳。”   薛仁闻言,本来有些发紧的心顿时松下来。   屈满宝带着三百骁士出现在眼前,还着实让薛仁大吃一惊,不知道屈满宝意欲何为,又听得屈满宝只叫自己开门,说话含含糊糊,心中生疑,这时候听得屈满宝几句话,立时释然,心想原来大公子是不服弟弟在关内立下战功,想要入关去建功。   屈满宝的性情他自然是颇为了解,这位大公子有争功之心,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拱手道:“大公子,大将军既然留您在咸阳,自然有大将军的道理。咸阳是西北重地,大将军是担心大军入关,后方空虚,会有居心叵测之辈趁机作乱,留下大公子,自然是因为大公子有独当一面之才干,只要您在咸阳,西北就无人敢轻举妄动,若是大公子贸然入关,这......!”   “怎么,我该怎样做,需要你来教?”屈满宝语气不善。   薛仁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大公子让属下前往咸阳镇守,属下万不敢领命。属下才干浅陋,把守潼关已经是日夜忧心,哪里有资格去镇守咸阳。大公子,属下斗胆劝说一句,小公子虽然在关内建功,但是大公子如果在大将军出征其间,保证西北太平无事,那便是谁也比不了的功劳,大将军定然十分欢喜。”   屈满宝想了一下,才道:“我先想一想再说,把门先打开。”   若换做别人,薛仁未必就会打开门,但屈满宝再三要求,他也没有道理将屈满宝关在门外,拱手道:“大公子稍候,属下立刻给你开门。”   薛仁从城头消失之后,屈满宝这才松了口气,但马上脸色又难看起来,也不回头,只是道:“齐将军,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让他打开门,我也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   “大公子放心,我说过只要你帮了我的忙,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屈满宝身后一名骑兵笑道:“这一次拿下了潼关,大公子立下大功,日后美酒和美人绝不会少了大公子的。”   说话的骑兵,自然就是齐宁。   齐宁领兵夜袭屈满宝营地,迫的屈满宝跪地乞降,齐宁却并无耽搁,选了三百楚国精兵换上了骁士的服装和装备,然后迫使屈满宝带着队伍前来潼关。   潼关地势险要,从关内进入西北,有一条狭长道路,狭窄难行,但是从西北进入关内的道路却是宽敞许多。   不过即使如此,齐宁也知道要强攻潼关,绝非易事,即使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兵力雄厚,但就算最后真的拿下了潼关,楚军也必然死伤无数。   其实他早做过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付出沉重代价的准备。   不过一封密函却是改变了齐宁原来的作战计划。   齐宁带领着几十名勇士连续拿下了秦岭子午道内的两座卡哨,这一切咸阳方面却是一无所知,齐宁在卡哨等了几日,段沧海率领的兵马终于及时赶到。   此番奇袭咸阳,齐宁是在西川临时调兵,除掉蜀王李弘信之后,齐宁立刻统帅集结好的一万兵马北进。   屈元古率兵入关,齐宁心知短时间内西北的注意力也定然全都放在了屈元古的西北军身上,没有人会注意到西川这边的动静,但是时间一长,定会夜长梦多,奇袭咸阳,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能耽搁迟延。   为了保证行军的隐秘,齐宁和班云故意在汉中上演了围剿流窜乱匪的戏码,而段沧海已经率领着近万兵马悄无声息进入秦岭。   按照事先的作战部署,齐宁带领两千人奔袭潼关,而段沧海则率领主力对咸阳发动突袭,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事先还安排陆亢带领上百人混进咸阳城内,到时候里应外合,打咸阳一个措手不及。   相比起段沧海,齐宁之前并无行军作战的经验,他知道奇袭咸阳并非儿戏,必须一击必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是以这才安排作战经验丰富的段沧海负责率兵攻打咸阳。   西北军主力已经入关,留守咸阳的兵马必然不多,防守薄弱,到时候陆亢配合楚军主力里应外合,未必不能一举攻入咸阳。   出了秦岭,就在分兵之际,齐宁却突然十分意外地收到了一封密函。 第一一九四章 夺门   齐宁甚至不知道那封密函究竟是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手中。   走出子午道之前,齐宁召集段沧海等一干部将对具体的作战计划进行部署,等到分配完毕,却发现一封信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脚下,若非当时自己往地下看了一眼,甚至没有发现到那封信函的存在。   他心中奇怪,打开信函,不由大吃一惊。   信函没有落款,却告知齐宁一个重大的消息,咸阳守将屈满宝不日将离开咸阳,往潼关而去,而且随行的兵马数量不会超过五百人,信函之中甚至清楚地建议齐宁在屈满宝前往潼关的途中设下埋伏,只要擒住了屈满宝,那么夺下潼关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非但如此,信函之中还将咸阳的兵马部署情况说的一清二楚,信封之中甚至放了一张简略的咸阳地图,标明了咸阳城内的格局已经兵力部署清楚。   作战在即,这样一封匪夷所思的密函出现,当真是让齐宁诧异不已。   他当然无法确定这封信函所言是真是假,当下立刻召来段沧海,段沧海看过密函,也是大感惊讶,两人却偏偏不知道这封信函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封莫名其妙出现的密函,将咸阳方面的虚实密报过来,如果信函上的消息准确,当然是求之不得,知己知彼,自然可以周密地设计好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可万一这封信函另有所图,难道要因为这封信函重新商议作战部署?   在这紧要关头,偏偏出现这样一封密函,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两人商议许久,原定的作战计划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由齐宁统帅两千兵马折向东北往潼关方向扑过去,而段沧海则是率领楚军主力北进袭取咸阳。   齐宁率部昼伏夜出,速度并不快,派出斥候注意屈满宝是否真的会率人前往潼关,而事实却证明那封密函所言不虚,屈满宝从咸阳出发后,很快就落入到齐宁的视野,齐宁派人严密注意着屈满宝的动向,而屈满宝却全然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为了齐宁眼中的猎物。   齐宁并没有轻举妄动,只等到最佳时机,两千兵马趁夜包围住了屈满宝和三百骁士,没有费吹灰之力便将这位屈家大公子擒住。   在斥候发现屈满宝的行踪之时,齐宁就已经知道屈满宝是瓮中之鳖,那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夺取潼关的方法。   潼关险峻,坚固无比,从一开始就是齐宁的心病,他知道要取潼关,以强攻的方法实在是下下之策,可是面对那样一座重要无比的关隘,实在难有其他好的办法将其拿下。   他甚至没有想过能一击而中,潼关守兵只要居险而守,即使有十倍于对方的兵力,那也很难将其拿下。   在计划之中,自己如果无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潼关,只能等到段沧海先拿下咸阳,尔后楚军主力迅速奔赴潼关,赶在屈元古回援之前打下潼关,从关内向关中攻打潼关难度极高,但是若从关中方向攻打潼关,难度便会弱一些,到时候全军猛攻潼关,未必不能将之拿下。   只是他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比自己所想的要顺利得多。   屈满宝就等若是上天赐给自己打开潼关的钥匙,拿住屈满宝之后,齐宁令三百精兵换上了骁士的装备,挟持着屈满宝来到了潼关要塞,只要潼关打开了门,三百虎狼冲杀进去,而且迅速放出讯号,远方埋伏的后备兵力只要接到讯号,便会飞速驰援。   唯一存在变数的就是屈满宝临阵有了骨气,为了不让潼关被楚军拿下向守兵泄露天机。   但齐宁相信屈满宝并非那样有骨气的人,若真是有骨气,此人也不会跪地向自己乞降。   屈满宝确实没有让齐宁失望。   齐宁已经做好准备,只要屈满宝泄露天机,自己第一个便要斩杀此人威慑潼关守军,好在屈满宝终究是将性命放在第一位,区区一座关隘,当然远不能与屈大公子的性命相提并论。   关隘的大门缓缓打开,这三百乔装打扮成骁士的楚国精兵全身绷紧,知道厮杀近在眼前。   大门敞开,薛仁从里面率先出来,齐宁在旁已经道:“过去!”   屈满宝心知自己此时若稍有异动,齐宁便会毫不留情地斩杀自己,当下只能依着齐宁所言,一抖马缰绳,率先往大门过去,齐宁和众骑兵立时跟了上去。   薛仁见到三百骑兵随着屈满宝向大门过来,迎上前来,距离六七步远拱手道:“大公子,大将军有令,潼关除了守兵,任何其他兵马不得轻易靠近,大公子先进去歇上一歇,不过这些弟兄还是.....!”抬手指了指屈满宝身后的骑兵,带笑道:“属下会安排人送食物出来。”   屈满宝“啊”了一声,马匹不停,而身后三百骁士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薛仁皱起眉头,扫了一眼,瞧见骑兵们都已经按住腰间佩刀刀柄,又见到屈满宝脸色有些不对劲,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身体一震,赫然转身向大门冲过去,大声叫道:“关门!”   他脚下飞快,齐宁却已经大叫一声,战马直冲而出,眨眼之间,已经到得薛仁身后,这时候也已经拔出刀来,挥刀照着薛仁临头砍下去。   薛仁倒也不愧是潼关守将,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早已经拔出佩刀,感觉到头顶劲风袭来,一个扭身,手中大刀已经迎上,“呛”的一声,两刀相击,火星四溅。   这时候装扮成骁士的楚国精骑已经如同潮水般向打开的潼关大门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小国公费尽心思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眼前潼关大门已经打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一次,便不可能有第二次机会出现,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大门关闭之前冲入进去。   守兵虽然看到薛仁已经被缠住,但多年来驻守此处,早已经有了一套严苛的军令,这时候也根本顾不得薛仁,守兵立时从两边推着大门,准备将其牢牢关住。   只是潼关大门非比寻常,厚重无比,甚至比咸阳的城门还要沉重坚固,倒也不是说关就关,左右各有十名强壮的兵士推门,两扇门缓缓往中间合上。   瞧见对面骑兵冲过来,从大门后面已经冲出数十人来,那是要舍身阻挡住敌兵,而关隘之上的弓箭手已经发现情势不对,反应迅速,张弓搭箭,对着直冲过来的骑兵连连射箭。   双方都在争取时间。   薛仁挡住齐宁劈下来的一刀,身边便已经有骑兵直冲过去。   齐宁一刀下去被薛仁挡住,刀身顺着薛仁刀面下滑,一个甩手,刀刃已经割破了薛仁的手腕子,薛仁手腕一疼,手腕上的经脉已经被割断,整条手臂顿时就没了气力,手中的大刀脱手而落,齐宁又是一刀斜劈过来,薛仁张大眼睛,脖子已经被大刀砍中,鲜血喷溅而出,。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挥舞战刀,瞧见从关内冲过来数十名守兵,便要交上手,却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城头之上一轮箭雨袭来,数名骑兵被利箭射中,人仰马翻,也便在此时,那群迎面冲过来的潼关守兵也是纷纷中箭倒地。   却原来这三百楚国精骑弓马娴熟,瞧见守兵出来抵挡,知道一旦交手必然会耽搁时间,潼关大门一点点关闭,只要合上,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是以不少兵士在冲锋之时,收刀取弓,对着那群兵士射过去。   城头上的箭手射手楚骑,楚国箭手也同样射杀关隘守兵,一时间箭矢乱飞,马嘶声声。   齐宁一刀砍杀了薛仁,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大门。   骑兵和众骑兵本就距离大门不远,这时候骑马冲过去,眨眼间已经有不少骑兵靠近大门,而关头上的箭手也都是异常机敏,并不是胡乱射杀,只将目标对着那些冲锋在最前面的骑兵。   齐宁虽然为了不至于太过引人注目,没有骑乘惊鸿马,但胯下战马却也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膘肥腿长,速度奇快,虽然斩杀薛仁耽搁了一下,但眨眼间 却又是冲到了最前方。   关头上的射手桥瞧见齐宁是斩杀主将的凶手,又瞧见他一马当先冲过来,一时间七八支利箭已经直向齐宁射过来。   齐宁挥刀挡箭,打开数支,却还是两支射在他身上,可是那箭矢却并无刺入齐宁身体,那些箭手自然不知齐宁内穿乌蟒鳞,莫说区区箭矢,便是宝刀宝剑也难以伤及他肌肤。   只是这一瞬间,齐宁战马已经冲到了大门前。   那大门眼见便要合上,齐宁大喝一声,胯下战马闪电般冲过去,齐宁手起刀落,刀光闪过,已经是连斩两人,战马长嘶一声,一个人立而起,齐宁脸色冷峻,刀上带血,一时间就宛若天神下凡。   旁边抢上几名长枪兵向齐宁刺过来,只是枪尖尚未碰到齐宁,数匹快马直冲过来,马上骑兵挥刀便砍,几名长枪兵心下骇然,刀劈枪戳,一时间双方就在大门殊死搏杀。 第一一九五章 奸细   双方血战夺门,事先安排好的几名楚国骑兵在队伍冲向大门之时,立刻取弓对天,数支响箭一飞冲天,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潼关虽然是西北门户,但守卫的兵马却并不多,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号人,三百骑兵一拥而上,在兵力之上并不处于弱势,而响箭发出之后,早就已经枕戈待旦的后备援兵立时向潼关迅速冲过来。   陆亢此番跟随齐宁一同夺取潼关,齐宁带队夺门,陆亢则是统领余下兵马接应,一听到那边响箭声音,毫不犹豫下达了全军冲锋的号令。   楚军的骑兵并不算多,偷袭潼关的两千兵马也只有两百骑兵,好在半道上从屈满宝手中夺了几百匹战马,此时陆亢这边只有不到两百骑,剩下的几乎都是步卒,他只担心齐宁那边兵马不足,是以率领着一百多骑向潼关疾驰,而步卒也是撒开腿向潼关迅速支援。   潼关这座西北第一雄关,眼下却是厮杀惨烈。   守卫在潼关的汉兵知道若是潼关丢失,即使活着逃离这里,那么日后也要被军法处置,既然如此,还不如奋力一搏,而楚军一心要将潼关控制在手中,每一个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夺下潼关对大楚帝国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小国公不分身份尊贵,身先士卒,所谓将有必死之心,士无贪生之念,小国公厮杀在前,楚兵自然是一个比一个凶猛。   被一群身穿骁士军服的骑兵杀进关里来,实际上许多汉兵只知道对方是敌人,但对方到底是什么来路,许多人依然是一片迷茫。   但这个时候对方从何而来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潼关绝不能丢失。   潼关之内的数百名守兵都已经是从各处纷纷向大门这边汇集过来,双方惨烈搏杀,大门处已经是堆起了厚厚的尸体,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这是齐宁第一次真正在战场厮杀,也实实在在明白战场上就只有你死我活四个字。   没有怜悯,没有仁慈,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他许多次想过在夺取潼关之时将是一场血腥无比的厮杀,等到身临此境,才知道厮杀之惨烈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残酷。   比之当初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时的血腥,沙场之战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简单而原始。   西北人的剽悍齐宁这一次是真正领略到了,虽然潼关守将在第一时间就被自己斩杀,但这些驻守潼关的西北兵还是凶悍异常,他带来的虽然是楚军中的精锐,但驻守在潼关的汉兵也同样是西北军中的勇士。   大门堆积的尸首,已经让马匹根本无法冲入进去,那些在后面的楚国骑兵只能下马提刀冲上去。   齐宁也不知道自己砍杀了多少人,他只知道汉兵一个接一个地向自己扑过来,自己砍杀了一人,第二个人就会迅速扑上来,悍不畏死,一把刀已经砍钝,从敌人手里夺过了另一把刀,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被鲜血染红,便是脸上也沾满了血污。   汉兵终究是难以抵挡楚国人的凶猛攻势,整个队形已经被逼退进入到关隘之中。   齐宁甚至不知道陆亢带领的人马是什么时候扑上来,他只砍到手软,才发现四周的声息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竟是再没有声息,也再没有汉兵向自己扑上来。   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感袭遍全身,齐宁甚至感觉全身的力气似乎也用完,摇晃着走到边上,扶住了墙壁,这时候已经有人抢到他身边,担心道:“爵爷,您.....!”   齐宁瞧过去,借着火光,看到那人正是陆亢,勉强一笑,四周环顾,遍地尸首,也到处是鲜血,而四周站着众多血战过后全身如同在鲜血之中沐浴过的楚国将士,一切都已经静下来,而所有人全都看着他,每一个人的目光之中,都充满了敬畏。   “爵爷,潼关已经拿下。”陆亢带着难以言喻的激动:“我们拿下了潼关。”   整座潼关笼罩在夜色之中,这一战潼关数百守兵除了四十多人被俘获,其他人几乎全军覆没,而陆亢迅速在潼关布防,将整座潼关完全控制在楚军手中。   楚军这一次血战却也付出了两百多条性命,而且有上百人受伤。   齐宁知道要将这些战死将士的遗体运回西川,在眼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令人将每一名战死兵士都登记在册,又吩咐将包括汉兵在内的所有尸首究竟埋在了潼关附近。   数百具尸体,并非朝夕就能处理好。   潼关之内有专门的守将居室,十分简陋,但却颇为宽敞。   齐宁略作清洗,收拾整理了一番,这才让人将屈满宝带了过来。   双方血战之时,楚军中自有人控制住屈满宝,以免他趁乱逃走。   屈满宝见到齐宁的事后,脸色有些惨白,齐宁瞥了他一眼,也没有让他坐下,只是淡淡道:“若是没有大公子相助,潼关不可能拿下,也许古往今来,我是第一个如此轻易就夺下潼关的将领。”   屈满宝当然看到了潼关守兵几乎全军覆没的景象。   他当然知道,如今楚军既然控制了潼关,那么整个西北便将很快落入到楚军手中,而辽阔的西北大地,很快也就并入到楚国的版图。   屈家赖以为本的西北,彻底断送在了自己的手中。   他不知道屈元古知道潼关失守后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但却也明白,屈元古率领攻打洛阳的西北军,已经没有任何后路,如果在两个月之内西北军还不能打下洛阳,将会处于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西北军携带的粮草只足够两个月所需,屈元古出征之时,并不担心自己的后勤被断,毕竟他在西北多年囤积下来的粮食,完全能够支撑起西北军这一次对洛阳的攻势。   可是现在老巢被抄,屈元古已经是有进无退。   北汉皇子争位,地方上大小势力自然都是各有所投,北堂昊坐镇洛阳,北堂昭从北方带领边军攻取洛阳,而北堂风自西北出兵,三位皇子最终只有一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若是跟对了人,自然是平步青云,可是一旦跟错了,族破人亡。   三大皇子之中,北堂昭和北堂昊最先交锋,两人经过数次交锋,实力消耗巨大,尚未参与其中的各地势力自然是静观其变,等到时机成熟再将所有注码押下去。   北堂风从西北带领数万大军入关,而前线钟离傲又被楚国人拖住,此种情况下,北堂风的优势自然是异常明显。   一旦西北军势如破竹,那么北汉大小势力将自然而然地投奔到北堂风麾下,甚至于洛阳之内也会出现官员私通西北军的可能,如此一来,北堂风登上皇位便指日可待,北堂风一旦登基,那么屈家必将成为北汉风光一时权势滔天的大家族。   但现在西北被楚国人占据,西北军老巢丢失,便是对西北军再乐观的人也不可能相信北堂风能取得最后的胜利,如此一来,那些本已经做好投奔西北军准备的势力,非但不会向北堂风投诚,甚至会群起而攻之。   屈满宝心知覆灭的不仅仅是潼关这几百名守兵,还有入关的数万西北将士,还有在西北称雄十数年的屈氏家族,这一切都因为自己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   他手足冰冷,眼前这年轻的楚国爵爷让他充满了怨毒之心,此时屋内只有自己和楚国爵爷,他甚至想冲上去将对方撕成碎片,可是两条腿却偏偏无力,心里想着,却根本不敢有任何动作。   可是齐宁那刺耳的言语还是让他愤怒不已,冷声道:“恭喜齐将军立下不世之功。”   “不世之功不在我身上,而是在你身上。”齐宁笑道:“我说话算话,你是夺下潼关的首功之臣,回到咸阳之后,我会立刻写折子,向皇上陈述你的功劳,相信用不了多久,皇上封赏的诏书就会送到西北,我相信皇上对大公子一定会十分慷慨。”   “咸阳?”屈满宝眼角抽动。   齐宁叹道:“大公子应该明白,我大楚皇帝雄心壮志,为了天下百姓,自然是要将所有的叛逆扫除干净,我楚国大军来到西北,当然不只是为了小小的潼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我们抵达咸阳之时,咸阳已经更换了旗帜。”凝视着屈满宝,一字一句道:“西北已经不是北汉的,也不是你屈家的,而是我大楚帝国的!”   屈满宝越想心中越是愤怒,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子中迅速闪过,忽然道:“卑鄙!”   “卑鄙?”   屈满宝盯着齐宁道:“你们......你们竟然在我身边安插奸细,若非我上了你们的当,西北岂容你们踏足?”握起拳头,越想越懊恼,悔不当初。   “奸细?”齐宁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立刻想到了那封密函,不动声色道:“你说的奸细是谁?”   屈满宝冷笑道:“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道生一定是你们安插在西北的奸细,只怪我瞎了眼,竟然将他当成自己人,还听信他的蛊惑,这才酿成现在的巨祸,我......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道生?”齐宁若有所思,看向桌上的油灯,喃喃自语:“道生又是何方神圣?” 第一一九六章 兵不血刃   潼关落入楚军之手,这样的消息一旦传遍天下,必然会让举世震惊。   齐宁不知道屈元古得到老巢失火的消息会有什么举动,是继续向洛阳进军,还是掉转马头,返回来攻打潼关继而夺回西北?   不过屈元古无论做什么样的选择,齐宁既然已经控制住潼关,自然是要将潼关牢牢抓在手中。   次日一大早,他便即亲自在潼关的各处巡查。   这是一座险要关隘,历代占有此关之人当然都花费心机加重此处的防守,也正因如此,这座关隘的墙壁厚度着实惊人,而且关内的格局极其完备。   不但有专门的兵器库,而且吃喝拉撒等一应俱全,在关内有足够的粮食和水源储备,坚持三四个月根本不成任何问题。   细细观摩潼关,齐宁才感叹这座关隘之雄奇。   虽然是天下人都惦记的重要关隘,但真要把守这座关隘,还真是废不了多少兵力,只要将守兵安排在合适的地方,真的可以起到一夫当关的效果,而且潼关的箭矢准备的极其充分,库存极多,齐宁站在关隘之上,俯瞰东方,瞧见那一条蜿蜒的小径通向这边,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从东边攻过来,只怕真的没有什么办法能打下潼关。   不得不说这一次拿下潼关还真是运气占了绝大原因。   如果没有得到那封密函,半途截住了屈满宝,想要拿下潼关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一直在寻思那封密函到底是何人送出,那封密函之中不但对屈满宝的行踪未卜先知,而且携带了一张咸阳地图,由此可见那人不但对咸阳的情况异常清楚,而且与屈满宝的关系也是十分的亲近,换做普通人,当然不可能掌握到屈满宝的行踪。   屈满宝昨夜提及道生此人,却是让齐宁有些意外,从屈满宝口中得知了道生的一些情况,齐宁亦觉得那道生的言行颇有些蹊跷,暗想难道那封密函当真与道生有关系?   齐宁麾下的兵马分成两队,一队是专门负责掩埋尸首,而另一队则是在潼关布防。   潼关布防,其实有三四百人便已经足以。   阳光洒射到潼关之上,齐宁站在城头,听得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见到陆亢已经到了自己身后,陆亢向齐宁行了一礼,齐宁看他右臂包扎着,昨日陆亢带人从背后来支援,亦是身先士卒,立下不少的战功。   “伤势如何?”齐宁微笑道。   陆亢忙道:“多谢爵爷关护,并无大碍,两天就能恢复。”   “潼关已经在我们手里,你觉得屈元古会不会杀回来?”齐宁问道。   陆亢想了一下,才道:“属下觉得,屈元古将所有兵马调回攻打潼关的可能性并不大,他比谁都明白潼关的险要,知道要打下潼关在目前的情况下几无可能,一旦西北军陷在潼关这边,洛阳又拿不下,整个西北军便将遭遇到灭顶之灾。”   齐宁颔首道:“北堂风领兵入关,自然是洛阳的头号大敌,洛阳那边也必然会时刻注意西北军的动向,潼关丢失,洛阳那边很快就会知道,如此一来,反倒会更让北堂昊坚定守住洛阳之心,他们知道西北军后勤供给不上,多拖延一日,西北军就面临一日的艰难,只要坚持一段时间,西北军不战自溃。”   “正是。”陆亢道:“目前北堂昊毕竟控制洛阳,而且只要他熬过这一阵子,北汉人定然都会投向于他,拖延的时间越长,对北堂昊越是有利。”微微一顿,才道:“屈元古应该知道,他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够倾力一搏,在西北军崩溃之前打下洛阳,他手里有几万精兵,若真是全力攻打洛阳,也并非没有机会。”   齐宁道:“我得到消息,北堂昭的边军一开始也是锋芒毕现,但和北堂昊打了几场,如今消耗巨大,也已经是穷弩之末,西北军和北堂昭都陷入困境,他们未必不会私下达成协议,联手攻打洛阳。”   陆亢道:“如果真的如此,北堂昊的实力无法与这两人相抗,洛阳倒也真是岌岌可危了。不过屈元古不会眼看着潼关失守而不顾,属下相信他会抽调一支兵马过来,未必是真的想打下潼关,而是要在潼关道设防,以免我们从西北入关,背后偷袭他。”   齐宁笑道:“不错,你能想到这一点,难能可贵。咸阳那边不知道战况如何,这边既然拿下来,接下来定然是要将咸阳控制住,我准备明日一早起兵前往咸阳支援,潼关这边......就交给你了。”   陆亢一怔,吃惊道:“爵爷,属下......这.....!”心下着实惊讶,暗想潼关如此重地,小国公怎会交给自己?   “你也不必多想。”齐宁道:“其实在子午道的时候,我就和段沧海商议过,当时我让段沧海举荐一名忠勇之将,段沧海第一个就举荐了你,说你忠心自然不用多说,最难得的是性情坚韧,如果将潼关交给你,定能够保证万无一失,也正因如此,攻打潼关我才将你带上,本就是想将你安排在潼关这边留守。”   陆亢当然知道将潼关交给自己是对自己有多大的信任,犹豫了一下,才道:“爵爷,属下才干平庸,如此重任,未必能够担的下来,可是.....如果爵爷下令让属下在这里驻守,属下听从军令,而且向爵爷保证,任何人想从潼关过去,除非踏着属下的尸首。”   “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齐宁笑道:“在朝廷有新的旨意之前,潼关就交给你,以后如何安排,等朝廷的旨意便是。”   陆亢拱手称是。   齐宁让陆亢从军中挑选了五百人留在了潼关,他倒不用担心潼关物资短缺,这里无论是食物还是装备,都是库存充实。   齐宁心知短时间内陆亢和这五百人将于潼关共生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将驻守在此,临别之际,以水代酒,敬了众人一碗,次日一大早,便即带领其余兵马向西往咸阳方向而去。   潼关距离咸阳不过几日路途,行到第三日,便瞧见前方尘灰滚滚,一小队骑兵迎面而来,齐宁抬手吩咐队伍停下,很快那队骑兵便已经到得前面,当先一起翻身下马,飞跑而来,齐宁见那人样貌熟悉,想了一下,便记起此人叫做周云彬,当年也是黑鳞营的一员,像陆亢一样也是段沧海在重建黑鳞营的时候召回,此人以前似乎也是一个校尉。   “爵爷,段统领禀报,咸阳已经拿下,如今我军已经进驻咸阳,大致稳住了咸阳的局面。”周云彬恭敬道:“如今在城中   发布了禁足令,而且将咸阳的大小官员都已经控制住,如何处置,还要请爵爷决断。”   此言一出,齐宁身后众兵士都是欢呼出声。   齐宁也是欣喜道:“咸阳已经拿下来了吗?”   “前天夜里,段统领带领主力靠近咸阳西门,那里的守军最为薄弱,而且事先排入城中的弟兄当夜以响箭为号,发出讯号之后,城内的弟兄便即对西门发起了攻击,抢夺了西门,我军主力立刻强攻西门,在他们援兵抵达之前,便已经攻下了咸阳西门,入城之后,我们迅速占领了仓库和镇西将军府。”周云彬声音也是颇有些激动:“城中的守军并不多,而且许多汉兵看到我们入城,便即缴械投降,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占了咸阳城。”   齐宁抬头看着苍穹,激动之余,浑身一阵轻松。   他当然知道,这一次袭击西北,看似一切顺利,但其实造成这样的结果却绝非是楚军骁勇善战,说到底,汉军自己的问题实在是太大。   屈元古统帅西北军主力入关,留守在咸阳的力量自然是十分薄弱,这一点齐宁事先就已经有过判断。   最为要命的是,咸阳的守备本就薄弱,偏偏守城主将屈满宝还离开了咸阳前往潼关,如此一来,咸阳守军就等若是群龙无首。   咸阳的守军当然不可能想到秦岭狭道已经被攻破,更不可能想到楚军早就里应外合做好了准备。   他们自以为南边有秦岭山脉作为屏障,而东边有潼关据守,整个西北便可以高枕无忧,对突然而至的敌人,当然是没有任何准备。   当初与隆泰小皇帝作出袭取咸阳的计划之时,齐宁就想过其中的凶险,知道这一次袭击要么就是干脆利落迅速地解决,要么就会陷入极其艰难的困境之中。   只是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也是齐宁着实没有想到的。   望着浩瀚苍穹,齐宁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此番袭取咸阳,是否并非仅仅只是自己这一支力量,在这背后,楚国是否还做了更多的安排?否则事情的进展绝无可能如此顺利。   齐宁率领队伍马不停蹄,一路往咸阳去,次日中午正午时分,便远远望见了大地之上一座宏伟的城池,那座巨城安静地匍匐在大地之上,齐宁知道,那便是已经落入楚军掌控的咸阳城。 第一一九七章 约法四章   齐宁没有想到夺取咸阳竟是如此的顺利,而咸阳的人们也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城头变幻大王旗。   楚军杀进咸阳城,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咸阳的局面,许多百姓到现在都只觉得如同在梦中,只有看到在大街上穿行而过的楚国骑兵,百姓们才知道咸阳是真的变了天。   十几年来,咸阳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屈家在西北作威作福。   屈家父子虽然贪婪成性,屈元古横征暴敛,屈满宝欺男霸女,但对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至少还能活下去。   普通的百姓从来对自己的要求都很低,他们只要能够吃饱穿暖,就已经心满意足。   一夜之间楚国人占据了咸阳城,人们心中惊骇之余,更多的是惶恐,他们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何种样的命运,而且楚军入城之后,立刻封锁了大街小巷,向全城百姓下达了禁足令,令百姓们不得轻易出门。   整座咸阳城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而压抑。   西北是多灾之地,在北汉彻底平定西北之前,西北大地山充斥着无数的大小势力,互相之间倾轧攻伐,无数的百姓饱经战火,在战火之中颠沛流离。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不管屈家父子如何压榨,只要没有战乱,百姓们就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楚国人出现在西北,人们担心楚国人很快就会在咸阳纵情劫掠。   一直以来,西北乱兵混战之时,从来都是将百姓当作待宰的鱼肉,将百姓身上最后一片衣缕都要扒下来。   楚国和汉国是敌国,如今楚军杀进咸阳,当然不会对帝国的百姓手下留情,他们暂时没有动作,也许只是在计划该如何动手,咸阳是西北第一巨城,城中有数十万百姓,真要实施抢掠,应该会有个计划。   百姓们提心吊胆,那些士绅豪贾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马氏家族在西北繁衍生息数百年,是根正苗红的西北土著,虽然西北大地山经过了无数的战乱,但马氏家族在这一场又一场的战乱之中存活了下来,而且在西北人的眼中,马世家族绝对是西北的名门望族。   马文成几个月前刚刚过完六十大寿,他也是如今马世家族的族长。   北汉当年打下西北之后,倒是对西北的世族十分的客气,也许北汉朝廷心里很清楚,要让西北真正地归附于北汉,首先就要让西北的世族跪倒在朝廷面前。   马氏家族在北汉的辖下,并没有遭受太多的灾难,即使后来屈元古来到西北,对马氏等几个大家族也还算客气,虽然大家心照不宣每年一些世家大族要在各种节日向镇西将军府送去大批厚重的贺礼,但破财消灾换来的安宁也让西北一些世家豪族十分享用。   马氏家族在西北不但是威望极高的大世家,而且有诸多族人在西北担任官职,要银子有银子,要势力也有势力,如今楚军打进咸阳,对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当然是影响极大。   楚国人下令全城禁足,马文成也只能留在宅内,心中惊忧。   当一群楚兵敲开马家的宅门之时,马家上下魂飞魄散,本以为这群兵士会一拥而入,在宅子里烧杀劫掠,但是当对方拿出一张请帖,有请马文成前往镇西大将军府做客时,马家上下却又是惊讶万分,不知道楚国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于楚国人的邀请,马文成当然不敢有丝毫拒绝的意思,收拾了一番,换了一身极其贴面的衣衫,这才出了宅门,发现对方不但送来请帖,而且还派了马车来。   登上马车,一路上马文成寻思着各种可能,也在想着到时候该如何应付各种局面,一直到了镇西大将军府,马车停下来,马文成从马车下来之后,门前已经有人上前请了马文成入府,一切都显得十分客气。   马文成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   他活了大半辈子,在西北这块大地上经过了无数的风雨,也见识过太多的角色,当年西北乱战时期,咸阳当真是轮换大王旗,咸阳每一次易手,这里的世家大族都会被找过来,表面上看似客客气气,但目的无非是让世家大族掏银子出来,一旦稍有犹豫,那帮人就变了脸色,杀鸡儆猴的把戏,马文成也看得多了。   对方越是客气,所要求的也就会越多。   今日楚国人请人上门将自己接过来,这已经表现的异常客气,马文成心知对方无非又是要向自己索要一些什么,事到如今,哪怕是家财都被占去也没有办法,只要能够让马氏族人平平安安度过这一劫就好。   马文成被领到镇西将军府一处极大的厅中,其实他对镇西将军府还是颇为熟悉,每年少说也要过来三四次。   镇西将军府在咸阳本就是一座极大地建筑,屈元古来西北赴任之后,几次扩建镇西将军府,如今这镇西将军府在咸阳城内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建筑,占地面积极广,庭院到底有多少,便是连经常出入将军府的马文成也说不上来,只记得传闻这将军府光庭院少说也有三四十处。   他来到这处大厅,并非将军府的正厅,但却也是宽敞得很,一进到厅内,便瞧见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其中,他扫了一眼,这厅内众人却大都很熟悉,正是居住在咸阳的一些世家大族族长,平日里互相之间都是十分熟悉,众人见到马文成进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都像马文成这边拱了拱手。   “诸位先喝茶。”领着马文成过来的那人道:“爵爷手头上有一点公务还要处理,很快就会过来。”也不废话,径自退了下去。   等那人一走,十来个人就已经凑上前来,围在马文成四周。   “马爷,我今儿一大早得到消息,咸阳的大小官员都被楚国人控制住。”一人低声道:“城里的守兵也都被缴了军械,眼下咸阳已经是楚国人的掌中物。”   “你说他将咱们找过来要做什么?”   “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要先礼后兵,请咱们来喝杯茶,然后逼咱们拿银子出来。”   “陈爷说的没错,咱们这一次又要破财消灾了,只是不晓得楚国人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破财是定然要破的,能不能消灾那可就两说了。你们看楚国人进城之后,并没有大肆抢掠,很不寻常,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是不简单。”   众人凑在一起,压低声音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马文成抬手示意众人不要多议论,等众人静下来,才轻声道:“不管怎样说,如果他们只是要银子,那反倒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们另有所图。”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马爷,难不成他还要咱们的性命不成?”   马文成没说话,旁边有人冷笑道:“那可说不准,咱们都是西北的老世族,说不定楚国人觉着咱们是麻烦,这一次将咱们找过来,就是一网扫尽。”   众人更是变了颜色。   “都不要胡猜了。”马文成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道:“既来之,则安之,他们到底是什么意图,很快便能知道。”   众人各有心思,也都是回到位子坐下,有人交头接耳地狱,但更多的人则是默不作声等着那位爵爷出现。   片刻之后,忽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众人抬头向大门瞧过去,很快便见一道身影进来,来人一身便装,看上去年纪轻轻,那人扫了众人一眼,拱手笑道:“诸位久等了,我是齐宁,邀请诸位过来,有事相商。”   众人早已经纷纷站起,马文成壮着胆子道:“请问....请问您可是楚国锦衣齐家的爵爷?”   “正是。”齐宁含笑道。   众人心下都是一凛,锦衣齐家的名声自然是天下皆知,这些西北豪族消息灵通,楚军入城之后,众人很快也知道率军打进咸阳的是楚国锦衣齐家的齐爵爷,见到齐宁年纪轻轻,本有些犹疑,这时候听得齐宁自承身份,忙都是向齐宁躬身行礼,心下却是惊讶,暗想这齐爵爷如此年纪轻轻,竟能兵无血刃就带着楚军打下咸阳,实在是匪夷所思。   齐宁抬手道:“大家不必拘束,都坐下说话。”走过去在主座先坐了下去,众人这才敢落座,随即便有人送上茶来,齐宁这才笑道:“楚军入城,我担心若是没有规矩,不少兵士会犯过错,所以刚刚下达了军令,入城之后,所有楚国将士都要遵从三条军令,非但是楚国的将士,就算是城中的其他人,也都要守这些规矩。”   众人互相瞧了瞧,齐宁看出众人心思,笑道:“杀人者要处死、伤人者要抵罪、抢掠者要严惩、盗窃者也要判罪,这四条规矩,谁都不得触犯,即使是我,也要遵守这约法四章。”   众人都是一怔,随即不少人都显出狐疑之色,显然是对此不大相信。   在众人的记忆中,以往任何一支兵马攻入到咸阳城,没有一个不是先杀掠一番,便是当年北汉军打进咸阳,头几日也是烧杀劫掠,城中一片混乱。   这位齐爵爷忽然抛出约法四章,就等若说是将楚军的手脚牢牢按住,众人实在有些不相信。 第一一九八章 互利互惠   齐宁对众人宣布约法四章,众人将信将疑,马文成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关乎到众多西北世家豪族的前程,起身拱手道:“爵爷,草民马文成,斗胆问一句,楚国大军,是否真的能够遵守这约法四章?”   “我既然在这里向你们说明,自然会担起责任。”齐宁道:“告示已经令人向城中各处张贴,我知道楚军刚进城的时候,颁布了禁足令,城中的百姓不可任意走动,这其实也是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兵马入城,若是城中混乱,难免会出现骚乱,一些别有居心之徒也定然会趁乱劫掠,施行禁足令,可以先行将咸阳的秩序稳住,如果不出问题的话,两天后禁足令便可以解除,大家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与从前没有区别。”   马文成道:“楚军入城,秋毫无犯,确实让我们心中钦佩,爵爷可谓是功德无量。”   “既然邀请诸位过来,就开诚布公与大家坦诚相对。”齐宁道:“我知道诸位心里一直在担心,想着我们楚国大军入城之后,是否要抢掠一番,又或者会逼迫你们这些世家大族拿银子出来,现在我可以和你们直言相告,你们的财产不会有任何人去侵犯,而且我们不但保证你们的财产安全,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也向你们做出保证。”   众人听得齐宁这般承诺,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下一半,但有人兀自心下怀疑。   “马老爷的名声我之前就听过。”齐宁看向马文成,道:“我方才说过,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事相商。”   马文成拱手道:“不知道爵爷有何吩咐?若真是需要一些银两,在座诸位还是能凑上一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马文成深谙人心,想着这小爵爷将一群世家大族的族长召集过来,说到底终究还是为了银子而已。   齐宁笑道:“我是不要诸位一两银子的,只不过和大家商议的事情,确实与银子有干系。”   众人心下忍不住冷笑,暗想三句话没说完,这位小爵爷终究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大家也都知道,南北分裂之后,我大楚与北汉始终处在敌对。”齐宁叹道:“两国多年来兵戎相见,民间的联系也因此而中断。”看向马文成问道:“马老爷,据我所知,当年西北与西川之间的贸易颇为红火,两边的商人来来往往,秦岭狭道也一直商队不断,却不知是真是假?”   马文成立刻道:“回禀爵爷,确实如此。草民年轻的时候,经常往西川去,西川物产丰饶,我西北的货物也是众多,两边贸易,商旅不断,那时候商贸往来确实是繁荣一时。不瞒爵爷,今日在座的诸位,都是有些资产,当年能够发迹起来,不少还真是靠了两边的贸易。”   齐宁笑道:“所以今日我说和诸位商量的事情与银子有关系,那就是没错。潼关已经在我们大楚的控制之下,秦岭山脉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成为两国的屏障之地,我的意思是如果诸位愿意的话,我立刻向朝廷上折子,求皇上开恩,重新开通西北与西川的贸易,当然,不仅是和西川,如果诸位愿意绕到西川去往京城甚至是东海,我们都可以给诸位颁发通关文书,只要是在楚国的境内,诸位以后便可以自由贸易。”   齐宁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马文成双手微抖,掩饰不住激动:“爵爷.....爵爷说的是真话?”   齐宁笑道:“我这些话大家都是听在耳朵里,总不能在这里和诸位开玩笑。我大楚皇帝的雄心壮志,便是一统天下,让万民安居乐业,耕田的安心耕田,做生意的也会提供方便让他们好好经商,农商兴旺,这不但是对百姓有利,对朝廷也是有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道:“我也不瞒诸位,来到西北之前,我刚刚将西川的乱党一网打尽,现在的西川还算是太平,大家如果前往西川贸易,我可以保证一切都会太平无事。”   一人起身拱手道:“爵爷,如果朝廷真的能让我们南下贸易,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   “这些年两国厮杀,无论是西川还是西北,都承担了不少赋税。”齐宁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艰难,所以上折子的时候,也会向皇上请求尽可能减免大家的赋税,成与不成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而为。”   众人顿时都是显出欢喜之色。   马文成看齐宁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玩笑话,正色道:“爵爷,如果真的能够开通南北贸易,确实能让商业兴盛起来。爵爷有所不知,我们一直和西域那边与贸易往来,若是能够南下,便可以从西域带来大批的货物南下贸易,如此一来,从西域到西川,不,甚至到建邺京城都能打开一条商路,如此一来,不但我们这些人可以经商贸易挣钱,朝廷也会因此而增加许多赋税的收入,于国于民都是大有好处。”   “如此甚好。”齐宁笑道:“不过我不是商人,如何经商那也是不懂,具体操办还需要诸位自己去张罗,我能做的就是大家在贸易的时候遇到什么难题,我可以尽量为大家解决。”   先前众人还是惴惴不安,此时却都是显出欢喜之色,厅内本来那股子压抑的气氛,顿时已经轻松下来。   “爵爷,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一人犹豫了片刻,终是起身壮着胆子拱手道。   齐宁抬手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爵爷,不知.....不知楚国大军是否会驻扎在此?”那人颇有些忐忑道:“还是过一阵子便会撤军?屈元古手里有数万兵马,而且.....而且大都是西北子弟,他们丢失了咸阳,一定会杀回来,到时候.....!”   此言一出,其他人的神色也都沉重起来。   毫无疑问,齐宁对众人说要重新打开南北贸易之路,这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凭心而论,西北真正被汉国征服也不过二三十年时光,而且此后北汉一直与楚国交兵,西北算不得富庶之地,但却要承受着汉国巨大的赋税开支,西北被纳入北汉的国土之后,从上到西尚没有享受到北汉的恩惠,反倒是连年摊派下来的赋税让西北人苦不堪言。   屈元古来到西北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如同吸血鬼一般贪婪地吸取着西北的资源,西北人直到如今对北汉还真是没有太强烈的归属感,就如同楚国境内东海的世家大族,一直以来对楚国也并没有从内心里归顺。   楚军入城,齐宁定下了约法四章,而且要打开南北贸易商路,甚至还要为西北世家向朝廷请求减免赋税,这些对西北的世家大族是有着切身的利益,短短几日就让他们对楚国存有归属感当然是痴人说梦,但是齐宁的条件显然让众人感受到前途光明,这时候再让他们做出抉择,他们当然是愿意在楚国的保护下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大的利益。   只是谁也不敢保证楚国就真的能在西北稳下来,毕竟屈元古手头上还有好几万骁勇善战的西北军,如果这时候西北世族一个个积极地投到楚国的怀抱,而没过几天屈元古又打了回来,那么屈元古对西北这些世族可就不会再像当初那么客气了。   这人问的话,其实也正是众人担心的。   齐宁又如何不明白众人心思,微微一笑,淡淡道:“楚国用鲜血打下来的徒弟,一寸也不会相让。”   他声音不大,说的也是轻描淡写,却给人一种极为坚定之感。   马文成立刻道:“爵爷,明晚我们为爵爷摆下接风宴,另外也想向将士们略表心意,不知是否可以?”   齐宁虽然约法四章,表示秋毫无犯,但马文成心想既然大军入城,如果西北这些豪族没有丝毫的表示,终究是有些不安,便想着合众人之力向楚军将士略微表示一下。   在座的众人家资丰厚,每个人拿出一万两银子,那也足以犒赏楚军将士。   齐宁摆手笑道:“不必如此,诸位尽管安心回去,这边公务太多,这几日肯定是没有时间,当然,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马老爷,城中百姓心中不安,这是人之常情,还请诸位协助安抚民心,让他们不必有顾虑,再过两三日,待一切顺利,便可以解除禁足令了。”   “爵爷放心,我等知道怎么做。”马文成忙道。   齐宁起身道:“如此就有劳诸位协助,我还有点事情要办,诸位请便。”抱拳环绕一圈,众人也纷纷向齐宁行礼,眼看着齐宁面带微笑离开。   等齐宁离开,众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齐宁今日说的这些,也是为了安抚众人之心,尔后利用众人在咸阳甚至是西北的威望和势力,稳定住西北的局面。   如果西北的世家豪族都帮助楚军稳定局面,那么西北就绝不至于陷入动荡之中。   对众世家豪族来说,帮助楚军稳定局面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西北安稳对世家豪族也没有坏处,而且齐宁承诺打通南北贸易,这是西北豪族梦寐以求的事情,既然楚国人拿出了诚意,这边自然也要相应地表现出诚意来。 第一一九九章 廉贞   镇西将军府的另一处大厅之内,此时却是人满为患。   这其中有咸阳城内的众多官员,亦有咸阳周边不少官员。   屈满宝按照道生的建议,将咸阳周边不少官员招入咸阳,这些官员不敢耽搁,匆匆赶到咸阳,可是还没有见着屈大公子,楚军就杀进城内,一大群官员立刻就被楚军控制住。   楚军倒也没有对任何一名官员失礼,只是将这些人集中到咸阳城内的的驿馆之中,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咸阳城内的官员也是被楚军集中控制,直到今日,上百名官员才被带到镇西将军府内,大厅里面站满了人,便是院内也是人满为患。   咸阳城一夜之间就成了楚国人的囊中之物,这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许多人始终想不通,楚国人是如何走出秦岭狭道。   谁都知道在秦岭六条狭道内,西北军都设下了卡哨防守,按照上面的说法,除非楚国人长了翅膀,否则绝不可逾越秦岭半步,可现在是一支楚国大军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杀进了咸阳城,这些楚国将士难道都是从天山飞过来不成?   “镇国公到!”   响亮的声音让窃窃私语的官员们静了下来,循声看过去,只见到一名身着便装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院内的官员们心下诧异,却还是让开了一条道路。   有些人见到齐宁孤身进来,都有些吃惊,暗想这年轻人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不带护卫便独自前来,若是这些官员之中有人心存不轨又或者一群官员一拥而上,此人又往哪里逃?   进到厅内,众官员都是看着齐宁,却都噤若寒蝉。   齐宁环顾一周,才含笑道:“我是齐宁,想必诸位有人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有几人率先向齐宁行礼,其他人也纷纷向齐宁行礼。   “潼关已经被我们拿下来。”齐宁笑道:“所以屈老将军就算想回西北,看来也是不成了。”   众官员心下又是一凛。   “今日找诸位过来,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只是想问一下诸位的去留。”齐宁道:“我知道诸位大部分都是西北本地人,当然也有一些从洛阳被调派过来,潼关已经被封锁,如果没有我的手令,目前没有任何人能够入关。”顿了一顿,才道:“我临来的时候,皇上对我有过嘱咐,西北这些官员都是熟知西北的情况,到了西北,尽可能保持原来的官位不变,愿意为我大楚效力的,我大楚将会登记在册,送往吏部,若是另有他志的,我们也不为难,想要入关回洛阳复命的,可以向我递交文书,我发下手令,派人护送你们到潼关。”   众官员更是愕然,一人拱手小心翼翼道:“爵爷,您的意思是说,原来的官位都保持不变?”   “西北这些年太平无事,其功未必在屈元古,而是在于各级官员的尽忠职守。”齐宁含笑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大动干戈调任官员?能够为民办事的官员就是好官,皇上一统天下的目的,本就是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既然大家都是一个目的,也就没有必要大动手脚了。”   众官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待会儿大家出门的时候,会有专门的文吏记录。”齐宁道:“愿意留下的,回到原职做好自己的事情,若是想入关的,也可以做好记录,我给你们两天的时间考虑,做过纪录之后如果要改变心意,两天之内可以重新登记,两天之后,要离开的我会派人送你们去潼关,你们可以返回洛阳去复命,留下的自此之后就是我大楚的官员。”   一阵沉寂之后,终于有一名官员道:“爵爷,您.....您当真放下官入关?下官的家眷在关内,不能丢下他们。”   “不用担心我是要秋后算账。”齐宁摇头道:“我只是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离开的自此之后依然是敌国之臣,留下来的就要效忠于我大楚帝国。有些话可是要说在头里,如果留下来,却又三心二意甚至背叛我大楚,可莫怪我翻脸无情,我有笑脸给你们,同样我的腰里还带着刀。”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齐宁却并不多留,径自离去。   到得一处雅厅之内,段沧海已经在等候,上来道:“爵爷,已经找到那个叫道生的人,他是屈满宝身边的幕僚,此人据说曾经是个道士,后来云游四方,到了西北之后,被人举荐给屈满宝,一开始屈满宝并不在意此人,屈满宝喜欢豢养门客,门下有不少鸡鸣狗盗之徒,但凡有些小手段能让屈满宝看上眼,屈满宝都会留下来作为他的门客。”   “这道生有什么本事?”   “他会炼丹药。”段沧海低声道:“他炼出来的都是一些滋阴补阳的丹药,屈满宝纵欲过度,这道生向屈满宝献上丹药,屈满宝便即龙精虎猛,据说服下道生的丹药,一晚上应付三五个女人不在话下,为此道生凭借丹药得到了屈满宝的器重,时常带在身边,后来就变成了屈满宝的心腹,深得屈满宝信任。”   齐宁皱起眉头,暗想那所谓的神丹妙药无非是提前透支屈满宝的生命,若是一直服用,恐怕也用不了两年屈满宝便会一命呜呼,那道生走的是邪门歪道,也不是什么正派之人。   但话说回来,屈满宝本就不是君子,要和此人接近,还真要用一些奇门诡道之术来接近他。屈满宝贪杯好色,用补阳药物来接近甚至是取信于他,还真不失是一个法子。   “那道生人在何处?”   “属下已经让人看起来。”段沧海低声道:“爵爷是否要见他?”   齐宁想了一想,道:“你带他过来,我倒也瞧瞧此人是什么样的人物。”   段沧海退下之后,没过多久,便即将道生带了过来。   道生年近四旬,其貌不扬,丢在人群之中也是最不显眼的那一种,十分普通,一身灰色长衫,进到雅厅之内,神色不变,向齐宁深深一礼。   齐宁打量几眼,才道:“你可知罪?”   道生抬起头,眼中划过一丝讶然之色,但瞬间即逝,拱手道:“有罪无罪,全凭爵爷决断。”   “我听说屈满宝离开咸阳,是因为你在他耳边进献了谗言。”齐宁冷笑道:“若不是你,屈满宝就不会离开咸阳,潼关也不会那般容易失手,这咸阳只怕也没有攻下来。”   道生微微一笑,道:“在北汉人眼中,小人自然是十恶不赦,可是在爵爷眼中,小人非但无罪,甚至有功。”   “哦?”齐宁冷声道:“屈满宝对你器重有加,你却进献谗言,这是大大的佞臣,如此人品,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功劳。”   道生摇头道:“如果屈满宝是小人的主子,小人这样做自然是该遭唾弃,只是小人的主子并不是屈满宝。”   “不是屈满宝?”   道生四下里看了看,除了段沧海站在不远处,并无他人,这才上前一步,跪倒在地,恭敬道:“神侯府廉贞校尉洪门道,拜见爵爷!”说话间,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块牌子,双手敬奉到齐宁面前。   此人自称是神侯府廉贞校尉,不但齐宁吃了一惊,段沧海也是骤然色变。   齐宁接过那牌子,正面刻着神侯府三字,背面却正是廉贞二字。   “你是神侯府的人?”齐宁大感诧异。   道生肃然道:“爵爷应该接到了密函,密函之中还有咸阳城的布局图,那正是小人派人密送过去。”   齐宁皱眉道:“如此说来,你知道我到西川,是奉密旨要袭取西川?”   道生想了一下,才道:“小人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知道我大楚会找寻时机偷袭西北,也正是在四年前,小人来到西北,花费了许多心思接近屈满宝。”   齐宁吃惊道:“四年前?你.....!”心想袭取西北的计划还是金刀候澹台煌临终之时才告知自己,按照澹台煌的计划,楚军不但要找寻机会攻略东齐,而且一有机会,还要拿下西北,齐宁是在想不到化名道生的廉贞校尉在四年前便已经知道这个秘密。   “爵爷有所不知,偷袭西北的计划,是金刀老侯爷密奏给先帝的军略。”洪门道肃然道:“但要袭取西北,难度极大,必须要一直等待最佳良机,这样的机会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但如果出现,我们必须立刻抓住。当年这道密折只有三个人知晓,除了先帝和金刀候,便只有神候知道,神候未雨绸缪,知道有此计划后,便秘派小人进入西北,一定要接近到屈家父子身边,而且要取得屈家父子的信任,如此一来,等到时机出现,这边才能够协助大军攻略西北。”   “原来如此。”齐宁明白过来,心中感慨,暗想原来楚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做好了谋略。   “小人之前一直在洛阳那边活动,得到神候的差遣,来到西北,事先做好了布置,以道门之人的身份出现。”洪门道解释道:“屈满宝喜欢养门客,小人看中这一点,花了不少心思混入进来,尔后利用丹药之术接近了屈满宝,按照神候的吩咐,这几年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取信于屈满宝,让他视小人为心腹,如此在关键时刻,小人说的话才能取信于他。”   “你会炼丹?”   洪门道摇头笑道:“小人懂些药理,但并不会炼丹,在西北还有不少神侯府的密探,小人要人弄出补阳的丹药并不算困难。” 第一二零零章 潜伏   道生是廉贞校尉,这确实是齐宁没有想到。   他与神侯府接触颇多,神候之女更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但今日才真正知道神侯府的无孔不入,这位廉贞校尉不但渗透进入北汉,而且在西北镇西将军府潜伏了数年,甚至取得了屈满宝的信任,神侯府之了得,今日还真是让齐宁大开眼界。   更让齐宁感慨的是,楚国早就在数年之前计划了袭取咸阳的谋略。   他一直以为这项军事计划是金刀候近年才琢磨出来,孰知此事不但早有谋划,而且先皇帝和神候西门无痕都已经知道,甚至未雨绸缪做了安排。   道生是廉贞校尉,那么之前所有的蹊跷也就说得通。   道生是屈满宝的心腹,自然对屈满宝的行踪了若指掌,而且对咸阳的布防格局也是一清二楚,神侯府在西北并非只有道生一名内应,道生也直接承认,西北还有神侯府安插的诸多密探,这些人以道生为中心,在西北形成了地下情报网,也正是这帮暗黑探子数年如一日的付出,这才在这一次军事行动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齐宁不得不承认,道生劝说屈满宝前往潼关,仅此一举,功勋卓著,若非如此,楚军这次行动能否成功还真是一个未知之数。   齐宁将手中的牌子递还给洪门道,洪门道双手接过,收了起来,齐宁抬手道:“起来说话吧。”   道生起身来,拱手道:“爵爷,您与小师妹喜结连理,小的没有到场庆贺,还请多多包涵。”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牒递过去,“这就算是小人送给爵爷和小师妹的贺礼。”   齐宁神情一敛,想到洪门道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按照排序,应该是五师兄,起身来,拱手道:“谢过五师兄!”这时候不好失礼,双手接过那文牒,心下好奇,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贺礼。   他打开扫了两眼,还以为是礼单,但仔细一瞧,却见上面写了不少名字,后面还列有官职。   他有些奇怪,洪门道正色道:“爵爷,这是一份西北官员的名单,这些年我们对西北这边的官员也细细摸查过,这份名册上登录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有不可靠的理由,其中在名字后面标有红线的,便是决不可信任之人,若是将他们留在西北,很可能会发生变故,不在名册上的官员,爵爷可以放心任用,那些人不过是拿了俸禄当官办差,如今我大军来到西北,只要保障他们性命无忧,他们定会为我大楚效力。”   齐宁双眉展开。   他当然知道这份名册的重要性。   楚军虽然控制住咸阳,但能否将整个西北掌控在手中,其实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西北民风剽悍,齐宁根本无法确知这里的人们是否会接受楚国的到来,如果在西北大地出现叛乱,齐宁绝不会有丝毫的奇怪。   也正因为如此,他第一时间便召见了西北豪族,给予他们极佳的待遇,而且在没有禀报朝廷之前,就已经向西北豪族承诺会重新打开南北的商贸之路,说到底,就是要利用西北豪族来稳住西北的局面。   他自然知道豪族世家在各地的影响力,只要能让世家豪族对楚国有好感,甚至协助楚国,那么必然不会出现大的动乱。   除了豪族,西北的官员当然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是以他今日召集众官员,也是为了稳住这些人的心思,这些官员知道自己的性命无忧,而且依然可以在西北为官,自然不会出现反心。   实际上齐宁在当前也不可能对西北的官员们动刀,西北土地辽阔,若是处理这些官员,这片大地不乱也乱,如果能够让他们安心下来,恪守其职,自然也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   但西北毕竟在北汉统治下几十年,这么多年下来,北汉朝廷势必也会向西北渗透大批的朝廷势力,齐宁放眼望去都是西北官员,但这些人到底有哪些背景,又有哪些人是真的心甘情愿为楚国所用,又或者说哪些人会存在着挑起动乱的风险,短时间内齐宁不可能知道。   如今有了这份名册,也就等若是对西北官员的立场有了极为清晰的判断。   “这份名册的最后一页,是西北目今才干出众的官员。”洪门道肃然道:“这些人有半数是可以重用,他们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可用之才,若是能够让他们为我大楚效力,实乃幸事,另外一半之中,有部分可以争取,但有小部分虽然才干出众,却不能委以重任,至若如何处置,一切全凭爵爷裁断。”   齐宁翻看了一番,小心翼翼收起,笑道:“五师兄,你这次功劳之大,远在我们之上,我今日便要写折子呈送朝廷,你的功劳,我.....!”   “爵爷不必如此。”没等齐宁说完,洪门道立刻道:“这些事情,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是否要向朝廷呈报,需要神候亲自同意,所以.....!”   齐宁顿时明白过来,神侯府终究是暗黑衙门,朝中官员在折子中从来也不会提及到神侯府,自己此番若是在折子里为洪门道请功,反倒不妥,微微颔首道:“我明白了,你的功劳,由神候亲自赏你。是了,如今咸阳已经在我们手中,五师兄以后准备往哪里去?”   “我在西北的任务已经完成,这几日安排好这边的一些事情,便要回建邺复命。”洪门道微笑道:“离开建邺已经快十年,也不知道神候他老人家和师兄弟们怎么样,是了,还有小师妹,离开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已经出阁.....!”说到此处,却是沉默下来。   齐宁当然能体会到洪门道的心情。   神侯府作为帝国的重要情报衙门,不但严密控制国内的江湖势力,而且国内的官员动向也都在神侯府的监视之下,除此之外,敌国的情报收集当然也是神侯府的重要职责之一。   齐宁虽然已经贵为神侯府的女婿,但连他都说不上神侯府到底有多少人。   明面上神侯府的北斗七星自然是许多人都知道,但在北斗七星之下,潜伏在天下间的神侯府吏员究竟有多少,恐怕没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留在本国倒也罢了,而许多神侯府吏员却是远离故土,潜伏在敌国境内,而且一潜伏便是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   而在潜伏期间,危险时刻伴随左右,稍有不少,便是死了也是没人知道。   洪门道被神侯府委派潜伏在北汉境内,中间遭遇过多少危难,恐怕也是没有任何人知晓。   齐宁心知这一次袭取咸阳如此顺利,洪门道居功至伟,但是洪门道能够提供这些情报,却是花了数年的心血。   潜伏在敌人身边,自然就是将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日夜都在演戏,这样的心理压力,恐怕也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其实战樱他们也一直在牵挂着五师兄。”齐宁温言道:“成亲那天,战樱还对我说过,若是五师兄在场,一定能给我们包一个大大的礼物。”   洪门道眉宇间露出一丝温情,笑道:“是了,回去建邺,还要专门给小师妹准备礼物,否则若是空首见她,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和我说话了。”向齐宁拱手道:“爵爷,你公务繁忙,我就不多打扰,这几日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再向爵爷辞别,若是爵爷这几日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随时候命。”   洪门道退下之后,一直没吭声的段沧海才上前来,惊叹道:“爵爷,想不到这次我们如此顺利,却是神侯府的人暗中帮忙。”   “他帮了我们大忙,回到建邺之后,还真要向神候道谢。”   段沧海微一沉吟,才道:“爵爷,只怕你短时间内离不开西北了。”   “哦?”   “虽然咱们拿下了咸阳,也控制了潼关,但要让西北完全臣服于我大楚,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段沧海低声道:“理政安民,那都是必不可少,而且屈元古丢失了西北,定然会一心想着江西被重新夺回去,爵爷在此坐镇,朝廷也不可能另外派人来镇守西北,而且满朝文武,也无人有资格代替爵爷,找我估摸着,一年半载爵爷都要留在这边了。”   齐宁苦着脸道:“一年半载?”   “这还只是目前估测,也许时间会更久。”段沧海道:“夺下西北,我大楚在军事上对北汉就拥有了绝对的优势,如果此番我大楚无法长驱直入打下洛阳,那么以后西北必然会成为帝国的侧翼,我估计皇上会下一道旨意,令我们经略西北,不但要稳住西北,而且还要积蓄实力,等到时机成熟,从侧翼配合秦淮军团对北汉发起全面攻击。”   齐宁微微颔首,在澹台煌的军略之中,拿下西北,本就是要作为侧翼配合秦淮军团主力,如今楚国有能力从两线对北汉发起攻势,对北汉的威胁异常巨大。   即使没有任何动作,当初北汉只需要在秦淮一线防备楚国,如今不但要防备南边的敌人,还要花费巨大的财力和人力来应付西北方向的威胁,如此一来,对于北汉的消耗也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第一二零一章 经略西北   幅员辽阔的西北当然不会因为一支楚国的军队占据了咸阳,便俯首听命于大楚帝国,这一点齐宁比谁都清楚。   老百姓也许并不在意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是谁,但却绝对在意自己和家人是不是能够吃饱饭,真正让人们从心里臣服的永远不是武力,而是让他们能够衣食无忧。   齐宁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治理整个西北的能耐,而且也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让西北的百姓衣食无忧。   楚国打下西北,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西北对北汉形成武力威胁,所以西北也不可能就此放马归南山。   但齐宁却知道,要让西北不出现大的动荡,必然要抓住两股势力,一股是西北本土的豪族势力,而另一股当然是具体操持西北大小事务的官僚系统。   在这两股势力上,齐宁倒是花了不少心思。   齐宁并无失信于人,在楚军控制咸阳不到五天后,便即解除了禁足令,城中的百姓可以在城中自幼活动。   在此之前,齐宁自然是让手头上的兵力控制了整个咸阳最为关键的一些地方,例如仓库,例如城门。   而城中的治安,一直以来都是由咸阳府尹来维持,齐宁专门接见了咸阳府尹,对于大楚护国公的诚意,咸阳府尹感恩戴德,自然是竭力协助楚军维持咸阳的秩序,而咸阳府尹手下的衙差,并没有做任何更换,一切依然像从前一样,这些衙差并没有因为城头旗帜的变换而丢了自己的饭碗。   楚军入城之初,所有人担心的都是身家性命,而楚军秋毫无犯甚至约法四章,这让咸阳城内惊恐的气氛渐渐消失,许多人便开始担心自己的生计,特别是那些此前在咸阳担任官吏之人,这些人都拿着俸禄生活,如今楚国人来了,许多人自然觉着楚国人绝不可能再继续任用北汉的官吏,没了公职,这生活也就没了着落。   孰知那位小国公不但召集了众官员,让他们自选去留,给他们保留了官职,而且即使是在各衙门当差的小吏,那位小国公也给了明确的话,只要愿意继续当差,依然可以维持原状,官府依然向他们发放俸禄。   齐宁还真不用担心发不出薪水,说到底这还是亏了屈家父子,楚国军队打进城内,最先控制的就是镇西将军府,段沧海也在第一时间下令封锁将军府,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直等到齐宁入城之后,这才开始清点将军府的物件,这不清点还好,当物品明细放到齐宁面前时,齐宁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初在楚国查抄淮南王的府邸,就查抄出大宗的财帛,让齐宁大开眼界,而将军府的财务清单出来后,齐宁才觉得淮南王比起屈家父子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无论是存放在库房的金银珠宝,还是古董字画,真可谓是汗牛充栋,数量之庞大,便是段沧海等人也是大惊失色,所有人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屈家父子在西北如此贪婪敛财,竟然还能在这里稳坐十几年,那还真是本事不小。   如此庞大的财富,要支持西北各级官府的正常运转,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而且在咸阳修建了庞大的仓库,当初屈元古得意声称即使咸阳城被围上三年五载,仓库的粮食也足够城中上下的所需,等亲眼看到了仓库的存粮,齐宁才明白屈元古还真是没有太过夸张。   除了大量的财帛和粮食,咸阳亦有专门的户部清吏司,库内也有不少存银,这些存银本就是用来维持西北各级官府的运转,所以对齐宁来说,手头上的银子足以保障西北各级官吏的俸禄。   齐宁给了西北官员们选择的权利,两天过后,名册送上来,大部分官员本就是西北本土人士,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入关跑去洛阳,而且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关内乱战一团,且不说楚国和东齐两军向北汉发起攻势,仅是北汉皇子争位就打成了一团,在这种时候往关内跑,和自杀实在是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除了寥寥无几的少数官员欲要入关,大部分官员却都是要留下来为楚国效命。   那少数官员,除了个别确实是对北汉心存忠贞,大部分却又是因为家眷在关内,放心不下。   齐宁言而有信,不但派人护送那些要入关的官员前往潼关,而且每人还专门发放了一份盘缠,此举却是大得人心,很快便在咸阳城内四处传扬。   洪门道留下的名册,自然成了齐宁手中的法宝,在那名册之中有半数官员还是留了下来,而且有十多名被洪门道标有红线的官员也留下来,齐宁对于洪门道的情报自然是十分信任,仔细考察了这十多名官员的官职,若是在其官职上无法给自己带来太大的威胁也掀不起太大的麻烦,齐宁依然让他们官在原位,但凡对楚军在这边有丝毫威胁,齐宁便将将其调到其他位置上。   而且齐宁按照名册最后的一页,将那些才干出众却又愿意为楚国效命的官员提拔上来,在这些人的帮助下,虽然西北的官职调动并不太大,但却无声无息中将一些比较重要的位置做了更为妥善的安排,这一番调动下来,齐宁只觉得实在是繁琐无比,心想这些事情以后自己还是越少砰碰越好。   转眼间齐宁便进入咸阳快十天,每日几乎都是从早忙到晚,诸多事情都需要向他请示,齐宁此前就算在楚国,那也是从无如此繁忙。   这一日却见到段沧海匆匆过来,禀报道:“爵爷,潼关那边传来消息,屈元古果然派人往潼关来。”   拿下潼关之后,齐宁料定屈元古不会无动于衷,只是等了近十天却没听到军报送来,心想难道屈元古难道真的要丢下西北不管?此事得到消息,唇边泛笑。   “多少人马?”   “大概有两三千兵马。”段沧海道:“而且已经对潼关进行了试探性的进宫,不过陆亢那边的消息,西北军明显不是倾全力进攻。”   “潼关易守难攻,别人不了解,西北人比谁都了解。”齐宁道:“如今潼关固若金汤,而且物资充沛,据险而守,西北人就算全力攻打,也根本无法撼动。”   他亲自带人打下潼关,实地勘察过潼关的地形,知道只要陆亢和手下将士全力扼守,西北军根本没有破关的可能。   “确实如此。”段沧海道:“西北军连续攻了几次,都是徒劳无功,眼下已经退下去,陆亢说从关隘上可以看到西北军在距离潼关不过十里地左右开始建造屏障,看那意思,倒像是要临时在潼关道上新建一座关隘。”   齐宁颔首道:“那就没有错了,屈元古派兵折返回潼关,并没有想过真的能打下潼关,而是担心我们入关从背后袭击他,所以派了人回来是想要阻拦我们入关。”若有所思道:“要修建一道关隘,岂是那般容易,潼关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还有时间才有今日之规模,他们也就是临时修建一道防御工事,作为抵挡我们入关的屏障而已。”   段沧海冷笑道:“修建屏障,也便代表他们并没有信心打下潼关。”   “屈元古不笨,他既然分兵在后方拦截,前方必然会加快速度攻取洛阳。”齐宁道:“北汉境内的战事会更加激烈。”心中却想着也不知道岳环山麾下的秦淮军团现在打到了哪里,隆泰这一次出兵北伐,目的是声东击西,以北伐为掩护,趁机攻取西北和东齐,自己这边一切顺利,以最短的时间打下了咸阳,可说楚国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了一半,只是不知道攻略东齐的计划是否顺利进行。   段沧海问道:“爵爷,要不要......派兵支援潼关?”   “陆亢在军报中怎么说?”   段沧海道:“陆亢道没有提需要援兵。”   “那就暂时不要派人过去。”齐宁笑道:“陆亢是个老成持重的人,如果他觉得手上的兵力不够,必然会要求增兵,既然没有提,我们派人过去,反倒会让他觉得咱们小瞧了他。不过那边的军报必须每日都要送过来,这边要随时掌握潼关的状况。”   “属下知道了。”段沧海拱手正要退下,齐宁叫住道:“这几日没有见到洪门道,他好像近日要回建邺,你可知道他在何处?”   “爵爷要见他吗?”段沧海道:“我也有几天没瞧见他,爵爷要见他,我这就去找他过来。”   “不必,我就是问一问。”齐宁道:“咱们一时半会回不了建邺,三娘和战樱定然会担心,也不知道咱们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正好顺便让他带两封家书回去。”   段沧海笑道:“爵爷想少夫人了吗?”   齐宁虽然已经是一家之主,但年纪轻轻,便是身为长辈的顾清菡如今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所以府中上下还是习惯称呼西门战樱为少夫人。   齐宁嘿嘿一笑,挥手道:“下去办差。”看着段沧海退下去,心里却还真是念起顾清菡和西门战樱,暗想以后朝廷还不知道如何安排西北这边,若在这边呆上一段时间调自己回京倒也罢了,自己在这边忍一忍,如果真要安排自己在西北镇守,说什么也要将顾清菡和西门战樱接过来。   --------------------------------------------------------------   PS:今天正式开启第十三卷的篇章,锦衣在计划之中总共是十五卷,现在算是进入后半尾声了,我相信会有很精彩的结尾,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二零二章 生死之谜   西北大捷之后,齐宁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向朝廷送去了捷报,不过从西北要抵达建邺,快马加鞭也需要不少时日,等到朝廷来了旨意,前后最快也要个把来月,所以在朝廷的旨意到来之前,齐宁只能尽可能地维持西北的局面。   身在其位,齐宁才明白有一句话说的实在是道理十足。   身居高位者,未必需要懂得办事,却必须要懂得用人,能够将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办合适的事情,这便是身居高位者最高明的能耐。   齐宁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似乎还做得不错,至少进入咸阳城十多天后,整座咸阳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气息,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任何惊恐的气氛存在,人们似乎在短短时间内已经接受并适应了楚军的到来,虽然城头的汉字旗已经变成了楚字旗,但管事的各级官员似乎还是熟悉的面孔,对咸阳城内大部分人们来说,一切似乎并无什么太大的改变。   头几日齐宁还真是日理万机,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和接见的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有多少,熬过了开头的日子,总算是缓下来一些。   百姓们感觉不到王旗变幻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但那些当差的官吏却知道其中的差别,新的帝国既然控制了这片土地,那么自然要有一些新气象,实在要改变从前的诸多旧习或许不容易,但是尽可能地勤奋一些,将自己手头上该做的事情兢兢业业做好,至少能够给小公爷一个好的印象。   当官的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齐宁对西北官员没有做太大的调动,当然不是因为真的对西北官员有多信任,无非是希望在占领西北之后能够平稳地度过前期的非常时刻。   只要稳定下来,朝廷当然还是要对西北进行一番清洗。   不过众人心里也很清楚,历来任何势力占据了西北,最终还是需要利用西北本土力量协助管理,北汉如此,楚国也依然会走这条路,虽然在不远的将来注定会有一些人被调动,但大部分官员依然还是能够在大楚帝国的控制下混上一碗饭吃,所以现在表现的积极一些,显露的才干出色一些,那么日后留任甚至被提拔的可能性也就会高一些。   为前途生计,这种时候便是一生中最该使出浑身解数的时候。   是以在众官员积极且勤奋办理公务的情况下,齐宁需要操心的时间也渐渐少下来,甚至有足够的时间在咸阳城四下里观摩一番,领略一番这西北第一大城的风采。   潼关那边每天都会有军报送来。   屈元古派回来的兵马在其后果真没有对潼关发起像样的进攻,有几次在深更半夜派人偷偷靠近关隘,立时被严阵以待的守兵射杀,此后西北军便偃旗息鼓,一门心思在潼关以东十里左右兴建关卡,据说西北军抓捕了一大批民夫过来,甚至就近开采巨石,瞧那样子,似乎还真要修建一座坚固的关隘与潼关分庭抗礼。   齐宁既然明白了屈元古的真实意图,便也明白潼关目前承受的压力并不大,不过却依然下令潼关守兵不可有丝毫的疏怠,楚军夺下通关就是因为潼关守军一时疏忽,这一幕当然不能在潼关重演。   洪门道终究还是在一个夜晚前来拜见齐宁。   洪门道这十多天究竟做了些什么,齐宁一无所知,也不好多问,毕竟是神侯府的事情,问了洪门道也不会坦诚相告。   不过齐宁也能猜测应该是对潜伏在西北的神侯府探子做些安排。   洪门道一身便装进来拜过齐宁,这才道:“爵爷,这边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我准备明天一早回京向神侯复命,所以特来向爵爷辞行。”   齐宁点头道:“此去路途遥远,五师兄一路多保重。”又道:“五师兄稍候片刻。”转到后堂,片刻之后便出来,手中拎着一只包裹,递给洪门道,洪门道有些狐疑,齐宁笑道:“这里面是一些银票,另有一些上好的珍宝,我知道五师兄并不在意钱财,不过这是我个人的心意,你尽管收下就是。”   洪门道犹豫了一下,齐宁道:“都是我自己的东西,你不用担心。”   洪门道心下好笑,暗想此番你领军出征,难不成还随身携带珍宝不成?如今镇西将军府的宝库任由你进出,那里面珍宝无数,你随意拿多少也无人知晓,这包裹里面的珍宝,十有八九都是从将军府宝库里拿出来,但齐宁既然一番心意,洪门道当然也不好多说,接了过来,笑道:“多谢爵爷赏赐,我这手头山还真是没几两银子,回京之后请他们吃酒的银子都不多,正好借花献佛了。”   齐宁哈哈一笑,想了一下,才从怀中取出两份信函,道:“五师兄,看目前的局势,我一时半会也是无法回京,这里有两份信,一封是给我府上的三夫人,另一封是给战樱,这两封信让别人送回去有些不放心,还请五师兄代劳,将这两封信带回去。”   洪门道放下包裹,双手接过,正色道:“爵爷放心,回京之后,我会将这两份信亲手交到他们的手中。”   “如此就有劳五师兄了。”齐宁道:“你是神侯府的人,在这边也一直是隐藏身份,明日离开,我就不方便送你了。”   “爵爷客气了。”洪门道含笑道,将两封信函小心翼翼收入怀中,想到什么,才道:“是了,临走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是否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东西?”齐宁问道:“我若是能帮忙,五师兄但说无妨。”   洪门道压低声音道:“我这边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不过是想让爵爷去见一个人。”   “一个人?”齐宁一愣,道:“要见何人?五师兄可以让他来将军府。”   洪门道摇头道:“此人身份十分特殊,非但不能前来将军府,而且爵爷见他的时候,身边也不能有其他人。此人有一件十分紧要的事情要和爵爷说。”   齐宁显出狐疑之色,洪门道立刻道:“爵爷放心,此人的底细,我一清二楚,对爵爷绝无任何的威胁。”   “五师兄误会了。”齐宁笑道:“我倒不是担心对我有什么威胁,只是此人神神秘秘,要见我又是所为何事?”   洪门道犹豫了一下,才道:“爵爷有所不知,我潜伏北汉多年,一直在为大楚搜集情报,不过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情报却始终没有得到线索。”   “你说的是什么情报?”   洪门道压低声音道:“爵爷应该听说过长陵侯北堂庆!”   “北堂庆?”齐宁脸色微变,他自然对这个名字异常熟悉,或许整个秦淮军团对这个名字也是记忆犹新。   长陵侯北堂庆可说是楚国最大的敌人,此人统帅着汉军与锦衣候齐景统帅的秦淮军团龙争虎斗多年,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位绝世名将在疆场上博弈多年,却始终难以分出胜负。   齐景壮年早逝,而一代名将北堂庆却也已经是在几年前销声匿迹。   但楚国对北堂庆的忌惮并没有因为北堂庆的神秘失踪而减弱,楚国在计划北伐之时,考虑到最大的隐患便是北堂庆,在楚国人看来,如果楚军主力北上,却遭遇到北堂庆复出,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由此亦可见北堂庆在楚国人心中的威势。   洪门道突然提及北堂庆,齐宁心下诧异之余,却也并不感到太过意外。   对于北堂庆的失踪,齐宁却也是略有所知,当初北堂庆在前线统辖北汉的南方军团,深得军心,正因如此,却遭到北汉先皇帝北堂欢的忌惮,据说北堂欢连下诏书,招北堂庆回京,而北堂庆不少部下已经预料到北堂庆若是回京很可能遭遇不测,是以劝说北堂庆抗旨不遵,甚至有人私下里准备拥护北堂庆夺位。   但北堂庆最终还是回到了京城,当他踏入洛阳京城城门之后,人们便自此没有了这一代名将的消息,如同人间蒸发一般。   只是人们都知道,北堂庆战功赫赫,而且在北汉军中威望太高,这就犯了功高震主的大忌。   一位臣子一旦被皇帝忌惮,结果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北堂庆的失踪,自然让人怀疑是被北堂欢暗中处决,否则一个活生生的人不可能就此销声匿迹,更何况是天下闻名的北汉名将。   北堂庆最为楚国最忌惮的北汉人,突然失踪,自然受到了楚国的重视,对楚国来说,北堂庆如果真的是被北堂欢秘密-处决,那么北汉就等若是自断柱梁,这对楚国来说反而是天大的好消息,但是北汉从无宣布北堂庆死亡的消息,如此一来,北堂庆是死是活也就成了一个天大的谜团。   北堂庆是生是死,甚至关系对楚国对北汉的用兵策略,所以派人搞清楚北堂庆的生死,自然是神侯府必须摸清楚的情报。   廉贞校尉洪门道潜伏北汉,是神侯府在北汉的暗探之首,由他去调查北堂庆的生死,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正是。”洪门道微点头道:“几年前北堂庆突然失踪,北汉朝野都没了此人的消息,神候下令务必要查清楚北堂庆的生死,我虽然来到西北,但却始终没有中断过对北堂庆下落的打探,为此花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但却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直到几个月前,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丝希望。” 第一二零三章 回春观   北堂庆是生是死,当然是许多人关心的问题,齐宁自然也是其中之一,问道:“五师兄莫非知道了北堂庆的下落?”   “不知道。”洪门道摇摇头:“但是这次要见爵爷的人却知道北堂庆的讯息。”   “他是何人?”   “北堂庆的一名部将。”洪门道轻声道:“北堂庆当年被北堂欢急令召回洛阳,他手底下便有不少部将知道事情不妙,劝说他不可回京,但北堂庆自认为并无反意,或许觉得北汉也缺不了他,所以一意孤行回到了洛阳,他离开之时,有两名心腹部将猜到事情不妙,竟然从军中私逃,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料,北堂庆回到洛阳便没了讯息。”   “此人现在在西北?”   “正是。”洪门道点头道:“北堂庆失踪之后,他和另一名部将一直在暗中找寻北堂庆的下落,半年前他出现在了西北,被我找到了踪迹。”   “抓捕了他?”   洪门道摇头道:“北堂庆失踪后,钟离傲调任为南方军团的主将,北堂庆十多名心腹部将悄无声息中都被处理,此人走得早,躲过一劫,但九天楼的人却一直在找寻他们。这人一年前来到了西北,投身于咸阳的一个地下帮派,我也在几年前就开始搜找此人的下落,亦是没有找到踪迹,半年前却在西北发现了此人。此人的行踪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但我们一直没有惊动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是否能通过此人找到北堂庆。”   齐宁颔首道:“原来如此,五师兄觉得北堂庆还活着?”   “我也不能确定。”洪门道正色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北堂庆没有那么容易死。”   齐宁微微一笑,才道:“那今次他要见我,自然已经是知道你们一直在监视他?”   “半年来我们却是一直将他们控制在监视范围之内。”洪门道轻声道:“但此人也着实精明,就在不久前,我派去监视他的其中一人忽然失去了联系,隔了几天,才带了一封信回来。原来此人早就发现被人盯上,却一直没有声张,他忽然抓了我的人,又让他带信回来,是有事要找我。”   “你见过他?”   洪门道点头道:“约见过两次,也询问过他北堂庆的下落,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说时机成熟,会给我一个答复。”苦笑道:“爵爷,其实这一次差点误了大事,此人加入地下帮会之后,也一直在查究竟是谁在监视他,而且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上,不可谓不厉害。”   齐宁“哦”了一声,心想对方既然知道洪门道的底细,若向屈家密报,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他各有忌惮,所以都没有轻举妄动。”洪门道神情严肃下来:“三天前我见了他一次,他说可以透露北堂庆的线索,但必须要单独见到爵爷才可以告知,我怕其中有诈,但他却答应由我们这边安排会面的地点,不过提出的条件是会面的地点必须隐秘,而且只能单独和爵爷相见,若是多出别人来,他不会说一个字。”   齐宁好奇道:“他为何偏偏要见我?”   “我也很是好奇,但他却并无多说,只说并没有加害爵爷的意思。”洪门道淡淡一笑:“还说他要说的事情,我不够格交涉,必须由爵爷出面,爵爷若是答应,今晚便要会面,否则此事便作罢,他以后也不会再与爵爷相见。”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北堂庆的生死,确实是我们想知道的,这人是否真的知道北堂庆的下落?”   “我也在怀疑。”洪门道皱眉道:“否则为何这半年来我们没有发现他与北堂庆有任何联系?不过若是他早就发现我们监视他,那就一定会行事小心,即使有联系也会掩饰好。”   齐宁道:“这倒不假。”想了一下,才道:“五师兄,既然对方想见面,你安排一下,我倒要看看他意欲何为。”   “爵爷,咸阳城西有一处道观,并不大,几年前屈元古的夫人患了病,大夫都治不好,于是发下告示,向民间求医。”洪门道解释道:“有几名道士声称可以炼出丹药救治夫人,屈元古便修了那座道观作为炼丹之所,虽然一开始也让屈夫人恢复了一些气色,但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半年,屈元古便下令将那几名道士全都杀了,那座道观就空下来,无人敢靠近,荒废了数年。”   “对方可知道你要约在那座道观?”   “那座道观叫做回春观,尚未有告知对方,对方还在等我们的消息,若是爵爷觉得合适,今晚可以安排在那边见面。”洪门道低声道:“我事先安排人在道观附近埋伏,那道观之内也可以藏人,可以在里面也埋伏一些人。”   齐宁摇头笑道:“要么干脆不见,既然要见,也就不必如此,若是对方诚心有事要见我,发现咱们如临大敌,反倒不妙。”   洪门道皱眉道:“这.....!”   “那人武功如何?”   “只是出身行伍的战将,颇有些悍勇,但武功算不得有多高。”洪门道解释道。   齐宁微微颔首:“那就有劳五师兄安排,今晚就见他一见。”心想此人既然要求见自己,想来确实有什么事情,他如今的武功已经算是一等一的高手,真要发生什么状况,自己全身而退到也并不困难,更何况见面的地点是自己这边安排,洪门道做事小心谨慎,既然将地点安排在回春观,事先自然也是做过专门的调查,自己此番前去,就算不在道观周围埋伏人手,但洪门道也必然会做好周密的部署。   洪门道是神侯府的人,自己真要是伤了一根头发,这洪门道也是难逃干系。   他内心还真是希望能从那名部将口中知道北堂庆的下落,心中忍不住想,那人说连洪门道都没有资格进行交涉,那么他要说的事情必然不会简单,恐怕真的与北堂庆有干系,甚至此人要见自己,很可能就是北堂庆在背后指使。   北堂庆的生死一直是一个未解之谜,大楚第一情报衙门神侯府也是没有北堂庆的任何讯息,不过洪门道称并不相信北堂庆已经死了,齐宁对洪门道的猜测却也是十分赞同,在齐宁的内心深处,也依稀觉得北堂庆绝没有那般容易就被除掉。   夜色降临,戍时时分,咸阳城已经是万籁俱静。   虽然齐宁已经解除了禁足令,但短时间内却还是施行了宵禁,只要进入戍时,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轻易在街道上走动,而且铺面也必须在戍时之前打烊,包括酒楼乐坊,所以到了戍时时分,咸阳城几乎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而段沧海自然也安排了巡逻队夜间巡逻,保障城中的安全。   恰恰是在戍时时分,洪门道来见齐宁,禀道:“爵爷,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亥时一到,那人便会在回春观赴约,他也答应除了爵爷之外,我可以陪同在爵爷身边。”   齐宁微微颔首,心想洪门道擅长情报事务,为人机敏,跟在自己身边倒也不是坏事,问道:“回春观离将军府有多远?”   “坐马车也就半个多时辰。”洪门道低声道:“现在出发来得及,而且就算爵爷迟片刻,那边也不会说什么。”   齐宁却也不耽搁,当下吩咐人备了马车,直接从将军府侧门离开,洪门道和他同乘马车,见到洪门道脸上略有疲惫之态,齐宁微笑道:“五师兄最近事务繁忙,都没有休息好,不如多休息两天再动身。”   “不碍事。”洪门道笑道:“三五日不眠不休对我来说是常事,今晚若一切顺利,明晨出发,在马车上睡一觉便好。”   车行辚辚,半个多时辰之后,马车便到了一条颇为僻静的街道上,直走到一座冷清的道观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马车,齐宁瞧见那道观确实不算大,谈不上有多气派,灰褐色的大门紧闭着,洪门道上前去,推开了大门,回头向赶车的车夫挥挥手,那车夫便驾车而去。   两人进到院子里,虽然荒废多年,齐宁却还是闻到了一丝残留的药材味道,道观的角落堆着柴火,倒还真是当初炼丹的地方。   洪门道低声道:“这里我们已经检查过,不会有什么问题。”领着齐宁到了中间的客厅,推门而入,屋内摆放着桌椅,显然是待客之处,不过桌椅都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洪门道从身上取了一只蜡烛,点燃之后找了香炉插上,随即从身上取出一块粗布,过去将两张椅子擦干净,这才道:“亥时将之,爵爷稍等片刻。”   齐宁微微颔首,背负双手四下里扫视了一遍,忽听得身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自己内力深厚,这道观内若有其他人,自己很容易就能察觉,怎地身后来了一人,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发现?心知对方绝非泛泛之辈,否则自己绝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转过身,已经看到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人来。   -------------------------------------------------------------   PS:2018即将过去了,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在这里祝愿大家和你们的家人身体健康事事顺心,也希望在新的一年里大家在工作、学习和生活上都能更上一层楼,也祝愿自己在新的一年能写出更多更好的文字献给大家! 第一二零四章 珠后玄机   大厅门外,一人缓步而入,借着烛光看清楚来人,齐宁骤然色变,失声道:“神.....神候!”却万万没有想到,从门外进来那人,竟然是神侯府神候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全身上下罩在一层厚厚的黑色棉袍里面,头戴棉帽,已经是冬夜,西北的气温极低,咸阳的人们都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棉服,西北的棉服自有特色,棉帽两边还有垂下来的护耳,乍一看去,西门无痕的打扮就宛若是街头行走的西北老汉,但是那张面孔齐宁一眼便即认出来。   齐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西门无痕会出现在西北,脑子有些发懵,洪门道却已经快步上前,跪倒在地:“拜见神候!”   西门无痕气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两手拢在袖子里,看了洪门道一眼,道:“老五,先起来吧。”   洪门道起身来,垂手站在一旁,齐宁瞥了洪门道一眼,见洪门道神色镇定,也不知道是此人心理素质过硬还是早就知道西门无痕身在西北,面庞并无太惊讶的表情。   他微微缓过神来,上前两步,拱手道:“岳父大人!”   西门无痕微微点头,走过去在一张椅子坐下,齐宁看了洪门道一眼,洪门道终于道:“爵爷,神候数日前抵达,没有他老人家的允许,我不敢擅自泄露。”   齐宁嗯了一声,西门无痕已经含笑道:“贤婿别怪他,老夫行走天下,也从不让人知道行踪。不过今晚约你相见的人,老夫也很有兴趣。”   “岳父也想见他?”   “老夫用不着见他。”西门无痕道:“老夫待会儿到屋顶上听你们说就好。大概的事情,老夫也已经清楚,北堂庆是北汉第一名将,如果他还活着,必须要让朝廷知道,眼下我大楚还没有一名大将能与他匹敌,若是他东山再起,对我大楚将是极大的威胁,所以他是死是活,定然要弄清楚。”   齐宁微微颔首,西门无痕已经抬手示意他坐下。   齐宁走过去在西门无痕对面坐下,问道:“岳父这一向身子可好?”   “年纪大了,总有些不舒服的时候,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西门无痕道:“你在短短时间内便拿下了西北,皇上果真是用人独到,你这次立下的大功劳,足以让锦衣齐家威风不灭。”   今夜西门无痕冷不丁出现,齐宁内心到现在还是觉得大有蹊跷,暗想难不成朝廷派西门无痕前来还有什么机密大事不成?   西北既然拿下来,朝廷得到消息,自然是要派出不少官员前来赴任,而且还会带来不少政令,齐宁在理政方面自问没有多少经验,而且也无心操持那些繁琐的政令,眼下也只是暂时稳住西北的局面,等着朝廷派人来料理。   但西门无痕显然不是朝廷派来接替自己的人。   西北距离建邺京城路途遥远,送去的奏折尚未到京城,隆泰自然不可能未卜先知就派人过来,而且西门无痕身为神侯府神候,也不可能前来坐镇西北。   “如果不是五师兄和神侯府的人暗中相助,也不会如此顺利。”齐宁在西门无痕面前还是显得颇为恭敬,不但因为这是帝国老臣,而且毕竟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   西门无痕微笑道:“如果不是你统领有方,就算他们相助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咳嗽一声,才道:“是了,有一桩事儿,老夫想问问你。”   “岳父大人请讲!”   “你可知道哲卜丹巴此人?”西门无痕问道。   齐宁心下一凛,没想到西门无痕会突然提及哲卜丹巴。   哲卜丹巴是大雪山逐日法王座下,本想在田府利用田夫人下毒控制齐宁,却反遭齐宁所制,而且被齐宁派人秘密看押,但却突然被人救走,齐宁当时就怀疑是神侯府的人所为,但苦于没有证据。   今日西门无痕忽然提到哲卜丹巴,自然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他想了一下,才反问道:“岳父为何提及此人?”   “老夫也不瞒你,你软禁哲卜丹巴,是老夫让人将他带走。”西门无痕很爽快地承认道:“如今他也在神侯府的手中。”   齐宁苦笑道:“原来是岳父派人带走,我一直在好奇究竟是谁会对哲卜丹巴感兴趣。”   “你可知道哲卜丹巴 是什么人?”西门无痕皱眉道:“你将哲卜丹巴软禁起来,可知道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会是怎样的后果?”   齐宁肃然道:“岳父可知道哲卜丹巴做了什么?”   “哲卜丹巴都已经招供。”西门无痕道:“你出使东齐的时候,正好大雪山的那些喇嘛也在东齐,他们从东齐得到了雪蚌,本是要带回古象王国,但却被人所盗,这事儿不假吧?”   齐宁点头道:“确有此事。”心想西门无痕怎地会追究其此事来?又想他千里迢迢从建邺京城来到西北,该不会就是为了此事而来?   不过马上又想到,如果西门无痕真的想追究此事,自己在京城的时候西门无痕便可以质问,又何需跑到西北来问?他此来西北,自然另有大事,只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提及此事。   “哲卜丹巴他们一开始都以为幽寒珠是被北堂风所盗,但后来却查明白,幽寒珠很可能是落入你的手中。”西门无痕凝视着齐宁:“老夫问你,幽寒珠是否真的为你所得,你要据实回答,不得欺瞒。”   齐宁想了一下,才反问道:“岳父为何要调查此事?哲卜丹巴很肯定幽寒珠是在我的手中?”   “老夫告诉你,幽寒珠乃是世间罕见的寒药,你可知道雪蚌只会出现在东海,而且只有水性最好的水手才能潜入下去,即使花费数年时间,也未必能够找到一只雪蚌。”西门无痕缓缓道:“最为要紧的是,并非所有的雪蚌都能产出幽寒珠,只有真正的雪蚌王才能蓄养珠子。你细细想一想,一颗幽寒珠又是何等宝贵?”   齐宁知道幽寒珠产自雪蚌体内,不过倒也没有想到如此稀罕,他不知西门无痕为何会解释这些,弄不清楚西门无痕意图,便也不轻易开口。   “逐日法王派出门人千里迢迢去东齐取珠,这幽寒珠对逐日法王自然是异常重要。”西门无痕叹道:“哲卜丹巴潜入京城对你不利,无非是希望能从你手里拿回幽寒珠,你将他软禁起来,一旦逐日法王得知,就是一场大纷争。”   齐宁皱起眉头,西门无痕继续道:“如果你是其他人倒也罢了,可你偏偏是锦衣齐家的人,在我大楚谁都可以得罪逐日法王,却唯独锦衣齐家的人不成。”盯着齐宁眼睛,一字一句道:“更准确地说,唯独你齐宁不行!”   齐宁神情肃然,道:“岳父是指剑神?”   “原来你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西门无痕叹道:“只是你却不知,这天下间有五大宗师,那都是超凡脱俗的绝世高手!”说到这里,摇摇头,道:“他们的武道修为,已经不是以高手来论,而是另一个时间的人,或者说他们本不应该存在在这世间。也正因为他们自己都知道自己的武道修为实在太过恐怖,任意一人都可以搅动天下不安,所以五大宗师之间订立了龙山之约!”   “龙山之约又是什么意思?”齐宁心里早就知道龙山之约大概是怎么回事,但龙山到底在哪里,五大宗师又如何订立了契约,他却实在不知其详。   “龙山之约很简单,五大宗师都不可过问世俗尘事。”西门无痕道:“最为紧要的是,不得助力本国对付其他国家,一旦任何一名大宗师事涉国家纷争,那么其他四大宗师便可以联手将其诛杀。”   齐宁心想如果不是龙山之约约束着五大宗师,只怕天下早已经大乱。   “北宫和逐日法王当年是达成了约定,所以两国之间从来都是相安无事。”西门无痕道:“可是不问世间尘事,并不代表他们就诸事不问远离尘世,大宗师之间都是互相忌惮,却也都是互相小心。”顿了一顿,才道:“逐日法王并没有为难锦衣齐家,你却盗走了幽寒珠,这幽寒珠必然是逐日法王极为珍视之物,否则哲卜丹巴也不可能跑到建邺,不惜加害于你也要夺回珠子。”   齐宁脸色更是凝重,烛火闪动,寒夜凄冷。   “哲卜丹巴既然不惜得罪北宫,也要夺回珠子,你便知道那颗珠子有多重要。”西门无痕叹道:“你率先盗取幽寒珠在先,囚禁逐日法王的门人在后,老夫不知道消息是否传到大雪山,可是你自己想一想,如果大雪山那边知道这些事,逐日法王是否会就此罢休?如此一来,便挑起了北宫和逐日法王的纷争,一旦逐日法王真的要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齐宁心想看来这事儿还真是不小,不过幽寒珠被自己盗取,并无人亲见,至少大雪山的人并没有亲眼见到,否则当初贡扎西那帮人也不会一直盯着北堂风,既然如此,自己来个死不认账便是,毕竟幽寒珠已经融入自己体内,和自己的血液化在一起,大雪山那帮人就算认准是自己盗了幽寒珠,可是拿不出任何证据,如此一来,逐日法王也就无法理直气壮找北宫连城的麻烦。   ---------------------------------------------------------------   PS:跨年夜一直在码字,大家2019新年快乐,希望今年能够勤奋努力! 第一二零五章 西行   西门无痕见齐宁并不吭声,微皱眉头问道:“你准备如何善后?”   “岳父,逐日法王有什么证据证明那珠子是被我所得?”齐宁淡淡道:“他拿不出证据却一口咬定是我,那就是污蔑。”   西门无痕微怒道:“糊涂,逐日法王认定的事情,还需要给你拿出证据来?”   “即使是大宗师,也要讲道理才是。”齐宁冷笑道:“他若真想的蛮不讲理,尽管找上门来。”心中却想逐日法王身份在那边,真要找麻烦也找不到自己头上,到时候由北宫连城去顶着就是。   西门无痕脸色更是难看,沉吟了片刻,才道:“这事儿老夫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你随老夫前往大雪山,当面向逐日法王谢罪,他见你诚心谢罪,再看在北宫的份上,应该不会与你为难,你收拾一下,咱们这两日便动身。”   “去大雪山?”齐宁吃惊道:“岳父,你不是在开玩笑?”   “老夫哪里有心思和你开玩笑。”西门无痕冷着脸道:“这件事儿若是不尽早解决,后患无穷。”   齐宁摇头道:“大雪山是他们的地盘,到了大雪山,咱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岳父说他应该不会与我为难,但也有可能偏偏要与我为难,到时候你老人家也在场,岂不是连你也要连累?”   西门无痕凝视齐宁道:“如此说来,你不准备跟随老夫前往大雪山?”   “岳父,西北刚刚打下来,一切都还没有稳定。”齐宁道:“如今我们所控制的地方只有潼关和咸阳,西北这么大,如果不能尽快让整个西北归附,迟早还要出大篓子。我听说西北民风剽悍,眼下看似没有什么大动作,可是我若在这种时候离开西北,保不准就有人心存不轨之心,到时候可就要出大事情了。”   一直没有吭声的洪门道也终于向西门无痕拱手道:“神候,大雪山是古象人的地盘,若是.....!”陡见到西门无痕一双眼睛带着寒意瞥过来,洪门道后面的话便生生地憋了回去。   屋内沉寂了一下,西门无痕终于道:“老五,你说的那人为何还没有到?”   洪门道忙躬身道:“弟子这就去看看。”转身向门外走去。   “算了。”西门无痕叹了口气:“这是你们锦衣齐家的事,惹出麻烦来,最后还是要北宫自己去收拾,老夫卷入其中反倒是自寻烦恼。”起身来,道:“北堂庆是死是活,干系重大,今晚无论如何也要从那人口中问出北堂庆的生死来。”   齐宁拱手道:“岳父放心,小婿会竭尽全力。”   西门无痕微微颔首,从齐宁身边走过,齐宁见西门无痕作罢,这才松了口气,便在此时,却感觉脑后劲风忽起,他心下一凛,知道事情不妙,下意识便想以逍遥行躲开,可是脚下刚动,后脑勺一阵刺疼,只瞬间便眼前发黑,心下惊怒,知道定然是西门无痕趁机出手,头晕眼花,想要转过身,但脚下虚浮,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齐宁醒转过来之时,睁开眼睛,眼前却依然是一片漆黑,却感觉身体摇摇晃晃,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方。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是被反绑在身后,而眼前一片漆黑,却是被人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黑巾。   他屏住呼吸,虽然被蒙着黑巾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况,却仔细聆听,耳边传来马车轮子滚碾地面的声音,又听到前面时不时传来吆喝催马之声,便知道自己应该是在一架马车上。   他记得自己是在回春观被西门无痕从背后偷袭,自那以后便晕厥过去,此后的事情一无所知,也不知道究竟过去多长时间,更不知道自己眼下到底身在何方。   感觉绑住自己双手的绳子应该是江湖人士最喜欢用的牛筋绳,这种绳子在水中浸泡过后,异常的牢固,韧性十足,但齐宁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内力修为,要挣开牛筋绳子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当下运气丹田,想要将内力灌注到双臂挣脱绳子,可是这一运气,却发现自己丹田之内空空如也,从前清洗能够感受到的内力如今竟然是毫无踪迹。   齐宁心下骇然,后背出冷汗。   “不要费心思了。”耳边忽然传来声音:“老夫用独门手法封住了你的丹田,三天之内你无法调运一丝一毫的内力,与普通人毫无差别。”正是西门无痕的声音。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所言不虚,叹了口气,断了挣脱绳子的念头,苦笑道:“神候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称岳父直称神候,自然表示了对西门无痕的不满。   西门无痕淡淡道:“后辈不听话,做长辈的只能帮他做决定。”   齐宁目不能视,只能道:“神候是真的要带我去大雪山?”   “已经走了三天,大雪山路途遥远,不过我们日夜兼程,驾车而行,走上半个月应该差不多可以到那里。”西门无痕道:“你放心,一路上老夫不会让你挨冻受饿。”   齐宁道:“我一直觉得神候是帝国柱梁,比一般人看得远,可如今却发现神候真是有些短视了。”   “哦?”西门无痕轻笑道:“为何这样说?”   齐宁叹道:“你老人家明知道西北还没有稳定下来,甚至可以说是暗流涌动,可是为了前往大雪山,竟然丢下西北于不顾,我这一走,西北楚军群龙无首,难道你老人家当真不怕发生什么意外?如果朝廷知道神候这样做,我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你放心,西北乱不了。”西门无痕道:“段沧海虽然算不上什么栋梁之才,但短时间稳住西北的能耐还是有的,而且他不是蠢人,你突然失踪,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掩饰,不会让人知道你离开了西北,朝廷也很快会派人到西北,西北离开了你,不算天塌下来。”微微一顿,才道:“老夫早就到了西北,迟迟没有带你走,就是要让你将西北的局面稳定住,你做的还算不错,半个月时间已经让咸阳大致稳妥下来,没有让老夫等太久。”   齐宁一愣,随即苦笑道:“原来神候早就有了准备。不过皇上知道你这样做,总是不开心的。”   “皇上不会知道。”西门无痕道:“没有谁知道你是前往大雪山,更不知道是老夫带你走。”   齐宁笑道:“神候未免太过自信。”淡淡道:“那天晚上我离开将军府的时候,留下了一张便条,段沧海一定会发现那张便条,我告诉他当天晚上我是与洪门道一同离开,我忽然失踪,当然与神侯府脱不开干系。”   他话声落后,西门无痕并无说话,齐宁正自好奇,忽地感觉蒙着自己眼睛的黑巾一松,随即眼前亮起来,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是置身于一处车厢内,车厢颇有些狭窄,显见这辆马车不大,对面坐着一身棉袍的西门无痕,此时西门无痕正盯着自己看。   齐宁尚未说话,却见到西门无痕抬起手,两指夹着一张便条,齐宁瞧见那便条,心下一沉,那正是自己那夜留给段沧海的便笺,西门无痕嘴角划过一丝怪笑,也不废话,两指轻轻一捻,那张便笺立刻成了碎末,他回手将便笺碎末从车窗丢了出去,这才道:“现在明白了?”   “神候果然是无孔不入。”齐宁道:“如此说来,这一趟大雪山之行,我是有去无回了。”   “哦?”西门无痕含笑道:“为何这样说?”   齐宁道:“神候既然抹去了我的行踪去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然是不让任何人知道你与此事有关,我若能活着回来,神候胁迫我去大雪山的事情岂不暴露?”   西门无痕神色淡然,道:“也许你真的回不来,又或者你能回来,却会主动帮我保守秘密。”   齐宁笑道:“神候很自信。”   “老夫素来不做无把握之事。”西门无痕道:“这几天还可以乘车,也许再过两日的道路无法行车,只能徒步而行,所以你还是多休息,积攒体力。”   齐宁凝视着西门无痕眼睛道:“神候,其实我真的不明白,我与大雪山的恩怨,与你没有什么干系,连剑神都没有过问下来,你为何会如此热心?我是大楚的公爵,你是大楚的神候,如今却要千里迢迢跑去大雪山向逐日法王请罪,你不觉得实在有些丢人吗?你为何对此事如此热情,难道你害怕逐日法王?”   西门无痕靠坐在车厢内,道:“等你到了大雪山,见到了逐日法王,这些问题也许都会迎刃而解。”   正在此时,忽地感觉到马车的速度慢下来,很快,马车停下来,齐宁正自奇怪,马车门帘子被掀开,露出洪门道的脸来,洪门道看了齐宁一眼,面无表情,转视西门无痕道:“神候,前面有酒铺,是否在这边补充给养?”   西门无痕起身来,从门帘子探身出去看了看,才吩咐道:“就在这边补充吧!” 第一二零六章 百毒不侵   齐宁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反绑他双手的牛筋绳已经解开,他的丹田内力被西门无痕封住,无法调动内力,如今又远离咸阳城,西门无痕对他的戒备自然会放松一些。   只是齐宁心里也清楚,就算自己丹田未封,面对西门无痕和洪门道也未必是对手。   西门无痕在江湖混迹多少年,那是狐狸中的狐狸,齐宁所懂的手段,西门无痕无有不清,是以齐宁根本没有想过在西门无痕面前玩弄小手段脱身,心知要想从西门无痕手里脱身,还真是要等待稍纵即逝的时机,也许那样的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但在时机到来之前,自己还是老实一些好。   他心中自然也有些恼怒,知道西门无痕声称要带自己前往大雪山谢罪十有八九是胡说八道,但西门无痕的真正意图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半会还真是摸不透。   自己好歹也是娶了他女儿,可是这老家伙竟然丝毫不念及自己是他的女婿,不但胁迫自己前往大雪山,而且还将自己双臂反绑甚至蒙上眼睛,如同对待囚犯一样,这实在让齐宁心中窝火。   下了马车,齐宁活动了一下手脚,只感觉身体有些发虚,这时候才想到自己昏迷已经三天,这三天水米不沾,体力自然匮乏,舔了舔嘴唇,几天没喝水本就缺水,再加上天寒地冻,嘴唇已经有些干裂,这时候还真是想着有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放在自己面前。   夕阳已经落山,天地一片苍茫,西北幅员辽阔,但人口却不算多,放眼望去,天地空阔,或许是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地上的泥土也有些发硬。   这明显不是一条官道,实际上西北修建的官道并不多,这条道路实际上也算不上道路,边上有一家酒铺,迎风飘动的旗子上写着“酒”字,这里地处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遇上一家酒铺,还着实不容易,想来从此处经过的旅人若是见到这家酒铺,必然会进铺子里面吃杯酒暖暖身子。   洪门道将马车停好,这才先进了酒铺,片刻之后出来道:“神候,可以进去了!”   三人进到酒铺内,里面已经点上了灯火,一名伙计跑堂,简陋的柜台后面是名胖胖的掌柜,那伙计安排好三人坐下后,洪门道点了酒菜,那伙计到了后堂,很快就端了酒菜出来,摆在桌上。   菜肴是西北最常见的卤牛肉和一碗炖羊骨头,齐宁腹中饥饿,倒也不失礼数,看向西门无痕,西门无痕却没有动筷子,齐宁笑道:“神候,尝尝西北的特色。”   西门无痕这才开口道:“你几日未食,可以先用!”   齐宁道:“那不客气了。”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夹起牛肉便即食用起来,他已经感受到西北的寒冷,这牛肉和烈酒都是御寒之物。   西门无痕道:“出门在外,还没有弄清楚食物里有没有毒,就敢大快朵颐?”   “跟你去大雪山,也是九死一生,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怕得了。”齐宁笑道:“死在逐日法王手里,总比饿死在半道上强。”   西门无痕“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五师兄,我以为你是个老实人,现在看来,你这些年在北汉锻炼了演技,连我都没有看出破绽。”齐宁饮尽杯中酒,自己又斟上一杯,笑道:“那天晚上你让我见的人,根本不存在,你不过是奉了神候的吩咐,才安排了那么一处。你知道我对北堂庆的生死一定很感兴趣,这才引我过去,若是换作别人呢,恐怕是骗不了我,可是我心里想啊,你是神侯府的人,是我岳父老丈人的部下,又是我妻子的师兄,也算是自家人,怎么着也不会害我,谁知道......!”摇头叹了口气。   他语气中满是嘲讽之意,有意要嘲弄西门无痕和洪门道。   西门无痕冷笑道:“你也不用阴阳怪气,你有什么怨恨,冲着老夫过来,老五奉老夫的命令,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如此说来,所谓北堂庆的部将果然是假。”齐宁叹道:“我先前还在奇怪,神候你身体本就不好,怎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到西北来,刚才才明白,原来是要带我去大雪山。神候,我已经是瓮中之鳖,逃是逃不了,你和我说实话,带我到大雪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可不相信什么赔罪之说。”   西门无痕双手拢在袖中,并不说话,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齐宁。   齐宁抓起一块羊骨头啃了片刻,才道:“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不知道老丈人看女婿又是什么感觉?神候,你都瞧了我半天,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一个人大吃大喝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洪门道终于叹道:“神候,看来爵爷果然非同一般。”   齐宁笑道:“五师兄是夸我会说话?”   “爵爷说话自然是伶牙俐齿。”洪门道叹道:“可是爵爷食用了带毒的食物,竟然没有任何反应,所以我才会觉得非同一般。”   齐宁一怔,低头看着手中的羊骨头,苦笑道:“这食物真的有毒?”   “不但食物有毒,而且酒水也有毒。”洪门道淡淡一笑,“这酒菜上来之后,老江湖瞬间就能查出来。”   他话声刚落,站在不远一直盯着这边的店伙计顿时怒道:“这位客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我们这里是黑店吗?”   洪门道也不回头,淡淡道:“是不是黑店我不知道,可是酒菜中有毒,你难道要否认?”   柜台后面的掌柜也是显出怒容,冷笑道:“你吃都没吃,怎知有毒?”   “就像我知道你们是杀人劫财的土匪一样,不需要和你们握手就知道你们的营生。”洪门道抬起手,招了招:“你们两个过来,这里还有半壶酒,你们饮下去就知道有没有毒。”   “要吃边吃,不吃结了帐滚出去。”掌柜的一拍桌子,怒喝道:“在这里撒野可容不得你们。”   西门无痕却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只是看着齐宁问道:“你身体剧毒不侵,看来那颗珠子果然是被你所得,而且你已经服用了那颗珠子。”   齐宁这时候才明白刚才西门无痕为何会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自己一上来吃着有毒的食物,而且食欲看起来还很好,这当然让西门无痕感到惊奇,不过也正是因为齐宁知道自己在唐诺帮助化血之后身体变得百毒不侵,这才敢一上来就食用。   齐宁心里很清楚,如果西门无痕没有确定那颗珠子被自己所得,也就不可能挟持自己前往大雪山,这老家伙既然这样做了,那他心里就已经断定珠子在自己身上,眼下只不过是完全确定而已。   西门无痕和齐宁这边说话,洪门道却已经拿起酒壶站起身来,走向那名店伙计,将酒壶送到那店伙计面前,面无表情道:“我请你喝酒,只是别都饮完了,给你家掌柜的留两口。”   那店伙计目漏凶光,瞥了那掌柜一眼,掌柜微微点头,那店伙计再不废话,低喝一声,一拳向洪门道面门打了过来。   洪门道却是轻巧一闪,左臂探出,轻松将对方的手臂夹住,右手将酒壶壶口凑到那店伙计嘴边,那店伙计扭头要闪躲,洪门道猛一用力,已经将那店伙计压在了桌子上,硬是将壶中酒强行灌进了那店伙计的口中,那店伙计脸上显出骇然之色。   便在此时,听得一声大吼,后堂门帘子掀开,一名粗壮的汉子手中拿着一把大刀,如通猛虎般扑向洪门道,挥刀照着洪门道砍了下来。   洪门道将那酒水灌入店伙计口中,那大刀砍来,他身形后撤,右手依然握着酒壶,闪过拿大刀,左手却是往上一抬,手背拍在那壮汉的手腕子上,那壮汉手中刀顿时脱落,洪门道顺手接过下坠的大刀,手臂斜挥,刀光闪过,已经割断了那壮汉的脖子。   那壮汉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间溢出,粗壮的身体晃动两下,一头栽倒,而先前被灌了酒水的店伙计身体抽动,那张本来有些发黄的脸此时却是迅速发紫发黑,口中不住向外溢出黑血,抽出片刻,便即不再动弹。   齐宁看在眼里,微皱眉头,心想这毒酒的药效还真是了得。   “你瞧见了,毒酒中的毒性很快就能发作。”西门无痕道:“如果没有那颗珠子护着你,你觉得现在还能安然无恙?”   齐宁脸色冷下来,怒道:“神候,你明知道我饮下了毒酒,却不劝阻,难道真的想我被毒死不成?”   “幽寒珠乃是天下间药中至宝,老夫很早就听说过。”西门无痕却是云淡风轻:“那颗珠子无法存留太久,若是你得到珠子,应该早已经服用,只要你服用了珠子,一般的毒药就无法对你造成伤害,据说那颗珠子在体内的药效可以存留三年之久,也就是说三年内任何人都无法用任何毒药伤害到你。”   齐宁心想老子可不是服用那么简单,而是直接化血,服用幽寒珠保留药效三年,老子化血过后,这身体可就是终身百毒不侵。 第一二零七章 阴魂不散   洪门道转眼间连杀两人,那掌柜的睁大眼睛,还没回过神来,洪门道便已经到了他面前,将酒壶递了过去。   那掌柜微微张嘴,猛地转身要走,洪门道早已经提刀砍过去,他出手干脆利落,刀光闪过,人头飞起,将手中带血大刀丢在地上,淡淡道:“喝酒死了至少是个全尸。”却是径自往后堂去。   齐宁心想神侯府的人出手果然是很辣干脆。   没过多久,却见到洪门道手提着两只大包裹出来,齐宁不用问也知道那包裹里面定然是路上的给养,此行路途遥远,一路上总是要补充食物和水,端上来的食物和酒有毒,但去后堂搜找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   没过多久,却见到洪门道回到座中,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神候,那个人又出现了。”洪门道犹豫了一下,终于道。   西门无痕也是皱起眉头,冷笑一声:“阴魂不散!”   齐宁有些迷糊,问道:“五师兄,谁又出现了?”   洪门道却并无多言,西门无痕想了一下,才道:“你去弄些吃的,咱们连夜赶路。”   洪门道答应一声,去到后面弄了吃的过来,齐宁见到食物不少,自然不会再继续吃那有毒的食物,而西门无痕和洪门道知道要走远道,体力不可缺,所以三人闷头吃东西,还没吃完,却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马嘶,洪门道和西门无痕几乎是同时抬头,洪门道失声道:“不好!”身形闪动,已经向门外抢了去。   齐宁更是纳闷,想瞧瞧到底是什么状况,起身向门外走去,西门无痕也没有拦阻。   走出酒铺大门,天色早已经暗下来,他扭头看过去,骤然色变,只见到那匹拉车的骏马此时倒在地上,恐怖的是骏马的喉咙已经被割断,喉咙处泊泊向外流血,那马一时还没有死透,在地上抽搐,马血染红了地面。   齐宁背脊发寒。   洪门道双手握拳,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齐宁四下里环顾,却并无发现任何人的身影,实在不知道是谁竟然出手如此残忍,竟然将一匹马活活杀死。   “酒铺后院应该有马。”身后传来西门无痕的声音,齐宁立刻回头,只见到西门无痕再不是双手拢在袖中,而是背负双手,神色却十分镇定:“老五,牵马来将车套上,我们立刻出发!”   洪门道答应一声,径自去了后院。   这酒铺前不着村后不着地,出行不便,有一匹马倒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洪门道牵来的这匹马实在有些低劣,比起被杀的那匹马,显然是差了许多。   不过此种情况下也只能将就,否则便只能徒步而行。   洪门道重新套上马,先前那匹马也已经不动弹,西门无痕和齐宁上了马车,洪门道却回到了酒铺内,片刻之后便即出来,在前面赶车,行出一段路,齐宁忍不住从车窗探头出去回望,才发现那家酒铺竟然烈火熊熊,这才知道洪门道临走时候一把火烧了那家酒铺。   他知道洪门道这是有意要销毁痕迹,也许没有人能查到西门无痕在这里停过,但一把火将这里烧干净,自然更为保险。   天色已经黑下来,车厢内没有点灯,自然也是一片漆黑,齐宁依稀看到对面西门无痕脸部轮廓,但现在这老家伙脸上是什么表情,那还真是看不出来。   “神候,天色这么暗,五师兄能看清楚道路?”齐宁道:“可莫夜里赶路迷了方向,越走越远,到时候耽搁时间。”   “不能走夜路,他也就没有资格在神侯府当差了。”西门无痕淡淡道:“老夫给了他路线图,他知道如何走!”   “路线图?”齐宁一怔,意识到什么:“如此说来,神候知道前往大雪山的道路,那么你老人家去过大雪山?”   西门无痕并不回答,身体斜靠在车厢内。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齐宁迷迷糊糊都要睡过去,陡然听到一声马嘶,马车戛然而止,西门无痕沉声道:“怎么了?”   “神候,那个.....那个人又出现了。”洪门道声音从车厢外传来,“他.....他一直跟着我们!”声音之中竟是略带一丝慌张。   洪门道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能够被西门无痕长期派驻潜伏在北汉,此人的心理素质当然非同一般,但此刻语气之中却显出自己内心的惊慌,显然是对那人十分忌惮。   西门无痕冷笑道:“野兽就是野兽,跟了这么久,竟然体力还能坚持住,老夫倒要看看他能够撑多久,难不成还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大雪山。”   齐宁一头雾水,只觉得事情异常蹊跷,忍不住问道:“神候,难道.....你一直被人跟踪?”但却又觉得“跟踪”这两个字还真是有些不恰当,若是被人跟踪,跟踪之人当然是竭力掩饰自己的行踪不被人发现,可是现在的情况却明显是对头根本不在乎被西门无痕发现,那人在酒铺外面杀马,自然是明摆着向西门无痕示威。   西门无痕贵为神侯府神候,江湖地位可说是无与伦比,即使是在朝堂,那也是帝国侯爵,如此人物,天下人避之还唯恐不及,怎可能还要招惹他?   太岁头上动土,只能表明对方的来头着实不小。   西门无痕依然没有回答齐宁所问,只是吩咐道:“老五,不用管他,你走你的路,那野兽不敢接近过来。”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西门无痕称那人为野兽,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称呼,是愤怒之下辱蔑对方,还是对方就叫野兽?   洪门道再次驱车前行,齐宁满腹狐疑,叹了口气,道:“神候当真是将我当做囚犯吗?你既然如此待我,当初为何又要战樱嫁给我?”   西门无痕终于冷哼一声,道:“你想知道是谁在跟着我们?”   “我只是好奇这天下间有谁敢跟着你。”   “你不用急,这畜生已经跟了老夫很久,瞧那样子,除非我和那畜生有一个死了,否则他会一直跟着我。”西门无痕冷冷道:“你想知道他是谁,并不用着急,只要你在老夫身边,总会见到他。”加了一句道:“你可比老夫对他更熟悉。”   齐宁一怔,不明所以。   车行辚辚,西门无痕既然不实言相告,齐宁也就不多问,斜躺在车厢内。   他迷迷糊糊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感觉到喉咙似乎被铁箍掐住,竟是难以呼吸,那种窒息感让齐宁惊骇万分,眼睛睁开来,却发现西门无痕近在眼前,自己的喉咙竟然被西门无痕一只手掐住,西门无痕那一双眼睛在昏暗之中宛若野兽的眸子,充满了嗜血的气息。   齐宁只觉得浑身气力似乎正在一点点地消失,拼力挣扎,他不知道西门无痕为何会趁自己睡着对自己下毒手,此人明明要带着自己前往大雪山,却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要取自己性命?   他丹田被封,无法调运丹田之力反抗,这时候拼足了气力抬起双臂,抓住了西门无痕的手腕子,但西门无痕那只手却如同钢铁一般,齐宁使出浑身气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心中顿时发寒,暗想难不成老子竟然要被这老家伙活活掐死不成。   他双腿拼命蹬动,车厢内发出剧烈的响动声,马车忽然停下来,显然是惊动了外面的洪门道,车帘子掀开,洪门道瞧见车厢内的情景,大吃一惊,惊骇道:“神候,你......!”   西门无痕陡然扭头看向洪门道,目漏凶光,洪门道惊骇万分,瞧见齐宁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知道若是再不拉开,齐宁很可能要被西门无痕活活掐死,微一犹豫,终是抢上前来,抓住了西门无痕手臂,乞求道:“神候,这是.....这是小师妹的丈夫,您.....您老人家.....!”   西门无痕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却不说话,洪门道拼力终于将西门无痕手臂拉开,西门无痕发出尖利声音:“你找死.....!”一掌向洪门道拍了过去。   洪门道足下一蹬,身体向后飘开,已经从车厢内退出,西门无痕却是如影随形追了出去。   齐宁这时候却是大口大口的呼吸,又连续咳嗽,心中恼怒不已,等顺好了气,这才起身出了车厢,却发现置身在一片空旷的大地上,西门无痕此刻却正向洪门道连连出手,洪门道的武功自然远不能与西门无痕相提并论,而且他也不敢与神候真的动手,只能连连躲闪。   齐宁看到西门无痕状若疯癫,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叫道:“他.....他发病了!”   西门无痕有病在身,齐宁自然是知道的,而且西门无痕所患之症极为诡异,发作之时,性情大变,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齐宁记得西门无痕此前发病之时,宛若痴傻一般,呆坐不动,西门战樱亦曾说过,有时候西门无痕呆坐一整天不吃不喝,而且似乎对外事一无所知。   今日他突然逞凶,齐宁判断定然是那诡异的疯症发作。   洪门道听得齐宁叫喊,似乎也明白什么,叫道:“爵爷,车厢内有一只羊皮袋,你....你丢给我!”说话间,西门无痕又是一掌拍到,洪门道竭力闪过,却有些狼狈不堪。   -- 第一二零八章 夜影   齐宁转回车厢内,找了一找,很快便发现了一只羊皮袋子,心下奇怪,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打开塞子冲里面闻了一闻,皱起眉头,但很快便封住袋口,出了马车,见到洪门道兀自在闪躲,叫道:“五师兄接着!”将那羊皮袋丢了过去。   虽说西门无痕陷入疯癫,洪门道也自顾不暇,似乎是脱身的大好时机,但齐宁却也知道自己内力被封,根本跑不了多远,而且洪门道一旦发现自己要走,必然会追来,疯疯癫癫的西门无痕也一定紧随而来,自己在睡梦中差点被西门无痕所杀,亦可见西门无痕一旦疯症发作,那还真是神志不清,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杀人。   眼下倒不是急着脱身,而是要将西门无痕的疯症扼制,否则今晚自己和洪门道只怕都要死在这老疯子手里。   羊皮袋丢过去,洪门道早已经做好准备,冲过来探手接过,而西门无痕却又从侧面扑过来,洪门道大叫一声,却是将手中的羊皮袋丢给了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探手接过,瞧了一眼,却并无再去追洪门道,而是打开了羊皮袋的塞子,仰首灌饮。   洪门道这才微松口气,却也不敢靠近西门无痕,片刻之后,却见到西门无痕盘坐在地,将羊皮袋放在一边。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   齐宁这才靠近到洪门道身边,低声道:“五师兄,神候这是....?”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洪门道轻叹道:“不过我也不瞒你,神候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状况发生,告诉我说一旦出现这样的状况,将羊皮袋丢给他便好,看来果然如此。”   齐宁神色凝重,先前如果不是洪门道,他只怕已经被西门无痕活活掐死,内心对洪门道还是略有些感激,虽然之前洪门道诱骗自己前往回春观,但他心里其实也明白洪门道那是奉了西门无痕的命令,洪门道是神侯府的人,西门无痕吩咐的事情,便是千难万难,洪门道自然也不会违抗。   西门无痕盘坐在地,无声无息,似乎正在调息恢复。   齐宁轻声问道:“五师兄,你实话和我说,咱们去大雪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洪门道想了一下,才道:“爵爷,我若是告诉你,我对前往大雪山的原因一无所知,你可相信?”   “你也不知道?”   洪门道摇摇头,道:“我只是奉了神候之令,为你们驾车,沿途照顾你们的饮食,虽然我也奇怪神候为何会非要爵爷前往大雪山,但神候不说,我自然不能多问。”他刚刚说完,脸色猛然一变,沉声道:“那畜生来了!”身形一闪,竟是迅速跑到了西门无痕身边,双手握拳,全神戒备,一双眼睛却是盯着一处。   齐宁顺他的眼睛瞧过去,只见到夜色之中,一道身影正若隐若现,换做普通人自然是瞧不见那人,洪门道武功了得,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到,齐宁虽然内力被封,但毕竟感官敏锐,也是依稀瞧见了那身影。   那身影一动不动,好一阵子,才缓缓移动,齐宁正想瞧清楚那人的模样,忽然间那人身影一闪,速度快若闪电,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那人的身法当真了得,武功只怕不在洪门道之下。   西门无痕正在调息,自己内力被封,唯有洪门道还能与之交手,但对方的武功却显然很是了得,齐宁不知道对方的来头,但心中肯定对方定是西门无痕的仇家,否则也不会在酒铺将那匹骏马杀死。   他只担心那人此时出手,将自己也当做了西门无痕的人,这时候若是对自己下手,自己还真是不好招架,唯有依靠逍遥行闪躲了。   他全神戒备,只待那身影若往自己这边来,便用逍遥行和他捉猫猫,但那人却显然对齐宁并无兴趣,如同猎豹一般,竟是向西门无痕那边冲过去。   那人速度奇快,说到便到,洪门道厉声道:“来得好。”身体前欺,一拳向那身影打了过去。   那身影却不闪不躲,竟然也是一拳向洪门道打过来。   两人出拳的招式,竟然一般无二。   只是那身影的速度明显快于洪门道,洪门道虽然是先出拳,但那人却是后发先至,拳头瞬间便到了洪门道面门,洪门道显然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的招式一样,急忙后撤,侧身一扭,左腿如同鞭子般横扫出去。   却不想那身影很是古怪,洪门道出腿,那身影竟然也是身子一扭,亦是一条腿横扫而出。   齐宁看在眼里,大是惊奇,忍不住往前走了走,陡然之间,脸色骤变,他却是看到那身影裹着一件黑氅,那件黑氅齐宁一眼便即认出来,竟然是自己府中丑汉所穿。   黑氅本是名贵之物,价值昂贵,能披上黑氅之人,非富则贵,可是丑汉的黑氅就宛若一张凌乱的黑羊皮一般,黑氅的毛发脱落大半,而且肮脏不堪,要紧的是丑汉却将那件黑氅视若性命,并不让任何人触碰,一年四季都带在身上,别人也不去招惹他。   齐宁一时没能看清楚那人的样貌,但那件极为特别的黑氅他却是一眼认出来,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披上这般黑氅,失声道:“丑.....丑汉!”   那身影一腿扫出去,又是后发先至,洪门道只能再退,那身影本要追上去,听到齐宁叫喊,立刻扭头过来。   夜色之中,齐宁往前数步,这时候却已经看清楚,那身影竟赫然是丑汉。   丑汉半边脸都是疤痕,恐怖异常,狰狞无比,脸上也是极为凶悍的表情,扭头看到齐宁,丑汉整个人都是一怔,随即竟是咧嘴笑起来。   齐宁只觉得身在梦中,眼前的一幕让他只感到匪夷所思。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路上追踪西门无痕的竟然是自己府里那个不为人在意的丑汉。   他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为何方才丑汉的招式竟然与洪门道一模一样。   齐宁知道这丑汉天生神力,最为惊人的是此人的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便是骏马飞驰也未必跑得过这丑汉,他一直对这丑汉的来历很是好奇,在侯府的时候,齐宁更是发现这丑汉天赋异禀,但凡被他看到的招式,他几乎是在瞬间就能够领悟过来,而且眨眼间就能够将之模仿出来,为此齐宁当初就啧啧称奇。   先前洪门道出拳,丑汉的招式和他一模一样,自然是丑汉看出了洪门道的招式,现学现用。   “丑汉,真的是你?”齐宁惊喜交加:“你.....你怎么在这里?”   丑汉只是咧嘴笑,向齐宁这边走过来两步,便在此时,齐宁却瞧见一道黑影从丑汉背后袭至,惊叫道:“丑汉小心!”   丑汉急忙转身,却已经是来不及,那团黑影身法飘忽,丑汉回头之时,那人已经一掌拍在了丑汉的背部,丑汉整个人顿时就被那一掌拍飞出去。   这从背后突然偷袭的却正是西门无痕。   丑汉重重摔落在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西门无痕飘然落地,冷笑道:“畜生,老夫等你很久了。”   丑汉挣扎着坐起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西门无痕眼露杀机,身形飘动,向丑汉扑过去,齐宁知道西门无痕定是要杀丑汉而甘心,飞身抢过去,叫道:“神候住手,丑汉.....快跑!”心知丑汉虽然速度快极,而且在武道上天赋异禀,但是面对西门无痕这样的顶尖高手,根本不可能是西门无痕的对手。   丑汉显然也知道西门无痕的厉害,又是一声怪叫,竟是爬起身来,足下如飞,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西门无痕并无追赶,似乎也知道在夜色之中未必能追上丑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目如刀盯着齐宁,冷声道:“老夫说过,那畜生会一直跟着老夫,你只要在老夫身边,迟早知道他是谁,现在是否明白了?”   齐宁也是盯着西门无痕,脸色也是异常冷峻,反问道:“我记得神候说过,我对他的了解比你还要深。”   “老夫说过,事实难道不是如此?”   “确实如此。”齐宁点头道:“他是我当初偶然收留的人,也一直在锦衣侯府,只是我很奇怪,神候并没有去过锦衣侯府,似乎也没有见过丑汉,却为何那般确定我一定认识他?如果锦衣侯府一直被神侯府的人监视,这可以解释,但如果不是如此,那就只能说明神候确实见过他,而且知道他在锦衣侯府,敢问神候,你又是如何知道?”   西门无痕与齐宁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都极是冷峻。   “他神智混沌,智商就宛若孩童一般。”齐宁缓缓道:“他如果和你没有任何仇怨,为何会从京城一路跟到西北?除非有刻骨仇恨,否则他又岂会死死盯着你?”   西门无痕背负双手,夜风吹过,他的袍子随风而动。   “本来我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总觉得有些事情很蹊跷,可是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一切。”齐宁冷笑道:“西门神候就是青铜将军,青铜将军.....便是西门神候!” 第一二零九章 替罪羊   寒夜凄冷,四野苍茫,夜里的北风吹过,刮在脸上,宛若刀子划过。   西门无痕面色不变,轻“哦”了一声,淡淡道:“老夫是青铜将军?”   “神候乃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莫非敢做不敢当?”齐宁也是淡然道。   西门无痕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已经查出,青铜将军是老三吗?也正是因为你当场抓住了老三,他至今还被囚禁在神侯府内,为何又突然说老夫是青铜将军?”   “三师兄不过是替罪羊而言。”齐宁叹道:“三师兄视神候为父亲,所以才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不但连名誉都不要,甚至连自己的性命也不管了。”   洪门道常年潜伏在北汉,对于建邺京城所发生的青铜将军一案一无所知,此时听到两人对话,颇有些茫然。   但他懂规矩,知道不该说话的时候就绝不能多说一个字。   西门无痕微仰头,道:“所以你确定老三一定是代人受过?”   “其实我知道青铜将军的武功远不是三师兄所能相比。”齐宁道:“三师兄被抓的那天,我就知道事情大有蹊跷。在那次之前,青铜将军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作案,可是青铜将军却突然潜入我的府邸,甚至杀死了我府中的一名侍女,那侍女的死状,让我断定是青铜将军所为。”   西门无痕面不改色,问道:“青铜将军为何要去你的府里?”   “之前我一直都想不通是为什么。”齐宁叹道:“我一直还以为他是想刺杀我,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青铜将军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幽寒珠。”   “幽寒珠?”   “神候自己也说过,幽寒珠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灵丹妙药。”齐宁凝视着西门无痕的眼睛:“也许青铜将军身患绝症,需要幽寒珠来医治病症,又或者另有他图,到底是什么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了消息,知道幽寒珠在我的手里,而那天夜里他实在是等不及了,所以才会潜入侯府动手,谁知道突然发生意外,还没有见到我,那病症却忽然发作。”   西门无痕喃喃道:“那实在不巧。”   “确实不巧。”齐宁道:“那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办法可以减轻痛苦,便是吸取人的血液,恰好被他碰见那名侍女,于是挟持那名侍女到了林子里,杀死侍女后吸取她的血液。”   西门无痕颔首道:“青铜将军确实喜欢吸人血。”   “本来吸完人血恢复过后,他依然可以行动,可是那天晚上他的运气实在不好。”齐宁叹道:“那名侍女和府里的丑汉感情深厚,那侍女临死的时候发出了叫声,虽然短短一声,却被丑汉听到,别人的叫声倒也罢了,可是那侍女的叫声丑汉也许很熟悉,所以他第一个循声找过去,而青铜将军刚开始吸血就有人找过来,他知道一旦被侯府里的人围困起来,未必能脱身,所以无奈之下,只能仓皇而逃,可是丑汉见到青铜将军杀死了自己喜欢的侍女,自然不会放过。”   事发当夜,素兰被杀,可是丑汉却失踪,遍寻不着,即使事后齐宁也不知道丑汉到底去了哪里,现在却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丑汉有着无与伦比的速度,却又有着超出常人的嗅觉,就如同一条猎犬一般,也许那天晚上就已经将青铜将军的气息牢牢记住。   “不知道神候是否还记得,当初青铜将军案发之后,我专门去请教过你,当时我们就说过,那青铜将军不是一般人,很有可能是朝廷的大将。”齐宁缓缓道:“而且那人一直居住在京城之中。”   西门无痕道:“老夫记得。”   “神候有疾,却一直在隐瞒掩饰。”齐宁道:“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神候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可以瞒过外人,却瞒不过战樱,可是你又不能对战樱过多解释,战樱虽然性情冲动,却不是笨人,你知道越是解释可能越麻烦。可是那次你病症发作,却刚好被我碰上,你就知道事情不妙,你不敢确定我是不是猜到了什么,但这件事情终究是个麻烦,那天晚上我府里发生那件事情之后,你更加担心我会怀疑到你身上。”   西门无痕沉默了一阵,终于道:“你是聪明人,老夫相信你当时已经对老夫有所怀疑。”   “不错,我确实有怀疑,但却不敢肯定,而且也不愿意相信帝国神候会是吸血恶魔。”齐宁苦笑道:“可是你为了洗脱嫌疑,立刻想出了一个法子,就是找一个替罪羊来代替你,而三师兄就成了你利用的工具。”   洪门道虽然对青铜将军一案一无所知,但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也已经明白了几分,眼眸中显出骇然之色,却是一闪而过,低下头,一言不发。   “那天我和战樱去神侯府见诸位师兄弟,三师兄姗姗来迟,最让人吃惊的是他在饭桌上突然倒地。”齐宁摇摇头,苦笑道:“这一切当然是三师兄故意要演给我看,他知道如此一来,我必然会怀疑到他身上,而这也正是神候你和三师兄的目的,所以当天我就守在了三师兄的宅子外,瞧瞧接下来会怎样发展。”   “不愧是战樱看中的男人。”西门无痕抬手抚须:“你果然不笨。”   “三师兄那天晚上果然行动,也恰好被我们抓住。”齐宁道:“我不知道二师兄是受了神候的吩咐和你们一起演了这场戏,又或者当晚仅仅只是一个巧合,二师兄带人将三师兄当场拿住,然后带回神侯府,于是三师兄就理所当然地成了那吸血恶魔,而神候自然是清白之身。”   西门无痕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有理有据,老夫还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神候,其实我一直不相信你就是青铜将军。”齐宁神情肃然,缓缓道:“直到今天,丑汉尾随你来到西北,还有......!”抬手指着不远处地上的羊皮袋子:“还有那件东西,终于让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想明白。”   “哦?”   “羊皮袋子里装的是人血。”齐宁道:“若是我没有猜错,神候这两日又滥杀无辜啊,取血储存了,担心在半道上病症发作。”   洪门道赫然抬头,吃惊道:“神候,那.....那袋子里不是羊血?”   西门无痕看也不看洪门道,冷冷道:“齐宁,现在就算你都知道了,又能如何?不错,老夫就是青铜将军,京城吸血案,正是老夫所为。”   “也难怪青铜将军一案始终没有结果。”齐宁摇了摇头,苦笑道:“神侯府的神候便是幕后真凶,却又让神侯府的人去调查此案,便是查上一千年,又岂能查出结果来?”顿了一顿,才道:“神候这次带我去大雪山,可是想要让逐日法王为你诊治病症?我拿了幽寒珠,你将我挟持去交给逐日法王,希望以此讨好逐日法王,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西门无痕只是冷笑一声,并不解释。   “其实神候真的不必如此。”齐宁道:“据我所知,天底下两大神医,东苗西黎,这两人都是医术高明,你要治病,该当找这两个人才是,又何必千里迢迢去找逐日法王?”   “你是说苗无极和黎西公?”西门无痕不屑笑道:“这两人无非只是通晓药理之术,老夫的.....嘿嘿,他们还没有那等本事。”   齐宁皱起眉头,更是狐疑。   黎西公是黑莲教医使,苗无极则是一个心肠歹毒的老婆子,那苗无极当初在鬼竹林设下陷阱,要拿齐宁做药材,事败之后,被白云岛主押去了白云岛,不过这两人的医术天下闻名。   唐诺是黎西公的弟子,医术就已经十分了得,那黎西公的医术自然更是神鬼难测,而苗无极虽然人品诡诈阴毒,但能够与黎西公齐名,其医术当然也是极其高明,可是西门无痕却对这两大医道圣手不屑一顾,更称这两人没有本事治他的病症,这确实让齐宁大为惊诧。   如果自己所猜没有错,西门无痕是带着自己前往大雪山求医,那么逐日法王的医术岂不是要比东苗西黎还要高明?   “不要耽搁了。”西门无痕方才饮过人血,气色早已经恢复过来,整个人看上去也颇有精神,背负双手向马车走过去,吩咐道:“老五,我们走!”   洪门道过去捡起羊皮袋,快步跟上来,问道:“神候,那丑汉逃脱,咱们......!”   “不要管他了。”西门无痕冷笑道:“天亮之前,他已经气绝身亡,这一带有狼群出没,尸首很快就会被狼群撕咬干净,那畜生阴魂不散,今日让他真正去地下做鬼魂。”   齐宁想到丑汉是带伤而逃,这时候听西门无痕所言,又惊又怒:“神候,你.....你对他下了死手?”   “老夫的摧心掌足以让他心脉迸裂。”西门无痕森然道:“那畜生一直跟着老夫,如同苍蝇一般在老夫身边,老夫拍死一只苍蝇,又有何奇怪?”径自向马车走过去,齐宁双手握拳,向丑汉逃离的方向望过去,寒夜凄冷,所见处黑乎乎一片,宛若怪兽的大口吞噬一切。 第一二一零章 金刚法经   马车继续向西边赶路,洪门道日夜赶车,只是每天抽出两个时辰小睡,这时候西门无痕也是闭目养神,不和齐宁多说一句话。   西门无痕用特别的手法封了齐宁的丹田,齐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一到夜里就试着调运丹田,希望能够破了西门无痕的封气之法。   通常的封气手法,是让丹田之内的内力困积于其中,无法向身体内的各经脉输送,所以冲破的方法,也就是用丹田里的内里冲击被封的经络。   可是西门无痕这封气手法极是古怪,硬是让齐宁根本无法感觉到内力的存在。   感觉不到内力,自然也就不可能利用丹田内力冲击经络。   齐宁知道自己的内力绝不可能消失,否则西门无痕也不可能说封气之后三天之内无法调运内力,既说三天不能调运,也便是指三天一过内力便可恢复。   齐宁时不时地想要探寻丹田里的内力,几天下来,却根本没有丝毫感知,心知西门无痕所言非虚。   西门无痕毕竟是当世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就算自己内力存在,十有八九也不是西门无痕的敌手,此人在江湖混迹几十年,正如曲小苍所言,西门无痕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学,区区封气之法,对西门无痕来说当然是易如反掌之事。   西门无痕却也没有忘记封气的时限,一到丹田内力要恢复之前,此人必然会重新在齐宁身上做手脚,看似只是点了齐宁身上五六处穴道,但却能轻易地让齐宁的内力始终不得恢复。   马车可说是昼夜兼程,西门无痕要歇下来时,从来都是在极其空旷的旷野之上,齐宁每天也只能趁洪门道休息的时候下车透气。   越往西行,天气便越加的寒冷,齐宁被带出来的时候已经穿上了棉袍,但内力被封,身体的抵抗力明显下降,一下马车,便赶到寒气直往骨头里钻。   洪门道一直坐在车辕头赶车,比不得西门无痕和齐宁是坐在车内,虽然戴着厚厚的棉帽,但一张脸每日里还是被寒风侵袭,几天下来,那张脸已经变成紫红色,而且皮肤上明显有口子。   最让齐宁牵挂的却是丑汉的生死。   西门无痕那晚用摧心掌从背后偷袭丑汉,正中丑汉背脊,虽然丑汉强忍伤痛凭借着惊人的速度逃脱,但西门无痕却声称丑汉熬不过那一晚,接下来这几天,果然再不见丑汉的踪迹。   齐宁心中着实愤怒,他从前对西门无痕还真是存有几分敬意,但如今却是好感全无,无论西门无痕前往大雪山的目的是什么,但此人却已经显出薄情寡义的真面目,着实让齐宁反感。   这一路上马车本就颠簸,过了两日,更是颠簸的紧,马车几乎都要散了架,这日黄昏,洪门道终于道:“神候,马车已经无法前行,咱们只能先走上几天,路途上看能不能找到马匹。”   三人只能弃车改行,洪门道将那匹马解了车套,将路上所需都由马匹驼运。   齐宁放眼望去,却是身处在戈壁之上,天地苍茫,戈壁起伏不定,道路异常难行,也难怪要弃车而行。   洪门道从怀中取了地图在手中展开,细细瞧了瞧,才指向西南方向道:“咱们要往那边走。”   当下三人一马便往西南方向而行,白天的气温本就不高,到了夜里那温度更是瞬间骤降下来,西门无痕知道这样走下去消耗的体力实在是太大,走起来反倒是事倍功半,找了一处土坡,就在土坡边搭起了帐篷。   他此番西行,早有准备,许多物件都是放在马车上,弃车之时将那些随行物事全都放在马背上驮运,这其中便有帐篷在其中。   洪门道搭好帐篷,三人在帐篷内用过干粮,西门无痕这才道:“老五,你先睡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这是弟子分内之事。”洪门道忙道,西门无痕却不多言,出了帐篷。   这帐篷并不大,三人在里面睡下便会显得拥挤,而且西门无痕和洪门道俱都是谨慎之人,不会同时睡下,轮换守夜。   齐宁此时却已经躺下去,这些日子三人都如同哑巴一样,一整天也不说两句话,如今也都形成了习惯,没有什么事情,谁都不开口说话。   虽然用土坡遮风,但是外面那凛冽的北风还是呜呜作响,齐宁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却忽然被一阵嚎叫声惊醒,他赫然坐起身来,扭头看过去,昏暗之中,发现洪门道也已经坐起身来。   风声之中,那古怪的嚎叫传过来,清晰可闻,洪门道猛地从帐内冲出去,齐宁也紧随出了帐篷,却只瞧见西门无痕盘膝坐在帐外,气定神闲,那嚎叫声又响起,齐宁循声望过去,夜色朦胧,但那嚎叫声却是异常耳熟。   “神候!”洪门道压低声音道。   西门无痕抬起手,示意洪门道不必多言,齐宁听了几声,那嚎叫声终于停下来,齐宁忽地哈哈笑起来,西门无痕冷声道:“你笑什么?”   “神候不是说摧心掌可以让丑汉心脉尽断吗?”齐宁望着嚎叫声传来的方向:“他还没有死,而且追了上来!”   那嚎叫声明显不是野兽的叫声,齐宁头两声还没听出来,但后面终于确定,那嚎叫声正是丑汉发出。   丑汉口不能言,平时只能重复几句极为简单的词句,就宛若是丧失了语言功能,所以有时候会怪叫出声。   洪门道显然也听出来,握拳道:“那畜生真的没有死。”   “匪夷所思。”西门无痕神色冷峻,猛地扭头,盯住齐宁,冷声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齐宁见他目漏凶光,面色可怖,心下一凛,却还是道:“我告诉过神候,他是我许久前偶遇之人,后来被我带回府里养起来。”   “他的来历,老夫确实派人查过。”西门无痕道:“你在荆州时候碰到此人,老夫是问你,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为何会将他带回侯府?”   “神候也看到了,他宛若孩童,无依无靠,当时我怜悯他,府里多一个人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所以才将他带回府里。”齐宁道:“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候,摧心掌威力了得,当年覃塘上官信金刚不坏之身,中了神候的摧心掌,当场毙命。”洪门道脸上显出骇然之色:“那丑汉被神候一掌打中,当时能撑着逃走已经是不可思议,他.....他又怎可能活下来?”   “不可能....!”西门无痕喃喃自语:“他怎能活下来?这....怎么可能?”言语之中满是不敢置信。   丑汉活下来,最欢喜的自然是齐宁,他本以为丑汉中了西门无痕一掌,已经是横尸野外,甚至尸首都要被狼群吞噬干净,这时候发现丑汉竟然还活着,心中实在是欢喜无比。   “神候,能够在摧心掌下活下来,除非......!”洪门道欲言又止。   西门无痕却似乎没有听见,若有所思,半晌过后,才道:“他虽然没死,但那一掌定然让他心中惊惧,他不敢接近,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走了......!”想了一想,才道:“歇着吧,不必理会。”   洪门道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向西门无痕微一拱手,退回帐篷。   齐宁却没有立刻回帐篷,走到西门无痕边上,坐了下去,西门无痕瞥了他一眼,齐宁才道:“其实我也没有想到他能在神候的手里活下来。”   “看来你收留的畜生来历不凡。”西门无痕冷笑道:“中了摧心掌还能活下来,老夫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哦?”   “此人的武功,也许远超过你的想象。”西门无痕道:“摧心掌的劲力直透心脏,除非他有金刚法经护住心脉,否则......不可能活得下来。”   “金刚法经?”齐宁皱眉道:“听起来好像是佛家的东西?”   “不错。”西门无痕道:“诸佛静禅,金刚无边。这金刚法经本就是佛家一系流传出来,据闻是佛家的无上法经,据老夫所知,修炼金刚法经,体有金刚气,五脏六腑俱都被金刚气所保护,如果那畜生真的有金刚法经护体,莫说摧心掌,便是更厉害的手段,也未必能杀的了他。”   齐宁一直对丑汉的来历很是疑惑,忍不住问道:“神候的意思是说,这丑汉......是佛家弟子?”   西门无痕摇头道:“老夫不知。金刚法经虽然出自佛家一系,但据老夫所知,就算是佛家子弟,几百年间,能够修炼金刚法经的人也是凤毛麟角,金刚法经到底有多玄妙,知道的人不多,老夫也只知道练成金刚法经,整个人就是铜皮铁骨,几乎是不败之身。”顿了一顿,才道:“但这也都是传说,金刚法经一直都不曾出现在江湖上,老夫这一辈子也没听说过有哪位佛家弟子练成金刚法经,大光明寺是佛家之首,但他们手中却也没有金刚法经......!”   西门无痕痴迷于武道,齐宁早已经知道,此人连日来不曾与多说一句话,今夜却突然兴致大发,提及金刚法经,显然是一提到武学,这老家伙的兴致也就来了。 第一二一一章 古象   丑汉有可能练成金刚法经,这让齐宁很是诧异,只是他早就猜到丑汉的来历非比寻常,是以知道丑汉身负奇功,瞬间也就释然。   难道丑汉竟然是佛门弟子?   可是佛门弟子又怎会有那件名贵的黑色大氅在身?   丑汉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谜团,一时半刻却又难以解开。   “这人本应该是一位绝顶高手,可是神志不清,记不得自己的武功。”西门无痕缓缓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他神智出现问题,可是他武功根基了得,而且天赋异禀,别人的武功招式,他能够在瞬间窥透甚至现学现用,放眼江湖,能有这般能耐的人屈指可数。”   齐宁小心翼翼试探问道:“神候能否知道他是谁?”   西门无痕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但随即沉默片刻,才道:“老夫一时也想不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多说一句。   这一夜丑汉再无叫出声音来,齐宁猜测丑汉先前的嚎叫,或许是向西门无痕示威。   次日一早,洪门道收起帐篷,三人一马继续前行。   就这般走了三天,丑汉一直没有出现,倒是空气却变得越来越稀薄,呼吸都有些困难,而且地势也越来越高,终于听得洪门道向西门无痕道:“神候,我们已经进入了古象王国的疆界,照这样徒步而行,到大雪山至少还要走上大半个月,需要找几匹马。”   其实这几天所行之地,可说是荒无人烟,根本瞧不见人,就更别提马匹。   荒蛮之地,便是有金山银山,此时也难以换到一匹马。   驼运物件的那匹马速度也已经慢下来,这匹马本就算不得上等良驹,这十多天来日夜兼程,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好在是西北马,耐力颇足,坚持到了现在,但现在已经进入高原地区,连齐宁都感觉有些不适应,更别提这匹马,明显已经出现不适之感。   洪门道心知就算人能坚持下去,但是照现在这样的行进速度,这匹马坚持不了两天就要倒下。   除此之外,食物和水也已经开始捉襟见肘,虽然之前补充过给养,但是每天都有消耗,所剩的食物和水最多也就撑上两三天,若是在这两三天之内无法再找到补充给养的地方,那事情可就越发麻烦起来。   “再走两天就能看到人。”西门无痕抬头向远方望过去,天高地远,远方的地平线出现了高耸的峰峦,他抬手知道:“过了那座山,就有人居住。”   虽然没有见到人影,可是当天晚上却有狼群趁夜袭击,虽然那群狼被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但是狼群一开始便率先向那匹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匹发起袭击,狼群被灭,那匹马也已经躺在血泊之中。   如此一来,连驼运的脚力也没有,只能将其他的物件尽数丢弃,只留下水和干粮。   那座山看似很近,但真要走过去还真是有些路途,走了整整一天,才到山脚,歇了一夜,次日一大早翻山,这座山峦其实并不算高,但十分陡峭,到黄昏时分,好歹越过了这座山,遥望过去,便见到一望无尽的旷野,旷野之上却是牛羊不少,零星散落的帐篷倒也有十几顶之多。   洪门道长出一口气,道:“从这里买几匹马应该没什么问题。”   三人下了山后,径自往帐篷那边过去,经过一群羊,瞧见两名牧羊人穿着厚厚的长袍,那长袍的式样和中原完全不同,这两名牧羊人都是皮肤黝黑,肤质粗糙,发髻竖着不少辫子,看到齐宁三人经过,都是用一种几位奇怪的目光看着三人。   “这是古象王国的边境地区。”西门无痕终于道:“这里是那曲宗,古象王国设宗,他们的宗就像是我们的县,不过每一宗都比我们的县要大上不少,据老夫所知,这古象王国总共有九十八宗,幅员也是十分辽阔的,不过人口稀少,远及不上中原热闹。”   齐宁心想西门无痕对古象王国如此了解,看来这老家伙还真有可能曾经来过。   三人走向较大的一处帐篷,忽听的口哨声响起,旷野之上,这口哨声十分的响亮,齐宁循声看去,见到不远处又出现一名古象人正吹着口哨,但一双眼睛却是十分警觉地看着这边。   口哨声响起,很快就见到附近的几顶帐篷都有人出来。   齐宁和洪门道对视一眼,又瞧见那群人都是迅速聚集在一起,很快便有几人向这边走过来,齐宁瞧见这群人年岁都很大,最年轻的看上去也有五十多岁年纪,四下里竟然没有看到一名年轻人。   他心下奇怪,却见到迎面走过来一名古象长者,横臂在胸,向这边微微一躬,随即向这边说了几句什么,只是他说的是古象语言,齐宁却是听不明白到底在说什么,又见洪门道一脸茫然,显然洪门道也是听不明白。   古象王国和中原地区的来往极少,双方之间虽然存在贸易往来,但主要是西北地区的商人和古象王国有贸易,大楚位于南方,反倒是和古象王国几乎没有什么接触,所以在楚国精通古象语言的人极其稀少,而古象王国这边通晓中原语言的也是不多。   齐宁正想着双方是否要用手势做沟通,却见西门无痕上前去,竟是用古象语和那古象长者交流起来。   西门无痕的古象语谈不上流利,但从那老者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双方用语言交流没有太大的障碍。   齐宁心下骇然,他虽然已经猜到西门无痕从前定然来过古象王国,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可以用古象语与人沟通,这已经不仅仅是来过古象国,而是对古象国有着极深的研究。   他本就不相信西门无痕所说前来大雪山是为了向逐日法王请罪,此时更加确定,西门无痕这一次带着自己前来古象国,必有着极大的目的。   西门无痕和那老者聊了小片刻,随即便见到西门无痕回过身问道:“老五,身上带了银子没有?”   洪门道立刻拿了银袋子递过去,西门无痕却是大方得很,将那银袋子都递给老者,老者立刻摆手摇头,双方又说了几句,西门无痕终是从里面取了几块银子送到老者手上,将剩下的丢还给了洪门道。   齐宁看得出西门无痕应该是和那老者做了交易,只是那老者十分敦厚,并没有因为西门无痕的大方而接纳所有的银子,只是拿去了应该所得。   “他们可以给我们提供三匹马,然后给我们被一些食物和水。”西门无痕这才道:“天色已晚,我们就不用急着赶路,在这里歇息一晚,他会给我们准备一定帐篷让我们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可以动身启程。”   齐宁和洪门道都是向那老者按照老者行礼的方式回了一礼。   古象老者提供的帐篷十分宽敞,莫说三个人,就算容纳七八个人也是轻而易举,非但如此,他们还特地送来晚餐,虽然谈不上有多丰盛,但食物却有着异于中原的特色。   酒足饭饱,便见到帐外传来声音,三人都出了帐篷,见到古象老者在外面等着,见三人出来,古象老者向西门无痕说了两句,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却见到那边已经准备了三匹马,这是高原马,和西北马自是不同。   齐宁头一次见到高原马,忍不住走过去,围着一匹马欣赏,这牵来三匹马的也是一名年近六十的长者,见到齐宁饶有兴趣地看马,竟是用颇有些生涩的中原话道:“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马,速度很快,能够....爬山!”   齐宁惊奇道:“你会中原话?”   “年轻的时候,去过你们那边。”那人道:“学了一些些,不是很熟。”   齐宁听他说中原话,生出一股亲切感,这时候却见到西门无痕和那古象长者走到不远处正在说话,这才向那人问道:“你是做生意去了中原?”   那人点头道:“年轻时候跟着商队去过,到过大城,叫做.....对,咸阳,去过咸阳,很大,很多人!”边说边张开双臂做出大的动作。   “不错不错,咸阳。”齐宁哈哈笑道:“咸阳很大,你可以再去看一看。”   那人摇头道:“老了,去不了,没有队伍去了......!”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   齐宁问道:“老人家怎么称呼?”   “森巴!”那人道:“我叫森巴,小森巴变成了老森巴,哈哈哈.....!”   齐宁这些日子心情极为压抑,这时候听得这开朗的老人说话,心情好了不少,笑道:“森巴好名字,对了,这里怎么看不到年轻人?怎么都是年纪大了?”   森巴本来带着笑脸,一听齐宁这般问,神色顿时黯然下来,眉宇间甚至显出一丝恼怒,却不说话。   “是不是不该这样问?”齐宁以为冒犯了对方,忙道:“若是我说错了话,你不要见怪,也不要生气,我不会再问。”   “宫殿!”森巴压低声音,冲着西南方向指了指:“那边有宫殿,年轻人都去修宫殿,要很多很多人,还要牛马,很多牛马都已经没有了,还要.......!”凑近齐宁耳边,低声道:“女人,年轻的女人,都要去宫殿,都走了!” 第一二一二章 逐日神庙   齐宁一愣,森巴虽然语言生涩,但齐宁却已经听明白。   这里只有老弱留下来,年轻人却不见踪迹,却原来是年轻劳力都被征调离开,要去修建一座宫殿,听森巴的意思,不但年轻的劳力被征走,就是牛马也是被大量征调,甚至于还有许多年轻的女人也被带走。   修建宫殿需要牛马劳力倒也是理所当然,可是带走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修建宫殿,自然是要给古象王国的君王修建,齐宁心想原来古象王国如今是在大兴土木。   “是你们古象王国君王要扩建宫殿?”齐宁问道:“征调了多少人?”   森巴道:“东部二十四宗,每年有十二宗的年轻人都要去修宫殿,两年轮换,已经....已经修了许多年。不是大王要修宫殿,是.....是法王!”   “法王?”齐宁吃了一惊:“是逐日法王?”   “大国师,大法王!”森巴道:“法王是天上的神灵,要在人间有宫殿,大呼图克图让我们修建宫殿,我们不能违抗。”   齐宁心下惊讶,暗想逐日法王是五大宗师之一,在古象王国被尊为大国师那也是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但是这位大宗师却要大兴土木为自己修建宫殿,这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齐宁还想多问,那边和西门无痕说话的古象老者却似乎发现这边有什么不对,向这边瞧过来,森巴将那老者看向自己,顿时便住嘴,不敢多言。   齐宁也不想让古象老者为难,并不多问。   森巴说是大呼图克图奉法王之命,传令修建宫殿,齐宁当初从哲卜丹巴口中知道,在古象王国有专门为逐日法王修建的逐日神庙,据说是古象人的朝圣之所,逐日神庙有四大呼图克图,呼图克图就是圣者的意思,那贡扎西便是逐日神庙四大呼图克图之一,在古象王国的地位确实非同一般。   他心想古象老者说大呼图克图传令修建的宫殿,很可能就是神庙。   只是神庙既然已经存在,为何还要大兴土木扩建?逐日法王的武道修为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超然境界,难道此人还留恋于世间的荣华富贵?   桑巴离开之后,那古象老者也是和西门无痕辞别。   齐宁回到帐中,洪门道正拿着地图观看,齐宁过去坐下,很快西门无痕便进来,也不多言,直接去到自己的铺位。   一阵沉寂之后,齐宁才道:“神候可知道法王正在大兴土木?”   “你是说扩建逐日神庙?”西门无痕不屑一笑:“逐日法王早已经超然世间,岂会在意这些东西?所谓的神庙,本来也不是逐日法王的意思要修建,只是当年逐日法王扶持了现在的古象国君登位,如果没有逐日法王,如今那位古象国君也不可能坐上王位.....!”顿了一顿,似乎没有兴趣多做解释,盘膝闭目。   “原来古象王国和东齐国一样,国君之位是掌握在大宗师的手中。”齐宁叹道。   西门无痕冷笑道:“这些所谓的大宗师,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他们......哼,那已经不是武道宗师,而是怪物了。”   齐宁心想西门无痕的武功在天下间已经是可以横着走,那是绝对的顶尖高手,可是在他上面,却偏偏有不可撼动的五大宗师,想必西门无痕也知道此生不可能超越任何一名大宗师的修为,心中难免不甘。   “神候,那逐日神庙是古象国君为讨好逐日法王所修建?”洪门道也忍不住问道。   若是其他事情,洪门道实在不敢多言多语,但这毕竟是涉及到大宗师的逸闻,但凡知道大宗师存在的人,又如何能不对大宗师的事情感兴趣?   西门无痕也不睁眼,道:“古象国君不但为逐日法王修建了神庙,而且每年都会亲自到神庙膜拜,也正因如此,逐日神庙就成了所有古象人心中的圣地。”   “如此说来,现在神庙在大兴土木,还是古象国君的吩咐?”齐宁好奇道。   西门无痕摇头道:“逐日神庙修好之后,请了逐日法王的几名弟子担任神官,也便是四大呼图克图,四大呼图克图共同处理神庙事务,其中以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的权势最大,道理也很简单,阿西达拉是唯一可以见到逐日法王的人,逐日法王的亲传弟子只有不到十个人,四大呼图克图在神庙,而其他弟子也都是在古象王国其他的庙宇中担任庙官,所以古象王国的佛宗十分昌盛,而所有的庙宇都只听从于逐日法王的命令,换句话说,只听从于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的吩咐。”   “只有阿西达拉可以见到逐日法王?”齐宁有些奇怪道:“那其他弟子呢?还有三位呼图克图难道见不着他?”   西门无痕并不解释,只是道:“阿西达拉权势之大,就连古象国君也是十分忌惮,在古象人看来,逐日法王就是神,而阿西达拉说的话就是神的声音。”冷哼一声:“如果阿西达拉让古象国君退位,那古象国君只怕也不敢不从,你现在明白了大呼图克图的权势了吧?”   洪门道皱眉道:“区区神庙的呼图克图,就可以左右古象王国的国君位置?”   “不是大呼图克图可以左右,是逐日法王可以左右。”西门无痕道:“但你说的其实也没有错,没有人能见到逐日法王,大呼图克图所说的每一句话,古象人都会觉得是逐日法王的意思。”冷笑一声,道:“齐宁,你刚才说古象王国和东齐一样,国君之位都掌握在大宗师的手中,这话其实很有道理,龙山之约虽然约定大宗师不得干涉诸国之争,但本国之事,却还是可以插手,白云岛主和逐日法王同样都是本国大国师,又同样左右着本国君位,说到底,就是因为他们那恐怖的武道修为,以武控国,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齐宁微微颔首,他虽然对西门无痕已经很是反感,但西门无痕这句话他倒是颇为赞同。   “神候,我听人说,五大宗师的武道修为已经超过了人体之极限。”齐宁道:“我总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奇怪?”西门无痕淡然问到:“如何奇怪?”   “既然人体有极限,他们又是如何突破?”齐宁道:“一个人的武道修为达到人体的极致可以理解,但既然有极限,又能用什么方法去突破?”   西门无痕问道:“你是想知道他们是如何成为大宗师,是如何修成了那等恐怖的武功?”   “确实是这个意思。”   “老夫若是知道,自己也成大宗师了。”西门无痕淡淡道,随即皱起眉头,似乎是对齐宁说,又似乎是在自语:“他们到底是如何成为大宗师?”   齐宁心想大宗师不但武道修为恐怖,还有更为恐怖的事情,那便是青春不老。   五大宗师之中,他亲眼见过白云岛主莫澜沧和剑神北宫连城,而这两人的实际年龄,远超出他们的样容外形,齐宁当初见到就心中骇然,他实在不知道那是因为修炼武功所致还是其他原因。   难道突破人体之极限达到武道修为的新境界,就真的可以永葆青春?   莫澜沧和北宫连城各自有各自的修炼之道,可是两人却都是岁月不老,这当然是让齐宁大感诧异,有时候甚至想,这两人成为大宗师的原因,总不至于是修炼了同一种武功又或者说是以同样的道路突破了武道境界。   帐内沉寂片刻,齐宁才问道:“那神庙是修在大雪山吗?神候这次是要带我去大雪山神庙?”   “不必再说什么神庙了。”西门无痕合衣躺下:“神庙虽然被称为逐日神庙,可是逐日法王从未在神庙待过,在神庙里你也见不到逐日法王。”   “见不到他?”   “他在大雪山。”西门无痕道:“到了大雪山,你总能见到,至若那神庙.....!”顿了一下,冷笑道:“便是修建的再宏伟再漂亮,逐日法王也见不着。”   这一句话十分奇怪,齐宁感觉到西门无痕话中有话,追问道:“逐日法王见不着神庙?神候,这....这又从何说起?”   西门无痕却是背对齐宁侧身躺着,并不回答。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这是有意不理会,这老家伙既然不想说,自己就算问上千百遍也无济于事,也不多问,也是合衣躺下,心中却是大感狐疑,暗想既然逐日神庙是由逐日法王的弟子管理,那么逐日法王自然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怎地会见不着?   而且西门无痕这句话大有讲究,他并不是说逐日法王不愿意见神庙,而是说逐日法王见不着,看起来意思似乎相仿,但细细品味,其中的含义却是大大不同。   若说逐日法王不想见,那就只能说明逐日法王不愿意被世间事物牵绊,虽然有神庙,法王却不屑去看。   但说法王见不着,那却是另一个意思,就等若是说逐日法王即使想见也无法见到。   逐日法王是古象大国师,连古象国君的君位都能够左右,而逐日神庙本也是为他修建,他若想见,又如何会见不着?齐宁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西门无痕随口误说,还是真的暗含深意。 第一二一三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一夜再无人说话,次日一大早,古象老者便派人送来了早餐,西门无痕又让古象老者准备了三套古象人的服饰,这往大雪山还有一些路程,都是在古象王国的国境内穿行,三人若始终穿着中原人的衣衫,难免会引人注目。   虽说西门无痕倒真不在乎有人惹上他,但他一心想要尽早抵达大雪山,少一点麻烦也就是一点。   三人都换上了古象人的服侍,尚未没有用完早餐,忽听到马蹄声响,在古象人的牧场出现马蹄声倒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此刻传来的马蹄声却颇有些特别,人数不少,西门无痕向洪门道使了个眼色,洪门道立刻出帐去查看,齐宁也有些奇怪,跟着出了帐篷。   循着马蹄声望过去,只见到从远处飞驰过来五六骑,速度极快,转眼间便已经到了营地这边,而营地这边的人们显然也被马蹄声惊动,都是从帐内出来,齐宁瞧见那古象老者和桑巴都在其中,三四十号人聚在一起,那五六骑到了近处,只见到这几人都是皮革在身,头戴皮盔,腰佩弯刀,足下都是蹬着皮革马靴,一看就是骑兵。   齐宁头一次见到古象骑兵,发现这些人的个头都是十分的高大,也不知是为了抵御寒风还是其他缘故,口上都蒙着口罩。   骑兵都停下马,那古象老者向身边的人示意不要轻举妄动,自己则是上前去,横臂在胸,然后才抬头向那群骑士说了什么,那最前面的古象骑士神色冷峻,亦是冷声说了几句。   古象老者双手做着动作,又向四周指了指,却见那骑兵头领脸色显出怒容,扬起手来,手中的马鞭便照着那古象老者打了下去。   不但那些古象人都是大惊失色,便是齐宁也是骇然变色。   几鞭子抽过来,古象老者抱着头,踉跄后退,随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一群古象人立刻冲了上去,有人扶起古象老者,有人则是护在了前面。   几名古象骑兵见状,立刻都拔出刀来,那骑士头目亦是拔刀在手,刀锋指着那群百姓,厉声喝问几句,齐宁也不懂到底什么意思,但却也知道那骑士头目必然是在威胁众人。   古象老者头上鲜血直流,有人帮他擦拭,他抬手示意众人不要乱来,颤巍巍起身,又作着手势,甚至向那骑士头目连连躬身。   齐宁忍不住向身旁的洪门道问道:“五师兄,他们在说什么?”   话一出口,想到洪门道也不懂古象语言,忽听身后传来西门无痕声音道:“这些骑兵是那曲宗头人的卫兵,他们是奉了那曲头人的命令,来征用牛马。”   “征用牛马?”齐宁皱眉道:“这里羊群倒是有一些,可是牛马似乎已经不多了。”   “石谷罗.....就是那老人,他向那骑士解释,这几年他们已经上缴了两百匹马还有五百头牛,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牛马,不过这些骑兵说一个月前就已经传令下来,让他们准备好五十匹马和一百头牛,如果完不成任务,就要将他们关进大牢。”西门无痕面无表情,云淡风轻道:“石谷罗说交不出来,那骑兵便说这些人要造反。”   “真是岂有此理。”齐宁皱眉道:“这不是来抢吗?”   “那骑士说这些牛马是要用来修建逐日神庙,如果交不出来,那就是亵渎逐日法王。”西门无痕冷哼一声:“无非是那曲宗的头人打着逐日法王的旗号横征暴敛而已。”   洪门道在旁道:“看来逐日法王的存在,并没有给古象国带来好处,反倒是下面的人打着他的旗号,到处压榨百姓。”   话声刚落,却见到那骑士头目大叫一声,手中的马鞭再次向人群抽过去,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催马上前,马鞭在那群老弱身上挥打,一时间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更有那马蹄在那些老弱身上践踏,悲惨异常。   齐宁双手握拳,忽见到一名骑兵手中的马鞭重重抽在桑巴的脸上,这一下子桑巴那张脸便即皮开肉绽,桑巴惨叫一声,捂住了眼睛,那骑兵却根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马鞭不停,连连抽打,桑巴蹲在地上,从指缝中冒出鲜血,那骑兵胯下的战马忽然一个人立,两只前蹄便往桑巴身上踩过去。   齐宁已经瞧见事情危机,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内力被封,这时候相救也来不及,瞧见脚边不远有一根木棍,迅速拿起木棍,照着那骑兵狠狠地砸了过去。   只是那马蹄却还是踩在了桑巴身上,桑巴惨叫一声,躺在地上,那木棍却也正好打在那骑兵身上,只是力道不大,并没有对那骑兵造成多大伤害。   不过有人敢拿东西砸骑兵,其他骑兵也都是怔了一下,一时间众骑兵的目光都瞧向齐宁。   齐宁脸色冷峻,他知道自己出手定然惹下事端,但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群老弱被欺凌,却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事儿齐宁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来。   那骑兵怔了一下,但马上就厉喝一声,握刀向齐宁冲过来,速度快极。   眼见得战马便要撞上齐宁,齐宁却是迅速往边上躲过,那骑兵挥刀来砍,齐宁再次躲过,绕到了战马后面,内力被封,但手脚却还灵活,这时候已经将寒刃握在手中,等那骑兵再一次砍过来,齐宁挥臂迎上去,“呛”一声响,寒刃与那骑兵的马刀相击,那马刀瞬间就断成了两段。   那骑兵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的刀子这般锋利,呆了一下,齐宁却已经探出手,抓住他手臂,喝道:“滚下来!”硬是将那骑兵生生从马背上扯下来。   西门无痕和洪门道都是没有动手,冷眼旁观。   那骑兵滚倒在地上,其他骑兵却是纷纷催马冲过来,只是片刻间,便将齐宁和那落马的骑兵围了起来,那落马骑兵却是抬起手,示意众人不要出手,显然是想自己报这落马之仇。   众骑兵围成一圈,却都没有出手,似乎是想看那骑兵如何收拾齐宁。   那骑兵冲着齐宁喝问几句,齐宁也听不懂,只是道:“少他娘的废话,老子瞧不惯你,就要教训教训你。”   两人语言不通,那骑兵更是抓狂,猛地向齐宁冲过来,一只拳头已经向齐宁打过来,齐宁也不和他客气,身形略闪,那人拳头顿时打空,齐宁一想到此人用马蹄踩踏桑巴,心中恼火,厉喝一声,寒刃光芒闪过,血光飞舞,这一刀却是从那骑兵的手腕砍下去,这寒刃削铁如泥,瞬间便将那人的右手生生切了下来。   那骑兵惨叫一声,伤口处鲜血喷出。   众骑兵都是大惊失色,这时候再也不客气,边上两名骑兵已经冲过来,挥刀便照着齐宁砍了下来。   洪门道见状,身形微动,便要出手,西门无痕沉声道:“莫动!”   洪门道一愣,看了西门无痕一眼,心想齐宁内力被封,此时被五六名骑兵围攻,情势颇为危急,若不出手相助,齐宁未必能挡得住,却不知西门无痕为何会阻止自己出手。   但西门无痕的吩咐,他自然不敢违抗,只能原地不动。   两把马刀砍过来,齐宁足下斜踏,却已经是鬼魅般闪过,施展的正是逍遥行。   如今的齐宁对逍遥行已经是运用自如,那两名骑兵只见到眼前一花,明明马刀便要砍中,却瞬间失去了目标,还没多想,一名骑兵却感觉腿上一阵剧疼,叫喊一声,却原来是齐宁闪躲之间,顺势一刀扎在了那人的腿上,却又瞬间躲开。   其他几名骑兵都是挥刀来砍,齐宁在五六骑之间闪转腾挪,动作却又偏偏轻盈潇洒得很。   洪门道看在眼中,眸中显出惊奇之色。   他本以为齐宁内力被封,面对这些人高马大的强悍骑士定然是险峻异常,谁知道这位小国公竟是应付的极为轻松,几名骑兵只看到一个影子在身边绕来绕去,却偏偏找不到目标,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齐宁内力被封,遇上高手自然是无力应对,但他有逍遥行步法,再加上有削铁如泥的寒刃在手中,要应对区区几名骑兵,实在是不成任何问题。   齐宁一边闪躲,一边找机会出刀,惨叫连声,只是片刻间,几名骑兵都被齐宁的寒刃扎过,有的被扎在大腿上,有的则是被扎在腰间,众骑兵惊怒交加,一时间却又无可奈何。   石谷罗等一干老弱看在眼里,也都是目瞪口呆。   那骑兵头目更是恼怒不已,自己这边数人竟然被齐宁如此戏弄,他找准机会,大喝一声,竟是从马背上跃下来,两手握刀,临头向齐宁砍了过去。   这人显然还有些手段,眼见得大刀便要将齐宁的脑袋劈成两半,齐宁却早已经侧身闪过,那人一刀砍空,落在地上,刚回头,却见得刀光闪过,喉咙一凉,齐宁却已经是一刀划过割断了这人的喉咙。   西门无痕见到齐宁出手杀人,本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变色,皱起眉头。   那骑兵头目捂着喉咙,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再不动弹。 第一二一四章 法雕   骑兵头目被齐宁一刀割断了喉咙,在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几名古象骑兵指着骑兵头目的尸首,大叫几句,随即都要上马,西门无痕看在眼里,沉声道:“老五,一个不留!”   洪门道先前想出手,西门无痕却是阻止,如今这群骑兵显然是要逃离,西门无痕却下令出手,洪门道立马明白其中的关窍,再不犹豫,身形前欺,右手呈刀状,已经切在一名骑兵的脑后,那骑兵哼也不哼一声,立时倒地。   洪门道宛若闪电一般,这时候就如同闯进羊群的恶狼,连连出手,那几名骑兵本就被齐宁刺伤,一个个都已经是行动不便,面对洪门道此等高手,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只是眨眼之间,几名骑兵都已经横尸当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石谷罗等古象人更是骇然变色,一个个噤若寒蝉。   西门无痕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又瞥了齐宁一眼,冷哼一声,这才向石谷罗那边走过去,经过洪门道身边,使了个眼色,洪门道拱了拱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子,小心翼翼打开瓷瓶子,在每一具尸首上都小心翼翼地倒上了一点点粉末,齐宁正闹不明白洪门道这是做什么,却只见到那粉末沾上皮肉之后,那皮肉却是冒出黄色的烟雾来,一股恶臭瞬间弥散开去。   齐宁看在眼里,脸上微微变色,只见到几名骑兵的尸首正迅速地消融。   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杀死了骑兵头目,这群骑兵一旦逃走,必然会带来更多的古象兵士,西门无痕虽然武功绝顶,但如今毕竟是在古象国的境内,正要是大批古象骑兵找过来,实在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到时候只怕还要耽搁西门无痕前往大雪山。   西门无痕让洪门道出手杀人,更是一个不留,眼下又用药物化了这些骑兵的尸首,自然是想要毁尸灭迹,以免带来大麻烦。   说到底,自己今日若是没有出手,又或者没有杀人,事情还好办一些,既然杀了人,西门无痕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够帮着自己擦屁股。   那些古象人瞧见骑兵的尸首顷刻间就融化成血水,一个个都是脸色惨白。   西门无痕走过去,众古象人都是低下头,不敢看他,倒是那石谷罗壮着胆子勉强与西门无痕交涉,片刻之后,西门无痕才过来道:“收拾一下,咱们立刻动身。”   齐宁虽然没有听见西门无痕与石谷罗说的是什么,但却能够猜到,无非是让石谷罗等人保守这个秘密。   若是上面知道数名古象骑兵死在这里,石谷罗这一干人必然会受牵累,如今西门无痕已经让洪门道毁尸灭迹,只需要石谷罗等人守住口风就好。   三人并不耽搁,收拾一番,便即上马而去。   大雪山位于那曲宗西南方向,三人马不停蹄,这高原之上空气稀薄,换做是中原马匹未必能受得住,但三人都是骑着高原马,速度倒是极快。   这一日马不停蹄,沿途倒也是看到不少牧群,但却不再在牧群借宿。   第二天正午时分,三人正中途下马吃些干粮,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西门无痕皱起眉头,齐宁循声望去,只见到远方出现一群黑影,那黑影渐渐靠近,人叫马嘶,竟是有数十名古象骑兵正往这边迅速冲来。   洪门道脸色微变,沉声道:“神候,石谷罗那边出卖了咱们,只怕是追兵赶来?”   西门无痕却是淡定自若,冷笑一声,道:“老夫还是太心慈手软,本就不该相信那些人。”坐在地上吃着干粮,并没有起身的打算。   转眼之间,那数十骑已经靠近过来,众骑兵训练有素,靠到近处,左右分开,随即将三人团团围住。   洪门道皱起眉头,双手握拳,看了西门无痕一眼,西门无痕这才站起身,四下扫了一眼,人群中一骑上前来,他蒙住口鼻的面巾颇为特别,其他人都是灰色,他却是白色,显然是这群骑兵的头领。   西门无痕上前去,单臂横胸行了一礼,那白巾骑兵沉声向西门无痕问了几句什么,西门无痕却是十分镇定,两人说了几句,那白巾骑兵一挥手,数名骑兵翻身下马来,手中竟然都拿着绳子。   洪门道正准备动手,西门无痕沉声道:“都不要动手,让他们绑了。”   “神候!”洪门道吃了一惊,齐宁也是皱起眉头。   一名古象骑兵到了西门无痕身边,西门无痕却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骑兵绑住,洪门道和齐宁对视一眼,不知道西门无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洪门道对西门无痕的吩咐无敢不从,自然不会再出手,齐宁就算想动手,但内力被封,单打独斗面对几十名古象骑兵,那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俱都被绑住了双手,那群古象骑兵一个个面露凶悍之色,有人凑近到那白巾骑兵身边,扬刀向齐宁等人挥了挥,又向那白巾骑兵嘀咕几句,那白巾骑兵却是神色冷峻,摇摇头,又吩咐人将三人放上了马背,一群人前后围着三人往西南方向走。   齐宁这才向西门无痕问道:“神候,刚才你和他说了些什么,现在总该告诉我们吧?”   “石谷罗没有出卖我们,但是有其他人担心知情不报反而会面临更大的灾难,所以偷偷报了上去。”西门无痕却是神色平静:“这些人确实是派来追拿我们,但他们对我们的身份很是怀疑,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大楚的使臣,奉了皇命要前往神庙参拜,还说皇上有圣旨要给予大呼图克图。”   “你.....你这是假传圣旨?”   “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我们跟着他们走,很快就能抵达逐日神庙。”西门无痕淡淡道:“有现成的向导为何不用?否则要如何,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若真的将这几十名骑兵全都杀了,那事情便会越闹越大,到时候还真未必能走出古象国。   “使臣的身份,总是让他们有所忌惮。”西门无痕道:“不管他们心里是否怀疑,却不敢擅自对我们有什么举动,押送我们前往逐日神庙见了大呼图克图再说。”   “神候似乎很自信,以为大呼图克图不会将我们怎样。”齐宁道:“莫非神候和大呼图克图有交情?”   西门无痕却是不再理会。   这一路上众骑兵也没有太过耽搁,只是夜里会找地方宿营,骑兵都随身携带干粮,虽然简陋,却还是分给了齐宁三人食用,只是对这古象国的食物齐宁实在不大适应,但为了填饱肚子也只能将就。   途中不止一日,天气也越来越寒冷,这一日忽见到一座极大的矿山,而大批的劳力正在矿山采矿,牛车如云,众多古象兵士则是腰佩弯刀手拿皮鞭监工。   齐宁心知这矿山采出来的矿石应该就是要送往逐日神庙。   这样看来,距离逐日神庙也不远。   又行了一天,却瞧见远方出现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阳光之下,却是白皑皑一片,山顶上云雾缭绕,缭绕的雾气在山顶飘动,仅是这一副景色,已经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里是大雪山?”齐宁感叹道:“果然壮观。”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这两天为何感觉越来越寒冷,这已经是往大雪山过去,气候自然是越加寒冷。   虽然看到大雪山,但靠近过去却又花了一天的时间,终于瞧见远方出现庞大的建筑群,宫殿连绵,就建在大雪山的山脚下,虽然还有段距离,却已经看出雕梁画栋,巍峨壮观。   “那就是逐日神庙了。”西门无痕淡淡道。   齐宁瞧见那逐日神庙虽然不能与中原的皇宫相提并论,但却也是规模宏大,忍不住问道:“神候,这古象国看起来也不算国力强盛,这逐日神庙只怕要耗费古象国庞大的财力和人力吧?”   “他们愿意,你又能如何?”西门无痕平静道,目光却也是望着远处的逐日神庙。   齐宁当初第一次从哲卜丹巴口中听到逐日神庙的时候,还以为逐日神庙就是一处普通的庙宇,最多也就比普通的寺庙规模大一些,但此时才知道,自己实在是小瞧了古象人对逐日法王的尊崇,这逐日神庙东西的长度至少有十数里地,而且渐近逐日神庙,便可瞧见逐日神庙两端正在大兴土木,显然是继续向两边扩建,最终要修多大,那是谁也无法预测。   不知是神庙的要求还是古象王国的矿石所致,整座逐日神庙呈暗灰色,不似中原那般有汉白玉,但是粗大的石柱高高耸立,飞檐斜盖,壮观非常。   到得那逐日神庙正门前,一群人在宏大的逐日神庙前,宛若沧海一粟,渺小的可怜。   逐日神庙前修了空阔的广场,广场上正中确实有一尊参天耸立的石雕,齐宁瞧见那石雕身披色彩斑斓的僧衣,头戴僧帽,双手合十,面容慈祥,一双眼睛却是遥望远方,透着悲天悯人的神色,在这尊巨大石雕的四周,却是雕着两人高的石像,齐宁一眼便瞧出其中一尊正是自己见过的呼图克图贡扎西。   他立时便明白,那巨大的石雕便是逐日法王,而四周那四尊小石雕,当然就是逐日神庙的四大呼图克图。 第一二一五章 大雪山   逐日法王和四大呼图克图的石雕立在逐日神庙之前,齐宁便知道这些人在古象王国的地位。   众骑兵到了广场,却是纷纷下马,单膝跪倒在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那骑兵头目令人将西门无痕三人从马背山弄下来,这才解下了身上的佩刀,走上广场,往逐日神庙过去。   齐宁知道那头目是去通禀,见他连兵器都不敢带在身上,自然是对逐日神庙敬畏非常。   穿过广场,还要登上石阶,方能到得神庙正门,神庙正门敞开着,齐宁遥望见正门左右各有四名身着金色甲胄的卫士守卫,心想神庙的护卫果然和一般的兵士不同,看上去就威风凛凛。   隔了好一阵子,忽听得一阵曲乐响起,齐宁正自诧异,便瞧见从正殿内走出两排喇嘛来,这些喇嘛清一色都是黄衣在身,手中却是拿着唢呐一般的乐器,但却比普通唢呐要长处许多,两队喇嘛一个接一个整齐有序出来,径自到了正殿外,那曲乐谈不上有多动听,但吹奏出来的音律却有一股子神圣之感。   随即又从正殿内出来数人,当先一人一声金黄色的僧衣,头戴班霞,身材瘦长,身后则是跟着十多名黄衣喇嘛,色泽深浅颇有不同。   这时候却瞧见先前那名进殿通禀的骑兵头目如飞般冲向这边,还没靠近,就已经挥动手臂,齐宁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倒是一直单膝跪地的骑兵们反应过来,数人抢上前来,手忙脚乱地给齐宁三人解开了绳子,一个个却又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   齐宁大感诧异,西门无痕却是活动了一下手臂,也不废话,竟是向逐日神庙走过去。   洪门道和齐宁对视一眼,双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诧异之色,那边黄衣大喇嘛领着众喇嘛从台阶上下来,竟似乎是前来迎接西门无痕。   双方到得广场中央,却都是停下了脚步,那黄衣大喇嘛双手合十,向西门无痕深深一礼,齐宁见状,更是诧异,而西门无痕也是双手合十回礼。   齐宁皱起眉头,却陡然瞧见在那黄衣大喇嘛身旁,一名喇嘛正看向自己,他仔细一看,心下一凛,那喇嘛不是别人,竟赫然是贡扎西。   齐宁最后一次见到贡扎西是在襄阳,他参加襄阳古隆中丐帮的青木大会,当时北堂风却也是逃至襄阳,贡扎西一群人一路追到襄阳,自那以后,便没了贡扎西的音讯,却原来早已经回到了古象。   “老五,这是大呼图克图!”西门无痕也不回头。   洪门道知道西门无痕意思,立刻合十向那黄衣大喇嘛行了一礼。   齐宁心想原来此人便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知道此人在古象国的地位极其尊贵,之前西门无痕亦说过,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古象人当成是逐日法王的法旨,此人甚至有废黜古象国君的权力,由此可见在这古象王国,除了逐日法王,此人的地位最是尊贵。   可是如此尊贵之人,竟亲自前来迎接西门无痕,难道此人竟已经猜到前来的是大楚神侯府神候?可即使如此,神庙大呼图克图也用不着对楚国的神候如此恭敬。   但有一点齐宁却已经肯定,这位大呼图克图和西门无痕必然早已经相识。   西门无痕和阿西达拉互相用古象语说了几句,这才抬手请西门无痕入神庙,西门无痕却是摇头,随即抬头望向了神庙后方的大雪山。   此时近在山脚,更能感受到大雪山的巍峨磅礴,还是下午时分,阳光照射在大雪山上,银装素裹。   再魁梧的勇士站在逐日神庙前就如同蝼蚁,而宏伟的逐日神庙在大雪山之下,却又不值一提。   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明白西门无痕的意思,看了齐宁一眼,那双眼眸看上去异常深邃,随即扭头看向身边的贡扎西,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贡扎西却是微微颔首,阿西达拉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向西门无痕再次一礼。   齐宁被这阿西达拉看的心里发毛,但瞬间却有明白其中的关窍。   阿西达拉对西门无痕礼敬有加,当然不会是因为神侯府神候,毕竟阿西达拉在古象国的地位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较而言,地位只在西门无痕之上,拍其他呼图克图出来迎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还真不必劳他亲自出马。   他既然出来,当然是看重其他东西。   齐宁现在当然已经明白,阿西达拉能够出迎,无非是因为西门无痕将自己带了过来,而阿西达拉向贡扎西确认,也就表明在阿西达拉眼中自己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盗走幽寒珠之人。   阿西达拉对西门无痕的礼敬,自然是因为幽寒珠的缘故。   他知道幽寒珠对逐日法王似乎很重要,但逐日法王要幽寒珠又是因为何故,齐宁却是并不知晓。   如今他对逐日神庙的情况已经有了新的了解,知道逐日法王并不在这神庙之中,这神庙的主人其实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那么有没有可能想要得到幽寒珠的其实并不是逐日法王,而是这位大呼图克图?   这位大呼图克图要幽寒珠又有何用?   幽寒珠最大的作用,要么是治病,要么是解毒,除此之外,齐宁想不明白这边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什么,若说解毒,瞧这大呼图克图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而且真要是中了什么毒,估计阿西达拉也不可能撑到现在,如此一来,也就只能猜测阿西达拉要得幽寒珠是为了治病,但眼前这位大呼图克图面色红润,也不像是得了什么病症。   他心中奇怪,暗想难道是有其他人患病?   不过幽寒珠已经被自己融入血液之中,就算将自己带来,又如何医治患者?   正自寻思,却听西门无痕已经向洪门道道:“老五,你留在神庙这边,老夫要上雪山。”看向齐宁,道:“你随老夫去见法王。”   齐宁抬头看着皑皑雪山,皱眉道:“法王在山上?”心想眼下在大雪山山脚就已经感到寒气逼人,这要是上山,只怕更为寒冷,那逐日法王待在大雪山上,难道是为了闭关练功?   若是闭关练功,只怕也不会接见西门无痕。   洪门道低声道:“神候,弟子想随你一同上山,也好有个照应。”   “老夫当年来过大雪山。”西门无痕终于道:“山上的道路,老夫很是熟悉,你留在这里便是。”   阿西达拉却是向身边的贡扎西低语几句,贡扎西又回头吩咐了身后的喇嘛,喇嘛回到神庙,没过多久,就带着两个人出来,一人拎着两间大氅,另一人则是拎着两只包裹,阿西达拉含笑向西门无痕说了几句,西门无痕深深一礼,那两人便上前来,先是将大氅递给两人。   齐宁心知这是为上山准备的东西,山上太过寒冷,所以这边准备了大氅御寒,这时候也由不得他不上山,接过一件大氅,裹在了身上,这大氅一上身,还真是暖喝的紧,另一名喇嘛递过来包裹,包裹不大,齐宁结果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袋水,还有些干粮,自然是准备上山用的。   齐宁背好包裹,西门无痕也披上大氅背起包裹,这才向阿西达拉行了一礼,阿西达拉吩咐人牵了几匹马过来,又向贡扎西嘱咐几句,贡扎西对阿西达拉显得十分恭敬,躬身遵命,径自过去上了一匹马,另有两名喇嘛也各自上了一匹马,刚好剩下两匹马。   西门无痕翻身上马,这才看向齐宁,齐宁知道贡扎西等人应该是作为向导,但这三名喇嘛都没有披大氅,更没有准备食物,似乎并不是要上山。   他走过去也上了马,贡扎西一抖马缰绳,几匹马顿时便起行。   五人绕过了逐日神庙,再往南行,虽然逐日神庙就在山脚,但真要到大雪山还是有十几里地,骏马飞驰,倒也没有花费太长时间,便来到了真正的山脚下,瞧见一条蜿蜒道路通向大雪山上。   雪山之下,眼看山上峰峦陡峭,青黑色的岩石之上,竟然还有稀疏的草木,这却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山脚通往山上只有一条陡峭蜿蜒的道路,西门无痕翻身下马来,这才向齐宁道:“山上无法骑马,你和老夫徒步登山。”   齐宁也下了马,几名喇嘛都是翻身下马向西门无痕行了一礼,贡扎西看了齐宁一眼,嘴角泛起一丝怪笑,就似乎看见猎物正进入陷阱一般。   齐宁心下冷笑,西门无痕也不耽搁,顺着蜿蜒小道便往山上去,齐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后面。   贡扎西等人看到西门无痕和齐宁上山之后,等了片刻在,这才骑马离开。   这条山上的小路一开始倒还顺畅,但是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更加弯曲起来,一边是悬崖,又斜又陡。   不多片刻,就已经走到了雪线之上,周围却再也看不到绿色,辱母满眼都是银白。   又行了一个多时辰,山路却陡然开阔起来,走上了一个天然的硕大平台,这个平台就仿佛是有人将山峰削去了一截,形成一个天然的空阔地带。   走到这个平台,再往回头看,只见到山下已经是一片苍茫,这时候只觉得寒风忽起,虽然裹着大氅,却依然让人骨子里渗出寒意来。   往前行了一阵,就已经到了平台尽头,发现远处又是另外一座雪峰,而连接平台和雪峰之间的却是一条狭窄的空中石道,石道下面便是空旷幽深的雪谷,齐宁走到石道边,低头看了一下,只觉得脚下烟波浩渺,当真是一片银海,冰雪飞舞,寒风阵阵。 第一二一六章 悬空雪道   悬空石道齐宁自然不是没有见识过,苗家大巫所在的日月峰上,便有一条极窄的石道。   但是那条石道和眼前这条石道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且不说这条石道的狭窄,仅仅是长度就已经是让人望而却步,从石台到对面的雪峰,少说也有四五里地,而这四五里地之间的距离就是以这条狭窄的石道连接起来。   石道上面早已经是积下了厚厚一层白雪,是否打滑先不必说,仅是那呼啸的寒风就已经让人心中发寒。   这四五里地的石道,只要稍有闪失,从那石道落下,便是铜皮铁骨也要是粉身碎骨。   “神候,咱们要去对面?”齐宁深吸一口气。   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一眼,才道:“这只是开始,你以为谁都能够见到逐日法王?”   “我很奇怪,逐日法王在什么地方练功不好,非要躲到大雪山里来。”齐宁苦笑道:“躲在这里,一般人还真是见不到他。”   西门无痕冷笑道:“练功?谁告诉你他是在这里练功?”   “不是练功?”齐宁一怔。   西门无痕望着对面的雪峰,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想了一下才道:“走过这条石道,咱们到对面休息。”   “咱们离逐日法王所在的地方还有多远?”齐宁忍不住问道。   他在山脚下早就看到这大雪山连绵起伏,横亘少说也有百里,此时身在雪山之中,根本不知道这座雪山山脉究竟有多庞大。   西门无痕倒是解释道:“我们上山的地方已经是最近的道路,如果一切顺利,明晚应该可以见到他。”   齐宁心想如此看来竟然还要在这大雪山走上一天。   他内力被封,走在大雪山上已经是十分吃力,更加上这雪山巍峨耸立,地势极高,空气也便愈加稀薄,呼吸都已经是十分困难,如果再走上一天,实在不知道是否能够支撑得住。   西门无痕似乎猜到齐宁在想什么,道:“老夫给你解开内力,不过你顶多只能运用三成功力,若是强行运功,很可能会经脉爆裂而死,你若不信,自己大可以试试。”   他自然也是知道如果齐宁无法调运丝毫内力,未必能见到逐日法王,走到齐宁身后,在齐宁背部和后脖子上轻拍两下。   齐宁立刻调运内力,说也奇怪,西门无痕就如同施了魔法一般,这一瞬间,齐宁果真感到丹田之内有内力充实起来。   “神候,你武功高强,难道真的对我有所忌惮?”齐宁微松口气。   西门无痕却不回答,只是道:“走吧!”侧身微闪,竟是要让齐宁走在前面,齐宁苦着脸道:“神候,咱们非要见他不可?我瞧这大雪山凶险得很,咱们还是不冒这个险为好。”   西门无痕却是充耳不闻,齐宁知道事到如今,绝无可能说服这老头子,苦笑摇头,只能踏上了那条石道。   他不敢走的太快,每一步都是很为小心,等到足下踩实了才会踏出下一步,西门无痕跟在他身后,沉声道:“不要看下面,看着对面往前走就是。”   齐宁心想你说这话只怕不是真的关心我的生死,无非是担心不能将自己活着带去见逐日法王。   “神候,都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该告诉我,这些古象人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什么吧?”齐宁边走边道:“是不是这位逐日法王得了什么病,要用幽寒珠治病?”   他虽然出口询问,却也没有想过西门无痕会回答。   这一路上他几次问及一些要紧的问题,可是这位老神候一声不吭,将他的话都是当做耳边风。   这一次却没有想到西门无痕回道:“幽寒珠是寒药至宝,稀世罕见,就算是东齐国君,想要得到一颗幽寒珠都不容易,为何东齐却要将幽寒珠交给贡扎西?”   齐宁听西门无痕回答,有些意外,问道:“神候知道原因?”   其实齐宁却是知道,贡扎西能够从东齐得到幽寒珠,却是用千年雪莲向东海岛主交换而来。   当初哲卜丹巴被齐宁所制,被齐宁一个激将,倒是抖搂了一些信息。   哲卜丹巴声称逐日法王要得到幽寒珠是为了疗伤,可是齐宁对哲卜丹巴这话却是将信将疑,毕竟逐日法王是大宗师,在古象王国那是神一般的存在,齐宁实在想不通有谁能够伤到他。   知道逐日神庙的实际掌控人是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齐宁对哲卜丹巴的话就更是怀疑。   他先前甚至想过真正想得到幽寒珠的人是阿西达拉,无非是编造了一套说辞让贡扎西等人去换回幽寒珠。   当初哲卜丹巴非但提及逐日法王受伤,更是透露连东海白云岛主也受了伤,这更是让齐宁感到匪夷所思。   他在东齐鬼竹林亲眼见过白云岛主,风采非凡,根本瞧不出有任何伤势。   但是以大宗师的能耐,要掩饰伤势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正因为他对哲卜丹巴的言辞将信将疑,感觉到其中的事情扑朔迷离,是以此时才想从西门无痕口中获知一些真相,西门无痕已经承认曾经来过大雪山,而且带着自己再次前来,显然是对逐日法王颇为熟悉,这中间到底有些什么蹊跷,别人不知道,这西门无痕或许知道的不少。   “只是一场交易。”西门无痕道:“千年雪莲换取幽寒珠,各取所需而已。”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西门无痕所言竟然与哲卜丹巴所说一模一样,但瞬间却又想到,哲卜丹巴已经落入神侯府的手中,西门无痕必定私下里与哲卜丹巴有过交流甚至是审问过哲卜丹巴,那么西门无痕所知道的内情,是否也是从哲卜丹巴口中获知?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西门无痕的言辞也不能确定就一定是真的。   “交易?”齐宁缓步而行,寒风呼啸,甚至有飞雪在空中漂浮,虽然全身都裹在大氅之内,但依然感觉到浑身有些发寒。   若是换作一般人,在这呼啸的风声之中,互相之间说话都未必能听到,但两人说话之时都催动了内力,是以听的都是一清二楚。   “幽寒珠虽然名贵,但是千年雪莲也是世间罕见。”西门无痕道:“千年雪莲就是产自在这大雪山,而且是最高的雪峰,普通人想靠近大雪山都不能,更不必说要登上雪山在高峰采摘千年雪莲。”   齐宁道:“神候说的交易,这便是逐日法王,那边又是谁?难道是东齐国君?”   “莫和老夫耍弄小聪明。”西门无痕冷哼一声:“东齐除了白云岛主,又有谁有资格与逐日法王做交易?逐日法王拿出千年雪莲,白云岛主拿出幽寒珠作为交换,贡扎西等人不远万里前往东齐,带去了名贵至极的千年雪莲换回幽寒珠,中途却被人盗走,你觉得神庙的人会就此罢休?”   齐宁叹了口气,一阵风吹来,劲力颇大,齐宁身行微晃,忙停下脚步,稳住身子,等到寒风吹过,才继续前行,问道:“两位大宗师做交易,各取所需,这所需的意思是说双方都需要对方的宝物,那么逐日法王要幽寒珠是为了什么?难道逐日法王真的患病了?”   “不错。”西门无痕道:“不但患病,而且是大病。”   齐宁忙问道:“他是大宗师,还能生病?”   “大宗师虽然都在武道上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他们依然是血肉之躯。”西门无痕道:“只要是血肉之躯,就无法做到无病无灾,即使怪物,那也要患病受伤。”   “这个.....神候,他到底是受伤还是患病?”齐宁道:“受伤和患病可是两种意思,这患病无非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可是若受伤,那就是被人所伤,我实在想不明白,普天之下,除了其他的大宗师,又有谁能伤得了逐日法王?你之前也说过,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互相之间绝不会轻易交手,既然如此,他又如何受伤?”   “看来你心里对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西门无痕道:“是受伤还是患病,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逐日法王需要幽寒珠来疗伤,幽寒珠被你所得,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你找来大雪山。”   齐宁叹道:“不是他找来,是神候你挟持我而来。神候,其实我始终想不明白,你是我大楚的神候,怎会成为逐日法王的鹰犬,为了讨好他,竟然将自己的女婿抓来送给他。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知道我服用了幽寒珠,所以将我当成了活药材,将我丢到逐日法王面前便可以交差。”   “你明白就好。”西门无痕冷笑道:“你服用了幽寒珠,药效在你体内留存三年,到时候只需要取用你的血液,就可以得到幽寒珠的药效,也许药效会差一些,但总比没有要好。”   齐宁苦笑道:“将自己的女婿挟持到大雪山向逐日法王献血,神候果然是了得。只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你会帮他做这件事情?他虽然是古象国师,但你也是大楚神候,沦落到为他办事,神候不觉得自降身价?” 第一二一七章 挑战   皑皑白雪之中的两个人,在似乎无边无垠的大雪山之中并不两片飘雪显眼多少。   两人在悬空雪道之上行进的速度很慢,但总算这一阵子的寒风不算太大,并不至于将人吹得东倒西歪,可是偶尔呼啸而过的一阵风,还是让齐宁体会到大自然的强大。   他不敢确定等到天黑之后,是否还会有更大的寒风袭来,若是走到半中间,却突然狂风大作,那可是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到时候可是有性命之危,所以他一面保证稳妥的同时,尽量加快了速度。   “你真的想知道老夫为何会为他办事?”西门无痕没有在齐宁问出问题之后立刻回答,走出一段路,才淡淡回道。   齐宁道:“其实我想不想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候愿不愿意说。”   西门无痕看了对面一眼,知道要走过这悬空石道还真需要一些时间,想了一下,才道:“你知道老夫是青铜将军,那自然知道老夫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吸取人血方能缓和身体的伤势。”   “原来神候吸取人血,果真是为了疗伤。”齐宁叹道。   话一出口,西门无痕却是诧异道:“你知道老夫受伤?”   “神候莫非忘记,唐姑娘曾经为你探过脉。”齐宁并不隐瞒:“那时候唐姑娘就已经查出神候的奇经八脉受损,神候的阳维脉和阴维脉比之常人要粗大许多,如此经脉承受的压力便会极大。”   当初齐宁知道西门无痕患病之后,倒是出于好心,请了唐诺跟随自己一同前往诊治,却也因此得知西门无痕奇经八脉之中有两脉出现异常,而且按照唐诺的判断,这一定是为高手所伤,而且活不了多久。   只是齐宁却想不到,西门无痕吸取血液,竟是为了疗伤,奇经八脉被伤,难道用鲜血便可以医疗?   西门无痕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冷笑道:“那丫头的手段倒也不弱,黎西公的弟子,终归是有些本事的。”   齐宁心中感叹,看来西门无痕对自己确实作过调查,连唐诺的来历也早就清楚。   “神候,你的武功在天下间已经是屈指可数,而且贵为神侯府神候,又有谁人能够伤到你?又有谁敢伤你?”齐宁问出心中最大的疑惑,话一出口,却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道:“难道.....?”却并没有说出口。   西门无痕却是怪笑一声,道:“你是想说,逐日法王和老夫都受了伤,所以伤老夫的人可能是逐日法王,而逐日法王也是被老夫所伤?”   齐宁道:“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说是一位大宗师伤了神候,那倒是有可能。”   “你倒也不笨。”西门无痕声音低沉下来:“老夫的伤,确实是逐日法王所伤,那叫唐诺的丫头也没有猜错,老夫伤势已经拖延了几年,若非老夫内力根基深厚,早已经一命呜呼,可是现如今老夫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是再不有所动作,只怕真的要魂归天外。”   齐宁顿时明白过来,苦笑道:“我听说神候当年喜欢独自行走江湖,而且掩饰身份与人较量武艺。神候痴迷于武道,修炼了各门派的武学宝典,可说对天下间的武学信手拈来,八帮十六派的宗主都是神候的手下败将......!”微微一顿,才继续道:“我还听说,几年前神候消失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音讯全无,就连神侯府的那些人也不知道神候的下落,如果我没有猜错,那一年多的时间,神候应该就是偷偷来到了古象。”   “你知道的着实不少。”西门无痕声音从身后传来:“老夫当年确实是来到了古象,想必你也猜到了老夫前来古象王国的原因。”   齐宁道:“神候在中原打遍无敌手,可说是高手寂寞。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人得了百两银子想要千两,得了千两银子又想万两,只是神候的欲望和普通人不同,神候追求的是武道巅峰,江湖上已经罕有对手,神候对江湖上各门派功夫的优劣心知肚明,如此情势下,神候想必已经觉得自己的武道修为已经超出普通人,甚至会觉得自己是否已经达到大宗是的境界。”   西门无痕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可到底是否真的达到大宗是的境界,连神候自己都不确定。”齐宁边走边道:“神候追求武道巅峰,天下有五大宗师的存在,在神候看来,只有达到大宗是的境界,才是真正的达到了武道巅峰。”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雪峰,这时候倒也已经走出了近半路途,这才继续道:“所以神候想要验证自己的武道修为是否达到大宗师境界,就只有一条途径。”   “是何途径?”   “和大宗师切磋武艺。”齐宁道:“只要和任意一名大宗师切磋武艺不败,那就可以证明神候的武道修为已经是大宗师境界了。”   西门无痕忽然怪笑道:“齐宁,你果然没有让老夫失望,聪明过人。”   “可是要找大宗师切磋武艺,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齐宁叹道:“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互相之间自然是不会轻易动手,连他们都不会轻易切磋,神候又岂能找到大宗师切磋?想必找寻大宗师切磋的念头在神候的脑海里萦绕多年,但神候有所顾忌,一直都不敢轻举妄动,也就是在几年前,神候实在是忍不了,终是下了决心。”   西门无痕放声笑道:“所以老夫选上了逐日法王,可是五大宗师,逐日法王与大楚最为遥远,老夫为何偏偏选中他?”   “北堂幻夜是北汉人,白云岛主是东齐人,你是大楚神候,自然不可能与这两人切磋,一不小心,很可能会酿成巨祸。”齐宁道:“至若剑神北宫连城,被称为大楚的守护神,两大高手切磋,若要拿出真本事来,总要挂彩,神候当然不会想着大楚两大高手对决让外人有机可趁。”   “那老夫为何不选黑莲教主?”西门无痕道:“黑莲教主在我大楚国境内,对朝廷也没有归附,而且路途比古象王国要近得多,他岂不是很好的人选?”   齐宁笑道:“我也想过,如果要找大宗师切磋,黑莲教主应该是最佳人选,为何神候舍近求远?”叹道:“可是你们这些大人物的心思,我实在猜不透。”   “事到如今,你连是否能活着下山都不确定,不妨放大胆子猜一猜。”西门无痕道:“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许被你猜中也未可知。”   齐宁笑道:“说的也是,我是否能活着下山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怕的。”想了一下,才道:“神候也许真的向黑莲教主发出过战书,当然,不一定是战书,邀请函也可以,总之神候向黑莲教主提出过切磋的请求,可是.....黑莲教主并没有答应,到底是什么原因,那我可就真的想不明白了,也许黑莲教主不希望和朝廷发生冲突,又或者黑莲教主那时候正在闭关练功,反正什么样的理由都有可能,而最终神候想要和黑莲教主切磋的希望没有达成。”   身后却并没有传来西门无痕的声音,齐宁走了一段路,有些奇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到西门无痕还是跟在自己身后三四步之遥,神色肃然,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之后,西门无痕才道:“你说的没有错,老夫当年确实向黑莲教主发出过挑战,但黑莲教主给了两个字的回复。”怪笑一声,道:“不战,这便是他的回复。”   齐宁心想看来自己的智商倒也不弱,西门无痕当年为了挑战大宗师,还真是花了一番心思。   “黑莲教主拒战,如此一来,五大宗师就只剩下逐日法王可以挑战。”西门无痕道:“所以老夫准备了半年,将神侯府丢给了轩辕破,这才动身来到了古象。”   “逐日法王自然是接受了神候的挑战。”齐宁道。   西门无痕冷笑道:“老夫当年初来古象,只以为逐日法王就在神庙之内,是以十分诚挚地向神庙发出了挑战,但神庙却是将老夫拒之门外,不给任何答复,老夫来一趟不容易,当然不会半途而废,就在神庙外住下来,一直等候。这一等就是两个月,神庙这才有了动作,派了一名呼图克图与老夫比试......!”不屑一笑,道:“老夫三招之内便将他击败,尔后再次向逐日法王发出挑战,但神庙再无回应。后来老夫才知道,逐日法王本就不在神庙之内,神庙是由四大呼图克图管理,真正一言九鼎的便是那位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   “所以神候直接上了大雪山?”   西门无痕笑道:“大雪山绵延百里,环境恶劣,若是没有向导带路,老夫就是在大雪山找上半年也未必能找到逐日法王的踪迹,所以老夫出手,让大呼图克图成了老夫的向导,由他带领老夫上了山,找到了逐日法王。”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齐宁却知道当时的情况一定是惊心动魄。   阿西达拉是神庙的大呼图克图,西门无痕想要让阿西达拉带路,势必经过一场武斗,最终神庙被西门无痕压服,至少阿西达拉被西门无痕逼上了山。   如何逼迫阿西达拉带路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门无痕竟然真的上了大雪山,与大宗师逐日法王正面对决。 第一二一八章 条件   “神候上了大雪山,见到了逐日法王,而逐日法王也答应了神候的要求。”齐宁道:“切磋之下,神候受伤,而逐日法王也受了伤。”   西门无痕声音微冷:“前面你都猜得八九不离十,可是上山之后的事情,可就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老夫确实是伤在逐日法王的手中,可是逐日法王却不是老夫所伤。”微顿了顿,沉默片刻,才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比老夫想象的还要强。”   齐宁诧异道:“逐日法王不是神候所伤,那.....那又是为何人说伤?”   “你可知道阿西达拉为何能在古象国呼风唤雨?”西门无痕道:“他在大雪山下大兴土木修建神庙,劳民伤财,而且是打着逐日法王的旗号,逐日法王为何任由他如此?”   齐宁皱眉道:“神候是说,逐日法王对这一切并不知晓?”   “逐日法王知道有神庙的存在,却并不知道神庙已经成为了现在的规模。”西门无痕缓缓道:“而且阿西达拉在逐日法王面前就如同最温顺最忠诚的一条狗,逐日法王当然也想不到他会在古象国如此胡作非为。”   “阿西达拉胆子竟然如此大?”齐宁道:“他难道不怕逐日法王下山知道这一切?”   “如果逐日法王真的下山发现这一切,阿西达拉也只会说一切都是古象的百姓崇敬法王,所以自发扩建神庙。”西门无痕道:“但最紧要的缘故,是因为逐日法王不可能看到这一切,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齐宁更是迷糊,西门无痕却已经猜到他的疑惑,淡淡道:“因为逐日法王下不了大雪山!”   齐宁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问道:“他.....不愿意下山?”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西门无痕道:“逐日法王在大雪山已经待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他就从未从山上走下来。”   齐宁大吃一惊,脚下一顿,转过身来,脸上满是惊骇之色:“神候,你是说......逐日法王不能下山?”他初闻此事,当真是震惊不已。   “不错。”西门无痕冷笑道:“早在老夫找到他之前,他就已经受了伤,但老夫却是一无所知。”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也便是说,逐日法王受伤之下,依然让神候受伤?这.....这人武功当真可怖。”   “老夫见到逐日法王,他知道老夫是要和他切磋武艺,也并无告之我他受了伤,只是提出一个条件,只要我答允了条件,他便放手与我一战。”西门无痕缓缓道:“老夫当时痴迷于武道不可自拔,一门心思想要与逐日法王一战,便问他有什么条件,他便告诉我说,有一人受了轻伤,需要寻找灵丹妙药,若是他胜了,我便要答应帮他找寻药材,若是我胜了,他便会赠送一颗千年雪莲于老夫。”   “他说的受伤之人,便是他自己。”   西门无痕道:“正是,只是老夫当时没有想到他会有伤在身,毕竟他也是五大宗师之一,而且在古象国地位尊贵,老夫根本想不到有人会伤到他。”   齐宁心想当初得知逐日法王受伤,我也是这般怀疑。   “老夫本来自信满满,可是真与他动手,才知道大宗师本就是高不可攀的怪物。”西门无痕竟是长叹一声:“他有伤在身,老夫依然没能在他手底下走过五招,老夫倾尽全力,而当时他却明显还留了力,是以老夫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大宗师的境界。”   “神候的伤势就是那次留下?”   西门无痕道:“我既然败了,自然要履行诺言,帮他找寻药材。只是他说要找的药材十分特别。”   “是什么药材?”齐宁忙问道:“就是幽寒珠吗?”   “幽寒珠是其中之一。”西门无痕道:“有三样药材,只要任意找到一个交到他的手中,就算履行了诺言。”微微一顿,才道:“除了幽寒珠,还有玄武丹和镇魂玉。”   “玄武丹?镇魂玉?”齐宁心下一凛。   他瞬间就想到,当初唐诺告诉过他,这天下间有三种奇药,合称为寒药三宝,其中任何一种都是价值连城可遇不可求的无上瑰宝。   而寒药三宝,恰恰是玄武丹、镇魂玉和幽寒珠。   这三种寒药都是神乎其神,据说玄武丹可以起死回生,而镇魂玉能够镇守魂魄,无论伤势多多重,只要有镇魂玉在,便可以保住性命。   “老夫自然知道这三种奇药每一个都不好得到。”西门无痕道:“逐日法王却也没有规定时限,只让老夫找到便送给他,随即便放了老夫下山。老夫言而有信,回去之后,暗中也确实派人找寻这三种药材......!”   “那神候可曾找到?”   西门无痕道:“玄武丹是否存在,那还是未知之数,而镇魂玉的下落也一直是个谜,至于幽寒珠,本是三种药材中最容易得到,但却控制在东海白云岛主的手中,听闻东齐人常年都有人在东海找寻幽寒珠,为此东齐人花费了极大的财力和人力,不过幽寒珠产自龙母蚌,龙母蚌更是罕见的很,就算花费三五年时间,都未必能找到一颗幽寒珠,老夫暗中也打探过,若真的从东海获得了幽寒珠,却要献给白云岛主,只是到底得了几颗,至今还是个谜。”   齐宁明白过来,道:“逐日法王的伤势定是十分严重,所以才需要这等奇药医治,也难怪他会舍得用千年雪莲却东齐换来幽寒珠。”   “老夫本以为逐日法王是佛法深厚之人,但后来才知道,此人狡诈阴狠。”西门无痕道:“老夫回到楚国,不过几个月时间,身体就忽然出现了变化,那阳维脉和阴维脉竟是出现了异状,一开始老夫还以为是自己练功所致,而且伤势也并不严重,一切都还在老夫的控制之中。”   “可是又过了几个月,伤势再次发作,而且情况比第一次更为严重。”西门无痕声音冰冷:“就在那时,老夫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没有留下落款,但信函之中却将其中原因都详细说了。”   齐宁立刻反应过来:“是逐日法王派人送去的信函?”   “不错。”西门无痕道:“看了那封信,老夫才知道在大雪山那一战,老夫已经被逐日法王重伤,老夫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可是信函里面说,等到有朝一日身体实在撑不住,便需要人血疗伤.....!”   齐宁恍然大悟过来。   “老夫找遍了武学典籍,也不知道逐日法王那到底是什么邪门功夫。”西门无痕道:“又找了各类医书,想尽办法,却始终无法让伤势复原。而且伤势发作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所承受的痛苦那越来越重,那封信函中还说,只要老夫能找到任意一味药材送过来,逐日法王便可以彻底帮老夫治疗伤势。”   齐宁苦笑道:“我明白了,神候带我来,用我作为药材,确实是想让逐日法王为你疗伤。”   “你也莫怪老夫。”西门无痕淡淡道:“老夫的伤势已经不能再拖下去,玄武丹和镇魂玉老夫都没有办法得到,幽寒珠却又被你所用,老夫就只能用你的血做药材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是快要走过悬空石道,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一阵风起,齐宁加快了速度,终是到了雪峰边上。   这时候天空飘着雪絮,皑皑白雪之下,根本看不清楚远处是什么。   “这大雪山地形复杂,十分危险。”西门无痕道:“今晚在此歇一夜,等天亮咱们再走。”   两人在雪峰找了一处石壁凹陷处避风,在这大雪山上,所能做的也只是如此,从袋子里取了干粮,齐宁打开水袋子,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不是水而是酒,随即明白过来,这大雪山上寒风刺骨,神庙那里准备酒水,也是为了饮酒暖身子,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当然知道这山上的环境,所以倒是做了周详的安排。   几口酒下肚,身子还真是暖喝不少,这古象人的烈酒饮进喉咙,如同刀子在切割,可是下肚之后,确实能够让身体迅速增加热量。   西门无痕盘膝坐着,望着外面漂浮的雪絮,沉默不语。   “神候,有件事儿我还想请教。”好一阵子寂静之后,齐宁终于开口道。   西门无痕并没说话,齐宁直接问道:“神候纠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的目的是什么?”   西门无痕肩头一动,侧头看了齐宁一眼,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句不怕神候怪罪的话,当初我怀疑过京城疫毒是否与神候有关。”齐宁道:“京城疫毒发生过后,其实给了神侯府一个最合适不过的借口,可以召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   西门无痕冷笑一声,道:“老夫若想打黑莲教,随意一个理由都可以,岂会用那种下作的手段?”   “后来我知道京城疫毒与神候无关,但是神候还是利用了那次机会。”齐宁道:“神候一声令下,江湖风云乍起,朝雾岭血流成河,神候那时候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除掉黑莲教?神候明知道黑莲教主是大宗师,却还是知难而上,要与黑莲教主为敌,那.....是因为什么?” 第一二一九章 雪山之巅   西门无痕目光锐利,冷笑道:“看来你管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我只是很好奇。”齐宁叹道:“神候每做一件事情,当然不会没有道理。攻打黑莲教可说是近年来江湖上最大的一件事情,仅仅是为了除掉黑莲教,总是说不通。别人不知,但是神候比谁都清楚,黑莲教一直活动在西陲,从无涉足中原武林,即使是在西川,也从无与官府为敌,身后突然大动干戈,总是让人觉得奇怪。”   西门无痕怪异一笑,却并无说话。   齐宁瞧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解释,虽然心中一直想揭开这件事的谜底,但却也不好继续追问。   这一夜对齐宁来说,着实难熬,虽然中途迷迷糊糊睡了片刻,但是每一次刚睡着不久,就被一股寒意冻醒,只能再喝点酒暖身子,于是再三,好不容易撑到天亮。   能看清道路,自然就不会耽搁。   西门无痕领着齐宁绕着雪峰行进,此后又是过了两条悬空石道,再往前行,道路竟然开阔起来,一条雪道继续向上,齐宁这时候却发现,在这条通往山上的道路两边,竟然出现了大量的冰柱。   这些冰柱各式各样,有的直立,有的斜立,十分粗大,甚至有十几根冰柱组在一起,就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朵一般。   一路往上,似乎是通向天际。   “那里便是大雪山之巅。”西门无痕抬起头,望着上面氤氲漂浮之处:“那里也是整个大雪山最冷的地方。”   齐宁心想原来逐日法王住在大雪山之巅。   只是还没有到得雪山之巅,就已经是寒气刺骨,如果常年居住在最冷的雪山之巅,也不知道那逐日法王是如何撑下来?不过大宗师本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齐宁想想也就释然,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大宗师当然可以做到,否则他们也就不会被尊为大宗师。   通上山的道路并无台阶,也幸好有积雪,否则道路一点光滑,那更是难以攀登上去。   直走了三四个时辰,齐宁疲累不堪,这时候才发现即将到得山巅。   当两人踏上雪山之巅,忽然之间,天地一片寂静,在山道上那呼啸的寒风声似乎在这时候也全都消失不见。   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   仰头望去,天空一片寂静,那浓密的云层之中,仿佛有那么一道缝隙,将阳光直接洒落下来,就照在这雪山绝顶之上。   面前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平台,脚踩上去,异常坚硬,低头一看,脚下却是一层光滑的冰面,冰层之上闪烁着光芒,光滑可鉴,如同镜子一般,齐宁看到自己的身影清晰地映在冰面上。   那道阳光照在雪山之巅的冰面上,幻化出了七彩的光芒,犹如彩虹,在不远处,却有一处坚冰所造的房舍,厚厚的冰块搭建成房舍样子,阳光照耀下,晶莹无比,如同水晶一般。   在冰舍不远处,有一处坚冰造成的莲花台,此时在那莲花台上,一名身着大黄僧衣的喇嘛正盘膝坐在上面,双手合十,阳光照在冰面上,冰面反耀出来的光芒照在黄衣大喇嘛身上,整个人看上去竟是神圣无比,满是肃穆之意。   千里迢迢从西北一路来到大雪山,就是为了见到逐日法王,而齐宁知道,眼前这黄衣大喇嘛,定然就是逐日法王。   逐日法王侧身对着这边,所以一时间也看不到他的正面。   齐宁看了西门无痕一眼,却见西门无痕神情淡定,随即见到西门无痕缓步向法王走过去,法王自始至终却是一动不动。   距离五六步之遥,西门无痕停下了脚步,合十行礼,声音不无一丝恭敬:“见过法王!”   法王声音柔和:“多年不见,西门施主一向可好?”   “有劳法王挂念。”西门无痕道:“当年承蒙法王赐教,获益匪浅,此番上山,是求法王开恩。”   法王道:“贫僧当年有事相求,多年一直不曾得到施主的音讯,施主此番前来,想必是已经找到了贫僧的托付。”说话间,他盘坐的身体竟是自行转动,很快便朝向了这边。   齐宁这时候终于看清楚了逐日法王的样容。   法王的脸型甚长,颧骨甚高,整张脸竟是毫无血色,看上去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最让齐宁惊骇的是,逐日法王看上去极是年轻,不到三十岁年纪,皮肤虽然惨白,但却毫无松弛之感,整个人看起来比之阿西达拉和贡扎西要年轻得多,若说他是几位呼图克图的弟子那还合适,可是四大呼图克图竟然是他的弟子,这就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只是一瞬间,齐宁便想到了剑神北宫连城和白云岛主莫澜沧。   齐宁自然知道永葆青春这个词,但却知道这也只是人们一种美好的期望,岁月的流逝,总会在人的身上留下烙印。   就譬如田雪蓉年岁不小,但保养得当,身材依然保持着惹火勾人的曲线,甚至肌肤也依然保持着光泽和弹性,但在那美好的躯体上,终究会留下岁月的痕迹,因为保养的缘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但却绝不会有几十岁的差距。   可是在北宫连城和莫澜沧的身上,齐宁真正地看到了所谓的永葆青春。   莫澜沧的年纪他不清楚,但北宫连城比齐宁三老太爷自然是要年长,齐家三老太爷已经年过六旬,看上去已经是老态龙钟,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可是北宫连城看上去却比齐家三老太爷年轻太大,也就三十出头年纪而已。   逐日法王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被尊为五大宗师之一,可他现在看起来竟然不到三十岁年纪,若是按照实际年纪,难道他在幼龄之时便已经成为大宗师?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齐宁心知逐日法王的岁数比看上去的样容定然是要苍老太多。   只是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为何这几位大宗师竟然都不显苍老,难道成为大宗师,当真已经进入了一个神奇的境界,岁月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   齐宁心中感到惊诧,西门无痕却是镇定得很,道:“既然与法王有约,自然是信守承诺。这些年一直没有前来拜会法王,只因为法王所需要的药材一直都不曾寻到,自然无颜相见。”   “那三种奇药本就不容易见到,要获取更是不容易。”法王声音自始至终都很是柔和,让人感到亲切之余,会情不自禁生出敬慕之心:“本座也派人与岛主有过交流,知道岛主手中有幽寒珠,所以派了人带着千年雪莲前往东齐。”   西门无痕恭敬道:“此事我已经知道。”   “本座并非贪恋宝物之人。”法王叹道:“只是本座需要幽寒珠疗伤,神候应该早就猜到,当年本座说有人受伤,其实说的并非别人,正是本座自己。本座患有怪疾,只有那三件寒药至宝才有可能治疗。本座一直想要参透佛佛的最终奥义,是以不敢早早圆寂,只能求得肉身在这人间界多留片刻,等到参透了佛法的至深奥义,便可解救世人。”   “法王大慈大悲,鄙人钦佩之至。”西门无痕不动声色。   阳光从氤氲之中照射下来,空阔的冰台色彩斑斓,光芒闪烁,就如同置身于琉璃水晶台上,只是刺骨的寒气却也是弥漫在整座冰台之上。   雪山之巅,本就是天下间至寒之地。   “神候今次前来,不知是带来哪种药材?”法王微抬头,他的眼睛似睁未睁,可是看向西门无痕时,齐宁便感觉到那一双眼眸之中有摄人的光彩。   西门无痕道:“传说中的玄武丹在神兽玄武体内,要找到玄武丹,先要找到玄武神兽,只是鄙人确实没有那等能耐。”   “玄武丹起死回生,若真是用在本座身上,确实有些浪费。”法王声音平和。   “鄙人虽然查到了镇魂玉的所在,可是功亏一篑,未能得手。”西门无痕叹道:“本来鄙人以为无法完成对法王的承诺,但好在幽寒珠还在。”   法王道:“若能得到幽寒珠,本座就已经心满意足。”   西门无痕道:“法王座下在东齐遗失了幽寒珠,鄙人查得幽寒珠已经被一后生服用,幽寒珠入体,药效在血液之内存留三载,三载之内只要取用血液,便可获得幽寒珠的药效。”   法王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   “所以此番鄙人将药身带了过来。”西门无痕道:“法王可以看一看,这后生体内是否存有幽寒珠。”说到这里,微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不远的齐宁。   法王的目光此时已经落在了齐宁身上,齐宁被他盯着看,就仿佛自己全身上下片缕不沾,被这大喇嘛看的明明白白。   “你来!”法王忽然向齐宁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齐宁皱起眉头,正想说什么,却感觉一股吸力从对面过来,那吸力极是强悍,自己的两足竟然在冰面上自行滑动,迅速地向发往那边过去。   齐宁根本无力反抗,心下骇然,只是瞬间,就已经到了法王身前,这时候不过三步之遥,那法王的面庞看得更是清楚,法王脸上的肌肤当真是惨白如雪,可是那一双半眯的眼眶之中,那一双眼眸竟然带着赤红之色。   逐日法王的眼睛竟然是赤红色! 第一二二零章 献血   法王赤红的双眸凝视着齐宁,唇边带着一丝浅笑,问道:“北宫是你的长辈?”   齐宁知道幽寒珠落入自己手中,贡扎西那边只怕早就禀报给法王,法王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也不足为奇,拱手道:“晚辈齐宁,剑神是晚辈的祖父辈。”   “剑神?”法王含笑道:“他一生痴迷剑术,在剑术上想必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齐宁心想看来五大宗师之间确实是互相了解。   “本座身患怪疾,需要幽寒珠方能治疗,如今幽寒珠就着落在你的身上,却不知你能否帮本座这一次?”法王问道。   齐宁苦笑道:“法王,事到如今,我就算反对难道有用?”   “你不必担心。”法王微笑道:“若是能够治疗本座的怪疾,本座绝不会亏待你。本座手中还有两朵千年雪莲,你若喜欢,等本座复原之后,都可以送给你,你若是不喜欢,本座可以传授你两套武功。”   齐宁当然知道,习武之人若是听到法王此言,那也不知道会如何兴奋。   千年雪莲自不必提,那是世间罕见的奇宝,否则白云岛主也不会因此而交换幽寒珠,但若是能够得到法王传授武功,对习武之人来说,那更是莫大的福缘。   大宗师的武功,当然不是江湖那些门派能够相提并论,若是得到大宗师亲传,在武林之中当真是可以横着走。   齐宁只是笑了一笑,暗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老子还能和你讲条件?   “本座只需要取你一些血液。”法王道:“只需取血三次,若是三次能够有效,本座也就是真的找到了良药,若是无效,那么幽寒珠也是无法医治本座的怪疾,你们大可以下山。”看向西门无痕道:“神候的怪疾,本座也可以帮助治疗。”   西门无痕微微合十,他此行前来大雪山,本就是为了治疗当初被逐日法王重创的伤势。   齐宁心想若是法王信守诺言,这事儿倒也不算太难,就当是献血而已,即使被法王取走血液,对自己的性命倒也不会有多大威胁。   “法王,剑神如果追究此事,我会解释。”西门无痕忽然道:“法王并非与齐宁为难,只是齐宁盗取幽寒珠在先,法王取血疗伤,只是拿回属于法王的东西,剑神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此而大动干戈。”   逐日法王双眸看向西门无痕,神色平和,但双眸却极是锐利。   一阵沉寂之后,法王才微笑道:“也许确实如此。”   齐宁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却也知道两人的对话暗藏玄机。   西门无痕提醒逐日法王,这位药身是锦衣齐家的人,法王或许不会将锦衣齐家放在眼中,但锦衣齐家那位剑神,法王却不得不思量一番。   其实这样的话,西门无痕本不必提及,毕竟逐日法王对齐宁的身份十分清楚,自然清楚齐宁与那位大宗师的渊源。   但西门无痕在这个时候特意提及这一句,绝不可能毫无目的。   齐宁心想难不成西门无痕终究是存了回护自己的心思,特意提醒逐日法王,看在剑神的面子上,不要对自己太过为难,说到底,自己终究也是西门无痕的乘龙快婿。   如果能够让法王的伤势复原,从而让法王出手解了西门无痕身上的痛苦,最后西门无痕还能带着齐宁安然离开,这当然是西门无痕乐意看到的。   不过逐日法王显然对西门无痕突然说出这句话有些不悦,只是没有太过表现出来。   但法王终究还是对剑神有所顾忌。   “神候既然千里迢迢来到大雪山送药,不如请神候将本座需要的血液取出来?”法王柔声道:“本座出家之人,自然不好亲自取血。”   齐宁一怔,但瞬间就明白了法王的深意。   如果法王亲自取血,终究是对锦衣齐家的人动了手,可是如果由西门无痕取血,然后由西门无痕将血液献上,那么自始至终法王就等若是没有亲自出手,如此一来,即使他日和北宫连城见面,那也是有话应对。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大喇嘛倒是诡诈。   西门无痕显然也有些意外,微微一怔,看了齐宁一眼,犹豫一下,终是道:“既然法王有吩咐,自当从命。”   法王盘坐在莲花冰台上的身体却是缓缓旋转,很快便背对这边,口诵经文。   西门无痕示意齐宁走过来,齐宁犹豫了一下,心中却是直骂娘,心想面对这些老怪物,自己竟然毫无反抗之力,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感到窝囊。   到得西门无痕身边,西门无痕肃然道:“齐宁,法王大慈大悲,要借你之血疗伤,这并不会伤及你的性命,现在老夫便取你之血敬献给法王,若是能够让法王伤势恢复,法王会有重赐,你要配合老夫,可听明白了?”   齐宁无奈道:“我听不听明白,都躲不过这一劫。”   西门无痕从身上取出几根细针,吩咐道:“你伸出手来!”   齐宁想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西门无痕十分麻利地撸起了齐宁一截袖子,顿时半条手臂便裸露在寒气之中,齐宁立时感觉到四周的寒气迅猛地向手臂上侵袭,忙道:“神候要取血,动作还请快一些,否则这条手臂只怕就没了。”   西门无痕嗯了一声,银针出手,扎在齐宁的几处经脉,他另一只手却是从身上取出一直瓷瓶子,沉声道:“老夫没有吩咐,绝不可擅动。”将那瓷瓶子凑近到齐宁手腕边,这才将几根银针迅速拔出,也便是在这一瞬间,从那几处经脉有鲜血溢出来,齐宁只感觉如同蚊蚁咬了一口,微有些刺疼,却完全能够承受。   从那几处被扎过的小孔之中,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淌,最终汇集成一条,滴入进那瓷瓶子之内。   齐宁手臂刺骨寒冷,此时西门无痕一手拿着瓷瓶子,另一只手却是在齐宁的手腕经脉揉动,显然是要加速血液的流淌,那鲜血温热,可是四周寒气刺骨,是以从那血液上冒出袅袅热气,齐宁心知这里太过寒冷,取血的时间还真不能太长,倒不是因为手臂会被冻伤,而是一旦时间过长,那鲜血便要凝固上。   片刻之后,西门无痕在齐宁手臂连点数下,随即取了一颗药丸塞入齐宁口中,不等齐宁多言,已经沉声道:“吞下去。”又迅速将那瓷瓶子封住。   齐宁不知道西门无痕给的药丸到底有什么用,但也知道如果西门无痕正要杀自己,还真用不着使这些手段,吞了下去,那药丸入喉,竟是一阵火烧般炽热,进入腹中,一股暖意迅速向全身弥漫,却是说不出的舒服,齐宁这才宽心,又听西门无痕道:“自己运功调息,没有什么大碍。”   虽说西门无痕取走了一瓶子血液,其实血量算不得多,对齐宁还真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   齐宁倒也不笨,知道西门无痕的意思,乃是要趁着这药丸的药效正弥漫全身之际,立刻利用这股暖洋洋的血气运功,如此一来在这雪山之巅才不至于太过寒冷。   他手臂上流血自然已经止住,这时候却见西门无痕向法王那边走过去,不失尊敬道:“法王,大功告成!”   法王这才转过身来,看了西门无痕手中的瓷瓶子,唇边浮起一丝浅笑,西门无痕抬起手,轻轻一掷,那瓷瓶子便直直朝着法王飞过去,法王伸出一只手,平台手掌,将那瓷瓶子稳稳接在掌心,单手竖起,道:“神候言而有信,贫僧受领了。”   “但愿法王能够早日康复。”西门无痕微微躬身。   法王道:“贫僧现在就去利用这幽寒珠的药效调息运功,不过需要一些时辰,也许接下来还需要神候慷赐,所以两位请在这里稍候一日。”   西门无痕道:“自当遵从,只是......!”看了齐宁一眼,叹道:“法王,此子虽然武功不弱,但在这雪山之巅呆的时间太长,只怕坚持不住,这里是极寒绝顶,只有法王这等大宗师才能够在这里常年居住,换作一般人,几个时辰都是待不住的。”   “那神候的意思是?”   “可以让他先下去一段路,寒气便会轻一些。”西门无痕道:“如果法王还需要血液,我再去将他带过来。”   “哦?”   “法王不必担心他会离开。”西门无痕含笑道:“咱们有言在先,此子在这里没有性命无忧,法王若是能够康复,还能赐他千年雪莲,我想他是舍不得离开。而且我会留在这里陪伴法王,若是他真的离开,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   法王笑道:“无妨无妨,贫僧这里有一套阿罗心经,两位按照阿罗心经去调息,也能与贫僧一般,在这雪山之巅不受寒气侵袭。”也不等西门无痕多言,立刻将那阿罗心经的心法口诀念诵出来,西门无痕和齐宁都是听在耳中,等到口诀诵完,法王才道:“两位照此方法运功便可!”   西门无痕道:“多谢法王!”又问齐宁:“口诀可记下?”   齐宁记忆力惊人,而且他既然已经通晓了运气法门,法王所说的口诀便能够迅速理解,点点头,心想这阿罗心经若是放到江湖上,只怕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绝学。 第一二二一章 不伤之伤   法王回到了冰室之内,雪山之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人得了阿罗心经的口诀,倒也并不耽搁,盘坐在地上运功,按照口诀调息运气,说也奇怪,一旦按照阿罗心经的口诀运起功来,齐宁却是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满了暖意,闭目之间,根本感觉不到是在极寒的雪山之巅,竟似乎是在生着炉火的暖室之内。   这时候才感叹世间无奇不有,这武道也是玄奥莫测。   许久之后,收功睁开眼睛,发现四周已经是一片漆黑,阳光已经消逝,那色彩斑斓的冰台此时却已经是黯淡无光。   他向西门无痕瞧过去,却见到西门无痕盘膝坐着,眼睛早已经睁开,一双眸子却是死死盯着那冰室。   齐宁知道自己的血液如果真的能够治疗法王的伤势,那么法王自然是心中欢喜,应该不会再与自己为难,而西门无痕那怪伤也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一旦失败,后面要发生什么却是难以预料。   西门无痕此时最关心的当然是血液是否有效。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冰室之内传来一阵响动,齐宁立刻望过去,依稀看到一道影子从那冰室出来,却见到西门无痕却已经长身而起。   那影子自然就是逐日法王,在这雪山之巅,也不可能有其他的人存在。   只是此刻逐日法王的身形却颇有些奇怪,踉踉跄跄,浑不似之前那般从容淡定。   但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他径自到得那莲花冰台边上,身形飘然而起,落在了莲花冰台上,盘膝而坐,双手合十。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法王终于道:“神候可有话要与本座说?”   “不知幽寒珠的有效,是否对法王的伤势有帮助?”西门无痕却是长身而立,背负双手。   法王叹道:“神候应该知道,那瓶血是要致本座于死地,又岂能对本座的伤势有帮助?”   齐宁闻言,心下一凛,心想逐日法王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法王这话,鄙人有些听不懂了。”西门无痕道:“法王一心求药,鄙人送上,又怎会要致法王于死地?”   法王微抬头,望着漆黑的苍穹,片刻之后,终于道:“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齐宁更是疑惑,心想这两人又在打什么机锋?   “我不明白什么?”   法王道:“你不明白,武道修为进入大宗师的境界,肉身也会成为不可伤害的物件,凡夫俗子根本无法对这具肉身有任何伤害,除非......!”他赫然盯住西门无痕,声音依然平和:“除非你是大宗师!”   西门无痕依然很镇定,道:“其实鄙人自打知道天下间有大宗师,就一直很好奇,这大宗师到底是从何而来?”   “那神候是否查清楚了?”   西门无痕叹道:“早年间知道五大宗师存在的人凤毛麟角,其实到现在为止,我始终都闹不清楚到底是谁第一个评定了五大宗师,为何要偏偏是你们五个人?后来知道了龙山之约那么回事,才知道五大宗师确实是存在,而且五大宗师的武道修为都已经不是凡人所能够想象。”   法王道:“原来世间也知道龙山之约?”   “我浸淫武道半生,对江湖上各门各派的武学典籍也都是了然于胸。”西门无痕道:“自古至今的江湖逸闻,更是知之甚多,历代江湖上也确实出现不少天纵奇才,他们在武道之上有着让人惊叹的天赋.....!”   “其实神候也算是其中之一。”法王开口道:“武道天赋之上,神候的聪慧不下于任何人。”   “多谢法王赞誉。”西门无痕含笑道:“我倒也不敢妄自菲薄,鄙人自认为在武道之上也颇有悟性。可是耗费一生,与大宗师的差距依然是云泥之别。”凝视着莲花冰台上的法王,缓缓道:“所以今次前来,确实是想向法王请教一个问题。”   法王道:“你是想知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从何而来?”   “法王睿智。”西门无痕微微一礼:“鄙人此生就只有这一个疑问,若是法王能够帮助解答,死而无憾。”   “因为这个问题,所以你才会花费心思,布下了今日之局?”法王叹道。   齐宁依旧茫然,心想法王说西门无痕花费心思布局,可是这所谓的布局又是什么意思?方才法王走出病室的时候,身形踉跄,那又是什么缘故?   西门无痕笑道:“法王也知道,当年我受伤下山,撑到现如今,实属不易,可是如果再不能恢复,已经活不了多久,按照我的估算,最多也就两个来月,我便要一命呜呼。”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看来西门无痕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看来唐诺当初的判断并没有错误。   “当年有约,若是你能够带来药材,依然可以活下去的。”法王叹道:“可是你今日所为,让本座很是不悦。”   西门无痕笑道:“老夫行走江湖半辈子,学会的东西不少,但有一样东西老夫就算是死也不会忘记。”   “哦?”   西门无痕笑道:“人在江湖,无论做什么,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的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哪怕是濒临绝境,也要想法子扭转局面,至少手中要有谈判的筹码。”   “筹码?”   西门无痕叹道:“不错,老夫一辈子与任何人打交道,都能够拿出筹码来,让对方不得不坐下和老夫谈一谈,唯独这些年与法王之间,却是生死都掌握在法王的手中,这让老夫日夜忧心,生不如死。”   法王微一沉吟,才道:“所以你才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以鲜血为名,对本座下毒!”   齐宁脸色微变,心想西门无痕竟然对法王下了毒?可是自始至终,齐宁也没有瞧见西门无痕出手,而法王总是境界,又岂能轻易着了西门无痕的道儿?西门无痕是何时对法王下毒?   西门无痕含笑道:“老夫的武道修为与法王差距太大,几年前动过手,不是法王的对手,今日依然不会是法王的敌手。法王已经是巅峰人物,对凡尘俗物无欲无求,想要拿出筹码与法王交易,那实在是难如登天。”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好在法王虽然神仙一样的人物,却终究还是有弱点,无论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大宗师,只要有弱点,那总能让人找到筹码的。”   法王“哦”了一声,问道:“本座的弱点是什么?”   “性命。”西门无痕道:“和所有人一样,法王也在意自己的性命,希望能够活下去。”   法王微微一笑,道:“活下去?”   “如果法王不想活下去,也就不可能花费心思到处找寻药材。”西门无痕道:“法王甚至不远千里派人前往东齐交易,说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性命。”   “所以神候以为,在血液之中下毒,让本座服用毒血之后,就有了和本座交易的筹码?”法王声音依旧温和。   齐宁身体一震,骤然间明白过来。   “三大寒药之中,玄武丹几乎不可得,镇魂玉也是难以获取,唯独幽寒珠有希望得到,而且我亲自将药身带过来,法王想要疗伤,别无选择,只能利用药身之血。”西门无痕道:“法王取血势在必行,要对法王下毒,也只能借助于药身之血。”   齐宁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法王中毒,却正是因为那瓶子血液。   可是方才西门无痕取血之后,迅速封瓶,而且很快就献给了法王,根本没有看出西门无痕是在什么时候做手脚。   不过到了西门无痕这个份上,真要做手脚,齐宁心知自己也未必能看得出来。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十分确定,那血也定然是入瓶之后才下毒,否则如果自己的血液带毒,只怕早就被毒死。   “若是本座直接从他身上取血,那你又该如何?”法王淡淡道。   西门无痕笑道:“所以老夫总要赌一赌,瞧瞧法王是否真的会与北宫连城撕破脸。”   “本座明白了。”法王叹道:“你之前故意提醒本王,你要向北宫交代,无非是想让本座明白,这药身是北宫的人。”   “老夫知道五大宗师互相忌惮,法王对北宫自然也是颇为忌惮。”西门无痕道:“所以老夫料定法王不会亲自取血,无非是不想和北宫有冲突,有我这个现成的工具在场,法王不可能不利用。”   齐宁闻言,这才明白,法王想避开责任,不亲自动手取血,却恰恰是落入了西门无痕的算计之中。   西门无痕故意提及剑神,实际上就是给了法王压力,而法王果然中计。   “中原人果然狡猾多端。”法王叹道:“可是你以为在血中下毒,本座就一点定会中毒?”   西门无痕摇头道:“老夫这样做,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些年我始终想不出应付大宗师的方法,思来想去,只想到大宗师既然会受伤,那就依然是血肉之躯,既然是血肉之躯,那么下毒也许可行。”   寒风习习,四周寒气漂浮。   法王沉默片刻,终于叹道:“神候错了,本座之伤,并非凡尘俗世的伤......!”凝视着西门无痕,淡淡道:“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没有任何人能令本座受伤,本座之伤,乃是不伤之伤!” 第一二二二章 棋奴   不伤之伤!   齐宁实在不明白逐日法王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伤就是伤,不伤就是不伤,这不伤之伤又该如何解释?   西门无痕神情也开始凝重起来,法王缓缓道:“你说本座惜命,那本座不妨告诉你,只要本座不想死,便永远也不会死。”   “永生不死?”西门无痕忽然笑道:“法王难道修成了正果?”   “成佛之道,艰难重重,只有尝尽世人不可承受之苦,才能达到世人不可企及之境界。”法王道:“这身皮囊,虽是雪肉,却又算不得血肉,你并不知道,要达到大宗师的境界,血肉皮囊就等若是死过一回,每一位大宗师,其实都算是一个死人!”   齐宁和西门无痕都是微微变色。   大宗师是死人?   “你不会明白。”法王摇头叹道:“这肉身既然已经死过一回,又岂是毒药所能伤及?贫僧知道,为了这副毒药,神候一定耗费了心力。”   西门无痕微颔首道:“不错,老夫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从几百种药草之中提炼出这毒液,无色无味,便是江湖上顶尖的用毒高手也看不出来,这毒液只要进入体内,两个时辰之内,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神候想到用毒液毒杀大宗师,也算是另辟途径。”法王道:“如果本座还是当初的肉身,也许真的会落入神候的计谋。”   西门无恨见他一张脸依然惨白如雪,说话也是淡定自若,瞳孔收缩。   “本座虽然当初对神候下了重手,这些年来神候一直遭受痛苦,但因果循环,若非神候当年上山来,也不会有此一劫。”法王叹道:“其实此番无论成与不成,神候履行了当年的诺言,本座自然不会让你无功而返,定会为你疗伤,可是......!”摇摇头:“神候所为,让本座很是失望。”   西门无痕神情凝重,但很快,双眉展开,笑道:“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老夫无论花费多少心血,在大宗师面前却是不堪一击。”   “神候的伤势,最多也就坚持两个月。”法王道:“若是神候此时下山,快马加鞭,应该能赶回你们楚国,如此至少不会客死异乡。”抬手道:“神候请!”   西门无痕淡淡笑道:“法王是让老夫下山?”   “莫非神候还要留在这边?”法王叹道:“大雪山是洁净之地,这雪山之巅更是圣洁至极,本座不希望在这里看到有人死去,神候还是下山吧。”   西门无痕摇头道:“老夫死期不远,法王大慈大悲,只求能够帮老夫解答最后的疑惑,你们到底是如何成为大宗师?”   法王沉默片刻,才道:“这对你很重要?”   “老夫一生追求武道,几年前与法王一战,才知道世间高手与大宗师之间的差距。”西门无痕苦笑道:“老夫一直都在想,如果世间真的有不解之谜值得追寻答案,就是大宗师的由来,老夫一直都不相信,大宗师是自己修炼突破了武道境界,因为自古至今,老夫从未听说过有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没有听过,不等于没有。”法王道:“既然天不假年,神候又何必追根寻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人生在世,总会有执念在心中。”西门无痕道:“若是不能得到答案,老夫死不瞑目。”   法王微微颔首,道:“本座明白了,你此番前来大雪山,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追寻大宗师之源。”   “正是如此。”西门无痕道:“五大宗师,各分东西,很少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老夫穷尽多年精力,终于找到了一丝端倪。”   “哦?”   西门无痕道:“北宫连城醉心剑术,年轻时候便开始追寻剑道,为此遍走天下,寻访名师,他在江湖挑战各门剑客,败多胜少,如果不是因为江湖上都知道这位资质平平的剑客出身于锦衣齐家,只怕早就死在剑客的剑下。”   法王柔声道:“一生追求一件事情,总是能够达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境界,本座最钦佩北宫的便是这一点,无论遭受何等苦难,在追寻剑道的道路上,他从未放弃。”   “人近中年,他在剑道上依然没有任何的突破,其实老夫当时也觉得,北宫这一辈子想要在剑道上有所作为,只怕比登天还难。”西门无痕忽然咳嗽起来,但很快就停下,继续道:“老夫这一辈子看人也算不差,但偏偏看错了北宫,那一年他突然音讯全无,便是老夫也不知道他的下落,传言说他前往了极西之地,两年之后,北宫再次出现之时,就已经是剑道无敌,真正窥破了剑道巅峰。”   齐宁在旁一言不发,他知道这种时候也轮不上自己插腔。   大宗师本就是一个难解之谜,西门无痕向要追寻大宗师之源,齐宁心中又何尝不想弄清楚大宗师背后的秘密。   “北方的那位当年也是名声在外。”西门无痕道:“北堂幻夜是崇明的亲兄弟,但年纪比崇明要小的多,甚至比崇明之子北堂欢还要年轻几岁,所以当年深得北堂天威的喜爱,但此人无心于政事,当年崇明顺利登基,北堂幻夜并无和他争夺过皇位。此人痴迷棋道,年轻时候遍访国手,他编撰的【棋典】,老夫亦有收藏。”   “北堂确实是个淡泊名利之人。”法王叹道。   西门无痕继续道:“北堂的棋术自不必说,那是公认的大国手,但是于武道之上,此人却着实普通,神侯府当年对此人有过调查,他痴迷棋道,却荒废武道,北汉以武立国,北堂天威对自己的子嗣要求甚严,崇明能骑善射,北堂幻夜虽然也能够骑射,但与崇明相去甚远。”微微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可是后来,这位醉心于棋道的北汉侯爷,竟然也成为了大宗师。”   “世事无常,机缘而已。”法王道。   西门无痕继续道:“不过据老夫所查,北堂幻夜在成为大宗师前夕,做了一件事情,也许与他后来成为大宗师息息相关。”   “何事?”   “出使。”西门无痕平静道:“又或者说是秘密出使。北汉立国之后,一心想要南下一统天下,但西北那时候尚未稳妥,北汉若要南下,定然要倾全国之力,在南下之前,少不得要稳住四方,以免南下之时背后失火。西北往西,那些西域小国倒是不敢对北汉用兵,可是当时在西北还经常出现古象人......!”   “古象素来与西北贸易,两边交往有很多年。”法王道。   西门无痕笑道:“古象立国,也是南征北战,今日之古象,据闻当年也是割据大大小小几十个势力,后来被统一起来。古象人好战,便是今时今日,也经常与西域诸国发生冲突,据闻就在数年前,贵国还吞并了西域一国,法王虽然人在雪山之巅,但这消息应该早就知道了。”   法王并不言语,只是双手合十。   “非但如此,据老夫所知,古象还对西北很感兴趣。”西门无痕笑道:“当年汉国攻略西北,据闻古象也想分一杯羹,但却不想与北汉直接发生冲突,所以暗地里资助过西北的反抗势力,其实北汉那边也心知肚明,但双方都没有说破,此后北汉征服了西北,古象才收敛了许多,而且西北设有镇西大将军,麾下有精兵数万,古象也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心想原来古象人竟然也想染指西北,西门无痕掌握的情报,应该不会有错。   “北汉自然不会畏惧古象,但却不能忽视。”西门无痕道:“所以北堂天威秘密派出使团,前往古象交好,而率领那支使团出使的,却正是北堂幻夜,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法王自然会记得。”   齐宁有些吃惊,暗想北堂幻夜当年竟然出使过古象。   “北堂幻夜出使古象之时,恰恰是北宫连城失踪的时候。”西门无痕道:“传闻说北宫连城去了极西之地,如果消息不差,那么当年北宫连城也很有可能到了古象。”   法王神色不变,问道:“即使如此,这又与成为大宗师有何干系?”   “法王莫急。”西门无痕微笑道:“这些秘密是老夫花了无数心血才调查出来,也许今日说出来,以后便再也没有机会。”顿了一顿,才道:“白云岛主莫澜沧与法王私下有过交易,敢问法王,你对莫澜沧的身世可知晓?”   “岛主是东齐国师,远居海上,不知对是不对?”法王问道。   西门无痕笑道:“自然没有错,白云岛主确实是东齐国师,也确实住在东海白云岛上,只不过这是他如今的情状,法王可知道他三十年前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那就有劳神候赐教!”法王自始至终波澜不惊,如同在和人闲话家常。   “三十年前的白云岛主莫澜沧,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西门无痕缓缓道:“那时候他跪在一位北汉皇子的足下,身份低贱,如果不是因为他擅长棋道,早就飞灰湮灭。”微微一笑,道:“别人不知,法王应该知道,白云岛主莫澜沧,曾经只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第一二二三章 宗师之源   齐宁闻言,身体剧震,张了张嘴,脸上却是显出匪夷所思之色。   白云岛主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这简直石破天惊的事情,若非此时此地,又是从西门无痕口中说出来,齐宁定以为这只是诽谤白云岛主之言,绝不会有丝毫相信,可即使现在是从西门无痕口中说出,齐宁依然感到难以置信。   身为东齐国师的白云岛主,那是当今天下绝顶人物,此人怎可能是为奴之身,又怎可能是北堂幻夜的棋奴?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西门无痕所言,齐宁相信自己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如此惊人秘闻。   “看来神候花了很多功夫在大宗师身上。”法王叹道:“当今之世,知道这些秘闻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   他这般说,竟是承认了西门无痕之言。   雪山之巅,深更半夜,那种寒冷已经完全浸透到骨头里,可这时候齐宁已经忘记了寒冷。   “莫澜沧出身于东齐官宦之家,只是他的父亲不过是小小县令而已。”西门无痕道:“北汉立国之后,便想一口吞下东齐,大军东进,一开始是所向披靡,不但连克东齐数城,而且俘获了大批的俘虏,虽然后来在东齐人的拼死抵抗下,北汉连吃败仗,最终只能铩羽而归,可是依然占据了东齐一部分土地,而且大批的俘虏被带回了北汉,买卖为奴。”   “中原三国之争,神候比本座要清楚的多。”   西门无痕淡淡一笑,道:“莫澜沧也是众多俘虏中的一员,被押送到了长安,一开始是被一名北汉官员买去为奴,可是在那官员的府上,莫澜沧却偶然显露了棋艺,那官员探出莫澜沧棋艺高超,于是为了讨好北堂幻夜,将莫澜沧献给了北堂幻夜,而北堂幻夜那时候正痴迷于棋道,长安城内已经罕逢敌手,据老夫所查,莫澜沧被献给北堂幻夜之后,北堂幻夜立刻召他下棋,连下三局,北堂幻夜两胜一败。”   齐宁心中暗叹,这神侯府果然是非同小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神侯府竟然调查的一清二楚。   神侯府潜伏在北汉的首领是廉贞校尉洪门道,却也不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是否就是洪门道调查出来。   “能够胜北堂幻夜一局,在北堂幻夜看来,莫澜沧的棋艺确实了得,是以将此人豢养的府中,只不过莫澜沧的棋艺与北堂幻夜颇有差距,虽侥幸胜了一局,但此后却很少能胜过北堂幻夜,对弈一二十局能胜上一局便算不错。”西门无痕背负双手,娓娓道来:“不过既是如此,莫澜沧却也依然得到北堂幻夜的欣赏,对了,莫澜沧那时候并不叫莫澜沧,而是叫莫奴。”   法王道:“神候若是在岛主面前提及这些陈年往事,岛主却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莫奴虽然得到北堂幻夜的欣赏,但毕竟只是棋奴,知道他的人实在不多。”西门无痕道:“也并无几人知道,北堂幻夜身边有一名来自东齐的棋奴,而北堂幻夜出使古象之时,这棋奴恰恰跟随同行,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做了些装扮。”   “神候如此肯定当年岛主追随北堂来到了古象?”   西门无痕淡然一笑,道:“当年跟随北堂幻夜出使古象的共是两百三十六人,这些年我们将这两百三十六人的底细全都查了一遍,唯独有一人的背景是伪造,此后又花了不少精力,查出北堂幻夜出使之时,莫奴也突然失踪,如此老夫自然可以断定,那伪造身份之人,便是棋奴。北堂幻夜以北汉皇子的身份出使,自然不好在使团里带上一名奴隶,所以伪造了莫奴的身份,这对北堂幻夜只是吹灰之之事,他当年也并无太过在意,所以留下了蛛丝马迹。”   齐宁心中长叹,看来西门无痕这些年对大宗师的调查还真是不遗余力,仅仅是为了调查莫澜沧和北堂幻夜这段往事,只怕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如此一来,当年在同一时间,北宫连城、北堂幻夜和莫澜沧都出现在了古象。”西门无痕伸出一只手,指向法王:“而法王本身就是古象人,也便是说,至少可以证明,当年有一段时间,五大宗师之中,有四位宗师同时出现在古象,也正是那段时间过后,本来武道修为平平的几人,却在短短数年间突破凡夫俗子的极限,成为了匪夷所思的大宗师。”   齐宁一直仔细聆听,甚至忘了呼吸,只等到这个时候,才长出一口气。   大宗师从来都是一个不可解之谜,齐宁也是无数次想过,那五大宗师鬼神般存在的武道修为,究竟从何而来?这时候隐隐明白,大宗师的出现,竟是有着这样一段往事。   这样的陈年密事,知道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或许这世间除了五大宗师,也只有西门无痕掌握了这段往事。   如果不是西门无痕一生追求武道极境,自然不可能对大宗师的秘密如此感兴趣,可是换作一般人,也绝无可能有条件查出这些秘密,也只有神侯府神候手中掌握的庞大情报系统,才能够抽丝剥茧将这几位大宗师当年的秘密追查出来。   只是西门无痕费尽心思查出这许多往事,终究也只能确定当年在同一时间有四位大宗师出现在古象国境内,可是这几位大宗师如何修成巅峰武道,却依然是未解之谜。   天空中忽然有雪花飘落下来,羽毛一般,一开始零零散散,很快就宛若风吹的柳絮一般。   法王沉默许久,才终于道:“你遗漏了一个人,四大宗师出现在古象,却并不代表他们是在古象成为了大宗师,因为你无法证明遗漏的那人当时也在古象,如果他不在古象却依然可以成为大宗师,那么你之前的推测,也就只是自说自话了。”   “法王说的是黑莲教主?”西门无痕立刻问道。   法王平静道:“本座认识的那人叫做黑伏。”   西门无痕闻言,立时仰天大笑起来,齐宁正不明白西门无痕为何会仰天大笑,西门无痕已经道:“老夫确实一直没有办法查到黑伏当年是否也在古象,直到今日,法王告诉了老夫答案,现在老夫终于可以确定,大宗师的秘密,确实就在古象。”   法王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叹道:“神候果然是智慧过人。”   齐宁有些诧异,心想法王何时说过黑莲教主也在古象?   心思一转,立时便想到,黑莲教在江湖上本就是神秘至极,那黑莲教主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名姓世人几乎无人知晓,如今提及黑莲教主,也无非是以教主称呼,这黑伏的名号,齐宁从前却从无听说过。   法王提到黑伏二字之时,明显十分熟悉,而这名字显然也是黑莲教主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被人所称呼的名号,法王十分自然地提及到黑伏的名字,西门无痕立时便判断,法王显然是在黑莲教主成为大宗师之前便已经认识他。   虽然不排除法王去过西川认识黑伏,但更让人信服的理由,只能是黑伏曾经也来过古象,而且在古象认识了法王。   如此一来,五大宗师的踪迹都曾经出现在古象国境内,那么这几人能够成为大宗师,当然与古象国撇不开干系。   齐宁终于明白西门无痕此行大雪山的真正目的。   西门无痕也许想过让法王出手治疗他的伤势,但这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向法王屈膝,他在血液之中下毒,本就是想在法王中毒之后,以此为筹码与法王做交易,不但要让法王治疗伤势,还要从法王口中获取大宗师之源。   只是西门无痕终究还是小瞧了大宗师的能耐,他苦心设计,在大宗师眼中,却无疑是一场笑话。   西门无痕花费那么多的心力暗中调查大宗师的密事,终归是为了查到大宗师之源,如果无法达成这个目的,对西门无痕来说,死不瞑目。   “老夫所知,都已经告之了法王,老夫毕生所求,只希望知道大宗师从何而来,还请法王赐告。”西门无痕终于向逐日法王合十行礼。   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与法王谈判,法王说与不说,已经由不得西门无痕控制。   法王却是摇摇头,道:“善恶有别,为善者终得善果,为恶者却也要自食恶业。神候今日对本座下毒,这是为恶之事,既然有了恶因,自然有恶果,否则世人永远不知道弃恶从善。”   “法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座年轻的时候,有一位师兄,他一生的夙愿便是能够爬上达布山!”法王缓缓道:“可是他身体不好,而达布山对他来说几乎是难以攀登的高峰,于是他花了许多年调理身体,诵经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登上达布山巅。多年之后,他一切准备妥当,终于开始了他的攀登之旅。”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法王这时候说他师兄做什么?但他既然说出来,自然不会没有道理,凝神聆听。   “许多天之后,他一直没有下山,我们于是派人上山找寻。”法王道:“我们发现,距离达布山巅不过咫尺之遥,师兄已经死去.....!”微顿了顿,才叹道:“对师兄来说,他这一生最大的苦业,便是最后那几步路,看得见,却终究摸不到。”   西门无痕脸上的肌肉抽搐,法王淡淡道:“神候花了多年时间查知了这一切,距离最后的真相还差一步,或许.....真的是咫尺之遥,可是却偏偏不能得知真相,这岂不是对你恶业的最大惩罚?” 第一二二四章 冰莲   齐宁心中苦笑,也能体会西门无痕现在的心情。   西门无痕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八帮十六派将他当做神明一般看待,可是在大宗师面前,西门无痕却宛若蝼蚁。   西门无痕此刻却还是显得十分淡定,毕竟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面对大宗师,西门无痕在气势上却并没有弱下去。   “齐施主,自今日起,你可以留在大雪山陪同本座修法。”法王转视齐宁,声音柔和:“本座略通佛法,若是齐施主留下来,本座必当倾囊相授,若能学成,齐施主必将受益匪浅。”   法王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齐宁心下一凛,心中恼火,暗想老子可没有兴趣留在大雪山陪你玩游戏,面上却不失恭敬,拱手道:“法王好意,晚辈心领,只不过晚辈还没有看穿俗世,比不得法王的大智慧,那是留不得的。”   法王摇头笑道:“神候所言,本不该让世人知晓,神候不会下山,所以齐施主也不用下山。若是北宫他日前来大雪山,由他亲自向本座说明齐施主思念凡尘,本座自然会考虑让齐施主下山。”   齐宁心下一惊,暗想原来这喇嘛竟然是担心今日这些事情会被泄露出去,所以强行要留自己在大雪山。   如果大喇嘛真的要让自己留下,自己想要下山几乎没有可能。   难不成自己竟然要被困死在大雪山?   “堂堂大宗师,竟然与一个后生晚辈为难。”西门无痕突然大笑起来:“法王是不是有失身份?”   法王淡淡道:“本座独居大雪山二十余载,本就是世外之人,世间的一切与本座无关,所谓的身份,本座也从来不会去在乎。”   西门无痕瞳孔微缩,袖中的双手却是竖起,神情冷峻,目光如刀。   寒风呼啸,天空中漂浮下来的雪片愈发的稠密。   “走,能走多远走多远。”西门无痕沉声道:“不要回头。”   他此时这般说,自然是对齐宁所言,也便在此时,却见到西门无痕双手猛然抬起,厉喝一声,便听得“咔嚓”之声响起,以他为中心,周围一米之内的坚冰陡然间裂开来,裂纹如同蜘蛛网一般向四周蔓延。   齐宁吃了一惊,他知道这雪山之巅上的坚冰并非一朝一夕形成,这里是极寒之地,那坚冰甚至是数百年一直如此,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他甚至怀疑即使拿着铁锤子在这上面狠命敲击也未必能敲出印子来,但此刻这坚冰竟然裂开,由此可见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着实不弱。   西门无痕虽然在武道之上无法与大宗师相抗衡,但是放眼江湖,那却是凤毛麟角的顶尖高手,齐宁一直都知道西门无痕的武功了得,此时才知道西门无痕只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他忽然想起在朝雾岭迷花谷的时候,西门无痕扮作青铜将军出现在那冰池,却碰上了黑莲教主出现,当时西门无痕和黑莲教主一场激斗,虽然西门无痕并没有在教主身上占什么大便宜,但当时西门无痕却也似乎并没有完全处于下风。   教主是大宗师,法王同样是大宗师,西门无痕既然能与教主一战,未必不能与法王一战。   当年西门无痕确实是败在法王手下,而且遭受重创,这几年一直饱受伤势之苦,可是几年过去,也许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又有了新的突破,也正因如此,才能在黑莲教主手底下不败。   “还不快走!”西门无痕又是厉喝一声。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是想让自己趁机逃离大雪山,他此时对这老家伙还真是有些看不明白,自己来到大雪山,是这老家伙千里迢迢挟持自己而来,如今危急时刻,却明显是要与法王一战,似乎也是要创造机会让自己离开。   齐宁往后退了两步,却见的法王忽然一抬手,一股劲风袭出,劲力所过,那些飘荡在空中的雪片却瞬间化为水气,水气被那劲力凝结在一起,瞬间却又变成了几滴水滴,水滴却如同暗器一般,竟然直朝着齐宁打过来,齐宁虽然眼看到那几滴水滴袭来,想要闪躲,可是那水滴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还没动作,便感觉身体几处穴道都是一冷,一时间身体竟是不能动弹。   齐宁心下骇然。   他已经明白,法王竟然是化雪为水滴,又以水滴击中自己的穴道,将自己的穴道封了起来。   西门无痕此时却也顾不了齐宁,两条手臂猛然往上一托,又是一声厉喝,四周劲风激荡,却听得喀喀喀之声直响,陡然之间,那裂开的坚冰忽然间都拔地而起,几十支冰柱状的坚冰凌空起来,如同利剑般嗖嗖嗖竟是直往发往那边暴射过去。   法王双手合十,并无动作。   几十支冰柱形成一个密集的网状向法王找过去,就像是几十支利箭射向法王周身上下。   齐宁虽然不能动弹,但却看的明白,眼见得那些冰柱便要没入法王身体,只怕一眨眼间,那法王就要变成刺猬。   他睁大眼睛,眨也不眨。   那些冰柱距离法王不过咫尺之遥,有两根冰柱几乎便要刺入到法王的眼睛里,可偏偏在这一刹那,所有的冰柱却都是再不能往前进分毫,时空似乎已经凝固,那几十支冰柱似乎也静止在法王面前。   乍一看去,一切都静止不动,就宛若一幅图画。   西门无痕却是全身颤动,劲风激荡,他身披的大氅已经是高高飘起,又听得他一声爆喝,头上的棉帽竟然飞起,一头乌里带白的头发瞬间披散开来,在劲风激荡之下,上下纷飞。   齐宁距离不远,亦感觉到一阵极具压迫感的劲气逼过来,他的身体竟然被那股劲风向后推搡,双腿虽然未动,但两足却是在冰面上向后滑动。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的劲力都是用在那冰柱之上,向自己逼来的劲气只不过是余波,可是这股余波已经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甚至都难以呼吸,由此可见法王此时所承受的压力,而他更加确知西门无痕的实力远超自己的估算。   忽然间,法王面前忽然出现一道水幕,那道水幕倾泻而下,而那几十支冰柱也瞬间消失。   齐宁脸色大变,他却是看的明白,那几十支冰柱在一瞬间却都消融化为水,那道水幕就是几十支冰柱同时融化所致。   西门无痕的身体确实不由自己后退数步,而法王的僧袍此时却忽然激荡起来,僧袍鼓起,如同里面正在充气一般,随即莲花冰台边上的六朵莲花冰瓣从那莲花冰台脱离,飞到空中,六瓣依然保持着莲花形状,在空中旋转,竟是一点点向西门无痕落过来。   西门无痕双臂挥动,六瓣冰莲在空中顿了一下,但很快却依旧向下压过来。   西门无痕双掌朝向空中,似乎是在拼力抵挡那冰莲下压,但是冰莲下落的速度虽然缓慢,却依然是一点点往下压落,齐宁神情凝重,他知道若是那六瓣冰莲真的压在西门无痕身上,西门无痕只怕是不死也伤。   他虽然对西门无痕此前种种颇为恼怒,但西门无痕终究没有害自己性命,而且说到底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倒不希望西门无痕真的败在法王的手下,可是这时候且不说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就算真的能动,只怕也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六瓣冰莲距离西门无痕越来越近,速度却也是越来越慢,忽然间那六瓣冰莲竟是停住不动,似乎被西门无痕全力抵住,随即齐宁便听到一阵阵崩裂的声音,只见到那六瓣冰莲正一点点地裂开。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倒是惊叹,暗想西门无痕这几年在武道之上果然是突飞猛进,此刻与大宗师交手,还真没有完全处于下风,那冰莲碎裂,自然是西门无痕所致,若是能够将那六瓣冰莲粉碎,也算是赢了法王一招。   六瓣冰莲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片刻间,每瓣冰莲都碎成无数小冰块,齐宁正自为西门无痕喝彩,却听到法王平静而淡定的声音传来:“收!”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已经碎成数百片的六瓣冰莲,就如同突然而至的倾盆暴雨一般,猛然间向西门无痕身上倾泻而下。   齐宁眼睁睁地看到那数百冰片就如同雨点一般打到西门无痕的身上,又如同箭矢一般没入到西门无痕的身体。   西门无痕双臂展开,这时候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承受着那数百冰块如雨点般的打击。   一切都只是眨眼间的事情,数百冰块尽数打入西门无痕身体,随即只见到西门无痕双臂依然展开,仰着头,望着黑色苍穹,所有的一切在这一时间却都静止下来。   天地之间,在这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的声息。   齐宁睁大眼睛,目瞪口呆,很快,便见到西门无痕的身体突然间爆射出无数的血箭,那却是冰块在西门无痕身上造成了无数的伤口,血脉尽数被切开,从血脉之中便有鲜血喷涌而出,乍一看去,就宛若是从西门无痕身上爆射出上百支血箭一般,这一幕当真是恐怖至极。 第一二二五章 天外来客   法王双手合十,眼睛似睁非睁,看着被血色包裹的西门无痕,面无表情。   西门无痕瘦削的身躯终于向后直直倒下去,“砰”的一声倒在冰面上,他方才裂开身边的坚冰,冰面上参差不齐,尚有许多坚冰倒刺,身体倒下时,不少冰刺都没入到西门无痕身体。   人虽倒下,但血管依然向外喷血,西门无痕身边的冰面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齐宁震惊万分,瞧见西门无痕的惨状,一时间忘记西门无痕之前的种种不是,竟是心中悲愤,叫道:“神候......岳父!”   西门无痕静静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一双眼眸子却兀自望着昏暗的苍穹。   齐宁知道西门无痕这副模样,万不可能再活下去。   “解开我穴道!”齐宁向法王怒喝道。   法王却依然十分平静,温言道:“你若答应留下来,本座自然为你解开穴道。”   “逐日法王,你口口声声自己是出家人,可是出手却如此凶狠。”齐宁怒道:“你读的佛法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这种自欺欺人的卑鄙小人,毫无出家人的慈悲心肠,老子为何要与你学佛法,你懂佛法?”   法王叹道:“齐施主无法看破生死,学习佛法,任重道远。”   “当年他向你挑战,只是想要与你切磋武道,可是你重伤了他,还要让他为你驱使。”齐宁冷笑道:“今日你又出手杀他,所有的大慈大悲,不过是你自己给自己的粉饰,逐日法王,你不过是虚伪透顶的小人,你武道修为或许已经是大宗师,可是你的人品却是天底下最卑劣之徒。”   “后辈晚生,出言不逊,若是北宫知道,定会对你很失望。”法王一抬手,从冰台上飞出手掌大小的一只冰块,向齐宁这边直直飞过来。   齐宁眼见得那冰块打过来,却又不能闪躲,微微变色,暗想这大喇嘛难道连自己也要杀了?   也便在此时,不知从何处飞掠过来一道身影,速度快若闪电,在那冰块便要打在齐宁身上时,那身影竟是横身拦在了齐宁身前,“噗”的一声,冰块却是打在了那身影的背上。   齐宁瞧见那身影,大吃一惊。   西门无痕此时奄奄一息,连动也是不能动弹一下,根本不可能以如此快的速度护在自己身前,而这雪山之巅,除了自己和西门无痕,便只有逐日法王,这突然飞掠出来的身影又是何人?   这是此人的速度之快,当真是骇人听闻。   他定睛细看,看清楚来人,脸色大变,失声道:“丑.....丑汉,怎么是你?”   挡在他身前的竟赫然是黑氅怪汉。   那夜西门无痕设计偷袭了黑氅怪汉,齐宁一度以为怪汉死在荒郊野外,此后在半道听到怪汉的叫声,知道怪汉竟然还活着,心下着实欢喜。   但他也知道怪汉被西门无痕从背后重重一击,就算还活着,也必然受了重伤,一直担心怪汉伤势是否能撑下去,那两夜怪汉叫出声后,便再无形迹,齐宁心中一直很是担心,甚至以为怪汉可能伤势过重死去。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黑氅怪汉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雪山之巅。   他和西门无恨来到雪山之巅,却也是颇为艰苦,大雪山上的道路着实难行,若非西门无痕知道路线,那么在这茫芒雪山之中,很容易就迷失其中。   怪汉又是如何能够找到这里?   一如既往的裹着那件黑色脱毛的大氅,半张脸狰狞可怖,但是脸上却依然是带着齐宁熟悉的憨笑。   他蓬头垢面,身上甚至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但这时候齐宁却只觉得怪汉是自己在这天底下最亲切的人,大汉的面容虽然颇为可怖,可是血色充沛,根本不像是受伤之人,齐宁大是惊奇,暗想难不成西门无痕从背后偷袭的那一掌,竟然没有让怪汉伤筋动骨?   虽然明知道怪汉不会回答,但齐宁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上来的?是.....是你自己上来的?”   怪汉咧嘴一笑,微扭头,看向躺在冰面上的西门无痕,脸上显出愤怒之色,双手握起了拳头。   西门无痕杀死侯府侍女素兰,那是怪汉最在乎的姑娘,怪汉自然对西门无痕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从京城一直尾随到古象,怪汉的目的,本就是想要找寻机会为素兰报仇。   “这位施主已经来了很久,终于出来相见了。”法王声音传来:“大雪山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不知施主如何称呼?”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怪汉早就来到雪山之巅,只是一直躲在一旁没有出现,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也许怪汉一直都是尾随跟踪着西门无痕,而西门无痕带着自己登上大雪山的时候,怪汉也如同幽灵一般跟随在后面,否则很难解释怪汉怎会如何找到这里?   大雪山绵延几百里,群峰起伏,皑皑白雪覆盖其上,若非熟识道路甚至记性极佳,甚至在这雪山上根本都找不到道路。   西门无痕上山的那条道路是登上雪山之巅最近的道路,即使如此,途中也是绕过几处雪峰,如果是从雪山其他地方登山,就算历尽千辛万苦都不一定能找到雪山之巅。   怪汉虽然年纪不小,但智力欠缺,如同孩童一般,如果不是尾随而来,绝无可能找到此处。   法王问话,怪汉却似乎是没有听见,理也不理,竟是从怀中取出一把刀子来,齐宁瞧了一眼,那竟然是一把菜刀,刀口甚至有些残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怪汉右手握着菜刀刀柄,抬起手,看了齐宁一眼,随即看向西门无痕,用手指了指,齐宁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丑汉显然是想用菜刀过去砍死西门无痕为素兰报仇。   “丑汉,他快要死了。”齐宁黯然道。   丑汉一怔,皱起眉头,依然是恶狠狠地盯着西门无痕。   西门无痕虽然血流不止奄奄一息,但毕竟功力深厚,一时却也没有死去,微扭头看向丑汉这边,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声音虚弱:“不错.....临死前还能了了一桩恩怨,那也好......你过来杀了老夫吧!”   丑汉握紧菜刀,转身向西门无痕走过来。   齐宁本想劝说,可是一想到西门无痕却也还是包括素兰在内的诸多无辜,而且丑汉千里尾随,本就是要报仇雪恨,这时候劝说丑汉,却也是让丑汉心中这道结永远无法解开。   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丑汉却已经走到西门无痕边上,并不犹豫,手起刀落,照着西门无痕脖子砍过去。   西门无痕闭上眼睛,神色却是异常平静,齐宁终究是不忍,叫道:“丑汉住手!”   眼见得刀锋便要砍在西门无痕脖子上,却听得“呛”一声,一件东西打在丑汉的菜刀上,菜刀脱手而出。   “在此杀人,本座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法王叹道:“他已经活不了,施主又何必如此残忍,非要造下杀孽?”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此前没见到逐日法王之前,还觉得此人身为大宗师,自然有其大宗师的风范,这时候对此人却是异常鄙夷,无非是个面善心恶假慈悲之徒。   丑汉赫然扭头看向法王,显出凶恶之色,忽地从地上抓起一只冰块,向法王狠狠砸了过去。   法王离他距离颇有些远,但丑汉的力道惊人,那冰块竟然直直朝法王飞了过去。   齐宁暗叫不好,心想这天底下又有谁敢招惹大宗师?也只有丑汉不明世事才如此胆大包天,但他知道逐日法王并非心胸宽阔之人,唯恐法王出手伤人,厉声道:“丑汉退下!”   那冰块到得法王身前,亦是瞬间化为水洒了下去。   丑汉虽不通世事,但性子倔强,见到那冰块并无砸中法王,顿时吼吼叫了几声,弯身从冰面抱起一块大冰团,再次向法王砸了过去。   齐宁睁大眼睛,那冰团少说也有二十来斤重,却是被丑汉宛若小石子般抛了出去。   只是那冰团距离法王还有一步之遥,再次化为一泡水。   似乎是挑起了丑汉的顽性,又连续抛出四五块,但最终都是化为一团水落下,丑汉显然是有些气恼,连连顿足,却忽见到法王抬起一只手,掌心朝向丑汉,微微向前一推,两块冰团却是反过来向丑汉砸来,丑汉想要闪躲,但大宗师出手自然非比寻常,丑汉躲开一块,另一块却还是撞在了丑汉胸口,丑汉被那冰团砸的蹭蹭蹭后退数步。   丑汉稳住步子,大吼一声,竟是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向法王冲过去,只是没冲出几步,齐宁便瞧见丑汉身体已经凌空而起,向后飞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丑汉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股鲜血来。   齐宁心知丑汉这是自找死路,叫道:“丑汉,莫要和他动手。”   但被激怒的丑汉却如同疯魔了一般,再次爬起来,又冲向法王,依然是没冲出几步就像后飞出,又是一口鲜血吐出,等他再一次爬起,一只拳头大的冰团从天而降,正中丑汉脑门子,丑汉身子晃了晃,却是向前扑倒,就此晕了过去。 第一二二六章 真身   齐宁见到丑汉倒下,心下一沉,只以为丑汉被法王所杀。   他丹田也有几成内力,一直都在用内力冲击穴道,但法王所封穴道,岂是那般容易冲开。   法王叹道:“本座并不想伤人,却偏偏又无法劝阻,世间无奈之事,莫过如此。”   “逐日法王,你若有本事,解开我穴道,咱们......!”齐宁便想说正大光明斗一场,但是西门无痕在逐日法王手底下都过不了几招,就算自己学到被解开,又能如何?   法王却是微抬手,手呈莲花状弹了几下,齐宁立时便觉得几处穴道一畅,却是法王已经给他解开了穴道。   西门无痕重伤之下,奄奄一息命不久矣,丑汉趴倒在地上不知死活,此种情况下,法王自然不会以为齐宁能逃过他的手心,封不封穴道,并无区别。   齐宁身体一松,立时跑到丑汉身边,抱住丑汉,见他双目紧闭,忙探他鼻息,却发现鼻息倒是匀称得很,松了口气,扭头看到西门无痕躺在血泊中不能动弹,微皱眉头,却还是走过去,在西门无痕身边蹲了下去。   西门无痕看了齐宁一眼,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神候应该也猜到会是这个结果。”齐宁叹了口气。   “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却还是要为之。”西门无痕嘴角向外溢血,声音却很平静:“老夫.....老夫做错的事情,不要.....不要怪责战樱,你下山.....下山之后,好好待她.....!”   齐宁叹了口气,道:“岳父,我只怕下不了山了。”   “让他.....让他带你下山.....!”西门无痕却是艰难地微抬起手臂,指着躺在不远处的丑汉:“他....他对你十分亲昵,定会.....带你下山!”   齐宁一怔,诧异道:“他.....带我下山?”心想看来重伤之下,西门无痕已经胡涂了,丑汉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够带自己下山?   “只有.....他能带你下山。”西门无痕叹道:“他是大宗师!”   齐宁眼珠子都要出来,失声道:“大宗师,这.....怎么可能?”   “没有人.....没有人在摧心掌力下还能活着,只有.....只有大宗师有此能耐。”西门无痕嘴角鲜血直流,声音却也是愈发虚弱:“他是.....他是大宗师......!”本来微抬的手终是无力地垂了下来。   齐宁扭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丑汉,却是不敢置信,暗想看来西门无痕真的是疯了,这位神候大人一生想要追求武道巅峰,临死之前,竟然将丑汉也当成了大宗师。   “没有错.....!”西门无痕喃喃自语:“老夫.....老夫的怀疑果然没有错,只是.....嘿嘿.....没有想到他竟然一直就在老夫身边.....!”   他这话说的迷迷糊糊,齐宁更是听不大懂。   “你说他是大宗师,那.....那他是五大宗师的哪一位?”齐宁皱眉道。   西门无痕尚未说话,齐宁却忽然见到本来躺在地上的丑汉竟然动了动,随即瞧见丑汉坐起身来,他心下欢喜,叫道:“丑汉!”   丑汉却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头也不转,只是盘膝坐在冰面上,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动作从容淡定,很快,他的手停住,似乎想到什么,缓缓站起身来。   不知为何,虽然丑汉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齐宁却感觉丑汉的动作和气质与先前完全不同。   丑汉站起身,四下里看了看,目光从齐宁这边经过,微停了一下,以前丑汉但凡瞧见齐宁,都是咧嘴一笑,但此时丑汉脸上却全无一丝笑容,就像是看到一块石头一般,扫了过去。   法王双手合十,却是闭上眼睛,口中诵经。   丑汉四下里看了看,忽然道:“一别几十年,这里变了许多。”他声音平和,略带嘶哑,但语气之中,却是带着一丝感慨。   齐宁心下一凛。   丑汉从前且不说能说一口流利的话,就是发出声音也是口齿不清,齐宁知道那是遭受创伤之后语言功能出现障碍,但此刻丑汉言辞清晰,和从前浑然不是一个人。   他本以为西门无痕方才所言是因为临死前神志不清,这时候却陡然意识到,也许西门无痕所说并非没有道理。   丑汉却是将自己身上那件邋遢不堪的黑色大氅脱了下来,捧在手心中,看着那黑色的大氅,怔怔出神。   法王终于道:“原来是你,故人相逢,我们已经许多年没见了。”   丑汉却是将那黑氅重新披在身上,抬起头,仰望着夜色苍穹,沉默许久,忽然抬起手,抹了抹嘴角,他先前被法王所伤,嘴角溢血,但此刻那鲜血已经凝固,手指黏着一片血块,抬起头,道:“你伤了我?”   “不知者不怪。”法王道:“多年不见,你和从前大不相同,而且.....本座并无想到你会来到大雪山。”   丑汉背负双手,道:“你应该知道,很多年前,我一直受人其辱,所以立下过誓言,无论是谁,若想再要伤我毫发,只能以性命来偿还。”抬起手,指着法王道:“你我是故人,念在故人一场,我不杀你,只要你向我道歉便可以。”   他语气平静,但却暗含杀意。   齐宁心中骇然,暗想丑汉这明显是恢复了记忆,但他三言两语之中,却是充满了戾气。   法王笑道:“你与当年相比,变了许多。”   “并非是变了许多。”丑汉淡淡道:“而是我忽然想明白,这天下有太多人本不该活着。”   “莫非本座也是其中之一?”   丑汉竟是点头:“是,你该死,我也该死!”   西门无痕忽然笑起来,但他受伤极重,这一笑却是牵动内脏伤口,口中泊泊流血,丑汉单手背负身后,也不看西门无痕,只是淡淡问道:“很好笑?”   “并非好笑,而是老夫临死之前,终于确定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这才笑起来。”西门无痕又是一阵咳嗽,脸色惨白如纸,一字一句道:“你就是黑莲教主!”   齐宁大惊失色,失声道:“黑.....黑莲教主?”   西门无痕说丑汉是大宗师,齐宁便觉得匪夷所思,此时听西门无痕称丑汉竟然是黑莲教主,更是震惊不已,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丑汉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冰面出气多进气少的西门无痕,冷声道:“你又是谁?”   “老夫神侯府西门无痕。”西门无痕用最后的内力强自撑住:“教主应该知道老夫。”   “西门无痕?”丑汉微一沉吟,才颔首道:“原来你就是西门无痕。”   齐宁此时微缓过神来,盯着丑汉,脑中却是充斥着一个问题,丑汉怎么可能是黑莲教主?   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的时候,丑汉已经住在侯府,也就是说,攻打黑莲教的时候,丑汉绝不可能在朝雾岭,可是他却明明亲眼见到在迷花谷冰池之畔,化身青铜将军的西门无痕与黑莲教主一场激斗,那时候两败俱伤,而齐宁却也知道那时候黑莲教主正在闭关修炼,如果丑汉是黑莲教主,那么当日与西门无痕交手的又是何方神圣?   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虽然不能与怪物一般的大宗师相提并论,可是放眼江湖,能够与西门无痕一搏的却是屈指可数,当日那人与西门无痕两败俱伤,齐宁却是从未怀疑过那人的身份,那时候在齐宁看来,西门无痕能够与大宗师一搏,倒也并非不可思议。   这时候却是想到,西门无痕方才与法王交手,几乎说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既然西门无痕在大宗师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那么当初西门无痕又如何能够与身为大宗师的黑莲教主平分秋色两败俱伤?   如此一来,岂不是说黑莲教主的武道修为远远逊色于逐日法王,甚至说黑莲教主在逐日法王面前也不堪一击?   这当然是十分蹊跷的事情,既然都进入了大宗师境界,即使武道修为略有高低,但差距也不可能有如此悬殊,而且龙山之约就是约定大宗师之间不得轻易交手,互相之间起到制衡的作用,可是如果武道修为的差距如此悬殊,又何谈制衡?能够起到制衡的作用,大宗师之间的武道修为势必是在伯仲之间。   只是这一瞬间,齐宁猛然间意识到,眼前这人也许真的就是大宗是黑莲教主,而当初在迷花谷与西门无痕交手的那人,却并非真正的黑莲教主?   可是如果眼前这丑汉就是黑莲教主,他又怎会成为这副模样,不但半张脸受伤变得狰狞可怖,而且此前甚至都失去了记忆?   黑莲教主到底是有何样的遭遇,才会沦落为乞丐一般?   既知丑汉可能是大宗师,从前那些重重蹊跷的事情顿时涌上来。   丑汉的速度奇快,一旦放足飞奔,那是连快马也难以追上,而且他在武道之上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惊人悟性,能在瞬间就复制对方的武功招式,而且后发先至打出来,这一切都显示丑汉本就是非比寻常。   如果说丑汉是黑莲教主,这一切自然都可以解释清楚,而且以黑莲教主的身份,拥有一件名贵奢华的熊皮大氅,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正如西门无痕所言,在摧心掌力之下还能活下来,而且看上去安然无恙,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创伤,除了大宗师,天上地下,又有谁能做到? 第一二二七章 天地风雷   西门无痕叹道:“果然如此,若非....若非如此,老夫又岂能.....嘿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他虽然没有明言,但齐宁却已经猜到西门无痕想说什么。   西门无痕这次前来大雪山,不能说是千里送人头,甚至于西门无痕还带有一丝底气,说到底,这一切的根源却完全是因为迷花谷那一战。   西门无痕在迷花谷与那位黑莲教主全力相搏,最终却是两败俱伤,这对西门无痕来说,却是一个大大的鼓舞,至少在西门无痕看来,足以与大宗师一战。   也正因如此,西门无痕才会有底气前来大雪山,甚至做好了与法王一战的准备。   如果不是因为迷花谷那一战,西门无痕绝对不可能生出与法王一战之心。   多年前西门无痕与法王一战,铩羽而归,这些年来自然是加倍修炼,而迷花谷那一战,对西门无痕来说就是一场测验,测验其与大宗师之间的差距。   没有迷花谷一战,也就没有今日的局面,西门无痕如果知道自己与大宗师的距离终究是遥不可及,也就很可能会用其他法子来寻法王,而不是在血中下毒,因此激怒法王,双方撕破脸面一战。   丑汉盯着奄奄一息的西门无痕,神色冷峻异常,似乎比这雪山之巅极寒之冰还要寒冷,忽见他抬起一只手来,没等齐宁反应过来,西门无痕的身体竟然拔地而起,竟然是朝着丑汉扑过去,齐宁吃了一惊,但很快便看明白,倒不是西门无痕还有余力扑向丑汉,而是一股吸力硬生生地将西门无痕吸了过去。   西门无痕如同一张纸片,轻飘飘地飞过去,丑汉探手掐住了西门无痕的脖子,高高举起,西门无痕四肢垂落,齐宁见状,厉声道:“丑汉,你做什么?”   丑汉却是盯着西门无痕的眼睛,西门无痕的瞳孔已经涣散,但嘴角却是泛起一丝浅笑,丑汉手上猛一用力,齐宁清晰地听到咔嚓一声响,丑汉竟然是生生捏断了西门无痕的脖子,放手之后,西门无痕落在地上,动也不动,就此死去。   堂堂大楚帝国的神候,最后一口气却是丑汉将他停住。   齐宁看到丑汉那张狰狞的脸上云淡风轻,杀死一个人,就宛若踩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丝毫的波动,背脊一阵发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想法并没有错。   丑汉失去记忆之后,敦厚朴实,有一口吃的就已经心满意足,齐宁当初不知道他身份,也不知道他如果真的恢复记忆会是怎样一个人,若是一个阴冷好杀之辈,那干脆一辈子就处在失忆之中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此时见到丑汉杀人毫不手软,知道自己当初的担心如今竟然成真。   黑莲教本就是神秘的很,若非京城疫毒案,黑莲教甚至不为人所知,低调地生存在西陲之地,而黑莲教主更是谜一般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性情。   这时候他恢复记忆,从丑汉变成黑莲教主,也就判若两人。   齐宁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西门无痕,心情复杂,却也并不畏惧丑汉,走了过去,在西门无痕身边蹲下,见到西门无痕却已死去,抬起头看着黑莲教主,却见黑莲教主根本不当自己存在,看也不看自己,却还是问道:“丑汉,你真的是黑莲教主?”   丑汉背负双手,这才瞥了齐宁一眼,神情冷峻,也不和齐宁废话,冷冷道:“今日我心情不算坏,你带他尸首下山,远远滚出去。”   他语气冷酷至极,竟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与齐宁从前的情分。   齐宁苦笑着叹了口气,道:“你果真是黑莲教主,我倒要恭喜你记起了自己是谁。”心想西门无痕客死异乡,看在西门战樱的份上,却也要将西门无痕的遗体带回建邺。   “黑伏,这里是本座的居地,似乎也不是你能做主。”法王平静道:“尸体你可以带走,不过这年轻人却要留下来。”   “哦?”   “你可知道他是何人?”法王问道:“他是锦衣齐家的人,也是北宫的后辈。”   “既然是北宫的人,为何要留在这里?”教主反问道。   “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法王道:“西门无痕已经查到了大宗师与古象有干系,若是这消息传扬出去,对我古象大是不利,本座自然是不能让他离开。”   教主冷笑道:“你是担心世人知道大宗师出自古象,会有无数人涌到古象?”   “本座身为古象国师,并不希望古象掀起太大的风浪。”法王叹道:“若是北宫来到大雪山,能向本座保证消息不会外泄,本座可以放他离开,但是现在却不行。”   教主笑道:“知道大宗师秘密的人并非只有你,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莫非你要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微微一顿,道:“你心里或许真的想将这些人全都杀了,只是你似乎没有那个能耐。”   “你似乎并不在意当年的事情为人所知?”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教主言辞犀利:“即使当年的事情为世人所知,难道还会有新的大宗师出现?”不屑一笑,嘲讽道:“你们知道不会有新的大宗师出现,只是你们害怕当年的事情传遍天下,让天下人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大宗师只不过是一些卑贱之徒.....!”   齐宁心下一凛,不知教主为何突然有此一言?   卑贱之徒?   为何当年的事情让人知道,会让天下人觉得大宗师只是卑贱之徒?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法王睁开眼睛,沉默一阵,才叹道:“此番并非是你自己要来大雪山,所以你下山后,想清楚了,若是还要上来,本座自当恭候。”   “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就这样走了。”教主道:“我既然流了血,当然也要见到你流血?”   “黑伏,难道你忘记了龙山之约?”法王道:“今次你当真想要与本座动手?”   教主背负双手,微仰着头,声音如刀:“你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样的人最该死?”   “请赐教!”   “最该死的便是我们这样的人。”教主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十分决然:“你知道我并不是指所谓的武道,天地间一只蝼蚁,无论如何变化,终归只是那该死的蝼蚁而已。”   法王叹道:“当年的事情,你似乎依然耿耿于怀。”   “所以今日我不会让自己再耿耿于怀。”教主道:“若是因我而废除了龙山之约,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年定下龙山之约,并非是为了你我,而是为了那三个人,所以就算你我废了龙山之约,也无关大局。”   法王沉默着。   他脸上当然不会有畏惧,有的只是一丝错愕,错愕之后的淡淡惆怅。   教主的语气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可是齐宁知道他有资格。   普天之下,大宗师若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却也不知道谁还能有此气势?只是教主在法王面前也是如此盛气凌人,却是让齐宁感到有些意外。   齐宁知道龙山之约的存在,更知道龙山之约是五大宗师共同约定,按照龙山之约的约定,任何一位大宗师若是率先挑起了争端,那么其他四大宗师便可联手将其除去,也正因为龙山之约的存在,几大宗师之间互相制衡,天下也并无因为大宗师的争端而陷入动荡之中。   只是齐宁没有想到,今日教主刚刚恢复记忆,第一件事情便是要破坏龙山之约,瞧那意思,竟是要与法王一战。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为何教主会在此种情势下做出这样的决定。   风声呼啸,整片云层都被乌云所覆盖,云中的翻滚如同浪涛一般,在那云层之内,似乎有一些非比寻常的能量正在变形挣扎,在那呼啸的风声之中,云雾里竟隐隐传来雷声轰动,似乎天地正在痛苦地呻吟一般。   法王没有动,教主也没有动。   齐宁当初在迷花谷见识过西门无痕和那假冒的教主全力一战,那时候便觉得两人的武道修为当真是超然世外,非普通武者能够相提并论,可是他现在明白,比起真正的大宗师之战,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龙山之约的束缚,大宗师数十年没有真正交手过,天地之间,也绝无人真正见识过大宗师之间的对决。   那是惊天动地的真正巅峰对决。   西门无痕倾尽全力,却在法王的手底下过不了几招,齐宁是在无法想象,真正的大宗师之战,将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身处在这雪山之巅,面对当世两大巅峰大宗师的对决,齐宁忽然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已经紧绷,那种紧绷感就似乎是毛孔都无法呼吸一般,两大宗师都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齐宁却已经感觉到一股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挤压感正在压迫着自己的身体,就似乎四面八方的空气正一点点地挤压自己的躯体,他忽然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便在此时,苍穹之上一声惊雷乍起,只是瞬间,从天空落下雨滴来,齐宁抬头,并没有发现大雨从天而降,只是在那昏暗的夜空之中,零零散散地有宛若雨滴一般的水滴落下来。   - 第一二二八章 大道   空中那似雨非雨的水滴滴落下来,打在法王的脸上、身上,雨水顺着法王那张苍白的脸颊滑落下去。   大风起兮!   风吹僧袍,法王双手合十,整个人就如同一口亘古便存在于此的万年老钟一般,静静地扎在冰台之上,水滴打湿了他的衣衫,他便似乎是在迎接着水滴的到来,水滴和他的身体温柔地混在一起,不动如山。   静坐冥思本就是出家人感悟的法门,法王的静坐更是在聚集着他那超然于世外的力量。   教主却依然是背负双手,但是整个人的身体挺立起来,如同标枪一般,在他身体内沉睡多年的霸道真气此时终于苏醒过来,在风中释放了出来,他那件大氅逆风飞扬,呼呼作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强悍无匹的霸道气息,似乎要将天上卷动的乌云和呼啸在雪山之巅的寒风统统碾碎。   风雷动!   环绕在冰台上的寒风越来越猛烈,齐宁甚至已经很难睁开眼睛,他心里清楚,那不仅仅是天地间骤起的狂风,狂风之中,必然蕴含着两大宗师慢慢凝聚起来的力量。   大宗师本就是超然于世间的存在,他们的武道修为与天地相融,这固然是武道上前所未有的突破造就了五大宗师,可是同时也造就了世间高不可攀的怪物。   夺天地之气为己所用,这就是大宗师。   风依然在吹,两位大宗师就宛若是雪山之巅上两尊冰雕,没有谁先动手,可是齐宁知道他们已经出手,在狂风之中不但呼吸越来越困难,便是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从天而落的水滴渐渐变成了水帘子,又宛若是千万支水箭从天而降。   齐宁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也许还没有看到两大宗师对战的结果,自己很可能就已经在这雪山之巅粉身碎骨。   没有任何犹豫,对于危机的敏锐让他明白,以他目前的修为,甚至根本没有资格在旁观看这一场旷世对决,他背起西门无痕的尸首,想也不想,丢下身后的一切,虽然有些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向登上雪山之巅的台阶方向跑过去,这时候却才发现,雪山之巅上渐渐酝酿出来的骇人劲气,就似乎在空气中的每一处都封上了一道膜,虽然他勉力可以前行,但是每走一步却已经十分艰难,竟似乎是在人群之中往前挤出一条道路来。   齐宁知道这种状况只会越来越糟。   两大宗师正面对决,教主没有动,法王自然也不会动,也正因教主对法王的牵制,齐宁背着西门无痕的遗体离开,法王反倒是无法顾及。   齐宁的身体就如同一把钝了的刀子一般,一点点切开空气向前行进,他离台阶其实算不得有多远,但是这段距离,或许是齐宁此生走过的最艰难的道路。   猛然之间齐宁听到一阵极为古怪的声音发出来,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瞧见教主竟然缓步向前走动,大氅飘起,他周身的雨水竟然变得毫无规则,不似方才从上往下而落,竟然是在教主身体四周纵横交错,就似乎无数的丝线缠织在一起,正在编织成一张大网,整个雪巅在这一刻也顿时笼罩在一股绝望的厉杀氛围当中。   齐宁全身发凉,再也顾不得其他,心知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这雪巅之上的空气就能在自己撕成粉碎,他拼足了全身的气力向前冲,风挂在脸上,就似乎是剔骨刀在摩擦,好不容易冲到台阶边上,齐宁鼓足最后一口气,向前扑过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就似乎身后一条紧扣着自己的钩子被挣脱,整个身体直直飞了出去,踏足在那台阶之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阻力,风一般向山下卷过去。   齐宁这一口气松口,已经是跑下了上百个台阶,惯性也逐渐消失,听到雪巅之上发出雷鸣之声,他停下脚步,转身向雪巅仰望过去,乌云密布之下的雪巅一片昏暗,而乌云之内,光芒连续闪动,随即惊雷阵阵。   齐宁喘着粗气,全身发凉,心下骇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又如何能想到大宗师的对决一开始便是风起雷动,甚至有那么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身处神话时代,看到的是两大古神行云布雨。   大宗师果然是怪物!   庆幸能从那几乎可以让自己粉身碎骨的笼子里挣脱出来,可是内心却有升起一丝遗憾,大宗师的对决千载难逢,今日自己明明有机会可以一睹大宗师的武道修为,却又偏偏不能看上一眼。   宗师会雪巅,风起雷惊动!   齐宁无法预料谁将是这一场对决的胜者,没有任何端倪,也没有任何一丝底气却做出任何判断。   天地无光,西门无痕的尸体已经冰冷僵硬,在这大雪山上,但凡失去了身体持续不断提供的热量,那么血肉很快就会凝固,变的如同石头一般坚硬。   陡然间,齐宁感觉足下似乎晃了一下,他本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很快就发现这是千真万确,整座雪峰竟似乎在颤动。   齐宁方才从雪巅冲下来,已经是耗费了极大的体力,对他来说,那一段距离几乎将他身体内的气力抽干,本想略缓一缓,可是这时候却敏如地感觉,自己根本没有离开危险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大宗师的对决定当是全力以赴,而雪山的一冰一石也绝不会对任何人有怜悯之心,一旦发生异况,自己将会被这座大雪山轻易吞噬。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虽然背着西门无痕的遗体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负担,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将他丢下,顺着来时的道路,奋力前行,能有多快就有多快,能走多远便走多远。   齐宁这一口气也不知道跑到了多远,身后是不是地传来的声音让他无暇去顾及,只等到双腿发软,以全身气力跑出最后几步,随即连着西门无痕的遗体一同摔倒在地,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现了脱力的情况,躺在地上,甚至连一根小手指头也不想动弹,那边的战况到底如何,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想。   “轰隆!”   一声巨响传来,齐宁深吸一口气,拼力坐起来,向远方望过去,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已经跑过了一条悬空石道,身处雪山之巅毗邻的另一座山峰边上,而那股惊雷之声,自然还是从那雪山之巅的方向传过来,虽然隔了一条悬空石道,但对面那惊雷声却宛若近在耳边,声浪之巨,似乎在整个大雪山山脉蔓延开去。   随即便瞧见雪山之巅就如同燃放礼花一般,巨大的冰块向四面飞溅,齐宁这时候暗自庆幸跑过了悬空石道来到了这边,否则若还在对面,定是要被那飞落而下的巨大冰块活活砸死。   眼前的景象当真是骇人听闻,若非齐宁知道雪巅上正在发生什么,定会错以为这是雪山崩塌出现的自然灾害,大宗师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让人感到骇然之余,更是觉得匪夷所思。   这时候忽然想到丐帮帮主向百影曾经说过的话,向百影曾说大宗师之强大,一人护一国,齐宁还只是将信将疑,但今日亲眼所见,知道向百影所言果真不虚。   能够拥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齐宁终于相信大宗师真的不是血肉之躯,他们已经超脱了人体之极限,真的进入到了另一个境界。   雪峰在崩塌!   被视为大雪山之巅的那一处,随着巨大冰块四散飞溅,那极寒之巅竟真的在向下塌陷,齐宁这时候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一幕,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   齐宁并不知道,在他目瞪口呆之际,大雪山山脚下的逐日神庙一处高楼顶上,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正抬头仰望着雪山之巅方向。   在他身后,贡扎西等一干喇嘛环绕其后,所有人都是望着远方,他们能够看到夜色苍穹那迅速滚动的幽暗云层,亦能看清楚在那云层中忽闪忽现的光芒,惊雷之声从大雪山向四面蔓延,而逐日神庙这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昏暗的夜色,让他们无法像齐宁那般清晰地目睹雪山之巅的崩塌,但是在光芒一闪之间,他们还是看到了在层峦叠嶂的百重山峰之中,有那正在往下沉沦的峰峦。   阿西达拉眼角抽动,双手合十,忽然盘膝坐了下去,口中诵经,在他身后众喇嘛也全都盘膝坐下,众星拱月环绕在阿西达拉身边,群僧诵经之声不绝。   风叫!   山破!   一切并没有持续太久,当一切都静下来之后,天地之间那片刻间的绚烂很快就被死一般的寂静所取代,风停雨收,就宛若婴儿最容易入眠的宁静夜晚,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齐宁终于站起身来,当一切都静下来之后,他站立在积雪之间,显得渺小而脆弱,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单而寂寥。   只是短短时间,那座冠绝群峰的雪山之巅已经失去了从前拥有的荣耀,再无力去与大雪山山脉众多拔地而起的参天雪峰争雄,就如同倒塌的房舍,一片狼藉。   --------------------------------------   PS:本书高潮应该是从这里开始起点,后面的精彩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第一二二九章 援兵   崩塌之后的雪山之巅那边,半晌没有一丝动静,齐宁也不知道两大宗师之间的对决是否已经分出胜负,心中却很是好奇到底谁胜谁负,但是瞧见那已经因为崩塌而一片狼藉的雪山,只怀疑两位大宗师书否都已经被活埋在冰层之下。   也许结果真的是两败俱伤。   四周一片昏暗,齐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瞧见那条悬空石道,心中却有些后怕,先前仓促之下,背着西门无痕从那悬空石道跑过来,完全是对求生的渴望而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若是正常情况下,未必能那么迅速便从悬空石道跑过来。   虽然好奇那边的结果是怎样,但这时候当然不会返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这时候天又没有亮,自然也不好背着尸首下山,为今之计,倒只能先在此处等待,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刚才两大宗师的对决虽然时间不长,却是惊天动地,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两人对招,但是近在咫尺,普天之下,能够看到大宗师对决的人自然是凤毛麟角,便是此刻齐宁内心却也兀自有些兴奋,兴奋的情绪再加上四周的寒意,齐宁自然不可能睡得着,熬到天亮时分,这时候看的更是分明,对面雪峰就宛若是喷发货过的火山一般,碎裂的冰块散落在整座雪峰四周,凌乱不堪,而雪峰正中明显是凹陷下去。   从昨晚声息消失之后,到现在为止,那边再无任何动静,也不见教主和法王的身影,齐宁心下很是奇怪,暗想总不会是两大宗师势均力敌,全力一搏之下,却是同归于尽。   虽然明知这时候跑过去一探究竟未必是明智之举,可是若不不能亲眼瞧瞧到底谁胜谁负,只怕会遗憾终生。   阳光从云层之中传下来,四周皑皑白雪宛若银装,齐宁犹豫了片刻,终是下定决心,先将西门无痕的尸首安置到一处雪洞之内,这才顺着那条悬空石道向对面走过去。   走过悬空石道,便看不到先前上山的道路,雪峰崩塌,碎石裂冰随处可见,齐宁只能在碎石裂冰之中向上攀爬,昨晚那种让空气几乎都凝固的强大气息自然早就已经消失的毫无痕迹,废了好半天功夫,才终于爬到封顶,瞧见雪峰确实是深陷下去一块,他居高俯瞰,脸色微变,让他惊讶的是,虽然雪峰崩塌,但是在深陷下去的冰堆之中,法王所盘坐的冰台竟然并没有太大的损耗,而法王此时正双手合十,依旧坐在那冰台之上。   齐宁大是骇然,暗想法王既然活着,那么教主恐怕是凶多吉少,看来这一战的胜者竟然是法王,他唯恐法王瞧见自己,便要悄无声息离开,便在此时,却瞧见距离法王不远处的乱冰堆中,一人也正盘膝坐在地上,如同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仔细一看,却正是黑莲教主。   看教主样子,竟似乎也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两位大宗师相距不过十多步之遥,却都是盘膝而坐,宛若两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到底谁胜谁负,这时候却根本看不出来。   齐宁心下惊叹,昨夜这雪山之巅天崩地裂,整座雪峰都塌陷下去,本以为大宗师再强大,那也无法抵挡得住如此恐怖的情势,只怕是被巨冰砸死都有可能,这时候看到两位大宗师身上看上去似乎毫发无伤,确实是让人吃惊不小。   齐宁也不敢轻易下去,只是躲在一团冰块后面居高俯视,他耐力十足,静看了一个多时辰,两大宗师从头到尾都纹丝不动。   齐宁心下苦笑,心想难不成这两人都已经死去?否则为何半天下来都没有人动一下。   又等了半个来时辰,几次想要下去看个究竟,但他知道若是法王活着,自己绝对讨不了什么好处,可说是自投罗网,就算是教主活着,如今这教主已经不是从前的丑汉,甚至教主还能否记得失忆时候的事情也是未知之数,既是如此,自己还真是没有必要去看个究竟,想了一想,终是放弃了下去的打算,小心翼翼从上面摸下来,又走过了那悬空石道。   西门无痕已死,如何处理尸首,只能先下山找到洪门道再做商议。   好在他对上山时候的道路记得十分清楚,背起西门无痕的遗体,顺着上山的道路往山下去,一直到黄昏时分,距离下山还有一半的道路,天色暗下来,这雪山上的道路十分险峻,倒也没有必要急着在夜里下山,寻了一处山洞,打算在这里面歇上一夜,等天亮再出发。   半夜时分,忽听得洞外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明显是踩踏积雪的声音,齐宁心下一凛,握住寒刃,凑到洞口向外瞧过去,便见到不远处有七八道身影正踩着积雪向山上来,虽然夜里看不清楚样貌,但那些人的轮廓外饰倒是看得分明,依稀是七八名喇嘛往山上来,他瞬间明白,这些人定然是逐日神庙的人。   昨夜两大宗师一战,惊天动地,雪山之巅崩塌,声传百里,逐日神庙就在大雪山山脚之下,山上传出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逐日神庙那边,此时逐日神庙派人过来,当然是神庙那边感觉事情不大对劲,所以派了人上山看看动静。   众喇嘛都是内穿僧衣,外披大氅,头戴班霞,脚下速度也是极快,一行人走在一起,地上的积雪自然是被踩的嘎吱作响,他们行走匆忙,显然是想着尽快赶到雪山之巅那边,并没有注意到齐宁所在的山洞,等他们走出一段路,齐宁却是忽然想到,法王和教主如果是势均力敌两败俱伤,那么此时这些喇嘛赶过去,无疑是对法王的极大增援,而教主也就必然处于下风。   齐宁倒没有想过能助教主一臂之力,如果教主还是从前的丑汉,哪怕是明知不敌,齐宁也定然会全力相助,但教主和丑汉虽然是同一个身体,但却偏偏是两个人,教主处于险境,齐宁倒还真没有全力相助之心,只是看到这群喇嘛从这里走过,齐宁只觉得若是就此下山,实在有些不甘。   那群喇嘛行色匆匆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已经去的远了,齐宁想了小片刻,终是从洞内出去,尾随在后面,再次向山上过去。   那些喇嘛脚步快,齐宁速度却也不慢,但是为了不被那帮人发现,故意拉开距离,只是远远看到那几人的身形轮廓。   这些人对山上的地形十分的熟悉,所以虽然是夜里行路,却也依然是迅速得很,到黎明时分,一行人已经赶到了雪山之巅,齐宁眼瞧见那几人走过悬空石道到了对面,又瞧见他们爬上了山,遥望过去,见到那些人在山上面面相觑,显然也是被其中的情形震住,片刻之后,便瞧见那群人纷纷下了去,齐宁也不犹豫,迅速走过悬空石道到了对面,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山,居高临下看过去,只见到那几名喇嘛却是环绕在冰台一周,全都是双手合十口中诵经。   齐宁瞧见法王和教主依然是保持着昨天的姿势,也便是说,这一天来,两人都是没有动弹一下,他皱起眉头,暗想难不成这两人都已经死了不成?   众喇嘛围着法王诵经许久,齐宁目力极佳,瞧见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和贡扎西俱都在其中,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的服色比其他人都要深一些,自然是地位比其他人都要高,但八人之中,贡扎西和另外一人的服色虽然比阿西达拉略浅,却又比其他人要深一些,另一人的衣饰服色和贡扎西一模一样,齐宁立时便明白,如果自己猜的没有错,另一人也是四大呼图克图之一,这一次四大呼图克图之中有三人上了山。   忽见到阿西达拉起身来,转身面向了教主那边,贡扎西等人也纷纷起身来,呈半弧形站在阿西达拉身后,所有人都是盯着教主。   随即听到阿西达拉声音传来:“雪山圣地,你是什么人,竟然亵渎圣地?”说的却正是中原话,虽然算不得流畅,却足以让人听得明白。   阿西达拉显然认定教主是中原人,所以以中原话与其交涉。   教主却是纹丝不动。   贡扎西在旁凑近阿西达拉耳边,似乎说了几句什么,阿西达拉微微颔首,随机听他用古象语说了几句,便从后面走出一人,径自向教主走了过去。   齐宁虽然没有听明白阿西达拉这两句是说什么,却也能够猜出来,阿西达拉等人不知道教主现在是死是活,但对教主却又异常忌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派一个人先上去试探一番。   只见到那喇嘛一步步逼近教主,距离几步之遥停下脚步,随即环绕着教主转了一圈,显得颇为忌惮,陡然间,却听得那喇嘛低喝一声,竟已经欺身上前,右手成拳,竟是朝着教主直直打了过去。   教主不动不闪,那喇嘛一拳竟然是极为轻松地打在了教主的胸口,齐宁却是心下一沉,瞧那样子,教主竟似乎真的已经死去。 第一二三零章 报复   喇嘛一拳打在教主胸口,教主依然如同石雕般没有动弹。   那喇嘛一拳得手,似乎也有些意外,慢慢收回手,回身向阿西达拉说了两句,随即向后退了几步。   齐宁皱起眉头,神情凝重,便在此时,却见到那出手的喇嘛后退之间,整个身体却忽然急剧膨胀起来,那喇嘛本来身形极瘦,可是后退之时,身体却迅速变得肥胖起来,整个身体就如同充气一般,肉眼完全可见,齐宁便知道事情不对,那喇嘛竟似乎没有什么察觉,贡扎西等人却已经惊呼出声,那喇嘛忙回头向同伴看过去,刚刚回头,却听得“砰”的一声响,那喇嘛就似乎是气球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戳,整个身体瞬间爆裂,一时间血雾弥漫,肉屑横飞,活生生的一个人,只是在一瞬间就粉身碎骨。   这是真正的粉身碎骨,肉屑碎渣混着血水四散溅开,分落在地上。   阿西达拉等人惊呼声中,已经是连续后退,显得异常慌乱。   等到那些肉屑落在地上,竟然连完整的四肢也是瞧不见,齐宁看在眼中,背脊生寒,盯住教主,却瞧见教主身体微微晃了晃,随即便看到教主忽然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齐宁心下一凛,这时候却也已经猜到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教主自然是没有死,但是自始至终一动不动,显然是在调理伤势,无论他与法王这一战谁胜谁负,两大宗师的对决不可能有一人能够全身而退,即使教主取胜,也必然是受创不小。   那喇嘛不知天高地厚,上前打了教主一拳,大宗师岂是那般容易被冒犯,教主虽然不动声色,但显然已经还手,只是出手间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便是那喇嘛也不知道已经中了教主的招数,转眼之间,便是粉身碎骨,连尸首都保不得。   这些喇嘛的身手,齐宁自然不会小瞧。   白云岛主手底下的几个徒弟,无论是白羽鹤还是赤丹媚,那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四大呼图克图也都是法王座下弟子,即使四大呼图克图的武道修为及不上白羽鹤等人,但也绝非泛泛之辈,此番能够上山来的喇嘛,定然都是有不错的修为,那喇嘛无声无息之中便中了教主的招数而且瞬间粉身碎骨,这还是在教主与法王对决之后,由此可见教主武功之恐怖。   只是这喇嘛虽然粉身碎骨,却也并非白白死去。   教主一口血喷出,便可见教主已经受伤不轻,教主之前不动如山,自然是在恢复伤势,只是那喇嘛突然出手,被外力侵扰,却是阻止了教主的调养。   那一口鲜血喷出,不但齐宁心下一凛,阿西达拉等人却也瞬间明白过来。   在场众人俱都看得出来,教主对那喇嘛出手,也许是奋力一击,而此刻却已经是处于最虚弱时候。   法王先前也曾说过,大宗师的肉体已经不能是凡世之人所能相比,能够对大宗师肉身造成伤害的只能是大宗师,而今次两大宗师全力一战,却恰恰印证了法王所言,法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齐宁还无法看出端倪,但教主的肉身却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教主何其精明之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处于最虚弱的时候。   如果是换做从前,便是十个阿西达拉在眼前,教主也是不屑一顾,可这种时候,阿西达拉这群人的出现却是对他形成了巨大的威胁,若非实在坚持不住,教主也绝不可能在这几人面前吐血,暴露出自己虚弱的状态。   阿西达拉当然不会是傻子,他也许并不清楚教主的来历,但现场的一切却已经表明教主与法王有过一战,在这帮神庙喇嘛的眼中,教主当然是侵入大雪山的敌人。   齐宁知道教主此时反倒是陷入了极其险峻的处境。   法王依然是静坐在冰台之上没有动作,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态。   阿西达拉等人也并没有轻举妄动,双方对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见到阿西达拉低喝一声,随即便瞧见他身后的几名喇嘛如同雪猿一般,身形闪动,只是眨眼之间,却已经将教主围在了中间。   齐宁知道阿西达拉半天没有动作,定然是在观察教主的状态,虽然对教主颇为忌惮,但这帮喇嘛当然也知道若是迟迟不出手,反而给了教主喘息的时间。   齐宁虽然鄙夷阿西达拉趁势欺人,但又想这是两大宗师之间的矛盾,自己还是不插手为妙,若是自己卷入其中,只怕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既然如此,倒不如坐山观虎斗,瞧瞧结果便是。   孰知便在此时,却听到教主那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响起:“齐宁,你下来!”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教主竟然已经察觉到自己在偷看,阿西达拉听得教主之言,立刻环顾四周,贡扎西等人也立刻向四周查看,很快阿西达拉便即瞧着齐宁这边不再移动,显然也已经看穿了齐宁所在。   齐宁心知既然已经被看穿,这时候想再退下山已经来不及,只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向着下面拱手笑道:“诸位好,咱们又见面了。”见到众人都是死死盯着自己,只能尴尬一笑,踏着凌乱不堪的冰块走了下去,这下面一片狼藉,除了法王那处冰台,其他地方碎冰裂石,几乎没有平整的地方。   “西门无痕在哪里?”阿西达拉盯着齐宁,用并不太顺畅的中原话问道。   齐宁瞥了法王一眼,见到法王一张脸毫无血色,而且脸上竟似乎覆盖了一层霜冻,额头处的皮肤甚至有些发乌,心下一沉,他知道只有尸首在寒气之下才会出现如此状况,难不成法王竟然已经死去?   阿西达拉神色看上去倒还算平静,但贡扎西等人脸上的神情却明显不对,众人看齐宁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愤恨和杀意。   “这个.....!”齐宁犹豫一下,才勉强笑道:“上山之后,神候就不见踪迹,他如今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心想你们这帮喇嘛对自己看来没存什么善意,自己倒也没有必要和你们说真话。   阿西达拉双手合十,冷声道:“你们上山心存恶念,竟然谋害了法王,法王是大古象王国的国师,你们便是整个古象王国的敌人。”   齐宁心下一凛,急问道:“法王.....法王他?”再次向逐日法王瞧过去,心下骇然,暗想听阿西达拉话里的意思,这逐日法王竟然真的死了。   身为大宗师的逐日法王死了?   齐宁虽然有些预感,但面对如此事实,却还是震惊不已,这时候却也已经清楚,两大宗师的对决,教主竟然是技高一筹,虽然身负重伤,但是却击败了逐日法王。   当年龙山之约,五大宗师约定互不出手,今次教主击败法王,也便是亲手撕毁了当年的龙山之约,齐宁隐隐感觉此事过后,必将有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大变故,那样的局面,齐宁此时甚至都无法估测会有多么严重。   贡扎西却已经厉声道:“你们害死了法王,要拿你们的性命来为法王祭祀。”身形一闪,齐宁便瞧见三道身影直向自己扑过来,速度快极,除了贡扎西身法轻盈,另外两名喇嘛的身法也是不弱。   齐宁若是功力俱在,未必不能应付这三人,但是西门无痕之前封了他丹田内力,如今倾尽全力也只能使出三四成内力,面对逐日神庙三大高手,却未必能够抵得住。   法王既死,神庙喇嘛自然是怒不可遏,出手极其凶狠,齐宁并不与他们硬接,足下一蹬,向后飘开。   在这些神庙喇嘛的心里,齐宁与法王之死实在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法王在大雪山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安然无恙,可是此番西门无痕带着齐宁上了大雪山,法王便即遇害,虽然贡扎西等人知道以齐宁甚至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根本不可能对法王造成威胁,也认定法王之死是教主所为,可方才教主叫唤齐宁下来,在众人看来,齐宁自然与教主的关系十分亲密。   大雪山发生的一切,阿西达拉等人没有亲见,并不明真相,但众人却认定西门无痕此番上山定然是一个大阴谋,其目的就是为了谋害法王。   逐日神庙这帮人俱都是法王座下,法王被害,众喇嘛当然不会视而不见,身为法王座下的弟子,阿西达拉和贡扎西等人自然是要对齐宁痛下杀手,以此来报复法王的被害。   也正因如此,贡扎西等人出手凶狠,他们的武功源自大雪山一派,与中原武学大不相同,招式怪异,齐宁此前并无和大雪山这帮人交过手,一时间看不透这帮人的招数,再加上自己内力受制,无法放手一搏,是以不敢正面相敌,闪躲之间,先瞧瞧对方的套路再找出手机会,心中却是对教主心存怨怒,暗想若非那怪物将自己喊下来,自己又何必面对如此凶险的局面。 第一二三一章 天人合一   神庙三大高手三面袭来,动作灵敏,出手迅疾,若是冰面平整,齐宁自然可以利用逍遥步与三人周旋,可是这地面碎冰凹凸不平,连立足都有些困难,在这样的冰面之上行走不可能流畅,想使出逍遥行却也无能为力。   齐宁的武道修为可说是一个异数,他内力并非是经过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而招式也并非是从扎马步的根基一点点练就出来,虽然巧遇连连,让他积下了深厚的内力,甚至在招数上也都是武者梦寐以求的顶尖武功,但毕竟根基算不得扎实,而且那些武功招数也并非经常实战,此时内力不能完全用上,与三大高手对战,一开始便落了下风。   这些喇嘛常年在雪山修行,对于这里的气候自然是十分适应,相比起这些喇嘛,因为气压的缘故,齐宁呼吸也是有些不顺畅,是以无论是天时还是地利都是被对方占了便宜。   贡扎西的武功虽然比不得赤丹媚等东海白云岛弟子,但却也并非庸碌之辈,出手迅疾,招式也甚为巧妙,更加上有两名同伴相助,连连进逼,齐宁却是被逼的连连后退,心中大是窝火。   阿西达拉等剩下几人却还是围在教主身边,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会对教主下手,但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虽然谁都看出来教主处于最虚弱的时候,但大宗师的名头却还是让阿西达拉等人没有立刻动手。   贡扎西左右双手成掌,左掌拍出右掌又立刻跟上,两掌如同波涛一般叠起向前打出一浪又一浪,那股浑厚的劲气却是让齐宁感觉周身紧绷。   他心知若是自己内力没有被封,那么自己的内力定然不在贡扎西之下,面对贡扎西也不会落於下风,只是自己如今只能调动三四成内力,那便不是贡扎西的敌手了,知道若是这样打下去,终究是要败在对方手里,明知道面对强劲的对手要保持冷静之心,但知道自己实力此时及不得对手,想要保持冷静的心态又岂是那般容易。   贡扎西越逼越狠,忽地一声低喝,足下在一块斜冰上一等,整个人如同利箭般已经窜到齐宁身前,一掌只拍向了齐宁的面门,两名同伴也同时叫喝一声,从左右合攻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对方速度太快,若是继续避让反倒会让自己处于更为凶险的境地,注力于右臂,低喝一声,右手成拳向贡扎西打了过去。   贡扎西一掌拍出,正拍在齐宁的拳头上,听得“噗”一声,拳掌相击,贡扎西眉头一紧,喉咙发出一声低喝,吐力于掌上,齐宁便感觉整条右臂酥麻,一股浑厚的劲力扑面而来,根本抵挡不住,整个身体向后飞了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胸口一阵憋闷,随即喉头一甜,心知贡扎西的劲力渗透自己体内,伤到自己内脏,有血涌上来,他憋住喉咙,不让那一口血吐出,但心下却是骇然,知道面对贡扎西都无法取胜,那么在场有六七名神庙的喇嘛,自己根本不可能是敌手。   他挣扎坐起身,贡扎西脸上显出凶恶之色,厉声道:“西门无痕在哪里?是谁指使你们谋害法王?”   另外两人都是手掌呈刀状,一副咄咄逼人之势。   便在此时,耳边却传来声音:“天地浩瀚,气息无尽,以天地之气为己用,循环不休。”   齐宁一怔,发现贡扎西等人兀自凶狠地看着自己,竟似乎没有听到那声音,耳边又传来声音道:“天人合一,天无尽,地无尽,人亦无尽,人为溪水,而天地则浩如沧海,抛去人之息,以天地之息为己息......!”却正是教主的声音。   齐宁大是惊诧,目光看向教主那边,只见到教主依然是盘膝而坐不动如山,心中明白教主很可能是秘密传音,阿西达拉等人虽近在咫尺,却并不能听见那声音。   秘密传音自然是极其玄妙的功夫,但对身为大宗师的教主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   只是教主所言,却是让齐宁颇有些懵懂,虽然觉得那几句话十分玄奥,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还真解不透,心中有些恼火,暗想你将老子暴露出来,现在面临困境,你这位大宗师形同废人,无力再战,说到底那是要将自己拉来垫背。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教主声音清晰地传入齐宁的耳中:“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齐宁斜躺在地上,闭上眼睛,此等情势下,教主忽然对他说起这些玄奥之言,他心知必有缘故,这时候竟是神游天外,并不在意贡扎西等人近在咫尺。   “天地五行,人体亦为五行,五脏吐息,天人相融。”教主声音依然不紧不慢传来:“血脉气息流转,听我所言,不得有变.....!”   贡扎西等人见齐宁竟似乎是斜躺在地上睡着,都是诧异,互相瞧了瞧,贡扎西向其中一名喇嘛使了个眼色,那喇嘛单手成掌,一步步向齐宁靠近过去,距离三四步之遥,猛地足下一蹬,整个人已经向齐宁直扑过去,一掌已经照着齐宁直拍了过去。   齐宁竟是不躲不闪,就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已经有人袭来,那喇嘛一掌正中齐宁心口,心想这一掌力道十足,足以将齐宁心脉震伤,齐宁中了这一掌,便算是活下来,那也是废人一个。   喇嘛欲要收掌,却忽地感觉手腕一紧,心下骇然,已经看到齐宁竟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子。   他大吃一惊,齐宁明明一动不动,可是在这瞬间,竟然出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这样的速度简直是骇人听闻,还没来得及反应,齐宁手上一紧,便听到“嘎吱”骨骼碎裂之声响起,那喇嘛惨叫一声,腕骨竟是一瞬间就被齐宁生生捏断。   贡扎西知道事情有变,立时和另一人窜上前来相救,齐宁却已经赫然起身,一掌拍在喇嘛胸口,那喇嘛便如同纸鸢般飘出去,“砰”的一声,正撞在冲上前来的贡扎西身上,来势之快,贡扎西甚至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闪躲的准备,被那喇嘛撞得一同飞了出去。   另一名喇嘛虽然心下一凛,但速度却没有放缓,此刻已经欺身到齐宁面前,探手直往齐宁抓过来。   齐宁依然是不闪不躲,那喇嘛探手过来,齐宁却也是探出右手,后发先至,随即手腕子一扭,后发先至,那喇嘛还没有反应过来,齐宁的手已经如同蛇一般缠上了那喇嘛手腕子,喇嘛心知不妙,晓得手腕子既然被齐宁缠住,那已经是在齐宁的掌控之中,情势凶险,他毕竟是神庙高手,迅速做出判断,不去抽回手,却是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宛若鹰隼,直朝齐宁的面门抓过去。   他未必懂得围魏救赵的典故,但这一手却正是围魏救赵的法门,那是攻击齐宁必救之处,让齐宁不得不收手,若是齐宁不回手自救,便是两败俱伤的结果。   本以为这一招十拿九稳,可就在五爪距离齐宁面门咫尺之遥的时候,那喇嘛却感觉自己身体一轻,骇然之际,才发现齐宁抓住他手腕子,已经将他凌空扯起,随即整个身体如同风车一般被齐宁一只手抓住凌空旋转起来。   贡扎西被同伴撞得连退数步,等站稳身形,却感觉胸腔一阵憋闷,异常难受,这时候却又看到齐宁将那喇嘛如同风车一般旋转起来,顿时目瞪口呆,脸上显出不敢置信神色。   不但是贡扎西,便是阿西达拉等人也是脸上变色。   今次上山的神庙诸僧,那都是神庙的一流高手,众人对同伴的修为自然都是十分清楚,而方才齐宁被贡扎西逼得连连后退,几乎是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在场诸僧也都是看得明白,可是这片刻之间,齐宁却是反客为主,不但一招击退贡扎西,而且将一名神庙高手当做玩物一般戏耍起来,这突然的变化,当然是让众僧措手不及。   齐宁将那喇嘛置于头顶旋转了小片刻,陡然间低喝一声,手上一松,高速旋转下的喇嘛顿时如同出膛炮弹一般直向阿西达拉那边飞过去。   阿西达拉脸色骤变,眼见得那飞过来的喇嘛便要撞在他的身上,阿西达拉足下一蹬,整个人顿时一飞冲天,随即听到“砰”的一声响,那飞过来的喇嘛宛若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地上,冰屑四溅,那喇嘛却是在地上挣扎数下,根本无法起身,边上同伴立刻抢上前去,有人扶起那喇嘛坐起,这才发现那喇嘛落地时是脸部着地,那脸部与地上的坚冰相撞,此刻不但是满脸血水,而且整张脸已经变了形状,不成人形。   阿西达拉飘落在地,大氅飘起,盯住齐宁,却见齐宁却是单手负于身后,双目紧闭,这位大呼图克图却是敏锐地感觉到,在齐宁四周,竟是有一股极为异样的气息正在流动。   阿西达拉双手合十,也是微闭双目,他是法王座下首席弟子,武道修为亦是法王座下第一人,那股异样的气息让他已经察觉到情势有些不对劲,闭上双目去感知,其他人尚未察觉,但阿西达拉却已经感知到,齐宁身边流动的气息竟然像活的一般,微微颤动,如同人的呼吸,竟是一点点地扩散开来。 第一二三二章 天脉者   阿西达拉率先感知到齐宁身边空气的波动,贡扎西虽然后觉片刻,却也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   在场众僧都不是的泛泛之辈,很快也都敏锐地察觉到从齐宁身边泛起一阵极为奇怪的劲气,那股劲气完全不是人体之内所迸发出来的力量,在场众人都是修炼过内力,虽然达到绝顶高手的境界足可以用劲气对周围造成极为恐怖的破坏力,但那股内力终究是以人体为核心。   贡扎西更是明白,有些绝顶高手可以将体内劲气爆发出去,从而对敌手造成伤害,但是内力之源在人体本身,即使体内劲气离开人体,却终是与身体还会有连接。   可是这时候贡扎西却分明感觉到,如今在齐宁身边泛起的力量,竟似乎是漂浮在空气之中,并非是由齐宁体内散发出来。   若非齐宁所拥有的劲气,那么缭绕在齐宁身边的劲气又是从何而来?   阿西达拉距离齐宁不过十步之遥,此时却是双手合十,神情竟是显得十分凝重,眉宇间更显严峻之色,一双眼眸子直视着齐宁,冰冷异常,可是在那冷峻之下,眼眸微微闪动,却有着不易为人察觉的惊骇。   贡扎西欲要上前,却见到阿西达拉微抬手,随即阿西达拉向前走出三步,面对齐宁,双手展开,也便是在一瞬间,阿西达拉周身立刻泛起波动,阿西达拉双臂缓缓收起,交叉贴在胸前,贡扎西等人见状,却是向后缓退。   齐宁依然是站在原地不动,但是披在身上的大氅已经飘起。   阿西达拉双目微闭,大氅也是飘起猎猎作响,陡然之间,却听得他一声轻吼,双臂猛然张开,也便在此时,他身边无数碎冰如同箭矢般向齐宁那边暴射过去,速度快极。   齐宁依然是没有动弹,碎冰划破空气,转瞬之间便即打到齐宁身前,这时候终于见到齐宁蓦然睁开眼睛,双目生寒,此刻碎冰已是近在咫尺。   贡扎西睁大眼睛,双手情不自禁握拳。   他当然知道阿西达拉的实力。   阿西达拉是逐日法王座下首徒,其实在神庙四大呼图克图之中,虽然都名为逐日法王的亲传弟子,但真正得到逐日法王亲授的却只有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   阿西达拉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登上雪山之巅,接受法王的指点,而其他三大呼图克图的武功却都是由阿西达拉来指点,是以贡扎西名为法王弟子,但实际上却等同于是阿西达拉的弟子,而四大呼图克图之中,阿西达拉的武道修为自然也是远超过其他三人,也正因如此,阿西达拉在逐日神庙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   贡扎西自然已经察觉齐宁身边涌动着自己根本无法匹敌的力量,此时也唯有阿西达拉能够与齐宁一较高下。   他眼看着阿西达拉利用劲气催动了四周碎冰向齐宁暴射过去,心下惊叹于阿西达拉的武道,暗想阿呼图克图一出手果然是非同小可,齐宁只怕是难逃这一劫。   但是很快他就看到,那些尖利如刀的碎冰靠近齐宁身体咫尺之遥的时候,却忽然间全都停了下来,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噼里啪啦宛若炒豆子般的声音响起,眼睁睁看着无数碎冰瞬间炸裂,变成碎末。   贡扎西心下骇然。   忽听得一声清啸,阿西达拉已经是飞掠而起,宛若鹰隼一般,轻飘飘向齐宁掠了过去,这时候且又瞧见齐宁双手挥动,齐宁脚下的碎冰纷纷拔地而起,又宛若利箭一般向阿西达拉暴射过去,阿西达拉身在空中,却已经是在瞬间摘下了披在身上的大氅,大氅飘起,如同护盾一般在阿西达拉身体四周迅速旋动,从齐宁那边暴射过来的碎冰如雨点般搭在那大氅之上。   阿西达拉飘落在地,距离齐宁更近,可是齐宁那边打过来的碎冰络绎不绝,阿西达拉虽然有大氅护体,却还是被那雨点般的碎冰逼的连连后退。   贡扎西看出局面不妙,低喝一声,冲上前去,其他几名喇嘛也都是纷纷上前,欲要助阿西达拉一臂之力,还未靠近阿西达拉,迎面便是那碎冰打过来,那碎冰打来的速度奇快,贡扎西双臂挥动,勉强挡住,但听的身边连声惨叫,碎冰却已经是击中了三名喇嘛,三名喇嘛就宛若是中了暗器一般,纷纷后仰倒地。   又听到刺啦刺啦连声响,贡扎西却是骇然看到,阿西达拉用来当做护盾的大氅,竟然四散裂开,变成了一片片碎布,也便是在此时,无数碎冰纷纷打在阿西达拉的身上,阿西达拉竟是毫无抗拒之力,被碎冰打在身上连连后退,终是脚下一个踉跄,坐倒在地,随即喷出数口鲜血。   贡扎西等人急忙围拢过去,惊骇道:“大呼图克图......!”   大呼图克图阿西达拉是古象除了法王之外的第一大高手,法王超然世外,终年不下雪山,是以阿西达拉可说是古象凡世间最强大的人物。   谁能想到,只是短短片刻时间,阿西达拉竟然毫无争议地败在齐宁之手。   众僧一面担心齐宁伤势,一面骇然看向齐宁,齐宁此时却已经收手,那些碎冰也都是落在地上。   阿西达拉胸腹被众多碎冰击中,从外面看不出有多大的伤势,但能让阿西达拉连吐几口鲜血,众僧也知道阿西达拉定然是受了极重的伤势。   阿西达拉却是连点身体几处穴道,身体剧烈颤动,一时间也不得说话,运功调息,众僧护在阿西达拉身边,唯恐齐宁趁机出手。   齐宁能在片刻间就将神庙第一高手阿西达拉击败,由此可见此时的齐宁实在是有着极其恐怖的武道修为,众僧其实心里很清楚,若是齐宁此刻趁势出手,这边根本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齐宁这时候就算是真的将在场众僧尽数杀了,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齐宁却显然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反倒是抬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掌,在那张棱角分明十分年轻的脸庞上,竟是出人意料地显出惊讶之色,竟似乎是惊讶于自己能够击败阿西达拉。   阿西达拉不愧是神庙第一高手,片刻之后,脸上的血色便已经恢复不少,这时候才抬起头,看着齐宁,喃喃道:“天脉.....原来.....原来你是天脉者!”   四周众僧听不明白阿西达拉这话是什么意思,齐宁听得明白,却是心下一凛。   齐宁自然不会忘记,当初他出使东齐,却在鬼竹林遇见了苗无极布下的陷阱。   苗无极在鬼竹林行事诡秘,那时齐宁便知道苗无极一直在找寻武道高手的尸首做实验,为此甚至利用江湖上的杀手找寻高手的尸首,齐宁虽然不明白苗无极要武道高手的尸首究竟有何目的,但知道其事必然是非同小可,而苗无极当时探出齐宁经脉竟然接近天脉,那兴奋之情当真是溢于言表。   齐宁还清楚记得,所谓的天脉,便是生来经脉与常人不同,经脉比之平常人要粗大一些,按照苗无极所言,天脉者可以修行普通人无法修行之武道,而且能够进入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进入的境界,也正因如此,那时候齐宁便知道自己的经脉与常人不同,后来齐宁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在武道上的突飞猛进与这天脉大有干系。   只是自那以后,也不再听人提及过天脉之说,齐宁自己甚至也忘记了自己经脉异于常人,此时忽然听到阿西达拉所言,自然是大为吃惊。   他知道自己虽然经脉与常人不同,但确实还没有达到天脉的境界,只是接近天脉而已,不过即使如此,却也已经是世间罕见,阿西达拉说他是天脉,自然是判断略有失误,但两人并无人任何接触,齐宁实在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看出自己经脉有异常。   齐宁往前走出两步,贡扎西等人以为齐宁要出手,虽然明知不是齐宁敌手,却还是迅速挡在阿西达拉身前,形成一道屏障,一个个都是对齐宁怒目而视。   齐宁停下脚步,心想这群人方才要对自己下手,倒也不是没有缘由,毕竟法王在雪山之巅死去,而自己也是在现场,换作任何人都不会觉得自己与法王之死没有干系,这群人要对自己动手为法王报仇,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他虽然知晓在教主的指点下,自己在武道上的修为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要应付甚至是除掉眼前这几个神庙喇嘛并非难事,但神庙在古象国却不是一般的寺庙,法王之死以后或许可以解释,可是自己如果真的出手杀了阿西达拉这伙人,那么古象王国和大楚帝国必然结仇,如今大楚正与北汉交兵,在这种时候与西方大国结仇,绝非明智之举。   “大呼图克图,法王过世因为何故,你们终会知道。”齐宁终于道:“我们算不上是生死之敌,所以你们可以下山,不过你要告诉我,你为何知道我是天脉?”   阿西达拉凝视着齐宁,只以为齐宁这话是承认了天脉者的身份,叹道:“若非天脉者,你又如何能够与天地之气相融?若非与天地之气相融,贫僧又如何能败在你的手里?这天地之气,只有天脉者能够承受,凡夫俗子......!”说到此处,却并无继续说下去,只是摇摇头,一脸唏嘘。   ---------------------------------------------------   PS:大家新年快乐,万事顺意,祝您和家人新一年里平平安安开心快乐! 第一二三三章 自戕   贡扎西却是怒视齐宁,厉声道:“我古象与你们楚国并无大仇,你盗我雪蚌在先,如今又害死法王,我古象与你楚国势不两立。”   齐宁闻言,心下微凛,知道如果古象王国在如今的局势下真的与楚国为敌,那对楚国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论及国力,古象王国自然无法与北汉或是南楚任何一国相比,可是在楚汉相争之际,古象王国若是卷入进去,却无疑是对天下的局面造成极大影响。   被古象人视为神明一般存在的逐日法王,若是其死因被坐实在齐宁的头上,而逐日神庙在其中推波助澜,那么古象王国与楚国的刀兵势必大起。   最要命的是,齐宁得到教主密音指点,当众击败了法王座下第一弟子阿西达拉,如此一来,众人自然对齐宁的武功感到惊骇。   法王是大宗师,凡夫俗子自然不可能对法王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齐宁击败了阿西达拉,而且阿西达拉指出齐宁是天脉者,如此一来,在古象人看来,如果是一位天脉者对法王突下杀手,自然是可以对大宗师造成伤害。   齐宁被指为天脉者,却也同时让神庙众僧更加确信法王之死与齐宁脱不了干系。   便在此时,就听得一个冷漠的声音道:“聒噪鼠蚁,还留着做什么,还不动手杀了。”   这声音从众僧背后传来,众僧忙回头去看,只见到教主依然盘膝而坐,但是双目却已经睁开,脸上神色冷漠,众人心下一凛,虽然到现在为止众僧还无法确知教主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却都知道那定然是一个惹不起的大角色。   齐宁自然明白教主的意思,那是要自己出手将阿西达拉等人尽数杀死。   只是齐宁心中明白,虽然此刻被阿西达拉等人误会是杀害法王的凶手,但大宗师之死毕竟不是寻常之事,假以时日,这误会总是能够解开,至少不会因为法王之死导致两国刀兵相见,但是如果自己现在出手杀了阿西达拉这伙人,此等大事也必然不可能被遮掩过去,古象人终究会查出真相,那时候两国之间再无回旋余地。   齐宁轻轻咳嗽一声,向阿西达拉使了个眼色,那是示意阿西达拉赶紧带人离开。   阿西达拉何等精明,齐宁一个眼神过去,他自然明白了齐宁的意思,虽然他心下怀疑齐宁是否另有图谋,但眼下的局面,他自知不是齐宁敌手,微微一想,才轻声道:“下山!”   贡扎西等人虽有不甘,但也知道此时这边不占上风,两人搀扶起阿西达拉,其他人则是簇拥在阿西达拉身边。   阿西达拉瞥了教主一眼,教主却是盯着齐宁,阿西达拉再不犹豫,使了个眼色,众僧当下扶着阿西达拉迅速离开,教主却是看也没有看众僧一眼,只是直直盯着齐宁。   等到阿西达拉众人离开,教主才冷笑一声。   齐宁犹豫一下,终是走到教主身前,虽然知道眼前这人不再是当初的丑汉,但毕竟那段情分也并非说消失就消失,而且方才危难时刻,也幸亏这位大宗师出言指点,向教主一拱手,道:“方才多谢.....前辈指点!”   教主凝视齐宁,冷笑道:“你也不必谢我,若非你身有异脉,那是谁也救不了你。”   “教主知道晚辈的经脉异常?”齐宁忍不住问道。   教主并不解释如何知道齐宁身有异脉,只是道:“你的经脉也只能算是异脉,还谈不上是天脉者,两百年来,传说中的天脉者寥寥无几,有些人即使有天脉在身,却对自己一无所知,白白浪费,有些人虽然知晓自己身有天脉,可是如何利用也是一窍不通......!”微微一顿,才道:“这两百年来,可能是天脉者并且加以利用做出一番大事的,也只有一位而已。”   “一位?”齐宁大感兴趣,“是哪一位?”   “元斗宫的苍浩真人。”教主淡淡道:“此人留下来的只鳞片羽,证明此人很可能是天脉者.....!”   齐宁心下一凛,他对元斗宫的往事自然也是略有所知,晓得那苍浩真人是元斗宫的开山祖师,元斗宫在苍浩真人的手里,曾经是江湖上的泰斗,江湖各门各派都是拜伏在元斗宫之下,元斗宫亦曾是威风一时,依靠着苍浩真人所创的六大神技威震武林,只是随着苍浩真人的离世,元斗宫内斗顿起,一分为四,迅速衰落。   只是齐宁却没有想到,那元斗宫的创派祖师竟然是天脉者。   “那.....教主是否也是天脉者?”齐宁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脱口而问。   苍浩真人能够以天脉者的根基威震武林,那自然是一个极其了不得的人物,齐宁当初听到苍浩真人的事迹,便对此人心存敬畏。   今次他在困境之中,得到教主的指点,武道修为已经完全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其中的奥妙无穷,而这一切的根基,也是因为自己身有异脉。   他并非天脉者,只是接近天脉者便有如此强大的威力,而且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能够进入一个新的武道境界并且击败逐日神庙的大呼图克图,如果是真正的天脉者,威力自然是更为惊人。   也正因如此,齐宁忽然间想到,那几位大宗师能够突破时间肉身之境界,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武道巅峰,是否也是因为这些人都是天脉者?   教主闻言,却是发出怪笑声,目光移向盘坐在冰台之上的逐日法王,淡淡道:“若真的是天脉者,他也不会困在大雪山几十年寸步不离。”   逐日法王自然已经死去,飘雪落下来积在法王身上,让法王乍一看去宛若堆起来的雪人一般。   齐宁听得此言,却是微微一怔。   逐日法王常年居于大雪山之巅,几十年无法离开大雪山,他已经从西门无痕的口中得知,但到底是什么缘故,他却并不知道真相,此时听得教主之言,忍不住追问道:“教主,法王.....法王无法下山,与天脉者有什么干系?”   “正是因为没干系,所以他才无法下山。”教主淡淡道:“真正的天脉者,出生之时,经脉就异于常人,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异象,非人力所能为,也正因如此,不会受天脉所害。”   齐宁敏锐地从教主话中明白什么,想了一下才问道:“教主的意思是说,逐日法王无法下山,是因为.....他经脉的缘故?”   教主深吸一口气,道:“你为我护法,你放了他们下山,没有我,你走不出大雪山。”冷哼一声,加了一句道:“妇人之仁!”却是双手搭在膝上,闭上双目。   齐宁知晓教主和法王一战,法王既死,教主却也是受伤不轻,先前定然一直是在调理伤势,只不过中途被阿西达拉一干人打断,他伤势未复,自然是要继续调理。   教主显然对自己放走阿西达拉等人颇为不满,他当时没有阻止那些喇嘛离开,自然也是因为无力阻止。   齐宁寻思自己此时如果出手,未必没有机会击杀教主,只是自己与教主并无仇怨,又怎能对他下手?即使有仇隙,这时候出手,也是在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四周一片死寂,齐宁想到方才自己按照教主知道调动周边的天地之气,那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习武之人修炼内力,都是经过长期的吐纳积蓄,在丹田形成内劲为己所用,但方才自己却完全没有调用丹田内劲,而是按照教主所指导的方法,直接调用了身边的天地气息,诚如教主所言,天地之气生生不息,那可不是人体丹田内劲可以相提并论,而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教主与法王对决之际,天地色变,地动山摇,两位大宗师的对决却都是以天地之气为己用,说到底,就是一场对天地之气的争夺战,最终教主自然是稍胜一筹。   大雪山酷冷异常,寒风如刀,说也奇怪,距离教主越近,反倒是有一股暖意涌来,距离越远,那股暖意就逐渐消减,在这天地之间,教主就如同生起来的火堆一般,自身散发着一阵阵暖意,而教主身边的气息循环流动,形成暖洋洋的热浪将教主包裹在其中,齐宁却也明白,那正是教主利用周边的气息在自行疗伤。   齐宁暗想今次大雪山一行,却也是弄明白了大宗师的恐怖所在,这天下间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大宗师最恐怖的地方是能够操控天地之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宁感觉身上泛起一股寒意,他一直靠近在教主身边,教主身边那股流动的温暖空气让他先前一直都不必担心受寒意侵袭,此时突然寒意上涌,立刻发现那股在教主身边流动的气息消失,忙看向教主,却见教主双臂变化了姿势,先前两手都是搭在膝盖上,此时却是两手平抬在胸前,掌心朝天,浑身上下却是笼罩在氤氲之中。   齐宁有些诧异,不知道教主又是在搞什么名堂,随即见到教主右手竟然渐渐变了颜色,先前那只手颇有些黝黑,这时候明显泛红,正自奇怪,却见到教主猛地抬手过顶,一翻手,掌心朝下,竟是对着教主自己的脑袋拍了下去,齐宁大吃一惊,只以为教主这是自戕,失声道:“教主,你......!”   教主的速度却是奇快,齐宁刚刚叫出声,教主那一掌已经拍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第一二三四章 天火   教主抬掌自戕,齐宁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想要出手阻拦已是不及,惊骇之下,却见到教主身体微震,却并没有自己所想的脑浆四溅,微松了口气。   只见到教主本来黝黑的脸庞在一掌之后,迅速变红,不但是脸庞,便是脖子和双手等处也全都迅速变成赤红之色。   齐宁诧异万分,不知教主又是在搞什么名堂,这时候却感觉教主周边的空气忽然变得炙热起来,那股炙热迅速扩散,就宛若是在炎炎夏日之时,齐宁不自禁向后退了数步,很快就看到教主身边的坚冰竟然开始融化。   齐宁心下骇然,这时候的教主就似乎变成了火炉子,在他身边的冰块经过炙热温度的炙烤,迅速化冰为水,齐宁不知道教主意欲何为,而脚下的冰块也开始融化,他只能连续后退,与教主隔了三四十步之遥,这时候更是看得清晰,以教主为中心,四周坚冰融化,冰面也向下沉,没过多久,教主便坐在一大滩的积水之中。   寒风萧萧,而百年不化的坚冰竟然开始融化,齐宁惊骇之余,暗想难不成这位黑莲教主竟是想要将大雪山融化?   不过这也未免太过痴心妄想,大雪山绵延数百里,教主就算功力无边,也不可能将这巍峨连绵的大雪山融化。   可是能够操控天地气息的大宗师若真的做出什么骇然听闻不可思议的事情来,齐宁也并不感到奇怪。   好在片刻之后,坚冰融化蔓延的脚步停下来,教主全身笼罩在一层雾气之中,又过片刻,那些本已经融化为水的坚冰又开始凝结起来,本来先前教主四周的坚冰凹凸不平狼藉一片,但化水再次凝结之后,却是变得平整光滑,很快齐宁便发现,教主的身体竟然被坚冰包裹,腰部以下,全都已经被坚冰裹住。   风声呼呼,片刻之后,终是见到教主睁开眼睛,随即见到他缓缓起身来,那坚硬的冰块发出嘎嘎之声,裂开之后,教主不受任何束缚站起了身来。   齐宁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教主看向齐宁,眼中划过一丝奇异之色,淡淡问道:“你担心我死在这里?”   齐宁“啊”了一声,却忽然想到,教主方才的异状,确实是让他心中很为担忧,想了一下,才叹道:“也许我只是在担心另一个人。”   “哦?”   齐宁道:“教主回来了,但那个人.....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教主发出一声怪笑,仰首望着苍穹,片刻之后,将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逐日法王,逐日法王此刻已经完全被积雪所覆盖,成了一具雪人,教主缓步走过去,背负双手站在法王面前,良久之后,终于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几十年不曾下过大雪山?”   这当然是一个谜!   齐宁不自禁靠近几步,道:“听说逐日法王身上有伤。”   “龙山之约的存在,让这些怪物不敢轻启战端。”教主也不回头,背对齐宁道:“天地之间,能够让大宗师受伤的,只有大宗师,他从无与其他大宗师交过手,又如何能够受伤?”   “教主的意思是?”   “说他是受伤也可以,不过.....他的伤势却非人力所能造成。”教主平静道:“逐日法王体内有天火,如果是普通人,天火可以在瞬间便将其烧毁,逐日法王虽然功力深厚,利用天地气息压制体内的天火,但却必须要借助大雪山的极寒之气,如果他离开大雪山,就无法利用极寒之气压制体内的天火,一个不慎,便将灰飞烟灭。”   “天.....天火?”齐宁一怔:“那....那天火是什么东西?又.....又从何而来?”   “天火源自天地之气。”教主道:“你身有异脉,今次能够击败那喇嘛,便是用自身异脉牵动了天地之气,这天地之气有极寒极炎两种,初引天地之气倒也罢了,可是长年累月用身体经脉承受天地之气,日积月累,便会在体内存有极寒或是极炎之气,若是被这两股气息任意一种附于体内,便再难解脱。”   齐宁听得还有些迷糊,但却依稀明白,这似乎是进入大宗师境界的后患。   “能够掌握天地之气,任谁都不会停歇下来,定会突破到极致境界。”教主缓缓转过身,面庞冷峻,目光如刀:“达到极致境界,便是大宗师境界,而进入大宗师境界,躯体就回不了头,逐日法王达到大宗师境界,体内便附上了极炎之气,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无法走下大雪山,现在你明白了?”   齐宁这一瞬间终于明白过来。   之前许多谜团,在这一瞬间迎刃而解,逐日法王为何会千里迢迢派出座下弟子前往东齐与白云岛主交换幽寒珠,现在来看,当然是为了对付体内的极炎之气。   雪蚌在东海深处,本就是凉性之物,而幽寒珠在【佰草集】之中,位列寒药三宝之一,乃是极寒药性,逐日法王用天山雪莲交换幽寒珠,自然是想试一试幽寒珠能否消去体内的极炎之气。   毫无疑问,逐日法王自然用过天山雪莲来解极炎之气,但显然没有成功,对这位大宗师而言,极炎之气附于他体内,就宛若一把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如果无法将极炎之气从体内消除,终其一生就等若是被囚禁在大雪山之上,所以只要有一线希望,法王也都会倾尽全力解除这道枷锁。   天山雪莲没有成功,法王便想到了东海幽寒珠,是以这才派出贡扎西等人千里迢迢前往东齐,以天山雪莲交换幽寒珠。   而这也暴露出东海白云岛主的弱点。   教主既说大宗师体内必有一道掣肘的气息,那么白云岛主体内自然也少不了。   这时候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哲卜丹巴泄露白云岛主也有伤在身,齐宁那时候一直想不通大宗师为何会受伤,此时才明白真正的缘由。   既然白云岛主愿意用幽寒珠与发往交换天山雪莲,自也说明白云岛主体内亦有与法王同样的极炎之气。   白云岛主远居白云岛,没有大雪山的极寒气息压制体内的极炎之气,甚至能够离岛,由此亦可见白云岛主体内的极炎之气还没有法王这般严重,又或者说白云岛主的功力高于法王,以其他方法压制了体内的极炎之气。   若非教主今日所言,齐宁又如何想到大宗师竟然都有难以言说的苦衷。   他忍不住想到,既然法王和岛主都有极炎之气附于体内,那么剑神北宫连城和北边的北堂幻夜体内又是否也同样是极炎之气?   眼前这位黑莲教主,同样是大宗师,其他人无法避免的困境,教主当然也无法避免。   “今日过后,你是否还要继续以天地之气为己用,就全凭你自己的抉择。”教主缓缓道:“适可而止,自然是难能可贵,可是日后你若为追求武道巅峰而陷入绝境,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齐宁心下苦笑,心想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武道路径,自今而后会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境界,他内心深处为此甚至颇为兴奋,可是片刻之间,教主却是一桶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   他很清楚,以教主所教授的方法,再加上自己的异脉,要进入一个全新的武道境界并非难事,可如果真得去追求巅峰武道,那么大宗师所遭遇的困境自己必然也难以避免。   “他们都有弱点在身,那么......!”齐宁微一沉吟,本想询问教主体内是否也有极炎之气,但话说到一半,却想到这毕竟是不可告人的隐秘,教主今日能够开诚布公说出来已经是很为难得,自己若是询问对方的弱点,就是在有些太过了。   教主却已经猜到齐宁心思,冷哼一声,道:“你是想问我体内是否也有极炎之气?”   “这.....!”   教主淡淡道:“我体内是极寒之气,当年武道修为进入大宗师境界,便饱受极寒之气的折磨,好在我的运气确实不错,找到了一套失传已久的武学,一旦极寒之气侵袭身体,那套武功施展出来,便可以让周身炽热,可以抵御极寒之气。”微顿了顿,才道:“方才你自然也已经看到了!”   齐宁心下一震,猛地想到了炎阳神掌。   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之时,齐宁在一处极为隐秘的山洞之内得到了一套诡异的武学,正是那炎阳神掌,炎阳神掌威力惊人,齐宁初学之时,若非体内有那股寒冰真气保护,早已经被炎阳神掌的威力自噬其身,他一直奇怪那炎阳神掌究竟是何人留下,这时候谜团终于解开,那处密室,自然是教主极寒之气发作之时独处之地。   “那套武功若是换作普通人,定会全身焚毁而亡。”教主平静道:“所以如果有人得到了那套武功,还是就此止手,莫要有朝一日反受其害。”   齐宁心下又是苦笑,暗想原来炎阳神掌是教主疗伤所用,自己当初还如获至宝,教主此时这般说,竟似乎是意有所指,竟似乎已经发现自己修炼过炎阳神掌,所以出言提醒。 第一二三五章 铁甲阵   巍峨绵延的大雪山并不会因为法王的过世而有所改变。   大宗师固然是人间最为恐怖的存在,但是在天地之间,依然是一颗尘埃,法王在世的时候可以掌控数百里大雪山甚至是整个古象王国,但死后却也只是大雪山一座不起眼的冰雕。   寒风迎面而来,齐宁虽然用大氅裹着身体,但刺骨的寒意还是从缝隙中渗透进来。   他很想立刻下山,但此刻却是身不由己。   本以为教主既然击败了法王,应该很快就会下山,但出人意料的是,教主却吩咐齐宁跟随他往大雪山更深处去。   没有任何解释,齐宁也无法反抗教主的吩咐,在大宗师面前说不,那实在需要过人的勇气,最无奈的是,就算真的说了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齐宁是个聪明人,所以也不去多问。   那件已经脱毛的黑色大氅依然裹在教主的身上,在积雪之中,教主行走却如履平地,齐宁不知道此人到底要走向何方,但渐渐却感觉到,教主对大雪山的路径似乎并不陌生,身处大雪山上,很容易就会迷失道路,可是教主脚步坚定,在这雪山深处越走越远。   走了整整两天,齐宁已经是体力匮乏,教主却似乎越来越有精神,他的体力宛若用之不竭。   齐宁无可奈何,整座大雪山时风时雪,齐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辰,忽见到前面不远的教主忽然停下脚步,齐宁正自奇怪,却见到教主忽然间一鹤冲天,竟然拔地而起,还没等齐宁反应过来,教主就如同纸屑飘在空中,附在边上的山壁上。   齐宁知道教主这时候当然不是要给自己表演轻功,正想看明白教主所为何故,教主却已经如同黑色鹰隼般轻飘飘落了下来,右手一扬,一只白色物事向齐宁飞来,齐宁心下一凛,探手抓住,入手冰凉,仔细一看,却是一朵白色的花朵,这时候已经听到教主道:“这是天山雪莲,可遇不可求,你即刻服下。”   齐宁大是惊讶,仔细一看,见到那花朵晶莹剔透,这才知道竟是珍贵至极的天山雪莲。   齐宁当然知道天山雪莲之珍贵,可是教主对这雪莲却是毫无兴趣,随意就丢给了自己,这天山雪莲刚刚采摘下来,新鲜至极,齐宁知道这宝物难觅,既然教主相赠,他也不客气,张口边吃,入口冰冷至极,教主也不停步,继续前行,齐宁跟在身后,边走边吃,心想将天山雪莲当做零食一般食用,普天之下恐怕也不多见。   那雪莲入腹之后,却也是冰冷,若非知道这是世间罕见的宝物,齐宁还真不愿意在这酷寒之下食用。   雪莲入肚之后,齐宁很快便感觉四肢百骸一阵清爽,本来十分疲乏,那清爽气血一流转,浑身上下竟是再无半点疲惫之感,似乎每一处毛细孔都有力量爆发出来,脚下的速度顿时也快了起来。   一朵天山雪莲食用完,齐宁甚至也不觉得气候有多寒冷。   没过多久,便感觉丹田之内那股寒冰真气忽然间反应起来,正在贪婪地将经脉之中那股清爽气息向丹田之内汲取过去,这种感觉竟然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齐宁感觉灵台清明,浑身上下有着前所未有的通透之感。   教主一句话也不多解释,天色渐暗,忽见教主走到一处断崖边停下了脚步,齐宁走到教主身边,俯瞰下去,见到断崖之下是深深的雪谷,雪谷被一层厚厚积雪覆盖,高低不平,左右两边的山壁也都是参差不齐,不是其他山壁那般平整。   教主背负双手,低头俯瞰雪谷,始终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教主却忽然间跪倒在地,显得虔诚而恭敬,脑袋贴在雪面上。   齐宁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忽见到教主身体微微颤动,他更是诧异,探头再次向雪谷瞧过去,除了那皑皑白雪,看不到任何东西。   教主身为五大宗师之一,性情孤高,齐宁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位大人物,怎地会在这断崖跪伏在地,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受得起大宗师一跪?   他不敢吭声,教主跪地不起,天色黑下来,教主依然是一动不动。   齐宁百思不得其解,本以为教主很快便会起来,却不料这一跪竟然是整整一夜,齐宁几次想伸手去拉教主,终是没敢伸手,他甚至怀疑教主是不是就此死去。   直到黎明时分,教主终于抬起头,望向天幕,喃喃道:“该做我自己的事了。”站起身来,竟是一言不发,转身回返。   齐宁等教主走出十来步远,这才缓过神,急忙跟上前去,实在忍不住问道:“教主,你.....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为何.....?”   教主赫然停步,也不回头,只是冷声道:“该知道的你会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一句话,从现在开始,你跟在我身边,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齐宁张大嘴,教主却不废话,继续前行。   齐宁却是心下一沉,追上去道:“你.....你让我一直跟着你?这.....这怎么能成,我自己还有许多事情,我.....!”   他话没说完,却感觉一股劲气迎面而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股劲气狠狠撞在齐宁身上,齐宁身体向后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他感觉身体就像是散了架一般难受,胸腔憋闷难受,挣扎坐起,却见黑影一闪,教主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居高临下用刀锋一般的眼睛盯着自己,声音更是冷酷异常:“我只说一次,我没问话,你不用多话,我能杀逐日,自然能杀你。”   齐宁顿时感觉一股寒意袭遍全身。   教主转身便走,齐宁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先前教主传授自己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而且赠送天山雪莲,齐宁对他已经颇有好感,孰知此人说变就变,转瞬之间,却成了最为恐怖的存在。   齐宁苦笑摇头,暗想若是遇上其他的状况,或智或力都可以摆脱困境,唯独面对这些怪物般的大宗师,自己实在是没有半点法子。   即使是在夜里,教主在雪山中也依然是如履平地,齐宁服用了天山雪莲,体力和精力并不匮乏,远远跟在教主身后。   如此走了整整三天,依然是从上山的那条路径下山,中途齐宁找到了西门无痕的遗体,背负下山,这日黄昏快到山脚,齐宁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下山之后要去哪里?”   教主不回头,也不回话。   眼见便要下山,这古象国境内本来气候颇为寒冷,但是经过大雪山的洗礼,到山脚处齐宁却感觉气候温暖的很,他居高俯瞰,心下却是一凛,显出惊骇之色。   却只见到入口处,竟是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少说也有数百之众,其中有身着僧衣的神庙喇嘛,却还有无数身着皮甲的古象兵士,顿时就明白,阿西达拉下山之后,竟然是召集了人马,在出口布阵,瞧那阵势,竟是要阻止教主下山。   齐宁皱起眉头,他居高俯瞰,自然看得清楚,对方竟然布下了十几道人墙,甲胄森严,最前面几道都是巨大的盾牌手,后面几排则是弓箭手,这些兵士个个都是人高马大孔武有力,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精兵。   齐宁知道大宗师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可是此刻面对近千人马,是否能够冲过去,他实在没有底。   教主脚步未停,连速度也没有慢下来,近千铁甲在他面前,他却视若无物。   “大雪山很久没有迎候客人。”从铁甲阵中传出声音:“此番有大宗师大驾光临,还请大宗师进我神庙,贫僧也好尽地主之谊。”却正是阿西达拉的声音。   齐宁知道法王被杀,逐日神庙定然是不甘心,只是没有想到阿西达拉竟然在此摆下如此大的阵势。   阿西达拉在大雪山上不知教主身份,但此刻显然已经知道教主乃是一位大宗师。   阿西达拉身为神庙的大呼图克图,而且是逐日法王座下首徒,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大宗师的恐怖,但他依然在此布阵,与大宗师正面为敌,显然也是希望做最后一搏,眼看着法王被害,神庙却放任凶手安然离去,若是传扬出去,逐日神庙在古象王国当然也就无法生存下去。   齐宁正自寻思教主是不是要退回山上,另寻下山的道路,却猛地感觉身体一紧,一股吸力竟是将他扯向了教主那边,齐宁大吃一惊,却又无力反抗,只等到自己距离教主三四步之遥,那股吸力才消失,而教主依然没有停步,顺着石级一步步向下行,这时候距离铁甲阵最前面的那一道盾墙不过十来步之遥,随即听到铁甲阵中有人一身厉喝,弓箭手都已经是拉弓放箭,嗖嗖嗖之声大作,数百支利箭如同蝗虫一般飞到空中,又倾泻而下,直往教主和齐宁身上袭来。   齐宁赫然变色,箭矢如雨下,也便在此时,齐宁却分明感觉到四周的空气扭曲起来,那些如同雨点般落下来的箭矢在扭曲的空气之中,瞬间便碎成了粉末。 第一二三六章 蝼蚁   蝗虫一般从天而降的箭矢被扭曲的空气撕扯成碎末,而教主却是一步未停,保持原来的速度,闲庭闲步。   齐宁也已经发现,在自己和教主四周,竟有一股甚至可以用肉眼看到的波纹,形成一个气罩,更像是一个保护膜,将自己和教主笼罩其中,箭矢触碰到那波纹,便即化成粉末。   箭矢未歇,而教主已经领着齐宁下了石级,据最近的古象盾牌兵不过几步之遥,教主终于停了一下,但很快抬步继续前行,盾牌兵齐齐呼喝,盾牌连成盾牌,形成一道铁壁,这些古象盾牌兵清一色都是人高马大身材魁梧,齐宁甚至怀疑即使是用战马冲锋过去,也未必能够冲开缺口。   可便在此时,却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响起,跟随在教主身后的他很快就看到,那些盾牌兵连人带着盾牌,瞬间也都撕裂开来,血雾弥漫,残肢就如同爆炸一般四散溅开。   教主背负双手,每前进一步,身前的古象兵便纷纷碎裂开来。   齐宁心下大是骇然,这时候却已经知道,环绕在两人四周的波纹不但可以起到保护作用,而且任何触碰到波纹的物事,都会被瞬间撕裂,那股波纹当然是教主操控的天地之气,人之渺小,在天地之间,不堪一击。   我为刀蛆,人为鱼肉。   教主没有伸出一根手指,便即在铁甲阵中破开了缺口,后面又冲过来一群长枪兵,枪尖如林,都是挺枪向教主刺过来,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近教主三步之遥,那群古象兵士就如同扑向烈火的飞蛾,但凡靠近过来,连人带甲瞬间就被撕裂,教主所过之处,边上全都是残肢,地面上就如同泼溅下来的血水一般,骇人无比。   只是那群古象兵士却是英勇异常,虽然转瞬之间便有数十人裂成碎片,却依然从四周冲出大批的兵士,刀枪齐出,却也都是无一幸免。   齐宁看在眼里,脸色泛白。   他看过死人,也亲手杀过人,但是这样的杀人之法,这样的死亡方式,实在是前所未见。   恐怖!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当初丐帮帮主向百影为何会说大宗师是一群怪物般的存在,眼前那骇人的场面,终于让他知道,大宗师确确实实就是怪物,一位大宗师一旦出手,凡间世人根本就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教主闲庭信步已经走到铁甲阵中央,他走过的道路,就是一条用鲜血浸染的血路。   十多名神庙的喇嘛飞身扑过来,结果与那些古象兵并无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群亡魂而已。   终于,无论是古象兵士还是神庙喇嘛终于都向后退去,虽然依旧挺枪持刀,虽然依旧有无数弓箭手将箭矢对准了教主,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再妄动。   握着长枪的手本来结实有力,但此刻却都已经瑟瑟发抖,齐宁清晰地看到四周众人脸上那惊恐的表情,也从那些人的眼眸中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也许所有人都已经发现,他们要对付的敌人,似乎并不是人类,那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再敢靠近教主身边三步之遥,教主每前进一步,众人便惊恐地向四周退开。   阿西达拉面色惨白,盯着教主,嘴唇颤动,终是吐出几个字:“大.....宗师......!”   他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就宛若是对血海深仇的世代仇敌发出的诅咒一般,或许他也明白,大宗师的存在,本就是对这世间的诅咒。   教主走向阿西达拉,阿西达拉竟似乎定住一般,身体动也不动,簇拥在他身边的贡扎西等人近似乎也变成了雕塑,眼睁睁地看着教主走向阿西达拉,没有任何人敢护卫在阿西达拉身前。   教主距离阿西达拉几步之遥,齐宁正担心教主的劲气会将阿西达拉也撕成碎片,但直到教主走到阿西达拉面前,阿西达拉也依然是完好无损,齐宁微松口气,这时候才发现环绕在四周的波纹已经消失。   “逐日是我的故人。”教主盯着阿西达拉的眼睛,声音波澜不惊:“他死了,我总要送他一些东西。”   阿西达拉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教主,嘴唇微动,终是没有说出话。   教主抬头望向远方,在不远处,便是恢弘的逐日神庙,他平静道:“这座神庙是为他所建,既然他已经死了,这座神庙自然也要随他而去。”   “你.....什么意思?”阿西达拉终于道。   教主没有解释,只是道:“前面带路。”   阿西达拉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一句话,他虽然在古象国地位崇高,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杀之权,可是在大宗师面前,此时他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志,转过身,双手合十,向着前方的逐日神庙走去,教主跟在他身后,而四周顿时响起一阵躁动,近千兵将依旧是团团将教主围在当中。   这显然是一支精兵,训练有素,后队变前队,乍一看去,倒像是押送着教主和齐宁前往神庙。   在队伍后方,一地鲜血残肢。   逐日神庙是古象王国的圣地,如今的古象国君,是法王亲手扶持起来,古象国君能够顺利坐上王位,逐日神庙出力不少,在古象人的心中,逐日法王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而逐日神庙就是代表着法王的意志,阿西达拉这些神庙喇嘛对古象王国传出的讯号,就代表着法王的意思。   当年逐日神庙代替无法离开大雪山的法王向古象王国传达了国君人选,虽然权力的更迭必定会损伤到许多人的利益,但是没有谁敢忤逆法王的意思。   正因为如此,古象国君对法王自然是感恩戴德。   他对法王的感激,化为对逐日神庙的恩赐,这位国君当然知道,只要神庙不倒,他的王位就稳若泰山。   古象人视神庙为圣地,只要古象国的百姓对神庙心存敬畏,那么他的王权自然无虞,是以多年来他从不在意在神庙扩建上花费巨资,当年小小一座祭祀的庙宇,在付出无数人力和财力之后,逐日神庙早已经成为整个古象王国最庞大最恢宏的建筑,至少在古象王看来,神庙越是雄伟壮观,那么百姓对神庙的敬畏之心也就越甚。   齐宁看着宏伟的逐日神庙,心知这座神庙虽然雄伟壮观,但神庙下面,每一寸都浸染着故乡百姓的鲜血。   “既然是为你们的法王所修建的神庙,自然要跟随他一同进入地下。”教主神色平静,淡淡道:“放一把火,将这座神庙送给你们的法王吧。”   此言一出,阿西达拉身躯一震,法王身边的贡扎西等人也都是骇然变色。   “这是奉王命所建,没有王的命令,岂能焚毁?”阿西达拉肃然道:“谁也不能动神庙一砖一瓦.....!”他话声未落,教主已经抬起一只手,阿西达拉竟是被生生吸到教主面前,教主一只手抓住阿西达拉的脖子,四周惊呼声起,金戈声顿起,贡扎西却已经举起手,用古象语大喝数声,古象兵士围成一圈,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阿西达拉在古象王国的地位虽然无法与法王相提并论,但其威望甚至超过古象王,在古象王国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此时却被教主控制在手,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大呼图克图的生死已经完全掌控在教主手中,谁敢轻举妄动?而且古象人已经亲眼见识过教主的恐怖,即使近千人一拥而上,依然不可能救下阿西达拉,无非是在这神庙之前增加更多的尸首而已。   “王?”教主唇角泛起一丝轻蔑,盯着阿西达拉,一字一句道:“烧死你的王!”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位大宗师神通广大,他这话若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自然是荒谬透顶,可是教主亲口说出来,那却一定可以做得到。   如果这位大宗师真的杀性大起,将古象王关进神庙烧死,古象王国和楚国的仇那将是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毕竟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跟在教主身边,自己身为大楚帝国的护国公,这笔账古象人不找大宗师算,自然要算在自己头上,若果真如此,古象出兵西北必将成为现实。   他背脊冒出冷汗,阿西达拉亦是同样瞳孔收缩。   阿西达拉当然知道教主不是在危言耸听,古象王国境内,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大宗师的实力。   天地间一片死寂,教主缓缓松开手,阿西达拉后退两步,脸色惨白,这位在古象王国呼风唤雨的大呼图克图,或许这一生中从没有现在这般无奈,即使他一挥手,四周近千精锐便会一拥而上,但此时此刻,他却知道自己才是真正陷入绝境的那个人。   贡扎西等人都看着阿西达拉。   他们对阿西达拉当然是敬畏无比,也都知道这时候的阿西达拉已经陷入了难以抉择的地步。   逐日神庙是古象圣地,是古象人精神寄托所在,一旦阿西达拉下令烧毁逐日神庙,那么古象人的信仰瞬间崩塌,而逐日神庙这一股势力在古象王国也将再无存留下去的可能。   可是如果这一把火不丢向神庙,古象的王就可能真的会被大宗师活活烧死。   阿西达拉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片刻之后,缓缓转身,向贡扎西众人吩咐道:“放火!” 第一二三七章 冬雪   西川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而这一场雪是从西陲的朝雾岭开始。   连续三天的雪,让朝雾岭笼罩在积雪之中,皑皑白雪掩盖了莲花峰那座黝黑石殿的色泽,虽然早有黑莲教众将黑石殿周围的积雪扫干净,但这座石殿本身却还是被白雪裹住。   黑石殿曾经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黑莲教一直在西陲,并没有向东扩张势力,所以除了西川有一部分江湖人士知道黑莲教的存在,实际上黑莲教在整个江湖上一直都不是什么如雷贯耳的教派。   只不过神侯府统领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之后,黑莲教便名声大噪,而黑石殿也自然为江湖所知。   那一战两败俱伤,八帮十六派固然死伤不少,而黑莲教也是元气大伤。   好在最终在齐宁的主持下,双方都妥协了一步,毒使秋千易随同齐宁进京,而且黑莲教也保证过不再向八帮十六派寻仇,八帮十六派最终还是从朝雾岭撤走。   当初秋千易为了保住黑莲教,甘愿前往京城,这也让黑莲教上下对这位毒使心存感激,自那一战之后,黑莲教也确实信守承诺,非但没有派人去寻仇,而且约束教众不得向东边扩展,实际上经过那一战之后,黑莲教最需要做的便是休养生息,是以黑莲教众也都是各守其职,并无惹是生非。   虽然黑莲教与八帮十六派化干戈为玉帛,但出卖黑莲教的色使段清尘却是黑莲教绝不可放过的人物,那一战过后,毒使秋千易亲自担下了找寻段清尘的任务。   而段清尘藏匿在建邺京城,被小妖女阿瑙找到了踪迹,最终段清尘却是死在了齐宁手中,尸首却是被秋千易带回了朝雾岭。   黑莲教教规森严,段清尘即使是死,也依然得到了极为严峻的惩罚,在秋千易的主持下,黑莲教召集了教众,当众将段清尘的尸首挫骨扬灰,只不过黑莲教也因此欠下了齐宁一个大大的人情。   齐宁和秋千易自然是有交易,段清尘的尸首交给黑莲教,而秋千易也与朝廷合作,暗中找寻影鹤山庄庄主陆商鹤的下落。   其实用不着朝廷的指示,黑莲教本身也是视陆商鹤为不可不除的仇敌。   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陆商鹤与段清尘私下勾结,出力最多,对黑莲教造成的伤害也是最大,本来黑莲教与齐宁有言在先,不得寻仇,但对于陆商鹤这个人,齐宁开了口子,黑莲教自然是求之不得。   那座影鹤山庄虽然人去屋空,就连夙影夫人也下落不明,但自始至终却一直在黑莲教的监视之下,而毒使秋千易更是亲自在西川各地找寻陆商鹤的下落。   秋千易虽然性格乖戾,但却是一个信守承诺之人,他答应为齐宁找寻陆商鹤的踪迹,便不曾放松此事,至若陆商鹤出现在东海,秋千易并无得到消息,自然也不知道陆商鹤早就离开西川。   秋千易有事在身,色使段清尘叛教被挫骨扬灰,医使黎西公早年就已经脱离了黑莲教,黑莲教四大圣使之中,便只剩下鬼使洛无影坐镇总坛。   外人不知黑莲教的底细,但黑莲教核心教众却都知道,虽然教主武功出神入化,但近些年来却闭关练功,很少在人前露面,除了教主极为亲信的圣使,多年来并无他人能再见到教主圣颜,而教中事务,一直以来也都是由洛无影和段清尘二人处理,相较而言,洛无影在教中威望高过段清尘,也就成了近些年黑莲教实际上的主事人。   如今段清尘叛教被杀,朝雾岭也就只能由洛无影一人撑着。   一些底层的教众看到今时黑莲教已经现出一些衰败之像,再追忆当年圣教辉煌之时,心头不由唏嘘。   当年教主创下黑莲教,招揽奇人异士,太阴玄阳两大长老都是惊才绝艳之辈,而四圣使也都是独当一面的厉害角色,教内人才济济,在西陲自成一系,甚至一度在私下里得到不少苗人的敬畏,那时节当真是威风凛凛,若非因为苗家七十二洞信奉大巫,一直将大巫视为苗家人的信仰,而教主也不希望与大巫发生冲突,只怕黑莲教早就控制了整个西川,独霸一方。   玄阳长老叛教逃离,玄阳一系教众几乎被铲除一空,太阴长老下山追拿玄阳,却也是一去不返,最终有人送来随身兵器,自也是死在了外面。   四大圣使之中,因为当年清除玄阳长老一系,医使黎西公愤然脱离了圣教,而色使段清尘又步了玄阳长老的后尘,叛教被杀,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之时,不少精锐尽皆战死,损失惨重,当年在西陲盛极一时的黑莲教如今却是虚弱无比,想当初教主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是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让黑莲教对西陲拥有了控制权,如今圣教受创,再想回到当年的鼎盛,却也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   但是教众深信,只要教主在,圣教终有一日会东山再起。   也正因如此,黑莲教上下依然是井然有序,朝雾岭方圆数十里地,都是掌控在黑莲教的手中,这片区域的苗民耕作狩猎,并不需要向官府缴纳赋税,赋税直接由黑莲教收取,这也是黑莲教重要的收入来源,而地方官府也知道这里都是黑莲教的地盘,并不过来招惹。   鬼使洛无影出身花苗,当年俯首在教主膝下,固然是因为心中敬畏教主,但最重要的原因,却也是想要振兴苗人大业。   普通教众都知道黑莲教的存在是为了保护苗人的利益,但只有想洛无影这样的核心人物,才知道当年教主创立黑莲教的初衷,本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将苗家七十二洞收归教下,在西川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苗人的国度,为此教主当年却也是积极筹备,虽然教主并不愿意和大巫正面发生冲突,亦不想强制性地将七十二洞收归旗下,但却还是将势力向苗家七十二洞扩张。   最直接的方法,便是从苗家七十二洞之中挑选出堪用之才,利用各种方法让其加入教中,等到时机成熟,便可以利用这些人回到各自的洞内,由黑莲教在背后撑腰,夺取洞主之位,黑莲教自然不会直接出面与大巫为敌,但却利用这一手蚕食七十二洞的控制权,这当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事情。   玄阳太阴二长老和四圣使却也都不是莽撞之人,知道教主武功虽强,但如果以强硬手段控制七十二洞,非但不能让七十二洞心悦诚服归顺,反而会导致苗家人对黑莲教的痛恨,教主的方法虽然耗时极长,但却是最合适的方法。   实际上黑莲教利用这种方法之后,已经控制了苗家数洞,这几洞主要是分布在朝雾岭周边地带,相比起大巫,这几洞对黑莲教更为亲密,只是这一切并不大张旗鼓,是以知道内情的苗人并不多。   多年前黑莲教一直是利用这样的手段逐步扩张,可是那一场内乱,却打乱了黑莲教的计划,玄阳长老叛教出逃,黑莲教内部一番清洗,自那以后,教主就似乎失去了继续扩张的计划,极少在人前显身,也因此黑莲教近些年来只能是偏安一隅,并没有继续向东扩张。   黑莲教有数百教众,分布在朝雾岭各处,经过上次大战之后,黑莲教重修了朝雾岭的各处关卡,而且加派人手守卫,除此之外,巡逻的力度也大大加强,虽然和朝廷达成了协议,但洛无影知道黑莲教的前途并不能只是寄托在一份协议之上,谁也不能保证有朝一日神侯府会带人卷土重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为务实的道路。   虽然两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但教众并没有怠慢巡逻,朝雾岭有十几支队伍在各自负责的区域内仔细巡查每一处,每一队有八人,轮流执勤。   踩在积雪之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最前面的小队首领缠着花头巾,而后面的教众却都是缠着黑头巾,队伍前后有序,俱都是腰佩弯刀,各人也都是将手按在刀柄上,随时戒备。   这是山谷中的一条狭长石道,两边是山壁,冬日里巡逻之时,经过这样的山道反而是最为舒服的事情,因为两边山壁挡住了寒风,不必经受如刀割般的寒风侵袭。   眼见得便要走出山口,前面的小头领忽地瞧见前方不远处一件东西从天而降,黑乎乎的如同石头从山上落下来,他微吃了一惊,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众人停步,听到“噗”的一声,那件物事就落在前方不远处。   头领皱起眉头,山上偶尔有落石,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只是前面那物事看上去并不像是石头,那物事一团漆黑,落在山道上,在白雪的映衬下,异常显眼。   头领忍不住抬起头,他身后教众也是不自禁向上看,当仰起头看到两边的山壁,所有的人都是大惊失色,那头领瞳孔收缩,后退两步,面上显出骇然之色,嘴唇颤动,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快.....快禀报鬼使.....!” 第一二三八章 复仇   洛无影这一生经过的凶险不在少数,见过的惊悚场面也并不少,当年黑莲教初建,西陲大小势力也十分众多,这朝雾岭便曾是一处势力的地盘,黑莲教只用了半年的时间,便将西陲大小势力一扫而尽,独霸西陲,这其中洛无影立下了汗马功劳,手上亦是沾满了鲜血。   他也曾有恐惧的时候,但强大的心理往往让他很快便克服恐惧。   可是看到两边山壁的景象,洛无影的胸腔竟然泛起一种欲要呕吐的感觉。   两边山壁往上十数米处,在那些凸起的尖石上,挂着残肢断腿,就如同被野兽撕扯过的尸首,众多的残肢断腿挂在尖石上,十几颗脑袋亦是悬挂在尖石顶端,跟在洛无影身后为数不多的教众都已经是脸色惨白,瞳孔之中显出骇然惊惧之色。   巡逻队发现了山壁上骇人的惨状,立刻派人禀报了洛无影,巡逻头领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让人守住了山道两边,不让人进入,以免此处的事情泄露出去,引起教众的恐慌。   朝雾岭是黑莲教的根基之地,而这处山道距离莲花峰并不远,属于朝雾岭腹地,也是黑莲教最为戒备之地,每日里都有人巡逻此处。   可是毫无征兆之中,在此处竟然出现如此可怖的景象,当然是骇人听闻。   黑莲教自创建以来,朝雾岭就如同铜墙铁壁一般,无人敢涉足其中,除了神侯府带领八帮十六派攻入过朝雾岭一次,二十多年来,朝雾岭再无遭受过外敌侵袭。   能够躲过重重守卫,潜入到此处,而且悄无声息之中杀害十数名黑莲教众,更是让他们的尸首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对黑莲教众来说,当然是了不得的事情。   谁有胆子在朝雾岭擅杀黑莲教众?   谁又有能耐潜入朝雾岭杀人于无声无息之中?   来敌杀害教众之后,并没有藏匿尸首,而是挂在山壁之上,这里每天都有巡逻队经过,势必要发现这些尸首,是以对方的行为当然是向黑莲教示威。   教众一个个心下骇然,洛无影脸色冷峻,他当然知道对方既然如此做,当然不只是为了杀死区区十多名黑莲教众。   一阵寒意竟是从洛无影背脊升起。   “是.....神侯府?”那头领在洛无影身后充满着怨怒道:“他们又.....又杀过来了!”   洛无影赫然回头,盯着那头领,他目光如刀,那头领被洛无影这样一瞧,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去,洛无影虽然盯着那头领,但目光深邃,却似乎神思天外,片刻之后,才摇头道:“不是神侯府,神侯府的实力不足以单独对付我们,自然需要召集八帮十六派的人马,但八帮十六派分散各处,要将这些人尽数召集,不可能一点风声也没有。”冷冷一笑,继续道:“而且八帮十六派上次损失惨重,即使神侯府真的出尔反尔要再对圣教下手,八帮十六派却未必会遵从号令。”   教众都知道洛无影言之有理,可是一时却根本想不出有谁敢与黑莲教为敌。   西陲的敌对势力早已经被黑莲教铲除干净,黑莲教独霸西陲,而且黑莲教一直没有向东扩张,与中原武林其实并无太大的深仇大恨,更加上齐宁从中周旋,短时间内八帮十六派也不可能与黑莲教为难。   “让人收.....!”洛无影话一出口,便即停住。   他本是想让手下将山壁上的尸首收拢掩埋,可是立刻想到,那些尸首悬挂在山壁中间,要将这些尸首全都收起来,却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想了一下,才改口道:“派人守住两边,莫让人进来。”   手下教众知道洛无影的意思,行礼称是。   洛无影回到黑石殿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殿内一片死寂,他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倒了一杯水,正想着喝水润润喉咙,可是杯口刚碰上嘴唇,洛无影却感觉背后一股寒意升起,全身顿时凝固不动,脸色也变得冷峻起来,双眸斜视,片刻之后,洛无影猛然一转身,速度宛若闪电,手臂一掷,那茶杯已经直飞出去。   “呛!”   茶杯撞在墙壁上,四分五裂,洛无影双目如刀,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   他皱起眉头,方才那一瞬间,他却是敏锐地感觉到身后传来轻轻的呼吸,虽然呼吸几不可闻,但鬼使洛无影戒心极强,而且功力不弱,自是能够察觉出来,他陡然回身,注力于手上,本是想借自己极快的速度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却落空,身后并无人影。   洛无影四下里瞧了瞧,屋内点着油灯,屋子不大,油灯火光照亮着整间屋子,而且屋内陈设简单,四周一目了然。   他摇了摇头,重新坐下,将杯中水一饮而尽。   便在此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鬼使......!”声音竟是异常的慌乱,虽然那人还没说出什么事情,洛无影却是心下一沉,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身形一闪,已经闪身出门,见到两名花头巾的教众站在门外,神色惊恐。   “鬼使,出.....出大事了!”一名教众道:“外面.....!”   洛无影不等他说完,身形如鬼魅般闪动,他速度奇快,出了黑石殿,只见到七八名教众都已经拔出刀来,护在殿门外,听到脚步声,教众回头看到洛无影,俱都行礼,洛无影目光却已经落在黑石殿外,只见到殿门外不远处的雪地之上,一字排开八颗脑袋,这些脑袋显然是刚刚被摘下不久,地上的积雪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且几颗脑袋头上的头巾都没有取下来。   洛无影心下骇然,但却不动声色,四下里看了看,冷笑道:“既然来了,无论恩怨,圣教接着就是,不需要藏头露尾。”声音远远传开,教众本来心下颇有些惊恐,但见到洛无影功力深厚,又想到敌人便是在强大,有鬼使坐镇,而且神候还有教主,倒也不用对敌人太过畏惧。   见得无人回应,洛无影淡淡道:“将他们都安葬了。”微顿了顿,才道:“令长骨和天罗速来见我。”也不多言,径自返身回到殿内。   长骨和天罗都是黑莲教骨干,亦是洛无影手下的心腹干将。   当年黑莲教四圣使俱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在玄阳长老叛教之前,黑莲教教众直接由四圣使统领,每位圣使麾下俱有数百之众,长骨和天罗二人便是当年洛无影的嫡系部下,多年来一直对洛无影忠心不二,如今朝雾岭的实际主事人就是洛无影,所以长骨和天罗二人也都是身兼重任,俱是教内的实权人物。   夜色笼罩整座朝雾岭,长骨和天罗二人来到黑石殿之时,洛无影正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显得心神不宁,看到两人到来,洛无影才停下步子,示意长骨关上门。   二人行了一礼,洛无影开门见山道:“知道我为何找你们过来?”   两人都是微微点头,山壁悬挂的残尸虽然不被外人知晓,但这两人都是洛无影心腹,发生此等大事,自然是迅速得到了消息,黑石殿外那八颗首级,两人自然也已经清楚,长骨身形瘦长,道:“鬼使,属下已经看到山壁上的尸首,那些兄弟武功算不得多高明,要杀死他们并不难,将他们碎尸也不难,可是要将尸首挂在山壁上,那.....绝非易事。”   天罗也颔首道:“对方能够无声无息潜入朝雾岭,杀害兄弟们的时候,那些兄弟甚至没有放出任何求救讯号,对方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出手极快,根本不给他们求救的机会......!”双眉紧锁:“鬼使,属下实在想不出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苗疆境内,没有此等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有人与咱们为敌。”长骨神色冷峻:“对方出手凶狠,手段残忍,倒像是.....倒像是和咱们圣教有不共戴天之仇。”   “圣教并无涉足中原,与八帮十六派没有深仇大恨。”天罗缓缓道:“当年教主创下圣教,苗疆内的仇敌都已经被咱们铲除干净.....!”   洛无影微微颔首,想了一下,才道:“我找你们过来,一是要弄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此外则是要想出应对的办法。”   “是否要禀报教主?”长骨忽然道。   洛无影摇头道:“教主一直在闭关,他修炼神功,在大功告成之前,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教主。”   天罗道:“鬼使,属下想到一个人,但.....却觉得可能性并不大。”   “谁?”   天罗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玄阳长老!”   洛无影眼角微跳,长骨也是一怔,天罗已经道:“玄阳对朝雾岭的地形异常熟悉,而且因为当年叛教逃亡,对圣教自然是心存怨恨,这一次......是否就是他回来报复?”   洛无影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沉吟片刻,才道:“你觉得是他回来了?”   “玄阳叛逃之后,太阴长老亲自追拿,可惜.....!”天罗顿了一下,才道:“可惜连太阴长老也为他所害,此人虽然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已经死了,也许.....也许多年来他一直都在准备着回到圣教复仇。”   长骨为洛无影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洛无影,洛无影接过之后,才道:“如果真的是他回来了,倒也真不容易对付。”饮了一口茶水,若有所思。 第一二三九章 叛徒   天罗犹豫了一下,才道:“鬼使,是否要请其他几位圣使返回朝雾岭?玄阳当年的武功就已经十分了得,教内除了教主,便是太阴长老也不能胜他,今次他回来报仇,武功定然是比当年更上一层楼,若是.....!”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显,分明是说如果只有洛无影一人坐镇在朝雾岭,未必是玄阳的敌手。   洛无影冷笑一声,淡淡道:“当年他叛教而逃,若是真的回来,便是自投罗网,我们又何必怕他?他在教内的党羽当年就已经清理干净,本使倒不相信凭他一人就能够将朝雾岭搅得天翻地覆。”握起拳头,赫然起身,还没站稳,脚下一阵虚浮,头重脚轻,差点软倒下去,他心知不明,还没来得及多想,身侧却已经是劲风忽起,斜眼瞧过去,只见到长骨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双目狠辣,已经是朝着自己直刺过来。   洛无影大吃一惊,他万没有想到长骨会对他突然出手,拼力闪躲,猛地感觉腰间一阵刺疼,天罗却似乎已经算准了他闪躲的位置,手中也是一把匕首刺出,正刺中在洛无影腰眼。   洛无影大吼一声,探手拍出,拍在天罗肩头,天罗身体直飞出去,长骨却已经趁机上来,匕首没入到洛无影背脊。   长骨显然知道洛无影的厉害,刺中之后,足下向后一蹬,手上带着匕首从洛无影背脊拔出,向后掠出。   洛无影两处伤口都是被匕首狠狠刺入,剧痛钻心。   长骨和天罗跟随他多年,对他唯命是从,而且一直以来对他也是忠心耿耿,洛无影从无想过这两人会背叛自己,更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对自己下手。   这两人都是教内数一数二的好手,出手狠辣果断,两人同时出手,自然是事先早就计划好。   最要命的是他起身之时,脚下虚浮,明显是中毒的迹象,鬼使洛无影轻声功夫异常了得,放眼整个黑莲教,他的轻功自然是位居首位,可是一旦中毒,便根本无法施展那鬼魅般的轻功,是以才被二人得手。   天罗被洛无影一掌拍中,重重落在地上,但却迅速起身,自然是伤势不重,洛无影一只手按在桌子上,稳住身体,这时候只觉得眼前发花,头重脚轻,随时都要倒下去。   “你们......!”洛无影两处伤口鲜血直流,却并不去管,握住拳头,厉声道:“为什么?”   洛无影虽然已经受伤,但长骨二人对他兀自颇为忌惮,一左一右将洛无影夹在中间,两人对视一眼,长骨才叹道:“鬼使不要怪我们,我们只是想要你的人头而已。”   “人头?”洛无影忍住身体上的剧疼,冷笑道:“你们叛教,可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天罗冷声道:“叛教?鬼使,到底是谁叛教,你比我们更清楚,我们跟随你多年,并不想动手,你自尽吧。”   洛无影冷声道:“当年若非本使,你二人焉能有今日?本使对你们提拔有加,这些年来,也从无亏待你们的地方,你们恩将仇报,竟敢加害本使.....!”   “鬼使对我二人的恩情,我二人并无忘记。”天罗道:“可是鬼使应该记得入教的誓言,无论是谁要加入圣教,必须要对圣教忠心耿耿,谁若是叛教,人人得而诛之,我们效忠的是圣教,而不是鬼使,若是鬼使叛教,我们自然也要与你势不两立。”   洛无影厉声道:“你们偷袭本使,竟然还在此颠倒是非,本使......!”他话声未落,身形却陡然间鬼魅般掠开,长骨微微变色,失声道:“小心!”话声未落,便见到眼前一道黑影扑来,想也不想,持着匕首向那黑影直刺过去,眼见得匕首便要刺入那黑影身体,却忽地感觉手腕一紧,心下一凛,心知不妙,随即听到“嘎吱”一声,手腕剧痛钻心,却是在一瞬间被洛无影折断了手腕,手中的匕首已然被洛无影夺了过去。   长骨想要后撤,却感觉喉间寒气袭来,欲要闪躲已是不及,洛无影出手如电,那匕首已经直刺入长骨的咽喉,从咽喉处没入,后脖子透出。   洛无影拼尽最后气力杀死长骨,这时候眼前一片发黑,脚下踉跄,虚弱无力,顿时软倒坐在了地上,他知晓长骨虽死,但天罗尚在,自己眼下已经无力抵挡天罗,只能拼力叫道:“有刺客!”只盼外面有人听到,闯进来相救。   天罗见得洛无影受伤之下兀自击杀长骨,心下却也是一寒,连退数步,握紧手中匕首,等见到长骨倒地,洛无影也一屁股坐下,这才微松口气。   “鬼使忘记了,这里是你的禁室,没有你的吩咐,无论谁听到任何动静也不敢进来。”天罗握紧手中刃,冷笑道:“你还想着有人来救你?”   洛无影勉强抬起头,他素来谨慎小心,但长骨实为他亲信,多少年来对他如狗一般忠实,他又岂能想到长骨会在倒茶的时候做了手脚,心中懊恼,但此时反倒冷静下来,冷声道:“天罗,你是否被神侯府买通?”   天罗不屑道:“神侯府便是给我金山银山,也休想让我背叛圣教。”   “如此说来,你对圣教还心存忠诚?”洛无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你说本使对圣教不忠,若是你当真能说出缘故来,我非但不怪你,这颗人头送你也成。”   天罗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做的事情,又何需我来说?”   “若我当真背叛了圣教,为何你们会今日才动手?”洛无影道:“是了,教内那么多兄弟被人所害,是否就是你和长骨在背后下的毒手?”   天罗立刻道:“我为何要残害本教兄弟?当然不是我们。”   “不是你们,那你们也定然和凶手是同党。”洛无影厉声道:“你知道谁是凶手,对不对?”   天罗微一沉默,洛无影冷笑道:“你与外敌勾结,残害本教兄弟,嘿嘿,当年玄阳何其了得,背弃圣教之后,也只能亡命天涯,你自问比玄阳还要厉害?今日你能杀我,可是毒使和教主知道此事,你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必然会被抓到,到时候挫骨扬灰,你.....!”   “玄阳?”天罗发出一声怪笑:“我来问你,玄阳长老对教主一直忠心耿耿,他为人宽厚,为圣教立下了汗马功劳,为何会突然反叛?玄阳长老反叛,事先没有任何人知晓,等他失踪之后,教内便宣布他是叛徒,而且将他的心腹亲信全都诛杀,玄阳长老甚至没有亲口在教内辩驳。”   洛无影冷声道:“你莫忘记,当年追杀玄阳余党,你双手也是沾满鲜血,若有疑问,当年为何不说,今日反倒要以此来为难?”   “当年你们都说玄阳长老是叛徒,而且他不见踪迹,谁敢说他不是?”天罗道:“他突然失踪,下落不明,我倒怀疑当年你们就已经杀了他。”   “杀了他?”   “玄阳太阴二位长老在教内平起平坐,教主经常闭关修炼,教内事务要交给长老。”天罗道:“玄阳长老与人交好,在教内威望比之太阴长老还要高,教众对玄阳长老俱都服气,可是除了医使之外,另外三位圣使与太阴长老交好,你们担心玄阳长老势力渐大,所以联手除掉玄阳长老,是也不是?”   洛无影叹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不仅仅是我,教内不少人都是这样想,只是谁都不敢说出来而已。”天罗道:“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当年你们谋害玄阳长老,便是叛教,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洛无影怪笑一声,坐在地上,一时也起不来身,道:“你莫忘记,当年是教主亲口说玄阳叛教,难不成你连教主的话也不相信?”   “教主......!”天罗目光锐利,反问道:“我问你,玄阳长老叛教之前,我们还能时常见到教主,可是为何那次事情之后,教内除了你们几位圣使,为何便无人再见到?”   洛无影皱眉道:“教主时常出现,你说没见到?”   “可是教主后来出现,一直都是戴着面具。”天罗道:“有人说是教主修炼神功,面部生变,所以要以面具遮掩。”顿了一顿,冷哼一声道:“只是这事儿也当真凑巧,教主那么多年都没有变故,为何偏偏是在玄阳长老叛教之后才发生变故?”他上前一步,盯着洛无影,沉声道:“那当真是教主?”   洛无影脸上变色,厉声道:“你说什么?尽管怀疑教主。”   “如果那真是教主,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的时候,为何不见教主显身?”天罗握紧手中匕首:“圣教乃是教主一手所创,视若性命,圣教有难,他为何置之不问?教主是大宗师,他若出面,莫说八帮十六派,就算是楚国朝廷发兵来攻,圣教又有何足惧?”刃锋指向洛无影,冷声道:“你若是不能说明白,我自然要去你的脑袋。”   洛无影抬起头,一阵刺耳的笑声:“天罗,圣教大事,何时轮到你来动问?你若怀疑教主,大可以随我现在去见他,让教主亲口对你说明白。” 第一二四零章 八伏之罚   天罗上前一步,问道:“教主在何处?”   洛无影身体一震,似乎想到什么,骤然大笑起来,天罗微怒道:“你笑什么?”   “我明白了。”洛无影笑道:“你们是在找寻教主。是了,朝雾岭蔓延数十里,可以容身之地多如牛毛,教主闭关练功,自然是在最为隐秘之处,你们想知道教主的下落,可是在这茫茫大山之中,想要找到教主又谈何容易。”神色一冷,厉声道:“天罗,是谁让你打探教主的下落。”   他话声刚落,就听到一阵大笑声响起,声震四野,洛无影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胸腹间气血翻滚,说不出的难受,骇然之间,听到轰隆一声响,边上的墙壁竟然破开一个大洞,他吃惊之下,只见到一人竟是从墙上的窟窿缓步走进来,那人身披黑氅,身材魁梧,头戴着一顶皮帽,径自到了屋内,看也不看洛无影,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洛无影皱起眉头,却见天罗已经是后退一步,跪倒在地,洛无影诧异间,就听那人淡淡道:“齐宁,你进来!”   洛无影更是骇然,看向那大窟窿,随即见到一人进了屋内,那人竟是穿着皮袄,头戴皮帽,洛无影却是一眼认出,正是齐宁。   “锦衣.....候!”洛无影失声道。   齐宁看了洛无影一眼,神色凝重,向洛无影微微点头,道:“鬼使,许久不见。”   洛无影赫然扭头,看向那黑氅人,迎面便是凌厉的目光盯着自己的眼睛,与那眼睛相接,洛无影浑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见那人半张脸满是翻起的肉瘤,异常可怖,而另一张脸的肌肤也是黝黑粗糙,但其人的目光却是犀利无比。   “你是.....!”洛无影张了张嘴,瞳孔收缩,终是吐出两个字:“教主!”   黑氅人自然是黑莲教主无疑。   黑莲教主在大雪山击败逐日法王,更是一把火烧了逐日神庙,随即带着齐宁一路折返回西川。   齐宁在神庙自然见到了洪门道,也没有时间详细解释,只是将西门无痕的遗体交给了洪门道,令他带回建邺,他知道面对黑莲教主自己根本无力抵抗,黑莲教主杀人不眨眼,当时若是在抗拒,洪门道只怕也要葬身在教主手里,他只能随着教主一路东行,途中自然是不止一日,来到了西川。   教主盯着洛无影,淡淡道:“原来你还认得我?”   洛无影挣扎了一下,想要站起,但药性未消,无法起身,却是惨然一笑,道:“你既然回来了,也就无需多言,要杀要剐,尽管动手就是。”   教主却是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洛无影道:“当年的事情,与教中兄弟无关,你也不必为难他们。”   教主却是抬起手,五指半屈,陡然间手腕猛力一扭,便听到洛无影“啊”的一声惨叫,齐宁却是看到洛无影的右腿随着教主的动作一个旋转,又听到“嘎吱”声响,却是教主隔空已经扭断了洛无影一条腿。   齐宁急道:“教主,你.....!”   “本教之事,容不得他人多嘴。”教主冷声道,又向天罗道:“你做的很好,是否要本座赏你些什么?”   洛无影这时候自是明白,天罗长骨二人对自己出手,却正是教主在背后指使。   这二人在教内多年,自然是见过教主的真容,今次教主出现在他们面前,虽然脸上狰狞可怖,面容变了不少,但眉目尚在,二人自然还是能够认出来。   教主在黑莲教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教内上下,自然无人敢违抗教主之令,教主吩咐二人对洛无影下手,二人终究不敢违抗。   天罗听得教主动问,趴伏在地,恭敬道:“小人不敢求赏,叛教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洛无影背叛圣教,小人....小人只恨没有早些识得他的面目,多年来被他驱使,小人罪该万死,恳求教主降罪。”   教主哈哈笑道:“你倒真是个明白人。本座问你,圣教是否都不知道这帮逆贼的所作所为?”   “回禀教主,这些逆贼狼狈为奸,相互庇护,教内弟兄都被他们所蒙蔽。”天罗额头贴着地面,声音恭敬无比:“虽然有人心下怀疑教内许多事大有蹊跷,可是没有证据在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教主冷哼一声,道:“如此说来,你们若是知道他们背叛圣教,就会对他们下手?”   “小人入教之时,立誓效忠圣教,效忠教主,但凡有人背叛圣教和教主,小人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与他不共戴天。”天罗声音肃然。   教主哈哈大笑,道:“本教的八伏之罚,应该还没有废弃吧?”   天罗身体一震,齐宁在旁一直没有作声,闻听此言,不知那八伏之罚是什么意思,听得天罗声音微颤道:“回禀.....回禀教主,八伏之罚并无.....并无废弃,叛教之徒,都要受八伏之罚......!”   “好!”教主道:“本教的刑罚,一直都是由段清尘执掌,段清尘既然不在,自今而后,你便取而代之,担任本教圣使。”   天罗急道:“小人....小人拜谢教主厚恩。”   “洛无影违背当年誓言,背叛圣教,当受八伏之罚。”教主淡淡道:“就由你来执法。”   洛无影却忽然笑起来,道:“当年我既然敢为了圣教对你下手,就没有想过后路,黑伏,莫说八伏之罚,就算是将圣教的刑罚俱都加于我身,我洛无影又有何惧?”   教主微微颔首,道:“你敢作敢当,本座当年任命你为圣使,也算是没有看错人。”   天罗却已经道:“教主,小人先去准备执法。”见教主点头,这才起身弯腰离开。   “洛无影,本座要杀你易如反掌,只不过本座很想知道,当年是谁策划了那一切?”教主目光冷峻:“本座当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本座?”   洛无影只是冷笑一声,闭上眼睛,并不说话。   教主眸中显出杀意,齐宁见教主微抬手,知道这位大宗师杀人不眨眼,立刻上前道:“教主,当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又向洛无影道:“鬼使,若是当年真的有什么误会,今日教主在这里,大家把话说清楚,说起来当年也都是自家兄弟,何必非要刀兵相见?”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宁心中自然是好奇不已。   他在大雪山之巅得知黑氅怪汉便是黑莲教主,当真是诧异不已,一直都想不通,黑莲教主身为天下五大宗师之一,又怎会落魄为四处流浪的乞丐,而且他之前记忆消失,那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来历,以大宗师之修为,实难想象他怎会落到那一步。   此番教主回到朝雾岭,大开杀戒,已经有几十条性命断送在教主之手,这固然是教主杀性十足,可是能够让一位大宗师对黑莲教的普通教众下如此狠手,亦可见教主对黑莲教是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教主不令他卷入教内之事,齐宁也知道国有国法教有教规,黑莲教内部的事情还真不是自己能卷入的,是以一直冷眼旁观,但此时他从支离破碎的对话之中,却已经隐隐明白,当年黑莲教发生玄阳长老叛教的变故,这中间却是大有蹊跷,而教主失忆流浪,很明显与洛无影有极大的干系。   只是洛无影不过是区区的黑莲毒使,虽然在教内地位不低,可是在教主面前,与蝼蚁无疑,以洛无影之能耐,又如何能让教主落的那般田地?   洛无影睁开眼睛,瞧了齐宁一眼,冷笑道:“锦衣候又怎会与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一起?此人心肠歹毒,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些,以免自受其害。”   齐宁更是诧异,暗想洛无影言辞之中对教主很是不敬,甚至称其为魔头,这却又是何故?   “魔头?”教主大笑道:“原来本座在你们的眼中是个大魔头,这倒是有趣。洛无影,今日本座给你机会,你且说说本座如何心肠歹毒?”   洛无影长叹一声,道:“黑伏,当年你做下的事情,莫非都忘记了?这朝雾岭有多少冤魂是拜你所赐,你心里应该清楚。”   教主微皱眉头,洛无影冷笑一声,道:“苗家七十二洞当年在苗疆自耕自足,不与人结怨,可是无论天下是否太平,苗家人却总是遭受其害。历代以来,苗家人都是仰他人之鼻息,受尽盘剥,一旦战乱,苗家人虽然想远离纷争,但最终却又无可奈何被卷入进去,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谁胜谁负,苗家人永远是输家,尸骨如山,留下多少孤儿寡母.....!”   齐宁心中叹了口气。   他自然明白,西川是兵家必争之地,争霸天下,西川是必不可少的一环,而生活在西川的苗家人想要成为世外桃源远离战争,几乎是不可能达成的愿望,各方势力在争夺西川的过程中,自然不可能忽视苗家人这一股庞大的势力,如此一来,无论是威逼利诱拉拢打压,终归是要将苗家人卷入其中。   若是天下太平,苗疆却又是物产丰饶,官府自然少不得向苗家人盘剥税赋,虽然苗家号称七十二洞,但这七十二洞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只要不对苗家人形成灭顶之灾,官府对苗家七十二洞分化瓦解的手段也素来有效,苗家七十二洞也很难形成一股直接与官府对抗的势力,只能默默忍受官府的盘剥。   “当年你创建圣教,立誓要保护苗家人不受外敌侵扰。”洛无影盯着黑伏的眼睛,缓缓道:“当年我们投身黑莲教,从无想过攻城略地,只是想着将圣教变得强大,成为保护苗家人的屏障,无论是战乱还是天下太平,谁都不得伤害苗家人,否则圣教便挺身而出,护卫苗家人的周全。”他微仰头,叹道:“这便是圣教立教之本,也是我等追随你遵从号令的缘故。” 第一二四一章 酷刑   黑莲教在西陲创立二十多年,自始至终却表现的极为低调,虽然黑伏乃是大宗师,有着巅峰武道修为,但黑莲教却从来没有向西川之外的地方扩张,在西川也只是低调地生存在西陲一隅。   齐宁知道江湖各大门派,无一不是为了光大门派,想要对江湖造成影响力甚至是控制力,特别是一些大门大派,势力扩张的更是惊人。   天下两大门派,丐帮弟子遍天下,其分舵不单遍布楚国境内,便是北汉东齐亦都有丐帮的分舵。   大光明寺作为佛宗之首,天下寺庙都以大光明寺为尊。   反观黑莲教,却是低调异常,而且天下五大宗师几乎都是超然世外,并不过问凡尘之事,虽然大雪山下有逐日神庙,那也并非逐日法王所建,只是古象王与阿西达拉这些人为了讨好法王所建。   唯有黑伏身为大宗师,却留在凡尘,创下了黑莲教。   齐宁今日终是明白,这黑莲教当年创教的目的,却是为了让苗家人摆脱受人摆布的命运,让苗家人不再受人欺辱,对苗家人来说,黑莲教创建的初衷,自然是让人钦佩,也正因为黑莲教是以守护为教义,自然不会对外扩张,行事素来低调。   教主道:“原来你还记得本教的教义。”   “我自然记得,可惜你忘记了。”洛无影笑道:“圣教在西川立下了根基,可是你却变得喜怒无常,教内兄弟的性命动辄便要葬送在你的手中,你可还记得那些年死在你手里的弟兄有多少?”   齐宁皱起眉头,暗想教主既然创下黑莲教,一教之尊,却为何要杀戮本教教众,这里面又有什么蹊跷?   教主眼角微微跳动,洛无影继续道:“不知你可还记得郎先生?”   教主略一沉吟,才道:“郎图?”   “原来你还记得他。”洛无影道:“郎先生是咱们苗人中少有的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他为人敦厚,与人为善,当年知道圣教为苗家人办事,毅然投奔到了圣教,教内的条文帮规都少不得他来操持,而且闲暇时还会教授大家读书习字,他与世无争,对你也是忠心耿耿,可你还记得他是怎么死的?”   教主嘴唇微动,却是并无说话。   “当年你性情喜怒无常,动辄杀人,大伙儿知道你是练功所致,时常会失去理智,都想帮你走出困境,可是你妄自尊大,并不将大家放在眼里,更不容许任何人对你指出哪怕一丝一毫的错误。”洛无影叹道:“教内人心惶惶,便是我洛无影,那时候也不敢在你面前多说一句话,只有郎先生明知道谏言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却还是在那次酒会上向你进言,他本也是看到你当时心情不错,所以耿直进言,谁知道......!”   教主冷笑道:“本座记得,他当着两位长老和四位圣使之面,说本座身体有恙,可能是练功所致,声称若是本座真的有什么难处,大家一起帮忙解决。”   洛无影道:“正是,他一番好意,竟然招来了杀身之祸,本来好好的酒会,你听得他所言,竟然.....竟然一掌劈杀了他,黑伏,这些年你可曾为此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黎西公在他之前向本座进言,本作就已经嘱咐过你们,谁敢对本座说三道四,本座绝不宽恕,有令在先,郎图竟然置若罔闻,还敢在酒会之上大放厥词,本座岂能容他?”   “原来到如今你还是这样想。”洛无影怪笑一声道:“既是如此,那么当年我就没有做错,若是让我再选一回,我还会.....!”他话声未落,教主手臂微抬,便在此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声音:“启禀教主,已经准备妥当,可以执行八伏之罚!”   教主淡淡道:“将他带下去!”   天罗领着四人从外面进来,几人都是向着教主跪倒在地,随即天罗又吩咐人将洛无影捆绑结实带了下去。   屋内顿时静下来,齐宁终于问道:“教主这次回来,还要杀多少人?”   教主并不理会,齐宁苦笑道:“黑莲教是你一手创建,难道如今你要亲手毁了他?”   教主依然不理会,起身走出门去,齐宁犹豫了一下,跟了出去。   黑石殿是黑莲教的圣殿,当年就是教主的居所,是以他对黑石殿自然是了若指掌,径自走到黑石殿大门外,黑石殿前边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延伸到尽头便是悬崖,此时在黑石殿外,却已经聚集了数十号人,见到教主从黑石殿内走出来,却都是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场地中央,几名教众正将洛无影绑在十字横木上,两根粗大的木桩交错成十字,齐宁看到此景,顿时哑然。   “教主驾临,还不跪下!”天罗大喝一声,在场教众面面相觑,见到天罗率先跪下去,教众终是零零散散跪了下去,却兀自还有少数人犹疑不定。   教主失踪多年,实际上在场教众真正见过教主真面目的并不多,如今教主面容大变,有些人心中还存疑虑。   天罗声称教主有令,洛无影背叛圣教,处以八伏之罚,在场诸多教众大是惊骇。   “你们几个为何不跪?”天罗目视几名教众,沉声道:“想要自弃圣教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一人壮着胆子上前两步道:“天罗,鬼使对圣教忠心耿耿,为圣教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你说鬼使背叛了圣教,又有何证据?”   “这是教主之令,难道你们要违抗教主之命?”天罗在黑莲教本就地位不是很低,再加上身后有教主撑腰,自然是底气十足,声音也是盛气凌人。   那人正色道:“教主之令,自然.....自然是不敢违抗。”瞥了教主一眼,见得教主衣衫偻烂十分邋遢,还真有些不相信那便是黑莲教主,看向洛无影,大声道:“鬼使,到底发生何事,你.....你和大家说明白,也好让大家知道是非曲直。”   其他人知道此人亦是洛无影手下心腹,天罗打着教主旗号令人绑了洛无影,这自然是引起众人的骚动,可是洛无影并不反抗,甚至没有下令众人解救,竟似乎默认了天罗所为,而且众人都知道天罗是洛无影的亲信,一时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此时见到那邋遢怪汉从黑石殿内走出来,便生疑心。   洛无影却是闭上眼睛,此刻他双手展开,四肢都被绑在木棍之上,一言不发。   教主冷眼旁观,亦是一声不吭,天罗却已经冷笑道:“看来你等是真的要背弃圣教了。”抬手指着那几人道:“叛教者死!”   那几人都略显慌张之色,都看向身前那人,身前那人一咬牙,沉声道:“教有教规,天罗,你拿不出证据来,便.....便不得对鬼使动手。”竟是冲上前去,似乎是要救下洛无影,只冲出两步,所有人便看到人头飞起,那人的身体兀自向前冲,可是项上人头却已经飞出,鲜血喷溅,尸身惯性往前跑了几步,终是扑倒在地。   四下里传出惊呼之声,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手。   齐宁在教主身后看得明白,心知这是教主杀人于无形,心中暗叹,那人敢在此种情势下为洛无影出头,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却在眨眼间首身分离。   天罗也是微微变色,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晓得是教主出手,往前一步,喝道:“你们当真想死吗?”   剩下那些人都是显出惊恐之色,这时候再不敢犹豫,都跪了下去,不敢抬头。   天罗这才吩咐手下人将十字木柱竖起,有人在后面扶着木柱,天罗微一沉吟,看了教主一眼,见到教主却是望向远方,似乎神思天外,终是一咬牙,沉声道:“洛无影归入圣教,入教之时发下了血誓,如今却违背当年的誓言,背叛圣教,受教主之令,处以八伏之罚。”一挥手,从边上走出来两个人,一人手中捧着一只黑色的木盒子,另一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手中却是领着一只大铁锤子。   齐宁不知道这帮人要如何对付洛无影,却见到捧着盒子那人走到木架边上,打开了木盒,魁梧大汉也走到洛无影身前,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到那木盒子里,竟是取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铁钉。   齐宁看到那粗大的铁钉,顿时意识到什么,微微变色,果然,只见到那大汉将钉子放置洛无影手腕处,随后举起锤子,低喝一声,铁锤狠狠敲在铁钉上,洛无影惨叫一声,那铁钉已经钉入进洛无影手腕之中,鲜血淋漓,在场不少人都是身体一颤,却都不敢抬头看一眼。   那大汉连订数下,将那根铁钉钉入到木头之中,洛无影便是毅力再强,但终归是血肉之躯,受此酷刑,又如何能忍受得住。   随后那大汉连续取出钉子,先后钉入两手手腕和两处肩胛骨,尔后又顶入洛无影两只膝盖和两处脚踝,一共是八根铁钉,在洛无影凄惨的叫声之中,俱都穿透洛无影血肉钉进了木头之内。   ------------- 第一二四二章 分崩离析   齐宁知道这是黑莲教的教规,自己本不该卷入其中,可是看到教主手段如此毒辣,忍不住上前道:“教主,你若觉得他有大罪,大可以一掌要了他性命,为何非要如此残酷?”   教主瞥了齐宁一眼,冷声道:“残酷?”   “不错。”齐宁正色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大宗师,武道修为超脱世俗,又何必如此折磨当年的部下?”   教主冷笑一声道:“本座当年既然创建黑莲教,也就没有远离尘世,莫将本座与北宫那几人相提并论。他们机缘巧合,各有所成,只想着自身的前程,本座是穷苦人出身,受过苦难,可不会丢下苗家人不顾。”背负双手,淡淡道:“圣教是苗家人的保护神,若是连圣教自己都没有规矩,放纵叛教之徒不管,又何以保护苗家人?”   齐宁微张嘴,他也不知道当年黑莲教到底发生何样的变故,一时也不好辩驳。   此时几名教众已经抬着那木桩到了悬崖边上,将那十字木桩竖在悬崖边,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洛无影面朝悬崖,浑身上下鲜血直流,齐宁看在眼中,心知这般折磨定是让洛无影痛苦不堪,所谓的八伏之罚没有伤到洛无影的要害,不能令洛无影立刻死去,如此只能看着他的鲜血慢慢流淌。   “教主,八伏之罚要撑上八天。”天罗拱手道:“八日之内,叛贼洛无影绝不会死去,等到八天之后,再将其处死。”   齐宁立时明白,洛无影却还要受八天这样的折磨,时辰不到,这帮人还不会让洛无影死去。   “八天.....!”教主遥望远方,淡淡道:“阴无极,本座等着你。”   齐宁就在教主身边,听他说到“阴无极”三字,微有些诧异,知道这“阴无极”定然是个人名,却不知道又是何方神圣。   黑莲教主当众对洛无影处以八伏之罚,消息自然是很快传遍整个朝雾岭,黑莲教上上下下数百之众顿时陷入混乱。   这对黑莲教来说当然是一件大事,教众们只知道教主近些年常年闭关,根本不为人所见,而洛无影一直深得教主信任,这些年一直代教主打理圣教,可是今次教主却突然对洛无影降下极为严酷的惩罚,这让教众惊骇之余,更是茫然不解。   但教内却有少部分人隐隐察觉到这次的事件很可能与多年前那场劫难有关。   教内有不少人亲历过当年玄阳长老叛教事变,那已经是七八年的事情,可是当时发生的许多事情,许多人却还是记忆犹新。   玄阳长老叛教出逃之后,圣教进行了一场血腥的清洗,玄阳长老手下近百人被处决,而且以往与玄阳长老交往密切的许多人也都遭受了灭顶之灾,那一场血腥的清洗在无声无息之中完成,异常残酷,却又是圣教天大的隐秘,事件发生过后,几位圣使很快便将一切都掩盖起来,并不让消息对外传扬。   这一次洛无影受罚,隶属于洛无影的嫡系教众便感觉大事不妙,当年血腥清洗的那一幕瞬间浮现在眼前,谁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不会是一场新的清洗。   就在洛无影被施以八伏之罚的当夜,洛无影手下的嫡系教众便开始偷偷从朝雾岭潜逃,教主似乎并无兴趣来阻拦这些人的离开,仅仅一夜,便有数十人逃离朝雾岭。   这帮人逃脱,自然引起了朝雾岭更大的恐慌。   天罗次日一早便胆战心惊将教众潜逃之事上禀教主,教主却根本不在乎,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第二天晚上,又有十数人逃离朝雾岭,天罗知道恐慌就如同瘟疫一般,只要蔓延开来,很快就会让朝雾岭陷入更大的动荡之中,是以派出自己手下教众扼守朝雾岭的紧要处,本是想要阻拦教众继续出逃,可是天罗自己本身就是洛无影的嫡系部下,天罗手底下的人也全都是洛无影的人,第三天晚上依然有人出逃,便是那些被分派扼守道路的教众也跟随出逃。   教主在朝雾岭大开杀戒,已经让教众恐惧不已,而洛无影身为圣教圣使,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教众骇然之余,内心却有不少对教主心存愤怒。   教有教规,黑莲教的教规素来森严,但凡有人触犯教规,自然要遭受到惩处。   以往哪怕是最底层的教众,若是触犯了教规,惩处之时,执刑之人也会将其所犯的过错宣布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尔后按照圣教刑罚进行惩处,可是这一次教主惩处洛无影如此重要人物,竟然只是丢下一个叛教的罪名,至若如何叛教,却根本不予说清楚,虽然教众对教主心存敬畏,但这般毫无理由杀人,还是让教众心下惊骇。   圣教之中,除了几位圣使和教内一些厉害角色是由教主当年亲自招揽,大部分教众实际上是由几位圣使招揽而来,更有一部分是主动投奔而来,这些教众自打进入圣教之后,虽然心中对教主敬畏有加,但教主却很少与他们在一起,而且教主也极少直接对他们发号施令,是以这群人与几位圣使的关系反倒是亲密许多。   教主如此冷酷,让教众心寒,又担心再次清洗,几天下来,竟是有上百人逃离朝雾岭。   天罗心知这般下去,黑莲教很快就会土崩瓦解,抓住了几人,当众斩杀,本是想以此震慑住教众,令他们不敢私逃,孰知这样一来,更让人心惊恐。   天罗最是担心那些私逃之众会将朝雾岭的事情传扬开去。   八帮十六派当初围剿朝雾岭,死伤甚众,虽然最终在齐宁的斡旋下,以朝廷的名义让双方罢兵息斗,但双方的梁子却已经深深结下,这一次黑莲教内部出现极大的动荡,亦可说是自创教以来最为虚弱的时候,天罗实在担心消息一旦传扬出去,会让仇家以为有机可趁,再次对朝雾岭发起攻势。   只是教主却对这些不闻不问,天罗两次向教主禀报教众私逃之事,教主一言不发,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   朝雾岭西北角有一处凸出的岩石,形似一根箭头突出在悬崖外,是以这里被称为箭崖。   立于箭崖居高俯瞰,连绵起伏的朝雾岭山脉尽收眼底。   教主立在箭崖前,背负双手,遥望着被皑皑白雪所覆盖的朝雾岭,神思天外,这几日教主时常来到此处,一站就是几个时辰。   教众大量私逃,跟在教主身边的齐宁对此自然是一清二楚,只是他当然不便多说一句话。   但他心里明白,教主下令对洛无影施以八伏之罚,不单让黑莲教众心生惊恐,而且会让他们觉得教主已经是倒行逆施,如此情势下,教众只会越走越多。   “教主究竟在等谁?”齐宁站在教主身后,终于叹了口气问道。   虽然教主在朝雾岭上并没有约束齐宁的行动,但齐宁知道若是教主不开口,自己根本走不出朝雾岭。   教主从古象几乎是挟持自己到了西川,而且在旁目睹了他的凶狠,齐宁不知道教主这到底是何意图,更不知道这杀人不眨眼的大宗师究竟要将自己困到什么时候。   洛无影依然在承受着八伏之罚,被绑在十字木柱上迎着寒风的侵袭,已经过了五天,洛无影早已经是奄奄一息,但却兀自还有一口气在。   教主要杀洛无影,实在是易如反掌,他却这般折磨洛无影,天罗等人或许以为这是依照教规来惩罚,但齐宁紧随在教主身侧,却已经看透了教主的用心。   教主背对齐宁,并无说话。   “黑莲教众对教主恐惧不已,教主下令惩处洛无影,却又没有对大家说明白洛无影到底犯了什么罪过,仅仅一个叛教的罪名,并不能让人信服。”齐宁道:“就算是官府惩罚犯人,也会将他的罪责审理的清楚,不会这般含含糊糊。”微微一顿,才道:“教主故意这样做,本就是料到了如此一来会有人从朝雾岭逃出去。”   教主淡淡道:“你很聪明。”   “不是我很聪明,而是教主的手腕很厉害。”齐宁道:“那些教众逃离了朝雾岭,朝雾岭的事情自然会传扬出去。教主武功高强,自然不担心会有仇敌趁虚而入,你的目的,是让那些人带话出去。”   “哦?”教主转过身来,盯着齐宁眼睛:“带话给谁?”   齐宁与教主目光对视,沉吟了片刻,才道:“教主说洛无影背叛黑莲教的时候,用的不只是你,而是你们,所以在教主的心里,背叛你的人当然不只是一个洛无影。”叹了口气:“教主身为黑莲教主,又是大宗师,仅凭洛无影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让教主......!”   教主并不言语,齐宁见他面不改色,才道:“洛无影他们背叛教主,如果我没有猜错,事情应该发生在玄阳长老叛教之时,实际上黑莲教那场变故并非所谓的玄阳长老叛教,而是有人联手背叛了教主,只不过那几人知道教主是黑莲教的根源,一旦教众知道教主被害,不但教内立刻分崩离析,便是神侯府和其他江湖势力也可能会对黑莲教下手,所以他们掩饰了事情的真相,本来是一场针对教主的变故,最后对外宣称说是玄阳长老叛教。”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封锁严密,一直被掩饰下来,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第一二四三章 阴无极   教主不置可否,背负双手道:“说下去!”   “玄阳长老离开朝雾岭,想必确实是事实。”齐宁叹道:“只不过他的离开,并非是因为叛教,恰恰相反,黑莲教内,真正对教主忠心耿耿之人,正是那位玄阳长老,教主口中那些叛教之徒容不得玄阳留在朝雾岭,甚至觉得玄阳长老如果活着还要坏他们的大事,所以玄阳长老最终离开了朝雾岭,他究竟是逃走还是被人驱逐,我却不能确定了。”   教主怪笑道:“看来你对圣教之事知道的不少。”   “这样一来,便可以大致判断出教主口中的他们是谁。”齐宁道:“留在朝雾岭的人,自然都是背叛过教主的人,而离开黑莲教的,即使不是对教主忠心耿耿,但至少没有参与背叛教主之事。”   “哦?”教主笑道:“那你说圣教都有哪些叛逆之徒?”   “洛无影自然是首当其冲。”齐宁道:“他如今被教主折磨的生不如死,当年反叛教主当然是马前卒。除了他,毒使秋千易和色使段清尘当然也都在其中。”   “你是说本座手下的四圣使都在反叛本座?”教主目光深邃。   齐宁摇头道:“医使黎西公并不在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不清楚,不过黎西公应该没有参与那次叛乱。三大圣使联手,却依然不足以对教主形成威胁,所以真正的罪魁并非是这三个人,而是另有其人。”   教主目光如刀:“何人?”   “阴无极。”齐宁道:“教主这次回来,大开杀戒,让整个黑莲教人心惶惶,不少人暗中潜逃,这都是教主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将朝雾岭这边发生的事情让这些人知道,教主是在等这些人回来。”   教主目视齐宁,问道:“你认识阴无极?”   齐宁摇头道:“不认识,可是......我大概已经猜到那位阴无极是何方神圣。”   “神圣?”教主怪笑一声:“那等宵小之徒,当不得神圣二字。”   “是晚辈失言。”齐宁道:“据我所知,当年玄阳长老叛逃之后,黑莲教派出了太阴长老前往追拿,可是最终太阴长老非但没有抓回玄阳,黑莲教反而接到了太阴长老随身兵器,是以黑莲教都以为太阴长老已经被玄阳所杀。”将教主一直盯着自己,继续道:“当初知道这事儿,我并无多想,可是如今想起来,这件事情委实有些古怪。黑莲教两位长老,玄阳太阴平起平坐,这二人武功应该也是伯仲之间,就算正面相对,太阴也未必是玄阳的敌手,既然如此,黑莲教为何会派太阴长老去追拿玄阳?按理来说,该是派人打探出玄阳的行踪,尔后派出教内高手追拿。”   教主道:“或许是太阴想要立功。”   “玄阳叛乱,教内正是动荡之时,这种时候,稳住教内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玄阳走了,太阴身为唯一的长老,更应该留下来。”齐宁道:“可是他却急切地去追杀玄阳,而且是大海捞针般到处搜找,这是在于理不合。”微顿了顿,才继续道:“而且没过多久,太阴的随身兵器便被送了回来,这就更奇怪了,如果太阴真的被杀,送回尸首便是,为何要送兵器?据我所知,太阴和玄阳的交情虽然算不得十分亲厚,但也并不算太差,玄阳杀了太阴,将他的尸首交还回来,一来可以让太阴入土为安,二来也可以以此震慑黑莲教,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送回一件兵器,这其中自然是大有蹊跷。”   教主背负双手,只是看着齐宁,并不说话。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齐宁叹道:“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目的是为了证明一件事,又是为了掩饰一件事。”   “证明什么?”教主道:“掩饰什么?”   “证明太阴已经死了。”齐宁一字一句道:“掩饰太阴还没有死。”   “哦?”   齐宁淡淡一笑,道:“太阴其实根本没有被玄阳所杀,黑莲教所有人都知道太阴去追杀叛贼玄阳,这本就是故意让大家觉得太阴是死在玄阳手里,如此一来,天下就没有太阴长老的存在。”   教主道:“他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他为何要掩饰自己还活着?”   “为了教主。”齐宁叹道:“他们背叛教主,让教主失去记忆,而且流落天下,如此一来,黑莲教群龙无首,这对黑莲教来说当然是极为危险的事情。神侯府统领江湖各大门派,唯独没有插手西陲的黑莲教,可是我却知道在神侯府存有黑莲教的档案,所以神侯府并非对黑莲教不闻不问,只不过他们知道教主是位大宗师,不敢过来招惹而已。”   教主神色淡然,只听齐宁继续道:“所以黑莲教必须要有教主的存在,这是黑莲教存续下去的根本。”   教主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可惜那帮叛逆却并不懂。圣教是本座一手所创,所有人都可以不存在,但是没有本座,圣教便什么都不是。”   “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的时候,黑莲教主的行踪显现。”齐宁苦笑道:“当时我只以为那真的是黑莲教主,可是在大雪山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黑莲教主,我那时候终于明白,在朝雾岭出现的那位教主,是有人假冒。”看着教主眼睛道:“那位假冒的教主,如果我没有猜错,便是太阴长老,也就是教主口中的阴无极。”   在大雪山知道了教主身份后,齐宁就一直在整理关于黑莲教的脉络,在诸多细节的整合下,齐宁对当年的玄阳之变已经大概理清了其中的蹊跷。   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齐宁当初在迷花谷冰池之畔亲眼看到化身为青铜将军的西门无痕与黑莲教主交手,双方武道修为伯仲之间,这也让齐宁一度以为西门无痕的武功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   可是确知黑氅怪汉是真正的黑莲教主,更亲眼见识过大宗师的武道,齐宁才知道当初自己误认为的那位黑莲教主,与真正大宗师的实力还是相距甚远,而自己之前判断西门无痕的武功接近大宗师也只是被误导。   但有一点齐宁却十分确定,虽然西门无痕的武功比不得大宗师那般恐怖,可是比之黑莲教的几位圣使,那绝对是强出许多,黑莲教四圣使绝无一人的武道修为能够与西门无痕相提并论。   当日在冰池之畔与西门无痕交手之人,自然不可能是四圣使中的任何一位。   黑莲教之内,武功在四圣使之上的,就只能是真正的黑莲教主和玄阳太阴二位长老,教主的武功自然是西门无痕无法相及,而且当时黑氅怪汉远在建邺京城,所以当日在冰池之畔与西门无痕交手的那名高手,只能是玄阳太阴中的一位。   齐宁当年为了追上镖队救出小蝶,从会泽县城往建邺京城方向追赶,半道上却遭遇到九天楼的木郎君,为了躲避木郎君,失足落山,却机缘巧合进入一处洞穴之内,在那里面获得巧遇,不但得到了削铁如泥的宝刃,甚至得到了一套匪夷所思的逍遥行步法,当时并不知道那洞内的枯骨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后来却是透过各种线索证明,自己在洞穴内遇见的那具枯骨,大有可能便是黑莲教的玄阳长老。   玄阳长老逃离西川,知道黑莲教这帮人必不会轻易放过,是以隐藏在深山之中,不与世间接触,如此一来,黑莲教自然也是难觅其踪迹。   齐宁不确定玄阳是因何去世,但那山洞之内的遗骨必是玄阳无疑。   如此一来,冰池之畔与西门无痕教授之人就只能是太阴长老。   黑莲教教众所知道的消息,那是玄阳叛逃下落不明,太阴长老被玄阳所害,可事实上玄阳早已经过世,反倒是太阴虽然有随身兵器被送回朝雾岭,但却并不见此人的尸骨。   “太阴长老一直都没有死。”齐宁凝视着教主眼睛,缓缓道:“事实上教主离开之后,太阴长老就一直假冒黑莲教主。”   教主忽然怪笑道:“齐宁,你能想到这些,确实是很聪明。那你告诉我,阴无极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在何处,我又如何知道。”齐宁苦笑道。   教主目不斜视,盯着齐宁眼睛:“你对当年他们的所为猜的几乎不差,可见心思甚密,如果你是阴无极,这时候你会在什么地方?”   齐宁抬起头,遥望山峦,沉吟片刻,才道:“也许他就在朝雾岭。”   “哦?”教主淡淡道:“你是说,他现在就在朝雾岭?”   “其实教主心里清楚他就在朝雾岭。”望着群峦起伏的朝雾岭山脉,齐宁道:“教主本可以一掌便击毙洛无影,却降下八伏之罚,让他在悬崖边上经受折磨,我知道教主这并非只是为了报复,而是以此为手段,给阴无极看,你是想以此逼阴无极出现。”   “你觉得阴无极会出现?”   “不会。”齐宁摇头道:“如果阴无极真的要出现,这时候早就该出现了,已经过去了五天,没有阴无极的丝毫踪迹,只能证明此人并不在意洛无影的死活。”   教主道:“既然如此,我这般做岂不是白费心思?”   齐宁摇头道:“教主是大宗师,普天之下任何人在教主眼里都只是蝼蚁,教主无论要杀谁,都是易如反掌之事。”微微一顿,才苦笑道:“只不过教主这一次回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 第一二四四章 至阴之日   箭崖之上,齐宁和教主相对而立,一阵寒风袭来,两人都是一动未动。   “不是为了杀人?”教主似笑非笑道:“那本座又是为了什么?”   齐宁道:“取人性命对教主来说如同探囊取物,其实我猜想这些年来,阴无极那帮人如果知道教主没有死,一定会日夜心惊,唯恐教主会回来复仇。”想了一下,才道:“那帮人既然反叛教主,就一定不会留下后患,我想阴无极他们当年确实是想置教主于死地,可是不知为何,教主并没有死,只是失去了记忆。”   “如果本座这些年不是因为失去记忆,阴无极他们的尸骨早就化成灰烬了。”教主冷冷道。   齐宁点头道:“这我相信,若是教主避过了那次劫难,死里逃生,定然会立刻对那帮人进行报复,可是教主却失去了记忆,所以对他们的报复迟到了多年。可正是因为这多年的耽搁,或许然阴无极他们觉得教主早已经过世,否则以教主的性情,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教主冷哼一声道:“你很熟悉我的性情?”   “教主当年创建黑莲教,是为了保护苗家人,在自己发达之时不忘本源弱小,这是性情中人。”齐宁道:“这样的人,有恩必报,同样有仇也不会放过。”   教主冷然一笑。   “如果当年教主没有失去记忆,新恨在前,我想教主会立刻回到朝雾岭,将那帮反叛之人杀个一干二净。”齐宁道:“可是这么多年过去,那段仇怨萦绕在教主心头,教主反倒不会只是轻易杀死他们那般简单。”   教主笑道:“莫非你知道本座要做什么?”   “教主回到朝雾岭,先是诛杀了几十名黑莲教众,而且将这些尸首明示众人,这样做无非是让黑莲教上下心生恐惧。”齐宁道:“洛无影的武功在教主眼里不值一提,教主一根手指头便可以杀死洛无影,可是却先降服了天罗长骨二人,让这二人对洛无影突下杀手.....!”叹了口气道:“教主这样做,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只是要让洛无影尝尝被自己亲信之人出卖的滋味。”   教主道:“那两人追随洛无影多年,洛无影对这二人极其信任,他自然不会想到跟随他多年的心腹会对他下手。”   “就如同教主当年没有想到洛无影这帮人对你下手。”齐宁盯着教主眼睛问道。   教主眸中闪过杀意,终是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教主开创黑莲教基业,而且是大宗师的修为,在黑莲教就如同神祗一般的存在。”齐宁微皱眉道:“这帮人却为何要对教主下手?恕我直言......!”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教主却已经道:“我没有阻止你的时候,你但说无妨,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齐宁这才道:“教主,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洛无影他们绝不会出此下策,他们应该知道,一旦失手,注定就只有死路一条。”想了一下,才继续道:“教主的武功,我是亲眼所见,确实不是世间武者所能企及,在教主绝对的武道修为之下,他们挑战大宗师,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可是.....!”   “你是奇怪他们为何会得手?”教主道。   齐宁点头道:“正是。”心想当年背叛教主,自然是以太阴长老为首,太阴长老的武功与西门无痕在伯仲之间,而西门无痕在大宗师面前虽然说不上是不堪一击,却也是差距甚大,是以就算当年太阴长老集合数位高手之力,也不可能对教主形成任何威胁,既是如此,教主却为何会落得那般凄惨处境。   教主沉吟片刻,终于道:“我告诉过你,进入大宗师境界,武道修为虽然不可估量,可也有致命的弱点。”   齐宁立时想到,每一位大宗师在进入武道巅峰之后,因为操纵天地气息之故,日积月累之下,体内却是被极寒或是极炎之气所附着,这也是每一位大宗师梦魇般的存在。   “教主的意思是说,您......您在体内气息发作之时,被他们趁虚而入?”齐宁立刻意识到其中的关窍。   教主沉吟片刻,终是道:“修炼天地之气,便与天地阴阳相融合,体内的经脉与周边的阴阳之气息息相关。”微顿了顿,才继续道:“每年的七月十五,乃是至阴之日,子夜又是阴中之阴,到了那时,体内极寒之气便会放肆猖獗......!”说到这里,目中却是显出阴狠之色,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却已经恍然大悟。   教主的弱点是体内有极寒之气,而最为虚弱的时候,却正是七月十五,也便是说,当年的那场变故,正是发生在七月十五的时候。   “教主的弱点,难道......阴无极他们一清二楚?”齐宁皱眉问道。   这自然是齐宁想不通的地方。   大宗师身有弱点,几位大宗师互相之间当然是一清二楚,可是这般天大的秘密,大宗师当然不会对外泄露。   教主统领黑莲教上下,教内高手众多,所为防人之心不可无,教主自然不可能将自己的弱点告知任何一个人,更不可能将七月十五这个日子告诉别人。   今次教主将这秘密告诉自己,已经是让齐宁大感意外。   如果阴无极等人根本不知道教主的秘密,又怎会对教主起反叛心思,如果不知道七月十五这个日子是教主最为虚弱时刻,他们又怎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   齐宁隐隐觉得这其中另有蹊跷。   教主眼角微微抽动,目光深邃,似乎已经神游天外,齐宁没有打扰,却知道自己这一问显然让教主陷入了回忆之中。   齐宁看着教主神游天外的样子,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当年的变故,是否连教主也不清楚整件事情?   齐宁初见到教主的时候,教主已经失忆,宛若怪物,当时那副景象,至少说明教主已经流落很久很久,齐宁可以确定,教主失忆正是在那次事件中发生。   也便是说,当夜发生变故之后,教主便已经失去了之前的记忆,直到在大雪山恢复了记忆,这中间已经过去了数年之久,教主或许能够回忆起当日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可却未必知道那帮人为何会知道在哪个日子出手。   正在此时,齐宁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去,却只见到天罗正往这边过来,距离一小段距离,便已经跪倒在地,恭敬道:“教主,黎西公来了!”   教主似乎没有听到,齐宁却是脸色微变,上前两步,道:“你.....说什么?”   齐宁一直跟随在教主身边,天罗也摸不清楚齐宁和教主到底是什么关系,对齐宁也不敢失了礼数,向齐宁拱手道:“回禀侯爷,医使黎西公回来了!”   齐宁心下一紧,却是没有想到黎西公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知道因为当年变故,教主对黑莲教上下充满了愤恨,他不能确知黎西公当年在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可是教主杀人不眨眼,特别是对黑莲教的人更是下手狠辣无情,若是黎西公稍有闪失,那条性命便要断送在教主手中。   医使黎西公杏林高手,医术高明,而且宅心仁厚,济世救人,且不说黎西公与唐诺渊源深厚,便是当初黎西公出手救下依芙,已经是让齐宁欠了他一份大大的人情,齐宁听得黎西公已经上了山,心中着实担忧。   “让他过来!”教主终于冷冷道。   天罗退下之后,齐宁忙道:“教主,当年黎西公应该没有参与其中。”   “哦?”教主道:“你又如何知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据我所知,当年那次变故之后,黎西公退出了黑莲教,宣称与黑莲教再无瓜葛,我想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所以不愿意与阴无极他们为伍,这才......!”   “一日是圣教的人,便是死了,也是圣教的鬼。”教主的声音波澜不惊:“他若说自己不是圣教的人,却敢擅自上山,闯入圣教之地,本座第一个杀的便是他。”   齐宁心下一凛,嘴唇微张,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黎西公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依然是一身粗布苗装,头上缠着一条紫色的头巾,腰间挂着一只酒葫芦,只不过脸上看起来略带疲惫之色,齐宁对这位老者心存尊敬,上前两步,向黎西公拱手行礼,黎西公只是微微一笑,这才看向教主,见到教主背对这边,双手负于身后站在箭崖边上,黎西公上前几步,依照黑莲教的礼数向教主行礼:“黎西公拜见教主!”   教主并没有回头,只是道:“你过来!”   黎西公犹豫一下,终究还是向教主走过去,距离教主三步之遥,齐宁一颗心紧绷,猛听得“噗”一声,随即看到黎西公的身体已经向后飞来,齐宁心下骇然,迅速上前,探手去接,一只手刚碰到黎西公的身体,便如同触电一般,整条手臂发麻,也便是这一瞬间,黎西公已经重重摔落在地上。 第一二四五章 只救不杀   教主突然对黎西公下手,齐宁心下骇然,唯恐教主再下杀手,一个闪身,已经护在黎西公身前,厉声道:“手下留情!”   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教主对抗,但黎西公既是唐诺的师傅,又曾经救过依芙的性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教主却已经转过身来,神色冷漠。   齐宁忽觉得一只手搭在自己肩头,扭过头去,看到黎西公已经起身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却是苍白一片,齐宁担心道:“前辈,您......!”   黎西公微摇摇头,示意齐宁不必多言,上前两步,再次跪倒在教主身前,恭敬道:“黎西公拜见教主!”   教主盯着黎西公小片刻,终于道:“你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属下知道。”黎西公道:“所以教主无论降下何样的惩处,属下都甘愿领受。”   “黎西公,你果然还是四圣使中最聪明的人。”教主声音冷然:“当年你没有和他们狼狈为奸,所以你自认为并非叛徒,是也不是?”   黎西公低着头,却是不敢说话。   “比起阴无极,你更让人厌恶。”教主冷冷道:“阴无极孤注一掷,带着那几个人对本座下手,至少敢于一搏,可是你心里对本座明明不满,却唯恐计划失利遭到本座的报复,不敢和他们联手卷入其中.....!”   黎西公低头道:“属下对教主忠心耿耿,绝不会与他们同流合污。”   “是吗?”教主怪笑一声:“既然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就该忠于本座。本座问你,当年他们偷袭本座,你是否知情?”   黎西公犹豫了一下,才道:“事发当时,属下并不知情,但事发过后,属下有所察觉,而且也知道了阴无极假冒教主,是以属下只能退出圣教,与他们划清界限。”   “划清界限?”教主冷视黎西公:“他们就那般轻易放你离开?”   黎西公沉默了一下,才终于道:“属下答应他们,退出圣教之后,不再过问圣教的任何事情。”   齐宁在后面听得清楚,当初他就知道黎西公退出黑莲教是大有蹊跷,今日终是确定,黎西公早就知道阴无极一伙人袭击教主,甚至知道阴无极后来更是假冒教主,黎西公对当年的内幕一清二楚,也因此黎西公与黑莲教划清界限,退出了黑莲教。   齐宁本也好奇为何黑莲教会轻易让黎西公退教,此时听得黎西公解释,也终是明白黎西公与黑莲教达成了协议。   黎西公的人品显然是得到阴无极等人的信任,他既说不再过问黑莲教之事,那自然是不会再卷入其中,也就不会对黑莲教形成任何的麻烦。   “你知道阴无极叛教篡位,却答应他不再过问圣教之事,退出了圣教。”教主神色阴鸷:“好一个黎西公,你对本座还真是忠心耿耿。”声音陡然冷厉起来:“你若真的对本座忠心耿耿,又知道那帮人都是谋逆之徒,岂不是应该和他们以死相拼,为圣教清理门户?”   齐宁心想那时候整个黑莲教都已经掌握在阴无极之手,四圣使之中,有三位都是阴无极的人,黎西公医术虽然高超,但武道修为却是平平,那时他若与阴无极对抗,只能是自取灭亡。   黎西公却是十分诚恳道:“属下不是他们的敌手,若是与他们明面为敌,立刻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你是怕死。”教主发出一声怪笑:“本座还以为你救死扶伤,看多了死人,会看淡生死,原来本座手下的医使却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声音陡然森然起来:“那你说自己该不该死?”   陷入世间的恩怨,这位大宗师也如常人一般喜怒形于色,完全没有剑神北宫连城和白云岛主那般超然世外的气质。   可这样的黑莲教主,却更接近人,在乎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齐宁忽然明白,也并非每一位大宗师都是超然世外不问红尘俗事,从教主创建黑莲教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这位大宗师留在了人间。   齐宁见得教主眉宇间隐现杀意,知道黎西公的性命随时都有可能戛然而止,虽然明知教主真要杀黎西公自己根本无法阻止,却还是全身戒备,只待教主出手,自己拼力护住黎西公。   黎西公忽然抬起头,凝视着教主道:“回禀教主,属下不该死!”   教主眉头微紧,黎西公已经道:“自从当年那次事情之后,近八年来,属下前前后后救活了六百多人,若是没有属下诊治,其中四百多人必死无疑。”   齐宁一愣,随即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敬意。   黎西公在八年之内救下几百条人命,这当然是一个教主也似乎没有想到黎西公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来,冷笑道:“你是在本座面前炫耀你的功绩?你救了多少人,与本座又有何干系,莫非因为你救了那些性命,便可以说明你不该死?”   黎西公凝视着教主,反问道:“教主可还记得当年属下入教的时候,对教主说过的话?”   教主微皱眉头,却并无说话。   “教主不记得没关系,属下却是记得一清二楚。”黎西公缓缓道:“属下向教主承诺,教内任何一名兄弟患有疾病,属下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医治好,属下还保证绝不会让任何一名弟兄因为患病而过世。”   齐宁心想也只有黎西公这等医术惊人的神医才敢立下这样的承诺。   教主依然没有说话,黎西公继续道:“属下当年投入圣教,是因为教主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苗家人,圣教既然以保护苗家人为己任,属下当然会全力去保护圣教的每一个人。”他神色显得肃穆而虔诚,一字一句道:“属下当时请求教主,入教之后,只救人不杀人!”   只救人不杀人!   齐宁心中感叹,医者仁心,仅这一句,就足以让人对黎西公肃然起敬。   教主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道:“本座记得。本座还记得当时答允了你!”淡然一笑,道:“所以你觉得本座当年答允你可以不杀人,你就不必清理那些逆贼,如此你也就不该死?”   黎西公正色道:“教主当年答允了属下,所以属下自入教之后,便没有杀过一个人,全心去救死扶伤。但教主说的没有错,阴无极叛教谋逆,属下明知真相,却明哲保身,退教以求苟活,确实是罪该万死。”   “既然知道该死,为何又说不该?”教主冷声道。   黎西公道:“当年事发过后,属下确实不该死,并非只是因为属下活着还能救活许多人,而是属下当时肩负着一件不得不去做的大事。”   “大事?”教主微显疑惑:“何事?”   “找到教主,重振圣教。”黎西公一字一句道。   教主一怔,目光如刀,冷声道:“你找过本座?”   “八年来,属下一直在找寻教主的下落。”黎西公道:“他们袭杀教主之时,属下并不知情,可是从玄阳长老口中知道,教主虽然被偷袭,但太阴他们却并没有找到教主的遗体,教主未必过世。”   “玄阳?”教主眼角微跳。   黎西公道:“太阴他们偷袭教主之后,玄阳长老很快便知道了内情,那时候洛无影三人都和太阴沆瀣一气,玄阳长老知道不宜正面相斗,所以在一天夜里潜入太阴住所,意欲袭杀太阴,只要杀了太阴,洛无影三人便容易对付得多。”   教主道:“玄阳知道清理门户,你和他联手,也未必输了给他们。”   “玄阳长老从一开始便没有准备将属下牵扯在其中。”黎西公道:“他暗中计划,单独行动,只可惜中了圈套.......!”   “圈套?”   黎西公道:“阴无极他们猜到玄阳会出手偷袭,所以布下了陷阱,等着玄阳长老出手,玄阳长老急于为教主报仇,落入了他们布下的圈套,虽然奋力脱身,却是受了重伤。阴无极等人便召集教众,宣称玄阳谋逆叛教,他有三大圣使为证,圣教上下自然为他们所欺瞒。”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他们封锁了朝雾岭,搜找玄阳长老,玄阳长老已受重伤,无力走远,就只能找到了属下。”   教主脸色更是阴鸷,齐宁一直对黑莲教当年发生的变故十分好奇,此时听得黎西公陈述,才渐渐清晰当年发生的细节。   “玄阳长老当时受伤极重,奄奄一息,属下竭力保住了他性命,但他的伤势要想恢复,至少要三五个月时间。”黎西公道:“阴无极他们知道玄阳若是不死,必成后患,而且以玄阳长老的伤势,根本不可能逃离朝雾岭,所以他们挖地三尺,搜寻朝雾岭每一处角落,都要将玄阳长老挖出来。”   教主冷笑道:“阴无极当年与玄阳称兄道弟,处处礼让,宛若是将玄阳当做兄长,玄阳恐怕也没有想到阴无极有朝一日会对他下如此狠手。”   齐宁心中忍不住想,当年阴无极那帮人投入黑莲教,尊你为教主,对你也是敬畏有加,你可曾过他们有朝一日联手起来置你于死地? 第一二四六章 惊变   黎西公道:“属下自知玄阳长老若是继续留在圣教,以他的状况,必然要遭到阴无极他们的毒手,是以想办法要将玄阳长老送出朝雾岭。只是阴无极他们知道玄阳长老若是躲过追杀,必然是后患无穷,所以整个朝雾岭被封锁的水泄不通,很难有机会将玄阳长老送出去。”   教主道:“朝雾岭被封锁,可以难住别人,难道能够难住你?你对朝雾岭的地形了若指掌,要送出玄阳并不困难。”   “属下没有和他们一起反叛教主,所以他们对属下很是防范。”黎西公道:“阴无极派人在属下附近,一直在监视属下,能够救治玄阳长老的伤势已经很是凶险,要想将他送出去,几无可能。”   齐宁对当时的情势倒也能够想象的出来。   玄阳长老既然与阴无极一党为敌,阴无极等人自然不能放过,玄阳对圣教的情况了若指掌,而且对阴无极等一干人的修为和性情也是一清二楚,这样的人活下去,对阴无极等人当然是极大的威胁,也定会让这伙人日夜忧心。   如此情势下,阴无极等人势必不会让玄阳逃出朝雾岭,那么朝雾岭的封锁程度自然是非比寻常。   只是齐宁知道玄阳最终还是逃离了朝雾岭,否则自己也就不可能在那处山洞遇上玄阳的遗骨。   “玄阳如今到底是生是死?”教主问道。   齐宁虽然早知道玄阳已经过世,但并没有将这事情告诉任何人,教主刚回朝雾岭,自然也不可能知道玄阳如今是生是死。   “属下也不能确知。”黎西公道:“属下为玄阳长老稍作诊治之后,还没想出送他离开朝雾岭的方法,他就忽然失踪,自此不知下落。属下一开始本担心是阴无极他们抓走了玄阳长老,但后来暗中调查,确知阴无极他们根本没有找到玄阳的下落,而且阴无极还派了不少人出山一直在暗中找寻玄阳长老的踪迹,但一直都没能找到他的下落。”   齐宁心想玄阳远离西川,躲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深山之内,阴无极他们若是能够找见反倒是见鬼了。   但这时候忽然明白了玄阳为何会过世,按照黎西公的说法,玄阳长老当年袭杀阴无极却反倒落进了对方的圈套,身受重伤,连黎西公这等顶尖的神医都说玄阳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伤势,这自然还是要在黎西公的诊治之下。   只不过当时的情势异常严峻,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让黎西公对玄阳进行妥善的诊治,而玄阳突然消失,自然是因为不想牵累黎西公而暗自逃脱,逃脱之时,伤势未愈,也便是说玄阳逃离朝雾岭的时候,是带着严重的伤势离开。   以玄阳当时的伤势,普通的大夫当然不可能对其进行有效的诊治,江湖上医术能够超过黎西公的人物几乎是没有,而太阴派人暗中搜寻玄阳,自然会想到玄阳受伤,会找寻江湖上一些厉害的杏林高手进行治疗,如此自然会对江湖上那些杏林高手进行打探,而玄阳自然便不可能去找人诊治从而暴露自己的行踪。   玄阳最终在山洞亡故,很可能便是因为拖延了伤情的诊断,从而无力回天。   如今教主和黎西公都不知道玄阳是生是死,齐宁心中犹豫了一下,暗想虽然自己知道玄阳已经过世,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时倒也不必将当初自己的巧遇告之他们。   “属下知道玄阳长老定是不想牵累属下,所以自己离开。”黎西公轻叹道:“只是当时他如何从朝雾岭脱身,属下一直想不明白,但后来细细一想,可能只有那一条路径。”   教主“哦”了一声,才道:“你是说......隐澜江?”   黎西公点头道:“正是。隐澜江自西向东,穿过朝雾岭,山道的所有关卡要道都被扼守,能够逃出朝雾岭,就只有隐澜江一条道。”   教主没有言语,侧骨身去,居高临下从崖边向下看过去,齐宁忍不住也走到了箭崖边上,居高俯瞰,虽然是冬日,但今日没有降雪,视野清晰,而齐宁的视力更是了得,清晰可以看到在朝雾岭的群峰之间,多有河流,而最大的一条水道如同扭曲盘绕的大蛇一般,在群峰之间曲折回绕,自西向东伸展开去。   虽然居高俯瞰能够看到不少河流分支,但几乎都是从那条大水道分出来的支流,唯一穿过朝雾岭的水道,就只有那一条,齐宁心知那定然就是黎西公口中的隐澜江,心想如果当年玄阳真的潜入这条水道离开,还真是难以被发现,只不过潜水逃离,定然会加重伤势。   寒冬时节,隐澜江江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可当年黑莲教内部生变,却是七月间,正是酷暑时节,那时候这条隐澜江自然是江水滔滔,奔流不息。   “玄阳长老伤重离开,不知生死。”黎西公道:“但玄阳长老之前,给属下留了一份手信,从中属下才知道事情的大概。”   “他给你留了手信?”   黎西公并无立刻解释,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早已经发黄的纸张,恭恭敬敬用双手呈给了教主,教主接了过去,扫了几眼,依然是神色不变。   齐宁倒是颇为好奇,很想知道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但这是黑莲教内部隐秘,教主没有递给他,他自然不好凑过去看。   “玄阳长老告之阴无极等人背叛了教主,可是并没有能置教主于死地,他在暗中调查,教主很可能还活着。”黎西公却已经解释道:“玄阳本不想让属下卷入其中,但他自知伤势过重,有些事情他已经无法完成,所以交代属下,无论有多大的困难,都要寻回教主,将圣教叛逆一网扫尽。”   齐宁这时候便即释然,心想原来这封手信是玄阳交托黎西公大事,让他寻回教主。   不过他心里却是更加疑惑,既然当年阴无极等人计划联手袭杀教主,自然是做好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取教主性命的准备,否则一旦出手却又没能杀死教主,那定然是后果不堪设想,而他们当年选在七月十五至阴之日对教主下手,那时候是教主最为虚弱之时,阴无极等人自然是有着极大的把握,可最终却为何偏偏没能杀死教主?   如果当年教主死在那帮人手里,也就不会有今日教主返回朝雾岭清理门户的后果。   教主沉吟片刻,终于道:“你活下来,便是为了找到本座?”   黎西公正色道:“属下知晓自己武功和实力远不足以与阴无极等人对抗,而玄阳长老失手之后,圣教再无任何人能与阴无极匹敌。玄阳长老既说教主还......还活着,那自然是天佑圣教,要想让圣教重振声威,自然只能是找到教主。”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圣教落入叛贼之手,属下没有找到教主之前,不敢轻生,是以退出圣教,走遍各地,希望上天护佑,能够让属下找到教主甚至是玄阳长老,重振圣教。”说到此处,终于叹道:“只可惜数年下来,属下虽然找了无数地方,却没有发现教主丝毫踪迹,实在是无能。好在教主安然无恙,今次能够重返圣教,属下......属下也便再无牵挂了。”   说到此处,黎西公匍匐在地,恭敬道:“属下当年虽是为找寻教主偷生下来,但明知阴无极实是叛教逆贼,却还与他虚与委蛇,没能清理门户,实在有罪,恳请教主降罪!”额头贴在地面上,毕恭毕敬。   教主缓步走上前去,距离黎西公仅一步之遥站定,如同君王看着自己的臣子般俯瞰黎西公,淡淡道:“若你所言是真,却也是情有可原,本座可以宽恕你,可是......!”声音微冷:“本座并不相信阴无极那般轻易就放过你,你对本座隐瞒了什么?”   黎西公赫然抬头,也便在此时,齐宁却瞧见黎西公袖口银光陡现,还没瞧清楚是什么,便见到黎西公的身体如同皮球般直飞出去,而教主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在黎西公身体飞出之时,教主的身影随在黎西公边上,等到黎西公重重落在地上,教主已经一只脚踩在了黎西公胸口。   这突起变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事先根本没有半点预兆。   若说先前齐宁还在担心教主会对黎西公突下杀手,可是等到黎西公将当年诸多事情陈述之后,教主的情绪和态度显然和缓了不少,而齐宁也微松了口气,本以为黎西公对教主忠心可鉴,教主不会伤及黎西公,熟知一瞬间却发生如此惊人的变故。   教主一脚踏在黎西公胸口,右手抬起,两指之间竟然家住两根细细的银针,淡淡道:“你自称只救人不杀人,可是今日竟然敢对本座下手,黎西公,你苟延残喘这些年,今日是活够了。”   黎西公唇边溢出鲜血,却是惨然一笑,道:“我知道绝不可能杀得了你,我这般做,只是想告诉你,我要杀你!” 第一二四七章 恩怨两清   教主将黎西公踩在脚底,齐宁不敢轻举妄动,但这般的变故,委实让齐宁感到心惊。   教主神色未变,可是双眸之中却是寒意凛然,冷声道:“你早已经与阴无极勾结,是也不是?若非如此,当年他岂能饶过你?”   黎西公唇边鲜血流淌,脸色也十分苍白,便是呼吸也是颇为急促,齐宁心知黎西公已经受伤,心下焦急,可是要从教主脚下救出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阴无极当年带人叛乱,我心中一直......一直并不觉得那是最好的法子。”黎西公看着教主眼睛:“我一直以为,当年你创建黑莲教是为了保护苗家人,不让苗家人受人其辱,仅这一份心,就足以让我们忠诚相随。后来你.....你虽然犯了那些过错,我依然觉得那并非你的本心,我们既然拥你为主,你身处困境,我们就该全力相助。”   教主冷哼一声,黎西公继续道:“便是在几天前,我都还在找寻你的下落,希望能够让你回到圣教,可是我回到山上,终于想明白,当年阴无极他们背叛你,并非是没有缘故。”   “哦?”教主冷笑道:“所以你承认也背叛了本座?”   “我只问你,你回到找朝雾岭,为何要残杀教内的兄弟?”黎西公厉声道:“他们.....他们有什么错,你为何.....为何要对他们下此毒手?”   教主面无表情,冷冷道:“圣教是本座所创,他们投入本教,便是将性命交托给本座,本座要他们死,他们就不能生。他们听从叛逆之贼的吩咐,自然该死。”   黎西公闻言,顿时发出怪笑,但伤势不轻,只笑了两声,便剧烈咳嗽起来,从口出溅出鲜血。   齐宁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教主,黎前辈济世救人,心地善良,还请.....还请教主手下留情,莫要伤害黎前辈。”   “本教之事,容不得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教主也不看齐宁。   黎西公笑道:“齐宁,这是教内之事,你.....你不必插手,今日.....今日老朽没能杀死这魔头,那是天意,老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死亦无憾。”   教主微抬手,齐宁知道教主杀意已起,齐宁沉声道:“教主此番回来,是否不问青红皂白将当年的故人全都杀死?若是早知今日,当初我.....我便不该救你。”   教主身体微震,扭头看向齐宁,双眸如刀:“你说什么?”   刀锋一般的眼神盯在齐宁身上,齐宁还真感觉背脊微有些发寒,却还是道:“你回来复仇,要杀阴无极,要杀洛无影,我都不便多说什么,可是黎前辈当年并未背叛你,你为何也要对他下手?黎前辈说的并没有错,你回到朝雾岭,不问青红皂白,杀死几十名黑莲教众,他们对当年阴无极谋害你的事情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还都是在效忠于你,他们对你一番忠心,你却狠下毒手,他们到底错在哪里?”   教主眼角微微抽动。   “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普天下的人都是命如蝼蚁,不错,你是大宗师,你想杀谁就杀谁。”齐宁不忿道:“可是他们投奔黑莲教,不正是和你当年一样的心思,想要守护苗家人?他们也都有父母亲人,你杀他们的时候,可还记得自己当年的初心,可还想过要守护苗家人?无论你杀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种手段,本就是错的,莫非大宗师就可以不顾是非善恶?”   黎西公闻言,笑道:“锦衣候说得好。在大宗师的眼里,那几十条性命如同蝼蚁,可是在我的眼中,他们是活生生的性命,你杀了他们,我又怎能效忠于你?今次明知杀不了你,可是我也要让你明白,你滥杀无辜,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   教主足下猛地一挑,黎西公的身体再次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挣扎几下,却是根本无法起身。   “齐宁,我放他一条生路。”教主盯着齐宁,神色冷漠:“欠你的也就还了给你,自今而后,两不相欠,若是日后你再进入此地,必取你首级。”转过身去,单手负在身后,冷声道:“滚!”   齐宁一怔,犹豫一下,终是向教主拱手道:“多谢教主。”见到黎西公伤势甚重,急忙跑过去,扶着黎西公坐起,担忧道:“黎前辈,你.....!”   黎西公勉强一笑,微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齐宁扶了黎西公起身,转向教主,还想说什么,教主已经冷声道:“还不快滚,莫非要让我变了心意?”   齐宁知道教主能够放过黎西公,已经是宽宏大量,还真担心教主变了主意,扶着黎西公走了两步,感觉黎西公软绵绵得几乎要瘫下去,只能将黎西公背起,回头看了教主一眼,见他已经走到箭崖崖边,临风而立,心中暗叹,知道教主的复仇还只是开头,阴无极和毒使秋千易都是教主必杀之人,这教主必然还要大开杀戒。   背着黎西公走了一阵,回头已经看不到教主,他对上山的道路倒也清楚,顺着下山的道路到了半山腰,感觉黎西公的呼吸极为微弱,急忙停下,将黎西公放下来,见到黎西公面色惨白,忙道:“黎前辈,你.....?”   黎西公声音虚弱:“锦衣候,劳你.....劳你从老朽怀里取一颗.....一颗七转混元丹.....!”   黎西公乃是顶尖的医术高手,齐宁知道那丹药必然是疗伤之用,轻声道:“冒犯了。”从黎西公怀里取了三只瓷瓶子出来,在黎西公的指导下,取了七转混元丹喂黎西公服下,片刻之后,黎西公的脸色微微恢复了一丝红润,齐宁微宽了心,黎西公顺了顺气,才叹道:“锦衣候,今次.....今次可是多谢你了。”   “黎前辈见外了。”齐宁道:“前辈对我有恩,今日能够有机会报答,求之不得,只是.....没想到教主竟然能够网开一面。”   黎西公道:“锦衣候,你又是如何认识教主?你们.....?”   齐宁想了一下,也不隐瞒,将当初在襄阳那边发现教主,此后教主一直在锦衣侯府寄居,后来又前往大雪山的事情简略说了一边,黎西公惊讶道:“如此说来,教主.....教主一直在锦衣侯府?”   “晚辈并不知道他便是黑莲教主。”齐宁苦笑道:“直到去了大雪山,教主恢复了记忆,晚辈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叹道:“说起来黑莲教如今面临这场浩劫,我也是难辞其咎。”   “只怕不仅仅是黑莲教了。”黎西公叹道:“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互相制衡,可是教主在大雪山杀了逐日法王,破坏了龙山之约,其他几位大宗师若知道此事,也不知道......!”微显愁容,但很快便道:“侯爷宅心仁厚,这本也怪不得侯爷。”   齐宁道:“黎前辈,教主这一次回来,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可是阴无极和毒使他们定然是逃不过了。晚辈见识过教主的武功,绝非世间高手所能对抗。”   黎西公苦笑道:“早些年就有人说过,大宗师.....就是生存在世间的怪物。他们的武道修为已经非人力所能对抗,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一个法子能够对付大宗师。”   “哦?”齐宁忙道:“什么法子?”   “对付大宗师,就只能是大宗师。”黎西公道:“除非有其他大宗师来阻止教主,否则黑莲教必然是血流成河。只是又会有哪位大宗师回来插手圣教的事情.....!”摇头叹道:“圣教这一场浩劫,已经是无法避免。”看着齐宁道:“侯爷,圣教大难临头,一旦.....教主陷入疯癫之时,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杀性,那时候的他也是六亲不认,所以你现在赶紧离开朝雾岭,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齐宁皱眉道:“黎前辈,你伤势不轻,我带你去隐蔽的地方,先养好伤再说。”   黎西公摇摇头,微笑道:“不必了。圣教落得如今这个局面,老朽心灰意冷,就算活下去又能如何?便是死,老朽也只能死在这里,你不必管我,快走。”   “黎前辈,你万万不能有此念头。”齐宁急道:“黑莲教的事情,已经无力回天,你留在这里,只能是.....只能是白白送死。你医术高超,活下去可以救活无数人,又.....又何必非要.....!”   “我已经老了。”黎西公唏嘘道:“好在诺儿还在,侯爷,老朽只拜托你一件事情,好好地照顾诺儿,圣教这边发生的事情,千万莫要让她知道,更不要......更不要让她知道老朽是被教主所杀。”顿了一顿,才道:“若是可能,你.....你莫让她回到西川。”说到此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齐宁心知那七转混元丹虽然药效惊人,但黎西公毕竟是伤在大宗师之手,七转混元丹也不可能让他迅速恢复过来,能够缓解伤情已经是了不得。   齐宁轻抚黎西公后背,道:“黎前辈放心,唐姑娘那边,我一定会照顾好,只是.....你也不能留在这里,说什么我也要带你下山。”不由分说,背起了黎西公便往山下去。   齐宁自然不想看到这位悬壶济世的绝代名医白白送死,虽然教主已经网开一面,可是如果黎西公再回头去见教主,那是必死无疑。   ----------------------------------------------------   PS:感谢“心泪亦静”好朋友的盟主打赏,多谢你的支持,其实过完年后做了个小手术,但害怕说又拿这个做借口,也就一直不好说,手术在恢复中,我尽快回复正常更新。 第一二四八章 无间道   齐宁背着黎西公一口气下了莲花峰。   若是往常,朝雾岭各条要道处处设防,想要轻易通过并不容易,可是此番教主大开杀戒,大批黑莲教众潜逃,余下的教众也都是人心惶惶,整座朝雾岭早已经是防备松懈。   只是朝雾岭山脉脸面近百里,想要轻易走出去也不容易。   齐宁顺着山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到得一处竹林边,发现背上的黎西公一直没有吭声,叫了一声,黎西公也没有回应,齐宁顿时大为担心,遥见竹林边不远处有一处简陋的竹棚,也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搭建,亦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背着黎西公轻步过去,从后窗往里瞧了瞧,空无一人,这才转到前面推开竹门进了去。   他自然明白,若是受伤过重,反是不能太过颠簸,否则会加重伤势。   黎西公的伤势连七转混元丹都不能迅速好转,便可见伤势极重,若是急着走出朝雾岭,很可能会让黎西公的伤势进一步加剧。   他进屋后,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角落还真有一张简易的床铺,上面甚至有被褥,而且靠窗的地方还有一只火炉子,瞧里面的摆设,之前应该还有住在这里,也不知道住在此处的人去了哪里,当下让黎西公躺在床上,盖上被褥,黎西公却已经沉沉睡去,齐宁将火炉子生着,片刻之后,屋内才暖和起来。   齐宁在火炉边坐在,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朝雾岭这边自然是留不得,教主杀性已起,已经大开杀戒,他要利用洛无影想将阴无极引出来,但是否成功,齐宁也不敢确定。   若是阴无极当真出来,教主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但阴无极如果畏惧而不敢现身,那么教主只怕还会在朝雾岭滥杀无辜。   这事儿似乎已经无人能够阻止,西陲之地,连官府都不在这边收取赋税,自然不会过问这边的事情,而且这样的江湖门派杀戮,也从来不是地方官府去管,都是由神侯府来处理,但西门无痕已经过世,神侯府遭受重创,不可能会来过问黑莲教的事情,退一步说,就算西门无痕还活着,只怕也不敢卷入大宗师的仇杀。   齐宁几次听其他人说及大宗师都是以怪物比喻,如今他是切实地感受到这些大宗师一旦为恶,那是比怪物还要恐怖。   寻思着等黎西公伤势略微恢复一些,便即带着黎西公远离朝雾岭,找一处隐秘的地方先让黎西公静心养伤,黎西公伤势极重,没有几个月时间,未必能够恢复如初。   他心头还想着西北咸阳那边。   西门无痕从咸阳将他挟持去往大雪山,到如今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多月,咸阳如今是个什么情状,齐宁自然是一无所知。   虽然段沧海坐镇在咸阳那边,潼关也已经派人驻守,但楚军刚刚拿下西北不久,一切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若说西北就此完全臣服于大楚,齐宁自己也是不信。   自己一个多月没有露面,即使段沧海竭力掩饰,也定然会让人起疑心。   主将不露面,定会让一些别有居心之辈另起心思,齐宁最是担心因为自己失踪的缘故,会导致西北再次陷入混乱。   楚国秦淮军团早已经北上,如今到底战况如何,齐宁也是毫无消息,按照既定战略,此次北伐,声东击西,攻打北汉是假,真正的目标是西北和东齐,西北这边自己算是不负小皇帝的期望,顺利拿下来,可是东齐是否已经落入楚军之手?   正自寻思,忽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齐宁心下一凛,身形如魅到了竹门边上,也不出声。   敲门声戛然而止,过了小片刻,竹门缓缓被推开,齐宁右手成刀状。   他只以为是这竹屋的主人回来,竹屋的主人自然也是黑莲教众,齐宁倒不想真的伤害黑莲教众,只待他进来之后,先将其控制住再说。   竹屋一开始是缓缓推动,但忽然间猛地大开,一道身影已经欺身进入屋内,齐宁眼疾手快,看到对方正是一身黑莲教众的装扮,立时出手,收刀往那人的肩周切过去。   孰知那人的反应奇快,一个转身,已经躲开过去,齐宁心下吃惊,暗想这黑莲教众的武功还真是了得,身形跟上,改刀成拳,向那人打过去,便听到那人低声道:“国公且慢!”   那人出声间,又掠开两步,拉开与齐宁的距离,齐宁却是感觉那人的声音颇为熟悉,又听称呼“国公”,手上一顿,那人距离齐宁三步之遥,已经转身向齐宁拱手道:“轩辕破参见国公!”   齐宁看清楚那人脸庞,大吃一惊,此人虽然一身黑莲教众的装扮,但那张脸齐宁却认得,分明是神侯府巨门校尉轩辕破。   轩辕破神色恭敬,齐宁立刻收手,向门外瞧了一眼,轩辕破却已经明白齐宁心思,闪身过去关上了门,这才道:“国公放心,附近并无黑莲教的人。”   齐宁万想不到轩辕破会在这里出现。   八帮十六派在神侯府的统帅下攻打黑莲教,双方罢兵息战后,各派都是各回各家,神侯府的人也都返回京城,却唯独只有轩辕破留在了西川。   而轩辕破留驻西川一事,却很是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   齐宁和西门战樱大婚之时,身为神侯府大师兄,轩辕破本该参加婚礼,却偏偏没有出现,齐宁知道轩辕破身在西川,自然不会介意,但他却一直很好奇,轩辕破留在西川到底是所为何故?   不过此事齐宁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事情杂多,也不能每一件事情都要细细追究。   这时候轩辕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是在黑莲教的地盘,这自然是让齐宁大吃一惊。   他第一个反应便是难不成神侯府依然在筹划着对黑莲教再次下手?   不过西门无痕已经过世,神侯府群龙无首,而丐帮的向百影落入地藏之手,生死未卜,这样两位重量级的大人物都无法出现,神侯府想要再次组织八帮十六派的力量,绝非易事。   齐宁甚至怀疑,如果被江湖上的人知道西门无痕已经过世,八帮十六派是否还会对神侯府唯命是从?   即使神侯府真的能够再一次聚集八帮十六派的力量,可是如今教主就在朝雾岭,八帮十六派打过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胜算。   “轩辕校尉,你怎么在这里?”齐宁抬手请轩辕破先坐下说话。   轩辕破对齐宁却十分恭敬,等齐宁先在椅子上坐下,这才在齐宁对面坐下,轻声道:“国公怎地会在这里?卑职听说国公统帅西川兵马打下了西北咸阳。”   “咸阳如今确实已经被我军掌握,只是.....!”齐宁顿了一顿,还是道:“你先说说,你为何会在朝雾岭?我听说上一次八帮十六派撤退之后,只有你一人留在了西川这边,本以为你有其他公干,想不到你会在朝雾岭这边。”   “国公,你们撤走之后,卑职就潜入了朝雾岭。”轩辕破解释道:“卑职略通易容术,虽然不能与北梁南钟两大易容世家的手段相比,但小心谨慎一些,倒也能够蒙住不少人。”   齐宁心想原来轩辕破一直在上演无间道,竟然潜伏在了黑莲教。   他心知这自然不可能是轩辕破自己的主意,能够让轩辕破甘愿潜伏在黑莲教,就只能是西门无痕的命令。   可是西门无痕为何会让轩辕破潜伏在黑莲教?莫非八帮十六派第一次攻打黑莲教未能成功,西门无痕心有不甘,派了轩辕破潜伏在此,准备第二次发起进攻?   “是神候让你潜伏在此?”   轩辕破微微颔首,低声道:“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之时,黑莲教主始终没有露面,那是黑莲教生死存亡的时候,黑莲教主本不该置之不顾,是以神候怀疑黑莲教内部出现了问题?”   “问题?”   轩辕破道:“神候怀疑黑莲教主很可能已经死了,只是这样的消息黑莲教当然不敢对外宣扬。神候察觉其中有蹊跷,是以派了卑职在此调查有关黑莲教主的情报,一来是要查清楚黑莲教主是生是死,二来是要确定如果黑莲教主没有死,那么现在的黑莲教主是否就是那位大宗师?”   齐宁心下一凛,却是不动声色:“你是说神候怀疑现在那位黑莲教主并非真正的教主?”   轩辕破道:“神候只是怀疑而已,所以才派了卑职在这里调查。”   齐宁心想看来西门无痕与阴无极在冰池一战之后,竟然也是对黑莲教主的身份起了疑心。   仔细一想,倒也并非没有可能,毕竟在与阴无极交手之前,西门无痕曾经与大雪山逐日法王有过交手,那一次可说是不堪一击,在冰池西门无痕与阴无极两败俱伤,西门无痕显然感觉到阴无极的武功和逐日法王大有差距,是以生出疑心,怀疑黑莲教主的身份。   “那你可调查出什么?”   轩辕破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此前属下虽然调查了诸多情报,但却无法完全确定黑莲教主是假的,可是.....现在属下可以确定,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之时,黑莲教主并不在朝雾岭,而黑莲教确实有人假冒教主。” 第一二四九章 玄麟   轩辕破所说的情报,齐宁自然是一清二楚,却也不直言,问道:“可知道是何人假冒?”   “卑职虽不能确定,但推断很可能是黑莲教的一位长老。”轩辕破道:“当年黑莲教内乱,玄阳太阴两名长老一死一逃,可是当年那次变故,却是大有蹊跷。”   “大有蹊跷?”齐宁道:“轩辕校尉为何如此断定如今在朝雾岭的不是大宗师?”   轩辕破道:“卑职此前无法肯定,虽然潜伏在这边,但黑莲教主很少露面,卑职废了好大的气力才摸清楚他的习性。本来卑职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教主是假冒,不过......!”微微一顿,才道:“国公可知道就在几日前,黑莲教这边发生了极大的变故?”说到这里,瞧了黎西公一眼,他显然并不识得黎西公,眼中划过一丝狐疑。   “你是说真正的黑莲教主回来了?”齐宁反问道。   轩辕破并不感到意外,齐宁既然身在朝雾岭,虽然轩辕破一时闹不清楚其中到底是何缘故,但朝雾岭这边人心动乱,黑莲教主大开杀戒的消息已经传扬开去,齐宁若是不知反倒奇怪。   “真正的黑莲教主回来,那么卑职在朝雾岭见到的那位教主,自然是假冒。”轩辕破道:“卑职怀疑假冒教主之人,很有可能就是黑莲教两位长老中的其中一位。虽然我们得到消息,玄阳逃离黑莲教,而太阴死在玄阳手中,但这两人的尸首从无人见到,江湖上装死装疯之人也不在少数,所以太阴到底是生是死,谁也无法确定。”   齐宁暗想神侯府大师兄果然是非比寻常,问道:“你说已经摸清了那位假教主的习性,这又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说是真正明白他的习性。”轩辕破解释道:“只是卑职发现在朝雾岭的一处山谷内,有一片茂密的竹林,但那片竹林十分古怪,里面大有玄机,布下了极为厉害的古阵法。”   齐宁心下一紧,知道轩辕破所说的竹林必然就是迷花谷竹林。   竹林之中暗藏古阵法,齐宁自然是很为清楚,当初花想容带人趁黑莲教无暇自顾之际,带人前往冰潭取宝,正是要穿过竹林,为此甚至带上了精通古阵法的绿袍老怪任阡陌破除阵法。   那古阵法十分厉害,若是普通人进入其中,便会被困死在里面,根本无法从那竹林之中走出来。   “卑职幼时得到神候恩待,也和他老人家学过一些阵法,但古阵法千变万化,稍有闪失,便要困死其中。”轩辕破神情肃然:“卑职发现那竹林有古阵法存在,猜想既然对方在竹林布阵,一旦穿过竹林,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往竹林去,一层层破除阵法。”   轩辕破懂得古阵法,齐宁倒并不奇怪。   轩辕破是西门无痕钦定的接班人,乃是下一任神侯府神候,西门无痕对轩辕破自然是寄于了厚望,为了让轩辕破能够有足够的实力继承神候之位,西门无痕自然会着力栽培轩辕破,传授他古阵法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自然不会忘记,当初西门无痕化身青铜将军到了冰潭,自然是先要穿过迷花谷,若是不精通古阵法,西门无痕绝无可能顺利抵达冰潭。   “有一天夜里,卑职看见一名孩童进入了竹林之内,心中好奇。”轩辕破道:“那孩童看上去也就十多岁,但身上穿着极为奇怪的服饰,卑职在黑莲教潜伏多时,对黑莲教众的服饰已经十分了解,那孩童身上的衣饰与别人颇为相仿,但又大是不同,而且那孩童虽然年纪不大,但身法灵敏,如魅似鬼,卑职.....!”说到这里,轩辕破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轻声道:“卑职判断,那孩童的武功修为只怕在卑职之上。”   齐宁心下一凛,颇有些吃惊。   轩辕破乃是神侯府大师兄,亦是神侯府内除了西门无痕之外的第一高手,此刻他坦言那孩童的武功比他还要高,着实让齐宁大感意外。   “你又如何断定他武功比你高?”齐宁不解道:“你和他交过手?”   轩辕破摇头道:“卑职若与他交手,定然会暴露身份,除非有绝对的把握击杀他,否则不能轻举妄动。但卑职从他的身法动作便判断他武功了得,事后查过他走过的地面,没有丝毫痕迹,亦可见那孩童的武功修为着实惊人,虽然没有交手,但卑职自问绝无他那般的身手。卑职不敢惊动,幸好他并未发现卑职,卑职记清楚他衣服的样式,后来找机会在黑莲教众的口中得知,那人所穿的服饰,竟是黑莲教主的样式。”   齐宁吃惊道:“你是说,那.....那孩童是黑莲教主?”   “敢在朝雾岭穿着教主的服饰,那绝不可能是普通人,否则若是被人发现,黑莲教教规森严,断不容他。”轩辕破道:“可是卑职也知道,黑莲教主是一位大宗师,年事已高,绝不可能是个孩童,而卑职所见的又分明是个孩童,所以.....!”叹了口气,苦笑道:“当时连卑职也是疑惑不解。”   齐宁也觉得这事儿有些匪夷所思。   他已经确信是阴无极假冒黑莲教主,可是阴无极何时又变成了孩童?   又或者轩辕破当夜所见,根本不是阴无极。   “后来如何?”   “那人进了竹林,卑职就不敢进去了。”轩辕破道:“可是卑职又想弄清楚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所以就在竹林外等候。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三天,卑职寸步不离,足足守了三天。”   齐宁心想神侯府的人都是经过严苛训练,轩辕破三天水米不进,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无法承受,但对轩辕破来说倒是足以支撑住。   “三天之后的夜里,那人终于出来。”轩辕破低声道:“可是.....出来的却完全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进入竹林的是一个孩童,可是出来的却是一个身材瘦长的成年人。”轩辕破道:“如果不是前后两人的衣衫一模一样,卑职.....卑职都怀疑他们并非同一人。”   齐宁皱眉道:“你是说,进去的孩童和出来的那人,乃是......同一人?”   “那孩童进去时候身穿的衣衫十分宽大,并不合身。”轩辕破道:“可是出来的时候,那人的衣衫正好契合,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而且.....那人脸上戴着一具纯黑色的面具.....!”   齐宁脑中立时便想起当初与西门无痕在冰潭边上对决的阴无极,两大高手对决,齐宁那次自然是看得异常仔细,对阴无极当时的衣饰却也是记忆犹新。   那一日西门无痕戴着青铜面具,而阴无极恰恰也是戴了一具纯黑色的面具,而且齐宁记得清楚,阴无极当时正是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   齐宁相信轩辕破看见从竹林出来的那人应该就是当初与西门无痕交手的阴无极,可是一名孩童进去,怎地会变成阴无极出来?   那孩童又是谁?   “一个孩童和一个成年人的外形完全不同。”齐宁道:“三天之内,又如何能够改头换面?是否是出来那人是换上了孩童的衣衫?”   虽说这样勉强可以解释,但齐宁却觉得有些古怪,毕竟阴无极一直隐匿行踪,并不以真面目示人,连行动也是在夜里,却为何要换上别人的衣服?   轩辕破神情凝重,并没有说话。   齐宁将轩辕破似乎在想什么,也没有打断他思绪,片刻之后,轩辕破终于看向齐宁道:“国公,不知道你是否听过一个传说?”   “传说?”齐宁好奇道:“什么传说?”   “玄麟!”   “玄麟?”齐宁不解道:“玄麟又是什么意思?”   轩辕破叹道:“看来国公并未听过。”   “玄麟是传说中的神术。”齐宁身后忽然传来声音,这让齐宁赫然转身,轩辕破的目光也瞧过去,只见到黎西公已经勉强坐起身来,齐宁忙起身过去,道:“黎前辈,你.....?”   “多谢国公挂念,还死不了。”黎西公看向轩辕破,叹道:“神侯府巨门校尉,果然非比寻常,潜伏在黑莲教,竟然无人知晓。”   轩辕破顿生戒备之心,但脸色不变,齐宁已经向轩辕破介绍道:“这位是黎西公黎老前辈。”   “你是.....医使?”轩辕破吃了一惊。   黎西公道:“如今自身难保,医使之名,也早已经不复存在。”   轩辕破道:“听闻黑莲教四大圣使之中,医使黎西公医术了得,悬壶济世,但凡瞧见患者,不问身份尊卑,都会出手相救。”向黎西公拱了拱手,眉宇间带着一丝敬意。   黎西公淡淡一笑,这才道:“巨门校尉提及玄麟?”   “莫非医使也知道玄麟传说?”轩辕破显然有些意外。   黎西公道:“若说别的,老朽还未必知道,但玄麟传说亦是医道之中一个很久远的传说.....!”看向齐宁,缓缓道:“传说之中,九天之上册封神兽之时,一头麒麟法力了得,自以为必能成为神兽之一,孰知它身形丑陋,被拒之天门外,受百兽嘲讽。”   齐宁一愣,心想还有这样一段传说,只听黎西公继续道:“那麒麟忍疼在心,自脱鳞甲,毁骨灭肉,千年之后,重塑身躯,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于一体,有毛之虫三百六十,而麒麟为之长,天帝封四灵,赐其玄麟之名,与龙、凤、龟合称四灵,玄麟更是四灵之首。”   齐宁看了轩辕破一眼,见到轩辕破微微颔首,这神话传说固然玄奇,可是齐宁一时倒闹不清楚,轩辕破为何会在这个时候提及玄麟的传说? 第一二五零章 号角   轩辕破微笑道:“医使果然清楚这段传说。”   齐宁忍不住问道:“这玄麟与你方才所说的事情有什么干系?”   轩辕破却是向黎西公问道:“医使可明白?”   黎西公脸色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甚至略带一丝红润,明显是七转混元丹的效果,不过他气色极差,毕竟是教主出手,他便是医术通天,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气色,微摇头道:“不知。只不过轩辕校尉提及到那孩童变幻了身形,这玄麟也曾是变化外形,两者似乎有些什么联系。”   “正是。”轩辕破道:“不瞒国公,神侯府有专门的武藏库,里面有诸多武学典籍,亦有不少很久远的江湖传闻,那些传闻都是记录在册子上,是一些江湖轶事,卑职年轻十二岁的时候,便被获准进入武藏库翻看典籍,那时候闲暇无事,卑职便会找那些记录江湖轶事的书册翻看,所以倒也知道不少江湖传闻。”   齐宁心想历朝历代有史官记录各朝大事,而武学一道传承久远,但却无人真的能将历代的江湖事迹一一记录下来,大都是靠口嘴相传。   不过江湖上也总有些人会将当时的一些江湖轶事记录下来,零零散散,虽然无法形成系统,但终归还是能够从那些发黄的书册之中找到一些从前的事迹。   “其中有一本书上提及到了一门武功。”轩辕破肃然道:“那本书册是一个叫做逍遥生的人所写,但逍遥生是何方神圣,却是无人知道。”   “自古江湖奇人异士多得是,多有隐姓埋名的高人。”齐宁微点头道:“你说那书上提到武功?”   “正是,那门武功便叫做玄麟功。”轩辕破道:“按照书上所言,那玄麟功是一门极为高明的功夫,习练那武功,就等于是重铸身躯,雪肉骨骸俱都是重新来过,承受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想象,而且那门功夫极为邪乎,一旦洗肉换骨,便会宛若七八岁的孩童。”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世间竟然还有如此邪门的功夫。   “书上所言,那玄麟功共有六层,洗肉换骨之后,便可以修炼第一层。”轩辕破道:“若是进展顺利,三日便可长进一岁的形貌,一个月便可恢复十岁形貌。”   齐宁和黎西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然之色。   “若是四十岁的人修炼,第一层便要修到四十岁的形貌,达到他的真实年龄。”轩辕破解释道:“若是能顺利修到四十岁的形貌,便可再次洗肉换骨,进行第二层修炼,第二层的修炼速度便会增快许多,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可以长进一岁。”   齐宁皱眉道:“也便是说,修到第六层,只需要几个时辰便能长进一岁?”   轩辕破点头道:“正是,不过书里说的并不太详细,那逍遥生虽然知道时间有这门功夫,也听说一些端倪,但了解得似乎并不深,所以记录的十分简单。”微顿了顿,才道:“卑职现在怀疑,我那夜所见的黑莲教主,是否就是修炼了玄麟功?”   “如此说来,世间还真有这门功夫?”   轩辕破道:“卑职也不敢确定,只是觉得大有可能。江湖上的奇人异事极多,那本书册也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玄麟功更不知道是何时出现过。只是.....黑莲教主如果修炼的正是玄麟功,那又是从何处所得?”   黎西公犹豫了一下,终是道:“神侯府有武藏库,圣教也有百武窟。”   “百武窟?”   “当年圣教初创,招揽人手,教.....教主为了让圣教实力壮大,曾经亲自在各地搜罗了无数的武学宝典。”黎西公叹道:“当时老朽只以为他仅仅是为了圣教,后来才知道另有玄机,在百武窟内所藏的武学典籍,但凡投身圣教,得到审验之后,都可以进入百武窟挑选合适的武学练功。不过......那其中许多的武学典籍非但无益,反倒有害,有些人修炼不当,遭到反噬,为此教内有不少高手生生......!”叹了口气,苦笑道:“各门各派的各有其道,也各有修炼的法门,并非人人都能适合。”   齐宁道:“黎前辈的意思是说,那玄麟功是在百武窟中得到?”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黎西公道:“因为当年不杀人修炼不当或死或残,教主也就封闭了百武窟,除了教内两位长老和四圣使能够进入,其他人不得靠近半步。”   齐宁微微颔首,又问道:“黎前辈,你说教主搜罗武学典籍,你们只以为是为了黑莲教,可是其中另有玄机,那又是什么缘故?”   黎西公欲言又止,微一沉吟,终于道:“事到如今,老朽也不瞒你们,教主虽然是大宗师,武道修为深不可测,可是.....!”顿了一下,还是道:“老朽怀疑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轩辕破脸色骤变,吃惊道:“走火入魔?大.....大宗师走火入魔?”明显是不敢置信。   齐宁心想黎西公怀疑教主走火入魔,却不能肯定,显然并不知道教主体内有极寒之气。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大宗师操控天地气息为己用,但最终却成为了天地之气的奴隶,经受折磨,这是大宗师的致命弱点,大宗师当然不可能对外人提及。   “教主时常狂性大发,一旦发作,六亲不认,极其嗜杀。”黎西公叹道:“早些年他只是偶尔发作,可即使发作,他也能够控制神智,当时我们虽然觉得有些怪异,但并没有想太多,可是后来他发作之时,便无人能够阻拦,教内许多对他忠心耿耿的弟兄,一旦在他发作时出现在他身边,便会被他活活击杀。”   轩辕破眼角抽动,握拳道:“那真的是走火入魔了,原来.....原来大宗师也会走火入魔。”   “圣教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支离破碎,难以再有从前的景象。”黎西公苦笑道:“老朽实话实说,当年阴无极他们反叛教主,那也是为形势所迫,他们动手之前那两年,每天都是胆战心惊。教主亲手杀了不少自家弟兄,许多人敢怒不敢言,都不敢靠近教主,教主也知晓自己时有发作,平日里也就很少露面,教内也只有左右长老和四圣使时常接触。”   齐宁释然道:“阴无极和洛无影几人与教主接触频繁,唯恐教主突下杀手,所以心惊胆战。”   “教主修习武道,一旦闭关,便是好几个月。”黎西公道:“教内之事自然是由两位长老联手处理,只是玄阳为人洒脱,平日里对教内的事情并不过问太多,是以教内事务实际上由阴无极来处理,而洛无影等人协助他理事,时常要受到教主的召见,所以.....!”   齐宁已经明白过来。   性情无常的教主对阴无极等人来说,就如同悬在头顶上的一把利剑,谁都不知道这把利剑什么时候落下来,以阴无极等人的实力,一旦教主狂性大发,这几人也是无法幸免,也难怪这几人日夜忧心。   轩辕破眉宇间却已经显出惊骇之色。   阴无极等人联手反叛教主,这是黑莲教的机密大事,便是黑莲教内知道的人也不多,神侯府虽然耳目灵通,但对此事还真是一无所知。   轩辕破虽然已经发现黑莲教内情况不对,也发现了有人假冒教主,但万没有想到在黑莲教内部竟然发生过反叛教主之事,当真是匪夷所思。   毕竟他十分清楚,黑莲教主乃是大宗师,试问天下有谁敢对大宗师动手?   “医使是说,太阴长老带人反叛黑莲教主,自立为主,不过黑莲教主死里逃生,所以今次回来报复?”轩辕破神情凝重:“难怪黑莲教现在人心惶惶,众多教众纷纷潜逃,原因竟是在这里。”眉头一紧,疑惑道:“我知道黑莲教在八年前发生过玄阳长老叛教之事,医使,阴无极他们反叛黑莲教主,莫非就是在那个时候?”   轩辕破毕竟不是一般人,既知黑莲教此等隐秘,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年那件事情的蹊跷。   黎西公微微颔首,轩辕破更是疑惑道:“这就有些不对了。如果黑莲教主八年前就遭受反叛,为何会在八年之后才回来复仇?他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位列五大宗师,武道修为绝非阴无极那帮人所能比,当年那帮人又如何敢反叛?就算找到机会下手,既然没能杀死黑莲教主,那么黑莲教主逃生之后,也不可能等待这么多年才会回来。”   齐宁心想你自然不知道,当年阴无极等人虽然没有杀死教主,可是却导致教主失去了记忆,这八年来教主颠沛流离形同乞丐,甚至活的比乞丐还不如。   教主在大雪山恢复记忆,却依然记得与齐宁的过往,那就证明这些年的事情教主并非一无所知,他堂堂大宗师,一手创建黑莲教,最后却被手下反叛,流浪八年,这段往事在教主脑中回想起来,自然是怨怒至极,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教主此番大开杀戒。   他也不知道是否该向轩辕破解释,可就在此时,忽听得一阵奇怪的声音传过来,宛若号角之声,齐宁皱起眉头,那声音似有若无,听的隐隐约约,齐宁扫过黎西公和轩辕破,见二人并没有反应过来,不由问道:“你们可听到.....号角声?” 第一二五一章 冰潭传音   轩辕破和黎西公对视一眼,露出疑惑之色。   齐宁立时明白,这两人的内功修为都及不上自己,自己在实战经验自然是及不上轩辕破,但内力深厚,五感自然也是强过轩辕破。   自己听到那声音,这两人却未必听见。   只是他也担心是自己听差,屏住呼吸,侧耳聆听,轩辕破和黎西公都不出声,很快齐宁便道:“确实有声音传过来,黎前辈,朝雾岭这边可有号角?”   黎西公道:“朝雾岭绵延近百里,都是圣教的势力范围,早些年用耗牛角制作了十几只号角,提防有外敌侵入圣教的时候以号角通传。不过这些号角几乎不曾用过,号角声响,便是有大敌侵入.....!”   齐宁走过去推门出去,又仔细听了听,才回头道:“是从东北角传过来。”   “有敌入侵。”黎西公强撑着要站起来,但他伤势甚重,再加上说了小半天话,体力匮乏,硬是无法起身,但神情却甚是严峻,目光转向了轩辕破。   轩辕破自然明白黎西公的意思,摇头道:“神侯府并无攻打黑莲教的计划,江湖各门派没有神侯府的调令,也绝不敢侵入黑莲教。”   轩辕破乃是神侯府大师兄,他既然这般说,那么外敌自然绝非神侯府引来。   黎西公微松口气,他已知轩辕破在朝雾岭潜伏,内心对轩辕破还是有些防备,这时候号角声响,乃是外敌入侵的信号,第一个念头便是神侯府有计划趁虚而入,听得轩辕破之言,也知道不会有假,心中疑惑。   “国公,卑职前往看看是什么状况。”轩辕破拱手道:“探得消息,回头来报。”   黎西公却已经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入嘴中,随即又取了两根银针,竟是迅速扎入自己的两只膝盖处,齐宁正自疑惑,黎西公却已经强撑着站起身来。   齐宁明知道黎西公伤势极重,这时候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此时能够站起,必然与那药丸和银针扎穴有关,问道:“黎前辈,你.....!”   “圣教如今是最虚弱的时候。”黎西公身形微微摇晃,深吸一口气:“老夫虽然多年前就退出圣教,但危难之时,却也不能.....不能弃圣教于不顾。”往前走出两步,向齐宁道:“号角声是从东北方向传过来?”   齐宁点点头,黎西公也不多言,径自出门,往东北方向去。   齐宁和轩辕破对视一眼,也知道黎西公既然连药丸都复服下,自然是不会回心转意,当下两人也都跟了上去。   黎西公脚步竟是不慢,齐宁大是惊讶,他赶上黎西公,道:“黎前辈果然是妙手回春,几颗药丸下去,这么快便恢复。”   黎西公边走边道:“老朽也不瞒你,那药丸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服用,服下那药丸,固然可以让体内气血加快,可是只能支撑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后.....!”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问道:“十二个时辰之后会如何?”   “也许会四肢残废。”黎西公脚步加快,呼呼生风。   齐宁心下一凛,这才明白过来。   若是那药丸当真如此神效,先前为何黎西公并不服用?却原来是这药效虽然厉害,但后遗症却更厉害,心想黎西公终究还是将黑莲教看的比生死还重,明知道服下此药过后很可能会四肢残废,但发现大敌侵入,为了能够挺身出战,竟然还是义无反顾地服了下去。   他不好多说,心想若黎西公到时候真的四肢残废,自己只能带他回京城,瞧瞧唐诺是否能够救治。   黎西公当初出手相救,让依芙起死回生,这段恩情齐宁自然不会忘记。   对齐宁来说,有仇必报,但有恩却也必报。   往东北方向行出一阵,号角声听得更加清晰,轩辕破在边上已经道:“是从那边传过来的,确实是号角声。”显然这时候也已经听到了那号角声。   三人都是武功不弱,脚下如风,又行片刻,齐宁忽然停下步子,黎西公和轩辕破也同时停了下来。   却原来这时候那号角声突然消失。   “号角声消失了。”齐宁看向黎西公:“医使,事儿有些古怪。”   黎西公微颔首道:“老朽明白你的意思。若是大敌来临,号角声不会只有一处响起,任意一处发现敌踪,吹响号角,其他各处为了让圣教上下俱都知晓,也都会吹起号角声,但是现在似乎只有那一个方向。”   轩辕破道:“黑莲教这几日逃离了许多人,那些要道都已经无人防守.....!”   他话声未落,三人又再次听到号角声响起,黎西公听到声音,也不多言,继续前行。   他对朝雾岭的地形十分了解,一路上或走山林或过木桥,轩辕破跟在后边,神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沉声道:“国公,那号角声似乎是.....似乎是从那片竹林传过来!”   齐宁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   轩辕破所说的竹林,自然不是别处,正是迷花谷。   “不错。”黎西公脚下不停,深色更是凝重:“是迷花谷那边,有人闯入迷花谷.....!”   三人走了好一阵子,到得一处崖边,齐宁俯瞰下去,其实这山崖并不高,下面就是山谷,居高临下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竹林,从上面看,竹林茂密一片,在竹林的另一端,漂浮着雾气氤氲,朦胧隐约,也看不出竹林到底延伸有多远,但齐宁知道穿过这片布有古阵法的竹林,便会到得冰潭所在。   冰潭之下,存有冰棺,但冰棺之中到底是人还是宝物,齐宁至今都是无法确定。   齐宁知道青铜将军是西门无痕之后,就对当初神侯府统帅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的动机有了新的怀疑。   西门无痕化身青铜将军,在八帮十六派和黑莲教生死搏杀之际,却趁虚而入,偷偷潜入了冰潭,意欲夺取冰潭宝物,若非阴无极出现,很可能便被西门无痕得手。   齐宁由此怀疑,西门无痕是否知道冰潭那边可能会有黑莲教主守护,所以虽然知道自己欲得之物就在那里,却不敢轻举妄动,大费周章策划了八帮十六派对黑莲教的攻击,起目的正是为了引开黑莲教主,如此便可以潜入进去取宝。   只是当时不但西门无痕欲夺宝物,甚至地藏那边也对冰棺图谋不轨。   齐宁已经知道花想容乃是地藏手下的地藏六使之一,她带人潜入,自然是奉了地藏之令。   齐宁一开始知道那冰潭下面是冰棺,一度以为里面会是一具尸首,不过地藏和西门无痕费劲心思,为何要得到一具尸首?是以猜想那冰棺里面很可能是宝物。   这时候站在崖边,那号角声听得自然是一清二楚,正是从那氤氲缭绕之处传过来。   齐宁当初从迷花谷出来,就是带着小妖女阿瑙和西门战樱从此处攀上来,这一次却是要从此处下去,区区山崖,对三人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从崖边下去之后,黎西公在前带路,到得竹林边上,黎西公看向轩辕破道:“轩辕校尉是否已经破解了这竹林中的古阵法?”   先前在林中小屋内,轩辕破只以为黎西公沉睡,将诸多事情告知齐宁,黎西公自然也听到了轩辕破破解古阵法一事。   轩辕破摇头道:“我看出这竹林内藏有玄机,乃是极为厉害的古阵法,我花费心思想要破解,但这古阵法变化多端,若是再给我几天时间,应该可以破解。”   齐宁知道黎西公定然对这古阵法十分了解,却还是问道:“黎前辈,咱们是否要穿过竹林,去那边看一看?”   黎西公却是沉吟片刻,才道:“竹林对面传来号角声,应该不是有敌人来袭,而是另有缘故。”顿了一下,才道:“那里面是圣教禁地,外人不可踏入半步,两位......!”   “黎前辈,号角吹响的目的,固然是为了传达敌情,那是否也有召集人手的意思?”齐宁问道。   黎西公点头道:“有敌来袭,教内弟兄听到号角声,自然会增援防备。”   “既然不是有敌来袭,为何对面会吹起号角声?”齐宁指向竹林:“是否说那边正在召集人手?”   轩辕破摇头道:“国公,卑职以为这竹林布有古阵法,不仅仅只是为了防备外敌进入,只怕也是让黑莲教内不相干的人无法进入。”   黎西公道:“不错,能够自由进出这竹林的人,即使是圣教之内,也是凤毛麟角。”   “既然是凤毛麟角,那么普通教众即使赶来,自然也是走不过去。”齐宁道:“所以号角声并非是为了召集普通教众,而是为了引来一个人。”   黎西公神情凝重,并无说话。   “黎前辈自然是知道这古阵法玄机。”齐宁双眸闪亮:“知道古阵法的人凤毛麟角,但是除了黎前辈,我相信至少有两个人知道其中的窍门。”   轩辕破此时也已经明白过来,道:“黑莲教主和.....阴无极!”   “不错。”齐宁道:“阴无极一直在朝雾岭,而且现在就在竹林对面,吹响牛角号的人是阴无极,他是要告诉教主,他就在此处,他在等着教主!” 第一二五二章 身世   号角声不绝,轩辕破和黎西公神色不变。   两人都是思维敏捷之辈,自然已经猜到了发出号角之声应该就是阴无极。   “阴无极当年虽然反叛教主,但终究还是一条汉子。”黎西公叹道:“他明知道不是敌手,却还是在这里等着教主......!”抬头望天,此时早已经是夕阳西下,天地之间一片昏暗,喃喃道:“当年的恩恩怨怨,也终是要到结束的那一天了。”   “既然阴无极已经现身,教主听到这里的动静,应该很快就会过来。”齐宁道:“教主此番回来的目的,就是要除掉阴无极。”   “齐宁,轩辕校尉,教主杀心极盛,两位若是还留在这里,恐怕要遭受牵连。”黎西公肃然道:“老朽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要看到一切都结束的那一刻。”抬手向北方指过去:“你们二人向那边走,不要回头,以两位的能耐,要走出朝雾岭并不困难。”再不多说一句,往那竹林之中径自去了。   齐宁和轩辕破面面相觑,等到黎西公隐没在竹林之内,轩辕破才低声道:“国公,咱们该怎么办?”   齐宁苦笑道:“又能怎么办?今日阴无极和黑莲教主难免生死相对,而且还会牵连到黑莲教许多人,咱们插手进去,反倒不妙。”看着茂密的竹林,道:“而且咱们现在就算想进去,那也是无能为力,这里面有古阵法,无法破解,咱们便要困死在里面。”   轩辕破压低声音道:“那倒未必。”犹豫一下,才轻声道:“卑职已经破解了古阵法。”   齐宁一怔:“你方才.....?”   “当着黎西公的面,卑职不好承认已经破解了古阵法。”轩辕破道:“他毕竟是黑莲教的人,对他总要防范一些。”   齐宁微微颔首,倒也明白轩辕破心思,正自沉吟,忽听得不远处传来声音道:“莫要磨磨蹭蹭。”声音颇有些耳熟,却并非教主的声音。   齐宁向轩辕破递了个眼色,不远处有几块大石头,两人身形如魅,躲到那巨大石块后面,齐宁微探头,便瞧见不远处正有两道身影往竹林这边过来。   轩辕破却已经全神戒备,齐宁凝神细看,很快便瞧清楚,来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竟然是九溪毒王秋千易师徒。   秋千易脚步飞快,在他身后却是跟着小妖女阿瑙。   齐宁颇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阿瑙,今次阿瑙穿着一身苗家花棉服,却戴着一顶狐皮帽子,将那娇弱的身躯包裹的严严实实,脚下穿着小皮靴,当日寒冷,这小妖女脸色白皙,两颊却如同点了些许胭脂,嫣红泛晕,乍一看去,倒也是秀美动人。   小阿瑙虽然性子刁毒,但凭心而论,美貌不在唐诺之下,只是尚未完全长开,若是假以时日,容颜只怕比唐诺还要强出许多。   秋千易到得竹林边,小阿瑙却是落后一小段路,看她走路并不似秋千易那般爽利,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些不情愿。   秋千易回过头,微怒道:“你是圣教弟子,圣教有难,该当以身报教,还在这里拖拖拉拉。”   “师傅,那大魔头很快就会被号角声迎过来,难道咱们是他的对手?”小阿瑙不情愿道:“洛无影那般厉害,现在却在受刑,要是.....要是咱们师徒落到大魔头手里,一定是生不如死。”   秋千易冷哼一声,小阿瑙凑近上前,笑眯眯道:“师傅,你看圣教那么多人都跑了,咱们又何必去送死?不如咱们回到阴阳界,大魔头找不着咱们.....!”   “住口!”秋千易厉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小阿瑙顿时显出委屈之色,带着哭腔道:“师傅,我这么小,还没有长大,难道你就.....你就忍心让我死在这里?你说了那大魔头无恶不作,这一次是要专门到圣教复仇,他一定会将所有人都杀光的。”   秋千易身形一闪,已经到得小阿瑙身前,探手掐住了阿瑙的脖子,阿瑙顿时无法出声,秋千易凶相毕露,冷笑道:“枉费老夫这些年对你的培养,大难临头,你竟然一点也不为圣教而想,若是......!”没有说下去,手臂往前一松,松开了手,阿瑙顿时一屁股坐倒在雪地上,连声咳嗽。   齐宁心下也是冷笑,暗想黑莲教要遭受灭顶之灾,小阿瑙自然是怕死,不敢前往。   当年反叛教主的虽然是以阴无极为首,但秋千易也是参与其中,教主既然下定决心要复仇,那么自然不会放过一个人,阴无极固然是教主第一个要除掉的人,秋千易却也是难逃。   小阿瑙对秋千易显然还是十分畏惧,挣扎着起身来,顺了顺气,这才小心翼翼道:“师傅,并非.....并非我不为圣教想,可是你当初教过阿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是.....要是遇到厉害的对头,便不要与之硬斗,等到机会再行下手。”   “那老夫教你要对圣教忠心耿耿,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护住圣教,这些你可记得?”秋千易没好气道:“那大魔头确实是想杀老夫,可是你倒不必担心,他不会伤害你。”   阿瑙眨了眨眼睛,苦着脸道:“大魔头凶得很,在山上杀了那么多人,连洛无影也被他折磨的生不如死,他又.....他又怎会对我手下留情?师傅,咱们.....咱们今日不必和他正面相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咱们两个好好练功,等到练成了绝世武功,再找他报仇。”   秋千易冷哼一声道:“练成绝世武功?你我师徒就算是再练一千年,也未必是他对手。”顿了一顿,才道:“阿瑙,有一件事情老夫一直没有告诉你,如今生死存亡时刻,老夫还是照实和你说了吧。”   阿瑙奇道:“何事?”   “你可还记得,八年前你爹去追拿叛教之徒玄阳,却被玄阳所害,死在了外面?”秋千易沉声道。   齐宁心下一凛,大是吃惊,暗想秋千易说说的那人分明就是阴无极,难道阿瑙竟然是阴无极的女儿?   他知道阿瑙和唐诺都与黑莲教有着极深的渊源,甚至阿瑙和唐诺也是有着极为亲密的关系,但万没有想到阿瑙竟然会是阴无极的女儿?   阿瑙顿时面色有些黯然,道:“我爹走了好些年。”   “其实他并没有死。”秋千易叹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你身边。”   阿瑙睁大眼睛,惊讶道:“没.....没死?师傅,你.....你是不是糊涂了?圣教所有人都知道,八年前我爹奉了教主之令,追拿那个叛教逆贼,可是却被那逆贼所害,你......你怎说他并没有死?”   “老夫所言,难道还会有假?”秋千易又是一声长叹:“阿瑙,这八年来,你可见过教主?”   阿瑙道:“自然是见过,不过.....从我记事开始,每次见到教主,他都戴着面具,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师傅,教主.....教主长得好不好看?”随即摇头道:“不过他说话的时候一点也不凶。”   “那你自然记得,这些年他对你十分的爱护。”秋千易道:“教内上下,除了左右长老和四圣使可以请见教主,其他人都只能得到教主召见才能前往,而你却能随时觐见教主。”   阿瑙撇嘴道:“又看不见他真面目,见到他他也不多说话,我也不自在,反正我不愿意见他。”   “这几年你见到的教主,都是你爹。”秋千易叹道:“你爹并没有死,而是成了圣教教主。”   阿瑙花容失色,不自禁后退一步,随即摇头道:“不会,那.....那绝不会是我爹,我爹....我爹若是活着,为何不摘下面具见我?”意识到什么,急道:“师傅,你说我爹是教主,那.....那我小时候见到的教主,也都是.....都是我爹,我爹一直是教主?”   “你小时候见到的教主是真正的教主。”秋千易道:“不过玄阳长老叛教,害死了教主,你爹这才替身而出,继承教主之位,只是担心此事被江湖知晓,会给圣教带来灾祸,所以一直隐瞒。”   齐宁正自心惊之时,忽听秋千易此言,却立刻知道秋千易这是在撒谎。   秋千易声称玄阳长老害死了教主,但教主却好生生活着,而且就在朝雾岭,却不知这老毒物为何在这关口欺骗小阿瑙。   “教主.....教主死了?”阿瑙大是惊骇。   秋千易叹道:“圣教创教不易,教主虽然死了,但是圣教却不亡,你爹为了圣教前程,伪装去世,为了让此事保密,便是连你们姐妹两也都隐瞒住,这事儿知道的的越多,对你们姐妹越是不利,他只有你们两个女儿,自然是不要让你二人卷入其中,这些年他也是苦苦忍耐,不能与你二人相认。”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唐诺和阿瑙竟然是亲姐妹,而且都是太阴长老阴无极的女儿。   之前他见到阿瑙称呼唐诺为姐姐,只以为两人同是出身黑莲教,又或者有什么其他渊源,不想两人竟然是真正的亲姐妹。   这也就难怪唐诺当初为何不顾凶险也要出手救阿瑙,两人虽然有矛盾,但毕竟是血肉亲情。 第一二五三章 冰潭会   阿瑙低下头沉吟片刻,才抬头道:“师傅,你说.....你说那边吹响号角的就是我爹?”   “你也知道,那大魔头当年与圣教有深仇大恨,这一次要过来报复。”秋千易肃然道:“那大魔头练成了极为厉害的邪门武功,你爹自然不能任他在圣教为非作歹,这才引他前来与他决一死战,现在你可还要离开?”   阿瑙犹豫不定,秋千易上前一步,温言道:“那大魔头虽然与你爹有仇,却不会加害你,大魔头马上就会过来,我们去助你爹一臂之力,这一次只要铲除了那大魔头,你爹最大的威胁就会扫清,立刻就会与你相认。”伸手过去,轻轻拍了拍阿瑙的脑袋:“有师傅和你爹联手,那大魔头也奈何不了我们。”   阿瑙终是道:“只要杀了那大魔头,我就能和爹相认?”   “那是自然。”秋千易笑道:“所以老夫才带你过来。你自幼就跟着老夫,老夫只有你这一个徒弟,若真的身处绝境,老夫又岂会带你进去?”背负双手,沉声道:“不要耽搁了,咱们先进去,不过你要记着,你爹没有和你相认之前,你万不可胡言乱语。”   阿瑙点点头,秋千易这才满意道:“老夫想了一个对付大魔头的法子,咱们一起助你爹一臂之力,来,咱们边走边说。”背负双手,转身进了竹林,阿瑙微一犹豫,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身影隐没其中,轩辕破才轻声道:“黑莲教毒使和医使都已经过去,加上阴无极,三大高手等着黑莲教主,只是就算三人联手,恐怕也不是大宗师的对手。”   齐宁却没有回答,轩辕破瞥了一眼,见齐宁若有所思模样,便不好多说。   齐宁确实是在寻思方才秋千易的言行。   秋千易当然知道大宗师的恐怖,他不可能不明白,即使黑莲教诸多高手联手,那也不可能是一位大宗师的对手,既然如此,他应该知道,现在前往冰潭,与送死并无什么差别。   可是秋千易看上去倒显得很镇定,并没有赴死的感觉,反倒是将阿瑙带过来,着实让齐宁感到疑惑。   秋千易将阿瑙自幼带在身边,阿瑙的性情与秋千易有诸多相仿之处,亦可见两人在一起的时日确实很长,正如秋千易所言,若这里是绝境,作为师父,自然不会带着自己的徒弟进入死地。   但秋千易既然带来阿瑙,那就只能是两种解释。   要么在秋千易看来,今日之局绝非什么绝境,而另一种解释,便是秋千易知道黑莲教消亡在即,所以拉着自己的徒弟一起为黑莲教献祭。   如果是后者,那倒也不能算是匪夷所思。   秋千易本就是性情乖戾之人,他若真的带着自己徒弟赴死,还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若是在秋千易眼中今日并非死局,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难不成阴无极和秋千易已经想好了应对教主的办法?   但齐宁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面对拥有绝对实力的大宗师,秋千易又能想出什么法子来?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天寒地冻,好在是身处山谷之内,并无寒风袭来,齐宁微微紧了一下衣衫,看了轩辕破一眼,才轻声道:“咱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也可以去一探究竟,如果换做是你,该如何选择?”   轩辕破轻叹道:“国公既然这样问,自然已经有了答案。”   齐宁轻笑一声,道:“这虽然是黑莲教的事情,但一位大宗师的生死毕竟关乎到天下大局,我倒很想看看今天到底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这是轩辕破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种时候,即使心中再是恐惧,可事关大宗师,莫说齐宁,便是轩辕破也不忍就此离开。   “不过黎西公说的并没有错,黑莲教主狂性大发,若是到时发现了咱们,只怕....?”   “国公,卑职现在就算不想去,那也是不成了。”轩辕破道:“国公是否能够在这段时间内破解阵法?”   齐宁微微一笑,心知如果没有轩辕破,自己还真是无法穿过这片竹林。   “更何况国公千金之躯,又是.....小师妹的夫婿。”轩辕破正色道:“卑职知道已经无法劝说国公离开,既然如此,就只能跟在国公身边,尽力保全国公的安危,日后小师妹追究起来,卑职也就能够坦然应对。”   两人都知道已经无需多说,当下轩辕破在前领路,齐宁知晓这竹林中的古阵法十分厉害,紧随在轩辕破身后。   轩辕破显然对这片竹林已经十分熟悉,齐宁看在眼中,暗想轩辕破潜伏在这朝雾岭,恐怕就一直在探究这片竹林。   不过眼下还真是靠了这位巨门校尉,否则自己断然无法穿过竹林,他对阵法一窍不通,需知天底下阵法众多,千变万化,而竹林的古阵法更是玄妙得紧,没有精心钻研其中奥妙,莫说破解阵法,那是连看也看不出来。   两人穿过竹林,前方雾气朦胧,既知这里面有数位黑莲教高手,两人都是小心翼翼。   齐宁当初来过这里,对这边的地形倒是颇有些熟悉,他知道向里面再走小片刻,就能到得冰池,而且那号角声此刻依然没有停息,近在耳边,正是冰潭那边发出来。   “国公,他们就在那边。”轩辕破低声道:“这几人武功都是不弱,若是太过靠近,很容易被他们发现。”   齐宁想了一下,才低声道:“我知道一个处所,你随我来。”他记得那冰潭四周都是巨大的岩石磊块,众星捧月一样将那冰潭环拱在其中,当初他就是躲在巨石后面亲眼目睹了西门无痕与阴无极的对决,那地方他倒还记得,当下并不往冰潭那边去,而是饶了半个圈子,往之前那地方过去。   齐宁内力深厚,便是秋千易也远不及他内功,脚下无声,轩辕破内力虽然及不得齐宁深厚,但他武功也是不弱,而且神侯府最擅长的便是潜伏跟踪,身为神侯府神候大师兄,轩辕破的轻功也是异常了得,两人如同幽灵一般,走了片刻,听到那号角声戛然而止,两人更是小心。   片刻之后,齐宁终是到得那几块巨石后面,示意轩辕破不要再动,微微探头向冰潭那边瞧过去,果然见到几道身影正在冰潭那边。   这冰潭之上常年都是凝结厚冰,寻常人便是用刀砍斧凿也未必能打破,此时在那冰面之上,却见到一人盘膝坐在冰面上,瞧见那人的打扮身形,齐宁立时便确定正是当初与西门无痕交手之人,若无差错,也正是太阴长老阴无极。   冰潭边上,黎西公和秋千易师徒自然都在,此外更有两名身材高大的黑莲教众,腰间挎着弯刀,两人手中都是捧着一只极大的牛角号,齐宁这时候便明白,那号角声却是这两人发出,牛角号时断时续,想来是这两人轮流吹号。   牛角号吹出的声音低沉,若无内力在身,还未必能够传出很远,齐宁猜想这两名黑莲教众应该也都是黑莲教内厉害的角色,虽然不能与圣使相提并论,但也绝非泛泛之辈,能够被阴无极带在身边,自然也都是阴无极的心腹。   “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和他拼死一搏。”秋千易忽然道:“那大魔头此番回来,是要将我们杀之而后快,这一战早晚都躲不过。”看向黎西公道:“黎老头,你已经退出圣教,就不要在这里掺和,而且你武功实在不济,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死,找个地方赶紧躲起来。”   黎西公淡淡道:“当年你们擅自行动,事先都没有知会我,才酿成这场巨祸。你们莫以为我回来是为了你们,只不过当年我既然立下誓言,此生献给圣教,如今圣教危亡之际,自然不能放手不管。”顿了一顿,才道:“退出圣教,只是不想和你们朝夕相处,却并非与圣教断绝关系。”   “哈哈哈,黎老头,我就才道你此番一定会回来。”秋千易笑道:“你这人武功不怎样,而且和我性子不对路,但人品倒也不算差,师傅将医术都传授给你,倒也是有些道理。”   齐宁知道黎西公和秋千易同出一门,乃是师兄弟,除了这两人,蜀王长史西门横野与他们也是同门师兄弟,只不过西门横野已经身死,却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否已经得到消息?   秋千易精通毒术,而黎西公擅长医道,这两人所修不同,便是连性格也大不相同。   小阿瑙此刻却是盯着冰面上那人瞧,冰面上那人自始至终却未动一下,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宛若冰面上的一块顽石。   黎西公也不回话,不置可否,秋千易叹了口气,道:“当年那件事情若是与你商量,你又会如何选择?无非是啰里啰嗦,反而会影响军心耽误大事,而且......我也信不过你,要是被你露出风去,那还了得?”   齐宁知道两人所说的应该就是当年反叛一事,阴无极带着几位圣使在教主最为虚弱的时候突然出手,事先却并未知会黎西公。   “所以今日有此局面,也是你们咎由自取。”黎西公沉声道。   冰面上那人终于微抬头,脸上带着纯黑色的面具,淡淡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你们本不应该回来!” 第一二五四章 决杀   秋千易嘿嘿一笑道:“当年咱们既然不计生死做了那件事,未能将其斩杀,今日的局面那也是迟早的事情。说实话,我只以为他早就会回来报复,想不到竟是等了这许多年。”往前一步,竟是在池畔坐下,道:“我这次不回来,他也终会找到我头上要了我的脑袋,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等着他一一宰杀,聚在一起放手一搏,是生是死,那也是天命了。”   面具人叹道:“怪我当年太过手软,当时若是.....!”轻叹一声,并无说下去。   齐宁一直奇怪既然当初这伙人既然动手,为何没有杀死教主,留下这天大的后患,此时听面具人的语气,教主能够死里逃生竟似乎与他心软有干系?   秋千易摇头道:“那也怪不得你,当时的情势,我们也都是有所犹豫。”   “医使,当年你并无参与,倒也没有必要趟进这滩浑水。”面具人淡淡道:“你的医道依然可以济世救人,留在这里只是白白送死。”   黎西公叹道:“再有半日,我四肢俱废,就算想要救人,那也是不成了。”   秋千易赫然变色,失声道:“师兄,你......!”   黎西公淡淡一笑,道:“你今日倒是叫了我一声师兄。”   “罢了。”秋千易苦笑道:“当年师傅将佰草集传授给你,那是明摆着要将衣钵传授于你,师兄,论起才智,我不在你之下,师傅太过偏心,他既然不传授我医道,我只能苦研毒道。”   黎西公道:“你才智过人,确实在我之上,但你心术不正,性情乖戾,师傅只怕你得了佰草集,反倒会为非作歹。医道可以救人,但更能杀人。”   秋千易冷哼一声,但随即摇头叹了口气,道:“咱们是兄弟三人,西门已经死了,剩下你我,只是我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和你死在一起。”   齐宁心想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西门横野被杀,不过蜀王被剿灭,这是西川大事,秋千易消息灵通,知道此事那也是理所当然。   便在此时,便听得一个声音淡淡道:“秋千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声音一出,齐宁心下一凛,正是教主声音。   教主果然循声而至,顺着声音瞧过去,只见到真正的黑莲教主正缓步走向冰潭,此时的教主却是换上了一声黑色锦衣,胸口用金色丝线绣了一朵大大的黑莲花,头上戴着冠帽,只是身披的却依然是那件残破不堪的黑氅。   秋千易听到声音,赫然起身,瞧见教主,竟是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教主走到潭边,站定身形,背负双手,一双眼睛却是盯住了坐在冰面上的面具人,冷声道:“阴无极,见到本座,还不跪下?”   齐宁心想冰面上那人果然是太阴长老阴无极,却见到阴无极起身来,却也是背负双手,平静道:“你倒是命大,竟然还活着?只不过你早已经不是圣教的人,圣教也早已经不认你为教主。”   “哦?”教主竟是淡淡一笑:“阴无极,你当年发下誓言,要誓死效忠本座,若违誓言,粉身碎骨,看来你真的想要万劫不复了。”   阴无极笑道:“当年我也发过誓言,要守卫圣教,圣教危难之时,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全力护佑。比起圣教的前程,你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教主道:“本座就是圣教,圣教就是本座,难道你不明白?”   阴无极摇头道:“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清醒。”却是向前走出两步,道:“当年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所谓的圣教自然也就不存在。入教之时,咱们心里都知道,圣教是为了保护苗家人不受欺辱,若是有朝一日苗家人被卷入战乱,不得生活,我们便要挺身而出,护卫他们的周全,那些年也正因为这个信念,大家才精诚团结。”   秋千易沉声道:“不错,我们投身圣教,可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所有的苗家人。”   教主“哦”了一声,阴无极继续道:“谁若背弃初衷,便是背弃圣教,人人得而诛之。”冷笑一声,道:“你喜怒无常,滥杀无辜,教内多少人的性命断送在你的手里,他们都有父母妻儿,你非但没有保护好苗家人,反而带头为祸,我们又怎能容得下你?”   秋千易抬手向西北方向指过去,道:“当年被你所杀的兄弟,都葬在野狐坡,却不知你是否过去向他们谢过罪?”   “反叛之徒,总能找到诸多借口。”教主冷冷道:“阴无极,本座很想知道,你们当年为何敢对本座下手?你又如何会选择在那个时间下手?”   阴无极笑道:“你是说我们为何会选在七月十五动手?”   “不错。”教主冷声道。   阴无极道:“你走火入魔,性情无常,狂性大发,圣教上下人心惶惶,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我们知道你拥有大宗师修为,就算四圣使和两大长老联手,也未必是你的敌手,更何况四圣使和两大长老也未必人人都有胆量对你下手。”微微一顿,才道:“除掉你已经是势在必行,你多留一日,圣教就多损伤一分,只不过我们也都知道你的能耐,若是没有好机会,也不可轻举妄动。”   教主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阴无极。   齐宁心知若今日出现在这里的大宗师是剑神北宫连城,也许早已经出手。   但阴无极虽然拥有大宗师的修为,但心里境界还完全做不到超然世外,他的血肉之躯依然是对世间的爱恨情仇耿耿于怀,当年的事情他若是不弄个清楚,自然不会轻易出手。   “当年你狂性时发,我们也闹不清楚你到底在什么时候最为虚弱。”秋千易忽然开口道:“既然要除掉你这祸害,我们倒也不必拘泥于什么江湖道义,便是要趁你最虚弱的时候出手,嘿嘿,七月十五乃是至阴之日,那一天却正是我们最好的下手良机。”   “哦?”教主道:“你们是为何知道?”   阴无极发出一声怪笑,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当年能够洞悉你弱点的只有她。”   教主厉声道:“住口,她绝不会出卖我。”   齐宁顿时大感诧异,心想这两人口中的“她”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怪只怪你残暴不仁,人心尽失。”阴无极也是厉声道:“她虽然没有明言,但要从她口里探知你的弱点,也并非难事。”他背负双手,仰首朝天,平静道:“她是天底下最为聪慧的女人,我要从她口中试探你的弱点,她不会察觉不到我的意图,但她最终还是透露了口风.....!”   教主冷声道:“她在哪里?我要她亲口对我说。”   “亲口对你说?”阴无极又是一声刺耳的怪笑,再次上前两步,抬手指着教主道:“你还有何面目见她?黑伏,即使不是为了圣教,当年我也要杀你而后快,你......你本就该千刀万剐。”   “她在哪里?”教主向前逼近一步,周身已经泛起劲气:“将她还给我!”   阴无极怒道:“还给你?她本就是我的人,无论生死,都是我的人。”   话声刚落,齐宁却已经瞧见教主身形一闪,已经如同鬼影子般向阴无极直飞过去,他心下一凛,知道阴无极只怕是激怒了教主,这才让教主无法忍耐出手。   也便在此时,秋千易已经厉喝一声,竟是毫不畏惧,足下一蹬,也如同黑色的蝙蝠般向教主的影子扑过去,那边黎西公也并没有犹豫,在秋千易出手之际,亦是身形前欺,直往教主扑过去。   齐宁心中绷紧,轩辕破眉头也是一紧。   教主身形如魅,阴无极的身法也是迅疾无比,两道身影瞬间就交集在一起,秋千易和黎西公虽然全力出手,但速度明显无法和那两人相提并论。   小妖女阿瑙见得几大高手出手,轻呼一声,却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远远地跑开,躲在了一块岩石后面。   四道身影交错纠缠,速度奇快,换作一般人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好在齐宁和轩辕破那也都不是普通之辈,见得教主掌影翻滚,阴无极的双臂也是叠影重重。   高手过招,生死在顷刻之间,黑莲教三大高手联手与教主搏杀,几人心里都清楚,这是拼死一搏,若真的侥幸得胜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是今日若败,几人便都要命丧此地,是以甫一出手,三人都是没有留力。   教主面对黑莲教三大高手,却是从容无比,身法和出手都是极快,以一敌三,乍一上来却只是拆解三大高手的招式,齐宁看的暗自心惊,知道江湖上任何人面对黑莲教三大高手之一,那都是十分棘手,而且这三人此时都是全力以赴,要想拆解这三人的招式更是不易,但教主在电光火石间,轻易便将三大高手的出招破解,而且瞬间出手。   从守到攻,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教主破解招式从容,出手却是狠厉,齐宁几乎没有看清楚教主的招式,便听到“砰砰”两声响,便见到两道身影如同石头般直飞出去,“噗噗”两声先后落在了冰面上。 第一二五五章 毒王之死   齐宁身体微弹,自然已经瞧清楚,落在冰面之上的正是秋千易师兄弟。   两人落在冰面之上,都是撑着要起身,但一时却根本无力起来,反倒是各自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溅在冰面之上,染红一片。   轩辕破脸色大变。   他自然早就知道五大宗师的存在,但却从未亲眼见识过大宗师的功夫。   黑莲教独霸西陲多年,教内高手如云,这似秋千易这等人物,在江湖上也绝对是一流高手,可是转眼之间,秋千易和黎西公同时被击飞出去,而且任谁都看得出来伤势极重。   三大高手围攻教主,只是在眨眼间便有两人被成重伤,轩辕破亲眼目睹,内心又如何不惊骇。   齐宁虽然晓得教主武功超凡,但是眨眼间便击退两大高手,心下也着实吃惊。   唯独阴无极却兀自在半空中与教主交缠。   阴无极的武道修为本是远不及教主,但此刻却竟然能够在教主的手底撑住,两人都已经幻化成鬼影,冰潭四周,劲风激荡,那冰面之上发出嘎嘎之声,齐宁瞧了一眼,却是发现那冰面已经破开了裂纹。   大雪山之时,教主和逐日法王巅峰对决,那时候当真是天地无光,地动山摇。   比及当日在大雪山的场面,今日的场面齐宁自然不会觉得有多惊讶。   两人转眼间就互相攻防了数十招,看上去阴无极竟然也没有丝毫处于下风,齐宁倒是有些惊讶,他知道阴无极的武功与西门无痕应该是在伯仲之间,但西门无痕的武道修为与大宗师相去甚远,按理来说,阴无极在教主的手底下是撑不过十招,但此刻已经数十招过去,阴无极竟然没有丝毫的劣势。   他知道教主此番回来,势必要取阴无极的性命,既然出手,自然不会留情,但此刻教主却分明没有之前在大雪山的强大攻势,心下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阴无极今次的攻势,明显比前番与西门无痕对决要犀利得多。   “砰砰砰!”   空中发出剧烈响动,随即便看到两道身影飘然分开,教主安然落地,阴无极落地之后,却是退了一步。   “哈哈哈,阴无极,看来你早就想到本座会回来。”教主冷笑道:“短短数年,你武道境界有如此提升,大违常理,想必自身也是深受其害。”   阴无极却也是冷笑道:“你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你不是练功走火入魔,当年又岂会被我们得手?”   齐宁心想看来阴无极这些年果然是练了极为厉害的武功,在武道修为上突飞猛进,否则也不至于连教主都感到十分意外。   忽然间,齐宁脑中灵光一闪,依稀明白今日局面为何会如此。   教主虽然拥有着大宗师的修为,但他恢复记忆不过短短时日,八年以来,并没有真正的练过功,其身体在这八年来遭受诸多磨难,自然不可能与当年同日而语。   宗师的武道修为虽然超越世间,但他们的身躯终究还是有血有肉。   教主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战便是面对同为大宗师的逐日法王。   齐宁心知与逐日法王那一战,对教主的消耗异常巨大,这绝非是休养个十天半月就能恢复过来,而且教主亲口所承,虽然大宗师拥有借助天地之气为己用的超强手段,但导致的副作用也是极其厉害。   本来教主找寻一处隐秘的地方,静养三五个月,或能让其精力和体力都能达到一个极为理想的状态,但教主显然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报仇心切,并没有等待时机,烧毁逐日神庙之后,立刻返回了黑莲教。   此时的教主,当然不是最强大的时候,反倒是阴无极准备多年,却正值巅峰之时。   也只有如此,才能出现眼前这一幕。   阴无极扭头看了秋千易一眼,问道:“你伤势如何?”   秋千易虽然坐起身,却是无法站立,摇头道:“不用管我,这大魔头并非不能击败。”显然是看到阴无极与教主对决并没有完全处于劣势,所以生出此念。   却听得教主一声怪笑,阴无极便感觉事情不妙,果见到教主猛地抬起一只手臂,齐宁便瞧见秋千易整个身体已经直向教主飞了过去。   阴无极失声道:“小心。”他自然看得出来,这并非是秋千易主动向教主扑过去,而是身不由己被教主生生往那边吸去。   他知道大事不妙,飘然而起,探手往秋千易抓过去,只盼能够将秋千易扯住,但教主这股吸力异常惊人,秋千易身体虽然高大,此时却宛若一片轻羽被教主抓过去,齐宁看在眼里,也是大吃一惊,心知秋千易凶多吉少。   秋千易自己当然也知道情势不妙,双臂挥舞,但眨眼之间,身体已经到了教主身前,教主人探手而出,物质已经扣住了秋千易的脑袋。   阴无极沉声道:“莫要伤他!”   但此刻却已经来不及,听得“噗”一声响,血光飞舞,教主一只手竟然将秋千易的脑袋生生地抓成了粉碎,不远处响起阿瑙惊呼之声,又听到黎西公悲声道:“师弟.....!”   教主抓碎了秋千易的脑袋,秋千易的身体兀自摇摇晃晃,但终究是扑倒在地。   齐宁睁大眼睛,眼前这一幕他只觉得不敢置信。   他并非不相信教主有能耐杀死秋千易,只是纵横江湖的九溪毒王就这样轻易被教主杀死,着实让齐宁感觉那般不真实,眼前一切就恍若是在梦中一般。   教主抬起手,手中骨肉碎屑纷纷落下,盯着阴无极,却是并不说话。   黎西公往前走出几步,呆呆看着地上秋千易的尸首,面上的表情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态,便在此时,旁边忽地抢出一人,冲到了秋千易尸首边上,黎西公惊声道:“小心!”却是阿瑙冲了出来。   教主看见冲出来的阿瑙,反而是后退了一步。   阿瑙扑倒在秋千易的尸身上,放声大哭:“师傅,你.....你快醒来,你别死啊.....!”   阿瑙素来刁蛮自利,齐宁对她的印象从来都不是很好,这时候见到她不顾安危冲到秋千易尸首边上,而且哭声凄然,心中顿时也大为黯然,心想这小妖女终究还是对秋千易有极深的感情。   忽然间却听到阴无极放声大笑,笑声极为凄厉:“好狠的手段,黑伏,你果然是虎狼心肠。”   “这样的下场,只是咎由自取。”教主冷声道。   阴无极颔首道:“不错,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这本就是注定了的结局。八年前你从崖边落下,落入隐澜江,我们在江内未能找到你的尸首,便知道你迟早会回来。”   齐宁听得清楚,心下一凛。   他先前已经知道,当年玄阳长老重伤之下,朝雾岭被全面封锁,几乎没有出去的道路,却唯独有一条贯穿朝雾岭山脉的隐澜江存在,这条大江江水滔滔,若是水性极强之人,到可以借助这条大江作为掩护逃离朝雾岭。   玄阳长老当年就是借助隐澜江死里逃生。   只是他没有想到,不但玄阳是从隐澜江逃脱,教主当年竟然也是从隐澜江死里逃生。   “天不绝我,你又奈何?”教主双手背负在身后。   阴无极摇头冷笑道:“黑伏,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能够死里逃生,无非是因为女人而已,你不过是因为女人而活下来的可怜虫。”放声怪笑道:“什么大宗师,到头来还不是靠女人。”   齐宁心想阴无极这般激怒教主,教主很可能会随时出手,只是这一次教主却并没有急着动手,沉声道:“她在哪里?”   教主几次三番追问一个女人的下落,齐宁很是好奇,暗想那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纠葛?阴无极嘲讽教主是因为女人而活了下来,其中又是什么隐情?   这时候阿瑙却已经抬起头,怒视教主,大声道:“你.....你杀了我师傅....,你是大魔头!”   教主低头看向阿瑙,却并没有发怒,只是道:“大魔头?你说本座是大魔头?”   “你.....你滥杀无辜,山上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你杀的,还不是大魔头?”阿瑙站起身,抹去眼泪:“师傅从小就处处照顾我,待我就像他自己的女儿一样,你.....你杀了他,我.....我不会放过你。”   齐宁心想阿瑙虽然刁蛮,甚至有些心术不正,这毕竟是跟随秋千易久了,耳濡目染性侵乖戾,但内心终究还是明白一些事理。   “难道你没有听见,是他们先谋害本座?”教主道:“反叛本座,杀无赦。”   忽听得阴无极道:“阿瑙,你过来!”   阿瑙转过身,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向阴无极走了过去,到得阴无极身前,阴无极伸手轻抚在阿瑙脸上,阿瑙并无闪躲,随即听到阴无极柔声道:“你跪下,对着冰潭叩三个头吧。”   阿瑙一怔,张口想问什么,阴无极不等她开口,已经道:“莫要多说,叩三个头就是。”   教主冷眼旁观,并未动作,倒是黎西公忽然长叹一声,仰首望天。   阿瑙跪在潭边,依着阴无极的意思,对着冰潭叩了三个头,阴无极这才轻声道:“你一直在找你娘,想知道她在哪里,今日我就告诉你,她就在这冰潭之下,八年来,她一直沉睡在这里!” 第一二五六章 如烟如幻   此言一出,齐宁微微变色,此时终于知道,那冰潭之下的冰棺之中,竟果真是殓放着一个人,而且那人竟然是阿瑙的母亲。   齐宁一度以为那冰棺之中藏有什么珍贵的宝物,但始终无法确定,这一刻终于彻底明白其中的玄妙,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许多疑问涌入脑中。   如果这冰棺之中确实是一个女人,那么西门无痕为何会大费周章前来找寻冰棺?非但是西门无痕,那地藏派人前来找寻一具尸首,又是所为何故?   棺中那女人难道藏着什么让一群人趋之若鹜的秘密?   教主闻言,并无犹豫,飞身而起,直往冰潭飘过去,也在同一时间,阴无极已经厉声喝道:“你想见她,除非踩着我尸首。”也已经腾身而起,向教主迎了过去。   他起身的一刹那,一股劲风已经将阿瑙推到一旁,黎西公却已经抢出,将阿瑙扯到了边上。   教主更不搭话,探手而出,直往阴无极抓过去,阴无极亦是双掌齐出,盘旋飞舞一时间掌影纷翻,劲气纵横。   齐宁此时已经确定教主身体绝对没有恢复,而阴无极却恰恰是准备充分,几年来早就等着这一战。   只是大宗师毕竟是大宗师,即使不是巅峰状态,也绝非一般人所能企及,阴无极此时能够与教主奋力一搏,其武道修为也着实了得。   黎西公受伤不轻,这时候根本无力上去相助,而且他也知道只凭自己的修为,即使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先前三人联手,不到三回合便被教主打飞,面对教主绝对的实力,黎西公毫无办法。   齐宁心知到了这两人得份上,根本不存在任何的花架子,也不会有什么试探,出招便是狠手,那定是要你死我活。   翻滚之间,两人已经折了数十招,齐宁心下暗暗惊叹,心想以阴无极的功夫,放眼江湖,除了大宗师只怕已经无人能敌,丐帮帮主向百影和大光明寺主持空藏大师也绝非阴无极的对手。   “轰轰!”   两声巨响,两道身影瞬间分开,落地之后,阴无极捂着胸口,忽地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晃,却还是勉强站住,教主却是单手背负身后,看上去云淡风轻。   齐宁心中感叹,阴无极虽然煞费苦心,但终究还是无法与大宗师相抗。   “若是没有当年的事情,以你的诡计和武道修为,足可以带领黑莲教发扬光大。”教主淡淡道。   阴无极却是凄然笑道:“大宗师不愧是大宗师,这些年来,我日夜苦修,受尽脱骨之苦,却终究还是功亏一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齐宁听他说到“脱骨之苦”四字,顿时想到,轩辕破说起的玄麟传说,不禁扭头看向轩辕破,轩辕破却是微微颔首,两人此时都心知肚明,先前的猜测果真没有错,阴无极确实练过那玄麟功。   “你倒也算是武道奇才。”教主道:“那部玄麟功残缺不全,而且修炼中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你能够修成玄麟功,倒是让本座很意外。”   阴无极惨然一笑,忽地抬起手臂,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齐宁距离颇远,而且阴无极侧着身子,也瞧不清楚他相貌,但却听到阿瑙惊呼道:“爹......!”跑向了阴无极。   还没等阿瑙靠近,阴无极却抬起手来,沉声道:“不要过来!”   阿瑙一怔,但很快便茫然道:“爹,是.....是我,我是.....我是阿瑙......!”   阴无极却是缓步向后退,站在冰潭正中间,向阴无极道:“黑伏,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那年中秋夜,你是狂性发作,还是故意为之?”   教主却是微抬头,但没有说话。   却见到阴无极又是吐出一口血,黎西公此时已经看出事情不妙,凑近过去,道:“你.....?”   阴无极抬起手,只是微微摇头,示意黎西公不要靠近。   齐宁有些疑惑,心想阴无极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部族在百年前被苍溪苗寨所征服,所剩无多的人自那以后成了苍溪苗寨的贱奴,被分配到了各洞。”阴无极缓缓道:“从我的祖父开始,到我父亲,一直到我,三代人都是贱奴之身。在此之前,没有人想过改变,苗家人曾经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攻杀,胜者为王败者为奴,古来相传的习俗,所有人都按照这些习俗来生存。”   齐宁微皱眉头,心想原来阴无极竟然是苍溪苗寨的人。   苍溪苗寨齐宁去过两次,大苗王和苗家大巫都是出自苍溪苗寨,对苗家七十二洞来说,苍溪苗寨就是最强大的苗家寨子。   只不过阴无极竟然是贱奴出身,齐宁却是万没有想到。   “我六岁那年在山中被毒蛇所咬,苗寨之中每年都会有不少孩童死于毒瘴蛇虫,我若是就那般死去,就如同在湖中投进一颗小石子,不会有任何波浪。”阴无极道:“可是我终究是命不该绝,那天竟然遇上了她,是她救下了我的性命,自那以后,她就是我心中不可亵渎的仙女,我和她交往数年,竟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知道十一岁那年,我才知道,她竟然是大巫挑选的继承人.....!”   齐宁全身一震,脸色骤变。   “继承大巫之位,本来是极为荣耀的事情。”阴无极道:“可是她对我说过,这天下很大,有许多许多美丽的地方,如果成为大巫,一切就将再也见不到,她不是抱怨,只是很惋惜,她想看遍天下,可是留给她的时间却并不多,而且作为大巫的继承人,从她被选定为继承人开始,她就几乎没有机会离开苍溪。”   齐宁平复心中的震惊,这时候已经明白了冰棺之中那人到底是谁。   暮霞如烟,浮云千幻,石竹清音素衣舞!   齐宁当然没有忘记这句话,他在苗家大巫口中第一次听到这句话,而且知道这句话实际上是包含了三个人的名讳。   柳素衣、苗家大巫皆在其中,而另一人却正是如烟。   如烟与苗家大巫是亲姐妹,按照苗家大巫的说法,本来继承大巫之位的是如烟,但其中却出现了一些变故,最终由阿幻继承了苗家大巫的位置。   齐宁当时就很奇怪,到底是何等样的变故,会让大巫的继承出现了重大变故,现在看来,与阴无极却是有着极大的关系。   他想起自己在日月峰见到大巫之时,大巫曾经说过,可以保证整个苗家人甚至是黑莲教不会与地藏同流合污,以大巫的身份,她既然那样说,那么黑莲教自然是绝对不会与地藏牵涉在一起。   只是齐宁很惊讶大巫为何会那般肯定。   苗家七十二洞听从大巫号令,这自然是不假,但黑莲教却是独立于苗家七十二洞之外,也便是说并不遵从于大巫的命令,大巫有什么底牌敢那样做出保证?   但这一刻,齐宁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阴无极出身于苍溪苗寨,显然苍溪苗寨的渊源极深,阴无极对如烟的感情,齐宁已经能够感受到,而阿幻与如烟是亲姐妹,齐宁相信阴无极爱屋及乌,对阿幻也必然不会存在任何的敌意。   他现在甚至怀疑,阴无极一直隐瞒身份假冒教主,瞒过了天下人,可是却未必隐瞒苗家大巫,甚至于阴无极已经暗中向苗家大巫告之了真相。   如果是这样,那么苗家大巫做出保证也就可以理解,苗家大巫与阴无极一直暗中联系,对于黑莲教的状况,苗家大巫一清二楚,她亦可以利用与阴无极的关系来影响黑莲教的决策,如此一来,苗家大巫保证黑莲教并无与地藏有牵涉,那当然是底气十足。   黑莲教创立之后,独立于苗家七十二洞之外,而黑莲教早些年一直向苗家七十二洞渗透力量,最终的目的,当然是控制苗家七十二洞。   黑莲教要控制苗家七十二洞的最大障碍,自然就是苗家大巫。   齐宁知道黑莲教并无与苍溪苗寨发生过直接的冲突,似乎是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况,也正因如此,齐宁一直都很疑惑,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黑莲教既然想要控制苗家七十二洞,而且黑莲教主一直在扩张势力,那么绝不可能真的与苍溪苗寨保持和睦相处的状态,黑伏身为大宗师,心高气傲,势必也不会长久屈服于苗家大巫之下,既然如此,为何两股势力一直相安无事?   今次他总算是想通,八年前阴无极夺得了黑莲教的实际控制权,而阴无极与苗家大巫私底下有着很好的关系,相比起黑伏欲图控制整个苗家七十二洞的野心,阴无极于公于私显然都没想过与苗家大巫为敌,是以在阴无极掌权这些年,黑莲教只是在西陲独霸一隅,并不继续扩张。   黑莲教与苍溪苗寨的和睦相处,也正是建立在阴无极和苗家大巫极好的私人关系之上。   一时之间,曾经缠绕在齐宁心头的诸多疑问顿时迎刃而解。   阿瑙称呼阴无极为父亲,而如烟却又是阿瑙的母亲,如此也就证明如烟最终是嫁给了阴无极,但除此之外,教主似乎与如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感情,齐宁心中好奇,这三人之间,到底是有怎样的感情纠葛? 第一二五七章 三生果   阴无极嘴角溢血,但神情看上去却显得异常的平静。   阿瑙呆呆看着阴无极,樱桃般的嘴唇微动,但终究是没有说话出来,黎西公却是神色黯然。   “她要看遍大好山河,这是她最大的梦想,我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帮她完成愿望。”阴无极缓缓道:“只不过我一介贱奴,人微言轻,即使想帮她却也没有那个实力,所以要帮她完成愿望 ,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让自己变强。”   齐宁不禁想到,阴无极能有今日,是否就是因为心中曾有那样的信念?   “我不告而别,离开了苍溪苗寨。”阴无极道:“那时候我便立下誓言,若是无法帮助她,便绝不回到苍溪。时隔多年之后,我已经略有小成,而且还投奔了黑莲教,心想着在黑莲教干出一番大事之后,再回到苍溪苗寨去见她,可是却忽然得到了消息,先代大巫过世,苍溪苗寨正举行仪式,由她去接任大巫之位,我知道再也等不得,毅然前往苍溪苗寨,无论如何,也要阻止她继承大巫之位,否则一旦成为大巫,那么就被活活困死在日月峰,变成活死人。”   齐宁心中不由感叹,苗家大巫在苗家七十二寨固然有着无人可比的地位和威望,可是却也付出了自由之身,不禁想到如今那位美丽的苗家大巫就是被困在日月峰内,非但无法欣赏到天下间绚丽多姿的景色,便是连正常人所拥有的生儿育女也是无法享受,心中不由唏嘘。   “我潜入苍溪苗寨,并不想与大苗王撕破脸皮,所以并没有想过正大光明去阻止。”阴无极微仰首,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得柔和起来:“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接任大巫的准备,我告诉她说,我要带她走遍天涯海角。带她去见她所想见的一切,这一辈子会寸步不离好好照顾她。”顿了一顿,唇角竟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只不过要她为了一人之私而丢下整个苗家七十二寨,那自然是万万做不到,我再三劝说,虽然看出她有些犹豫,但始终没有答应我。”   阿瑙此时终是忍不住道:“我.....我娘是苗家大巫?”   苗家大巫在每一个苗家人的心中都是至高的存在,即使是阿瑙,对苗家大巫也是心存一丝敬畏。   她虽然年幼,但是狡黠机灵,自然早已经听出阴无极口中的“她”定然就是自己的娘亲,闻知自己的母亲曾经竟然是苗家大巫的继承人,心中又如何不惊?   阴无极依然是淡定自若,继续道:“我虽然浑身气力,可是又如何能去为难她?正当我无计可施的时候,上天赐下了救星,阿幻忽然出现,嘿嘿,她一直在暗中偷听,知道了一切,也知道阿云并不想继承苗家大巫的位置,那姑娘知道阿云的心事后,竟然劝说阿云随我离开,她来替代阿云继承大巫的位置。”   齐宁已经猜到几分,这下子终于确定。   他在日月峰的时候,大巫阿幻就曾对她说过,苗家大巫的继承人本是另有其人,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变故,这才更换了别人。   阿云自然就是如烟的苗家名讳。   齐宁心中很清楚,阿幻主动代替阿云继承大巫之位,当然不是因为觊觎那个位置,正值青春妙龄的姑娘家,大巫的地位显然不会具有无法拒绝的吸引力,反倒是自今而后困死在日月峰反倒是让妙龄女郎心中恐惧。   对一个正值妙龄的姑娘来说,自由远比权位重要的多。   阿幻提出代替阿云来继承大巫的位置,自然是要为   忽听得教主怪笑起来,冷声道:“劝说?阴无极,事到如今,你还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当年是如何让阿云舍却了大巫的位置,别人不知,难道本座还不知?”   阴无极脸色微变,教主却是瞥了黎西公一眼,这才道:“阿云跟随你,并非是因为真的钟情于你,只不过是因为形势所迫,她为了保全苗家大巫的声誉,才委曲求全。”不等阴无极说话,已经问道:“黎西公,你精通医术,本座问你,你可知道三生果?”   黎西公皱眉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告诉本座,三生果是什么东西?有何作用?”   黎西公显然有些好奇,不明白教主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询问三生果的事情,犹豫了一下,看向阴无极,却见到阴无极脸色难看,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终是道:“三生果是产于丛林深处的一种果子,但却含有致幻作用,以三生果榨炼出来的果汁,只要服食下去三五滴的剂量,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立刻陷入幻觉之中,对周遭的一切毫无感觉,如同沉浸在梦中。只不过三生果不但有致幻作用,而且还有毒性,剂量过重,很可能就会被毒杀,许多人在林中深处发现三生果,看上去甘甜可口,不知毒性,误食之后,瞬间毙命。”   教主笑道:“不愧是医使,别人不知的奇花异果,你却是如数家珍,今日你死在这里,还真是有些可惜。”盯住阴无极,冷笑道:“阴无极,是否还要本座说明白?”   阴无极脸色难看,眼角抽动,沉声道:“你.....你是如何知道?”   教主冷冷道:“黎西公,你还忘记说了,三生果不但有致幻的作用,而且催生情欲,有些人就是利用三生果的汁水制作成催情-药物,是也不是?”   黎西公微皱眉头,却还是点头道:“不错,确实如此。”   齐宁心下有些奇怪,暗想到了此种时候,教主怎地还有闲情逸致谈论起什么三生果,但脑中灵光一闪,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心下更是一凛,不自禁握起了拳头来。   “本座早已经有过杀你之心,只是那时候本座要应付自身的事情,还腾不出手来对付你。”教主冷笑道:“当年你率众反叛,倒也算及时,若是再迟上半年,本座就要对你下手。”   齐宁更是心惊,暗想原来当年教主竟然对阴无极已动杀心,看来阴无极当年出手,竟是让他多活了数年。   “本座为何要杀你,你现在心里应该明白。”教主道:“本座当年收你入教,只是因为你野心不小,圣教要光大,总需要有野心的人才成,只是本座却看走了眼,你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连那些龌蹉卑鄙的手段也毫不顾忌。”   阴无极不怒反笑,大声道:“不错,当年确实是我用了不堪的手段,可那也都是为了她。如果不让她放弃最后的念想,她绝不可能丢下苍溪苗寨不管。”顿了一下,才道:“前往苍溪之前,我便知道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服她,所以才准备了三生果,万不得已之时.....!”   黎西公脸色凝重,终是忍不住问道:“你.....你对她用了三生果?”   “既然是我做的,也就没有必要隐瞒。”阴无极道:“多年之后相见,她虽然很是欢喜,但知道我是要带她离开苍溪,一口回绝,告诉我说苗家大巫历代相传,一旦大巫继承有变,将会对苗家七十二寨产生极大的影响,甚至会导致人心涣散,她绝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伤害到苍溪苗寨以及整个七十二寨。我见劝说不成,便说要敬她一杯酒,愿她顺利成为大巫,她.....她对我并无防备,自然不会料到我会在酒中放入三生果的汁水,等她饮酒致幻之后......!”说到此处,却并无说下去,但后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在场的都是聪明绝顶之人,又如何不明白。   阿云要继承苗家大巫之位,心意已决,世间几乎无人可以改变她的心意,而阻止她成为苗家大巫的方法,也就只能是坏了她的清白,一旦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清白受损,阿云当然就很难成为大巫。   齐宁想到阴无极竟然使出了如此卑劣的手段,心中着实恼怒。   “我得到了她的身子,事后她想要自尽,可是身为大巫继承人,在继任前夕突然自尽,那将会是怎样的后果?”阴无极脸色冷峻:“我告诉她说,若是世人知道她清白被毁,又将会如何议论?”   “你......你在威胁她?”黎西公愤怒道:“阴无极,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卑劣的小人,你竟然对她.....?”抬手捂住胸口,一阵剧烈咳嗽,他受伤之后,本就气血不畅,此时竟然知道这样一个天大的隐秘,内心中的震惊和愤怒可想而知。   “我那样做,全都是为了她。”阴无极厉声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她继承大巫之位后,如同囚犯一般被困死在日月峰?我没有别的法子,非常之事,只能用非常的手段,不断了她继承大巫的念想,不绝了她的后路,她又如何能够答应跟随我离开苍溪?我当年离开苍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带他走,既然时机已到,我自然不会犹豫,只要能带她离开,用什么手段已经不重要。” 第一二五八章 夺妻之恨   黎西公顺了顺气,厉声道:“大巫之选,乃是苗家人的传续,前代大巫花了多少气力才将她培养起来,你却....却亲手毁了她。”   阴无极冷声道:“我虽然带她离开,可是大巫依然另有人选,并没有耽误大巫的继承。”   “这都是当今大巫以大局为重。”黎西公道:“难怪当年阿云会离开苍溪,由阿幻继承大巫的位置,为了不至于闹出太大的波澜,阿幻替代阿云登上日月峰,天下间没有几人知道。也幸亏她姐妹长相酷似,可以瞒过许多人,否则......!”抬手指着阴无极道:“定是阿云担心你会将那件事情传扬出去,闹得人尽皆知,如此不单苍溪苗寨颜面尽失,而且大巫的威望也将一落千丈,苍溪苗寨很可能会因此失去在苗家七十二寨的地位,她顾全大局,这才独自承受痛苦,跟随你下山。”   阿瑙那张俏丽的脸上,也是显出惊骇之色。   教主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带她离开苍溪是为了让她获得自由,可是离开苍溪来到朝雾岭,你可曾见她有过欢颜?你说要带她看尽天下美景,可她来到朝雾岭之后,几乎没有离开过这里,郁郁寡欢......!”冷哼一声,道:“她当年救你一命,可是却因此而毁了自己。”   “所以你就趁机对她.....!”阴无极显出怒容,脱口而出,但话到一半,却并无说下去。   教主淡淡道:“不错,从本座第一眼见到她,便对她心生爱慕,只不过她既然已为人妇,本座也并无染指之心。”说到这里,他微抬头,仰望夜空,喃喃道:“那一日我在后山练功,突然内伤发作,她正好出现,从旁照顾......!”   阴无极握住拳头,教主声音却平静自若:“她做的菜肴,是天下间最好的美食。”盯住阴无极,冷笑道:“当年你为了让我传授你五绝掌,又知道我喜好她做的菜肴,主动提出让在我闭关之时由她为我送饭,你总不会忘记。”   阴无极脸色微青,并不言语。   “那年中秋夜,她送饭过来,我伤势发作,得到了她.....!”教主唇边泛起一丝轻笑:“阴无极,你可知道,她心里从来就不曾爱过你。”   齐宁深吸一口气,这时候也明白了几人的纠葛。   阴无极利用三生果霸占了阿云,事后甚至对阿云大加威胁,阿云为了保住苗家大巫以及苍溪苗寨的声誉,为阴无极所胁迫,离开苍溪来到了朝雾岭,如此形势下,只能是阿幻顶替阿云继承了大巫之位。   屈服在阴无极手段之下的阿云,跟在阴无极身边当然不会开心,谁知机缘巧合之下,阿云竟然碰上了内伤发作的教主,而阴无极为了能让教主传授五绝掌,竟是安排阿云为闭关的教主送饭。   齐宁猜想阿云为教主送饭之时,两人时常接触,或许真的生出了一些情愫,在一个中秋夜,教主自称是伤势发作导致狂性大发,所以与阿云有了肌肤之亲。   齐宁见过苗家大巫的真容,气质固然脱俗,那样貌也是千里挑一美丽动人,阿云与苗家大巫是亲姐妹,样貌自然也是千里挑一,教主是大宗师,却不是神仙,逃不开人间的七情六欲,见到阿云那般出色的佳人,心中有念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是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你。”阴无极怪笑一声:“七月十五至阴之日,那是你的死穴,也是你破绽最大的时候,我耐心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令人在莲花峰山腹秘密挖了隧道,里面建了一处石室,我们一直以为你是在那隐秘地方闭关练功,而且每年的七月十五前后,你必定要在里面待上半个月,无论是谁也不得前往打扰,后来我才知道,你不是练功,而是避祸。”   齐宁闻听此言,立时便想到自己在莲花峰半山腰发现的那处密室。   当时她与阿瑙被困在石道之内,只能向里面寻找出路,却误打误撞进入一处石室,而且在那石室之中发现了炎阳神功,此时明白过来,那处石室却是教主练功之处。   炎阳神功十分古怪,修炼之后,全身经脉百骸就如同烈火焚烧一般,齐宁当初修炼之时,差点被炎阳神功反噬,此后他倒也明白,那炎阳神功未必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武学,甚至可能是邪功。   现在忽然明白过来,教主体内有极寒之气作祟,修炼炎阳神功,正好可以抵御极寒之气的折磨,正如逐日法王体内有极炎之气,就只能利用雪山之巅的寒气来抵御。   普通人无法修炼的炎阳神功,对教主来说却是恰到好处。   只不过即使是炎阳神功,显然也不可能完全抵御极寒之气的侵蚀,至少在七月十五这一天,炎阳神功根本无法减轻教主的痛楚。   “别人不知你的弱点,可她聪明绝顶,几年下来,早已经摸清楚了你的底细。”阴无极道:“我从她口中探知了你的弱点,自然就能够放手一搏。”   教主道:“所以八年前的那个七月十五,你们半夜杀了过去。”   “只是我没有想到在那种时候,你还有反抗之力,甚至被你从隧道冲出。”阴无极缓缓道:“好在秋千易受伤之前,已经在你身上下了毒,你就算能抵抗一时,却根本无法走远。”   齐宁心知那一夜对双方来说必然都是异常凶险。   阴无极盯着教主继续道:“我们将你追至崖边,你已经无路可走,若非她忽然出现,你必死无疑。”   “不错。”教主微微颔首:“若非她突然出现,本座已经退无可退,必定要和你们拼死一搏,而当时你们数人联手,本座确实非你们的对手。”   阴无极笑道:“莫说我们联手,以你当时的状况,你我单打独斗,你也绝非我的对手。”   教主喃喃道:“若非她出现,阻止你出手,本座确实难逃一死。”盯住阴无极问道:“那时我已经气血混乱,便是连视线也都已经十分模糊,本座瞧见你对我出手被她拦阻,那后来又如何了?”   阴无极道:“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我记得她向我走过来.....!”教主语气竟然柔和起来:“她说你们不会再出手,只要我答应以后不再滥杀无辜,我迷迷糊糊只看到她的影子,却看不清楚她的人,然后......!”说到这里,教主的声音忽然停住,沉默一阵子,赫然抬头,厉声道:“你伤了她,我记起来了,你出手伤了她.....!”   “若非是你,她绝不会那样。”阴无极也是厉声道:“你骗了她,死到临头,她竟然会为你说情,难道她不明白,你这种怪物,又如何能活在这世间?既然她出来为你说情,我正好将计就计,你见到她自然会疏于防备,虽说那时候你已经不堪一击,但你好歹也是大宗师,嘿嘿,狗急跳墙的事儿也未必不会做出来,我当时也已经瞧出你似乎看不见东西,是以她和你说话之时,悄无声息靠近你边上。”   “阴无极,你终究是个阴邪小人,胜券在握却还想着趁机偷袭。”教主冷笑道:“不错,她靠近和我说话,我便忘记了你们的存在,疏于防备,你突然出手偷袭,她.....!”当日的情景似乎已经重新浮现在教主的脑海中,这时候在教主四周却已经是劲风乍起,教主更是缓缓张开双臂,他那件大氅猎猎飘起,只听他用冰冷至极的语气叫道:“你伤了她,本座要将你碎尸万段。”   阴无极却也是抬起双臂,厉声道:“当年你亲手屠熊,让她用熊皮给你制作了这件大氅,快十年了,你竟然还披着这件大氅,黑伏,你还真是有情有义,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充满了嘲讽:“不错,我出手之时,被她瞧见,她竟然想也不想抢过来为你抵挡,黑伏,她是我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让她为你献上性命?”   远处的齐宁听到此处,终是明白了当初的那段往事。   阴无极和教主生死不两立,自然并不只是因为当年教主在教内滥杀无辜,以阴无极的精明,显然在当年已经察觉到教主和阿云有私情,只是阴无极却不敢与拥有大宗师境界的教主直接撕破脸,在阴无极来说,教主与他是有夺妻大恨,他隐忍不发,却一定在暗地里等待时机对教主发出致命一击。   从初见教主开始,教主就一直披着那件黑色的熊皮大氅,从不离身,齐宁一直很疑惑,为何一个疯子会对那件黑氅那般看重,现在终于明白过来,那件黑氅是阿云当年亲手为教主缝制,教主失忆之后,在他的潜意识之中,显然还保留着对阿云的情义,而他潜意识对阿云的情感就寄托在那件黑色大氅之上,所以那件黑色大氅自始至终都伴在他身边。   - 第一二五九章 灰飞烟灭   教主双目如刀盯住阴无极,声音冷漠:“本座本来只是想要你的人头,可是现在改了主意,我要让你后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阴无极笑道:“那又如何?你是大宗师,但却连保护她的能耐都没有,莫非没有半点羞耻?”   教主盯着阴无极脚下的冰面,冷声道:“你将她放置在冰潭之下?她难道.....?”   阴无极冷声道:“她为你挡下了那一掌,却挡不住毒使那一掌,秋千易在我出手之时,也从旁出手,我那一掌虽然没有打中你,但秋千易那一掌却是切切实实打在你身上,你从悬崖落下去,掉入隐澜江中,按理来说,你本该必死无疑,想不到你竟然能够死里逃生,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齐宁心道原来当年是秋千易将教主打下了悬崖,他猜想教主落入隐澜江内,随江逐流,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体内极寒之气发作,又加上被阴无极等人围攻受了重伤,或许还有其他缘故,终是脑袋受创,失去了记忆。   失去记忆之后的教主流落江湖,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   教主脸上那狰狞可怖的伤痕,很可能就是在流落江湖之际所留。   教主身上有那件名贵的黑色熊皮大氅,所谓怀璧其罪,被人看到一个疯子身上竟然有如此名贵的物事,自然会心生占有之念,那些年因为这件黑氅,教主自然是遭受了无数凶险时候,他能够存活下去,想必是因为那惊人的速度。   虽然失去记忆,记不得自身拥有恐怖的武道修为,但身体内的潜力还是让他在危急时候逢凶化吉。   或许一开始教主自己也不知道自身拥有那般恐怖的速度,但也许是在某一天为了躲避别人的抢夺,拼命跑出了恐怖速度,自此之后,他便拥有了这样的技能。   一位失去记忆的大宗师落难,即使疯疯癫癫,可是在危难时候,却依然能够依靠惊人的修为苏醒来躲避灾祸。   “你我的恩怨,今日终是要做个彻底的了解。”教主缓缓道:“你能将她的遗体妥善安置在这里,在你死的时候,本座会让你舒服一些。”   他话声刚落,黎西公忽然沉声道:“她没有死!”   此言一出,不但教主微微变色,便是齐宁也大吃一惊,心想人都已经放入冰棺之中,又怎能不死?   教主惊讶之余,眉宇之间显出欢喜之色,急道:“黎西公,你.....你说的是真的?她.....她果真没有去世?”   黎西公叹道:“当年她为你受了一掌,伤势极重,我虽然全力施救,却也无能为力。只是佰草集之中有一门方法,可以让她陷入沉睡之中,而且可以让她的伤势几乎处于停滞之中,如此一来,便可以有时间找到医治她的方法。”   齐宁恍然大悟,他本以为冰棺之内既然有人,那定然是一具尸首,想不到竟然是黎西公想出的一种长眠之法,与自己记忆之中的冰冻人异曲同工。   他心知这样的方法绝不简单,其中必然是大费周章,但是能够将人体保护下来,此等医术确实是匪夷所思。   阿云变成了活死人,至今已经是八年,八年来黎西公自然也一直对阿云细心呵护,这也难怪当初自己误入此处的时候,为何刚巧黎西公也会在这里守护。   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黎西公得到消息,自然是迅速赶回来保护冰棺。   齐宁一度以为黎西公拼死保护冰棺,是为了护卫黑莲教什么贵重的宝物,现在终于明白是为了保护阿云。   教主得知阿云竟然还活着,喜不自胜,语气之中竟然隐隐有一丝激动:“黎西公,你做的很好,你为圣教立下大功,本座再不与你追究,你.....你若是能够医好她,本座定然会大大赏赐你,你要什么,本座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我并非为了任何人,只是为了她。”黎西公轻叹道:“诺儿知道个中缘由,这些年来读遍医术古典,就是希望能找到救治娘亲的办法,那孩子.....!”说到这里,微微摇头,一脸唏嘘。   齐宁这时候也已经猜到个中隐情。   齐宁当初遇到唐诺,见她医术惊人,却隐居在山谷之中,便劝她入世救人,一来可以锻炼医术,二来也可以救治更多的病患,他当时也并不存什么希望,孰知唐诺竟然没有拒绝,前往京城在医馆坐诊。   齐宁一直以为是唐诺心地善良,希望能够救治更多的病人,这时候终于明白,唐诺广行医的目的,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她自己的娘亲。   当年阴无极偷袭教主,他自然是要一击致教主于死地,那一掌当然是全力以赴,若是换做别人受了那一掌,定然活不了多久,好在黑莲教还有位医使,及时救治,可就算如此,却也无力治好阿云。   唐诺自幼跟随黎西公行医,八年前唐诺已经知事,母亲受重伤的消息终究是瞒不过她,齐宁甚至猜想此后黎西公继续对阿云进行医治的时候,唐诺很可能就随在旁边。   多年下来,虽然阿云被黎西公保护身体不至于过世,但黎西公显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治好阿云,唐诺对于母亲的状况,自然也是心急如焚,将所有精力放在艺术之上,那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找到救治母亲的方法。   她前往京城坐诊,每天都能够遇到各式各样的病患,在唐诺看来,经过实际诊治,见识更多的病状,或许真的能够找到方法。   明白其中前因后果,齐宁心下感叹,对唐诺的孝心甚是钦佩。   “黎西公,这么多年,你待诺儿宛若自己的孩子,阴某很是感激。”阴无极看向黎西公:“你若能活下去,告诉她一声,以后好好活着,再也不用想着救治她母亲。”   黎西公皱眉道:“你是什么意思?”   却见到阴无极左臂猛地一挥,一件物事只往黎西公飞过去,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道阴无极竟然要对黎西公下手,随即见到黎西公却是探手出来,接住那物事,瞧了一眼,黎西公那张惨白的脸都是大惊失色,失声道:“镇.....镇魂玉!”   他话一出口,齐宁也是微微变色。   寒药三宝,玄武丹、镇魂玉和幽寒珠都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玄武丹宛若一个传说,幽寒珠得知亦是不易,而齐宁早就听说过镇魂玉的存在,但那镇魂玉到底在什么地方,却是谁也不知。   他记得唐诺曾说过,一个人濒死之际,若是有镇魂玉,便可以镇住魂魄,让患者不至于死去,可说是在延续人的寿命。   却不想镇魂玉竟然会在阴无极手中,此时阴无极将镇魂玉丢给黎西公,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为何黎西公见到镇魂玉,反应却是那般大?   “阴无极,你.....你到底做了什么?”黎西公厉声道:“你为何.....为何取出镇魂玉,你可知道一旦镇魂玉从她口内取出,会是什么后果?”   阴无极淡淡一笑,语气平静:“黎西公,当年我那一掌打在她身上,心如刀割,当场用真气施救,却根本无济于事,而你及时赶到,让她逃过一死,那时我对你真是感激涕零。你为了让她的肉身不坏,拿出了镇魂玉,延续她的性命,以争取时间救活她,这一切我都铭记在心。”顿了一顿,才叹道:“那时我将你视作此生的最大恩人,你提出要退出圣教,我也由你去,若是换做别人,嘿嘿.....!”   “休要废话,我问你,你为何取出镇魂玉?”黎西公情绪有些失控,浑身颤抖怒不可遏:“你这是要害死她?”   教主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阴无极,你对她做了什么?”   齐宁此时已经明白镇魂玉竟然属于黎西公,镇魂玉作为寒药三宝之一,天下间自然有无数人欲得之而后快,但是谁能想到镇魂玉竟然在黎西公手中,但是细细一想,黎西公作为天下间含有的绝世名医,手中有一块镇魂玉,倒也合情合理。   阿云重伤之下,黎西公拿出稀世珍宝镇魂玉为其续命,自然是对阿云看的极重,毕竟阿云曾经是苗家大巫的继承人,黎西公身为苗家人,骨子深处对阿云终归是有一份敬重。   他这时候更是明白,为何当初西门无恨和地藏的人会趁虚而入,他们当然不是为了阿云而来,而是为了阿云口中的镇魂玉。   西门无恨和地藏如何知道镇魂玉就在冰棺之中,齐宁无法知道详情,但两伙人欲夺得镇魂玉却是千真万确。   西门无恨当年与逐日法王一战,受了内伤,需要找寻寒药三宝前往大雪山换取逐日法王出手疗伤,他觊觎镇魂玉,自然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地藏为何也要打起镇魂玉的主意,齐宁心下却颇有些疑惑。   “八年来,她就如同一具尸首躺在这冰棺之中。”阴无极缓缓道:“黎西公乃是当世名医,你花了八年时间都无法找到医治方法,那么天底下便再无人可以救活她。她一个人躺在冰棺内,日夜经受寒气侵袭,我不想让她再这样下去。”他盯着教主,唇边显出嘲讽笑意:“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她?她确实还在冰棺之内,只不过几天前我已经将她火化,冰棺之内,只剩下她的骨灰!”    第一二六零章 致命一击   齐宁本来对教主在朝雾岭大开杀戒颇有些反感,但此时却只盼教主出手击杀阴无极。   他虽然之前就听闻过阴无极此人,但今日是第一遭见到,不想此人当真是心狠手辣,当年不但威胁阿云成为了他的妻子,今次竟然还将阿云火化。   黎西公既然声称用镇魂玉能够保住阿云不死,那么阴无极今次火化阿云,就等若是亲手杀死了她。   黎西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却听得一声如同狼嚎的凄惨嚎叫响起,教主竟然是昂首长嚎。   齐宁能够体会到教主现在的心境。   教主当年身临绝境,阿云为他挡住致命一击,那一次之后,教主八年来便再无见过阿云,在教主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阿云的情景便是为自己舍身,他今次回来,报复阴无极自然是不假,但最重要的目的,显然是要找到阿云。   从黎西公口中得知阿云还活着,教主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可是转眼间,却得知阿云竟然已经被火化,大喜之后,却是面临着大悲。   万般劫难之后,却得知自己最在乎的人却永远不再得见,齐宁知晓教主眼下定然是悲愤欲绝。   阿瑙在边上一直没有吭声,听得教主嚎叫,有些惧怕,却还是盯着阴无极,眼圈发红,带着哭腔道:“爹,你....你害死了我娘?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阴无极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有什么资格喊我是你爹?你只是一个孽种,我早就该将你杀死,只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让你活了这些年。”   “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莫非听不明白?”阴无极森然道:“我阴无极怎会有你这样的孽畜?”抬手指向教主,厉声道:“你找他去便是,黑伏,别人不知,你总该知道她是谁的孽种。”   齐宁心下又是一凛。   阴无极的口气,明显是说阿瑙是教主所出,否则阴无极绝不可能用如此口气和残忍的语言对阿瑙说话。   阿瑙竟然是教主的女儿?   如此说来,阿瑙虽然和唐诺是姐妹,却是同母异父。   阿瑙花容失色,教主却眸中划过厉色,看向阿瑙,微一沉吟,终是招手道:“你过来!”   阿瑙较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教主走过去,到得教主身前,教主伸手轻抚阿瑙脸庞,柔声道:“这些年来,你娘和我都没有对你说出真相,你是我的女儿,这并不假。”   “你.....你是我爹?”阿瑙惊讶道。   教主却是难得的柔和一笑,点头道:“不错,我才是你爹。”   “那.....那你们为何不告诉我?”阿瑙眼泪流出:“为何瞒了我这些年?”   “莫怪我们。”教主轻叹道:“我虽然什么都不在乎,可是也要为你娘考虑,毕竟.....毕竟要保住她名声,所以.....!”想到阿云已经离世,世间只剩下阿瑙这一个亲人,柔肠如水,将阿瑙轻轻抱入怀中,道:“从今以后,爹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谁要是欺负你,爹就杀了他,你想做什么,那就做.....!”他话声未落,却骤然一声厉吼,齐宁却见到阿瑙已经从教主怀中弹出,蹭蹭后退数步。   这变故突如其来,轩辕破也是身体一震,脸上变色,齐宁目力惊人,但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阿瑙蹭蹭蹭连退数步,一屁股摔倒在地,教主又是一声厉吼:“你为何要这样做?”一手探出,却是将阿瑙又吸了回去,只听到阿瑙尖声叫道:“爹快救我,我.....我刺中大魔头了.....!”   阴无极却是动也不动,齐宁惊骇之余,却大是疑惑,暗想阿瑙此时喊爹救命,那明显不是叫教主,而是求阴无极出手相救,那大魔头却反倒是指教主。   教主明明已经承认了与阿瑙的关系,阿瑙却又为何还要称他为大魔头?   阿瑙说刺中了大魔头,难道教主抱她之时,她竟然趁教主不备趁机下手?   只是眨眼间,阿瑙已经被吸到教主身前,教主一手掐住阿瑙脖子,黎西公惊呼道:“手下留情!”   教主似乎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阿瑙急忙后退,捂住脖子咳嗽起来。   教主低下头,又抬头看向阿瑙,叹道:“你.....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这个大魔头.....!”阿瑙退开数步,唯恐再被教主吸过去,恨恨道:“你杀死了师傅,师傅说你是个疯子,果然.....果然满口胡言。那把匕首上是师傅亲自淬炼的剧毒,你....你马上就要死了。”   黎西公脸色凝重无比,喝问道:“阿瑙,是你师傅让你这样做?”   “师傅....师傅说这大魔头心狠手辣,他若不死,圣教还会死很多人。”阿瑙道:“师傅说只要有机会靠近这大魔头,用匕首刺进他心口,他必死无疑。”扭头看向阴无极道:“爹,师傅说你会帮我,我们成功了,这大魔头很快就要死了。”   教主身形微有些踉跄,黎西公上前两步,嘴唇微张,似乎要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齐宁万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变化,教主心脏被阿瑙所刺,而且还是用了淬毒的匕首,最可怕的是匕首上的毒药竟然是可怕的秋千易所提炼。   秋千易的武功固然及不上教主,但是论起用毒,那确实独步天下,他既然要以毒对付教主,在匕首上所淬的必然是剧毒无比的毒药,而且匕首直刺入教主的心脏,那亦是致命之伤,剧毒瞬间进入心脏,换做其他人,恐怕是瞬间毙命,教主修为高深,自然是迅速护住了心房,但他修为再是高深,却受如此致命一击,齐宁料想也是撑不了多久。   如果心无旁骛,在这绝境之中以无上的修为全力自救,身为大宗师的教主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可眼下是强敌在前,阴无极正虎视眈眈,根本不可能给教主自救的机会。   “你师傅说的没错,此人是个大魔头,心狠手辣。”阴无极怪笑道:“只是我方蔡炳没有骗你,他确实是你的父亲。”   阿瑙娇躯一震,失声道:“你.....你们刚才说的.....说的都是真的?师傅.....师傅说你会骗他,想办法让我靠近他,你.....你刚才说的都是骗他的,对不对?他是大魔头,不是我爹,你才....你才是我爹。”   “我没有骗他,更没有骗你。”阴无极笑道:“方才所说的一切,全都是真的,此人诱骗了你母亲,生下了你这个孽种,这个秘密我早就知道,可是多年来我却故作不知。八年前他落崖失踪,我当时就想杀了你这孽畜,可是想到这魔头迟早要回来,留你活命倒也不失为一个棋子,所以才隐忍未发。想不到今日他竟然死在你的手中,哈哈哈.....,看来当年饶你性命实在是明智之选.....!”双眸带着寒意盯住教主,冷声道:“黑伏,当年你诱骗我的女儿,甚至生下孽种,可想过会有今天?堂堂大宗师,竟然死在亲生女儿的手中,哈哈哈,报应,这就是上天对你的报应.....!”   教主身体往前踏出一步,但一个踉跄,却是软倒在地上。   齐宁知道心脏受创,一旦运功,只会加重伤情,教主盛怒之下,显然想要运功出手,但心房受到巨创,此时出手,却已经是难以做到。   看到教主软倒在地,阴无极更是嘲讽道:“我还真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位大宗师倒在我的脚下,看来所谓的大宗师也不过如此,并非不可战胜。”微抬起手掌,淡淡道:“好歹你当年也是圣教教主,最后我便送你一程。”瞥了阿瑙一眼,道:“解决了你,我很快便会让这孽种下去陪你。”他缓步上前,躲在暗处的齐宁已经握起拳头,正考虑要不要插手其中,却见到黎西公忽然冲上前去,拦在当中。   阴无极沉声道:“黎西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便要死了,你又何必下手?”黎西公沉声道:“阴无极,他虽然有错,可是你所做的一切,并不比他高明。”   阴无极冷冷道:“黎西公,你是聪明人,这时候本不该挡在我身前。”   阿瑙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教主,忽然也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捂住脸,大叫起来,状若疯癫。   “你和他的恩怨,我不想插手,可是为何要伤害孩子?”黎西公愤怒道:“她还是个孩子,为何要如此对她?阴无极,今日我才看明白你,你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当真是让人不耻。”   “哦?”阴无极森然道:“阿云已经走了,你可想过我是否还有留下你的必要?”   黎西公却是淡然一笑,道:“再有几个时辰,我便是废人一个,你难道以为我会在乎自己的生死?”   齐宁心想若是阴无极真要对黎西公出手,自己说什么也要挺身而出了,握紧拳头,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似有若无的声音道:“黑莲教上上下下,真正能算得上是正人君子的也只有你黎西公了。” 第一二六一章 阴魂不散   那声音极是突兀,齐宁也是吃了一惊。   夜色之中,便见到数道人影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看上去十分的魁梧,瞧见那身形,齐宁立时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在那人身后,却是跟着数道身影。   齐宁侧目向轩辕破瞧了一眼,轩辕破微微摇头。   只是齐宁听到那说话声音明显是个柔和的女人声音,明显不是那魁梧的大汉所言,目光向他身后瞧去,见到在那人身后跟着四五人,其中还真有一人身影窈窕婀娜,显然是个女人,暗想难道说话之人竟然是她。   教主软到在地,并无起身,却是阴无极沉声道:“你们是何人?”   “这些年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以为黑莲教主真的是那位大宗师,想不到竟然是太阴长老篡夺教主之位。”魁梧大汉上前一步,黎西公回身打量,见那人竟然戴着一张面具,只见那人笑道:“天下五大宗师,说出去个个都是超凡脱俗之辈,谁都不敢对他们心生非分之想,今日才知道,原来大宗师并非神仙,一刀刺进去,依然会死。”   黎西公冷笑道:“圣教禁地,擅闯者,杀无赦!”   “黎西公,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那人笑道:“什么圣教禁地,现在还有什么圣教?黑莲教已经是日薄西山,四圣使眼下只剩你一个,这位大宗师也快死了,还有这位多年冒充黑莲教主的太阴长老.....,哈哈哈,当年黑莲教雄霸西陲,有一位大宗师坐镇,谁都不敢招惹,就算是神侯府,那也是集合了八帮十六派整个江湖精锐才敢来摸胡须,可是今天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又能奈我何?”   齐宁侧耳聆听,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方才见到此人的身形,便有似曾相识之感,此刻听到那人声音,在脑中寻思片刻,猛然间记起来,心下骇然:“竟然是他?”   阴无极脸色阴沉,厉声道:“就算圣教日薄西山,但要除掉你们这些趁虚而入的宵小,易如反掌。”   阴无极为了应付教主回来复仇,多年日夜苦修,其武道修为在江湖上已经是顶尖级高手,丐帮向百影和大光明寺空藏大师都未必是他对手,虽然方才与教主一战,损耗不轻,但面对外来之敌,却依然有十足的底气。   “阴无极,我们此来,倒也不想大动干戈。”魁梧大汉笑道:“刚才看了一场好戏,着实精彩,现在戏码也看完了,有一事要烦劳你们,还望答允。”   “什么意思?”   “黎西公。你手里的那颗镇魂玉,还望赐给鄙人。”魁梧大汉道:“这一次前来,第一件事情便是为了镇魂玉,若是能够交出镇魂玉,后面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否则.....!”   “否则如何?”黎西公沉声道。   魁梧大汉身后那女子竟是娇笑道:“否则我们可不保证你们死后还有全尸。”   黎西公瞧了那女子一眼,忽然笑道:“原来又是你,看来你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八帮十六派打过来的时候,你就带人趁虚而入想要窃取镇魂玉,想不到今天还敢再来。”   那女子笑道:“败而不馁,上次我们功亏一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既然再次过来,那就不能空手而归了。不过医使竟然还记得小女子的容貌,还真是让小女子受宠若惊,莫非小女子这张脸,医使一直都记在心上?”   这女子上前两步,身形妖娆,俏颜如花,不是宝藏天女花想容又是谁?   齐宁这时候当然已经认出了花想容,而且在花想容身边,正是持宝童子。   不久前齐宁前往苍溪日月峰,却是在日月峰遭受到地藏手下三大高手率人伏击,最终齐宁击杀大力使者,却被花想容和持宝童子逃脱,下落不明。   想不到今日这帮人阴魂不散,竟然再次趁虚而入。   “花姑娘丽质天生,是个男人都会动心,这黎西公虽然年过半百,但也是个男人,记住你这等美人,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魁梧大汉笑道:“黎西公,你若是交出镇魂玉,花姑娘对你心存感激,未必不能和你有一段露水姻缘。”   “庄主,小女子有心侍奉医使,只怕医使已经力不从心。”花想容咯咯娇笑道:“他若真的交出镇魂玉,无论提出什么条件,小女子都能答应他。”   “淫邪小丑,想要镇魂玉,简直是痴心妄想。”黎西公冷笑道,盯住那魁梧大汉:“你到底是何人?”   那魁梧大汉哈哈一笑,却是抬手摘下面具,道:“事到如今,我倒也没有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拱手道:“鄙人陆商鹤,想必几位有所耳闻!”   齐宁这时候已经握住拳头,心下冷笑。   他方才已经认出魁梧大汉正是一直藏头露尾的影鹤山庄庄主陆商鹤,此人在襄阳古隆中阴谋篡夺丐帮控制权,却一败涂地,被丐帮囚禁之后,竟然被人救出,此后竟然是跑到东海与江家沆瀣一气。   只是齐宁似乎一直是他的克星。   他在丐帮青木大会的奸谋被齐宁所破,跑到东海与江家欲图趁楚军北上之际,在东海反叛,却依然被齐宁打的狼狈不堪。、   但此人却如同泥鳅一般,不但从丐帮手中被救走,在东海之时,也从乱军之中逃走,依然是不知所踪。   今次竟然会在朝雾岭出现,着实让齐宁吃惊不小。   想来此人从东海逃遁之后,便重新回到了西川。   齐宁早就猜到陆商鹤必然和地藏是一党,今日陆商鹤与花想容这一干人在一起,也就完全应证了齐宁的猜想,如此说来,东海江家背后必然也和地藏有着极深的瓜葛。   齐宁在东海就查知,江家背后的靠山是一位大人物,被称为隐主,那位隐主到底是何方神圣,齐宁始终无法确定,此时忍不住想,难道那位隐主就是地藏?地藏和隐主乃是同一人?   “你就是陆商鹤?”阴无极冷声道:“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据说你立了不少功劳。”他语气之中,已经含有极浓的杀意。   陆商鹤叹道:“实不相瞒,当时鄙人要收买人心,在江湖上树立威望,难免出力会多一些。不过当时鄙人就很奇怪,黑莲教大难临头,那位传说中的大宗师怎地却做了缩头乌龟?”瞥了一眼躺在不远处的教主一眼,轻笑道:“原来不是这位大宗师做缩头乌龟,而是你这位太阴长老做了乌龟?不过这位大宗师抢夺了你的女人,你做乌龟也不是一年半载,看来是习以为常了。”   骤听得一声尖喝,阴无极已经是腾身而起,宛若纸鸢般向陆商鹤飘了过来。   陆商鹤哈哈笑道:“来得好!”他腰配长剑,此时不躲反迎,已经拔剑在手,长剑向着阴无极刺了过去。   齐宁知道陆商鹤的剑法异常了得,在青木大会之上,陆商鹤与丐帮玄武长老以剑会剑,那玄武长老的剑法已经是令人惊讶,孰知陆商鹤的剑法更是高出玄武长老一筹,令玄武长老败在他的剑下。   更让齐宁吃惊的是,陆商鹤的诸多剑招,竟然与北宫连城亲绘的无名剑谱上的招式十分相似。   江湖上的剑派自然也不在少数,虽然都是以剑为兵器,但是各派剑法之中的剑意却是完全不同,外行看起来使剑的招数似乎大同小异,但真正的内行却能够看出其中的剑意玄妙。   齐宁学得无名剑谱中的剑法,虽然谈不上对剑法有很深的造诣,也对别家剑派的剑意奥妙并不清晰,但对于无名剑法中的玄妙却是深有领会。   也正因如此,他能够感受到陆商鹤的剑法与无名剑法异常相似,至少属于同一剑意。   无名剑谱出自北宫连城已经是确定无疑,可是齐宁实在想不通,陆商鹤又如何能够学成与北宫一样的剑法。   虽然那无名剑谱只是北宫早年的剑法,今世的北宫其剑法早已经超凡脱俗,远非无名剑法可比,但那无名剑谱毕竟是北宫所有,陆商鹤又怎可能得到北宫的剑法?   齐宁相信北宫连城不可能将剑法传授于陆商鹤,如此就只有一种解释,北宫的无名剑法亦非独创,而是有他人传授,而陆商鹤得到剑法的源来,与北宫同源。   不过到底是何缘由,齐宁也只能猜想。   出剑如电,陆商鹤面对阴无极毫无惧色,剑锋直指阴无极胸口,阴无极显然也看出陆商鹤剑法了得,立时闪身,他在空中身躯一转,到得陆商鹤侧面,一掌拍出。   陆商鹤的剑法行云流水,变化却也如同无名剑法那般诡异莫测,长剑划了一个侧弧,剑锋已经斜向刺出。   齐宁对这两人都是厌恶至极,此时这两人对决,倒是齐宁乐见其行,毕竟无论谁死在对方的手里,都不是坏事。   两人身影交错,速度快极,齐宁知道陆商鹤若是没有一些底气,断然不敢与阴无极对决,不过阴无极的武道修为能与教主相抗,真要打下去,陆商鹤是必败无疑。   瞧向教主,却见到教主已经勉强坐起身来,齐宁心下倒是对教主的修为大感钦佩,换做别人此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教主被淬毒的匕首刺中心脏,兀自撑下来,亦可见其修为当真是骇人听闻。 第一二六二章 夜下魅影    陆商鹤剑招奇诡,阴无极身形如魅,在陆商鹤周身如同鬼影子般环转,似乎是在找寻下手的机会,但陆商鹤反应也是极为迅速,阴无极一时间却是无法找到机会。    阿瑙坐在地上半天,这时候也不去管场上的拼斗,而是在不远处呆呆看着教主,犹豫了片刻,却是起身来,竟是缓步向教主走了过来。   教主盘坐在地上,脸上却是微有些发暗,阿瑙距离教主几步之遥停下脚步,忽地看向黎西公,快步往黎西公走过去,到得黎西公身前才道:“你....你是神医,能不能.....能不能救救他?”   她此时却已经知道,自己先前是阴无极手中的棋子。   她趁机刺杀了教主,本以为是立下了大功劳,谁知教主竟然真的是她亲生父亲,她虽然心性刁毒,但毕竟年纪不大,陡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如同五雷轰顶,完全乱了方寸,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她既知教主便是其父,下意识便想救活教主。   黎西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阿瑙,但很快就轻叹一声,摇头道:“我无能为力!”   “你.....你怕他杀你,所以不想救他。”阿瑙急道:“你救活了他,他便不会和你为难,我.....我求求你,师傅都说你的医术天下无人能及,只有你能救他。”   黎西公冷笑道:“并非我不想救,而是我确实无能为力。我虽然在医道之上胜过你师傅,但用毒之道,却远不及他。他既然精心设计,匕首上的毒药又岂是轻易能解?即使给我时间,我也未必能解,更何况.....!”瞥了教主一眼,见他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知道教主此时定时用内力强撑着命息,叹道:“更何况你刺中的是要害位置,匕首上的毒性瞬间就侵入了心脏之中,若是你刺中其他位置,他能以内力护住心房,还能有救,但毒性进入心房,已经是回天无力。”   阿瑙眼圈泛红,落下泪来,颤声道:“那.....那你救不活他?”   黎西公摇摇头,并不多言。   阿瑙贝齿用力咬了一下嘴唇,这才转身,到得教主边上,蹲了下去,低声道:“我....我不知道你是.....你是我爹,我....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   教主微睁开眼睛,凝视阿瑙,唇边竟是泛起一丝笑意,摇摇头,也不说话。   场上陆商鹤已经连出十余剑,却始终沾不得阴无极片缕衣襟,但阴无极却也始终找不到陆商鹤的破绽,两人一时间相持不下。   其实众人也都瞧得出来,论起武功,陆商鹤根本不是阴无极的敌手,只是陆商鹤这一套剑法委实诡异莫测,全凭这一套剑法,陆商鹤才能与阴无极僵持下来。   陆商鹤剑招虽妙,但阴无极身法委实鬼魅,那长剑既然伤不得他,时间一长,但凡陆商鹤稍有破绽,阴无极必然瞅准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花想容在旁瞧了片刻,叹了口气,道:“这位太阴长老只知闪躲,不敢与庄主交手,咱们莫要耽误时间,一起动手就是。”说话间,整个人已经飘然掠起,向阴无极扑了过去。   持宝童子亦是紧随在花想容身后,也如同鬼影般欺身上前。   齐宁对这几人很是了解,晓得这些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那花想容明显瞧出久战对陆商鹤不力,所以这才出手相助。   阴无极与陆商鹤单打独斗,自然是不落下风,此时花想容和持宝童子同时杀过来,顿时以一敌三,阴无极倒也毫不畏惧,沉喝一声,身形侧略,却是迎向花想容,一掌便照着花想容拍了过来。   他心知陆商鹤有那诡异剑法护身,一时倒是难以解决,是以准备先解决了花想容和持宝童子再来收拾陆商鹤。   花想容见得阴无极掌风袭来,柳腰一扭,娇嗔道:“阴无极,你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怎地就想着欺负一个弱女子?还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她声音娇腻,但出手却是极为狠辣,反掌一掌便是往阴无极打了过去。   陆商鹤得到两大高手过来相助,也不以为耻,抖擞精神,握紧长剑,并不逼近阴无极,只是在边上绕圈子,等待时机刺出致命一剑。   齐宁在远处看到几人身影互相交缠,心想陆商鹤这帮人今日既然敢来到这里,那定然是做了充分的准备,他们今日是为得到镇魂玉,先解决了阴无极,再从黎西公手中抢夺镇魂玉,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齐宁心下却又觉得隐隐不对。   陆商鹤的剑法确实高明,而花想容和持宝童子的功夫齐宁是领教过,三人都谈不上顶尖高手,任何一人与阴无极的武功相比都是弱上不少。   虽然陆商鹤凭借那套剑法或可自保,但这几人为何会觉得一定能胜过黑莲教这帮人?   如果不是秋千易被杀,教主和黎西公都已经受到重创,陆商鹤这伙人根本不可能是黑莲教的对手,即使现在只剩下阴无极可堪一战,陆商鹤这伙人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取胜。   他心中疑惑,像陆商鹤这些人,若无十足的把握,绝不敢轻易出手 ,既然出手,那便是有十足的信心,他们底气何来?   正自寻思,却感觉肩头被轻拍了一下,齐宁立刻反应,扭头看过去,见轩辕破正一脸严峻瞧着自己,齐宁心知事情不对,却见轩辕破微扭头向后面瞧过去,齐宁瞬他的目光瞧过去,心下一沉,只见到昏暗之中,不远处竟然有一道身影无声无息站在那边。   齐宁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冰潭那边,对身后倒是颇有些疏忽,竟是没有想到有人无声无息到了身后。   虽说他并无注意身后动静,他的内力淳厚,一般人靠近过来,很容易就能被齐宁察觉动静,可是对方出现在身后,齐宁竟是没能察觉到,心知对方定然不简单。   四下里颇为昏暗,那人距离齐宁并不远,齐宁目力了得,倒也瞧清楚那人头上戴着一顶大斗笠,斗笠边缘垂着黑色的纱布,全身则是裹在一件大氅之中,那大氅颜色很深,在昏暗之中也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颜色。   对方既然能无声无息出现在身后,修为定然不浅,至少武道修为不在黑莲教圣使之下,而齐宁对黑莲教几大高手的底细已经颇为清楚,此番黑莲教几近崩溃,教中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所剩无几,而眼前这人,定然不是黑莲教中的高手,齐宁猜测很可能是跟随陆商鹤一同前来的地藏人手,顿时全身戒备。   地藏如同迷雾一般,齐宁知道其存在,但此人到底是男是女身处何方,齐宁却是一无所知,但齐宁知道地藏的势力一定很为庞大,陆商鹤等人俱都是听从地藏指挥,那么地藏手下定然还有其他诸多高手。   所谓地藏六使确实存在,齐宁见到其中三人,还有三人却从未见过,他心中忍不住想,难道眼前这人竟是地藏六使中的人物?   那人如同雪雕一般站在那边一动不动,齐宁皱起眉头,忽听得传来一声厉喝,立时向场中瞧过去,却见到持宝童子已经直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而陆商鹤竟然趁机一剑刺中了阴无极的肩头,但阴无极反应极快,没等陆商鹤变招,已经闪身掠开,顺势又向花想容拍出一掌,花想容并不硬接,腰肢一扭,飘了开去,陆商鹤一剑得手,并无继续抢攻,后退两步,却也不管持宝童子死活,脸上略显得色。   “太阴长老果然身手了得。”陆商鹤长笑道:“难怪敢和大宗师为敌,今日算是领教了。”   阴无极也不理会肩头伤势,冷声道:“陆商鹤,你剑法倒是不弱。”   “多谢夸奖。”陆商鹤笑道:“都说北宫连城号称剑神,若是他瞧见了鄙人的剑法,却不知是否也会夸赞几句?若是有朝一日能够与北宫连城一较高下,那才是人生幸事。”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你这套剑法北宫连城几十年前只怕就已经熟练无比,就凭这一套剑法,此人竟然想要和北宫连城一较高下,当真是大言不惭。   他又回头去看背后那人,却发现那人竟已经缓步向自己这边走过来,轩辕破自然也已经察觉,两人同时握拳,那人经过齐宁身边,却并没有停下,而是直接走那块巨石边上走过去,齐宁嗅觉灵敏,那人经过之时,齐宁竟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心下一凛,盯着那人背影,虽然有那大氅裹着身子,但行走的姿势优美动人,明显是个女人。   齐宁顿时想到这帮人出来之前,有一个女人说话,夸赞黎西公是黑莲教真正的正人君子,齐宁先前还以为是花想容说话 ,但花想容的声音娇腻诱惑,却不似那声音柔美动听,明显不是花想容的声音,这时候发现此人竟然是一个女人,顿时便想到,难道方才说话之人,竟是这个女人? 第一二六三章 地藏   女人身披大氅,虽然将身材掩饰住,但姿态优美,却是看也没看齐宁,径自向冰潭那边走过去。   她一出现,在场众人的目光都瞧了她,阴无极皱起眉头,持宝童子却是挣扎着跪倒在地,花想容亦是向着那女人跪了下去,跟随陆商鹤前来的另外几道身影本来只是站在一旁,此时却也都面朝那女人跪了下去。   齐宁看在眼里,心下一沉,眼前的情景让他瞬间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   能让地藏六使如此虔诚恭顺地拜服在地,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一个人做到。   地藏!   这突然出现的女人,竟然会是地藏!   齐宁心下倒吸一口冷气,他对地藏的存在知之甚久,但地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齐宁却是一无所知,他有过诸多猜想,这时候亲眼见到地藏竟然会是一个女人,自然是大吃一惊。   那女人走到冰潭边上,也不看其他人,只是向着黎西公柔声道:“今次前来,有事相求,医使悬壶济世,心存慈悲之心,所以请医使将镇魂玉交给我。”   黎西公沉声道:“你是何人?”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藏如密藏,我是地藏!”   果然是地藏!   齐宁潜入到冰潭,本是想看到教主与阴无极的恩怨如何解决,却不想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地藏。   他苦心搜寻地藏的下落而不可得,却在这无意之中得见地藏真人。   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陆商鹤这伙人敢在教主身在朝雾岭之时,竟有底气直入黑莲教腹地,他们背后的靠山,自然就是这位地藏。   难道在他们的心中,地藏足以应对大宗师?   “你就是地藏?”黎西公也是大吃一惊,失声惊呼,显然他也早已经知道地藏的存在。   “医使济世救人,我请赐镇魂玉,也是为了救人。”地藏声音愈发柔和,齐宁虽然离那边颇有一些距离,但依稀还是能够听到地藏说的是什么:“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如果我可以满足,不会推辞。”   黎西公问道:“你可知道镇魂玉有何用途?”   “尊师谢农孙乃是当年苗疆第一圣手,不但精通医道,而且对赌术也是了若指掌。”地藏缓缓道:“他性情善恶难辨,随心随欲,救死扶伤自是不在话下,可是若有人冒犯了他,他也从来不忌讳以毒杀人。”微微一顿,才道:“他一生共收了三名弟子,首徒便是你黎西公,次徒秋千易,另有一人西门横夜。谢农孙行走天下半生,得到了两样东西,一直都是视若珍宝,而这两样东西,在他临终之际,也都传给了他的继承人,那位继承人自然就是你。”   江湖上知道黎西公名声的人其实并不少,那些老江湖也都是听说过东苗西黎的名声,但也都只是闻其名而不见其人。   黎西公在江湖上自是有名,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黑莲教的圣使,至若黎西公的师承,天下间知道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地藏道破黎西公的师承,着实让黎西公大为吃惊。   “那两件宝物,一本《佰草集》,乃是医道宝典,而另一件便是镇魂玉。”地藏说话不骄不躁,声音清幽:“镇魂玉可以镇人魂魄,令人肉身不毁。只要有镇魂玉在其体内,便算是百年,肉身依然焕发生机,医使,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黎西公颔首道:“果然是了如指掌,看来你们觊觎镇魂玉已经很久。”   “谈不上觊觎。”地藏道:“有一个人对我有大恩,他身体不好,我心中立誓,无论如何也要救他,为此可以付出所有的代价。”   黎西公皱眉道:“你要救一个人?他患了什么病症?”   “如果只是普通的病症,我自然会请你出手医治。”地藏声音飘渺:“只不过他的疾病并非凡人所能医治,医使虽然医术高超,却也是救不了他。”   黎西公冷笑道:“老朽既然救不了,要镇魂玉也没什么用。”   “医使错了。”地藏身体不动,只是平静道:“冰棺之中的那位你也无力救治,可是却依靠镇魂玉让她沉睡数年。我求镇魂玉,正如医使所做的一样,只想让他沉睡下去,给我足够的时间找到起死回生的办法。”轻叹一声,道:“哪怕真的无力回天,我也希望在他过世之后,肉身能够不毁。”   齐宁心想地藏声称要用镇魂玉去救一个人,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地藏如此挂念?   黎西公微一沉吟,才道:“这镇魂玉确实在老朽手中,若是你真是为救人向老朽请求,老朽或能答应。”冷哼一声,道:“可是你们为了得到镇魂玉,手段卑劣,前次派人潜入进来盗取,这一次又是趁人之危抢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老朽天生的怪脾气,别人越是用强,老朽越是看不惯,绝不顺从。”   花想容等人依然是谦恭地跪在地上,谁都不敢出声,更不敢起来,倒是陆商鹤一直站在地藏身后不远,此时提剑上前两步,冷笑道:“黎西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阴无极已经点了自己穴道,封住肩头向外流淌的鲜血,冷眼瞧着陆商鹤,随即瞥了不远处盘膝坐在地上的教主一眼,见得阿瑙跪在教主边上,唇边顿时划过一丝冷笑。   他知晓教主受到重创之后,此时只能是在强撑着延续性命,对自己形不成任何威胁。   黎西公大笑道:“老朽爱吃吃酒,无论敬酒还是罚酒,来者不拒。”   “刷!”   陆商鹤长剑前指,对准黎西公,沉声道:“地藏,让我来解决这老家伙。”他虽然与阴无极单打独斗占不了太大便宜,但是面对黎西公,那却是信心十足。   地藏叹道:“医使如果执意不交,我也只能冒犯了。”   她话声刚落,就有一个声音响起:“陆商鹤,你如同丧家之犬一样东躲西藏,老子到处找你,想不到你竟然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来来来,你不是剑法很厉害吗,让我领教领教。”   那声音一起,花想容等人都是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到不远正有一道身影缓缓走过来,随即又瞧见那身影背后跟着一人,花想容柳眉微蹙,等到看清楚来人,失声道:“是.....是你?”   来者自然就是齐宁。   齐宁眼见得黎西公身处险境,这时候在也由不得他在一旁当做一名看客,更何况地藏已经发现了自己的所在,自己再藏头露尾实在没有什么必要。   阴无极瞧见齐宁突然出现,也是大感意外,他并不认得齐宁,见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出现,而且对陆商鹤满是嘲讽, 那自然不是地藏一党,一时不清楚齐宁的来路。   地藏并不回转身,背对齐宁,自然知道是谁出来。   “原来是护国公到了。”陆商鹤看清楚齐宁,也是眼角微跳,但瞬间便即笑道:“好日子,好日子!”   轩辕破神色凝重,跟在齐宁身后,他知道近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此时也不管双方之间的嘲讽,却已经寻思着应对的法子。   若是教主安然无恙,那一切自然是不必多说,地藏这伙人甚至都不敢露头,也正因为看到教主已经危在旦夕,陆商鹤才敢带人露面。   轩辕破自然是能够迅速地分清楚敌我。   本来他对黑莲教也没有什么好感,对阴无极此人更是十分不屑,可是眼下面对的强敌却是地藏一党,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阴无极与地藏这伙人敌对,那么在这种形势下自然就有可能与阴无极结成同盟。   他知道小国公的武功非比寻常,自己和小国公联手实力就已经不弱,若是再联手阴无极,那么完全有实力与地藏一伙人一战。   持宝童子被阴无极所伤,实力大打折扣,轩辕破寻思自己对付花想容应该并不困难,齐宁应对陆商鹤应该也能占据上风,只是却不知道这地藏的实力到底如何。   地藏先前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后,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由此可见其身手着实了得,而且陆商鹤这伙人既然听命于地藏,那么地藏的武功绝不会弱。   阴无极已是顶尖高手,本应有实力与地藏一战,只是他与教主一战,损耗不轻,实力也是打了折扣,是否还能抵得过地藏,却是尚未可知。   除此之外,不远处尚有数人都是跟随陆商鹤而来,那几人武功如何,也是难以料知。   轩辕破心中在盘思,齐宁却已经走上前去,笑道:“确实是个好日子,大雪封山,天寒地冻,这次你要是逃跑,雪地上留有痕迹,怎么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陆商鹤眼角抽动,冷笑一声。   黎西公见到齐宁出来,也是大感意外,皱眉道:“你们.....你们怎么来了?这里的事情与你们无关,还不速速离开。”   齐宁知道黎西公是一片好心,担心地藏等人将矛头对准自己,但自己现在就算真的想走,地藏这帮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微微一笑,道:“黎前辈,我已经查明白,前次京城的疫毒一案与地藏脱不了干系,我是朝廷的刑部尚书,掌管刑名之事,今天既然碰上了案犯,自然要将他们捉拿归案,否则又如何对得起因为疫毒死去的那些无辜百姓?”声音顿冷:“地藏,你说是吧?” 第一二六肆章 群魔在人间   地藏依然没有回身,一阵风起,那大氅飘动,小片刻后,才听得地藏轻叹道:“你要抓我归案?”   齐宁冷笑道:“你纠结邪魔外道,扰乱朝野,更是滥杀无辜,自然要接受朝廷的审判。”   “邪魔外道?”地藏幽幽道:“我名为地藏,却在人间,你可知道为何?”   齐宁道:“藏头露尾,故作姿态,我管你是为了什么。”   “地狱空荡荡,群魔在人间。”地藏道:“所以我要在人间度化恶魂。人心险恶,莫非你还没看明白?”   齐宁冷声道:“世间确实有诸多不平和丑恶之事,但更多的是美好和希望。士农工商,各安其职,朝廷各部,各尽其力,也正是为了维护世间的太平。”往前一步,冷冷道:“你勾结李弘信欲图在西川动乱,甚至不惜将无辜的苗家人卷入其中。是了,你知晓东海那些世家为了一己之私,蠢蠢欲动,于是勾结东海世家造反,无论是西川还是东海,一旦动乱,受苦的都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地狱确实空荡荡,那也只是因为你们这些恶鬼跑到人间为非作歹,只要将你们打回地狱,地狱也就不空了。”   地藏轻笑道:“你年纪轻轻,却是伶牙俐齿。”她缓缓转过身来,大氅微微散开,齐宁便瞧见地藏里面是紫色的长裙,腰间亦是系着一条深色的腰带,虽然寒冬世界,地藏穿的并不少,但她那柔美的腰身却还是显露出来,只是那顶斗笠四周垂着深色的黑纱,将她的面孔遮掩在后面,一时瞧不清楚样貌。   陆商鹤对齐宁可说是恨之入骨。   青木大会之上,他本已经稳操胜券,控制丐帮已经是十拿九稳,谁知道齐宁突然杀出来,将他精心谋划的阴谋击碎,跑到东海之后,竟然再次遭受到齐宁的打击,这两次对陆商鹤的打击都是不轻,今日看到齐宁出现,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恨不得立时将齐宁碎尸万段,只是青木大会上他与齐宁交过手,知道齐宁武功了得,而且他早就听闻齐宁在大光明寺以一把长剑击败东海弟子白羽鹤,在剑术上的修为着实惊人,是以倒不敢轻举妄动。   地藏又是一声轻笑,陡然之间,却见到地藏身影一闪,几乎是在瞬间便已经到得黎西公身前,齐宁心下一凛,黎西公也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这地藏手底下必然有真功夫,否则陆商鹤这帮人也不可能对地藏唯首是瞻,只是却没有想到地藏的速度竟然是这般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地藏已经探手出去,她五指纤纤,秀气无比,可是出手的速度却是快准狠,齐宁低喝一声,便要抢过去护住黎西公,边上传来一声厉喝:“看剑”   陆商鹤快剑如风,已经朝着齐宁直刺过来。   齐宁心知陆商鹤的剑法了得,感觉剑风袭来,前出的右脚在地上一顿,借力往后飘,陆商鹤哪里还会错过这等机会,如影随形,不等齐宁飘开,剑锋已经追上来。   轩辕破见得陆商鹤出剑攻向齐宁,也不犹豫,双足一等,已经欺身上前,人未至,掌风已到,从侧面向陆商鹤打了过去。   陆商鹤只想趁今日之机斩杀齐宁,以报心头之恨,追的甚急,眼见得剑锋便要刺中齐宁,心下欢喜,却不防轩辕破从旁攻来,感觉那掌风犀利,心知是个硬角色,只能舍下齐宁,手腕子一翻,长剑一个一个半弧,已经是斜里刺向了轩辕破。   轩辕破却并不闪躲,只等到那长剑刺来,竟是低喝一声,双掌内合,却是要双掌去夹那长剑。   陆商鹤到没有想到轩辕破如此生猛,立刻变招,往下向轩辕破的腹间刺过去。   轩辕破双臂挥舞,便见得掌影纷飞,双掌竟然幻化成七八只手掌,却都是双掌相合,将身前完全护住,陆商鹤见到众多掌影,一时间根本判断不出虚实,知晓若是判断失误,被对方的双掌合上长剑,很可能便要被对手生生将长剑夺了过去,低喝道:“轩辕破,你果然了得!”剑光匹练,瞬间也在轩辕破身前布下了一道剑网。   他自然是识得轩辕破,八帮十六派攻打朝雾岭,就是听从轩辕破的调派,陆商鹤知晓轩辕破既然是神侯府的大师兄,那武道修为自然也是出类拔萃,倒也不敢疏忽大意。   地藏突然下手,黎西公大吃一惊,没来得及反应,地藏纤纤玉手已经到得黎西公胸口,黎西公瞬间明白什么,想要后退,地藏那只手却已经从黎西公胸前拂过,黎西公甚至没有什么感觉,地藏便已经如同一片花瓣飘开。   阴无极虽然距离黎西公不远,却是冷眼旁观,并未出手。   黎西公伸手到怀中,脸色骤变,却见到地藏将右手抬起,柔美的玉掌掌心,赫然便是那颗镇魂玉。   镇魂玉形似明珠,通体晶莹,却漂浮着雾气,地藏幽幽叹道:“果然是世间至宝。”   黎西公怒不可遏,但知道自己的武功比之地藏实在是相去甚远,双手握拳,厉声道:“强盗行径!”   那边陆商鹤连出数剑,剑剑犀利,倒也都被轩辕破化去,忽听得一声娇笑:“轩辕校尉,你掌法了得,就由我来陪你戏耍。”正是花想容的声音,声音之中,轩辕破已经感觉身后有人袭来,低喝一声,一个旋身,侧移半步,想也不想,回手就是一掌拍出去。   花想容拖住轩辕破,陆商鹤自然欢喜,扭头去找齐宁,却见得齐宁宛若鬼魅般,竟然已经向不远处的其他同伴扑过去。   此番地藏亲自出山,不但带来陆商鹤和两位地藏使者,另有三四人也随同而来,衣服各异,但一直都是远远观望,并没靠近过来,那几人在地藏出现之后,全都跪伏在地,一直没有起身,直等到陆商鹤出剑,几人才抬头观战,本是作壁上观,孰知齐宁却忽然向这边扑过来,早有一人拔出佩剑,身形前欺,长剑已经照着齐宁直刺过来。   齐宁自然不是有心思去对付这几人,他知道今日一战在所难免,陆商鹤剑法诡异,自己赤手空拳还真是不好对付,他若是有长剑在手,有无名剑法为依托,今日之战中自己的筹码也就多了几分,恰好轩辕破及时出手挡住陆商鹤,齐宁早已经发现那几名随从之中有一人带着一把长剑,自是想也不想,抓住这时间径自过来夺剑。   这几人自然不知道齐宁目的,那使剑的却正是第一个迎上来。   他没有见识过齐宁的厉害,自然不知道齐宁的手段,那一剑直刺齐宁心脏,眼见得剑尖与齐宁心口近在咫尺,陡然之间,那人却发现齐宁瞬间没了踪迹,他心下骇然,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手腕一紧,等发现边上多了一个影子,手脉一阵巨疼,那把长剑已经脱手而去。   齐宁的逍遥行早已经十分纯熟,念到脚动,那一剑刺到心口,他却已经使开逍遥行掠开,随即顺势夺下了那人的长剑。   虽然这几名陌生人的深浅齐宁并不清楚,但他却早已经有了判断,地藏手下最核心的角色,自然就是地藏六使,虽说持宝童子和花想容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都算是高手,但比之齐宁却还是差上一截子,齐宁算准这几人的武功势必及不上地藏六使,所以出手干脆果断,并没有太多的顾虑。   长剑在手,齐宁心下顿时振奋,趁着那剑客惊骇之际,剑柄回磕,正磕在那人的脑袋上,这一下用力不轻,齐宁倒并无杀人的想法,所以那人只是头破血流,哎哟叫了一声。   陆商鹤本是想趁机击杀齐宁,此时见到齐宁竟然握剑在手,心中顿时有了忌惮。   齐宁手握长剑,盯住陆商鹤,冷声道:“青木大会上,你用剑术击败了玄武,今日我倒要领教领教,你陆庄主的剑法到底有几斤几两。”这一次却是不等陆商鹤动手,身形前欺,长剑已经向陆商鹤刺了过来。   轩辕破与花想容此时却是赤手相斗。   轩辕破的掌力刚猛浑厚,显示出极深的根基,而花想容身法轻盈,走的却是灵巧路子,轩辕破每一掌打出都是呼呼风声,花想容不敢硬接,她见到陆商鹤与齐宁以剑斗剑,知晓自己一旦收手,轩辕破势必要与齐宁联手对付陆商鹤,是以不求击败轩辕破,只求拖住轩辕破不能前去联手。   持宝童子先前被阴无极打伤,脸色颇有些苍白,有心想要上前助阵,但阴无极的目光却是冷冷盯在他身上,他不确定自己如果上前助阵,阴无极会不会出手,心里知晓自己的武功与阴无极实在不是一个级别,自己若是与阴无极单打独斗,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只怕十招之内就要被阴无极击杀。   场中激斗正酣,地藏却似乎对边上的激斗视若无睹,看着手中的镇魂玉,片刻之后,却是腰肢款摆,走向教主,阴无极见状,目光立时盯住地藏,阿瑙显然是感觉到地藏来意不善,一咬牙,竟然护在了教主身前,但眸中明显有恐惧之色,声音微抖:“你.....你要作什么?”   教主距离阿瑙尚有两三步之遥,停了下来,托着镇魂玉的手臂向前伸出,玉掌平托,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冷漠:“你可知道,镇魂玉可以让你起死回生?”却显然不是对阿瑙所言。    第一二六五章 剑意突破   寒风习习,深冬时节本就天寒地冻,这冰潭更是整座朝雾岭山脉最为寒冷之所,冰面之上,此时弥漫着浓郁的寒气。   陆商鹤此刻的心情比深冬的气候还要寒冷,眼见得齐宁又是一剑斜刺过来,他撩剑抵挡,可是两剑尚未相碰,齐宁长剑一个半圈,已经下压到陆商鹤的剑身之下,自下而上刺过来,看似简简单单,可是这一剑的凶险当真是令人惊悚。   别人不知这剑术的玄妙厉害,但陆商鹤这些年除了拳脚功夫,最多的精力全都是浸淫在这剑法之上。   修习剑术多年,陆商鹤对于剑法中的意境已经有了极深的领悟,便是在这两年,他在剑法上可说是突飞猛进,而且一直隐瞒自己的剑法,只当这套剑法是最后的杀手锏,青木大会之上,也正是凭借这套外人从不知晓的剑法杀了玄武一个措手不及。   他知道齐宁的剑法厉害,可是却万万想不到比之自己预想的还要恐怖的多。   最为恐怖的是,陆商鹤分明从齐宁的剑法之中,感受到了与自己剑法一样的剑意,他一直以为自己这套剑法乃是独门绝技,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会使这套剑法,但是与齐宁交手不过数招,他便知道自己错了。   自己一直以为是独一无二的剑法,齐宁施展起来,竟似乎比自己还要纯熟,最为可怖的是,两人剑法拥有着相同的剑意,但齐宁的剑招分明比自己的还要诡异犀利。   自己每一招,似乎都在齐宁的压制之下,齐宁出剑速度又快又奇,疾风骤雨般,竟是让自己完全透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修炼这套剑法多年,对这套剑法中的变化领悟很深,恐怕几招之内就已经被齐宁长剑所杀。   但即使如此,陆商鹤却依然被完全压制,一时间只能被动接招,根本抽不出机会出剑。   他背心出汗,心知若一直这样下去,用不了三十招,自己必将丧命在齐宁的剑下。   他在这套剑法上的深度本就及不上齐宁,此时又心中惊恐,剑势上顿时更处下风,额头上又冒出冷汗来,这时候只盼有人出手相助,可是花想容要缠住轩辕破,此刻就等若是反被轩辕破牵制住,持宝童子在不远处却不敢动弹,陆商鹤自持身份,又不能叫人助战,心中暗暗叫苦。   他被齐宁逼的连退数步,眼角余光见得地藏站在教主身前,对这边的激斗浑然不顾。   地藏手托镇魂玉,黑纱之后的那一双眼眸凝视着盘膝而坐的教主,教主却没有睁开眼睛,阿瑙却已经盯着那镇魂玉道:“你.....你说镇魂玉可以救教.....教主?”   “镇魂玉乃是无双珍宝,在医道有起死回生的传说。”地藏缓缓道:“将镇魂玉放入口中,封住身体的重要穴位,再以内力帮他将毒药逼出心脏,可以让他进入沉睡,一边医治他的心脏,尔后有足够世间配制出解药,即使不能让他完全恢复,至少可以保他性命。”   “逼毒?”黎西公冷笑道:“毒入心脏,如何能够逼出来?”   地藏淡淡道:“他现在只能以内力压制毒性不会立刻发作,可是就算他能够夺天地之气,难道可以不眠不休?只要稍一停歇,立刻便要毙命。”   “夺天地之气?”黎西公疑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大宗师最强大之处,便是身体内的奇经八脉比之常人要畅通得多,不仅仅可以修炼内气,而且可以凭借强大的经脉操控天地之气为己用,若是换做普通人,强行引天地之气为己用,奇经八脉难以承受,瞬间便要经脉爆裂而亡。   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无非是经过自己的勤修苦练,拥有了醇厚的内气,没有人会想到操控天地之气,即使能够想到,那也是根本做不到,所以大宗师此等奥妙,天下间除了几位大宗师,几乎无人知道,齐宁也只是在大雪山从教主口中知道原委。   齐宁此刻正全心与陆商鹤斗剑,并无听见地藏所言,否则心头定然是骇然不已。   地藏却并没有解释,平静道:“从你心口逼毒,自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只是若这时候有人能够真的可以帮你,你便可以活命,而我恰恰是可以帮助你的人。”   教主眼角微跳,他自始至终都盘膝而坐,别人不知状况,教主自己当然知道,他一直都在悄无声息地以周边的气息压制毒性,大宗师虽然也是血肉之躯,但毕竟与常人的身体不同,换作普通人毒性攻心立时便要毙命,但教主却可以凭借自身修为强行续命,只是他心里很清楚,只要周边的气息一断,那么毒气立马就会弥补整个心脏,血液停滞流动,片刻之间自己就会殒命。   便是大宗师,也不可能不眠不休撑下去。   但地藏却看穿了他目下的状况,他气息不断,却终是微微睁开眼睛。   阿瑙却已经欢声道:“你.....你真的可以救教主?”   地藏微微颔首,简单直接:“可以,但是我不会救他。”   “为....为什么?”阿瑙身体一颤:“你要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救活他,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   地藏居高临下透过黑纱看着教主,缓缓道:“换作是他,也会见死不救。”   “不会的,不会的.....!”阿瑙急着辩解,想要说服地藏,黎西公却已经看出其中大有蹊跷,打断阿瑙声音:“你似乎不只是为了镇魂玉而来,你到底意欲何为?”   “医使济世救人,看到病患定会出手相救,所以我才说你是黑莲教头一号正人君子。”地藏幽幽道:“可惜这世间像你这样的人凤毛麟角,多的是见死不救的衣冠禽兽。”   教主赫然抬头,双目犀利,似乎穿透黑纱想要看清楚后面的样貌,他气息不断,沉声道:“你是谁?”   地藏轻笑一声,柔声道:“我从未忘记过你,原来你已经忘记了我,或许.....你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便在此时,却听得那边又传来惊呼声,地藏却不再理会教主,微转身瞧过去,却见到陆商鹤被齐宁逼的狼狈不堪,已经退到了冰潭边上,只见得剑光一闪,齐宁剑锋已经刺中陆商鹤的肩头。   陆商鹤大叫一声,撩剑往齐宁手臂刺过去,齐宁却已经迅速拔尖,剑身下压,双剑相击,发出清脆响声。   陆商鹤从一开始就处于劣势,勉强撑着,但齐宁剑招一旦施展起来,越来越纯熟,逼得陆商鹤没有还手之力。   齐宁本就是聪明之人,剑法流畅起来,很快便忘记和他对手的是陆商鹤,长剑匹练之间,只是感悟着这套剑法之中的剑意,他当初能够用极短的时间便能够学会这套剑法的套路,在剑术上本就有着惊人的天赋,此时心虽意念,手中的剑招浑然天成,不知不觉中,却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每一剑刺出都已经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当真是到了随心随欲的境界。   陆商鹤本就是落于下风,等得齐宁的剑法瞬间之中有了突破,他却哪里还能招架得住,此时已经完全看不透齐宁的出剑套路,狼狈之际,却是被齐宁刺中肩头,剧痛之下,想要趁对方剑刃在肩头之际出剑废了齐宁的手臂,孰知齐宁变招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剑锋距离齐宁手臂还有一段距离,齐宁的长剑便直压下来,双剑相击,陆商鹤正感觉手脉有些发麻,齐宁却那柄长剑剑身已经就势贴着陆商鹤的剑身划过来,等得陆商鹤意识到情况不妙之际,齐宁手中长剑剑锋已经划至陆商鹤的剑柄处,剑锋一抖,没等陆商鹤做出反应,剑锋正刺中陆商鹤手脉。   陆商鹤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落,好在他经验丰富,巨变之下,双足兀自猛力一蹬,向后跃开。   齐宁怎容他轻易逃过,如影随形,电光火石之间又是连出数剑,没有一剑落空,刺中陆商鹤大腿、右臂和小腹,虽然并不致命,却已经让陆商鹤胆战心惊,落在冰面上,脚下却一个打滑,正要稳住身体,齐宁又是一剑刺来,他只能歪身躲闪,这身体一歪,顿时失去平衡,“啪”的一声摔倒在冰面上。   齐宁见状,目光一冷,长剑照着陆商鹤咽喉刺过去,便想一剑刺死了这奸诈之徒,但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猛地想到向百影落在地藏手中,大可以将陆商鹤挟为人质,逼迫地藏放出向百影,也便是这念头一起,剑速微顿,可便在此刻,齐宁却感觉自己的长剑似乎被一股拉力扯过去,那扯力就宛若一个大力士在与自己夺剑,齐宁心知不妙,注力右手,想要紧握长剑,但那股吸力委实强劲,还没等到内力到得手掌,手中长剑硬是被那股吸力硬生生扯了过去。   齐宁心下骇然,扭头顺着长剑瞧过去,只见到那长剑在半空中直飞出去,一只手臂探出,接过了那把剑,而吸走长剑之人,赫然就是地藏。   齐宁甚至看到,在长剑落入地藏手中那一刻,空气竟似乎在扭曲变形,等到长剑到手,瞬间恢复。   齐宁瞳孔收缩,盯着地藏,心中骇然:“地藏是大宗师!” 第一二六六章 第六宗师   地藏是大宗师!   齐宁自知有大宗师开始,便晓得天下间共有五名大宗师,而且五名大宗师甚至订下了龙山之约。   大宗师是世间的异类,甚至可以说是怪物。   好在大宗师几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参与世间凡事,也因此而免去了很多的风浪,可是齐宁知道,任何一名大宗师一旦卷入凡尘俗世,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灾难,教主从大雪山下山之后,出手便是杀人无算,甚至一把火将逐日神庙烧了个干净。   逐日法王的过世和逐日神庙被烧毁,对古象王国形成了沉重的打击,没有了逐日法王的庇护,古象王国根本不敢对拥有大宗师的国发兵,其实也就完全解决了古象军队进攻西北的可能。   教主的狂性大发,却是直接帮助了楚国。   可是齐宁并不只是看到其中的优点,更看到了一位大宗师的恐怖,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位大宗师对天下格局的影响。   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这天底下竟然还存在第六位大宗师。   地藏是个真真切切的女人,而且方才夺剑那一手,明显是操控了气息,这正是大宗师的手段,是天底下任何武道高手都无法复制的手段。   他知道地藏一定不简单,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位大宗师。   地藏操控气息夺走长剑,手法纯熟,显然修为很深。   教主在大雪山陷入逐日神庙众喇嘛的围攻之时,教授了齐宁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只有齐宁自己知道要操控天地之气并不简单,而且他只是顺着教主的指点粗浅地操控了气息,根本不可能做到随心所欲地利用天地之气,而且他知道操控天地之气固然会拥有极为恐怖的能力,但是却也会对人体造成极为严重的伤害,教主和逐日法王这等绝代高手都深受其害,自己自然不能因为欲望而强修这样的功夫。   一阵风吹过,撩动地藏斗笠边缘的黑纱,隐隐显出地藏圆润白皙的下巴来。   陆商鹤本以为必死无疑,等到地藏夺走长剑,也是呆了一下,但瞬间反应过来,唯恐齐宁出手,在冰面上打了个滚,连滚带爬拉开了和齐宁的距离,只是方才被齐宁连刺数剑,衣衫都是鲜血,方才恐怖之下忘记了疼痛,这时候那几处伤害立时剧痛起来,他忙封住几处穴道,不令鲜血外流,又迅速取了药丸吞服下去。   花想容此时也早已经跃开,没有与轩辕破继续纠缠,轩辕破也不去追拿,依然是全神戒备。   忽然间,却听得齐宁放声大笑起来,在场众人都是一怔,不知道齐宁缘何发笑,轩辕破也有些奇怪,却听得齐宁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实在是愚不可及,早就该想到, 却后知后觉.....!”   他说的话其他人都感觉莫名其妙,倒是地藏轻移莲步,往前踏出两步。   “向帮主藏身在苗家丧洞之内,十分隐秘,不过这天下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安全之地,被人寻见,那也并不稀奇。”齐宁却是仰首望着夜空,冬夜的苍穹漆黑一片,四下里并无点着灯火,所以冰潭附近也都是昏暗的紧,但在场之人都是内功深厚,足以让自己的视力看清楚周遭其他人的身形言行, 此时都是看着齐宁,听得齐宁忽然提及丐帮帮主向百影,有人心下疑惑,陆商鹤却已经是脸色阴沉。   “但稀奇的是,有人闯入丧洞之内带走向帮主,向帮主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抗。”齐宁平静道:“向帮主虽然被这位陆庄主所害,伤势极重,但休养多时,若真有敌来犯,向帮主绝无可能束手就擒,说什么现场也会留下一些打斗的痕迹。”他双目如同刀锋一般盯着地藏:“我一直在想,当时在丧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地藏黑纱下的双眸也是凝视着齐宁,夜风吹拂中,黑纱抖动,更是让她显得异常的神秘。   “我想了许多,只有两种可能。”齐宁道:“其一,进入丧洞之人,与向帮主十分的熟悉,而且向帮主对那人并不提防,也绝不会以为来者有恶意,甚至可以说向帮主对那人极其信任。”叹了口气,道:“但这一可能很快就被我自己否定,向帮主或许真的会和那个他极其信任人离开丧洞,却不可能将那位老苗医丢在丧洞不顾,既然老苗医死在丧洞,也就证明向帮主绝非踏踏实实地跟随别人离开,只能是被人挟持而走。”   齐宁突然提及向百影,有人虽感错愕,但心知这其中必有深意。   “其二,便是进入丧洞的对头是一位大宗师。”齐宁道:“大宗师自然是人人忌惮,如果真是大宗师进入丧洞,莫说伤势未愈的向帮主,即使他真的安好无损,那也绝非大宗师敌手。大宗师自然可以制住他,但向帮主好歹也是江湖第一大帮会的首领,即使受伤,面对强敌也不可能轻易被制,总要留下打斗痕迹。”摇了摇头,道:“所以我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我忽然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地藏终于开口。   齐宁苦笑道:“当日进入丧洞之人,确实是向帮主的老熟人,而且那人确实是一位大宗师,向帮主对那人极其信任,绝不会想到她会出手,所以没有任何防备,一位大宗师向一名毫无防备的人出手,自然可以一击制敌,不会留下任何的打斗痕迹。”   “哦?”地藏轻笑道:“你说的大宗师是谁?向帮主又如何会信任一位大宗师?”   “问得好。”齐宁笑道:“其实向帮主闯荡江湖多年,深知江湖的人心险恶,而且他刚刚被自己的结义兄弟所害,自然更是对任何人心生提防,但唯独有一人,恰恰是向帮主绝不会提防,那人可能不知道,为了她,向帮主可以连性命也不要,所以向帮主自然不会提防她。只是没有人知道她会是一位大宗师,向帮主不知,天下人都不知。”   “那人又是谁?”地藏问道。   齐宁盯着黑纱,抬起手,指向地藏,一字一句道:“自然就是你,夙影夫人,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比你更让向帮主信任?”   陆商鹤微微变色,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倒是阿瑙惊呼道:“夙.....夙影夫人?难道.....难道是.....?”后面的话却并无说出来。   别人不知夙影夫人之名,但阿瑙却是十分熟悉,秋千易受齐宁之托,在陆商鹤失踪后,一直监视影鹤山庄,而阿瑙主动请缨,自然对夙影夫人颇为了解,只是她实在难以相信,那位温淑柔美的陆夫人,竟然会是地藏?   她只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齐宁说错了。   “夫人拥有大宗师的修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齐宁苦笑道:“如果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就算有千万人证明你就是地藏,我也不会相信。”再次盯住地藏:“你的声音有了变化,所以我先前没能听出来,可是对一位大宗师来说,改变声音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话说至此,齐宁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阵死寂之后,终是见到地藏抬起手臂,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秀发如墨,散而不乱,黑纱撤去,立时便显出一张秀美迷人的面容来,柳眉凤目,美眸似雾,不是夙影夫人又是谁?   齐宁虽然已经猜到地藏可能就是地藏,但看到那张熟悉的美丽脸庞,心下还是不由一沉。   上一次见到这张美丽的面庞,正是在封剑山庄的地室之中,两人被困在地室之内,生死与共,此后齐宁甚至偶尔会想起与夙影夫人在地室的那一段短暂时间,毕竟夙影夫人拥有着出尘脱俗的气质和万里挑一的绝代美貌,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忘记与她单独相处的时光,想到夙影夫人可能落入地藏之手,齐宁甚至一度担心夫人的安危,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给自己留下过一段美好记忆的人,竟然就是那个心狠手辣狡猾多端的地藏。   夙影夫人留给他的美好印象,一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果真是你?竟然是你?”齐宁苦笑道:“为什么会是你?”   他连续三问,却显露出心情的复杂。   这时候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地藏出现之后,花想容等人立时跪下,却唯独有陆商鹤立而不跪,陆商鹤是夙影夫人的夫君,自然没有向自己夫人跪下的道理。   此时确定地藏便是夙影夫人,齐宁心中一瞬间却又涌起太多的疑问。   地藏的势力不但在西川,而且触手伸到京城甚至是东海,如此大的一张网,当然不可能轻易构建成,所需花费的财力和人力自然是庞大的数目,按理来说,即使发展成如此庞大的实力,也该是陆商鹤为主,却怎地变成夙影夫人控制这一切?   夙影夫人当年寄养在封剑山庄,也并无听向百影说她练过武功,至少在向百影离开封剑山庄之前,夙影夫人只是一个柔弱女子,向百影离开封剑山庄十八年,短短十八年时间,夙影夫人又怎可能从一名柔弱女子变成一位大宗师?   天下五大宗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都已经达到大宗师的境界,而那时的向百影甚至还不曾离开封剑山庄,正与夙影夫人青梅竹马,而且齐宁已经知道,大宗师的缘起,都是在古象王国,五大宗师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与当年在古象王国发生的事情绝对有干系,难道夙影夫人也曾前往古象王国?   陆商鹤娶了夙影夫人之后,将其视若珍宝,又怎可能放任夙影夫人远去古象?如果说是夫妻二人一起前往古象,甚至发现了成为大宗师的秘密,那么夙影夫人既然拥有了大宗师的实力,为何陆商鹤却连顶尖高手也算不上?   一位最不应该是地藏的女人,却偏偏就是地藏。 第一二六七章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地藏微微一笑,她相貌本就极为美丽,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反问道:“你既然已经猜到 又为何如此诧异?”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齐宁叹道:“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如此美丽的皮囊之下,却是心狠手辣,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你的手里,你似乎没有一丝愧疚?”   地藏道:“成王败寇,我既然没有败,自然算不得贼。那些帝王将相建功立业,尸横遍野,就算是你齐家有今日之荣耀,也是当年尸积如山所成,你似乎也没有丝毫的愧疚。”   齐宁道:“齐家征杀,是为天下一统,让百姓免除战乱之苦,可是你兴风作浪残害无辜,又是为了什么?”   地藏淡淡道:“同样两块银锭子摆在桌子上,你难道分的清楚那个干净哪个肮脏?无论什么目的,都是杀人无算而已。更何况这世间人面兽心之徒多如牛毛,你又知道多少?”   地藏言辞犀利,齐宁只是摇摇头,问道:“古隆中青木大会上,陆商鹤被囚禁,却被人救走,从现场来看,救走陆商鹤之人武功高绝,我们甚至一度怀疑是哪位大宗师出手,现在看来,自然是你的手笔。”   “夫君受难,做妻子的挺身相救,似乎并没有什么错。”地藏轻轻一笑:“只不过你在青木大会上大出风头,却坏了大事。”   “控制丐帮,勾结东海世家,你是想造反?”齐宁皱眉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地藏不答反问:“你是如何看出是我?”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本来我没有怀疑到你身上,因为.....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虽然你的身形我似乎有些熟悉,但声音判若两人,所以我并没有往你身上响。但是.....我刚刚忽然记起来......你身上的味道!”   这话有些暧昧,有人顿时略显诧异之色,陆商鹤脸色一沉,齐宁已经接着道:“在封剑山庄的地室之中,我虽然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你身上的味道我却是记了下来。”   “你是狗鼻子?”陆商鹤冷笑道,他双目带着恼意,倒似乎是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占了大便宜一样。   齐宁也不理会他,地藏轻“哦”了一声,瞥了陆商鹤一眼,温婉一笑:“看来你给我配的荷露甘还是味道太浓了。”   齐宁知道那荷露甘应该就是一种香料,只是那种味道绝非只是香料的味儿,当日两人在地室相距极近,齐宁对她的体香自然是嗅的十分清晰,那味道并不浓郁,是一种混合着女人的体香味道,沁人心脾,齐宁嗅觉灵敏,顾清涵赤丹媚等人的体香味道齐宁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方才地藏从他身边经过时,他便闻到一股子清香味道,只不过他对地藏的体香味道当然不似对顾清涵和赤丹媚那般熟悉,那两个女人都与他有肌肤之亲,是以记得更为清晰,而且当时地藏突然出现,他大感意外,并没有多想,但后来慢慢品味,已经猜到了几分。   只不过他实在不相信地藏会是夙影夫人,所以并没有立时断定,回想过往种种,特别是向百影在丧洞失踪的疑点,更加上在封剑山庄及其之后发生的一切,齐宁愈发觉得可疑,他本来并无十足的把握,出言试探,却不想竟然果真是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夙影夫人是地藏,齐宁只能如此评判,凝视着地藏问道:“从你挟持向帮主从丧洞离开,此后的一切便都是精心策划的布局,你将地藏的身份栽赃到苗家大巫的身上,就是想要挑起朝廷和苗家七十二洞的纷争。”双目凌厉:“为此你可是煞费苦心,甚至不惜杀死大巫和我。你令谛听化装成向帮主,尔后他又故意陪我前往日月峰,说到底,其实就是以我为幌子,让谛听有机会接近大巫,意图行刺,此外更是派了你手下的牛鬼蛇神埋伏在日月峰伏击于我,如果行刺我不成,就由谛听刺杀大巫,在你的计划中,只要我和大巫有一人遇害,就可以挑动朝廷和苗家大巫的血腥纷争。”   黎西公和阴无极当然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听得此言,都是悚然变色。   地藏却是平静自若,那张漂亮迷人的脸庞波澜不惊,只是轻叹道:“只可惜你比我想的要聪明,计划最终功亏一篑。”   “意图控制丐帮,勾结东海世家作乱,支持李弘信在西川反叛,甚至要挑起苗家七十二洞为祸,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谋反。”齐宁叹道:“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青梅竹马的向帮主你也毫不手软。 ”说到“青梅竹马”四字,却是故意重音,但地藏的情绪没有丝毫的波动,经似乎对向百影没有任何感觉,齐宁看在眼中,心下发凉,暗想地藏对向百影果真是丝毫不念旧情,地藏这心肠着实冷酷,声音也顿时变冷:“朝廷到底有什么对你不住,你非要如此?”   一个女人大动干戈以求谋反,齐宁很难相信她是因为有什么图霸江山的野心,只想着是否朝廷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让她对朝廷生恨,才会如此?可是要让一个女人处心积虑去对付朝廷,那她心中对朝廷的恨意自然是深入骨髓,朝廷到底何处让她如此痛恨?   可是这地藏如今拥有了大宗师的实力,难道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才野心勃勃?   可即使是大宗师,要想图谋天下,那也是难上加难,毕竟这天底下可不止一位大宗师,一旦地藏是大宗师的身份暴露出来,必然会引起其他几位大宗师的注意,到时候地藏再有动作,其他几位大宗师当然不会视若无睹。   龙山之约的达成,本就是为了互相制衡,几位大宗师不希望天下太过动荡,地藏如果以大宗师的身份兴风作浪,自然而然就触犯了龙山之约的初衷,即使地藏并非龙山之约的一员,但其他几位大宗师也绝不会放任不管。   虽然确定夙影夫人是大宗师,但其中却又是蹊跷连连,齐宁心下着实疑惑。   忽听得一个声音道:“我明白了.....!”   这声音不大,但场内十分寂静,突然说出口来,众人不由寻声瞧过去,却见到说话之人竟赫然是教主。   却见到教主微抬头,看着地藏,声音平和:“原来你还活着,那很好......!”   齐宁心下一凛,先前地藏便说认识教主,但教主却似乎记不得地藏,这时候教主忽然开口,明显是确定了夙影夫人的身份,两人从前确实相熟,但这一句话却大为奇怪,教主话中的意思,竟似乎认为地藏早已经死去。   地藏也不回头,淡淡道:“你终于记起来了。”   “我从未忘记。”教主也是平静道:“有些事情错过了,也就回不了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很怨恨,只是这样只能是害了你自己,你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都放下。”   地藏却是笑起来,娇躯颤动,那笑声竟然有些凄然:“放下?半年前你经历的事情到今日都没有放下,有何资格劝说我放下?”   教主喃喃道:“你说得对,有些事情,终是放不下。”神色平静,凝视地藏道:“你此番入山,是知道我在山上?为何直到今日才来找我?”   “既然知道你已经众叛亲离,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地藏唇边带笑,依然是背对教主,她嘴唇如同两瓣淡红的花瓣,嘴角微微上翘,乍一看浅笑如花,可是那抹浅笑在齐宁的眼中却又是冷酷无比。   这两人的对话,却是让其他人听的一头雾水,便是齐宁也是微微皱眉,不明其意。   “众叛亲离?”教主微微颔首:“不错,我已是众叛亲离。”   “我发过誓,你死的时候,我一定要亲眼见到。”地藏道:“所以我会一直等。”   教主叹道:“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的,当年就应该还给你,迟了许多年......!”陡然之间,众人却见到教主的身影一飞冲天,齐宁心下一紧,却见到教主已经飘到冰潭上方,在半空中双掌对着冰面连出数掌,只听到“咔嚓咔嚓”之声不绝,那厚厚的冰面却是崩裂开来,冰屑四溅。   齐宁大吃一惊,他知道教主受伤极重,而且身中剧毒,这时候如此出手,只能是死的更快。   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阴无极见状,脸上显出骇然之色,教主濒死之际,竟还有如此手段,实在是让他感到吃惊。   很快,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教主大吼一声,已经落在窟窿边缘,双臂展开,双掌朝下,齐宁却只见到教主周身劲气弥漫,空气扭动,却见到一件巨大的物事破水而出,所有人都看得明白,那正是一口冰棺。   阴无极似乎意识到什么,厉喝一声,双足一蹬,直往教主扑过去,教主却已经单手向阴无极扑过来的方向拍过去,而另一只手则是在冰棺破水而出之际,往前猛力一推,那冰棺的棺盖顿时飞出,黎西公惊呼一声,阴无极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劲气扑面而来,自知不能硬碰,侧身闪躲。   冰棺打开,教主手掌半抓,从那冰棺之中,却有一只瓷坛子飞出来,齐宁知道那是骨灰坛,见到教主手腕子一翻,已经将那骨灰坛托在手中,而那口冰棺又迅速往下坠,“啪”的一声,重新落入到水中。   看到冰棺果真只有骨灰坛,黎西公面色惊怒,齐宁心想阴无极果然火化了阿云,手段当真毒辣。   一切瞬间平静,地藏一动不动,教主却已经盘膝坐在冰面上,将那骨灰坛抱入怀中,一扯黑色大氅,将骨灰坛掩住,他神色安详,再也不看任何人。 第一二六八章 西川之王   阴无极被教主的掌力逼退,却并未善罢甘休,见到教主将骨灰坛抱在怀中,脸上更是显出阴冷之色,再次向教主扑过去。   他知道教主受伤之后,已经是濒死之际,自己全力以赴,未必不是教主的对手。   地藏带人半路杀出来,阴无极虽然大感意外,但他与地藏并无生死之仇,与教主倒是水火不相容,这时候见到教主竟然将亡妻的骨灰捧在怀中,如何能够受得住,五指成爪,朝着教主的头顶只抓了过去。   教主虽然重伤,但破冰取关那一下却还是显出大宗师的手段,阴无极倒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待教主一旦出手,随时变招。   眼见得五指距离教主脑袋不过咫尺之遥,教主却纹丝不动,阴无极似乎是感觉到什么,竟是没有抓下去,落在教主身前,五指如铁钩,依然在教主头顶,但一双眼睛却是盯着教主。   只见教主盘膝坐在冰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双臂环抱,大氅遮挡住,他神色此刻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浅笑,只是那双眸子里却已经没有了神采。   四周一片死寂,片刻之后,阴无极忽然往后退出两步,仰首望向夜空。   齐宁也是紧盯教主,见到阴无极后退,也明白什么,双足一蹬,整个人如同鹰隼飘然到得教主身前,蹲下身子,探手到教主鼻尖,很快就脸色骤变,缓缓站起身来,转过身面向地藏:“他走了!”   地藏闻言,娇躯竟是微微一颤。   齐宁方才提及与夙影夫人青梅竹马的向百影,地藏没有一丝波动,倒是教主此时离世,地藏的情绪明显有了变动。   陆商鹤见得教主过世,眉宇间却是显出兴奋之色,放声笑道:“原来大宗师也并非长生不死,大宗师也是可以杀死的,哈哈哈......!”他却似乎忘记,地藏也是大宗师,看着坐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的教主道:“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毒杀,这位大宗师当真是窝囊,不过要不是这样,倒也不好对付。”他话声刚落,却猛地感觉劲风袭来,心下一凛,已经看到一团黑影直往自己扑过来。   陆商鹤无剑在手,无法以剑护身, 对方来得速度太快,他想闪躲也是不及,万般无奈之下,双掌拍出,只推出半截子,陆商鹤便感觉自己的双腕已经被掐住,心下生寒,知晓对方若是内力一吐,只是废了自己两条手臂那还是好的,只怕内力透进体内,让自己经脉爆裂而死。   他正自惊恐,随即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身在半空中,根本无法掌握,“啪”的一声,再次重重落在撂了地上,显得异常狼狈。   他心下恼怒,这时候已经看清楚,出手之人竟赫然是阴无极。   阴无极出手将他甩出老远,却并无伤他性命,自然是打狗看主人,对地藏心存忌惮,只听得阴无极冷声道:“他曾是黑莲教主,我与他有恩仇是我们自己的事情,由不得旁人污蔑他。”   地藏自始至终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已经过世的教主。   齐宁在教主身边再次蹲下,凝视着教主的面孔。   当初在襄阳初始教主,救他于危难之中,此后将他带回京城豢养在侯府之中,无非只是齐宁生出怜悯心,从无想过此人竟会是黑莲教主。   西门无恨挟持自己前往大雪山,却还是轻视了逐日法王的恐怖,当日若非教主出现,齐宁相信自己只怕已经成为逐日法王手中的阶下之囚,根本不可能从大雪山下来。   教主虽然杀性不浅,但自始至终却从未伤害过自己,反倒是在恢复记忆之后,对自己十分坦诚,不但告知了大宗师武道的隐秘,甚至教授自己操控天地之气。   教主回到朝雾岭,大开杀戒,齐宁深知黑莲教大难临头,这位大宗师既然已经开了杀戒,却也不知道将会是怎样一个收场,他甚至一度担心教主会引起天下间更大的动乱,殊不知一切却在这里戛然而止。   教主是善是恶,齐宁自问没有资格去评判,抬起手臂,将教主微眯的双目合上。   他知道地藏与教主的对话,加快了教主的死亡,但教主之死,却并非是完全因为地藏。   教主受伤之后,强自支撑,齐宁知道他一定是在抵抗伤势之时,在凝聚最后的力量,最终就是为了破开冰潭看到阿云的骨灰。   忽听得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哭声,齐宁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阿瑙的哭声。   教主的致命伤,正是阿瑙所赐,可是阿瑙却也只是阴无极手中的一件工具,齐宁虽然素来对阿瑙的性情不喜,但今次之事,却也不能完全怪罪在阿瑙的身上。   是是非非,各有所思,这世间本就有许多说不清理还乱的道理。   忽听得陆商鹤沉声道:“站住,拦住他!”齐宁扭过头,却见阴无极正自向竹林方向过去,似乎是要离开,陆商鹤则是在后面不远喝止,那几名站在不远处旁观的地藏部下却已经挡住了阴无极的去路。   阴无极也不回头,冷笑道:“我与你们没有恩仇,今次你们前来,是与黑伏的恩怨,与我无关,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陆商鹤道:“井水不犯河水?你倒是想的轻松,今日你还想安然离开这里吗?”   阴无极背负双手,回转身来,淡淡道:“莫非阁下要赐教不成?”   “你知道了地藏的身份,自然不能让你离开。”陆商鹤沉声道。   花想容却也扭着腰肢往前几步,盯住阴无极道:“你们心里应该清楚,地藏的身份不能被外人知晓,既然你见到了地藏的真容,自然要付出代价来。”   齐宁心下冷笑,对此他倒是早有预料,地藏既然亮出了真容,当然不可能让人将此等消息泄露出去,若是其他宗师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位大宗师存在,地藏自然不可能再有机会暗中谋划。   几位宗师当年订下了协议,互相掣肘对方不得卷入国家之争,这本就表明其中有几位宗师对本国还是有着保护心思。   地藏如果不是大宗师在本国内兴风作浪,北宫或许不去理会,任由朝廷自己去解决这些麻烦,可是一旦北宫连城知道是一位大宗师在本国为乱,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   地藏今日没有露面到也罢了,可她不但亲自出马显出自己的真容,甚至连自己的实力也显露出来,这也便是说地藏在今日并没有打算隐瞒,而从她露面的那一刻起,她也就没打算让在场的外人安然离开。   阴无极冷笑一声,道:“代价?什么代价?”   陆商鹤瞥了地藏一眼,才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拜服在地藏脚下,日后地藏吩咐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如此今日你或许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哦?”阴无极似笑非笑:“让我成为地藏的走狗?”   花想容却已经取出一只瓷瓶子,托在手心中,道:“这是火灵丹,服下此丹,至少可增加十年的功力,只要你服下火灵丹,日后听从地藏的调遣,我们不但可以帮助你重新复兴黑莲教,而且你还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黑莲教真正的教主。”   “火灵丹?”阴无极盯着那瓷瓶子:“可增十年功力?如此灵丹妙药,你们还舍得送给我?只怕这火灵丹是奇毒无比的穿肠毒药吧?”   花想容妩媚一笑,道:“凡事有其利自然有其弊,这火灵丹虽然可增功力,但却也有毒性,每三个月毒性便会发作一次,若无解药,经脉就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一旦发作起来,用不了几个时辰便要毙命。”美眸转动,道:“小女子知道你武功高强,可就算你是绝顶高手,也难以抵挡火灵丹的毒性,至若解药......!”瞥了黎西公一眼,道:“如果秋千易还活着,花上三年五载或许真的能够配出解药。”   阴无极颔首道:“我明白了,你们是想用这火灵丹控制我,然后以我来控制黑莲教,到时候黑莲教听从你们驱使,为了达成你们的目的,黑莲教自然就成为你们手中可以任意摆弄的工具。”   “话糙理不糙。”花想容笑道:“不过你若是真的为我们立下大功,得到的回报也远超过你的想象。”   “回报?”   花想容道:“你方才也听说这位护国公说了,我们的所作所为,目的是为了谋反,既然是谋反,如果成功,总要改朝换代的。”腰肢款摆,莲步轻移往前走出两步,声音柔腻:“如果大事得成,地藏会将整个西川赐给你们苗家七十二洞,那时候你甚至可以成为西川之王,这样的回报,应该不差吧?”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地藏竟然真的有图谋天下之野心?   “西川之王?”阴无极发出怪笑:“西川之王需要皇帝的封赐,地藏赐我西川之王的位子,难道地藏想要做皇帝不成?”他虽然发出笑声,但双目如刀,冰冷彻骨。   花想容面带妩媚,轻笑道:“难道女人就做不得皇帝?”    第一二六九章 天地之气(修)   阴无极似乎并无意与花想容多费唇舌,冷声道:“她要不要做皇帝,与我何干?便是做了皇帝,也是不能让黑莲教俯首听命。”扫了地藏一眼,见地藏正怔怔出神,似乎并没有听到几人的对话,沉声道:“想要留下我,也要瞧瞧你们有那本事没有。”转身便走,拦在前面的那几人都是呼喝出声,早有一名使刀的中年青衣人率先冲上来,刀光如电,照着阴无极便砍了过来。   阴无极见得那刀光袭来,不避不闪,竟是朝着那刀光直迎上去,那刀客吃了一惊,却猛地感觉腹部一阵剧痛,阴无极却已经是一掌拍在他腹部,刀客甚至都没有看清楚阴无极是如何出掌,那股掌力已经将他击飞出去。   刀客飞出去之时,边上一名干瘦的汉子早已经是一拳往阴无极打过来,拳风呼呼,异常刚猛。   “汝阳六合拳?”阴无极低喝一声:“原来汝阳程家也成了走狗。”竟是看出那人的身份,身体只是微微一侧,那人一拳便即打了个空,阴无极不等那人拳头收回,左手五指已经搭上那人的手腕,便听得那人惨叫一声,阴无极抬起一脚,踢在那人小腹间,那人顿时也直飞出去。   阴无极几乎是在瞬间就将两人击飞,端的是威猛无比。   齐宁看在眼中,暗想只有撇去大宗师,才能看出这些绝顶高手的实力来,阴无极的武道修为固然远不及大宗师恐怖,但他这些年苦修玄麟功,如今的修为早已经是江湖绝顶高手,面对地藏手下这几位喽啰,自然是轻松碾压。   剩下那人手中长剑被齐宁所夺,空手无剑,出手最慢,等两个同伴都飞出去,哪里还敢靠近,竟是不攻反退。   阴无极三招之内便击退拦阻,足下一蹬,已经跃出数丈远。   他自知地藏是大宗师,自己便万万不是对手,根本不作停留,只想就此逃离这是非之地,身在空中,却感觉身边一道身影如影随形,心下一凛,转手就是朝着那身影一掌打了过去。   那身影飘忽不定,一掌拍出,却瞬间消失,阴无极落地之时,已经感觉背后劲风袭来,又是足下一点飘开,身在半空,却已经一个扭身,知道背后来敌,想也不想,又是双掌齐齐拍出,可是掌力打出去,却感觉迎面也是一阵劲气如同巨浪般涌过来,可面前却分明没有人影,他心下骇然,这时候又感觉从周身左右似乎都有强劲的劲风压过来,就宛若是数名高手从四面同时向自己攻过来。   阴无极大喝一声,双臂如同飞鹰展翅般向两边猛地扩开,空气中顿时隐隐发出嗡嗡之声。   突然向阴无极出手的,自然就是地藏。   阴无极击退拦阻,要突围出去之时,齐宁便看到本来并没有动弹的地藏身影一晃,竟是在眨眼间已经跟上了阴无极,那速度当真是骇人听闻,若非亲眼所见,很难让人相信如此典雅雍容的绝色美妇,竟然有如此恐怖的身法。   阴无极出掌之时,齐宁看到地藏一团身影飘离开,随即就瞧见阴无极周身的空气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在扭曲。   他当然知道,这正是大宗师恐怖的地方。   此刻不单黎西公和轩辕破大惊失色,便是花想容等人也是变了颜色,似乎之前他们也并无亲眼见到地藏出手。   在场大都是武道修为不弱的高手,对于武道的强弱,自然是一眼就能看明白,此刻大家都能看到,地藏并无接近到阴无极身边,竟然就可以对阴无极形成强大的攻势。   如果是换做普通人,从周身四面涌过来的劲力,几乎就可以将肉身撕扯的粉身碎骨。   齐宁在大雪山脚亲眼见识过教主对古象甲士出手时的情形,扭曲的空气将无数的古象甲士轻易撕成粉碎。   普通人在大宗师面前,与蝼蚁并无任何区别。   阴无极不是普通人,更不是蝼蚁。   在他双臂展开的一瞬间,从他的身体内也迸发出强劲的气息,与从四面压过来的空气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一起,那“嗡嗡”之声,正是两股强大内力撞击所产生。   以人体修炼之强劲内力与天地之气相抗!   齐宁知道这种时候根本由不得自己作壁上观。   阴无极固然神勇,但人体内力终究有限,天地之气却无穷无尽,教主先前没有立时解决阴无极,固然是因为想从阴无极口中得知当年更多的细节,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教主在大雪山与逐日法王一战损耗太重。   大宗师虽然可以操控天地之气,但终归只是以自身的修为来借天地之气为己用,若是自身的精力没有达到一定的境界,想要操控天地之气又谈何容易?便如同一位剑客有玄妙莫测的剑法,可是连长剑都无法握起,又如何能施展出绝妙剑术?   但地藏显然不同。   地藏有备而来,操控天地之气对她来说自然不是难事,阴无极虽然神勇,可是终究不可能击败拥有操控天地之气能耐的大宗师,或许能撑得一时,但结局却已定。   而地藏一旦击败阴无极,接下来的矛头必然是对准齐宁,这一点齐宁自然是心知肚明。   齐宁心知只要阴无极一败,即使自己与轩辕破联手,恐怕也远非地藏的对手,只有在阴无极落败之前,与阴无极联手,或有一线生机,沉声道:“轩辕助我!”却已经是双臂微抬,目光如刀,直盯住地藏。   轩辕破也知道是生死存亡之际,更不犹豫,双全握起,便在此时,却见到齐宁身前的空气竟然也微微扭动起来,就如同一点墨汁落入水中,那扭动的空气慢慢扩散开去。   轩辕破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地藏出手,就知道地藏武功深不可测,可万没有想到齐宁竟然也会这一手。   地藏显然已经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微扭头过来,脸色微变:“天脉者!”   齐宁此时正是以教主传授的方法操控天地之气。   他心中知晓,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固然厉害,却是后患无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踏足此路,否则终身将首其害。   但他更加清楚,在眼下的情势下,自己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在大雪山第一次学会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但在教主的劝说下,心中已经是打消了修炼此门手段的心思,今次他迫于无奈祭出这杀手锏,但毕竟是初学不久,根本不可能如大宗师那般随心所欲地驾驭天地之气。   从四周涌过来的空气在他的身前越积越多,形成一个强大的气息团,随即向地藏迅速逼近过去。   花想容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江湖比拼,兵器相杀,拳脚相交,那自然都是司空见惯,一些顶尖高手内力对决,那也不是没有过,但像此等身体互不接触,却能够操控劲气攻击对方,当真是见所未见。   花想容那张妩媚娇艳的脸上显出惊骇之色,倒是不敢靠近齐宁,而是后退两步,喃喃自语:“他.....他难道也是大宗师?”   阴无极以内力抵御从四周涌过来的劲气,本以为以力对力,全力以赴能将四周压迫过来的劲气逼退,但很快他就知道实在是大错特错,从四周压迫而来的劲气绵延不绝,就似乎是无穷无尽,他虽然内力深厚,一开始足以抵挡四周过来的劲气, 但如如此下去,内力消耗实在是巨大,抵抗之力越是越来越弱,一旦四周劲气形成压倒性的优势,自己的身体只怕要被四周劲气活活压成肉酱。   他心下骇然。   他与教主先前交手,倒也没有处于绝对的下风,自以为就算胜不过大宗师,也足以自保,此时才知晓,教主并没有显露出真正的杀招,自己能从教主手底下活命,实在是侥幸。   阴无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齐宁控制的天地之气也在瞬间就已经逼近地藏,也便在此时,齐宁忽地感觉到胸口憋闷,随即周身经脉也出现一种极为强烈的挤压感,心知在自己操控天地之气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其实也已经成为天地气息的一部分,当天地气息遭受到阻力甚至打击,那么自己的身体也就立刻会有反应,这时候已经不敢多想,按照教主教授的法门,尽可能地聚集更多的天地之气向地藏发起攻击。   当他凝神之际,便感觉经脉那股挤压感稍稍得到舒缓,但很快那种挤压感又再次增强,看到自己操控的天地之气虽然逼近到地藏边上,却并无让地藏受到任何伤害,知道地藏此时定然也已经调动气息来抵挡,也便是说地藏此时实际上是以一敌二,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这本就是齐宁预料之中的事情。   地藏既然能够轻易操控天地之气,那便是修炼多年,随心所欲,而自己此番才是第二次使出这样的杀招,无论是修为还是经验,自然不能与地藏相提并论。   这就如同两名剑客同样都知晓一套高明的剑法,一人苦练多年,而另一人则是刚刚接触,这自然还是有高下之分。   天地之气无穷无尽,但是大宗师当然不可能将所有得天地之气全都掌握在手中,否则那便不是大宗师,而是古神。   此时地藏所操控的天地之气,一部分用来对付阴无极,而另一部分则是用来对付齐宁,正好分而化之,无论是阴无极还是齐宁,都不是承受地藏的全力攻击,否则若是地藏全力对付其中一人,两人只怕都无法支撑。 第一二七零章 阶下之囚    陆商鹤倒是有心想要趁齐宁不备从后偷袭,但轩辕破却始终护在齐宁身边,陆商鹤倒是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被齐宁连刺数剑,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却也是流血不少,再加上被阴无极甩出,此刻也是十分狼狈,心中却是对这两人恨之入骨。   陡然听得一声厉喝,却见到本来极力支撑的阴无极却陡然如同一头猎豹一般,向地藏直扑过去,只是没有冲出两步,就听得“砰砰”两声,众人甚至不知道那声音从何传出,就瞧见阴无极身体直向后飞出去数丈之远,种种撞上一块巨石,又听得“咔嚓”声响,那就是竟然也被这一撞之力震裂,阴无极身体随即滑落下去,躺在地上挣扎两下,却是无论如何也起不来身。   众人都是心下惊骇,但这瞬间变故,却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何事。   阴无极苦撑之时,心中知晓若是一直抗下去,很快自己就支撑不住,与其坐以待毙,眼看着自己将要被四周的空气压成肉泥,倒不如放手一搏。   他在一瞬间,将全身的内力冲向前方,硬是将前面压迫过来的空气撕裂开一道口子,口子打开一瞬间,整个人便直朝地藏扑过去,只盼这放手一搏能够得手,但他终究还是小觑了地藏的强大,还未靠近地藏,面前又一波劲力袭来,他方才在身前撕开口子的时候已经使出了十分的力道,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那强势的劲气袭来,再也抵挡不住,被那劲气打在身上,整个人便如同一片叶子般飞了出去。    齐宁自然也看到阴无极被打飞出去,心下一沉,也就在这一瞬间,便感觉本就承受压迫感的经脉在这一瞬间更是绷紧,心知地藏既然击败阴无极,那么接下来自然是全力对付自己。   齐宁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与一位大宗师交手,晓得这时候定要心无旁骛。   这时候不但齐宁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便是周围众人也感觉身体似乎紧绷起来,甚至连呼吸也不是那般顺畅,所有人都纷纷向后退去。   便是轩辕破此时也难以抵挡,连连后退,拉开了与齐宁的距离,但他依旧是紧盯花想容和陆商鹤几人,唯恐他们趁机出手,只是此时环绕在地藏和齐宁身体四周的空气早已经扭曲压缩,就算放开道路让他们对齐宁下手,他们亦是没有胆子接近过去。   周围的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不住后退,而冰潭那些尚未裂开的冰面,此刻却已经发出“嘎嘎”之声,冰面上开始裂开一条条细缝。   齐宁身在其中,承受的压迫自然是最深,从对面迫过来的气息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是异常艰难,这时候却又已经是骑虎难下,根本不能有丝毫的退让。   他此刻已经是拼尽全力,从自己感受的压迫来推测,地藏未必不是在全力以赴,这时候两人所操控的天地之气互相对峙,就宛若是两把利刃都在向对方一点点逼近,只要一方势弱,那么对方的利剑便会毫不犹豫地刺进来。   轩辕破这时候却已经看到齐宁全身正在剧烈颤动,劲风飞扬,齐宁的衣襟飘起,而地藏那件大氅也已经是飘动的猎猎作响。   他虽然江湖经验十足,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对决的场景,他知道此刻在地藏和齐宁中间那片区域,可说是最为恐怖的地方,任何东西进入过去,立刻就能被撕成粉碎。   他虽然有心想要帮忙,但也知道自己在这种对决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连阴无极那等绝顶高手也被地藏轻易收拾,可见大宗师之恐怖,自己这时候挺身助阵,无非是自己送死而已,可是他亦知道齐宁此刻的处境极是危急,自己自然不能在一旁视若无睹,心下焦急不已,却偏偏又无计可施。   劲风声中,轩辕破却忽然看到半空中一团劲气正在凝聚,陡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高叫:“国公小心!”话声刚落,只见到那团劲气如同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泰山压顶般往齐宁头顶压了下来。   轩辕破脸色大变,这时候根本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不远处的黎西公竟也是拼力往前冲过去。   轩辕破只冲出一小段距离,迎面一股劲气扑面而来,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那股近期迎面击中,整个人已经朝后直飞出去。   轩辕破叫喊之时,齐宁已经感觉事情不妙,也感觉到从头顶有劲气下压而来,这时候已经顾不得地藏,双臂猛地抬起,向半空中打过去,但一瞬间却已经感觉到头晕眼花,眼前忽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宁也不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到底昏迷多久,睁开眼睛之时,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是在深夜时分。   他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地上,而且全身的肌肉就似乎是拉伤一般,酸疼无比。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最后的记忆便是那一团劲气从天而降打下来,这时候目不视物,又全身疼痛,而且竟然提不起丝毫力气,心下发寒:“难不成我已经死了?”   地藏拥有大宗师的实力,齐宁虽然全力一搏,终究是技不如人,暗想在大宗师的攻击下,自己断然没有活命的道理,想到自己竟然是死在地藏手中,心下竟然有些懊恼酸楚,脑袋发晕,顿时便又晕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齐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四周依然是漆黑一团,感觉身体有些发凉,一只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身下竟然是光滑的石板,又冷又硬,感觉肩头酸疼,抬手想摸摸是什么状况,却听到呛啷声响,随即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子似乎被什么东西缚住,他心下一凛,用另一手摸过去,发现另一只手手腕处也发出呛啷声响,好在双臂活动的范围倒是不小,摸过去发现手腕上竟然是被冰冷的铁箍箍住,顺着铁箍摸下去,竟是手臂粗细的铁链子,这时候却已经明白,自己双臂竟然已经被铁镣锁住。   这一惊非同小可,意识到什么,活动双腿,脚腕处也是呛啷作响,顿时明白,不但是双臂被锁住,竟是两腿也是被铁镣锁住。   自己竟然成了阶下之囚。   他深吸一口气,却是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自己四肢被锁,至少表明自己并没有被杀,眼下却还是留下了性命。   他凝神静气,左右看了看,若是换作从前,哪怕深处极暗之地,多少也能依稀看清楚周边的环境,但此刻却根本是伸手不见五指,四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根本瞧不清楚。   当下便想从丹田之内提气出来,目力不见,若是运气到可以助增视力,孰知丹田之内竟然是空空如也,非但自己修炼的内里全然无踪,便是一直护卫自己身体的那股寒冰真气竟然特消失的无影无踪。   齐宁一颗心急速下沉,坠入谷底。   自己被困绝地,自然是地藏的手笔,自己内里全无i,难不成竟是被地藏废了内力?   他也只听说过可以废人武功,但到底如何废去,却是不知。   “来人!”齐宁叫喊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这时候浑身上下更是感觉绵软没有力气,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着实不妙,既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的内力为何无故消失?   他想试一试是否还能操控天地之气,可是操控天地之气必须自身拥有一定的内力修为,此刻连站起来都吃力,哪有能耐再操控天地之气。   他不明白地藏既然已经击败了自己,足可以轻易取走自己性命,为何并没有击杀自己,反倒是将自己囚禁在此处。   忽然想到轩辕破等人,他记得当时阴无极已经被地藏击飞,是死是活尚未可知,而轩辕破和黎西公还有阿瑙几人当时都在场,自己落败之后,轩辕破等人更不可能是地藏的对手,自己被囚禁在这牢笼之中,那么其他人眼下又是身在何处?是被地藏全部杀死,还是也都被囚禁起来?   自己内力全消,虽然谈不上是废人,却与普通人并无区别,莫说被手臂粗细的铁链子锁住,就算是用牛筋绳子将自己绑住,自己也是挣脱不开,而且目不能视物,对周遭的情况一无所知,难不成自己竟然要被困死在这里?   齐宁经历过诸多绝境时刻,但唯有此时心中升起绝望。   他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眼下最要紧的只能是尽可能修养,待精力和体力恢复再说。   这时候依旧感觉脑袋有些发昏,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闭上眼睛,但身处此境,却哪里是说睡着就睡着,而且全身疼痛,还不能翻身,僵着身子许久,迷迷糊糊之中终是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四周自始至终一片漆黑,分不清白天黑夜,甚至过了多少时辰心中也是没有定数。   这一觉睡下来,身体依然酸疼,好在气力恢复了少许,至少可以坐起身来,他再次试探是否可以调动内力,丹田之内依旧是空空如也,心下苦笑,忽听得咔咔声响,齐宁精神一紧,很快竟是发现一丝光亮投入到里面来。    第一二七一章 囹圄   齐宁循着亮光瞧过去,却看到在对面的墙根下,出现一个尺许见方的洞孔来,那光亮正是从那洞孔投进来。   虽然只是微末的光亮,但齐宁借着这光芒,却已经瞧清楚了四周的环境,正如自己所料,自己眼下还真是被囚禁在一处小牢室里,四周都是厚厚的石壁,石壁并非石砖所砌,竟然是岩石,地面亦是坚硬岩石,不过十分平整光滑,自己四肢被锁,粗大的铁链子深嵌入岩壁之中,这小小的石室之内,除了自己之外,竟是空空荡荡,连一根稻草也没有。   难道自己竟然是在山中?   齐宁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石壁都是天然而成,无非是被人凿刻修整,整座牢室连成一体,自然不可能是从山中开采岩石运出修建,也便是说,这牢室确实是在山中,难道自己还是在朝雾岭?   忽见到从那洞孔伸进来一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碗米饭,两碗素菜,另有一只竹筒盛着水。   齐宁立刻移动过去,铁链子足够长,虽然沉重,但还是足以让齐宁轻易到得那恫恐边,那洞孔几乎是贴着地面,齐宁蹲着身子冲着外面道:“这里是哪里?”   外面却根本没有人回答,甚至很快便用一块石头将那洞孔严丝合缝地堵住,室内顿时又是一片漆黑,齐宁心下恼火,用手去推那块石头,倒是轻易将石头推出去,又有亮光进来,就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道:“一天不管饭。”声音颇有些青涩,年纪自然是不大,随即传来脚步声,那女子很快就走的远了。   齐宁心想那女子说一天不管饭,或许是因为自己推开了石头,以此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看到竹筒里盛着水,齐宁便感觉干渴,拿起竹筒,仰首灌了一口。   他身体早已经与幽寒珠结合在一起,百毒不侵,并不担心水中有毒,而且地藏要杀他也不必用如此手段。   一竹筒水很快便饮了个干净,水质却很是甘甜,齐宁先前还怀疑自己是身处山中,这一下却是能够确定,此等甘甜的水质,必然是山泉水无疑,却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在朝雾岭。   教主身死,阴无极生死不明,教众大量逃散,黑莲教也算是分崩离析名存实亡,此时又想起黎西公等人,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   齐宁意志坚韧,虽然身处如此困境,倒也没有放弃,他知道再困难的处境之下,都要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体力和精力必须要尽快恢复过来,所以抄起饭碗,也不问饭菜是好是坏,吃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谈不上吃饱,但这碗饭还是让齐宁恢复了一些体力。   靠在石壁上,齐宁却是寻思着先前与地藏一战。   不能战胜地藏,其实也是齐宁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虽然掌握了操纵天地之气的法门,却只是因为自己拥有接近天脉的奇特经脉,远达不到大宗师的境界,而地藏操控天地之气得心应手,能够同时与两大高手对决,其修为应该就是进入大宗师境界了。   齐宁从教主那边得到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却只是能够将天地之气聚于一点,而之前对战,地藏竟然能够操控两股天地之气用来同时应对自己和阴无极,齐宁深知仅此一点,自己就及不上地藏。   教主在大雪山传授法门,也是在仓促之下,齐宁只是按照教主传授的方法操控气息,但却只是最简单的法门,若说此等手段是一门剑术,齐宁也只是刚刚学会入门的剑招。   齐宁知道自己被地藏所囚,定然不会有人知晓。   他在西北被西门无恨挟持前往大雪山,离开之际,留函段沧海,告知是前去赴洪门道之约,此后一直没有回到大将军府,段沧海自然是担心无比,也定然会派人追查齐宁的下落。   齐宁迟迟未归,西北大军群龙无首,段沧海可以隐瞒一时,却不可能一直隐瞒下去,职责所在,必然会派人密报朝廷,而朝廷要追查齐宁的下落,自然要从洪门道着手。   洪门道带着西门无恨的遗体回京,自然要接受朝廷的审讯,而洪门道在逐日神庙亲眼看到教主放火烧毁神庙之后,带着齐宁离开,那么朝廷最终很可能会将线索查到黑莲教。   可是在冰潭所发生的一切,除了在场几人,绝无其他人知晓,地藏事后自然会将留下的一切线索清理干净,即使朝廷派出神侯府的人仔细调查,也不可能查到地藏的头上。   而且自己如今被囚禁在不明之处,神侯府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齐宁知道眼下的情势,除了依靠自己,根本没有别的法子,但是自己被囚禁在固若金汤的牢室之内,内力消失之后与普通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又如何能逃出这牢笼?   他也不知道地藏会囚禁自己到什么时候,但既然都已经安排人送饭,就算最终不杀自己,一时半会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离开此处。   在这牢室之内百无聊懒,不知白天黑夜,心中郁闷,却又无计可施。   接下来果然有很长时间再不见人送饭过来,熬到那人第二次送饭来,齐宁忙冲着孔口道:“姑娘,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劳你告知。”   外面却是没有任何声音,送过饭后,脚步声便即远去。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送来饭菜,齐宁估算时间,一天大概送来两顿饭,他虽然每一次都想让对方开口说话,但那人却宛若哑巴一般,一声不吭,齐宁也是无可奈何。   齐宁虽然沉得住气,但时间越久,心下也就不可避免地有些焦躁。   他按照两顿饭一日来计算日子,竟然一晃便过了二十多天,除了第一次送饭之人丢下一句话,此后便再无人和自己说一句话。   楚军北上,双管齐下,西北已经拿下,东齐是否已经落入楚国之手?   北汉内乱如今又是怎样一个局面?按照日子来算,屈元古率军入关早已经是过了两个月,他麾下的西北军与北堂昊的洛阳兵马应该已经分出了胜败,若是屈元古没有打下洛阳,那么潼关被封,后无退路,粮草耗尽,西北军即使不败于洛阳兵马之手,也定然是自行哗变。   不过自己现在自身难保,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到底谁胜谁败。   这阵子倒是时时想起护国公府,他新婚燕尔便即离京办差,丢下西门战樱独守空房,虽说国事为重,却也还是心有愧意,更加上西门无恨在大雪山过世,洪门道将西门无痕的遗体带回京,就算封锁消息,不让外人知道,却总是不能瞒住西门战樱。   西门战樱早年亡母,与西门无痕相依为命,父女之间的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一旦得知父亲亡故,其心中的悲痛齐宁亦能够相像的到。   此外齐宁更为担心的却是顾清涵。   不管怎样说,即使没有自己,西门战樱背后还有神侯府,西门无痕虽然亡故,但神侯府却不可能轻易解散,曲小苍等人视西门战樱为自己的亲妹妹,一旦西门战樱遇到麻烦,神侯府自然会竭力维护。   可是顾清涵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顾家虽然虽然在荆州一带也算豪族,可是在京中官宦的眼中,那实在是不值一提。   如今看似齐家上下一团和气,但齐宁知道那无非是因为自己存在的缘故,一旦自己不在了,齐家立刻四分五裂,包括三老太爷在内的那帮族人,定会对顾清涵发难,虽说皇帝除掉了司马家之患已经亲自理政,可是齐家当年在朝野也是树下了诸多敌人,一旦齐家的大树倒塌,那帮人定会蠢蠢欲动,没有了自己的庇护,顾清涵根本不可能支撑的下去。   随即又想到田雪蓉。   在他的安排下,田雪蓉已经开始与几大豪商共同重开东海贸易路线,可是自己若是消失,那么这项计划定然无法继续下去,他与田雪蓉肌肤相亲,此时虽然隐秘至极,但许多人都已经知道锦衣齐家是田家背后的保护-伞,也因此田家药行遭到许多人的嫉恨,若是这顶保护-伞消失,田家药行必将陷入极其严峻的困境。   齐宁此时深切地明白,自己的生死,其实已经关乎到太多人的生死存亡。   在这牢室之内既不能练功,却又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只能将自己从前的经历一一回想起来,自然而然地也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开端,那座会泽小城,更想到了自己素未谋面却有着极深渊源的小蝶。   当初他离开会泽县城,就是为了找寻小蝶的下落,谁知道此后却走出了另外一条道路,而小蝶下落全无,至今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一想到小蝶,齐宁心中便着实有些惭愧。   他在这个世界最初醒来的时候,脑中还能依稀有着小蝶的样容,但如今却已经模糊了许多,心里却是盼着小蝶能够逢凶化吉。 第一二七二章 试探   又过了数日,齐宁瞧见又有饭菜从那洞孔地送进来,靠近过去道:“姑娘,以后就不必送饭了,我.....我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吃多了也是浪费,你和他们说一声,我若是死了,千万不要将我抛尸荒野,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好好埋葬。”   外面那人一如既往地并不理会,齐宁听到脚步声走开,叫道:“等一下,姑娘,你什么话都不说,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定然是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现在身子不舒服,你能不能找个大夫过来帮我瞧一下。你那首领既然将我囚禁在这里,自然是不希望我早早死去,若真的病死在这里,你也是难逃其责。”他故意让自己声音显得十分虚弱,只盼那人能够搭腔。   齐宁很是清楚,自己并非神仙,不能遁地之术,要想从这里逃离,必然要先从那送饭之人口中打探一些消息,那是他这一个多月唯一见到的活人,除了打开那人的嘴,并无他法。   外面那人竟似乎是铁石心肠,理也不理,齐宁心下有些恼怒,但也知道那人既然负责为自己送饭,必然是受到了严格的约束,被人下令不得和自己说话。   他知道若没有特别的状况,无论自己说什么,那人绝不会在和自己多说一句废话,想了一想,却是将那饭菜从洞孔推了出去。   这一个多月他一日两顿,谈不上吃饱,但足以让他的体力恢复过来,他本就是毅力坚韧,如今就算饿上两三天那也不会对他有太大的伤害。   到第二顿饭送来时,那人显然看到饭菜被推出,也不多说,将新送来的饭菜送入进来。   齐宁依然将那饭菜推出去,但那人依然没有说一句话,如同哑巴一样,似乎并不在意齐宁是否用饭,只是按时做好自己的任务。   到第五顿时,齐宁身体倒是有些发虚,不吃东西到也罢了,只是两天没有喝水,口中十分干渴,他本是想以此方法来让外面那姑娘生出同情之心,如此一来,只要和自己搭腔,总有办法能够套出一些讯息来。   他唯一一次听过送饭那人说话,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知道送饭之人是个年纪青涩的姑娘。   只是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心肠极狠,十分冷酷,心中叹气,暗想既然用这个法子无法打动那姑娘,自己也没有必要真的绝食,到时候真的饿死在这里面,实在是划不来。   本想着再坚持这一顿也就算了,孰知这一次将饭菜推出去之后,外面竟是传来声音:“三天不送饭!”却正是那青涩姑娘的声音,那意思却是说接下来连续三天不再送饭过来,齐宁一愣,他本就饿了两天,若当真接下来三天不送饭,自己就是要活活饿上五天,五天不吃不喝,就算自己毅力再强,到时候只怕也已经虚弱不堪,想不到自己想要引诱对方与自己搭话,却反成了自己挖坑埋自己,顿时尴尬了,苦笑道:“你们要杀我,一刀就宰了,没必要如此费手段。”   那人也不理会,齐宁叹道:“罢了,和你也说不清楚,你们杀人不手软,冷血无情。”   却听到外面那声音道:“饿死你这狗官。”语气之中充满憎恶。   齐宁好不容易逮到她一句话,哪里能放过,立刻道:“狗官?谁说我是狗官?姑娘不喜欢当官的?”只盼那姑娘接下自己这句茬,只可惜那姑娘却不再多说。   “狗官?”齐宁苦笑道:“我这狗官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   他心想这姑娘应该是训练有素,自己一个多月来花费了不少心思,根本打动不了此女,今日看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你在这里不受冻,吃喝有人送,乞丐能及得上你?”那姑娘竟是出乎齐宁意料搭腔道:“你这等狗官不知民间疾苦,还以为乞丐也和你这般饭来张口吗?”   齐宁心下激动,但知道自己这时候反倒要冷静,定要表现出极其随意的态度,笑道:“凡事都不是绝对,官吏之中自然有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的奸人,可也有为民办事矜矜业业的好官,乞丐也并非全都受冻挨饿,那乞丐之中也有恶丐,做了许多坏事,比那些贪官污吏还要可恨。”   外面顿时没了声音,齐宁心想难道这姑娘又不说话,片刻之后,才听那姑娘道:“你这话也有几分道理,乞丐之中,也有许多恶丐,不过乞丐大都是好人,当官的十个里面难得一个好官。”   “姑娘似乎很痛恨官府?”齐宁道:“许多官员压榨百姓,我是十分痛恨的,所以一心想要将那些贪官恶官都要铲除干净。姑娘说的不错,也许好官不多,可也正因如此,咱们更要保护好那些清官廉吏,多一位好官,那些贪官污吏就多了一分害怕,你说是不是?”   “倒像你自己是好官一样。”那姑娘冷笑一声,齐宁心想这姑娘的脑子倒是十分聪明,声音柔和道:“我倒也不能算是一个好官,可是我要做的,就是要让百姓生活的好。”   “一派胡言。”姑娘冷声道:“你做了许多恶事,害了许多百姓,还在这里说自己是好官?”   齐宁道:“姑娘难道知道我是谁?你说我做了许多坏事,又从何说起?”心想这姑娘一口咬定自己是个贪官污吏,那很有可能是有人在她面前故意将脏水都泼到自己身上,污蔑自己是个贪官污吏,因此这姑娘对自己才异常冷淡。   姑娘却是不再言语,齐宁心下有些急,听到脚步声正在离开,更是着急,叫了几声,那姑娘却没有再回头。   此后果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饭菜送来,齐宁心想难不成接下来三天自己真的要挨饿?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也就是隔了约莫一天的时间,那姑娘竟是将饭菜再次送来,齐宁心下欢喜,倒不是因为自己不用挨饿,而是这姑娘提前将饭菜送来,显然对自己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恶意,听到脚步声那姑娘似乎要离开,立刻道:“你也莫道听途说以为我是什么坏人,你应该知道京城曾经发生过疫毒,不但京城许多百姓受难,连丐帮的许多弟子都奄奄一息,当时就是我找了高人配制解药,救了大家,我这样做又能坏到哪里去?”   齐宁上一次与她说话不多,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姑娘对官府定然有着极深的怨恨,反倒是对穷苦之人心存怜悯同情,是以故意将丐帮丢出来。   他话一出口,果然听见那脚步声停了下来,小片刻之后,才听那姑娘声音道:“京城疫毒?那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丐帮?”   齐宁心想看来这姑娘并不知道京城疫毒一案的发生,京城疫毒乃是大案,传扬甚广,不过倒也不是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忙道:“你不知道京城疫毒案?丐帮?不错,我与丐帮的交情倒是不差。”   那姑娘冷笑道:“你是作威作福的狗官,怎会与丐帮走在一起,竟敢在这里满口胡言。”   “姑娘,我绝无虚言。”齐宁立刻道:“难道你也知道丐帮?那么丐帮的向帮主你是否知道?四大长老你可认识?”   姑娘沉默片刻,才道:“我知道丐帮帮主姓向,可是叫什么名字却不知道。”   “他叫向百影。”齐宁担心姑娘的声音又会戛然而止,急道:“向帮主可是一位大英雄大豪杰,不瞒你说,我与向帮主的交情不浅,还有青龙玄武那几位长老,也都是相熟的。”不等姑娘说话,继续道:“丐帮的鬼金羊分舵就设在京城,那位白舵主与我也是至交好友。”   他敏锐地察觉那姑娘显然对丐帮有着极深的好感,是以这时候也不隐瞒。   姑娘冷笑道:“你认识他们也不稀罕,你是当官的,若是查知丐帮的事情,许多任你自然知道名姓的,可是你知道他们名字,未必就真的和他们相熟。丐帮弟子并不和官府来往,那些贪官污吏从来都是欺负乞丐,你们又怎能成为好朋友?”   齐宁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姑娘不会相信,但事实确实如此。前次丐帮在古隆中召开青木大会,我也是在场。”   “青木大会?”姑娘声音明显有些吃惊:“你.....你知道青木大会?”   “丐帮长老和各分舵的舵主全都去往了青木大会。”齐宁道:“当时着实有不少人,姑娘难道也知道青木大会?”   那姑娘沉吟许久,终于道:“你说丐帮所有分舵都过去了,那.....那你可知道翼火蛇分舵?”   “翼火蛇?”齐宁不知道姑娘为何会提到丐帮的翼火蛇分舵,脑中迅速飞转,只觉得翼火蛇分舵异常清楚,很快便即想到,立刻道:“你是说马舵主的翼火蛇分舵?姑娘与翼火蛇分舵很熟吗?那马舵主与我倒也不算深交,不过却是认识的,翼火蛇分舵隶属于丐帮南方七宿之一,是朱雀长老的麾下,青木大会上,与马舵主是见过的。”   “那.....那马舵主带了多少人过去?”姑娘问道,齐宁分明感觉她的声音微有些发抖。   齐宁香了想,才道:“到底带了多少人,我还真是无法确定,不过.....是了,他手底下有几位堂主跟随他去了。”   “那你可知道方煌?”姑娘急切问道:“他.....他是丐帮在会泽城的堂主!” 第一二七三章 惊魂一问   齐宁陡然听那姑娘提到会泽城,心下一惊。   帝国郡县无数,齐宁知道的地方其实并不多,可是会泽小县城却是刻骨铭心,那姑娘无论提到其他任何地方,齐宁都不会感到惊讶,唯独提到会泽城,却是让齐宁心下一紧。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出现的地方就是在会泽县城。   会泽县城对齐宁来说,并不是拥有什么美好回忆的地方,甚至他在会泽城拢共也没有待几天,可是发生在会泽县城的那一切,齐宁自然不会忘记。   至若丐帮会泽城堂主方煌,齐宁亦是不会忘记,方煌谋害了丐帮会泽城前任鲁堂主,在那萧易水萧捕头的支持下成为了丐帮新的堂主,控制着会泽城内所有的丐帮弟子,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丐帮实际上就成了萧易水手中的工具。    方煌手中的丐帮,实际上就变成了一帮地痞流氓,在萧易水幕后指使下,敲诈勒索自是家常便饭,暗地里更是绑架流落到会泽城的难民,将那些青涩小姑娘当做货物买卖。   青木大会之上,齐宁将方煌处死,也算是鲁堂主和众多无辜的少女报了仇。   只不过丐帮帮众数十万,堂主亦是成群,方煌在其中实在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此时那姑娘突然提及会泽城,甚至清楚地叫出方煌的名字,着实让齐宁大吃一惊。   他不知道这姑娘与方煌到底有什么渊源,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一次倒是那姑娘有些急切:“你.....你不认识吗?”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此人,他.....前任的堂主姓鲁,鲁堂主过世之后,他便成了会泽城的堂主,我没有说错吧。青木大会他确实也随同那位马舵主一同前往。”   姑娘低声惊呼一声,显然是没有想到齐宁竟然真的认识方煌,齐宁甚至听到那姑娘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了一些,便听那姑娘轻声道:“那.....方煌可带了人去?”   齐宁道:“让我想一想,青木大会有从各地赶过来的弟子,我.....我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姑娘道:“外面有守卫,时间太长,他们会觉得有问题,我.....我明天再来和你说。”也不等齐宁多言,便即匆匆离去。   齐宁也知道这姑娘负责送饭,在这边的地位应该不会太高,她急着离开,自然有其道理。   不过今日终于和这送饭的姑娘搭上了话,齐宁心下着实欢喜,但却又很是疑惑,寻思着这姑娘为何对方煌如此关系,她难道与方煌有甚关系不成?   他在青木大会解决了方煌,如果这个姑娘和方煌有很深的渊源,自己还真不能将真相告诉她,到时候反倒要被这姑娘当做仇人了。   齐宁虽然想尽快和那姑娘再次叙话,但也知道不到下一顿饭她是不会出现,他倒是很有耐心,既然已经打开了扣子,他也并不着急。   他在这牢室之中已经熬了一个多月,区区半天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那饭菜送进来,齐宁却是开门见山问道:“姑娘认识方煌?却不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那姑娘这一次的情绪显然镇定许多,反问道:“方煌参加青木大会,你见过他?”   齐宁道:“他和马舵主在一起,自然是见过的。”   “那你与他关系如何?”   齐宁道:“姑娘,不瞒你说,我与丐帮的向帮主和几位长老都熟悉,那方煌不过是一名堂主......!”说到这里,却意识到自己若是说与方煌没有太多交集,这话题只怕就说不下去,姑娘明显是对方煌十分感兴趣,自己断了这话题,这姑娘未必还肯和自己说下去,他脑中迅速飞转,这一沉吟,姑娘已经在外面道:“你是说他只是一名堂主,所以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既然说到丐帮,我也就不瞒你了。”齐宁道:“据我所知,方煌在会泽城无恶不作,他手下不少丐帮弟子都是地痞流氓混入,好好的丐帮,硬是被他坏了名声,这样的奸人,丐帮自然是容不下他的。”   “你.....你是说丐帮容不得他?”   齐宁道:“此人与会泽县城的捕头互相勾结,秦淮大战过后,许多难民流落到会泽城,方煌和那捕头竟是丧尽天良,不但敲诈勒索那些难民,而且暗地里绑架少女,将她们转卖达官贵人.....!”想到方煌那伙人的行径,齐宁心下倒着实恼怒,冷笑道:“坏事做尽,自然是要遭报应的,此人在青木大会之上,已经被丐帮执行了帮规,死于古隆中。”他此时也不说是自己杀了方煌,而是丢在丐帮的身上,倒是想瞧瞧那姑娘知道方煌被杀之后,会是如何一个反应。   外面一阵沉寂,片刻之后,才听那姑娘道:“老天有眼,那恶人竟然真的死了。”   此言一出,齐宁顿时心下大为轻松,已经知道了这姑娘的立场,心下却想这姑娘终究还是太年轻,轻易就被自己试探出心思来,立刻道:“那等无恶不作的凶徒,自然不能让他活着继续害人。”顿了一下,才问道:“姑娘,你难道和方煌有什么仇怨?”   姑娘轻声道:“今日时间到了,我明日再来和你说话。”   齐宁忙道:“且慢,姑娘,恕我冒昧,我现在到底是在哪里?你.....你可是地藏的人?”   那姑娘也不多言,径自离去。   齐宁晓得她每次送饭过来,在这里待的时间不能太长,否则会让别人产生怀疑,只能等着她下一次过来。   那姑娘离开之后,齐宁却是心中奇怪,暗想这姑娘如果是地藏的人,又怎会与方煌产生瓜葛?   他知道方煌是会泽本地人,而且加入丐帮多年,一直在会泽城一带活动,这姑娘的口气,明显和方煌有些仇怨,她既然和方煌有仇,难不成也是会泽县的人?   到得次日,那姑娘又送饭过来,齐宁重复昨天的问题:“姑娘,我现在到底是在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   “正午时分。”姑娘道:“每天正午和黄昏都会给你送来饭菜,这里.....这立时什么地方,你也没有必要知道。你虽然和丐帮熟识,但是朝廷的大官,就算做过好事,但做过的坏事更多。他们没有杀你已经算你运气,不过你要从这里出去,那是万万不能,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姑娘和方煌到底有什么仇怨?你都说我要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就算知道你们的恩怨,那也做不了什么。”   姑娘沉默一阵,终是开口道:“你为何能去参加青木大会?是.....是丐帮的人邀请你前去?”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我和丐帮向帮主交情很深,他被人所害,身受重伤,无法参加青木大会,可是丐帮的白虎长老意图篡夺帮主之位,向帮主托我前往阻止白虎长老的野心,我受人之托,只能往青木大会走一趟。”   “丐帮帮主托付你?”那姑娘显然有些不相信,却也没有纠缠这个话题,沉默片刻,才道:“我.....我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是否认识?”但随即道:“罢了,你不会认识他,他无名无姓,你这样的朝廷大官,不可能认得他。”   “无名无姓?”齐宁好奇道:“姑娘要打听的人长得什么模样,是男是女?他既然没有名字,长相你总该晓得。”   “他也不是没有名字。”姑娘轻叹道:“只是他从来不对人提及,所以都只知道他的绰号。”   “有绰号?”齐宁靠坐在那洞孔边上,轻声道:“看来他是混迹江湖了,我对江湖人物知道的也不少,你不妨告知我他的绰号,也许我听说过也未可知。”   “他也是丐帮弟子,不过.....不过可没什么名气。”姑娘道:“他曾对我说,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丐帮的舵主,只要成了舵主,就不用颠沛流离,虽然还是乞丐,却能够衣食无忧。”   齐宁心想这姑娘打听的人竟然以成为丐帮舵主为目标,那么其身份自然比舵主还要低微得多,他如今虽然也算是丐帮的代任帮主,可是认识的丐帮弟子并不算多,京城鬼金羊分舵他倒是颇为熟悉,其他分舵却是陌生的很,二十八分舵的舵主,真要说起来认识的也不多,就更不用说比他们更低微的丐帮弟子了,看来这姑娘所打听的人自己还真不会认识,不过却还是道:“在丐帮混的久了,若再有些本事,当上舵主倒也不算太难,是了,姑娘,那人的绰号是什么?”   “他.....他叫小貂儿!”姑娘声音变得十分柔和:“他是方煌手底下的丐帮弟子,早先也是难民,后来流落到会泽城,方煌看他手脚灵活,就....就让他加入了丐帮。”   齐宁闻言,全身一震,双目睁大,赫然转身跪在地上,俯下身从洞孔向外瞧,但那洞孔只有尺许见方,只瞧见离洞口一步之遥的距离,那姑娘穿着一双粗布鞋子,仅只能看到脚踝处,再上面却是看不清楚。 第一二七四章 重逢   齐宁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只是以震惊来形容。   他本以为姑娘即使说出那人的绰号,自己也不可能知晓,可万想不到她竟然说出一个自己熟悉无比的名字。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小貂儿,因为他就是小貂儿。   齐宁的这具身体,就是小貂儿。   地藏手下的一个送饭姑娘,怎么可能知道小貂儿的存在?小貂儿本是因为秦淮大战流落到会泽城的难民,被会泽城丐帮堂主方煌看中,让他进入了丐帮,虽然由丐帮弟子的身份,但小貂儿在会泽城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只是方煌手中一个用来为非作歹的工具而已。   小貂儿一场大病,奄奄一息,也正是在那个奇怪的时候,齐宁附身在小貂儿身上,拥有了新的生命。   齐宁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可是小貂儿却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小貂儿的身体而已。   但若说小貂儿真的已经死去,那也不尽然,在齐宁的脑海中,兀自残存了一丝丝小貂儿的记忆,虽然小貂儿的记忆在齐宁脑海中的比例少之又少,几乎接近为零,但终归还是有残存的记忆在其中。   小貂儿在会泽城只是一个低微的不能再低微的小乞儿,几乎没有人会关心他在这个世上的存在。   即使在会泽城,知道小貂儿这个人的也是寥寥无几,可是这位姑娘怎会知道这个名字?   姑娘提及方煌,提及会泽城,再提及到小貂儿,齐宁确定无疑他口中的小貂儿就是自己这具身体。   “你.....你是谁?”齐宁尽力压制自己心中的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小貂儿?”他此言一出,倒似乎承认确实知道小貂儿的存在。   那姑娘听话听音,自然也听出了齐宁话中意思,激动道:“你....你也知道他吗?你见过他?他.....他现在好吗?”她连续数问,却早已经不是从前那般冷漠态度,激动之下,明显让人感受到她颇为兴奋。   齐宁让自己的情绪镇定下来,并没有立刻回答,外面那姑娘却有些焦急道:“你....你为何不说话?”   一个多月来,姑娘都没有太过主动和齐宁说话,齐宁使出各种招数也都没能让姑娘开口,一直都是他希望姑娘能够开口说话,可是这一次却是那姑娘急切希望齐宁赶紧开口。   齐宁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他,你说的小貂儿,我.....对他很熟悉!”   “真的?”姑娘道:“你.....你在青木大会上见过他吗?”   齐宁微一沉吟,才轻声道:“姑娘,你知道丐帮许多事情,还知道青木大会,是否都是小貂儿对你提及?你和小貂儿是不是很熟悉?”   姑娘并不回答,再一次问道:“你是在青木大会见到他的吗?他也去了青木大会?”   齐宁道:“他确实在青木大会上,我也确实见过他,可是他并非以丐帮弟子的身份出现。”   “他.....不是丐帮弟子了吗?”姑娘微有些疑惑,但声音却变得轻松起来:“那他现在还活着?那.....那可太好了。”竟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口气。   齐宁心中此时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但却觉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镇定道:“姑娘,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姑娘道:“你要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却又自言自语道:“小貂儿他还活着,这可太好了,菩萨保佑,他.....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蝶!”齐宁猛然叫道。   外面就传来“啊”一声,随即听到那姑娘急道:“你.....你喊什么?你在叫.....叫谁?”   “你是不是叫小蝶?”齐宁此时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微微发抖:“你是不是曾经和小貂儿一起落难到会泽城的小蝶?”    小貂儿流落会泽城,加入丐帮,对他颇为关照的也只有一个叫老树皮的老乞丐,除此之外,并无多少人对小貂儿有过照顾甚至是关爱。   丐帮几乎都是男性,至少齐宁并没有见过丐帮女弟子,而小貂儿这个名字,只是在会泽城那些乞丐口中流传,无非是指小貂儿的手脚利索,动作灵活,宛若貂儿一般,出了会泽城,没人知道小貂儿这个绰号。   小貂儿在会泽城接触的只是那些丐帮弟子,并什无什么机会和女子接触,更别提有其他的女子对他关怀担心。   齐宁想到如此待小貂儿的女子,那只有一人,便是自己一直想要找寻的小蝶。   小蝶被骗进入零碎嫁花夫人宅子里做丫鬟,但花夫人却是会泽城捕头萧易水的情妇,这帮人心术不正,就是要诱骗青涩姑娘以丫鬟为名进入花宅,尔后再利用旭日镖局将他们偷运至京城贩卖,齐宁查清楚此事,斩杀了萧易水,一路向京城方向追赶镖队,希望找到机会伺机救出小蝶甚至是那帮被贩卖的姑娘,却不料镖队在半路被劫,旭日镖局那支偷运姑娘们的队伍被尽数杀死一个不剩,而被贩卖的姑娘们也全都下落不明。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追寻小蝶下落的线索彻底断绝。   但今次这姑娘对小貂儿异常的关心,知道小貂儿还活着,她如释重负的情绪足以表明她始终在担心着小貂儿的生死,齐宁思来想去,只觉得这姑娘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小蝶。   但世间当真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如果这姑娘真的是小蝶,那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可是如果她不是小蝶,这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个姑娘会挂念小貂儿的生死?齐宁出言询问,心下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只盼这姑娘立刻告诉自己答案。   外面沉吟片刻,终于传来那姑娘的声音:“我不是小蝶,小蝶....小蝶已经死了!”   齐宁心下一沉,骇然道:“你说什么?小蝶....小蝶死了?那你到底是谁,又如何知道关于小貂儿的事情?”   那姑娘却是反问道:“你是朝廷的大官,小貂儿只是一个小乞丐,你为何又会对他的事情如此了解?你.....你到底和他有什么交集?你说他还活着,到底是真是假?”   “你告诉我小蝶的事情,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齐宁道:“小蝶为什么会死?是谁害死了她?”   姑娘声音有些冷:“她被人从那些恶徒手中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从前的小蝶只是一个想要和小貂儿一同在乱世活下去的弱女子,那个弱女子已经死了,可是世间却因此多了一个勾魂鬼差,勾魂鬼差终有一日要将所有的贪官污吏全都勾了魂魄,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齐宁瞬间明白过来,欢喜道:“你是说小蝶并没有死,只是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个人。”只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高兴:“你是不是就是小蝶?小蝶, 原来.....原来你真的还活着,这....这可真是太好了,我.....我总算找到你了。”   “找我?”那姑娘很是意外:“你一直在找我?为何要找我?”   她这样说,就等若承认自己正是小蝶。   齐宁心下激动万分,他最大的心病甚至是歉疚,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小蝶,不知道小蝶到底是死是活。   虽然他早已经不是那位与小蝶曾经一起流浪的小貂儿,可这具身体依然是小貂儿,而且自己的脑海之中毅然有小貂儿的记忆,在小貂儿的残留的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小蝶,由此可知,小貂儿弥留之际,最担心牵挂的也正是小蝶。   齐宁知道找寻小蝶是自己义不容辞的责任。   只是他对小蝶所知实在不是太多,而截杀旭日镖队的凶手到底是何方势力,也没有一丝半点的线索,这也让齐宁虽然想要找寻小蝶却根本无从下手,为此内心一直苦恼歉疚,可今次在这里竟然遇上小蝶,齐宁既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激动莫名,他虽然极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时候却也因为激动而身体微微发抖:“我一直在找你,只希望老天爷能够保佑你,让你平安无事,现在....现在见到你还活着,我....我真的好欢喜。”   那姑娘也听出齐宁语气真挚,完全是出自肺腑,更是诧异:“你认识.....认识我吗?难道.....是小貂儿告诉你?是他.....是他让你帮助找我?”   “不错。”齐宁道:“小貂儿一直在找你,你失踪之后,他日夜担心,可是那支镖队被劫杀之后,就断了线索,不知道你到底去了何方,不知道你是生是死,他无数次向上天祈求,希望上天能够保佑你平安无事。”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小蝶此时与自己一墙之隔,眼圈竟是不由微微发红,心中也是默念:“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   ps:小蝶的情节在开书的时候就想好了,当时就设定,再一次重逢的时候,齐宁一定会处于极严峻的绝境之中,在这种绝境之下,小蝶会像天使一样出现,因为在我心中的小蝶,本就是天使一样的存在。 第一二七五章 相认   齐宁听到姑娘在外面带着颤音道:“我....我知道他一定会找我,我....我也一直想去见他,可是.....!”外面声音戛然而止,随即齐宁竟是听到隐隐抽泣声传来。   齐宁心下激动,但知道小蝶在这里不能时间呆得太长,他既然确定对方就是小蝶,一颗心彻底放下来,道:“小蝶,你赶紧走,你在这里时间太长,可别让他们心里生疑。”   小蝶确实还有很多话想要问齐宁,但齐宁一提醒,马上醒悟过来,忙道:“那我先走,你.....你等我下次过来。”   齐宁满心欢喜,答应一声,小蝶便匆匆而去。   这一次的等待便比之前迫切许多,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也从没有如此欢喜过,竟是一直都睡不着,盼着小蝶再一次过来。   等到那饭菜从洞孔送进来,齐宁急忙靠近过去,正要说话,却听到那人脚步声竟是离开,齐宁心下奇怪,暗想小蝶怎地又一声不吭离开,正要叫喊,“小蝶”二字刚到嘴边,心下一个激灵,却生生憋住。   他寻思小蝶对小貂儿的事情异常关心,好不容易等到时间过来,绝不可能就这般一声不吭离开,今日大是反常,大有蹊跷。   他方才在那一刹那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住被关进囚牢至今,也就这几次和小蝶说话,中间有一个多月对方一言不发,自己一直下意识以为是小蝶固定给自己送饭,但这一个多月是否都是小蝶,自己还真不能完全确定,如果此刻在外面送饭的是另有其人,自己叫出“小蝶”的名字,不等于向对方自承与小蝶有过交流?他知道地藏那那伙人定然是严禁送饭的人与自己说话,若是小蝶和自己有过交流被禀报上去,也就等若是害了小蝶。   那人径自离开,齐宁也不再叫住。   接下来连续三天,送饭之人始终一言不发,齐宁试探性地说了几句话,那人理也不理,齐宁一颗心顿时沉下来,暗想难不成小蝶和自己接触的事情已经被人知晓,是以更换了送饭的人?   若果真如此,小蝶是否受到惩罚?   他担心无比,到得第四日那饭菜送进来,就听到小蝶声音道:“是我,我....我是小蝶!”   齐宁长出一口气,凑近过去道:“小蝶,你可终于来了,这几天是否并非你送饭?我都担心死了,生怕你出了什么意外。”   小蝶解释道:“童子突然召集了一批人去训练,我也在其中,事起仓促,我来不及和你说,送饭的换了别人,我....我一直担心你说漏了嘴。”   齐宁笑道:“差点真的说漏了嘴,好在长了个心眼。对了,童子召集你们训练,训练什么?你说的童子又是哪位童子?”心想难不成就是持宝童子?   小蝶却不多解释,道:“你上次说小貂儿还好好活着,那.....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他是否还在会泽城?”   齐宁心想自己被困在这个固若金汤的囚牢之中,以自己眼下的情况,即使有小蝶相助,也未必能够脱困,但是没有小蝶帮忙,那是定然不可能逃出去,知道这时候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轻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啊?”小蝶惊喜道:“他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齐宁叹道:“小蝶,我就是小貂儿。”   外面一阵沉寂,片刻之后,才听小蝶道:“你.....为何要戏弄我?”   “我没有骗你。”齐宁道:“你可还记得老树皮?我们最后一面相见,我还在患病之中,当时奄奄一息,是你当了自己的玉佩,将银钱交给老树皮买药,这才让我从鬼门关转悠一圈又回来。”不等小蝶说话,继续道:“你被花夫人骗去做了丫鬟,可是花夫人和会泽县城的捕头萧易水勾结,将你们困在院子里,再利用镖队将你们送往京城贩卖,我说的对是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小蝶声音充满震惊:“都是....都是小貂儿告诉你?”   齐宁道:“我就是小貂儿,自然知道这一切。”   “老树皮.....玉佩,你....你真的是....是小貂儿?”小蝶声音哽咽:“这....这怎么可能,你.....你不是朝廷的大官吗?”   “我知道这一切难以置信,我会慢慢和你解释。”齐宁道:“小蝶,你被他们从会泽城能带走之后,我杀了萧易水,也去追赶镖队,但镖队却被半道截杀,所以没了你的线索,后来.....!”他知道小蝶时间宝贵,当下用最简单的话语将自己如何成为锦衣候告知了小蝶,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普天之下,除了隆泰和那已经成为活死人的齐家老太太之外,再无人知道这位锦衣候是假冒真人。   若说这天底下只有一位他可信任的人,那便只有小蝶。   这天大的秘密他从无对人言,今日却是将之告诉了小蝶。   小蝶听得这匪夷所思之事,只觉得实难相信,可越是如此离奇的事情,反倒越有可能是真,而且齐宁虽然大致讲清楚自己从会泽城出去之后,被误认锦衣候世子带回京城的细节,条理清晰,还真是没有任何的漏洞,小蝶虽然觉得这事情难以置信 ,可心里还是信了几分,问道:“你是说,你....你被锦衣侯府的人当作是真的世子,所以.....?”   “我当时盘算着锦衣候乃是楚国的贵族,实力雄厚,若是用锦衣候府的实力找寻你,定然事半功倍。”齐宁叹道:“谁知道一进侯门深似海,我想脱身也已经十分困难,实在没有法子,就这样混了下来。”   小蝶沉吟了一下,才道:“可是.....可是童子说你是罪大恶极的奸官,害了许多人,还说.....还说会泽城那帮恶人背后的靠山就是你。”   齐宁皱眉道:“他这是颠倒黑白,小蝶,你怎么会和这帮人在一起?你可知道地藏?”   “我知道地藏王菩萨降临世间,要惩罚那些恶人恶鬼。”小蝶道:“可是我从未见过他,你.....你也知道地藏?”   “这中间的事情十分复杂。”齐宁道:“我回头会慢慢和你说清楚,小蝶,我现在是在什么地方,这里.....是不是朝雾岭?”   小蝶道:“这里是野鬼岭,其实.....其实我只知道这地方的名字,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一年多来,我一直在山上,从没有下过山。”   齐宁道:“难道.....当初劫杀镖局的人是地藏所派?”心下疑惑,暗想地藏一直在西川活动,但镖队却是在淮河区域被劫走,两地相距甚远,地藏怎地会派人跑那么远去劫人?这野鬼岭的名字一听就让人瘆得慌,宛若山岭是一群孤魂野鬼,却也不知道究竟地处何方。   小蝶道:“我回头再和你说。”顿了一顿,才道:“小貂儿,我....我以为再也见你不着。”声音却又是哽咽起来,唯恐被人怀疑,又匆匆离去。   齐宁这时候终是确定,旭日镖局的那支镖队,定是被地藏的人截杀,而小蝶等人则是被转移到了这野鬼岭来,地藏花费心思这般做,当然不会存有救苦救难的好心,无非是要利用这些世事不明的小姑娘,他们污蔑齐宁是个大奸官,自然是蒙骗小蝶这些人。   他心中疑问极多,等到小蝶再一次过来,立刻问道:“小蝶,这里是否只囚禁了我一个人,是否还有其他人被囚禁在这里?”   小蝶沉默了一下,才道:“还有几个人,不过分几处地方囚禁,我每天负责给你和另外一个人送饭,那人.....那人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走动不得,似乎....只能在地上爬。”   齐宁心下一凛,忙问道:“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不能和你们说话,若是被发现.....!”小蝶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那人也问我他在什么地方,还问....还问是不是有其他人也被关押在这里,我没有和他说过话,不过他声音苍老,应该是个老人。”   “老人?”齐宁立时便想到黎西公。   黎西公年岁已高,声音苍老,更为要紧的是,齐宁记得很清楚,为了抵挡教主,黎西公在膝盖扎入银针,还服用了药物,让他在重伤之下却能迅速恢复体力,可也恰恰是因为如此,一旦过了十二个时辰,黎西公的四肢便将残废。   小蝶说那老人身受重伤,只能在地上爬动,那很可能是因为黎西公的四肢已经残废,行动之时,只能以身体在地上蠕动,一想到黎西公目下的情状,齐宁心下发酸,苦笑道:“他是我的一位好朋友,济世救人,这一辈救下的性命不计其数,如果说这天底下有真正的大善人,他就是大善人。” 第一二七六章 联络   小蝶不置可否,并未说话。   齐宁想了一下,才轻声问道:“小蝶,地藏和这伙人都是朝廷的要犯,朝廷迟早要将他们捉拿归案,你不能和他们继续待在一起,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可是.....!”小蝶欲言又止,终是道:“你现在是否一心想要为那些达官贵人做事?”   齐宁笑道:“为他们做事?他们有什么资格让我去帮他们做事。”微一沉吟,才道:“我先要做的,是保护好身边的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再去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小蝶,你在这深山之中,或许有所不知,先皇帝已经过世,如今有新的皇帝登基,这位小皇帝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雄心壮志,他希望能给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只要他真的这样去做,我也会尽力帮助他。”   小蝶轻叹道:“难道你忘记了,咱们....咱们落难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官府过来帮助咱们,倒是那些贪官污吏想着害咱们。”   “整顿吏治,这事儿皇上一定会去做。”齐宁道:“小蝶,地藏派人训练你们,是不是让你们反抗朝廷?”   小蝶道:“是不是要反抗朝廷我也不知道,可是那些贪官污吏一定要将他们除掉。童子对我们说过,只要我们用心训练,时机一到,我们就可以下山去取贪官人头。”   “那是要将你们训练成杀人工具了。”齐宁冷笑道。   小蝶却是道:“难道.....那些贪官污吏不该杀?”   “当然该杀。”齐宁道:“可并不是要以地藏这种手段去刺杀,而是要按照朝廷的制度,将那些贪官污吏的罪行揪出来,名正言顺地将他们扫清。”   “天下那么多贪官污吏,如何扫的清?”小蝶轻叹道:“而且那些贪官污吏官官相护,你说朝廷又怎会除掉他们?”   齐宁声音肃然:“也许到最后也无法将所有的贪官污吏扫清,可是小蝶我答应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将那些坑害百姓的贪官污吏送上断头台。可是比起那些贪官污吏,许多别有居心想要让天下动荡的奸邪更是可恶,他们打着反抗朝廷的旗号,并非真的是为百姓造福,只是为了达到个人的私利而已,对这样的人,我同样也不会手软。”顿了一顿,才道:“战争一起,遍地流民,多少百姓颠沛流离,我想要帮助皇上建立一个太平之世,不让百姓继续流离失所。”   小蝶沉默了片刻,终于道:“你这样说,总.....总不会有错的。小貂儿,你被关在这里,可.....可想到什么办法逃出去?”   “这里四面封闭,我现在能和你说话,也只是因为有这样一个送饭的小孔。”齐宁叹道:“这四面没有可通之门,我猜想一定是有什么机关之类,不过在这里面也绝不可能找到机关玄机。”   小蝶轻声道:“外面还有人日夜守卫,野鬼岭到处都是眼线,就算出得了这处囚牢,想要逃出野鬼岭也是十分困难。这山上有许多地方都是不许我们随意走动,我上山这许久,见到过的地方很少,连......连这座山的地形都是不清楚,也不知道下山的道路究竟在哪里。”   “你们都是被约束了行动?”   “上山之后,会有人每天监视我们,而且会有人训练我们。”小蝶低声道:“一旦上山,没有得到允许,谁也不可下山,以前.....以前有人想要偷跑下山,可是没走多远,进入了禁地,立刻就被抓了,然后......!”声音之中略带一丝惊恐,虽然并没有说下去,但齐宁已经猜到擅自从野鬼岭逃走的人下场一定十分凄惨。   齐宁心想虽然自己要从这里逃出去必须要依靠小蝶的帮助,可是这野鬼岭戒备森严,万不能因为自己让小蝶落入险境,轻声道:“原来如此,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想出办法离开这里。”   “你.....你能想出什么法子。”小蝶道:“你自己都说这囚牢固若金汤,绝无可能逃出去的,你放心,我.....我总会想出办法来。”   “小蝶,你绝不能轻举妄动。”齐宁心知小蝶既然知道自己就是小貂儿,那是拼了性命也要救自己出去,他心中感动,但更担心将小蝶置于险境:“我自己可以想出法子,这山上都是他们的人,你.....!”   “别担心,我自己会小心。”小蝶的声音十分平静,可是平静之下的坚定不言而喻。   齐宁只从者寥寥数与之中,就能看出小蝶对小貂儿的情分,知道这姑娘虽然在山上被地藏的人灌输了仇视朝廷的心思,可是在小蝶内心深处,却没有因为地藏的缘故而消失曾经的善良和情义,低声道:“小蝶,若真要出去,只靠我们两个很难做到,你刚才说过,在这附近还关押了另一个人。”   “对,他就离这里不远,在另一个囚牢里。”小蝶道:“我每天都是先经过那边,给他送了饭菜然后到你这边来。”   “你是否从无和他说过话?”   小蝶轻嗯一声,齐宁道:“他是个老江湖,或许能想出法子也未可知。”微一沉吟,才道:“你帮我试探一下,看看他是否叫做黎西公,他是神医,医术精湛。”   小蝶道:“这个容易,我.....我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试探一下他的身份。”   齐宁道:“可是你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自己陷入险境,否则.....否则我实在是对你不住。”   小蝶轻笑道:“别担心我,我若真的被抓了,你也不能出来,为了你我也会很小心的。”又有些不舍道:“那....那我先去了。”   齐宁也是有些不舍,等到小蝶离开,才寻思若那老人就是黎西公,也就证明当日轩辕破等人也必然是被囚禁于此,地藏当日在朝雾岭露出真身,这消息自然不会传扬出去,当时在场的几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像自己一样被囚禁于此,另一种结果就是已经遭到毒手。   黎西公既然被囚,其他人自然也有极大的可能性是被囚禁起来。   阴无极当日被地藏击败,是死是活眼下还不知道,寻思着阴无极如果还活着,地藏未必会轻易杀他,虽说黑莲教已经分崩离析,但这股势力独霸西陲几十年,地藏想要利用阴无极控制黑莲教,虽然当日被阴无极拒绝,未必不会在阴无极身上另做文章,若是轻易杀了阴无极,再想控制黑莲教余部那就是难上加难。   他心中一直在寻思地藏与教主到底有什么渊源,教主临终之前,竟似乎对地藏充满了歉意,一位应该是足不出户的庄主夫人,一位则是苗家教主,按道理来说这两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却到底有什么过往?   只可惜教主已经过世,再想知道答案实在是不容易。   一个多月来,齐宁几次三番试着运气,丹田之内始终是空空如也,所有的内力几乎已经完全消失,齐宁暗想自己很可能已经被地藏废去武功,不过初始时候全身酸疼的感觉早已经消去,这阵子也并无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而且气血似乎也很正常。   虽然内力全消让人沮丧,但齐宁倒也没有因此而消沉,这几日按照当初在大光明寺所学的清经来重修内力,向百影曾说他内力属于纯阴内力,并不适合继续修炼大光明寺那种刚猛的纯阳内力,但如今自己体内连一丝内力也没有,就谈不上什么纯阳纯阴。   清经是他最早学过的正统练气法门,只盼着以此方法重修内力。   可是让齐宁骇然的是,当年以清经练气,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气息在丹田之内流通,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用心去练,丹田之内始终空空如也。   这当然是极为诡异的事情,就好像是从各条水道引水进入蓄水池,但无论花费多少功夫,蓄水池内连一滴水也无法储存。   齐宁知道这定然是地藏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可到底玩了什么手段,实在是难以知道。   等到小蝶过来之后,齐宁立刻靠近过去,便听到小蝶在外面轻声道:“那老人是叫黎西公,他.....他问我如何知道他的名姓,还问我你们是不是也被囚禁在这边。你说过他是你朋友,我便告诉他你也被关在了这里。”   “果然是他。”齐宁心下一振,道:“他还说什么没有?”   小蝶道:“我告诉他说会想办法就你们出去,他说不用管他,只要将你们就出去就是。”又低声道:“今天的饭菜你不要再吃了,里面有毒!”   “有毒?”齐宁心下一凛。   小蝶道:“我先前并不知道,是那老人说这饭菜里一直有毒,虽然不会要人性命,可是却能让人全身无力,提不起任何气力来。”低声道:“我想办法给你弄其他吃的,这饭菜.....你再不能吃了。”    第一二七七章 带剑的男子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地藏不但让自己内力全消,竟然还要在饭菜中下毒,这囚牢本就是铜墙铁壁一般,若是再无气力在身,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脱生。    他忽然想到,自己内力全消,难不成和饭菜中的毒药有关?   可是自己早就化血成功,百毒不侵,那毒药又如何生效?   难道那毒药连幽寒珠都无法抵御?   他正自沉吟,小蝶声音传过来:“你别担心,我.....我一定可以弄到食物。”   齐宁心知即使是在山上,像小蝶这样的身份,也不容易得到食物,忙道:“你不用担心,以前有高人帮助过我,我百毒不侵,饭菜中的毒药伤不了我。”想了一下,才轻声道:“小蝶,你下次见到他,帮我问他一件事情。”   “你说。”   齐宁当下将自己丹田内力全消的详细情况告诉了小蝶,道:“我不知是否已经被废了武功,那神医武功很高,定然知道其中的蹊跷。”   他知道只要自己恢复了内力,拥有操控天地之气的能力,即使这石壁宛若铜墙铁壁,自己也未必不能将其打开,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出自己内力全消的真正缘由。   次日小蝶过来道:“他让我问你神堂和命门两处穴道有没有疼痛之感。”   齐宁自然知道穴道所在,检查了一下,道:“并无不适。”   “那老人说,若你真的被废去了内力,半年之内,神堂和命门两处穴道都会隐隐作疼,若是并无不适,那便不是被废去内力,而是有人用极厉害的手段将你的奇经八脉都封住,连你自己都感觉不出来。他还说能够封住奇经八脉却又让你毫无察觉的功夫十分厉害,很有可能是封穴大法,只有极为厉害的高手才能做到。”   齐宁闻言,却是心下一宽,固然是因为自己的内力并没有被废,更是因为黎西公找到了原因所在。   “小蝶,你是否知道其他人被关在何处?”齐宁问道。   小蝶道:“就在另一处山峰,也不算太远,不过我并无去过,具体关在何处也是不知。小貂儿,你.....你身子是不是不舒服?”   小蝶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齐宁柔声道:“不碍事,神医找到症状所在,就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神医说了,如果真的是封穴大法封了你穴道,虽然有些棘手,但并非不能解除,只是要花些时日。”小蝶道:“我下次去找他破解的方法。”   果然再一次送饭过来时,那托盘之中竟然放了两个馒头,小蝶道:“饭菜有毒,你虽然百毒不侵,还是小心为好,那两个馒头可以充饥。”   齐宁本就是聪明人,看着两个馒头,瞬间明白过来,轻叹道:“小蝶,这是你自己的伙食,你自己没吃,省下来给我是不是?”   “你不用问那些。”小蝶道:“我自己可以弄到食物。”   齐宁留下饭菜,却将馒头推回去:“我说过百毒不侵,你相信我就是。”笑道:“这饭菜加了毒药,味道倒是好一些。”   小蝶急道:“可是.....!”   “傻丫头,当初我们落难之时,想吃带毒的饭菜也不可得。”齐宁柔声道:“今日能够吃饱肚子,已经很是不错。”   “以前的事情,你都....都没忘记吗?”   齐宁道:“我大病一场,确实有许多事情记不得,可是和你相依为民的往事确实记得一清二楚。”苦笑道:“我连自己从何而来都记不得了。”   “你.....你忘记土老爹了?”小蝶轻叹道:“他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小貂儿,等咱们离开这里,就一起去找土老爹。”   “土老爹?”齐宁愕然,对这个名字陌生无比:“土老爹是谁?”   小蝶惊讶道:“你连土老爹也记不得了?”满是疑惑。   齐宁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小貂儿早已经过世,自己只是占了他身体的另一个魂魄,只能道:“那一场大病,差点让我连老树皮都记不得,还是他在我面前说了半天,我才回想起来。”心下却是抱歉,暗想自己也不是有意要对你说谎,可是这中间的事情委实匪夷所思,实在不能将真相告知。   “土老爹是你的养父,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小蝶幽幽叹了口气:“秦淮大战的时候,许多流寇为祸,劫掠村庄,土老爹是个屠夫,被当地的县衙调过去打流寇,一直没有回来,后来.....后来北汉人打过淮河,你就离开了家乡,和难民一起往南边跑,半道上.....半道上救了我......!”   “你的事情我记得。”齐宁忙道:“土.....我养父就没有了消息吗?”   “你一直都在担心他,可是兵荒马乱,又如何能找到他。”小蝶轻声道:“那你可还记得,他是如何收养你?”   “不记得了。”齐宁叹道:“一点印象也没有。”   小蝶轻声道:“你告诉过我说,你是土老爹在野外捡来的。土老爹那一次出远门,半夜三更往回赶,听到林子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他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遇上了鬼。可是他胆子大,跑进林子一看,见到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男人手边还有一把剑,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土老爹探了一下鼻息,那.....那男人竟然没有呼吸,土老爹说你在林子里待着,也没有被野狗吃了,还用哭声引他进林子,那是老天爷不让你死,所以他就将你抱走了。”   齐宁一怔,瞬间想到这是小貂儿的身世,急问道:“小蝶,那....那男人是谁你可知道?他.....他真的死了?”   小蝶道:“土老爹告诉你说,那男人样貌俊朗,你的眉目和那男人十分相似,如果没有说错,那男人应该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可当时他没有呼吸,深更半夜,土老爹不敢在林子里多留,先带你回了家。可是他后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合适,隔了一天又回到那林子里,发现那男人已经没有了踪迹,他也不知道是被别人带走,还是那男人并没有死,从那以后,土老爹就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将你养大。”顿了一顿,才问道:“你都记不起来?”   齐宁只能道:“你这样一说,我....我似乎有些印象了。”又道:“小蝶,等咱们离开这里,一定要找到他。”心中却是明白,兵荒马乱时节,土老爹被调去做民兵,对付的是凶残的流寇,十有八九已经是不在人世。   他对小貂儿从前的身世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落难到会泽城的一个小乞儿,今日才知道小貂儿的身世并不简单。   小蝶知道这一切,自然是从小貂儿口中得知,而小貂儿知道这一切,也自然是土老爹将他的身世告知,土老爹并没有隐瞒这段往事,可是土老爹却也并不知道小貂儿真正的身世。   那个拥有一把长剑的俊朗男子,诚如小蝶所言,很有可能就是小貂儿的亲生父亲。   可是那男人到底是谁?   能够用剑,当然就不是普通人,齐宁知道江湖上固然有不少剑客,但实际上佩剑最多的反倒是一些达官贵人,一直以来,宝剑被作为贵族的象征,但凡有些地方的人物,选择兵器首选就是宝剑。   那男人是江湖上的剑客,还是出身官宦的贵族?   他为何抱着一名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倒在荒郊野外的树林之中?那男人如今是死是活,如果死了,尸首被何人带走?若是活着,那他如今又身在何方?   小蝶离开之后,齐宁一直陷入沉思之中。   当年他假冒锦衣世子进入了锦衣候府,本来他与锦衣世子长相一模一样就十分诡异,但毕竟普天之下相貌相似之人也并非没有,可是最要紧的却是肩头后面的梅花印记。   齐宁早先并不知道自己肩后有那梅花印记,初进锦衣候府,齐家太夫人抚摸那处,才让齐宁意识到那里有一处印记,而后来更是得知,早已经死去的锦衣世子在同一处地方竟然也有同样的疤痕印记,更让齐宁感到诧异的是,那梅花印记并非胎记,而是有人在上面烙出的记号。   如果说相貌相似还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么样貌相似的两个人,在同一处地方被人做了同样的记号,那就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齐宁知道小貂儿与锦衣世子之间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可是一想到一位是含着金汤勺出世的世子爷,而另一位是流落民间的小乞儿,两人地位天差地别,实在很难将两人联系在一起。   今日忽然听到小蝶说出这个惊人的隐秘,他心下震惊不已,也终于明白小貂儿的身世着实不简单。   那男人到底是谁?   小貂儿的样貌与那男人酷似,那男人应该就是其生父,如果是这样,那么已经死去的锦衣世子是否与那男人有关系?所有人都说自己的长相不似齐景,难道.....锦衣世子竟然不是齐景的亲生儿子?   念及至此,齐宁心头骇然。 第一二七八章 钢针解穴(修)   齐宁的奇经八脉被封穴大法所封,毫无感知,虽然黎西公只说有些棘手,但齐宁却知道既然是地藏出手,这封穴大法定然是不同寻常。   齐宁心下倒是奇怪,暗想地藏与其用封穴大法来封住自己的内力,倒不如直接废了自己的武功,却不知地藏为何要手下留情。   不过庆幸的是,封穴大法虽然厉害,但黎西公却更为厉害,黎西公医道圣手,对于人体的经络穴位那是研究的滚瓜烂熟,对于人体各经络穴位的作用可说是如数家珍,即使是封穴大法此等高明的手段,但对黎西公而言,无非穴位经络上的事情。   小蝶传过话来,要破解封穴大法,还真不能操之过急,首先要确定除了奇经八脉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穴位被封,人体的经络穴位相通,互为倚重,若是遗漏其中之一轻易下手解封,很可能会导致瘫痪的结果,所以在解封之前,需要确定哪些穴位被封,黎西公让小蝶带过来确定穴位是否被封的方法,齐宁按照黎西公的法子,花了七八天的时间,才最终确定除了奇经八脉之外,另有二十多处穴道被封住。   地藏手法高明,穴道被封,却不会让人感到有丝毫的异样。   要解封穴位,却是要借助银针,而且轻重深浅都有讲究。   首先要解决银针的问题,在这山上,小蝶当然不可能找到银针,好在普通的纤细钢针亦可以施用,小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根钢针,黎西公又让齐宁这边练习针术数日,等到一切准备好,才开始以小蝶的口传递解穴方法,这本就是繁琐的过程,而小蝶对于人体穴位也不熟悉,不可能一下子就将解封的方法全都带过来,每一处穴位扎针的深浅和时间各不相同,是以每天只带来两处穴位的解穴方法。   按照齐宁在针术上的修为,本来并不适合自己解封,但在目前的处境下,也只能是事急从权。   齐宁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不错,解封穴位恢复内力,小蝶和黎西公那是缺一不可,如果没有小蝶,黎西公就算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隔空为齐宁解封穴位,可是如果只有小蝶,没有黎西公的指点,齐宁甚至连自己内力为何会消失都搞不明白。   虽然身在囹圄,但他觉得老天爷待自己还算不错。   前后花了十来天的时间,终于到得最后的阳跷脉,齐宁按照黎西公的指点,钢针入穴,这十几天下来,每日里都在用钢针解穴,倒是让齐宁在针术上突飞猛进,早已经掌握了下针的力道和深浅。   黎西公一开始让齐宁从最普通的穴位开始,就是以此来历练齐宁的针术,毕竟普通穴位即使稍有失手,也不会危及经脉性命。   到得最后的阳跷脉之时,齐宁在针术上已经有所小成,小蝶却也知道今日乃是齐宁要度过的最后一关,虽然这些时日她两边传递消息,但却并不过多打扰齐宁,每次过来之后,详细地将黎西公递过来的解穴之法告诉齐宁,便即离开,本就是希望不去影响齐宁。   齐宁待小蝶走后,这才将钢针扎入穴位,这一针下去,没过多久,便感觉浑身热意上涌,又过片刻,竟赫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在自己的丹田之内出现,齐宁心下大喜,知道这十几天来的努力终是没有白费,那冰冷气息,明显就是寒冰真气,寒冰真气其实一直都在自己的体内,只是自己的脉络被封,感知不到而已。   半个时辰之后,齐宁小心翼翼将那钢针从穴位抽出来,这才运气,虽然不可能在这片刻间就能够让丹田之内的内力充盈,但那寒冰真气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试着调息运气,全身四肢百骸的气息十分顺畅地进入到丹田之内。   齐宁挥舞手臂,大喜过望,那铁链被他一扯,却是哗哗作响。   气息既然恢复,齐宁便不再耽搁,立时便开始修养气息,将体内的真气运行两周,浑身上下顿时一阵通泰。   他站起身来,接着送饭洞口那余光四周瞧了瞧,四面环壁,坚固无比。   之前他内力全消,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出出得去,现在穴位解封,内力通畅,自然便要想着离开的方法。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这囚牢如此坚固,连石门都找寻不找,必然是设计了机关,当初在封剑山庄地下石室之内,亦是找寻不到出口,最后找到了出口的机关。   一想到封剑山庄的遭遇,齐宁心中顿时有些感慨,谁能想到那样雍容贵重的美妇人,竟然会是一位心机深仇的大宗师。   他在四面墙壁上找寻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任何机关线索,这也是他早就想到的结果,即使真的是以机关控制石门,机关也不可能设在里面,这处囚室与封剑山庄地下石室的用途本就不同,地下石室是用来闭关练功甚至是躲避大敌,机关自然会设在里面,而这里是为了囚禁敌人,自然不可能将机关设在室内给予敌人逃跑的机会。   只不过齐宁一时半会也出不去,闲着也是闲着。   小蝶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便问道:“小貂儿,那老人问你是不是成了?”   齐宁知道黎西公固然想知道结果,小蝶只怕更想知道是否成功,凑近过去笑道:“小蝶,这次可真是亏了你,内力已经恢复过来,再过上三两日,便能够完全恢复了。”   “那就好。”齐宁听出小蝶如释重负的口气,又听小蝶继续道:“那老人也说了,解穴之后,莫要急躁,休养三五日,调息运气便可以恢复如初。”   齐宁温言道:“我明白,小蝶,这一次要不是你,我只怕就要死在这里了,可....可多谢你了。”   小蝶柔声道:“我本就做不了什么,能帮你忙,已经很欢喜。”顿了顿,才苦恼道:“可是你被困在这里面,我也不知道如何放你出来。我先前找过,这外面也是一堵墙,找不到开门的地方,我.....我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将你关进去。”   齐宁道:“不必着急,咱们还有时间。”想了一下,才问道:“小蝶,这里会不会时常下雨?”   小蝶道:“半个月前这边的积雪就已经化了,前几天下了一场小雨,不过很快就停了。”奇怪道:“为何这样问?”   “你说外面有守卫,咱们现在说话,他们自然是听不到的。”齐宁低声道:“那守卫离这里有多远?”   小蝶道:“外面有一条通道,要走上小片刻,通道尽头是一道铁门,平日里都是锁着,我每次进来,都要经过检查才会放我进来,洞口外有两个人守着,日夜轮换。”   “如果这里面动静太大,外面就能听见是不是?”齐宁问道。   小蝶道:“动静太大?这.....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动静有多大?除非在这里面喊叫,否则外面并不能听见。”   齐宁道:“我明白了。小蝶,我在这里面,闹不清楚外面是刮风还是下雨,若是.....若是哪一天外面狂风暴雨,你便和我说一声。”   小蝶却也聪明的紧,明白什么,问道:“小貂儿,你是想凿开石壁吗?若是找不到机关,也.....也只有凿开这面石壁了,可是.....那也不成,这石壁太厚,而且....凿子也带不进来,你没有工具.....,若是在这里面一直发出声音,被他们听见,那可糟了!”   齐宁轻笑道:“我自有办法。”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能上天遁地,要想从这里面脱身,就只能打开面前这堵石墙,小蝶虽然可以进来送饭,但正如她所言,每次进来都是要经过检查,携带一根钢针查不出来,可是要携带其他兵刃,立时便要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小蝶和黎西公合力让他恢复了内力,这已经是天大的运气,这后面的事情,就只能由自己来完成。   内力恢复的一瞬间,齐宁便已经想到了对策。   他知道自己的内力浑厚,可是面对如此坚硬的石壁,仅以内力未必能够将其打开,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在教主的指导下,已经知道如何操控天地之气。   当日在大雪山,两大宗师的对垒,天崩地裂,千年坚冰在天地之气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就不要说眼前一面石壁了。   齐宁明白自己的修为当然不能与真正的大宗师相提并论,但是用来对付一面墙壁 ,应该是绰绰有余。   不过他最担心的是自己一旦调动天地之气打开石壁,必然会发出极为响亮的动静,一旦被守卫听见,必然会引来地藏,到时候自己再想脱生也就没有任何可能。   在打开石壁的时候,必然要想办法掩饰破壁之声,即使不能完全掩盖,却也要尽可能地降低声音,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以风雷之声掩饰,只要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雷声轰鸣,狂风大作,到时候再操控天地之气奋力一击,便有可能破壁而不为守卫察觉。 第一二七九章 破壁   诸葛孔明破曹军水师,向天借东风,实际上是一直在等着东风的到来,而齐宁如今也是在等风,等着狂风暴雨的来临。   南方多雨,特别是西南地带,雨水充沛,所以要等一场雨并不难,但是要等一场暴风雨,那却不是说来就来。   不过齐宁有足够的耐心。   破壁势在必行,但却要选择在最佳时机,如果时机未到,齐宁宁可等下去,也不可轻举妄动,毕竟他已经知道地藏的厉害,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还真是无法与地藏相抗衡。   等候的日子里,除了小蝶过来时与小蝶说几句话,平时所有的时间齐宁便用来修炼操控天地之气。   有些时候,人总是要做出一些不愿意去做却非做不可的决定。   齐宁知道一旦修炼控气之法,越是修炼的高深,自身所受到伤害也就越深,连大宗师都无法避免,自己当然也不会幸免,所以从大雪山下来之后,他其实已经在心里断了修炼控气之法的心思。   相较于巅峰武学,齐宁对于性命还是看得更重。   可是事与愿违,他虽然不想修炼,可是形势却迫使他不得不去修炼,在这囚牢之内,他没有其他法子脱身,小蝶已经做到了她可以做到的一切,齐宁当然不会让她再有任何涉险。   唯一的途径,只能是以控气之法破壁。   教主引导他进入了武道的一个新世界,可是却并非进入这个世界就会成为大宗师。   逐日法王在大雪山多年,自然是日夜修炼,而教主却有八年时间荒芜武学,按道理来说,教主与逐日法王的对决,逐日法王定是占了极大的上风,但现实之中,教主却将逐日法王败在手下。   一个荒芜武道多年的大宗师,却击败了日夜苦修的大宗师,由此证明,即使同为大宗师,武道修为也是有高下之分。   至少证明教主在进入大宗师境界后,其悟性和控气法门都胜过了逐日法王,若是没有那八年的间隙,也许教主会更轻易击败逐日法王,不至于还要在受伤的情况下面对阴无极,若是教主在巅峰之际面对阴无极,阴无极自然是不堪一击,而地藏也绝无机会趁虚而入。   他心里很清楚,几位宗师进入大宗师境界之后,定然是各自修炼控气之法,这样的手段普天之下也就那几人拥有,而这几人之间绝不可能在这等武学之上互相交流,每一位宗师的修为,只能是依靠自己摸索出来。   既然大宗师可以独自摸索,自己自然也可以更熟练地操控天地之气。   等候暴雨的这几天,齐宁在这囚室之中,一遍一遍地熟悉操控四周的气息,控气之法有一个极好的好处,那空气无声,操控起来,也是无声无息,只要不发出攻击,便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几天下来,齐宁控气技巧却也是渐渐熟练起来,要将四周的天地之气凝聚在一起,对齐宁来说已经是十分轻松的事情。   很快齐宁便发现一个极为严重的事情。   这控气之法一旦上手,竟然成瘾,控制天地之气之时,自然而然会让人泛起一种超然自傲之感,就宛若是能将天地玩弄于鼓掌之间,开头两日倒不觉得,可是数日之后,齐宁几乎无时无刻不想着修炼,沉醉在这巅峰武学而不可自拔,这一夜却在睡梦中惊醒,在那梦境之中,因为修炼过深,却是被天地之气所吞噬,粉身碎骨,从梦中惊醒,他全身都是冷汗,四周一片死寂。   齐宁却终于意识到,一旦真的进入大宗师境界,恐怕想收手也已经来不及。   人性之中的欲望,实在难以抵挡此等神功的诱惑,他知道几大宗师一开始未必都会被极寒或者极炎之气所折磨,但是修炼的越深,积累的后患也就越沉重,到最后想要反悔已经是来不及。   教主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当日还曾告诫过齐宁。   他知道一旦从这囚室出去,那还真是不能继续沉迷下去。   他四肢都被铁链锁住,心想破开石壁之前,正好用这铁链试一试,凝聚天地之气,形成了一股气波,照着那铁链子击了过去,听得“砰”的一声,本来平滑的地面顿时碎石四溅,那股气波已经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不过他这一次凝聚的气波并不大,发出的声响也并不算太响亮,抬手扯了一下,竟然发现那铁链竟然真的从中断成了两截子,齐宁呆呆看着铁链断处,双眸中亦是显出骇然之色。   他今日也只是出手一试,虽然知道天地之气异常恐怖,但看到竟然真的将铁链断成两截,还是感到震惊。   也难怪大宗师被称为怪物,这帮老家伙打出的气浪,比天下间最锋利的神兵利器还要锐利。   他并没有急着将其他铁链截断,等了小半天,不见有人过来,这才宽心,知道方才发出的响声,外面的守卫并没有听见。   他分开时间,将四肢的铁链全都截断,不过四只铁箍还是挂着,毕竟若是以气波震断铁箍,在那强大的冲击之下,自己的四肢只怕瞬间也要粉碎。   虽然四肢毅然锁着残链,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能等到脱身之后,再找寻利器斩断。   他随身携带的寒刃,早被搜走,那寒刃一直作为贴身利器携带,如今被地藏拿走,齐宁心下着实不痛快。   这一日却听到小蝶匆匆脚步声过来,急道:“小貂儿,下雨了,大雨.....刮起了大风,你说下大雨就告诉你。”   齐宁精神一震,他已经等待多日,梦寐以求的暴风雨终于来临,问道:“外面还是两个守卫吗?”   “他们不在洞口处,去了洞口外不远的雨棚。”小蝶道:“离洞口有百来步远,不过洞口发生什么,他们都能看得清楚。”   “天助我也!”齐宁更是欢喜,道:“小蝶,我要用功力将这面石壁打开,到时候一定会发出声响,你赶紧离开,走得越远越好,莫让碎石伤到你。”   小蝶先前并不知道齐宁等待暴风雨的意图,此时闻言,诧异道:“你.....你能打开石壁?”只觉得匪夷所思,暗想这石壁就算用刀砍斧凿,那也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打开,齐宁当真有那般恐怖的力量?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   齐宁心想靠我的内力,自然不可能打开这堵墙,可是天地之气无穷无尽,试问天下间有什么可以与天地之气相比?自己只是要借助天地之气的威力打开一道口子。   小蝶虽然疑惑,但齐宁这样说,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道:“那.....那我去洞口那边看着,要是看到他们过来,赶紧过来告诉你。”也不多说,匆匆离开。   齐宁等到小蝶离开,这才深吸一口气起身来,残链铛铛作响,齐宁盯着面前那面墙,他虽然可以凝聚庞大的气波对正面石壁发起攻击,但若是那样做,即使外面狂风暴雨,那也很可能会招来守卫,是以盘算好,只需要在石壁上打开一道足以让自己出去的口子便成,如此一来,自己既可以脱身,亦可以将声响降到最低。   他每日都会凝聚气息,这一次却是比此前要紧张得多,心知能不能离开这牢笼,就看这一下。   双臂微抬,囚室之中流动的气息在齐宁前面渐渐凝聚起来,很快就化成一团气波,齐宁双目坚定,盯着面前那面石壁,再不犹豫,催动那气波向石壁打了过去,气波轰然撞击在石壁之上,就听到“轰”一声响,囚室竟似乎在颤动,石屑纷飞,碎石乱溅,那坚硬的石壁明显被打开一道窟窿,齐宁见得一举成功,大喜过望,立刻上前去,气波冲击石壁之时,将碎石全都打了出去,那窟窿并不大,但足以让齐宁从窟窿里爬出去。   他凑到窟窿前,向外瞧了一眼,外面寂然无声,从窟窿里出来,才发现囚室外面是一处颇为开阔的石室,两边石壁上点着油灯,此时在地面上尽是碎石,石室前面,却是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之内却是黑乎乎一片。   他回头看了一眼,石壁上那窟窿极是显眼,齐宁微一沉吟,心中却是想着,如果不是教主在大雪山传授此技,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那囚室,教主虽然过世,却等若还是救了自己一命。   “小....小貂儿.....!”齐宁正瞧着那窟窿若有所思,身后忽然传来小蝶的声音。   齐宁赫然转身,只见那条狭窄的石道入口,一名女子正站在那边,那女子身材并不高,而且颇为瘦弱,全身竟然穿着麻衣,脸上还带着一面十分诡异的鬼面具,那面具下面的双眸 此时正闪闪发亮盯着自己。   齐宁知道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小蝶,虽然早已经和小蝶相认,但今次却是第一次见面,他缓步上前,面带微笑,伸出手,握住小蝶一只手,柔声道:“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小蝶,我终于找到你!” 第一二八零章 舍己   小蝶虽然戴着鬼面具,但齐宁却分明看到小蝶眸中含着泪光。   “你是小貂儿....!”小蝶声音哽咽:“你真的是小貂儿。”   齐宁心知自己虽然向小蝶证明过自己就是小貂儿,但毕竟没有看到面庞,小蝶未必完全相信,至少心里还有一丝丝狐疑,但此刻看到样容,那自然是确定无疑,虽然分别一年多,但小貂儿的样容自然是深刻在小蝶的脑海中。   齐宁恨不得立时将小蝶抱入怀中,但他双手被铁镣锁住,并不方便,唯恐铁镣伤到小蝶,更何况小蝶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自己一把抱过去,只怕还会吓着姑娘,柔声道:“为何戴着面具?”   小蝶忙道:“山上的人都戴着面具,互相之间也都不认识的。”   “原来如此。”齐宁冷笑道:“地藏装神弄鬼......!”微微一顿,叹道:“只不过我还要谢她,当初她也算救了你。”   “我不知道地藏是谁。”小蝶轻声道:“不过.....不过童子说我们都是受地藏王菩萨保佑,要敬畏地藏王菩萨。小貂儿,你.....你为何得罪了他们?”   “等回头我会详细解释给你听。”齐宁微笑道:“咱们不带着劳什子面具,取下来。”   小蝶犹豫一下,终是抬起手,将面具摘了下来。   出现在齐宁面前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五官谈不上精致,脸庞亦有些瘦削,但一双眼眸却十分水灵,比起赤丹媚顾清涵那些绝色美人,小蝶的样貌自然是相差甚多,便是肌肤也略有些发黄,远比不得那些美人水嫩白皙,齐宁心知小蝶吃了许多苦,爱怜心起,轻声道:“等咱们离开这里,我定要让你这辈子衣食无忧,谁也不能欺负你。”   小蝶嫣然一笑,眸中还带着泪光,轻声道:“见到你,我....我便什么也不怕了。”   齐宁牵着小蝶的手儿,轻声道:“那位黎老先生被关在哪里?”   “你跟我来。”小蝶忙道:“他离这里不远。”转身带着齐宁进了石道,这石道十分狭窄,勉强能并肩走过两人,里面也是十分的昏暗,但小蝶对这里的路径异常熟悉,往前行了三十来步,左边却出现一条岔道,小蝶带着齐宁转进去,往前走出不到二十步,便从石道走出,进入一处石室内,这石室比齐宁先前那石室小上不少,前面一堵石壁,下方也有一个送入饭食的小孔,齐宁知道黎西公便在那石壁后面,急忙上去,低声道:“黎前辈,我是齐宁,你现在可好?”   里面很快便传来黎西公的声音:“谢天谢地,你终于成功了,老夫日夜期盼你能够逃脱牢狱。”   “多谢前辈指点,才让晚辈恢复了功力。”齐宁感激道:“我这就想办法让你出来,你且往后退,莫让碎石伤着。”   “且慢!”黎西公沉声道:“齐宁,老夫已经向小蝶姑娘问过,这处牢室距离出口很近,一旦有太大响动,很容易就被外面发现,你不要轻举妄动。”   齐宁顿时便想到,自己所在的囚牢深入山腹,距离洞口很有一些距离,发出响动还勉强不为外面听见,可是这里距离外面的出口已经很近,诚如黎西公所言,真要是以天地之气打开石壁,震裂之声很容易被外面察觉。   “你出来就好,不用再管老夫。”黎西公叹道:“老夫四肢已经俱废,经脉也已经开始萎缩,就算你救了我出去,我也活不了多久,最多再有一个月,也就大限已至。”   齐宁皱眉道:“黎前辈,你莫这样想,救你出来,我立刻派人送你去京城,唐姑娘得到你真传,医术高明,定能让你痊愈。”   “哈哈哈,那小妮子倒也算是得到了老夫的真传。”黎西公笑道:“其实老夫真的很想念她,她从小和老夫在一起,若是知道老夫死了,应该会很伤心。”   “是啊,黎前辈若是有个闪失,我也对不住唐姑娘。”齐宁道:“黎前辈,我先出去解决了那两个守卫,回来再救你。”   黎西公叫住道:“你听老夫说。这里是地藏的巢穴所在,一旦惊动他们,谁也走不了。就算你救老夫出去,老夫一个废人,反倒要碍手碍脚。”叹道:“罢了,到了老夫这个年纪,生死已经看淡,也不想再折腾了。”   “黎前辈,你.....!”   “老夫有两件事情要嘱咐你。”黎西公道:“第一桩事情,便是拜托你以后好好照顾诺儿。她母亲早亡,阴无极生死不明,那孩子也是苦命,不过她心地纯善,江湖险恶,你要好好护着她。见到她之后,切莫告诉她老夫的生死,就说老夫云游天下,总有一日回去看她,让她莫牵挂就好。”   “黎前辈....!”   “第二桩事情,便是大宗师的武功。”黎西公不等齐宁多言,立刻打断道:“老夫早年就知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登峰造极,那日一见,果然是了得。”微微一顿,才道:“可是那般的武学,却违背天道,定会对人有极大的伤害,有什么伤害老夫一时半刻也想不明白,只是你日后还是不要踏上那一途。”   齐宁心想黎西公果然了得,看出踏入大宗师境界会反受其害,轻声道:“前辈放心,晚辈知道怎么做。”   “如此甚好。”黎西公声音颇有些虚弱:“还有一件事儿,不过.....便是苗家七十二洞,你受皇帝宠信,他日位高权重,还望你能对苗家人多照顾一些.....!”随即叹道:“罢了,苗家人生生不息,总是能够逢凶化吉.....!”   “前辈,你交代的事情我都会去做。”齐宁肃然道:“可是晚辈一定要将你救出来。”   “你不明白,圣教分崩离析,老夫虽然早就退教,可是当年入教之时,就已经暗下誓言,与圣教同生死。”黎西公苦笑道:“阿云已经不在了,老夫也用不着再费尽心思去救她,而且老夫已经行将就木,就算活上一个月,那也救不了任何人。诺儿虽然医术得我真传,但老夫这状况,他也无能为力的.....!”里面沉寂片刻,齐宁忙道:“黎前辈,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   “老夫已经服下了快活散。”黎西公轻声道:“快活散入腹,回天无术,可是死的却不痛苦。”   “快活散?”齐宁身体一震,失声道:“前辈,你.....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是在骗我,你被关在里面,地藏早就搜身,你.....你无法带毒进去。”   “傻孩子,老夫别的本事没有,要带毒在身上,易如反掌。”黎西公声音温和:“这几日老夫的经脉一点点萎缩,多活一日,就多一日的痛苦,其实早几日老夫就想服毒自尽,免受折磨,只是想着你或许还能用上老夫,所以才强撑下来,现在你既然脱身,老夫便放下心了.....!”   齐宁知道黎西公所言十有八九是真,无非是不想拖累自己,心中一酸,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哽咽道:“黎前辈,你几次三番助我,可是.......! ”   “你不必为老夫流泪。”黎西公声音愈发的虚弱,声音却十分温和:“老夫这一辈子救了无数人,却没有枉杀一个好人,死后应该不会下地狱,好孩子,你记着,活着的时候,多救人,少....少杀人,好好.....好好待诺儿......!”喃喃自语:“诺儿,师傅.....去了,你要好好.....好好的.....!”此后便再无声息。   小蝶眼泪也是顺着脸颊滚落下去,心知黎西公已经毒发过世。   齐宁跪在地上,冲着石壁后面的黎西公叩了三个头,轻声道:“前辈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唐姑娘,让她平平安安。”又叩了三个头。   小蝶却也是乖巧地跪下叩了头,齐宁起身来,向小蝶道:“小蝶,我还有一个朋友要救他出来,你告诉他们被关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前往,你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他还没说完,却猛地拉住小蝶的手,向石道入口边的墙壁贴过去,小蝶猝不及备,吃了一惊,正想问发生何事,看到齐宁神情肃然,对着自己微微摇头,便不敢说话,很快,小蝶便听到石道内传来声音:“童子,那老家伙就在这里面,每天都有人送饭,倒也饿不死。”   齐宁心下一凛,想不到此刻竟然有人进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此时到来,他背贴洞口边的石壁,却已经全神戒备,很快,便见一人从洞口先进来,径自往石壁那边去,随即从洞口跟进一人,齐宁一眼便认出,正是持宝童子。   持宝童子从洞口出来走出两步,似乎感觉到什么,扭过头来,齐宁却已经如同一头猎豹一般,直扑过去,双手上的铁镣,已经照着持宝童子狠狠砸了下去。 第一二八一章 金蝉脱壳   持宝童子如何能想到齐宁竟然已经破壁脱身,只是感觉边上似乎有气息,扭头去看,不料齐宁却已经向他扑了过来。   他武功本就及不上齐宁,更何况这一下又没有任何准备,反倒是齐宁早做好了准备,出手更是干脆利落,持宝童子反应虽快,但齐宁的速度委实惊人,持宝童子想要闪躲,却还没来得及闪动,齐宁手上那铁镣已经重重砸在了持宝童子的头上。   持宝童子武功虽然不弱,但却并不是铜皮铁骨,那铁镣带着凶狠的力道砸下来,顿时将持宝童子的脑子咋的血浆迸出,整个人眼前发黑,已经瘫倒在地上。   那带路的守卫也是一身麻衣,脸上戴着面具,万没有想到这囚牢之中竟然还有埋伏,齐宁出手之时,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等持宝童子倒在地上,他才惊觉有敌来袭,全身僵住,连叫喊也是忘记。   齐宁并不想杀人,但知道这种时候也由不得自己选择,击倒持宝童子,身形一闪,探手掐住了那守卫的脖子,力道过处,已经掐断了那人的咽喉。   当着小蝶的面杀人,齐宁着实不情愿,但他心里很清楚,若是这守卫叫喊出声,被外面听见,后果不堪设想。   小蝶“啊”轻叫一声,却抬手捂住了眼睛。   齐宁杀死守卫,回身再看持宝童子,见到持宝童子也是一身麻衣,不过那麻衣的样式和小蝶他们并不相同,那质料明显要好出许多,持宝童子的脸上,也是戴着一张面具,却不似小蝶和守卫面上那狰狞可怖的鬼面具,那面具看上去倒像个喜庆的娃娃,娃娃带笑,但笑容却显得异常诡异。   持宝童子的脑袋已经被齐宁砸了个稀巴烂,他蹲下身,摘下面具,正是持宝童子的面容,脸色惨白,眼珠子外凸,身体躺在地上抽搐,齐宁盯着持宝童子眼睛,但持宝童子的瞳孔涣散,光彩正在一点点地消失,看样子已经是活不了,齐宁心想自己猛力一击,却是要了这家伙的性命。   他心下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下手轻一些,控制住持宝童子或能逼问出地藏目下的情况。   但也知道若是不能一击而中,这小子叫喊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持宝童子抽搐片刻,终是再不动弹。   此人行事谨慎狡猾,却不想最终却还是出其不意死在了齐宁的手中。   齐宁起身来,见到小蝶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忙走过去,柔声道:“小蝶,不要害怕,我在这里。”   小蝶放下手,瞥了持宝童子尸首一眼,声音微抖:“他....他就是童子,大家.....大家都怕他。”   齐宁微微颔首,道:“他已经死了,不用再害怕。”抬手看了看那张笑脸娃娃面具,冷笑道:“地藏六使,持宝童子,都是些邪魔外道。”便要将那笑脸娃娃面具砸在地上,抬手一刹那,却猛地想到什么,缓缓收手,又瞥了一眼持宝童子的尸首,若有所思。   小蝶回过神来,才轻声问道:“小貂儿,你....你在想什么?”   “小蝶,童子以前有没有进来见过黎前辈?”齐宁皱眉道:“他为何要来这里?”   小蝶道:“我忘记和你说了,我之前送饭的时候,有两次见到童子过来,童子.....童子好像是要找黎前辈要一样东西。”   “要一样东西?”齐宁一愣:“什么东西?”   小蝶想了想,蹙眉道:“好像是.....什么草,唔,对,他找黎前辈要【佰草集】,还说只要黎前辈交出【佰草集】,便可以放黎前辈离开这里。”   齐宁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心想这持宝童子的消息倒也灵通,知道黎西公有【佰草集】这样的宝贝,只是他显然不知道黎西公早就将【佰草集】传给了唐诺,此人竟是想着从黎西公手里得到【佰草集】,只可惜为了一本医学宝典,今日却是撞上了刀口,将性命丢在了这里。   齐宁略一沉思,才向小蝶道:“小蝶,你先背过身去。”   小蝶一怔,不明白齐宁意欲何为,见齐宁向自己微微一笑,这才乖顺地转身,听到身后传来希希索索的声音,却不知齐宁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片刻之后,听到齐宁道:“好了!”   小蝶回过身,脸色骤变,不自禁后退两步,往地上一瞧,再看向前面,只见到眼前那人一身麻衣,戴着笑面娃娃的面具,乍一看去,竟然是持宝童子复生,但小蝶看到持宝童子的尸首躺在地上,瞬间就明白,那是齐宁换上了持宝童子的麻衣,再戴上童子的面具,所以误认齐宁便是持宝童子。   齐宁摘下面具,笑道:“我一身衣衫多时未换,都已经发臭,这位童子一番好意,不单送来人头,还送来衣衫,我不笑纳还真是对不住他。”抬起手,手中竟是多了一把短刃,含笑向小蝶道:“小蝶,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小蝶眨了眨眼睛,齐宁已经笑道:“这是一把神兵利器,削铁如泥,本来一直是我随身携带的兵器,被这家伙搜了去占为己有,我还以为再也找它不见,想不到持宝童子竟然送上门来,这叫物归原主。”他本来还在想着自己就算换上持宝童子的衣衫,戴上面具,可是四肢的镣铐无法打开,还是被人能一谈看出破绽,孰知这持宝童子竟然是好人做到底,竟然连寒刃也被他随身带过来。   寒刃削铁如泥,齐宁也不犹豫,刀光闪动,先将脚腕的铁箍削断,随即将手腕的铁镣也去除,那铁镣在寒刃的锋利之下,当真是不堪一击。   铁镣去除,齐宁全身上下一阵轻松,走过去,将寒刃递给了小蝶。   小蝶一怔,齐宁柔声道:“这把匕首锋利无比,你带在身上,危急时候,或许能排上用场,当作防身之用。”   小蝶忙摇头道:“我不要,你.....你自己留着。”   “小蝶听话。”齐宁道:“我的武功还算不错,已经用不上它。”   小蝶道:“要不是这把匕首,你....你又如何能去除铁镣?这....这自然是有用的,你留在身边比我用处大。而且....而且有你保护,我也用不上它。”   齐宁一寻思,小蝶这话说的倒是有理,既然已经见到小蝶,日后自然要不惜一切代价照顾好她,笑道:“说的也是,我来保护你。”收起了寒刃,含笑道:“这身衣衫是不是很合身?”   小蝶却是极其聪明,瞬间明白,欢喜道:“你穿上这身衣衫,再戴上面具,别人认不出你来,要离开野鬼岭更是容易。”   其实齐宁的个头比持宝童子略矮一下,但乍一看去,因为麻衣裹身,还真是不好分辨。   “这中间除了持宝童子,是否还有其他人进来过?”齐宁问道。   小蝶摇头道:“我只见过童子进来两次,并无其他人进来,那些守卫平时也是不准进来。”   齐宁微微点头,想了一下,才道:“小蝶,你带上面具,咱们先离开这里,有了这身衣衫做掩护,办起事来更是容易。”再一次看向石壁,向着已经过世的黎西公深深一礼,又向小蝶叮嘱两句,这才领着小蝶往石道内进去。   往前走了一阵,折向先前那条暗道,小蝶抢在前面,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距离,早已经听到外面大雨哗哗直响,又一声惊雷响起,声震四野,齐宁目光锐利,依稀看到前方出现一道铁栏门,从缝隙可以看到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只是天色极暗,却是在夜里。   两人走到铁栏门前,却瞧见门外一名守卫打着油纸伞,看到小蝶过来,立刻叫道:“怎地送饭要这半天,你.....?”却已经瞧见小蝶身后的齐宁,他只以为那是持宝童子,后面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小蝶早已经戴上面具,上前道:“童子令人在里面看守,没有童子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这确实齐宁嘱咐她说的话。   持宝童子进去之时,专门有一名守卫引着进去,只是那守卫已经被齐宁所杀,自然不能活着出来,齐宁担心那守卫迟迟不出,会引起外面守卫怀疑,是以嘱咐小蝶这般应对,那守卫忙道:“是是是!”既然是童子所言,哪敢多废话一句,更不敢有所怀疑。   守卫打开铁栏门,等齐宁出来后,十分识趣地将手中的油纸伞送了过来,齐宁也不客气,接过油纸伞,示意小蝶靠近自己身边,那守卫这才将铁门锁上,弓着身子不敢多言。   齐宁此时已经发现,这囚牢果真是在山腹中打开了一条石道,石道之内又有两处牢室,他也不知道这是早就有之,还是地藏命人挖掘出来。   天地昏暗,大雨滂沱,惊雷阵阵,远眺过去,依稀看到林木茂密,山峦起伏,却正是身处在深山之中。   前面是一条蜿蜒的石径,两边都是茂密的荆棘丛,齐宁也不多说一句废话,打着伞,携着小蝶顺着石径往前行,那守卫直等到齐宁的身影瞧不见,这菜松了口气,往铁栏门后的昏暗石道看了一眼,喃喃道:“幸亏方才没有跟着进去。”只是想着若跟进去只怕留在里面守卫的便是自己,却不知真要进去,那是连性命也要丢在里面。 第一二八二章 以假乱真   齐宁被关进囚牢之际,还是积雪皑皑的时节,这一晃之间,冰消雪融,已经看不见雪迹,瓢泼大雨只是让齐宁知道最寒冷的时节已经过去。   在囚牢之中将近两个月,出来呼吸到雨水裹挟着泥土和树木的气息,还真是让齐宁浑身上下一阵清爽,雨伞并不大,但齐宁却是将雨伞侧向小蝶那边,自己半边身子倒是被雨水打湿。   若是在白天,雨中的野鬼岭或许还是一副秀美的景色,不过夜色之下,齐宁视力虽好,但能够看到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   好在小蝶已经指明了另一座山头的方向,而两座山之间,却还有道路可通,只需要顺着道路往那边过去就是。   虽然无法确定是否在西陲之地,但齐宁倒是判断这野鬼岭应该还是在西川境内,毕竟地藏一直都在西川境内活动,其老巢自然也是在西川。   而且西南境内山地众多,奇峰险峻,特别是靠近边陲一带,朝廷的实际掌控力也并不算很强,而且不少地方人迹罕至,地藏若是将老巢安排在这些地方,也确实很难让人察觉。   走在蜿蜒的小道上,齐宁知道虽然下着大雨,但自己打伞 携着小蝶在道路行走,暗中必然会有人瞧见,实际上沿途他至少有两次发现附近有人出现,不过那些人显然也误以为是自己人,并没有任何行动。   齐宁知道这时候隐隐藏藏反倒更容易让人怀疑,这般正大光明走在道路上,却是最安全的选择。   事实证明齐宁判断的并无错误,一直走到另一座山的山脚,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敢出来骚扰,那山脚下有一条登山的小径下通往山上,人工凿出来石级并不规则,齐宁停下脚步,向小蝶轻声道:“顺着这条道路上去,其他人应该就是被关在那上面,小蝶,你留在这附近等候,我上山去瞧一瞧。”   他对山上的情况不明,到底会遇上什么状况心里也是没有底,带着小蝶上山,唯恐出现什么意外。   小蝶摇摇头,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她声音虽轻,却是坚定异常。   齐宁想了一下,小蝶留在这边,也未必是最安全,虽然跟着自己也非万全之策,但如果真的遇到状况,自己总是能够拼死护住她,点了一下头,两人拾级而上。   小蝶虽然看上去颇为柔弱,但上山之时却并无疲累之态,齐宁心知在这山上,小蝶接受强度训练,体力上还真是不成问题。   走了好一阵子,忽听得前面传来声音:“什么人?”   齐宁抬头,虽然雨势未消,但是透过雨幕却瞧见前面出现两道身影,齐宁咳嗽一声,也不停步,径自过去,小蝶的心理素质却也极强,故意拖后半个身位,不再与齐宁并行,雨水立时便打在她身上。   齐宁知道小蝶这是有意为之,小蝶在这山上身份低微,而持宝童子却是地藏六使之一,若是两人并行向前,反倒会惹起对方的怀疑,小蝶这是挨大雨淋身,也只能心中怜惜。   走上前去,这时候看的清楚,却见到那两人都是身着麻衣,披着蓑衣,头戴斗笠,亦都是脸上戴着面具,都已经是拔刀在手,瞧见齐宁两人先是一怔,但迅速行礼道:“见过童子!”   齐宁心知对方已经误认自己就是持宝童子,咳嗽一声,扫了一眼,见到前方不远处果然有一处山洞,一道铁栏门挡住,这时候又是一声惊雷响起,齐宁待雷声过去,才沉声道:“犯人现在如何?”   “回禀童子,一切如常,并无异样。”一人恭敬道:“每日里都有人送饭,三名犯人也都是十分老实。”   齐宁心想此人说这里关了三个人,那轩辕破自然在其中,除了轩辕破,阿瑙应该也在此处,另外一人又是谁?难道是阴无极?莫非阴无极并没有死,也是被带到野鬼岭囚禁起来?   齐宁微点头,也不停步,径自往那山洞过去,小蝶紧随在身后,守卫见到是童子带过来的人,自然不敢阻拦,见到童子似乎要进去,早有一人急忙跑过去,打开了铁栏门。   齐宁道:“你二人在此守卫,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声音冷淡,知道持宝童子在这山上地位不低,自然要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仪,那两名守卫连忙称是。   齐宁将雨伞递给其中一人,这才领着小蝶进了里面,两名守卫在外面恭敬守卫。   往前行出一段路,石道内比之自己先前所处的石道确实微开阔一些,回头看向小蝶,见小蝶紧随在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道:“果然蒙混过关了。”   小蝶也低声道:“童子见到我们的时候,都是十分冷漠,就像你方才一样,但凡有人犯了过错,便要受他严惩,所以山上的人心里都十分害怕他。”   齐宁心想持宝童子此前一直在封剑山庄,应该不会长期坐镇在野鬼岭,问道:“那童子一直在山上吗?”   “我们有时候两三个月才能见他一次。”小蝶轻声道:“山上有判官,平日都是判官统管,不过那些判官也都害怕童子。”   “判官?”齐宁忽然间便想起当初在齐家襄阳老宅的时候,那账房赵渊便是潜伏在齐家老宅的判官,当时赵渊已经带人将齐家老宅完全控制住,他一直很奇怪,为何那帮牛鬼蛇神会盯住齐家老宅?   此时听得小蝶这样说,才知道地藏手下并非只有一名判官。   判官赵渊潜伏在齐家老宅,当然是地藏所派,也便是说,地藏早就盯住了齐家,而赵渊实际上也一直在利用齐家的封邑敛财。   要维持势力的存续,即使是地藏这样的大宗师,当然也需要钱财,齐宁断定地藏手底下定然有许多人帮助敛财,支持这股势力的运转,赵渊自然只是其中之一,可是天下达官贵人那么多,为何地藏偏偏要选择齐家?   不过这时候他也没时间去多想,两人往里面走了一段路,却发现试到形成一个十字口,可以继续向前,而左右两边都出现了岔道。   齐宁停下脚步,想了一下,继续向前行,只是这条通道往前行却是越来越狭窄,到最后有一段距离仅容一人通过,与关押齐宁的地方已是大不相同。   两人穿过狭窄地段,前面却忽然出现向下的石梯,而且四周一片漆黑,齐宁皱起眉头,回头道:“小蝶,这里的构造与之前那处不同,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蹊跷,你就在这里等候,我先下去瞧瞧。”   小蝶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我在这里等你,你要小心。”   齐宁答应一声,这才将那寒刃握在手中,顺着石梯往下行,这石梯竟然有近百级之多,已经深入地下,而且沿途没有灯火,漆黑一片,齐宁全神戒备,完全凭感觉下到深处,下到最后一级石阶,前面却开阔了不少,齐宁心想这里比之关押自己的地方还要隐秘,心知这里面应该是关了人,但到底是谁有此待遇,一时还真是猜不透。   在漆黑的通道里往前又行了片刻,终是看到前面出现暗淡的火光,这地下的空气十分浑浊,味道也很是难闻,走到尽头,前面便出现一堵石壁,左右两边各有挂在墙壁上的油灯,灯火闪烁,并不算明亮,这里十分阴冷,再加上那闪烁的灯火,倒显得颇为阴森。   石壁最下面,果然也有一处送饭的小洞孔,不过却有石块堵上,齐宁蹲下身子,将那石块拉出来,便显出洞口来,里面却没有声音传出来,齐宁微一沉吟,心想此人被关在这里,自然就是地藏的敌人,就算不是轩辕破或者阴无极,也绝非地藏的人,当下轻声道:“敢问里面是哪位英雄?”能够让地藏如此在意,将她囚禁在地下深处,自然不可能是泛泛之辈。   里面一片死寂,齐宁心想难道这里面并无人关在其中,咳嗽一声,再次问道:“里面是哪位英雄?在下与地藏是敌非友,阁下若是能够告知身份,我或能救你出来。”心想无论是轩辕破还是阴无极,只要听到自己说话,定能认出自己声音来,绝不会没有任何回复。   “是.....是锦衣候?”里面传来虚弱声音,细若蚊蚁,齐宁一时还真听不出对方的声音,可是对方竟然能够一下子就叫出自己的身份,显然是对自己十分熟悉,而且辩出了自己的声音,凑近过去道:“可是太阴长老?”   里面声音道:“我....我是向.....向百影!”   “向百影”三字齐宁是听的明明白白,脸色骤变,失声道:“向帮主?”立时道:“你是向叔叔?我....我是齐宁,向叔叔,你现在怎样?”   向百影在丧洞失踪之后,谛听曾经一度假扮向百影欺瞒齐宁,却最终被齐宁识破,而真正的向百影始终下落不明,此时知道对方竟然就是向百影,齐宁心下一阵激动,这时候终于明白,被地藏囚禁在地下深处的竟然就是向百影。 第一二八三章 是耶非耶?   那声音道:“你怎会在这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齐宁猜想向百影被地藏诱骗控制后,定是被带到此处关了起来,也便是说向百影在此处已经被关了近半年之久,但显然向百影和自己一样,被囚禁之后,对周边的环境一无所知。   “这里叫做野鬼岭。”齐宁道:“乃是地藏的老巢。”   “地藏.....!”那声音道:“你为何会知道此处?”   “我先救你出来再说。”齐宁心想这囚室距离地面很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外面狂风暴雨,在此处将石壁打开,比自己那囚室更为安全,嘱咐道:“你先到角落处,离这边越远越好。”   听到里面传来动静,片刻之后,才听里面声音道:“好了!”   齐宁也不犹豫,当下后退两步,双手抬起,就像自己逃离囚室一样,如法炮制,操控的气波种种撞在那石壁之上,听得“轰隆”一声响,四周晃动,但这一击却也在石壁上打开了一处窟窿,齐宁握住寒刃,从窟窿里钻入进去,外面油灯的灯火从窟窿里照射进来,虽然里面依然十分昏暗,但齐宁视力不弱,却也大致能够看清楚里面的状况,瞧见角落里一人坐在那边,靠近过去,见到那人正侧脸对着自己,虽然蓬头垢面,齐宁还是一眼认出正是向百影,欢喜无比,上前蹲下道:“向叔叔,原来你被困在这里,这可太好了,你......!”   他还没说完,却见到向百影已经扭过头来,看清楚向百影面孔,齐宁大吃一惊,心下骇然。   只见到向百影那双目竟然是深深凹陷下去,上下眼皮就如同塌陷一般,深陷到眼眶之中,只瞧一眼,便能看出向百影的眼睛出了大问题。   向百影抬起手,手腕上的铁镣铛铛作响,齐宁立刻伸手过去握住他手,看到向百影脸庞瘦削,面黄肌瘦,就如同痨病鬼一般,和自己当初所见的那位丐帮帮主判若两人,知道在这里定是受了非人的折磨,心下又是酸楚又是愤怒,声音哽咽:“向叔叔,你....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向百影听到齐宁声音,唇边泛起笑意,道:“我只以为此生再也见你不着,今日能见到你,上天待我不薄。”另一只手抬起,握住齐宁手腕,想到什么,急道:“你....你怎会在这里?难道,你也.....!”   “地藏是大宗师。”齐宁道:“我和她交过手,不是她的对手,也被带到这里囚禁,好在运气不错,从囚牢里逃了出来。”   “原来如此。”向百影微微颔首:“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赶紧离开.....!”   齐宁也不废话,握住寒刃,手起刀落,将向百影四肢铁镣尽数斩断,这才道:“向叔叔,我扶你起来,咱们先离开这里。现在是夜里,外面还下着大雨,咱们可以趁机从野鬼岭逃脱。”   向百影挣扎了一下,摇头道:“我.....我不成了,我眼睛看不见,两只脚的脚筋也被挑断,站不起来.....!”   齐宁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被挑了脚筋?”心知若是脚筋被挑,这两条腿就等若是彻底废了,又悲又怒:“是.....是地藏对你下这般狠手?”   夙影夫人与向百影青梅竹马,虽然化身为地藏,但齐宁想着她与向百影毕竟有过故情,而且夙影夫人当年落难之时,也是向家收留照顾,向百影落入她手,看在往昔的情分,也不会对向百影太过为难,但此刻看到向百影双目被废,就连脚筋也被挑了,当真是凶残无比,那夙影夫人竟然是如此冷血无情、   “不是她.....!”向百影摇摇头,声音倒是很为平静:“陆商鹤,我落在他的手里,能够活到现在,已属万幸。”   齐宁厉声道:“那个畜生,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他知道陆商鹤一直都想致向百影于死地,向百影落入地藏之手,就等同于落在了陆商鹤的手里,陆商鹤自然对向百影极尽折磨之能事。   “我这眼睛,当年就瞎了。”向百影轻叹道:“他毁我双目,倒也并无过错。”但立刻道:“有一桩事情,你.....你定要答应我!”   “向叔叔,你有什么事情,自己去办。”齐宁一听向百影竟有临终嘱托之意,立时便想到黎西公,黎西公为了不拖累自己,自尽而亡,已经让齐宁心中伤痛不已,若是向百影再生死志,齐宁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低声道:“我带你离开这里,会找人帮你疗伤,等你伤势痊愈,到时候咱们抓住陆商鹤,要将他一刀一刀地割成碎片。”   他想到黎西公虽然过世,但唐诺还在,唐诺医术高超,向百影虽然脚筋被挑,对一般的大夫来说根本不可能再治好,可唐诺却未必不能医好。   向百影声音虚弱,显然不但遭受非人的折磨,而且平日里的食物也是极其匮乏,齐宁心头痛恨,冷笑道:“虽然是陆商鹤下手,可是地藏脱不了干系,想不到那女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她.....她怎能眼看着你遭受如此折磨,却不为所动?难道.....难道她就不念及当年一丝情分?”   “不是.....!”向百影摇头道:“她不是夙影,她绝不是夙影!”   齐宁心想向百影看来对地藏确实是死了心。   当年与他青梅竹马的夙影夫人早已经死去,活着的只是性情大变的恶毒妇人,在向百影心中,地藏当然不再是当年他所喜欢的那位绝色佳人,轻叹道:“向叔叔,你说的没错,那位.....那位夙影已经不在了,她已经变成了心狠手辣的女魔头,咱们.....!”   “你不明白。”向百影微微挣扎,神情严肃:“我....我的意思并非是夙影变了,而是.....而是地藏本就不是夙影,她.....她只是长的与夙影一模一样,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人。”   齐宁怔了一下,瞳孔收缩   地藏不是夙影?   “那日她进入丧洞,我见到她,自然是欢,一时忘乎所以。”向百影叹道:“那时我只以为她真的是夙影,对她毫无提防,谁知道她对我突然下手,她武功之高,实在是出乎....出乎我的意料,我当时便问她三脉为何会通,她显出疑惑之色,我立时便知道她绝非夙影。”   “三脉?”齐宁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向百影道:“夙影自幼身子就不好,她父亲被害,投奔到封剑山庄,我与她在一起时,她有两次突然晕厥,家父略通歧黄之术,亲自给她诊脉,才发现她体内有三脉异常,那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根本无法医治,而且三脉难通,根本不可能练气习武。此事发生过后,家父不想让人知道夙影身体异常,所以没有对任何人说,此时也只有我父子和夙影三人知晓,为了治疗夙影此病,家父暗中废了不少心思,用几年时间,倒是让夙影不再因为三脉而伤及身体,可是注定此生无法习武。”   齐宁皱眉道:“若是如此,夙影也就不可能成为大宗师。”   “是否能成为大宗师,且不做定论,可是夙影知道自己三脉不通,我当时问这一句,她应该立时便明白我的意思,但她的反应却表现的根本不知道此事。”向百影缓缓道:“为了治疗她的三脉,我们花了数年时间,这事儿她一清二楚,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齐宁万想不到向百影竟会说出如此大的一个隐秘,骇然道:“向叔叔,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地藏,根本就不是当年那位夙影?既然如此,那.....真正的夙影去了哪里?”   “我双目被废,脚筋被断,却还苟活到现在,就是放心不下夙影。”向百影苦笑道:“我若一死,世间再无人知道这其中的真相,到时候都只以为地藏就是夙影,夙影生死未卜,却还要因为地藏背负凶名,我又岂能一死了之放任不管?”   齐宁这才恍然大悟。   向百影堂堂丐帮帮帮主,却受此非人折磨,而且还是被当年的结义兄弟害成如此凄惨之状,如此奇耻大辱,或许换作旁人早就自尽而亡。   可是向百影却依然撑下来,原因自然不是因为贪生怕死,而是心里依然记挂着夙影。   如果向百影的判断没有错,地藏只是外貌与夙影相同,并非真正的夙影,那么她既然占据了夙影的名位,真正的夙影那便是凶多吉少,而且地藏挂着夙影夫人的名位兴风作浪,自然是损毁夙影夫人的名誉。   别人或许不会在意夙影夫人究竟是善是恶,但向百影对夙影夫人一往情深,却自然不会看着白璧无瑕的夙影夫人被人垢污。   最要紧的是,夙影是生是死,无人得知,或许也被囚禁遭受非人折磨,向百影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坚强撑下去,即使希望渺茫,却也希望能够找到真正的夙影夫人。   只是陆商鹤是否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是否知道地藏并非他的妻子,又或者早就知道此事,只是与地藏狼狈为奸?   更让齐宁不解的是,既然地藏不是夙影夫人,那么她真正的身份到底是谁? 第一二八四章 魑魅魍魉   地藏既然不是夙影夫人,那么她对向百影冷漠异常,也便解释的通。   “向叔叔,地藏将你囚禁在这里,是否想以你控制丐帮?”齐宁低声问道:“当初地藏就指使陆商鹤与白虎勾结,意欲篡夺帮主之位,他们是否还不死心?”   向百影微微颔首,道:“他们对丐帮贼心不死,一直想将丐帮控制在手中。”微微一顿,才道:“他们要控制丐帮,绝非只是为了图霸江湖,定是有更大的野心。”   齐宁道:“丐帮有数十万帮众,楚国境内各地加起来,也不下十余万,若是将这样一股力量控制在手中,虽然不至于谋朝篡位,但足以让楚国陷入动荡之中。”   “不错。”向百影道:“丐帮弟子遍及各地,而且他们本就与官府素来不睦,这么多年,我竭力让丐帮与朝廷和平相处,就是明白一旦真要闹起来,最终丐帮和朝廷只能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轻叹一声,道:“当年我接任帮主位置的时候,丐帮也是分为两派,一派就想着与官府针锋相对,而另一派则是要以和为贵,我素质丐帮虽然在江湖上乃是第一大帮,可真要说起来,也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旦与朝廷为敌,只能是自招灾祸,所以一直坚持与朝廷修好,更要与神侯府保持良好的关系。”   齐宁点头道:“朝廷的兵马都是经过训练,丐帮虽然高手众多,但是要真刀真枪与朝廷为敌,那些武功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一旦丐帮作乱,朝廷必然会调动各地兵马围剿丐帮,对丐帮来说只能是灾祸。”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被前任帮主提拔为新的帮主,他的目的,就是希望让我维持丐帮与朝廷的和睦。”向百影道:“但一直以来,丐帮中依然存在着不少心术不正之徒,譬如白虎,此人当年就一心想要丐帮与朝廷为敌,这些人的目的,就是要以丐帮的力量攻城略地,希冀得到荣华富贵,哼,我自然不能看着丐帮成为他们利用的工具。”说到这里,咳嗽起来,齐宁扶住他,轻拍他背部,等顺过气息,向百影才继续道:“如果被他们控制丐帮,必然会为祸天下,楚国和北汉大战难免,迟早有一战.....!”   齐宁立刻道:“向叔叔有所不知,就在几个月前,储君已经北上,与东齐联手,杀向了北汉。”   向百影一怔,齐宁继续道:“西北屈元古打着北堂风的旗号,入潼关杀向了洛阳,我率部袭取了西北,封锁了潼关,如今天下厮杀,战况如何,我目下也是不知。”   向百影眸中显出异色,沉吟片刻,终是叹道:“终究还是打起来了,百姓必遭灾祸,生灵涂炭。”随即肃然道:“若是在这种时候,丐帮为乱,你觉得后果会如何?”   齐宁道:“丐帮一旦起事,那么楚汉两国将陷入更大的混乱,地方上的势力也会借助这股乱局趁势而起,到那时候,就已经不只是楚汉之间的战争,整个天下,也将变成人间炼狱。”   “不错。”向百影虽然甚是虚弱,却也握起拳头:“地藏一旦控制丐帮,必然会以丐帮为乱天下,此人.....此人心肠之狠毒,实在是骇人听闻。”   齐宁皱眉道:“这些年,地藏一直在暗中动作,东海世家之乱,京城疫毒,西川苗家之乱,甚至李弘信谋反,这一切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非要闹得天下不宁?”   向百影眉头微锁,显然也无法判断地藏到底是何方神圣。   “向叔叔,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里再说。”齐宁虽然满腹疑云,但也知道在这野鬼岭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凶险,眼下大雨倾盘,正是逃离野鬼岭的最佳时机,也不由向百影多言,屈身将他负在背上,向百影急道:“这里本就是凶险之地,你.....你带上我,只会受牵累。”   齐宁道:“我若是丢你在这里,这一辈子心都不安。”带着向百影出了囚室,上到那石梯,等走上百级石阶,就见到前面过来一道影子,听得小蝶声音道:“小貂儿?”   齐宁心想自己假扮锦衣世子的事情,还真不能为其他人知道,咳嗽一声,迎上去道:“小蝶,是我!”   小蝶见到齐宁出来,自然是欢喜不已,可是看到齐宁背着一个人,愣了一下,她本就是个极聪明的姑娘,知道齐宁的身份委实特殊,自己还真是不能暴露了齐宁原来的身份。   齐宁也不多言,背着向百影往前行,没走多远,却听到前面传来声音:“.....带去审讯,可别还要咱们给他抬过去。”   齐宁心下一凛,停下脚步,这时候突然有人过来,委实出乎齐宁的意料,而且这条通道笔直向前,没有躲藏之地,若是对方直接向这边过来,那边要迎头碰上,当下将向百影小心翼翼放下,向小蝶低声嘱咐道:“小蝶,你先照顾一下向叔叔。”知道由不得耽搁,迅速迎了上去。   他寻思持宝童子在野鬼岭地位甚高,迎上前去对方若是瞧见,必然不敢失礼,自己便以持宝童子的身份遣退来者,实在不成,就知道动手将对方击杀在此。   走出一小段路,正好到了那那十字口处,从对面过来数人,大都是穿着麻衣戴着鬼面具,只是当先那人虽然也戴着奇怪的面具,但却并非身着麻衣,而是穿着黑色的绸衣,齐宁陡然出现,那几人都是一怔,随即便见到那黑衣人快步上前来,躬身行礼:“血池判官拜见童子!”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此人是一名判官,难怪与其他人的衣着不一样,判官着黑,倒也合情合理。   齐宁点点头,也不说话,那判官又道:“封了鬼主之令,来提走奸邪前去审讯。”   “哦?”   齐宁不动声色,心下却是奇怪,暗想“鬼主”莫非就是地藏?地藏要提神奸邪,却不知是不是要带走向百影。   “判官,奸邪在这边。”边上一人向左边的岔道指了指,判官“嗯”了一声,又向齐宁行了一礼,这才带着手下几人转进岔道之内,齐宁这才明白,这帮人却并非是来带走向百影,见到那几人都进了去,这才迅速回头,到得小蝶这边,低声道:“向叔叔,你和小蝶现在这边等候。”   向百影微点头,轻声道:“一切小心。”   齐宁看了小蝶一眼,微微一笑,这才重新回到十字口,也往左边岔道转进去,走了二十来步,出了石道,却瞧见前方的石壁竟然开了一道缝隙,足可以容纳两人并行进出,心知这是机关打开了石壁,那判官此时正站在缝隙外面,瞧见齐宁进来,微躬身子,齐宁背负双手,也不说话,盯着那道缝隙,很快便瞧见几人从里面推搡着一人出来,那人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衣衫偻烂,蓬头垢面,可是齐宁一眼便即认出,那人却正是太阴长老阴无极。   齐宁一直不知道当日阴无极被地藏击飞之后,究竟是死是活,这时候终于确定,阴无极竟然还活着,而且一直被囚禁在这里。   眼前的阴无极,和当初的那位太阴长老判若两人,显得十分瘦削,人走出来,浑身上下就有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齐宁甚至看到阴无极的嘴角还带着已经发干凝固的血迹,走出来的时候,跌跌撞撞,似乎用力一碰就要摔倒在地。   “看来还算不错。”那判官怪笑一声:“这山上多得是耗子毒蛇,每天靠那些活物,也能活下来。”   齐宁更是吃惊,旁观的意思,分明是说阴无极被关进来之后,都是以耗子毒蛇为食物,看他嘴角的血迹,看来并非是他自己的血,而是生吞那些活物存活了下来,一想到生吞耗子毒蛇的景象,齐宁便感觉胃部一阵紧缩,几乎要呕吐出来。   这时候才明白,比起向百影和阴无极,自己在狱中的待遇却是好很多,至少每天都会有人送饭,也并无人过来折磨自己。   阴无极虽然已经成为阶下囚,但那双眼睛却依然阴冷,盯住判官,冷声道:“你们若是不杀我,总会为我所杀。”   “那就看你还能活多久。”判官挑衅道:“我知道你以前武功了得,可你现在可还能使出半点内功?嘿嘿,你若有本事,现在便朝我打上一掌,若当真打死了我,也算你本事。”竟是往阴无极凑近过去,发出戏虐的笑声,四周一众鬼差也都是大笑起来。   阴无极却是微仰着头,并不理会。   “别废话了,鬼主在等着你呢。”判官道:“事不过三,归主已经给了你三次机会,今日可不会再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陆商鹤那等小人,阴损卑劣,鬼主之名,倒也是名副其实。”阴无极冷声道:“你们这帮魑魅魍魉,我总有一日要将你们杀得一个不留。”   齐宁恍然大悟,这时候才知道,所谓的“鬼主”,却原来就是陆商鹤,看来陆商鹤已经三番几次将阴无极找了过去,他心中却已经猜到,陆商鹤找阴无极,无非是要阴无极听从地藏号令,帮助地藏驾驭黑莲教甚至是苗家七十二洞。 第一二八五章 雨夜杀意   阴无极话声刚落,却见那判官忽地抬起手,照着阴无极的嘴巴狠狠地抽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阴无极竟是身体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齐宁虽然对阴无极谋害教主心存厌恶,但此刻见到阴无极如此凄惨下场,心下却也是黯然。   阴无极多年苦修,武道修为突飞猛进,绝不在向百影之下,可此刻却已经是手无缚鸡之力,被区区一名小判官一个嘴巴子就打倒在地,这场景当真是让人唏嘘。   齐宁心知阴无极此刻定然是无法运转内力,很可能就像自己一样,奇经八脉被封穴大法所封。   虎落平阳被犬欺,却也正是阴无极眼下的处境。   齐宁此刻若是出手,判官一众人等瞬间便要毙命在齐宁手下,但齐宁却是不动声色,听到众人哄笑声响,又见到两名鬼差将阴无极架了起来,旁观这才转身向齐宁走来,恭敬道:“童子勿怪,此人在鬼主面前多次失礼,属下只是替鬼主教训教训他。”   齐宁微点头,问道:“鬼主只让提审他一人?”他故意捏着喉咙,嘶哑声音,担心这判官识得童子声音,若是他起疑心,大可以说受寒坏了嗓子。   那判官却并不有疑,道:“是。”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让他们先带他到洞外等候,你随我来。”   判官对持宝童子显然是异常敬畏,回身道:“先押他出去,在外面等候。”   几名鬼差架着毫无反抗之力的阴无极离去,齐宁这才向判官道:“你跟我来!”领着判官走到十字口,也不停步,径自走进对面的那条岔道。   齐宁猜想阴无极既然被囚禁在这边,那么对面的囚室很可能就是囚禁轩辕破所在。   这判官明显知道该如何打开机关,正好借用这判官之手,将轩辕破从牢狱之中救出。   走在石道之内,齐宁不动声色问道:“审讯奸邪,地藏菩萨可知道?”   小蝶说过,野鬼岭上下都敬奉地藏王菩萨,显然这些鬼差都是将地藏当作菩萨,他称呼地藏为“地藏菩萨”,应该不会有错。   果然,那判官立刻道:“菩萨下山多时,并未归来,鬼主提审,菩萨尚不得知。”   齐宁脚步一顿,那判官只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道:“属下只是奉了鬼主之令,不敢不从。”显然是以为童子觉得地藏不知此事,就不该轻易提审。   齐宁只是轻嗯一声,这时候才知道,地藏竟然不在山上。   这倒也并非稀奇之事,地藏祸心极大,存有滔天阴谋,手底下的势力自然不会只拘泥于野鬼岭这一处,自然不会一直坐镇在野鬼岭。   他身处野鬼岭,最担心的就是地藏发现自己从狱中脱身,齐宁有自知之明,经过上次一战,心知自己眼下根本不是地藏的对手,可如今地藏既然不在山上,那么便再无自己的敌手。   他本来还只想着救出轩辕破等人,趁着雨夜逃离野鬼岭,如何对付地藏,回头再从长计议,但此刻既然知道地藏并不在山上,那便改了主意。   这条石道并不长,很快就进到一处石室,面前依然是一堵石壁,齐宁背负双手,盯着那石壁,淡淡道:“打开门。”   判官犹豫一下,微一躬身,却是向那石道退回去,齐宁正自奇怪,那旁观已经进了昏暗的石道之中,齐宁正寻思难道此人看出什么破绽,要偷偷溜走,却已经听到“嘎嘎”声响起,瞬间明白,那石门的机关,竟然是设在那石道之中,他知道此时若是过去看看机关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反倒会让判官起疑,原地不动,石壁很快就打开一道缝隙,齐宁听到身后脚步声响,那判官已经回来。   他也不看判官,径自走到那道缝隙前,向里面瞧了一眼,黯淡的灯火让里面的情状也能大致看清楚,见到一人盘坐在囚室内,四肢都是用铁镣锁住,和自己的待遇倒是相同,他缓步走过去,已经认出那人正是轩辕破。   见到轩辕破,齐宁这才宽心,故意走到轩辕破身边,咳嗽了一声。   轩辕破抬起头,虽然被囚禁多时,十分邋遢,但比之阴无极却要好出许多,只听得轩辕破淡淡道:“今日是要动手吗?”   判官跟了进来,沉声道:“童子在此,休得无礼。”   “一帮装神弄鬼的逆贼而已。”轩辕破冷笑道。   判官抬起脚,便要踹向轩辕破,齐宁却已经抬手止住,淡淡笑道:“轩辕校尉,这里的伙食可还满意?”他这时候并无捏着嗓子说话,轩辕破瞬间听出声音,赫然看向齐宁,失声道:“你.....?”   那判官自然也听出齐宁的声音与先前不同,顿生疑窦,又见轩辕破反应,似乎意识到什么,缓步往后退了两步,转身便走,还没跑出两步,却见得身影一晃,一人已经鬼魅般挡在他身前。   判官心知不妙,一拳便向前面打过去,拳头只打出一半,便感觉喉头一阵剧痛,寒刃却已经直没入他喉咙。   判官双目暴突,齐宁已经抽出寒刃,喉咙喷血,判官抬手捂住喉咙,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踉踉跄跄退了两步,终是软倒在地上,抽搐数下,便即不动。   轩辕破面不改色,齐宁已经摘下面具,笑道:“你倒是镇定自若。”   轩辕破露出一丝笑容道:“国公。”   齐宁上前用喊人斩去铁镣,问道:“你功力如何?”   “我的武功好像被废了。”轩辕破道:“丹田之内,没有一丝内力,可是.....却又不像是废去武功的迹象,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地藏封了你的功力。”齐宁道:“回头我再帮你恢复功力,你现在可能走动?”   轩辕破站起身来,道:“内力虽然全无,但对付三五个人倒也不在话下,国公,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野鬼岭,是地藏的巢穴所在。”齐宁收起寒刃,道:“赶紧换上衣服,咱们要去做一票大买卖。”   轩辕破一怔,没能明白过来,齐宁简单将陆商鹤提审阴无极的事情说了,又道:“那帮人现在就在洞口外等候,咱们跟着他们,就能找见陆商鹤,那狗贼害了许多人,今次绝不能让他活着。”   “那地藏武功十分了得。”轩辕破皱眉道:“国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千金之躯,既然脱身,就该早早离开此处,至若陆商鹤和地藏这些乱党,回头再收拾他们。”   “地藏不在山上。”齐宁冷笑道:“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被囚禁这么久,也要好好报答地藏的招待之恩。”   轩辕破眉头一展,“哦”了一声。   他知道齐宁的武功亦是骇人听闻,只要没有地藏,陆商鹤根本不是齐宁的对手,心知齐宁这是动了杀心,也不耽搁,过去扯下判官的衣衫,那判官个头比轩辕破要高一点点,但身形差距却并不太大,穿上宽松的黑绸衣,反倒能够掩饰身形的差距,拿着那诡异的判官面具,轩辕破皱起眉头,齐宁移步到他边上,轻声道:“血池判官!”   “血池判官?”轩辕破看了地上那具尸首一眼:“看来地藏手下有十八位判官,血池地狱是十八狱之一!”   齐宁先前还在想此人为何唤做血池判官,这时候明白,那血池地狱正是十八层地狱之一,按此推算,正如轩辕破所言,地藏手下共有十八位判官,只是不知道当年潜伏在齐家老宅的赵渊又是代表哪一狱?   轩辕破戴上面具,乍一看去,倒与那判官十分酷似。   齐宁寻思在这雨夜之中,即使有些区别,也不易被人发现,他心知若是在这里耽搁太久,只怕也会让人怀疑,当下提起那判官的尸首,丢进囚室内,这才与轩辕破二人走入通道。   他既有心前去虎穴见到陆商鹤,自然是不能将向百影带在一起,知道小蝶和向百影此时留在这边反倒是最为安全,当下与轩辕破到了洞口,见到鬼差押着阴无极正在等候,齐宁上前去,淡淡道:“走吧!”   那几名鬼差看到“判官”跟在齐宁身后,也不犹豫,都是戴上斗笠,出了洞口,却是任由阴无极被暴雨所淋。   齐宁出了洞口,那守卫立时将雨伞送过来,齐宁淡淡道:“关上铁栏门,没我吩咐,谁也不得入内。”打着雨伞跟了上去,轩辕破也是拿过洞口的一顶斗笠戴上,跟随在齐宁身后。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照亮四夜,也就在那一瞬间,可以清晰看到山上的树木在狂风之中,如同无数妖魔鬼怪,东摇西晃,疯癫一般,随即又是一声惊雷乍起,就如同那道闪电已经劈开了苍穹。   几名鬼差押着阴无极在前面走下石级,齐宁一手举着雨伞,单手背负身后,面具下的眼眸冰冷异常,而紧随在其身后的轩辕破将斗笠下压,遮挡着上半部脸,那唇边却已经显出寒意十足的冷笑。 第一二八六章 杀父之仇   几名鬼差握着刀,推搡着阴无极向前行,时不时地在阴无极的屁股上踹上一脚,阴无极身体虚弱,虽然鬼差连催带踹,速度却也走不快。   齐宁和轩辕破跟在后面不远。   雨势并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在山中的道路东拐西怪,竟是走了大半个时辰,却走到一处狭窄的山谷之中,因为两边山壁高耸,倒是挡住了暴雨,前行两三里地,走出了山谷,前面豁然开朗,前方却是灯火辉煌,与一路上的泥泞昏暗大是不同。   出了山谷,道路便是用青石板铺就,两边更是栽种着花卉,往前走出不过一里来路,一座假山横在前面,青石板道路便被这假山一分为二,两边路上各有一名麻衣鬼差戴着斗笠腰挎大刀挡住了去路。   “奉鬼主之命,提审奸邪。”最前面一名鬼差看到“血池判官”落在后面,当下便对守卫鬼差道。   那鬼差看了阴无极一眼,便即让开了道路,一行人继续前行,等齐宁走上前,守卫的鬼差立时弯下腰,显得异常恭敬。   转过那假山,前方的景象便和此前完全不同,似乎是到了一处精致的花园之中,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的极具匠心,前方是一座八角亭,穿过八角亭,前面便出现一座十分精致的宅院,古香古色,门头挂着白色灯笼,在风雨中摇晃。   门前依然是守着两名麻衣鬼差,禀明过后,众人顺利通过,便见到一处院落中,这院子上方竟然是极具匠心用木料盖了天顶,天顶是以青藤古蔓封住,身在院内,竟是淋不着雨。   齐宁看在眼中,知道这一处宅子定是花费不少。   院内四角,都有挎刀的鬼差,清一色戴着鬼面具,看上去异常阴森。   似乎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便见从灯火通明的大堂缓步走出来一人,那人一身黑色锦衣,脸上也是戴着面具,背负双手,齐宁只看那人行走的姿态,一眼便认出正是陆商鹤。   陆商鹤背着双手走到院内,瞥见齐宁,微微颔首,齐宁也是不动声色,向陆商鹤点了点头。   几名鬼差分散退开,将阴无极留在当中,陆商鹤背着双手绕着阴无极走了一圈,到得阴无极身后,猛地抬起一脚,踹在阴无极膝弯,阴无极猝不及备,一条腿顿时跪下去,便要站起身,边上早有两名鬼差冲上来将阴无极按着跪在地上。   阴无极冷笑道:“陆商鹤,你究竟想怎样?”   “阴无极,陆某是个讲道理的人。”陆商鹤笑道:“陆某从来是以德服人,你在山上,陆某隔三差五就让人给你送去活物,听说你吃的有滋有味,这苗家蛮夷,果然是尚未开化.....!”   “陆商鹤,我当日就该击杀了你这狗贼。”阴无极厉声道:“小人得志!”   陆商鹤哈哈笑道:“我给了你几次机会,和你好言好语,你错过了机会,这以后求我也是没有用。今日找你过来,我不再和你商量黑莲残党的事情,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日在朝雾岭,你出手伤我,我心怀宽广,并没有找你报复,可是你既然顽固不化,咱们就该好好算算账。”   “要杀要剐,你尽管过来。”阴无极冷笑道:“我阴无极害怕你这等宵小不成?”   “你也别在这里大呼小叫,说的倒像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一般。”陆商鹤一挥手,早有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陆商鹤在那椅子上坐下,又抬手示意给齐宁这边搬一把椅子,齐宁却是微微摇头,陆商鹤只以为齐宁便是持宝童子,持宝童子素来沉默寡言,虽然和陆商鹤交集不少,但两人说话却并不算多,陆商鹤知道持宝童子性格古怪,也不多管,盯着阴无极道:“明知道自己的老婆被人所占,却多年不敢言语一句,任由头上绿油油一片,你这耐心,还真是不差。”   这是阴无极内心致命之伤,被陆商鹤言语一刺激,便即挣扎想要站起,但他内力全消,那几名鬼差将他按住,他却是难以起身。   “若是你最后拼着一死,和那位大宗师殊死一战,我倒还佩服你几分,你倒是厚颜无耻,明知自己打不过他,竟然利用一个小姑娘。”陆商鹤叹道:“蛊惑女儿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你这心肠之毒,天下罕见。”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若论卑鄙无耻,这天下间恐怕没有几个人比得过你陆商鹤。   他与陆商鹤也不过十来步之遥,要取陆商鹤性命实在不难,只不过情势在他控制之下,他倒想看看陆商鹤今晚到底想搞什么鬼。   阴无极却是闭上眼睛,不再多说一句。   陆商鹤诡异一笑,大声道:“阿瑙姑娘,你杀父仇人就在眼前,还不过来瞧一瞧?”   齐宁心下一凛,微抬头,瞧见从那大厅之内,几道身影缓步走过来,当先一人娇小玲珑,齐宁只看一眼便知道正是阿瑙,让齐宁吃惊的是,阿瑙此刻身着麻衣,面上竟然也带着一张面具,打扮衣着竟是与小蝶一般无二。   他瞬间就想到,当日地藏将在场一干人全都囚禁起来,阿瑙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他在两处囚禁之所都没有见到阿瑙,心里还在疑惑,这时候终是明白,阿瑙竟似乎已经投靠了地藏。   阿瑙年纪幼小,再加上她性情本就有些自私自利,在陆商鹤这伙人的威逼利诱下,投身地藏变成鬼差,那也并非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阿瑙身后,却是跟着两名麻衣鬼差,看她们的身段,却是女子。   想来阿瑙虽然投靠了地藏,但陆商鹤对她却并不放心,依然派人看守。   阿瑙走到陆商鹤身旁,距离几步之遥,陆商鹤嘿嘿一笑,瞅着阿瑙道:“阿瑙,你的父亲是一位大宗师,本来那位大宗师是黑莲教主,他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手握权势,如果他还活着,这天下间又有谁敢动你一根毫毛?有大宗师的庇护,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连皇帝小儿也不敢对你怎样,你说是不是?”   阿瑙显然对陆商鹤十分畏惧,低着头,轻嗯一声。   陆商鹤叹道:“本来你可以过着比公主还要逍遥的日子,可惜一切都被此人所毁。”缓缓站起身,单手负于身后,一只手指着阴无极道:“他不但毁了你赛过神仙一般的日子,而且还诱骗你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你年纪小,不懂人心险恶,被他所利用,害死你父亲其实怪不得你,都是此人所为,他便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告诉我,杀父之仇大不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阿瑙声音怨毒。   “说得好。”陆商鹤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身为人子,若是连自己的杀父之仇都报不了,实在是连一条狗也不如。”   阿瑙恨声道:“我要杀了他,为......为我爹和我娘报仇!”   陆商鹤笑道:“为父母报仇,天经地义。今日我给你这个机会,此人武功被废,现在连一条狗也比不上,你想怎样杀,就可以怎样杀。”走过去,伸手竟是摘下了阿瑙的面具,露出阿瑙那张漂亮白皙的脸蛋儿,只是那一双眼眸之中,却充满了怨恨。   陆商鹤柔声道:“你想投靠地藏,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却并非谁都有资格得到地藏菩萨的庇护。”一只手竟是轻抚阿瑙白皙的脸庞:“今日你亲手杀了此人,便算是投靠地藏的投名状,日后必将得到地藏的庇护,只要有我们保护,天底下也没有任何人能上你一根毫毛。”   阿瑙咬牙道:“我......我要杀了他!”   陆商鹤收回手,点头道:“好孩子!”沉声道:“来人,拿刀来!”   边上立刻有人上前,奉上了一把锋利的大刀,陆商鹤接过刀,比划了两下,才道:“好孩子,一刀砍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了他,你是九溪毒王的弟子,精通毒术,为何不用厉害的毒药折磨他?杀父之仇,不能一下子就报了,这杀人有杀人的讲究,你要让仇人痛苦,就该让他生不如死,你说是不是?”   阿瑙道:“我.....我要将他一刀一刀地割成肉泥,让他既痛苦不堪,却又一时死不了。”看着陆商鹤道:“这刀太大,割起肉来不便,你.....你能不能给我一把锋利的匕首?”   “哦?”陆商鹤笑道:“好想法,一刀一刀割去他身上肉,让他一时死不了,哈哈哈,阿瑙,你果然是聪明伶俐。”吩咐道:“拿匕首来!”   立时又有人送来一把匕首,陆商鹤将匕首递给阿瑙,含笑道:“莫让我失望。”   阿瑙接过匕首,转头看向阴无极,却见到阴无极双目紧闭。   齐宁皱起眉头 ,心想这陆商鹤果然歹毒,竟然要利用阿瑙杀死阴无极,他知道阿瑙被阴无极利用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定然是对阴无极恨之入骨,此时当中要凌迟阴无极,也算是为父报仇,可是一想到这如花般的小姑娘竟然要下如此狠手,心下却是发寒。 第一二八七章 真伪难辨   阿瑙双眸带着怨恨之色,盯着阴无极冷声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该不该死?”   阴无极闭着眼睛,长叹一声,道:“死在你手中,倒也算是个归宿。我骗你杀了他,你现在要杀我,天经地义,我也不会怨你,尽管动手就是。”   阿瑙冷声道:“你这种无耻小人,就该死无葬身之地。”话声刚落,却陡然一扭身,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的匕首向边上的陆商鹤直刺过去。   这一下变故极其突然,陆商鹤离她极近,那匕首说到就到,四周鬼差见得阿瑙竟然突然刺向陆商鹤,都是惊呼出声,便是齐宁也大吃一惊。   锋刃眼见得便要刺中陆商鹤,却见得陆商鹤身影一闪,已经掠到阿瑙侧边,随即一掌拍出,正打在阿瑙的肩头,阿瑙惨叫一声,整个人已经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手中的匕首却也脱手而非,几名鬼差已经抢上前去,不等阿瑙起身,几把大刀已经架在了阿瑙的脖子上。   阴无极却是失声道:“阿瑙......!”   陆商鹤整了一下衣衫,叹道:“你们这帮蛮夷,顽固不化,实在是让我大失所望。”走到阿瑙边上,蹲了下去,道:“我给你机会,你却不知道珍惜,竟敢动手行刺我,你说你该不该死?”   阿瑙被刀架在脖子上,无法起身,却是恨声道:“你是个无耻恶徒,想让我帮你杀人,你休想。”   阿瑙刺杀陆商鹤,着实让齐宁感到意外,万想不到这姑娘竟然在这危难时候,并没有苟且偷生,反倒是出人意料地行刺陆商鹤,本来对她的厌恶之心顿时消减几分。   “你不杀他,死的就是你自己。”陆商鹤叹道:“你是个美人胚子,再过两年,定是花容月貌,会让所有的男人神魂颠倒,可惜.....可惜.....!”   阿瑙冷笑道:“教主虽然是我爹,可是.....可是他却杀了我师父,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就算杀了教主,也是为师父报仇。”瞥了阴无极一眼,道:“这个人虽然骗了我,可是....这许多年他待我很好,他骗我杀人,就当是我回报了他这些年待我的好,我和他.....再不想欠....!”   阴无极却是长叹一声,道:“陆商鹤,你放过了她,想要我做什么,我答允你就是。”   “不要答应他。”阿瑙叫道:“师傅和我说,我们苗人从来都被人当成工具利用,生死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他说咱们苗人要自己争气.....!”尚未说完,陆商鹤已经抬脚踩住了阿瑙的嘴巴,阿瑙口中发出呜呜之声,却说不出话来。   阴无极厉声吼道:“放开她!”   陆商鹤回过头,冷笑一声,道:“你放心,老子现在还不会杀她。这小妮子虽然年幼,但该长好的也都长得差不多,就这么杀了,岂不可惜?死前老子教她如何做女人。”   “你若碰她一根毫毛,我.....!”阴无极怒不可遏,但此时却又无能为力,声音充满绝望。   陆商鹤又是一声冷笑,快步向阴无极走过来,他腰间佩剑,距离阴无极三步之遥,长剑已经出鞘,剑光闪动,齐宁心叫不妙,厉声道:“住手!”   齐宁虽然叫出声,但陆商鹤剑法了得,这一出剑,竟是已经划断了阴无极的一只脚脉,听得声音,停了下来,看向齐宁,显是有些诧异。   齐宁缓步走过去,也不说话,陆商鹤眸中生疑,等到齐宁距离三步之遥,陆商鹤忽然意识到什么,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他话声未落,齐宁已经如同鬼魅般直扑过来,陆商鹤大吃一惊,喝道:“作甚?”感觉劲风迎面袭来,想也不想,手中长剑向齐宁直刺过来。   四周鬼差都是大惊失色,谁也不明白为何童子会突然对鬼主下手?   轩辕破抬手握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并不轻举妄动。   陆商鹤一剑刺向齐宁,却被齐宁轻而易举地闪躲开去。   这陆商鹤的剑法与无名剑法相通,齐宁早先的剑法和他确实是一个路子,实际上那套无名剑法在齐宁心中却是滚瓜烂熟,早先齐宁修习无名剑法,着重于剑法那玄妙变幻的招式,无名剑法招式之所以利害,便是出剑的招式让人意料不到,剑招之间的变化诡异莫测 ,让人防不胜防。   对于这套剑法的路数,外人不明所以,但齐宁却已经是烂熟于胸。   只是在冰潭与陆商鹤斗剑之时,齐宁却剑意突破,领悟了这套剑法更深的玄妙,那便是其中的剑意,这套剑法变幻离奇,归根到底,就是不为招式所束缚,在对方出剑之时,无名剑法是以剑破剑,但凡破了对方的剑招,便会立刻发起攻势,随心所欲,浑然天成。   陆商鹤虽然对这套剑法练的也异常纯熟,却兀自没有突破剑招的束缚。   他的一招一式,却全都在齐宁的预料之中。   齐宁在修炼无名剑法之前,并无学过其他剑术,在这剑术之上十分单纯,也恰恰如此,反倒是只会琢磨这套剑法的意境,而陆商鹤成名已久,修炼的剑术多如牛毛,也正因为剑招太多,反倒是深陷其中,无法跳脱。   此刻陆商鹤连连出剑,但每一件都在齐宁的预测之内,那逍遥行无声无息之中便即走起,要躲闪陆商鹤的剑招实在是轻而易举。   在场所有人都是呆住,那些鬼差固然惊骇于童子为何会突然对鬼主出手,而阴无极也是不明白地藏手下的人为何会自相残杀。   陆商鹤连出七八剑,都被齐宁闪过,他瞳孔收缩,而且这时候已经看出对手的步伐诡异莫测,瞬间明白过来,厉声道:“他是假的!”   持宝童子的武功身手,陆商鹤心中自是十分清楚,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连出数剑都被对方躲过,心知若是持宝童子绝无这般本事,而且那诡异的步伐也绝非持宝童子所有,心中既是这般想,就更是瞧出对手的身形虽然与持宝童子相若,却又大是不同,立时便明白眼前这持宝童子是有人假冒。   众鬼差闻言,早有数人拔刀出鞘,又有人冲到门前叫喊援兵,只是一瞬间,从外面冲进来十余人,这些鬼差与小蝶等人不同,一个个都是虎背熊腰,一看都是练家子,自是地藏手底下的能战之卒,其中甚至有两三名身着黑衣的判官也在其中。   轩辕破却依然没有轻举妄动,他经过的凶险不在少数,从来都是沉得住气,不到出手时候,绝不轻易出手,而且他内力尽失,真要打斗起来,也只能依靠自己的经验与敌相杀。   四周片刻间聚集了二三十号人,团团围住。   陆商鹤又是一剑刺出,齐宁一个闪身,手臂探出,手掌呈掌刀,重重切在陆商鹤的手腕上,陆商鹤只觉得手臂一麻,手中长剑便要脱手,他知晓长剑一旦脱手,后果不堪设想,想要竭力握住,齐宁手掌一翻,却已经是轻松地将那把长剑夺了过去,陆商鹤心下骇然,双足一蹬,向后跃出,厉声道:“拿下他,他是假冒的。”   四周自然有陆商鹤的心腹,陆商鹤一声令下,早有五六人呼喝着冲上前去。   齐宁却已经厉声道:“陆商鹤叛逆,菩萨令我诛杀,合谋者杀无赦。”瞥见左边有一人挥刀砍过来,齐宁不躲不避,长剑斜刺,那人大刀还没有砍下来,长剑已经刺穿他喉咙。   陆商鹤能够发现这持宝童子是有人假冒,但四周其他人却都不敢确定。   鬼主固然深得地藏器重,但地藏六使同样是地藏王菩萨的心腹,而且比之鬼主,持宝童子在这野鬼岭的时间更多,对手底下这群人的威慑更强,此时鬼主和童子各执一词,众鬼差也无法确定到底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除了少数陆商鹤的心腹,其他人却都是犹疑不定,并不敢上前。   此时齐宁一剑刺出,便刺杀一人,众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一剑杀死一人,身后又有人袭到,齐宁身形侧闪,那人便即砍了个空,齐宁回手又是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了那人的咽喉,他出剑也是诡奇的紧,但比之陆商鹤拘泥于剑招,出手更显得潇洒飘逸。   陆商鹤晓得对手了得,转身要走,齐宁却哪里能饶得了他,足下一蹬,身形跃起,宛若老鹰般扑下,两名鬼差见势不妙,左右齐齐冲上来,齐宁自然不会客气,剑光闪过,鲜血喷溅,两人瞬间都被割断了喉咙。   齐宁心知这帮人装神弄鬼,跟着地藏为非作歹,这些年来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出手便即毫不留情。   陆商鹤感觉身后劲风呼呼,心知难逃,回身双掌拍出,却被齐宁轻松闪过,那陆商鹤手中有剑齐宁都是不惧,此刻他赤手空拳,齐宁只当他是逃命的耗子,冷笑一声,绕到陆商鹤边上,长剑匹练,已经搭在了陆商鹤的喉头,冷声道:“动一下,立时割断你喉咙!” 第一二八八章 所向披靡(修)   陆商鹤被齐宁所制,自然不敢动弹,却还是道:“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假冒童子,当真想逃出去吗?你若真的动了我一根毫毛,我保证你尸骨无存。”他话声刚落,却感觉喉咙一凉,齐宁却已经在他脖子上拉开一道血口,虽然并没有割断喉咙,却也是鲜血溢出,陆商鹤身体一软,失声道:“莫动手!”   “威震江湖的陆庄主,临死之际,原来也是胆小如鼠。”齐宁冷笑一声,却也知道这家伙已经猜出自己是谁。   他和陆商鹤几次交手,陆商鹤对与自己的身法显然颇为了解,再加上自己的声音此时也没有太作掩饰,陆商鹤能够听出来也是理所当然。   便在此时,却听得几声闷响,齐宁皱起眉头,寻声瞧过去,却见到制住阿瑙的那几名鬼差竟然都是倒在地上,齐宁一怔,只见到那几名鬼差倒地之后,身体抽搐,片刻便即不再动弹。   阿瑙就地一滚,抓住了一把大刀在手,叫道:“谁敢上来我毒死谁!”   齐宁这时候便即明白,那几名鬼差却是被阿瑙毒死。   他差点忘记,阿瑙师承秋千易,秋千易号称毒王,下毒的功夫独步天下,阿瑙虽然远不及秋千易在毒术上的造诣,但是悄无声息对人下毒,那也绝非难事。   虽说阿瑙被抓之时,定然已经被搜身,但诚如黎西公所言,像这类人物,要在身上藏毒不被人发现,那也是十分轻松的事情,既然能够做到悄无声息下毒,当然也可以将毒藏得无影无踪。   “童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人群之中,一名黑衣判官走上前来,面具下的眼眸异常犀利:“你说鬼主叛逆,是何道理?”   齐宁淡淡道:“地藏菩萨吩咐我向他问罪,他如何叛逆,他自己心中自然清楚、”   判官道:“你说的不清不楚,让我们如何信服?”他上前两步,声音不失恭敬:“菩萨不在山上,若鬼主当真有叛逆之行,不如先将他囚禁起来,等到菩萨回来再做发落。”   “如何处置,难道由你说了算?”齐宁淡淡道:“我现在便带他去见菩萨。”向轩辕破使了个眼色,轩辕破立时向齐宁靠近过来,抬刀搭在了陆商鹤的脖子上。   那判官打量轩辕破两眼,猛地后退两步,沉声道:“这不是血池,他....他们是假冒的!”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轩辕破一惊,心想此人如何看出自己是假冒?但寻思此人既然也是判官,平日很可能与血池判官交集甚多,自己虽然扮作了血池判官,但身形毕竟不同,此人瞧出破绽,倒也并不稀奇。   陆商鹤虽然被制,但自持身处自家老巢,依然硬着脖子道:“你们若是束手就擒,还有一线生机,否则.....!”   “陆庄主,本来我是想以和为贵。”齐宁叹道:“若你老实和我下山,还能保住不少人的性命,只可惜.....!”摇了摇头,竟是抬手摘下了面具,四周鬼差俱都惊呼出声,纷纷道:“果然是假货!”   “莫让他逃了!”   本来还在犹疑的鬼差再不犹豫,握刀前逼。   阿瑙见得齐宁脸庞,也是吃了一惊,一时呆住,齐宁瞥了她一眼,沉声道:“还不扶他起来!”   阿瑙顿时回过神,她本以为必死无疑,此时见到齐宁,就如同看到救命稻草,欣喜万分,知道齐宁意思,奔向阴无极,阴无极边上两名鬼差立时喝道:“莫要过来!”   那人话声刚落,便感觉劲风袭来,斜眼瞧过去,剑光匹练,齐宁已经如同鬼魅般闪身过来,鬼差大吃一惊,一人挥刀迎向齐宁,另一人却已经挥刀照着阴无极的脖子砍了下去。   只是齐宁的速度委实超出他们的想象,身体与那鬼差错过,剑光之中,已经割断那人喉咙,没等另一人大刀砍下,长剑如同毒蛇般刺出,直没入那人咽喉。   他连杀两人,动作却是一气呵成,比之杀两只鸡还要容易。   两名鬼差顿时倒地,阴无极抬头看了齐宁一眼,只是微点点头,阿瑙见得齐宁解决两名鬼差,冲了过来,看了阴无极一眼,犹豫了一下,终是伸手扶起阴无极,阴无极虽然一只脚筋被割断,但另一条腿却还能撑住身体,被阿瑙扶住,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手握长剑,扫了四周鬼差一眼,这才道:“走!”   阿瑙扶着阴无极,轩辕破挟持着陆商鹤,都是跟在齐宁身边,刚走出几步,却见先前那判官横在前面拦住,厉声道:“菩萨有令,但有奸细潜入山上,不屑一切代价诛杀,一个不留!”   齐宁也不扭头,只是抬起手臂,剑锋指着陆商鹤的咽喉,笑道:“莫非你们不在意你们鬼主的性命?”   那判官摇头道:“菩萨法令,谁也不得违抗,便是鬼主在你手中,你也休想下山。”   齐宁故意将剑锋挺了挺,陆商鹤手足冰冷,沉声喝道:“阿鼻,你.....你们都退下,若是.....若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绝饶不了你。”他一时却忘记,若真的死在齐宁剑下,又如何找那判官算账。   阿鼻判官冷声道:“我等效忠菩萨,唯菩萨法令是从。”   齐宁顿感意外,他本以为陆商鹤在手,这些鬼差投鼠忌器,定然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想这些人并无顾忌。   由此却也可知,地藏驭下极严。   这些人并不在意陆商鹤的死活,却也透露出一个极为重要的信息,那便是陆商鹤在地藏的眼里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重要,至少在这些鬼差眼中,陆商鹤并非地藏不可或缺之人。   陆商鹤脸色难看,齐宁叹道:“陆庄主,看来在地藏的眼里,你真的没有自己想的那般重要。”取了寒刃,回手递给阿瑙,阿瑙一怔,但瞬间明白,这帮鬼差既然不在意陆商鹤的生死,那么要想从这里走出去,接下来必然是要杀开一条血路,齐宁递给自己兵器,无非是要用来厮杀护身而已,接了过来,轻声道:“谢.....谢谢你!”   齐宁再不言语,径自向前走过去,众鬼差团团围住,但见识过齐宁方才的剑术,却也不敢立时冲上去。   阿鼻判官手握快刀,齐宁往前走,他也是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眼见得齐宁步步紧逼,阿鼻判官知道自己每退一步,众人的士气便削弱一分,低喝一声,再不犹豫,挥刀向齐宁冲了过去。   他这一动手,四周的鬼差也都不犹豫,齐声呼喝,从四面冲上前来,各般兵器直往齐宁等人招呼过来。   齐宁双目一寒,轻喝一声,欺身上前,长剑刺出,直取阿鼻判官,阿鼻判官明明看到这一剑轻描淡写,但这般直刺过来,竟是想不出破解之道,急忙后退,齐宁却一个滑步,已经掠到左边,剑光过处,两名冲在最前面的鬼差立时中剑倒地,齐宁刺死两人,身形依然如魅,掠到了后方,又是连续出剑,他每一剑刺出,必然刺杀一人,只是转眼间,齐宁绕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前面,但这一圈却已经取了五人性命。   他逍遥步配上无名剑法,当真是无往不利,这帮鬼差又如何能招架得住。   轩辕破见得此景,禁不住叫道:“好剑法!”实在是打心里钦佩。   齐宁哈哈一笑,剑锋前指,继续前行,众鬼差眼见得眨眼间数人被杀到底,甚至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楚齐宁究竟是如何出剑,心中骇然,虽然依旧团团围住,却不敢再轻易上前。   那阿鼻判官握刀的手微微抖动,显然也是对齐宁的剑术从心里感到恐惧。   齐宁闲庭信步,走出大门,外面却又聚集了数十号人,显然都是闻讯赶来的救兵。   这帮救兵没有看到齐宁出剑,自然不知天高地厚,三名刀手迎面冲过来,三刀齐出,倒也都是刚猛异常,一看就知道都是在刀法上有些造诣。   齐宁知道地藏招兵买马积蓄实力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这些年来暗中招揽江湖上的奇人异士,这其中良莠不齐,但毕竟也有些身手不弱的好手,他虽然看似淡定,但却并不小瞧这些鬼差。   那三刀看似是一起砍过来,但在齐宁眼中,却依然是有先有后,不闪反迎,长剑自下向上挑起,随即又是横划,最后一个斜拉,便听得“哎哟”之声连连响起,一眨眼间,挑断一名鬼差的手腕经脉,划断一名刀客的脖子,最后一个斜拉,却是将一名刀客握刀的手腕生生切断。   四周鬼差顿时骇然。   齐宁解决三人,却并未停下,如同猎豹般冲上前去,剑光闪动,惨叫连连,众鬼差只见到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在人群之中穿梭往来,有的根本做不出反应,有些反应迅速的出手招呼,可是瞬间就没了目标,倒是连续有人中剑倒地。   阿鼻判官见状,目光落在轩辕破等人身上,沉声喝道:“杀死他们,一个不留。”率先挥刀向轩辕破砍过来,那是瞧见齐宁冲到人群,与这边拉开距离,想着趁机对轩辕破等人下手,却完全不顾陆商鹤的脖子就在轩辕破的刀下。 第一二八九章 化雨为箭   阿鼻判官出刀迅捷,轩辕破大刀架在陆商鹤脖子上,知道若是挥刀去迎,陆商鹤很可能趁机脱身,但他经验十足,一只手始终扯在陆商鹤的后领,见到阿鼻判官砍过来,一个转身,却已经将陆商鹤当作盾牌挡在前面,他虽然内力全无,但毕竟自幼苦练,力道也是不弱,动作也是极快,阿鼻判官见得陆商鹤就在眼前,却也是吃了一惊,他虽然不在意陆商鹤的生死,可是若由他亲手杀了陆商鹤,那却也是不敢,大刀顿了一顿,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低吼,斜眼瞧过去,见到剑光匹练,已经向自己直刺过来。   判官想不到齐宁回援的速度竟然是这般快,立刻往后躲闪,齐宁却是不依不饶,如影随形,剑锋追了过来。   齐宁知道这阿鼻判官也是十八狱判官之一,甚至猜到此人在地藏组织中的位置也不算低,至少比血池判官的地位要高,否则也不敢擅作主张,不在乎陆商鹤的生死。   陆商鹤被擒,这阿鼻判官便是众鬼差的首脑,此人不除,便是麻烦。   阿鼻判官被齐宁盯上,顿时只能连连躲闪,晓得不能与齐宁硬接,边上众鬼差见到齐宁追拿阿鼻旁观,便有数人齐声呼喝,纷纷冲上前来。   齐宁悟出无名剑法的剑意之后,出剑已经是随心所欲,这帮鬼差又能如何抵挡得住,剑光之中,又是数人倒地,阿鼻判官骇然之际,便瞥见身旁影子一晃,随即喉头一凉,已经被齐宁手中长剑剑锋抵住了咽喉。   “我说过,你们真的要拦阻,会死很多人。”齐宁唇边泛起冷笑:“男子汉大丈夫,说杀人就杀人。”再不犹豫,长剑往前一推,顿时刺穿了阿鼻判官的喉咙。   齐宁迅疾拔出剑,扫了一圈,淡淡道:“谁若想死,尽管上来。”他虽然知道追随地藏的这伙人都非善类,但与这帮人厮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实在是无趣的紧,而且眼下最紧要的是带着众人先行离开野鬼岭。   他虽然应付这帮人所向披靡,可是心知若是遭遇地藏,那便不是敌手,地藏虽然下山多时,可是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若在这山上耽搁,地藏突然反悔,到时候一个也走不了。   众鬼差眼见到齐宁的剑术出神入化,冲上去与送死并没有什么没差别,而且阿鼻被杀,都是心惊胆战,却也没有人再敢自寻死路。   齐宁也不犹豫,使了个眼色,领着轩辕破几人迅速离开,那帮鬼差虽然不敢冲上去送死,却也并不眼睁睁地看着齐宁离开,直走到那道山谷入口处,一群人依然是紧紧跟在后面。阴魂不散。   齐宁皱起眉头,向轩辕破道:“你们先进谷。”   轩辕破见到齐宁眸中杀意凛然,亦知道以齐宁的身手,对方就算人多势众,却也威胁不了齐宁,向齐宁道:“一切小心。”挟持着轩辕破领着阿瑙和阴无极进了山谷。   众鬼差见到齐宁停在山谷入口,一时间也不敢上来,色厉内荏地叫喝着,齐宁冷笑一声,抬头望向夜空,漆黑的夜空被大雨所遮挡,大雨虽然比之先前小了一些,却依然是雨势极骤。   他独身站在入口,却是缓缓抬起手臂,众鬼差一时也不知道齐宁究竟意欲何为,人头攒动,却始终不敢靠近上前。   片刻之间,却听到风声呼呼,有人惊讶道:“你们瞧,那....那是什么?”   其实不用此人提醒,已经有不少人瞧见,半空中降下来的雨水,此时却是极其诡异地变幻着,让众鬼差吃惊的是,那些如同细线一般的大雨,不少竟然停在空中,静止了下来。   此等匪夷所思的景象,让鬼差惊讶万分。   那些停顿下来的雨线,就在齐宁上空,有些人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不自禁向后缓退,猛听得齐宁厉声道:“杀无赦!”也就在这暴喝声中,却见到停在半空中的雨线却如同利箭一般,竟是直向鬼差人群暴射过去。   那些雨线,竟然在瞬间变成了箭矢一般。   有些人目瞪口呆,甚至来不及闪躲,就已经被雨箭贯穿身体,这些雨箭似乎比真正的箭矢还要犀利,直接穿透人的身体,而且穿透第一人之后,劲道未消,继续向后方射过去,漫天的箭雨连续不觉,只听得人群惨叫之声不绝入耳,那些被射穿身体的鬼差从那些伤口处迸射出血液来,惨叫声中,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凄厉的叫声响成一片。   有些人转身便跑,可是又哪里及得上雨箭的速度,瞬间就被从半空斜射下来的雨箭将身体穿透的如同筛子一样。   此等恐怖的景象,在场众鬼差当真是前所未见,他们根本想不明白,为何从天而降的大雨,会变成杀人的利器。   齐宁全身晃动,虽然是在大雨之中,那头发却依旧飘起,在他身边雄浑的劲气旋转不断,此时齐宁就宛若变成了一架前所未有的箭车,操控着天地之气将雨水化成了夺命之剑,他只瞧见人群中血雾飞溅,那些鬼差一个接一个地到底,只是片刻间,阴魂不散的众鬼差几乎都已经倒在地上,唯独有两三名落在后面反应迅速的鬼差远远逃开,躲到了雨箭无法触及之地,等他们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眼前景象,身体却都是僵住,再不能动弹。   雨箭来的快,等到众鬼差中箭倒地,雨箭终是停歇,齐宁缓缓收手,一切又恢复原状,豆大的雨滴依然是从天而降。   数十名鬼差东倒西歪躺在地上,有些早已经死去,尚未死透的鬼差躺在地上挣扎,发出痛苦而凄厉的呻吟。   齐宁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瞳孔也是收缩。   这帮鬼差尾随不掉,齐宁自是恼火,便想利用天地之气震慑这群人,他调气之时,竟然发现从天而降的大雨竟然也任由自己操控,立时化雨为箭,只是他万没有想到此招一出,威力竟然是如此骇人。   大宗师的存在,果真是怪物一般的恐怖。   他无心再去看那些尸首,转身冲进山谷之内,丢下一片狼藉。   他脚步轻快,只是片刻间,便已经追上轩辕破等人,轩辕破见到齐宁赶上,这才放心,他自然也听到方才从后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却只以为齐宁是冲入人群又杀了一阵,若是真的看到方才的场景,定然也是惊骇不已。   “国公,姓陆的知道下山之路。”轩辕破沉声道。   齐宁瞥了陆商鹤一眼,陆商鹤知道自己的姓名如今完全掌握在齐宁手中,他作恶多端,心知齐宁绝不会轻饶自己,只想着今次能留下一条性命,道:“我带你们下山,只是.....你们要答允我一个条件,下山之后,你们必须放了我。”   齐宁停下脚步,皱眉道:“陆庄主是在和我谈条件?”   陆商鹤见得齐宁脸色寒冷,忙道:“莫误会,只是.....!”   “绝不能放过了他。”阿瑙却是恶狠狠地盯着陆商鹤,握紧手中的寒刃:“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你听到了?”齐宁冷声道:“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能否活命,只看你是否顺我们心意。”向轩辕破道:“此人奸诈多端,先废了他武功。”   齐宁在那宅内制住陆商鹤之后,自然是动过废掉他武功的心思,此人武功未废,找到机会定会发难,始终是个隐患,只是他虽然机缘巧合拥有恐怖的武道修为,却并不知道废去武功的手法,当时众鬼差环伺左右,只能暂时作罢,此时便即想到此人的武功不得不废。   陆商鹤听得废去武功,脸色惨白,失声道:“不可.....!”他苦学武道数十年,这才有了今日的修为,若是将其武功废去,比之杀了他还要难受。   轩辕破却是看向了阿瑙,他虽然知道如何废去内力,但自己内力尽失,却无法做到,那意思是问阿瑙是否懂得手法。   阿瑙道:“带着他是个累赘,不如杀了他。”见齐宁皱眉,心知陆商鹤对齐宁只怕还有用,松开了扶住阴无极的手,阴无极还有一腿无恙,倒也无妨。   陆商鹤见到阿瑙逼近过来,额头冒冷汗,早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威风凛凛,向齐宁哀求道:“莫非我武功,我.....我带你们下山,你....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阿瑙却已经逼上前去,陆商鹤虽然被刀架着脖子,却也顾不得,想要挣脱,轩辕破也知道齐宁留着他必有用处,倒也不敢一刀杀了,陆商鹤一挣脱,刀口只是在他脖子上划了血口,陆商鹤挣脱开来,便要逃开,不妨边上劲风袭来,他还没来得及扭头去看,便感觉肩头一阵巨疼,肩胛骨发出碎裂之声,却是齐宁一掌拍在了他肩头,剧痛钻心,阿瑙却已经趁机上前,连续出手,点中陆商鹤几处穴道,陆商鹤发出惨叫声,阿瑙已经绕到他背后,猛力一击,就听陆商鹤惨叫一声,身子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就此晕了过去。   ----------------------------------------------------------------------------------------------   PS:在此特意感谢【心泪亦静】好兄弟赏了一个盟主,兄弟破费了,这同时也是对沙漠作品的认可,让沙漠明白只要用心去写,总是能够得到读者的肯定。我会继续努力,认真写好每一章,他朝回头,不会因为没有竭尽全力而懊悔。再次感谢支持我的兄弟姐妹们! 第一二九零章 长生不死    陆商鹤醒来之时,四周一片昏黑,他先不管身处何处,立刻运气,发现丹田空空如也,随即便感觉神堂和命门两处穴道如同针扎般刺疼,一时间万念俱灰,知道自己的武功是真的被废了。   他苦修多年,此时武功被废,当真是绝望到极点,此时却有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知道自己已经陷入绝境,终是抬头,左右看了看,顿时心下更是冰凉。   此刻显然是在一处山洞之中,洞口外依然在下着雨,野鬼岭山峦起伏,像这种山洞也是多如牛毛,一时间根本不知道究竟在何处,让他心下发凉的是,目光所过,只见到几双眼睛都是盯着自己看。   洞内昏暗,他内力被废,只依稀看到几双眼睛盯着自己,到底有哪些人,一时也看不清楚。   “陆庄主醒过来了?”齐宁的声音传过来:“你可要多谢轩辕校尉,一路上提着你过来,也亏了他。”   陆商鹤颓然道:“你们到底要怎样?”   “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什么。”齐宁冷声道:“地藏到底是什么人?”   陆商鹤一怔,很快便道:“你.....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她是我妻子,我.....!”不等他说完,齐宁就已经打断道:“阿瑙!”   陆商鹤还没明白过来,便依稀看到一个人影靠近过来,他心知不妙,想要移开,但浑身上下酸软无力,那身影却已经到他边上,蹲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抬手用手中的寒刃刺入了陆商鹤大腿,陆商鹤惨叫一声,就听阿瑙道:“说错一句,就给你一刀,我瞧你能受得住几刀。”   齐宁道:“陆庄主也是懂道理的人,你该知道现在的处境,你我之间没有必要绕弯子,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陆商鹤忍着剧痛,听得齐宁再次问道:“地藏是谁?”   “我.....她是夙影,我.....!”话声刚落,肩头又是一阵刺疼,阿瑙下手干脆得很,一刀刺入了陆商鹤的肩头,陆商鹤又是一声惨叫,这时候当真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   “阿瑙,他要是再不老实,可以刺瞎他眼睛,也可以割掉他一只耳朵。”轩辕破的声音响起:“两只眼睛加两只耳朵,陆庄主可以答错四次。”   陆商鹤心下一沉,感觉阿瑙似乎又要动手,他知道这小妮子手辣的很,急忙叫道:“别....别动手,我.....我说!”   阿瑙冷笑道:“你再说错,我割你耳朵。”   陆商鹤犹豫一下,终于道:“我.....我不知道她是谁.....!”耳朵一紧,被阿瑙捏住,显然是要割耳朵,立刻叫道:“真的,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她....她不是夙影,六年前.....六年前她突然出现,我.....我到如今都不知道她到底从何而来。”   阿瑙问道:“要不要割耳朵?”   “先别急。”齐宁道:“先听陆庄主说明白,他若真的撒谎,再割下来不迟。”   阿瑙答应道:“好。”   便在此时,却听一个声音道:“她不是夙影,那夙影如今在哪里?”这声音从极其昏暗的角落处传过来,陆商鹤听到那声音,身体一震,赫然扭头,颤声道:“逍.....逍遥贤弟!”   角落处突然开口说话的,正是向百影。   齐宁一行人废了陆商鹤武功之后,便即折返囚禁之地接出了向百影和小蝶,那里的鬼差守卫难免命丧黄泉,齐宁知道那囚牢也非久留之地,一行人离开囚牢,在山里找到了这一处山洞咱做歇息。   “你将他害成那样子,还有脸叫他贤弟?”阿瑙抬起手,一巴掌扇在陆商鹤脸上,啪的一声脆响,阿瑙怒道:“你还要不要脸?天底下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   陆商鹤声音发抖,带着哭腔道:“逍遥,以前.....以前都是我的错,我.....我对不住你。都是我一时糊涂,你我....你我当年义结金兰,你待我一片真心,可是....可是我却恩将仇报,我不是人,我......我错了.....!”竟然挣扎向那边跪下,也不顾地上岩石坚硬,冲着向百影连连叩头:“我对你不住,你想要杀我,我绝无二话.....!”   向百影声音淡漠:“夙影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我追随地藏,并非真的要为她做事,这一切都是为了夙影。”陆商鹤哭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害你之心,你对我那样好,我岂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都是为了夙影.....不错,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夙影。”   “为了夙影?”   陆商鹤叹道:“逍遥,当年我一见夙影,心生爱慕,却并不知道....哎,并不知道你也对她也有意。你重情重义,成全了我们,当时我便想着,此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好好待夙影,绝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见向百影不说话,底气竟然壮了一些,继续道:“我们成亲之后,你将封剑山庄交给我,自己.....自己远走他乡,我心中十分不舍,却也知道你是一心要让夙影过上好日子,所以一直以来,我对夙影照顾有加,没有半点怠慢于她,你若....你若不相信,可以打听。”   阿瑙怒道:“谁让你在这里啰里啰嗦,她人在哪里?”   “逍遥,你先听我说。”陆商鹤唯恐阿瑙又要动手,微移动了一下,才继续道:“六年前正是影鹤山庄名动西川之时,我那时已经收了数十名弟子,在西川走动,提到影鹤山庄,大伙儿都给几分面子......!”似乎觉得废话太多,忙道:“那段时日,我....我四处张罗,便疏忽了夙影几分,记得那一次出远门回到山庄,发现夙影一直不说话,心中疑惑,她平日里也不如何说话,但与我单独在一起时,却也.....却也情投意合,自有话说.....!”   齐宁心中着恼,咳嗽一声,阿瑙立刻明白意思,抬起手又抽了陆商鹤一个嘴巴子,陆商鹤心中虽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道:“可是她连续数日不与我说话,而且.....晚上也不与我同房。我心下疑惑,只以为她哪里不舒服,给她请大夫,她也不让瞧,忽然有一日让我将门下弟子遣散,山庄内不要留人。”   齐宁冷声道:“陆庄主,你最好不要添油加醋。”   “不敢不敢。”陆商鹤立刻道:“我若有一字虚言,便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见齐宁不说话,知道是让自己继续说下去,才接着道:“我心中奇怪,问她为何,她也不解释,只是.....只是我对她素来宠爱,她即那般说,必有原因,我.....我虽然并没有真的遣散弟子,却给了他们一个月时间回乡探亲。”顿了一顿,又道:“等他们走后,我又向她询问为何如此,她却问我要不要.....要不要做王侯!”   “你只是一个江湖庄主,有什么资格成王封侯?”轩辕破冷声道。   陆商鹤道:“我也是这般想,所以她那样一说,我便大吃一惊。夙影虽然和我情投.....!”却马上反应过来,知道若是“情投意合”四个字再出口,定然还要吃苦头,忙改口道:“....和我无话不说,但却从不过问江湖之事,她.....她突然这般说,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而且....而且我要碰她一下,她也不让我靠近。”话声刚落,阿瑙又是一个嘴巴子,骂道:“你这无耻小人,还想着碰她。”   “我没有碰她,她.....从那时候开始,我便连她的手也没能碰一下。”陆商鹤道:“她还说不但可以助我成为王侯,还可以.....可以让我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轩辕破冷笑道:“一派胡言,难道她是神仙?”   齐宁却是心下一凛,脑中却浮现出剑神北宫连城等大宗师的样貌。   五大宗师,齐宁已经得睹四大宗师的样容,当初他在东齐见到北宫和岛主,便大感诧异,那两人的外貌都只是中年,和他们的实际年纪完全不符,个中蹊跷,实难揣测,此后到得大雪山,见到逐日法王和教主,这两人样貌看上去也都不过四十岁上下左右,可是大宗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成名,也便是说,自己目前所见到的几位大宗师在样貌上有一个极其诡异的共通处,便都是驻颜有术,比之实际年纪看上去要年轻许多,似乎在中年时间便都已经停止了衰老。   此刻陆商鹤说到“长生不死”,其他人听起来固然荒谬可笑,可齐宁却立时觉得这大有玄机。   地藏声称可以让陆商鹤长生不死,定然不是信口开河空穴来风,很可能地藏当真有长生不死的法门。   北宫连城实际年龄将近七旬,但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地藏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年纪,难道那美妇人的实际年龄也远不止三十多岁,甚至是个老太婆? 第一二九一章 无间术   外面风雨未息,山洞之内颇为湿冷,陆商鹤被阿瑙连刺两刀,伤口处兀自向外流血,十分疼痛,但这时候陆商鹤在极度恐惧之下,又那里能够管得了伤口,为了求得一条活命,甚至都已经忘记伤口的痛楚,忙道:“她....她不是神仙,却也....却也不是普通人,这人心狠手辣,变幻多端.....!”   “且慢!”齐宁皱眉道:“你说的变化多端,又是什么意思?”   陆商鹤道:“这也是我后来才知晓,她....他手底下的六使之中,有一名焰摩使者,那焰摩使者手腕极是厉害,能够将一个人改头换面.....!”   “你说的是易容术?”轩辕破沉声问道。   陆商鹤摇头道:“不是不是,那....那绝对不是易容术。易容术无非是借助药物或者皮具让一个人掩饰本来面貌,可是.....焰摩使者却真的能让一个人完全变化,经过他手,肌肤脸廓全都可以改变,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而且没有任何破绽。”   “无间术!”陆商鹤话声刚落,就听得边上一人冷声道,说话的却是一直没有吭声的阴无极。   齐宁一愣,扭头看过去,问道:“无间术又是什么?”   “那时改容换面的极高明手段。”阴无极道:“我曾听闻有此异术,比之易容术还要高明,可是却从不曾听说江湖上有人擅长此术。”   轩辕破道:“当真是无间术?这世间竟果真有如此手段。”   “你也听说过?”齐宁问道。   轩辕破解释道:“神侯府的书库之中,有一本书里提及过这门异术,那本书时何人所写,已经不可靠。其中记载的却并非是中原江湖的轶事,譬如西域、南疆甚至是漠北的诸多武学轶事记载其中,而且都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里面的事情,已经无从可考,我们都是将之当作传闻来看。”   “你是说那本书里记载过无间术?”   轩辕破微点头道:“这无间术十分离奇,书里记载说,创造此术的是一名杏林高手,此人不但精通中原医术,而且还擅长西域甚至南疆的一些奇怪医术,有人说此人来自西域,亦有人说他本就是苗疆之人,更有传闻说他本是漠北一位部落首领身边的术士,获罪逃离,远去西域,此后又去了南疆,而且辗转到了中原。”顿了一顿,才道:“到底是何出身,已经无证可考,但亲创的无间术,确实是独步天下。”   阿瑙忍不住问道:“既然无间术比易容术还要高明,为何没有传承下来?”   “无间术之所以为人所知,便是那人当年找上了易容魁首梁家!”轩辕破出身神侯府,对于江湖轶事当真是信手拈来:“当今世间易容术的高手,都是出自北梁南钟两大家族,而这两大家族却是同出一脉,实际上南钟一族属于北梁一族的分支,北梁一族独门绝技传承久远,当年那人便是找上了梁家斗技,书中说的很简单,只说梁家见识过无间术后,甘拜下风,但我只知道无间术比之易容术还要高明,究竟高明在何处,书中并无说明。”   陆商鹤忙道:“无间术确实比易容术高明,便如我方才所说,易容术只是掩饰形貌,可是.....无间术却能真正地改变容貌。”   齐宁此刻却是一言不发,却已经想起埋在心中的那件蹊跷事情。   当初卓仙儿离奇失踪,下落不明,可是在皇宫内苑,齐宁却见到了那个身形动作与卓仙儿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却似乎已经忘记了两人在一起的过往,最让齐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身形气质几乎就是卓仙儿的那个人,容貌却和卓仙儿完全不同,完全是两张面孔,而且他也完全可以看出,那张脸绝非易容改扮,正因如此,他心中一直存有疑惑。   今次听得“无间术”的存在,他心下一凛,暗想难道卓仙儿改头换面,会是因为无间术的缘故?   如果当真是如此,是卓仙儿自己擅长无间术改头换面,还是被其他人变了容貌?那卓仙儿原本就已经清美动人,按道理来说,根本没有理由改头换面,却为何违背常理?   他记得那夜从弥勒寺的地下密道潜入皇宫,却碰上了离奇之事,当时发生的事情,齐宁至今依然记得十分清楚。   那一夜卓仙儿盗取宝物,却被东海大弟子追拿,危急时候,一名黑袍人出现,更自称是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的属下,当时明显可以看出卓仙儿与那黑袍是一路人,黑袍甚至掩护卓仙儿撤离,齐宁为此甚至真的怀疑卓仙儿是北汉潜伏在建邺京的密探。   但此刻知道了“无间术”的存在,再回想过去,隐隐觉得那黑袍当夜很可能是虚张声势,他自称是北堂幻夜的属下,只怕是故意欺骗东海大弟子,实际上却与地藏有关,如果是这样,那么卓仙儿难道也和地藏有瓜葛?   这并非没有可能。   地藏与朝廷为敌,在京中布有眼线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秦淮河是消息流通最多的处所,安排卓仙儿在秦淮河上,足以收集到很多的情报。   如果卓仙儿只是一般人,就绝不可能化身舞姬进入皇宫,趁机偷盗宝物,虽然那宝物现在已经被赤丹媚带回东海白云岛,但卓仙儿宫中盗宝,就已经证明她的身份不一般。   一想到这里,齐宁心中有些发凉。   难道卓仙儿当初接近自己,只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一些东西,而那些情意绵绵的柔情,只是她做出来的假象?   赤丹媚为了白云岛,在最紧要的关头背叛自己,这已经让齐宁至今都觉得心里大不舒服,如果卓仙儿对自己的感情也是另有缘故,齐宁便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看来那些漂亮的女人,本就有骗男人的天赋。   “那无间术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情。”陆商鹤瞧了齐宁一眼,才道:“在古隆中青木大会失手之后,地藏将我从那里救出,便说丐帮定会找寻我的下落,问我是否要改头换面,我当时只以为是要为我易容,她却说可以利用无间术,让我.....让我永远改变样貌。!   齐宁心想如果陆商鹤真的彻底改头换面,那还真是难以辨认。   “不过.....不过一想到会变成另一个人,我难以接受,拒绝了她,所以此事也就作罢。”陆商鹤叹道:“父母给的样貌,可不能说变就变。”   阿瑙道:“你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先前说她要让你成王封侯,还能让你长生不老,你就相信了她的话?”   陆商鹤道:“我自然是不信,可是.....她当时便在我面前显露了一手功夫,由不得我不信。”   “什么功夫?”   “她站在屋内,手脚不动,便可以轻易将院子里的一颗大树连根拔起。”陆商鹤苦笑道:“我第一次见到那般景象,只觉得匪夷所思.....!”   “你又如何知道她不是夙影?”齐宁问道。   陆商鹤道:“夙影从无练过武功,她露出那一手,我便知道她绝不是夙影,她也没有对我隐瞒,告诉我说她是地藏王,来世间扫清奸邪,只要我听她吩咐,不但有朝一日可以成为王侯,甚至可以长生不老.....!”摇头苦笑道:“我自然知道地藏乃是地府菩萨,但又怎会相信她会是地藏菩萨,知道她是装神弄鬼,便问她夙影去了哪里,她却告诉我说她就是夙影,她虽然是地藏,但在世间没有肉身,所以借用夙影的身躯临世!”   “你是说......地藏借尸还魂?”轩辕破失声道。   齐宁虽然觉得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不可相信,但他自己本就是借尸还魂,心想难道地藏真的是另一个魂魄俯身在夙影身上?   “她不是夙影!”只听向百影平静道:“那具身体虽然和夙影相仿,但绝不会是她。”声音虽然平静,但语气却是极其肯定。   陆商鹤立刻道:“逍遥说的对,一开始我还真以为她是.....她是借尸还魂,但我与夙影夫妻多年,对她.....对她的身体十分清楚,只隔了数日,便瞧出她是在欺骗我。夙影....夙影右臂有一颗痣,而且脖子后面有....也有一颗红痣,此外......!”小心翼翼看了阿瑙一眼,唯恐阿瑙又是一巴掌甩过来。   阴无极等人此前并不知道向百影和夙影之间的往事,但方才已经从陆商鹤口中明白了三人之间的纠葛,知道向百影对夙影眷恋极深,陆商鹤此刻提及对夙影的身体了若指掌,无疑是在向百影心口扎刀,但这毕竟事关地藏的真相,却也不能不说。   “我可以确定,地藏绝不是夙影。”陆商鹤语气十分坚定。   他今日被擒,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但此刻见到众人都在仔细聆听,内心深处更是生出一丝生的希望,只盼能够老实配合,能保住一条性命。   夫妻之间的事情,除了阿瑙和小蝶,其他人都是心中有数,晓得像陆商鹤和夙影这样的关系,哪怕地藏的外貌和夙影再是相似,但却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陆商鹤既然如此肯定,那么地藏所谓的借尸还魂只说,自然是不足为信。   “夙影在哪里?”向百影第三次问道。   他声音平静,但众人都知道,向百影眼下对其他事情的关心绝对无无法胜过牵挂夙影,堂堂丐帮帮主,如此眷恋一个女子看,虽然看似少了几分男儿气,但却也显得向百影确实是一个用情至深之人,这样的人物,却也是重情重义。   陆商鹤忙道:“我察觉她不是夙影,却不能明说。我当时便想,天下间那么多女人,为何地藏偏偏假冒夙影,这其中定有原因,她既然冒充夙影,那么夙影也必然是落在她的手里,当时便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夙影,将她从地藏手中救出来。此后知道地藏手底下早有一拨人,那地藏六使在她假冒夙影之前,便已经对她唯命是从,此人的实力极强,而且她的武功也是我远不能及,是以我知道要救出夙影,绝不可鲁莽,定要忍辱负重取信于她,坐等时机的到来。”   阿瑙冷笑道:“忍辱负重?六年前你认识她,岂不是说你已经忍辱负重六年,那六年来,你是否已经打听出那个叫夙影的下落?” 第一二九二章 毛骨悚然   陆商鹤叹道:“那地藏狡诈得很,后来虽然让我成了狗屁鬼主,但却处处提防我,只当我是她手里的工具而已。为了找到夙影,我一直撑下来,暗地里帮她招兵买马.....!”   “她为何要派你谋夺丐帮帮主的位置?”齐宁冷声道:“夺得帮主之位,是否要利用丐帮造反?”   陆商鹤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地藏分派我们做事,从来不说为何而做,只要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便是,地藏六使都不敢多问,我.....我早先问过两次,她便说不用知道太多,她没有告诉我的,让我不必多问。”   齐宁猜知陆商鹤与地藏接触这些年,心中定然已经对地藏有了畏惧之心。   “也便是说,你知道的不多,留不留你也并不重要?”轩辕破道。   陆商鹤急道:“不.....不是。谋夺丐帮帮主之位的目的,她虽然没说,我....我也猜到定然是要用丐帮作乱天下。对了,还有东海世家,她早就暗中与那边有勾结,青木大会之后,她派我前往东海,明面上是要配合江漫天,其实.....其实也是让我监视江漫天。”   “监视江漫天?”   陆商鹤道:“按照原本的计划,一旦楚国大军北上,东海世家便要连同东海水师一起在东海作乱,可是地藏担心那些东海世家临阵变卦,所以派我看着他们。”   “那你可知道隐主是谁?”齐宁问道:“江漫天效忠的隐主,是否就是地藏?”   陆商鹤一怔,茫然道:“我.....我并不知道什么隐主,也.....也不曾听说过。”   齐宁虽然确定东海世家与地藏有勾结,但地藏是否就是隐主,却始终无法确定。   “东海世家这些年囤积了大量的兵器,数目庞大。”齐宁缓缓道:“东海水师有朝廷供给的兵器装甲,自然用不上东海世家那些兵器,那些兵器难道真的是在作乱之时,用来招募兵勇之用?”   陆商鹤犹豫了一下,才道:“两座岛上储存的兵器,我倒是见过,数量惊人,自然是用来作乱,可是否用来招募兵勇,我....我也不敢保证。”   阴无极忽然开口道:“东海世家如果真要趁楚军北上之际就作乱,定然要早早就做好准备,除了储备钱粮装备,还要暗中早早招募兵勇,若是等楚军北上之后再招募兵卒,是否已经晚了?”   齐宁心下一凛,他早先想到那些兵器一定是用来作乱,却并没有深究兵源从何而来,阴无极这一句话,却猛然让齐宁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太阴长老说的不错。”轩辕破道:“东海世家作乱,若只是依靠东海水师那也罢了,可他们准备大量兵器,显然不是为了东海水师准备,而是另有他用。东海那些世家虽然如今都只是地方豪绅,可当年韩家在东海称王,这几家都是韩家的家臣,懂得行伍军阵,他们自然知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若是在我大楚北上之际才临时募兵,实在是匪夷所思。且不说东海世家是否能够迅速在东海招募到造反的兵勇,即使能够招募兵勇,那些兵卒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上阵之后,岂不是一群乌合之众?”顿了顿,冷笑道:“东海那位姓江的老奸巨猾,难道会从田地里拉一群百姓上阵杀敌?”   陆商鹤连忙道:“正是这个道理。”   齐宁却是沉默不语,低头沉思,片刻之后,终是猛然抬头:“我明白了!”   “国公?”   “东海世家在储存钱粮兵器,并不是准备自己募兵。”齐宁恍然大悟道:“丐帮,是丐帮!”问向百影道:“向叔叔,丐帮弟子平日里可否训练?”   向百影道:“虽然不是所有丐帮的弟子都会习武练功,但每一堂的堂主都会从手下的弟子之中挑选出精干之士练习莲花阵,莲花阵至少要六人,最多可以十四人,我丐帮有严令,莲花阵不可懈怠,若是查出哪位堂主没有带领弟子练习莲花阵,必将重罚。莲花阵虽然并非什么高明的阵法,却能够让弟子协同并进,即使遇上好手,也足以靠莲花阵抵挡一番,这也是为了提防有人欺辱丐帮。”   “也就是说,丐帮弟子通过莲花阵,可以协同作战。”齐宁目光锐利:“如果丐帮被地藏控制,在楚军北上之际,丐帮弟子化整为零进入东海,而那边有东海世家准备的兵器装备,如此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变成一支兵马,虽然比不得正规官兵,可是却算不得乌合之众。丐帮各分舵本就约束各舵弟子,而各堂弟子有通过莲花阵能够互相配合,上阵之后,完全可以上下有序。”   他此前虽然一直都想到地藏无论是派人争夺丐帮帮主之位,还是与东海勾结,目的都是为了造反,但直到此时,却将丐帮和东海完整地联系在一起。   轩辕破也已经明白过来,道:“不错,东海准备兵器,丐帮提供兵力,等到时机一到,两者相接,立时就成为一直足以威胁朝廷的大军......!”   齐宁想到此处,后背发凉,如果当初陆商鹤真的控制丐帮,而东海也没有事发,那么现在从东海只怕就有一支兵马直向建邺挺进,一旦如此,当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你跟随地藏六年,她的真实身份,你连一丝儿也不知道?”齐宁冷冷道:“她为何生出谋反的野心,你也不知内情?”   陆商鹤摇头道:“我若知晓,绝不敢欺瞒,这些年她对我一直很提防,我虽然猜到他定有谋反之心,可是她为何要造反,我是真的不知道。”   “难道她自己要做皇帝吗?”阿瑙忍不住道:“她既然扮作夙影,你还是她男人,她谋反成功,岂不是应该让你做皇帝,为何只让你做王侯?那皇帝的位子留给她自己?”   阿瑙虽然是随意一问,但齐宁灵光一现,意识到什么:“皇位?难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阴无极道:“地藏行事低调,喜欢装神弄鬼,而且是一介女流,让她坐在皇位上,只怕也不舒服。她若真的造反成功,大可以让陆商鹤或者其他人坐在皇位上,自己在幕后控制天下岂不更好?”顿了一顿,才道:“齐宁,你方才说东海世家效命于隐主?”   他此前对地藏的事情实在没有任何兴趣,也并不知道东海谋反或者什么隐主的存在,但地藏此番直接对黑莲教动手,他又得齐宁所救,却还是帮着推测地藏谋反的真相。   “是,东海世家背后的靠山被江家称为隐主,但此人究竟是谁,至今无法确定,我一度以为那隐主可能就是地藏。”齐宁道:“但他和地藏是否同一人,也无法证明。”   “那地藏所做的一切,有没有可能也是为了那所谓的隐主?”阴无极道:“地藏不做皇帝,而是想让那位隐主坐上龙椅?”   齐宁心下一凛,阴无极此言却并非没有可能。   “可是地藏已经是大宗师,她又怎会听命于隐主?”轩辕破道:“难道隐主比地藏还要厉害?”   轩辕破这一问也是正中要害,毕竟地藏的造诣已经是一位大宗师,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够驱使的动她?   “还有一事你们莫忘记。”向百影忽然道:“地藏在西川为乱,早先黑岩洞被污蔑造反,那就是地藏要挑起西川动乱的开端,她一直想要控制苗家七十二洞在西川为乱。”   齐宁颔首道:“向叔叔说的是,不但是苗家七十二洞,地藏私下里已经与李弘信有勾结,李弘信也一直谋划在西川造反。”   “如果李弘信和苗家七十二洞反了,西川便将一片战乱。”向百影道:“楚军主力北上,但西川之乱不得不平,驻守在西陲边境的西川军团即使调过来平乱,都未必能控制局面,如此一来,朝廷只能从其他地方调兵前来。”   “也就是说,西川一乱,朝廷不得不兵分两路,主力北上,而另一路则是调集兵马来西川平乱......!”齐宁若有所思:“甚至可能将卫戍京城的玄武营也调动过来。”   向百影道:“不管调动哪支兵马,朝廷的注意力就只能放在北方和西川这边,再无暇顾及其他地方。”   齐宁失声道:“我明白了,原来.....原来这一切就是一个庞大的布局。地藏挑动苗家七十二洞和李弘信作乱,目的并不只是为了祸乱天下,她.....本就是要将朝廷的注意力吸引到西川,苗家七十二洞和李弘信只是她棋盘上的棋子,为的只是诱敌之用,一旦朝廷将可用之兵都调到西川.....!”他没有说下去,轩辕破却已经缓缓接道:“那么如果有任何兵马威胁京城,陷入西川的官兵就无法回援,地藏最终的目的,是在京城遇到危难之际,无兵可救。”   向百影叹道:“而东海恰恰有一支地藏谋划的兵马要北上进京,由我丐帮弟子组成的兵马杀到京城之后,官兵陷在西川,京城只能坐以待毙!” 第一二九三章 抽丝剥茧   陆商鹤急忙道:“贤弟说的极是,地藏要搅乱西川,就要集合李弘信和苗家七十二洞两股势力方可。朝廷一直在盯着李弘信,如果没有苗家七十二洞起事,李弘信根本掀不起风浪,但如果只有七十二洞作乱,没有坐镇主将,苗家人.....苗家七十二洞的叛乱很快就能被扑灭,那李弘信当年与朝廷交过手,只有李弘信和苗家七十二洞两者相合,才能让西川真正的乱起来。西川这边乱了,官兵来到西川平乱,一旦京城出现变故,就算官兵想回援,一来被叛军拖住难以脱身,二来离京城路途遥远,想救也来不及。”   他称呼向百影为“贤弟”倒是自然的很,仿若两人之间从没有发生什么。   众人心中不耻,齐宁问道:“当初在东海时候,那岛上有一个被称为鬼王的人,他又是何方神圣?”   “他是地藏六使之中的摄天使者。”陆商鹤道:“那人是个侏儒,但武功不弱,比持宝童子武功要高出不少。”   齐宁若有所思,道:“持宝童子和宝藏天女还有那大力使者都在西川为乱,摄天使者在东海与江家勾连,地藏六使之中,还有两人在何处?他们并不在野鬼岭。”   齐宁从野鬼岭杀出来,只是事先击杀了持宝童子,却并无瞧见其他使者,他知道若是地藏六使其他人还在山上,比不会隐而不出。   大力使者和持宝童子都死在他的手上,宝藏天女花想容不见踪迹,应该是和地藏一同下山去,但地藏六使之中,还有焰摩使者和大慈天女却从没有露过面来。   陆商鹤道:“两年前焰摩使者和大慈天女就没了踪迹,我猜想定然是地藏密派他们去做什么事情,但到底去了哪里,我.....我实在不知道,地藏也从无提及过他们。”   “既然地藏一心要谋反,那么京城必然会安排人。”轩辕破道:“我以为那两人很可能潜伏在京城。”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不自然,毕竟神侯府的职责便是对付敌对的密探,他们最大的对手,自然是北汉的九天楼,虽说地藏的人无声无息的潜伏在京城,之前神侯府的注意力也从不在地藏的身上,但如果地藏手下的密探安稳地潜伏在京城,神侯府却一无所知,终究还是有失颜面的事情。   齐宁微一沉吟,身体陡然一震,沉声道:“火门!”   众人俱不明白,看向齐宁,轩辕破疑惑道:“国公,火门是什么意思?”   齐宁道:“你们有所不知,当初黑鳞营发生一件大案,太仆寺少卿孟广仁的夫人连夜赶回老家,经过黑鳞营驻地附近,却遭遇横祸,死了数名随从,如果不是京都府的差役经过,那孟夫人甚至都要遭遇不测。”   那时轩辕破尚在西川,对此案倒是并不知道,惊讶道:“这案子与黑鳞营有何干系?”   “京都府衙差抓住了凶手,那几名衙差都是黑鳞营的人。”齐宁神情肃然:“此后经过调查,这事情从前到后都是一个局,京都府的衙差是被人所利用,恰好经过那处抓到了凶手,而那几名凶手,是黑鳞营刚刚招募的新兵,他们.....是火门的人!”   轩辕破皱眉道:“火门?属下倒是从未听过有这样一个门派。”   “火门之主被称为鬼天师。”齐宁解释道:“至今此人是什么来路,也一直没有查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暗中招揽了不少人,又令这些人趁黑鳞营招募新兵之际,混入其中。”   “鬼天师?”向百影道:“我也从无听过此人。”   “被抓的火门凶手交代,那鬼天师的手背上,纹有一团火焰.....!”齐宁还没说完,陆商鹤急道:“焰摩使者,不错,焰摩使者手背上也有一团火焰刺青,你说的鬼天师,可能....可能就是焰摩使者。”   齐宁冷笑道:“果真是他。如此说来,焰摩使者和大慈天女都是在京城了。”说到这里,心下却又是一凛,禁不住想,卓仙儿既然有可能是地藏的人,那么是否和焰摩使者有关系?甚至于卓仙儿就是那位大慈天女?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当初在宫中自称为牧云侯手下的那黑袍人,是否就是焰摩使者?   地藏的势力,难道已经渗透到宫中?   轩辕破道:“国公,那几名火门恶徒杀了孟少卿的家仆,是有人精心设计?”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此事过后,朝廷便以黑鳞营军纪不严为由,调来了一名副统领吴达林,而吴达林本身是羽林营的副统领。”   “吴达林?”轩辕破道:“此人似乎是司马岚提拔起来,他能够进入羽林营,似乎也是司马岚一手促成。”   “不错。”齐宁道:“此事过后不久,淮南王在圣上祭天之时发动了叛乱,意欲诛杀司马岚之后,篡夺皇位。”   其他人并不知道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但轩辕破却似乎明白什么,道:“国公,吴达林是司马岚调进羽林营,皇上祭天,自然是羽林营护驾,将吴达林从羽林营调走,就等若是.....抽走司马岚在羽林营的势力。”   齐宁道:“其实这件事情本就是淮南王一手泡制,黑鳞营发生的那件案子,应该就是淮南王策划,调走吴达林,淮南王是想利用迟凤典完全掌控的羽林营对司马岚发难,只不过.....迟凤典最后却并没有如淮南王所愿,那次谋反,淮南王完全落入了司马岚的圈套。”顿了一顿,才道:“至少可以证明,鬼天师在暗中一直与淮南王勾结,也便是说,地藏其实与淮南王有牵连。”   “原来如此。”轩辕破微微颔首。   阴无极道:“那是否证明,地藏当初是想辅助淮南王登基称帝?”   轩辕破却是向陆商鹤沉声问道:“陆商鹤,地藏与淮南王有勾结,你可知道?”   “不知不知。”陆商鹤忙道:“我连鬼天师.....不,连那焰摩使者在京城也是不知道,更不知道他们私下与淮南王有勾结。”   齐宁若有所思道:“地藏派出焰摩使者在京城,私下与淮南王勾结,而且泡制了黑鳞营那桩案子......!”说到此处,却是沉默下来,没有继续说话,向百影却忽然道:“不对,不对!”   “向叔叔,你是说?”   “东海世家筹划多年,西川这边地藏也布局良久。”向百影缓缓道:“楚国和北汉一战,在所难免,整个布局,在私下秘密筹备之时,只待楚军北上便即发难。方才你也说过,地藏他们处心积虑要将朝廷的兵马吸引到西川,然后东海世家趁机北上京城,如果地藏真的与淮南王私下勾结,这计划自然是他们一起精心布局谋划。”   齐宁道:“正是,如果地藏真的是辅助淮南王篡位,这一切谋划淮南王自然是知晓的。”   “既是如此,淮南王为何要提前发难?”向百影道:“淮南王手无兵权,司马家却是权倾朝野,淮南王既然已经和地藏做了谋划,为何不继续等待?为何会在计划没有实施之前,就轻易在皇帝祭天的时候出手,比起他和地藏的谋划,在祭天时候谋反的风险之大,淮南王不可能不知道。”   阿瑙虽然不懂朝事,还是忍不住插嘴道:“是不是那个淮南王等不及了?”   “淮南王谋反之前,北汉已经发生了内乱,而且朝廷已经筹划北上,淮南王也参与筹划之中,他应该明白,他一直等待楚军北上的时机确实到了。”齐宁缓缓道:“而且当时东海世家谋反还没有被察觉,李弘信也依然好生生地活着,虽然谋夺丐帮控制权失手,却并不代表他们的计划就此失败。”沉吟了一下,才道:“向叔叔说的对,按道理来说,淮南王没有道理在那种时候谋反,他既然已经忍耐了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耐心再多等一些时日。”   轩辕破道:“国公,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地藏的计划淮南王并不知情,否则他不会愚蠢到自己提前动手。”   “但鬼天师指挥的那桩案子,确实符合淮南王的利益。”齐宁皱眉道:“难道那一切并不是淮南王所指使?”   轩辕破道:“其实.....!”话到嘴边,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宁道:“你但说无妨。”   “国公,这些事情,有没有可能与淮南王世子有牵连?”轩辕破若有所思道:“是否是淮南王世子瞒着淮南王,私下里与地藏勾结?”   齐宁道:“我并非没有想过,不过淮南王世子多年足不出户,而且他年纪轻轻,又如何与地藏勾结上?最为紧要的是,此人身患绝症,命不久矣,按照太医的诊断,也就一年半载可活,他与地藏勾结谋反,那又是为了什么?或许不等计划实施,他就已经过世。”   “淮南王世子确实患有重疾。”轩辕破颔首道:“神侯府一直也都是盯着淮南王的动静,这些年淮南王世子极少出门,他患有怪症,按照神侯府调查的情报,他确实活不了多久。”   “是否淮南王也不知道地藏的存在,却知道鬼天师的存在,淮南王发现鬼天师可以利用,却反被鬼天师所利用?”阴无极道:“地藏所辅助的另有其人?”   “能让地藏竭尽全力辅助的人物,又能是谁?”齐宁疑惑道:“普天之下,又有谁能让这位大宗师为他鞍前马后不顾辛劳?” 第一二九四章 弃尸荒野   此时外面传来一声炸雷响,齐宁向洞外瞧了一眼,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离开这边再说。”向陆商鹤道:“陆庄主,劳烦你带我们下山。”   陆商鹤听齐宁的声音也不如何冰冷,心中希望大燃,立刻道:“应该的,应该的。”   齐宁和轩辕破都已经给众人准备好了斗笠,一行人互相扶持着出了山洞,虽然陆商鹤武功被废,轩辕破却还是拿刀跟在他身边,向百影双腿被废,无法行走,齐宁亲自背着向百影下山。   陆商鹤一开始并不知道身在何处,轩辕破描述了大概的方位,陆商鹤这才领着众人往北走。   齐宁知道陆商鹤乃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今性命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而且武功被废,那还真是不敢多玩花样。   山中道路崎岖,时有时无,到天亮时分,整整一夜的大雨也终于停了下来,整座野鬼岭也迎来了晨光。   雨后的空气异常清新,混合着泥土的叶子的味道,倒是沁人心脾,不过没有走出野鬼岭,众人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走到正午过后,这才下了山,齐宁虽然武功高强,但也考虑到一行人伤残众多,是以下山偏过那些正路,而是选择极其冷僻的路径,陆商鹤显然对山上的守卫十分的清楚,避过了守卫,一路上倒也是十分顺利。   到得山下,也不停歇,继续往东北方向而行,直到黄昏时分,这才到了一处镇子上。   镇子不大,人口也不多,轩辕破找遍了整个镇子,才寻着两辆马车,本想雇佣车马,孰知车夫并不赶原路,轩辕破又不能用强,要买下马车,却也没有那么多银钱。   齐宁素来都会随身携带银钱,只是此番被囚禁之前,被人搜了身,银钱都被拿走,其他人情况也都一样,好在陆商鹤从陆商鹤身上搜了几张银票出来,这才将两辆马车全都买下,一行七人乘车先往成都方向去。   马车连夜赶路,陆商鹤被废武功,又被阿瑙刺了两刀,流了不少血,虽然自己下山时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但精神萎靡,却又被逼着赶车,只能强自撑住。   半夜时分,实在是困倦不堪,却听到齐宁在车内道:“停车歇息!”   陆商鹤欢喜不已,忙停了车,此时在荒郊野外,四周一片昏黑,齐宁跳下马车,拍了拍陆商鹤肩头,让他从车辕头下来,似笑非笑,指着边上的小树林道:“陆庄主,有点小事要和你商量,咱们过去说话。”   陆商鹤心下一沉,知道大事不妙,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他这一辈子也不知道干了多少,心知这时候齐宁让自己去小树林,绝无好事,双腿一软,已经跪在地上,颤声道:“国公,我.....我从今以后,愿效犬马之劳,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我对地藏恨之入骨,咱们一起想办法除掉他,你.....你饶我一次.....!”见齐宁虽然面带笑容,但那眼眸子却是杀意凛然,知道向齐宁祈求没有作用,转向车厢,哭道:“逍遥,逍遥,我错了,以前我不该那般对你,可是.....可是我一切都是为了夙影,我是想取得地藏的信任,找机会得到夙影的下落救出她,我......!”   车厢内却是一声不吭。   后面那辆马车也停下,轩辕破赶车,阴无极和阿瑙在车厢内,听到这边声音,阿瑙立时从车厢内窜出来,道:“是要杀他吗?将他碎尸万段。”   “逍遥.....!”陆商鹤见得阿瑙凑过来,他知道这小丫头虽然年轻漂亮,但心狠手辣,后背发凉,惨声道:“逍遥,快救我,咱们当年义结金兰,你.....!”他还没说完,阿瑙已经冲上前来,一脚踹出,正踹在陆商鹤的嘴上,她出脚极狠,陆商鹤一声惨叫,门牙飞出,口中鲜血淋漓,齐宁从前虽然觉得阿瑙手辣,但这次却是颇为欣赏,见到阿瑙已经伸手拽住了陆商鹤的发髻,如同拖死狗一样向那树林拖过去。   陆商鹤虽然身形魁梧,但阿瑙武功未废,内力虽然不深,但要拉拽陆商鹤实在是轻而易举。   阿瑙拽着陆商鹤往林子里去,齐宁看了车厢一眼,见车厢内的向百影没有动静,再不犹豫,跟上前去,那陆商鹤放声大喊,但这深更半夜荒郊野外,又有谁能听到,到得林中,陆商鹤脸若死灰,跪在地上,哀求道:“两位高抬贵手,饶我一次,我武功被废,已经是个废人,你们.....你们就行行好.....!”   阿瑙恨声道:“现在你知道求饶了?先前你不是还要教我做女人吗,来,告诉我,你准备让我怎么做女人?”   “我那是....那是放屁.....!”陆商鹤眼泪横流:“我是你孙子,我做你孙子。”   齐宁看在眼中,心下冷笑,暗想当初陆商鹤威风八面,在人前也是威风凛凛,西川武林人士对他都是存有敬畏,谁知道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怂包样子,他曾经还以为陆商鹤死前也会硬气一番,眼下却是留一条狗也不如,真是让齐宁大失所望,只觉得击杀这样的人倒是脏了自己的手,只是站在不远处冷冷瞧着。   阿瑙咯咯笑道:“孙子,我可没有你这样窝囊的孙子。”绕着陆商鹤转了一圈,道:“你真想活命?”   “求求你,只要你们不杀我,让我做什么都行。”陆商鹤叩头如蒜,虽然明知道凶多吉少,却还是竭力哀求。   “好,你说的也对,武功都废了,也做不了坏事。”阿瑙道:“你只要做一件事情,我可以放过你。”   陆商鹤抬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我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这双眼睛一看就不怀好意。”阿瑙手中拿着寒刃,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这样吧,你自己把你两个眼珠子抠下来,我看不见你这两只坏眼珠子,心情一好,可以放过你。”   陆商鹤一呆,随即显出骇然之色:“抠掉.....抠掉眼睛?”   “不愿意?”阿瑙俏脸一寒,锋刃指向陆商鹤。   陆商鹤闭上眼睛,但很快睁开,道:“我.....我抠掉眼睛,你.....你就能饶我?”   “我说话算话。”阿瑙道:“你武功废了,眼睛瞎了,坏事做不了,我还要杀你做什么?”催促道:“快说,你答不答应,你要不答应,我一刀刺死你,还要赶路呢。”   陆商鹤看向齐宁这边,夜色之中,只见到齐宁如同幽灵一般,站在一棵树边,不言不语。   陆商鹤一咬牙,道:“好,你说话算话,我.....我抠掉眼珠子,你.....你便饶我性命。”他自然知道抠掉眼珠子必然是痛苦无比,自己后半生也真正暗无天日,但比起性命,一双眼珠子的代价却也是值得。   只是自己亲手抠掉眼珠子,那又如何忍心下手,他抬起右手,探出两只对着自己的眼珠子,虽然内力消失,但毕竟也是粗壮汉子,要抠下自己的眼珠子并不困难。   全身颤抖,那对着眼珠子的两指更是抖得厉害,甚至在剧烈抖动之下,都无法对准自己的眼睛。   阿瑙见他许久不下手,不耐烦道:“算了,你舍不得眼珠子,我可没耐心等你,一刀刺死你。”做事便要用寒刃刺过来,陆商鹤猛地大叫一声,随即又是凄厉惨叫,两指已经没入眼眶之内,顿时便生生将自己的眼睛戳瞎。   双目被戳,痛苦无比,陆商鹤凄惨嚎叫,躺在地上,阿瑙咯咯笑道:“你这人也有些胆量,换做是我可不敢自己对自己下手。”   陆商鹤捂住眼睛,忍着剧痛道:“姑娘.....姑娘说话算话,我.....!”   “说话算话?”阿瑙疑惑道:“我说过什么?”   “姑娘.....姑娘说只要我戳......戳瞎自己眼睛,便放.....放我一条生路,还....还.....还望你言而有信!”陆商鹤眼眶之内鲜血流出,可怖异常。   “我说过那话?”阿瑙叹道:“我记不住了,可有人为你作证?我带你进来,是要杀死你这个无耻的大恶人,怎会放过你?”   “你......!”陆商鹤又惊又怒,厉声道:“你出尔反尔?”   阿瑙道:“你要是能找到证人,证明我说过那话,我便饶你,你可能找到?找到一个便可以?”   陆商鹤凄声道:“齐宁,你.......你是朝廷大员,方才她说的话,你.....你可听到?”齐宁却是理也不理。   阿瑙咯咯笑道:“你这人说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可信不过你。”   “贱人,你.....你竟敢骗我!”陆商鹤大吼一声,竟是拼尽全力,向阿瑙直扑过来,阿瑙咯咯娇笑,玲珑娇躯一闪,已经躲过,绕到陆商鹤身后,出手迅速,寒刃划过,已经割断了陆商鹤一只脚筋,陆商鹤惨叫一声,阿瑙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又将他另一只脚筋割断,顿时便废了陆商鹤两腿,陆商鹤无法再站起,趴在地上,痛苦之下,恨声道:“贱人,我杀了你,你这.....这个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在地上挣扎,阿瑙绕着他转圈,笑道:“来啊,你来抓我,抓到我便可以将我碎尸万段。就瞧你有没有那本事。”   陆商鹤如同垂死的野狗在地上翻滚挣扎,阿瑙时不时地凑近上前,在他身上胡乱刺上一刀,随即又躲开在边上咯咯直笑。   一个美丽小姑娘,围着一个魁梧大汉转圈子,时不时地上前用刀子扎下去,这景象诡异异常。   齐宁冷眼旁观,环抱双臂,陆商鹤坏事做绝,更是将向百影折磨成如今的样子,此时被阿瑙折磨,却也是善恶有报。   片刻间,阿瑙在陆商鹤身上已经扎了数十刀,她胡乱出手,有轻有重,并不在意所刺的位置,陆商鹤一开始还咆哮大叫,但声息却是越来越小,到最后也不再翻滚挣扎,趴在地上不再动弹,阿瑙又一刀扎下去,陆商鹤竟然没有声音,阿瑙一愣,仔细瞧了瞧,随即伸手探他鼻息,却发现这位陆庄主已经是气绝身亡。   阿瑙秀眉蹙起气,似乎还没有尽兴,嘟囔道:“怎地这么快就死了?”抬头看向齐宁,却发现齐宁已经不见了踪迹,这小树林四下里一片漆黑,再加上陆商鹤的尸首千疮百孔躺在地上,阿瑙倒觉得后背生寒,不敢在这里面多留,踹了陆商鹤尸首两脚,这才跑出小树林。   天地间一片昏暗,只听到远方传来几声乌鸦叫,十分渗人。    第一二九五章 碧玉梅花簪   阿瑙除掉陆商鹤,一行人继续向东北方向去。   齐宁知道向百影在野鬼岭经受百般折磨,身体虚弱,倒也不宜长时间颠簸,黎明时分,赶到一处镇子,便找了一家客栈暂且休息。   齐宁安排好向百影,向百影自始至终并无再提及陆商鹤一句。   轩辕破令客栈将饭菜送到房中,齐宁又吩咐轩辕破去往街上买几套衣衫过来,陆商鹤那些银票买了两辆马车之后,还绰绰有余,再买些衣衫自然是足够。   阿瑙和小蝶都是穿着麻衣,而其他人都被囚禁多时,衣衫破烂,自然都要换上衣衫,轩辕破不好穿着破旧衣衫出客栈,先在客栈买了一套普通的旧衣服,这才出门去。   两名女眷都是单独房间,齐宁照料向百影共处一间,轩辕破和阴无极却也是各自一间。   齐宁照料向百影用过饭菜,收拾好之后,这才到了小蝶房中,见到小蝶独自坐在桌边,饭菜并没有动,似乎正想着什么,连自己推门进房她都没有察觉,走到边上,小蝶这才发现,尴尬道:“小....小貂儿.....!”似乎觉得自己这样的称呼不对,又低下了头。   齐宁拉过椅子,在小碟边上坐下,柔声道:“怎么不吃东西?是味道不合适?”   “不....不是!”小蝶忙道:“就是.....就是不怎么饿。”   齐宁摇头道:“咱们都好久没吃东西,还要赶路,不吃东西可不成。”摸了摸饭碗,道:“都凉了,我去让他们热热。”起身要去叫人,小蝶却已经伸手抓住齐宁衣角,道:“不....不用!”   齐宁转身见小蝶一副不自在的模样,皱起眉头,但瞬间展颜道:“有什么心事和我说,别闷在心里。”   “没有,你吃过....吃过饭没?”小蝶问道,整个人显得紧绷,异常的拘束。   齐宁却已经伸出手,握住小蝶的手,小蝶下意识地要抽出去,但力气不大,更是低下头,齐宁柔声道:“小蝶,你是担心以后?”   小蝶犹豫了一下,终于道:“你.....你和以前不一样,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觉得我现在是朝廷的国公,所以和我在一起,会有压力?”齐宁握着小蝶略有些粗糙的手:“小蝶,在野鬼岭我就和你说过,从今以后,要好好照顾你,不让你再受欺负,无论我是国公,还是以后再变回小乞丐,此生都不会松开你的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蝶眼圈微红,道:“可是.....我跟着你,会不会....会不会让你有麻烦?”   “傻丫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齐宁笑道:“你跟着我,是我最幸福的事儿,怎会有麻烦?我们先赶往成都,然后再决定是送你去京城还是跟随我去西北,西北那边的气候不好,你跟着我去那边,还要受苦,回到京城,国公府会有人.....!”   小蝶毫不犹豫道:“你要是....要是愿意,你去哪里我跟你去哪里!”   齐宁微笑道:“好,我去哪,你跟着我就好,就像当初咱们流浪的时候,再不分离。”   小蝶眼中现出喜悦之色,用力点头,齐宁笑道:“好了,先不说这些,来日方长,我还有好多话慢慢和你说。不过咱们先吃饭,我陪你一起吃。”   小蝶眼儿像月牙般弯起来,便在此时,门外敲门声响,就听到阿瑙声音传来:“齐宁,你在不在里面?”   齐宁皱起眉头,小蝶忙道:“她有事找你,你赶紧过去。”   “嗯,那你赶紧吃饭,待会我若是回来看你还没吃,可要不高兴了。”齐宁起身来,微微一笑,这才走过去,打开门,阿瑙正站在门前,先不看齐宁,从齐宁腋下往屋内瞧了瞧,笑眯眯道:“没打扰你们吧?”   齐宁出了门,顺手关上,这才道:“有事?”   “我没事,那个人有事。”阿瑙道:“他让我找你过去。”   “那个人?”齐宁一愣,但马上明白,阿瑙说的应该是阴无极,也不知道阴无极这时候为什么要见自己,想了一下,终是到了阴无极的房间外面,阿瑙退开门,也不进去,齐宁进屋后,阿瑙从外面拉上了房门。   阴无极此时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窗户敞开着,他从窗口望向天空,听到身后脚步声响,也没有回头,只是道:“你若是不杀我,今日我们便可以分别。”   齐宁一怔,叹道:“长老为何会觉得我要杀你?”   “黑伏因我而死。”阴无极道:“你和他一起上山,自然是交情不浅,难道你不要为他报仇?”   “报仇?”齐宁走过去,在另一张椅子坐下,凝视着阴无极的背影。   阴无极当初强霸阿云,后来又设计害了教主,甚至最终将陷入深眠的阿云火化,所做事情,确实谈不上正派,甚至有些卑鄙,对于教主的死,齐宁心中自然也是有些悲愤,可是真要说起来,他与阴无极实际上却并无直接的仇恨。   阴无极并没有向地藏妥协,即使面对教主回来复仇,也并没有躲避,凭心而论,此人的骨气还是有的。   最为紧要的是,阴无极与教主的恩恩怨怨,只是他们这一辈人的私人恩怨,实际上与齐宁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干系,便是齐宁自己也根本说不上教主和阴无极到底谁是善谁是恶。   阴无极固然有其为人不齿之处,但教主当年却也是横刀夺爱,从阴无极手中抢夺了阿云,而且亦曾滥杀无辜,手中也是沾满了鲜血,如果当初没有遇到落魄的教主,没有那份机缘情义,齐宁对教主也未必会有什么好印象。   可是若非教主,齐宁至今很可能还是被困在大雪山。   教主虽然不是阴无极亲手所杀,但他的过世与阴无极自然有着莫大的干系,齐宁内心对阴无极有些愤慨,却也理所当然,只是齐宁也没有忘记,唐诺是阴无极的亲生女儿,唐诺对自己多番相助,自己总不能真的去伤害她的父亲?   这世间许多的感情纠葛,很难用是与非来判断。   “唐姑娘在京城。”齐宁沉默片刻,终于道:“你武功被废,我不知道唐姑娘是否能帮你,但你的脚脉,以唐姑娘的医术,应该可以帮你恢复。”   阴无极叹道:“我一直都知道她在京城,她一切是否都好?”   齐宁一愣,但立刻想到,阴无极毕竟是唐诺的亲生父亲,自然不可能不在乎唐诺,唐诺离开黑莲教,阴无极当然不会放任不管,这些年自然是对唐诺的去向十分了解。   “你放心,她现在很好。”齐宁道:“唐姑娘淡泊名利,一门心思放在医道之上,她的医术也只会越来越高明。”   阴无极道:“她当年为了救治她母亲,醉心于医道,这不是什么坏事,虽然她母亲已经不在,但是她在医道上有造诣,日后也是能够济世救人。”   “长老到了京城,便可以见到他。”齐宁道:“你们应该有多年没有见到了。”   阴无极摇摇头,沉吟片刻,终于道:“黑莲教不复存在,自今而后,也不会有黑莲教出现。我这一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她的母亲,既然苟活了下来,这后半生交给她母亲就是。”   “长老,你.....?”   “没有人知道她葬在什么地方。”阴无极道:“她活着的时候,很少有人陪她说话,如今走了,我去陪她说说话,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   “长老要回朝雾岭?”齐宁皱眉道:“我只担心地藏还会去找你。”   “她半辈子都困在朝雾岭,心里一定很不开心。”阴无极喃喃道:“当年我答应她,会带她走遍天涯海角,带她去看高山大海,可是.....我都没有做到。”望着窗外的苍穹:“如今我废人一个,也不再有什么牵绊,可以带着她走遍天涯海角,走到哪里,就可以带着她看到哪里。”   齐宁心中感慨,暗想阿云活着的时候你没有好好待她,如今人已经过世,再这般又有何用?可是他也明白,阴无极内心深处显然是知道自己亏欠阿云太多,所以想要带着阿云的骨灰浪迹天涯,无非是抱着赎罪的心思而已。   逝者已去,阴无极这个生者,却还是希望能够找回心灵的平静。   “其实她很怀念京城。”阴无极忽然道:“素衣......你的母亲是否叫做柳素衣?”   齐宁一怔,不自禁身体微微前倾,问道:“长老知道我母亲?”   “阿云经常提及她。”阴无极的声音十分平和:“你母亲擅长画画,阿云当年去过京城,与你母亲相处了一段时日,她说你母亲最喜欢画梅花,而且是冬日里的梅花.....!”顿了一顿,才喃喃道:“积雪皑皑,茫茫大雪之中,殷红一片,冬日里的梅花才真正的冠军群芳。”   “冬日里的梅花?”齐宁不自禁站起身来,走到阴无极身旁。   阴无极道:“梅花自苦寒来,没有经过冰霜,便难以领略梅花的美丽,所以阿云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从你母亲那里学会了如何描画冬日梅花。”唇边竟然泛起一丝浅笑:“她还说你母亲痴迷于梅花,最珍贵的一件饰物,就是一支碧玉梅花簪,贴身携带,视若生命!” 第一二九六章 情郎   “碧玉梅花簪?”齐宁骤然间想到自己肩头后面的梅花印记。   当初他出入锦衣候府,那齐家太夫人就试探过,也正是凭借着肩头的梅花烙印过关,而齐宁此前并不知道自己肩头后面还有那般奇怪的印记,此后才知道,那正宗的锦衣世子也有这样的烙印。   齐宁一直觉得此事匪夷所思,这时候听得阴无极提及柳素衣的喜好,更知道柳素衣有一支视若珍宝的碧玉梅花簪,隐隐想到,难道小貂儿当真与柳素衣有直接的瓜葛?   阴无极道:“那时候她们年纪还轻,正是青春年少之际。”终于转过头来,看着齐宁道:“那碧玉梅花簪是你父亲送给她的,她自然珍若生命。”   “我父亲?”齐宁道:“那阿云前辈告诉你,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   阴无极浅笑道:“阿云倒没有这般说。阿云和你母亲相处之时,发现了那支梅花簪,你母亲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据阿云说,她性情豁达,行事大方,只是对那碧玉梅花簪却看得十分特别,阿云想要仔细瞧一瞧,也都被你母亲拒绝,可见她对那簪子的珍视。你母亲私下里对阿云说,那碧玉梅花簪是她所爱情郎相赠之物,阿云这才明白,女人对于自己所爱男人所赠的定情之物,自然是十分在意?”   “情郎?”   “是那个意思。”阴无极道:“我们苗家姑娘对自己心仪的男子会称为情郎,你母亲是官家小姐,自然不会这般称呼,只说是自己喜欢的男子所赠之物,但自然就是情郎的意思,那情郎不问可知,当然是你的父亲。”   齐宁心想按照常理来说,柳素衣的情郎当然是齐景。   阿云和苗家大巫一同进京的时候,柳素衣尚未婚配,按照向百影的说法,那时候齐景就对柳素衣十分的爱慕,如果私下里赠送柳素衣碧玉梅花簪做定情信物,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长老,阿云前辈可还提及关于我母亲其他的事情?”齐宁问道。   阴无极微微摇头,齐宁顿时有些失望,只能道:“长老要走遍天下,可是.....要不要等伤势恢复再说?先进京让唐姑娘治好了脚伤,再走不迟。”   “这些小伤并无大碍。”阴无极道:“即使无法恢复,我还有另一条腿,撑着拐杖也能走路。”   “不过兵荒马乱时节,而且有流寇为祸,长老武功.....!”齐宁犹豫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只是道:“是不是不太安全?”   阴无极笑道:“我虽然武功被废,但寻常盗匪只怕也奈我不何。”   这一点齐宁倒是相信,虽然内力被废,但阴无极也曾是顶尖高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普通人还真不可能对阴无极形成太大的威胁。   便在此时,听得房门“嘎吱”一声响,阿瑙却是往里探头,随即进来,回身关上门。   齐宁微皱眉头,阿瑙却已经走过来,看着阴无极问道:“你.....要走了?”   阴无极看着阿瑙,眸中竟是划过一丝愧意,叹道:“阿瑙,我虽然对你不住,但诺儿还是你姐姐。”向齐宁道:“你带她去京城,交给她姐姐照顾。”   “我不去。”阿瑙摇头道:“京城就像牢笼一样,我要是跟着姐姐,她.....她一定处处管着我,那和坐牢一样。”   齐宁道:“难道非要胡作非为才成?跟着你姐姐,还能让你学好。”   阿瑙依然摇头,道:“到了京城,和姐姐住在你的府里?虽然.....你救了我一次,可是我也不会寄人篱下。”   “不去京城,你又去哪里?”齐宁问道。   阿瑙一怔,神情一阵黯然,低下了头。   她自幼跟随秋千易游走江湖,身后还有黑莲教作为后盾,自然是无忧无虑,可现如今黑莲教已经烟消云散,九溪毒王秋千易也已经离世,天下虽大,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往哪里去。   “你若真的不愿意去京城,就和我一起走吧。”阴无极忽然道:“我虽然已经是废人,但大可以指点你武功,等到你想离开的时候,随时都可以离开。”   阿瑙赫然抬头,齐宁却是大感意外。   他自然知道,以阴无极的当初的武道修为,要教授阿瑙武学,实在是绰绰有余,在阴无极的培养下,只要假以时日,阿瑙要成为江湖上一流高手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阿瑙性情乖戾,齐宁实在无法预料,如果这小丫头当真成为一流高手,是否会是江湖一大恶瘤?但若说阿瑙果真是是非不分,那倒也是冤枉了这小丫头,在野鬼岭被陆商鹤胁迫之时,阿瑙并没有贪生怕死而出手伤害阴无极,至少也证明她还是在意情分。   她日后会变成什么样,也只能看阴无极如何去影响她。   而且阴无极提出要带她走,若是阿瑙答应,自己总不能阻拦。   “让我想一想吧。”阿瑙沉默了一阵,才轻声道,阴无极微微点头,道:“天黑之后,我便会启程离开,如果你想好了,今晚和我一起离开。”   阿瑙点点头,看了齐宁一眼,这才转身出门去。   “齐宁,诺儿以后就交给你。”阴无极叹道:“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甚至算不得一个好人......!”若有所思,小半晌之后,才轻声道:“拜托了!”   齐宁暗想黎西公临终就嘱咐自己要照顾好唐诺,如今唐诺的亲生父亲也是这般嘱托, 看来自己还真是无法推卸这份重担。   轩辕破买了衣服回来,分发给众人,此外又用银票兑了一些现银,每人分了一份。   齐宁多时没有洗澡换衣衫,这时候看到新衣服,浑身不舒服,吩咐店家准备了洗澡水,在轩辕破的屋子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换上了粗不衣衫,虽然粗布衣衫与之前自己所穿的锦缎感觉相差甚远,但这种时候干净衣衫上身,却是异常的舒服。   收拾好后,轩辕破进屋来,道:“国公,我打听了一下,这里往成都去,以我们先前的速度,还要四天方能抵达。”   “在镇上补充食物和水,今晚咱们动身。”齐宁道:“秦淮军团打到何处,目前我们一无所知,成都那边见到了韦书同,局势应该就能清楚了。”   轩辕破道:“我也要尽快赶回京城,向神侯复命。那焰摩使者和大慈天女如今应该还潜伏在京城,回到京城吗,定要尽快将他们救出来。”   齐宁听到“神侯”二字,微皱眉头,轩辕破瞧出齐宁的脸色有些不对,轻声问道:“国公是否有什么心事?”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哦?”轩辕破一怔,齐宁犹豫一下,终是道:“神侯过世了!”   轩辕破全身一僵,空气宛若凝固,好片刻之后,轩辕破才挤出一丝僵笑:“国公,这....这种玩笑开不得。”   齐宁摇头道:“我没有开玩笑。你可知道,神侯一直有伤在身?”   轩辕破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才道:“虽然神侯没有明言,但.....我也察觉出神侯身体确实有些异常,难道......他是伤势发作?”   “多年前,他去过大雪山。”齐宁道:“而且与逐日法王交过手。”   轩辕破身体一震,失声道:“逐日法王?神侯.....神侯与逐日法王交过手,这....这怎么可能?我从不知道。”   “此事神侯一直隐瞒。”齐宁叹道:“他被逐日法王所伤,前不久到了西北,我与他一同去了大雪山,神侯.....终究不是逐日法王的敌手,被法王所伤,伤势太重,他.....!”苦笑摇头:“他在大雪山过世。”   轩辕破双手握拳,身体颤动。   齐宁并没有说出真相,告之西门无痕是死在教主之手。   西门无痕是神侯府神侯,更是大楚帝国的侯爵,无论是谁伤害到西门无痕,定然会遭受神侯府的报复。   教主虽然过世,但黑莲教残众却还在,最为紧要的是,黑莲教属于苗家人的势力,一旦神侯府将教主视为仇敌,定然也会将矛头指向苗家人,无法向教主报复,神侯府也定会将大刀砍向黑莲教残众甚至是苗家人。   毕竟堂堂神侯府神侯被害,神侯府上下却没有任何动作,不但日后会被江湖各大门派耻笑,甚至神侯府自己也会瞧不上自己。   真相一旦说出来,自然就会造成神侯府与苗家人的对立,神侯府终究还是统管江湖各大门派的衙门,若是有些江湖门派为了讨好神侯府而对黑莲教发起攻杀,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所以齐宁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   他只能将这笔账算在逐日法王的头上,虽说西门无痕是死在教主手中,但之前也是被逐日法王重创,将这笔账算在逐日法王的身上,那也不算冤。   逐日法王已死,神侯府是否会将这笔账算在古象王国身上,那就是神侯府自己的事情,将矛头指向古象王国,总要好过让神侯府与苗家七十二洞为仇。   好在大雪山发生的那一切,除了自己,当时已经无人知道。   教主和法王都已经过世,而西门无痕也被杀,事发现场只有自己活下来,此事天知地知只有我知,那是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证明西门无痕是死在教主手中。 第一二九七章 齐宫大火   轩辕破自然不疑齐宁所言,他固然对西门无痕的离世悲伤无比,但心里却是迅速想到,西门无痕一走,神侯府群龙无首,江湖各派很可能会因此而出现动荡。   如今楚军北上伐汉,朝廷的注意力都在北方,很难再去顾及江湖势力,而神侯府的职责,便是为朝廷看好江湖各派,如果这种时候因为江湖各派的动荡而导致朝廷的动荡,神侯府必然是难辞其咎。   他心里很清楚,多年以来,江湖各派对神侯府恭顺有加,无非是因为西门无痕的存在。   西门无痕离世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很容易就会因出乱子来,沉吟片刻,终是问道:“国公,神侯过世,此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神侯在大雪山上过世,我背了他遗体下山,交给了洪门道。”齐宁道:“洪门道带着神侯的遗体返京,他定然会严加保密,只不过.....当时逐日神庙有人瞧见,恐怕他们会私下里传开。”   “五师弟?”轩辕破一怔:“五师弟也去了大雪山?”   齐宁微微颔首,肃然道:“逐日神庙被教主焚毁,那逐日法王也被黑莲教主所杀。”   轩辕破失声道:“逐日法王死了?”大感惊诧。   齐宁道:“我能活下来,其实也亏了教主。逐日法王杀害神侯,欲对我下手之时,幸亏教主出现,我这才死里逃生。”   “原来如此。”轩辕破若有所思:“古象王国与我大楚很少往来,互相之间的音讯闭塞,他们就算知道神侯过世,这消息也不会迅速传到中原。而且就算消息传过来,中原武林对那些喇嘛的消息也未必会真的相信,只要朝廷隐瞒住神侯过世的消息,江湖各派没有确凿证据,就不敢肯定神侯已经走了。”微一沉吟,才继续道:“当务之急,神侯府要做好应对,此事终不能一直隐瞒下去,若是真的被江湖势力知晓神侯过世,神侯府必须有万全的应对之法。”   齐宁道:“正该如此。”   “国公,看来我要尽快赶回京城。”轩辕破正色道。   齐宁道:“我离开西北已经数月,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状,我也是一无所知。先到了成都,向韦书同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我们便要兵分两路,你尽快赶回京城,我要折返回西北。”想了一下,才道:“阴无极和阿瑙要离开,不过向帮主需要精心诊治,所以你若方便,暗中带向叔叔回京,我会写一份书信,你带着信函和向叔叔,到了京城交到我府上就成。”   轩辕破道:“国公嘱咐,自当照办。”又问道:“国公,那小蝶姑娘.....?”   “小蝶愿意跟随我去西北,那就和我一起便是。”齐宁道:“在我身边,不会有事。”   轩辕破点点头,想着西门无痕过世,心头又是一阵黯然,但他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心中悲伤,却也不在人前太过表现出来。   当夜阿瑙终究还是和阴无极一道离开,轩辕破在镇子上重金雇了一名车夫,阿瑙陪着阴无极一同坐车离开,齐宁知道今次一别,日后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只能让二人若是到了京城,尽管去找寻自己。   送别阴无极和阿瑙,齐宁等人也不耽搁,趁车连夜往成都去。   这一路之上,轩辕破和齐宁轮流驾车,日夜兼程,不到三日,便已经赶到了成都府城,入城之前,向百影便即嘱咐不要带自己前去官府。   齐宁知道向百影行走江湖,实际上对官府并无什么太大的好感,不与官府来往那也是理所当然,是以入城之后,并没有直接去刺史府,而是先找了客栈,安排好向百影和小蝶之后,这才与轩辕破一同前往刺史府。   刺史府他已经是十分熟悉,韦书同得知齐宁到来,匆匆出迎,见到齐宁和轩辕破在一起,颇有些诧异,领了二人入厅,这才如释重负道:“老天保佑,国公平安无事,这可真是太好了。”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低声道:“国公失踪多时,皇上一个月前就派人送来密旨,令下官屯兵积粮于汉中,一旦西北有变,随时接应。”将那密函呈了过去,齐宁接过扫了几眼,确实是皇帝的密旨。   那密旨的内容,也正如韦书同所言,密令韦书同调集兵马集结于汉中,更在汉中囤积粮秣,这自然是担心齐宁失踪之后,西北会出现变故,所以做好准备,一旦西北出现动荡,集结在汉中的兵马随时可以穿过秦岭开赴西北提供援助。   “下官已经在汉中囤积了足够的粮秣,而且得到了兵部的调令,调集兵马驻守在汉中。”韦书同道:“国公这一阵子去了哪里?可真是让皇上急死了。”   齐宁知道自己在西北失踪之后,段沧海能够瞒住十天半月,但时间一长,就算是段沧海也不敢在继续隐瞒下去,必然是急报朝廷,小皇帝得知此事之后,必然会迅速做出安排。   “西北现在的情势如何?”齐宁目下只担心因为自己的失踪而导致西北出现严重的后果,对西北眼下的局势异常关切。   韦书同道:“国公不要着急,如今西北是段沧海段将军在镇守,为策万全,朝廷将汉中太守班云直接调去西北协助段将军,此外从朝廷迅速调派了数十名官员前往西北赴任,所幸调度得当,西北那边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齐宁宽下心来,他知道汉中太守班云是一位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民的能人,有班云协助段沧海,再加上朝廷委派的官员,至少足以掌控住西北的局面。   “韦大人,前线战事如何?”轩辕破在旁问道:“秦淮军团打到哪里了?”   韦书同道:“秦淮军团已经攻克北汉三郡,驻军于定陶,淮水以北大片土地已经在我大楚的掌控之中,不过.....!”微顿了顿,才继续道:“不过淮水被切断,后勤已经跟不上去,岳将军如今只能是以战养战。”   齐宁心下一凛,急问道:“到底是什么状况?”   韦书同道:“下官对具体的情势也不是完全了解,得到的讯息也是颇有些蹊跷。国公,本来我大楚北上伐汉,与齐国联军,可不知为何,得到消息,齐国临淄竟然被我军攻破,但是东齐太子却带人逃脱,他们欲图从海上逃生,被我东海水师拦截,可是申屠罗的东起水师大败我东海水师,东海水师损失战船十余艘,险些全军覆没......,东齐人控制了水域之后,立刻在淮河对我粮船发动了袭击,夺走了不少粮草。”   “东海水师大败?”齐宁诧异道。   韦书同道:“秦淮军团北上之时,一支奇兵趁齐国兵马攻打北汉濮阳之际,杀进了齐国,东海水师配合封锁水路,齐国空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临淄陷落,我军进入东齐皇宫之前,东齐人一把大火已经烧了皇宫,事后发现了那东齐国君的尸首,但是东齐太子却带人趁乱逃脱。”叹道:“东齐数万兵马回援不及,马陵山也在我们掌控之中,他们倒是打下了濮阳,如今死守在濮阳,据说东齐国相令狐煦如今就在濮阳率兵坚守。申屠罗击败我东海水师之后,一直控制着水域,朝廷正想办法应付申屠罗的水军。”   齐宁心知当初定下的奇策,以袭取东齐和西北为目的,西北这一路倒是顺利成功,但对东齐的计划显然出现了问题。   楚军虽然攻下了东齐国都,但却并没有彻底击垮东齐人,齐国主力打下了濮阳,而申屠罗的水军竟然击败了东海水师,也便是说,东齐人的水陆两军依然没有溃败,更为紧要的是,东齐太子段韶没有死,就给了东齐人复国的希望,当年北汉出大军攻打东齐,最终铩羽而归,难不成这一次楚国也同样要遭受失利的后果?   “段韶不死,东齐人就不会那么容易屈服。”轩辕破皱眉道:“齐国有青徐两州,只打下了临淄,却不能完全控制东齐人,只要段韶一日不死,齐国人一定还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不过朝廷已经下令淮河两岸的百姓撤离。”韦书同叹道:“又是当初秦淮大战之后的重演,为的是坚壁清野,不让申屠罗补充给养。申屠罗只有水军在海上游弋,没有后勤供应,粮秣需要登岸掠夺,只要让他无粮可夺,到时候自然会不攻自破。”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据传来的战报,武乡侯.....似乎也死在东起皇宫的大火之中!”   齐宁心下一凛,失声道:“苏祯.....死了?”   当初苏紫萱被赐婚东齐太子,苏祯亲自送女前往东齐,此后滞留在东齐一直没有返国,得到的消息是东齐对这位武乡侯殷勤招待,苏祯在楚国也并非什么能臣干吏,留在东齐倒也没有几个人太过关心,想不到这次竟然死在了东齐。   齐宁虽然对苏祯的印象不好,但想到此人死在异国他乡,心里倒也颇有些安然。   他忽然想到,苏祯迟迟未归,是否就是东齐人将其作为人质?楚军攻打临淄,自然是没有在乎苏祯的生死,而临淄被攻破,东齐人对楚国自然是恨之入骨,将苏祯烧死在皇宫大火之中,对东齐人来说自然是一种报复,只是不知道苏紫萱如今是生是死? 第一二九八章 新君   齐宁微一沉吟,终是道:“这边可有地图?”   “有,国公稍候。”韦书同起身来,亲自去取了一幅地图过来,摊在桌上,齐宁见到这幅地图其实颇为简略,楚国境内的地形还算完整,但北汉那边的疆界地域就显得十分模糊,除了一些极其重要的城池地貌还能表现出来,许多的山川河流实际上模棱两可。   齐宁知晓要制出一幅地图绝非易事,而楚国一直梦寐以求能够得到北汉的地图却不可得,也正因如此,楚国才一直想从北汉煜王爷身上下手得到寰宇图。   “东齐主力目前驻扎在濮阳。”韦书同伸指点在地图一处:“此处距离马陵山不算太远,不过马陵山已经被我军占据,齐军要回援临淄的话,就必须打下马陵山。”   齐宁单手负在身后,在地图上找到定陶,定陶位于濮阳西南边,其实与濮阳也不算远,而马陵山与濮阳和定陶刚好成为三角之势。   “汉军在梁郡布下了重兵。”韦书同又道:“据说我军北上之时,汉军一开始坚守淮水以北一线死战,但后来却迅速撤兵,退到了定陶一线,被齐国人拿下濮阳之后,汉军又弃守定陶,退进梁郡。”   梁郡位于定陶西北方向,却在濮阳正西边,从地图上看,梁郡又与濮阳和定陶形成了三角之势。   齐宁看到战局竟然陷入如此错综复杂境地,倒是颇为诧异。   楚军北上的战略计划,实际上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自然是将齐军主力诱出,第二个目的则是趁齐国空虚出奇兵攻取,而主力则牵制住汉军和齐军主力,为袭取东齐的偏军争取时间。   北汉内乱,楚军北上,一副要与汉军殊死一战的架势,自然让齐国误以为楚国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趁机伐汉,齐楚两国结为姻亲盟国,东齐人自然不可能想到楚国此番北伐的目标竟然会是他们。   东齐偏安一隅,地薄人稀,北汉内乱之际,正是东齐梦寐以求的扩张时机,此等机会,东齐人自然不可能错过,楚国摸准了东齐人的心思,谋划良久,就是要等着东齐人倾巢而出的时候趁机发难。   齐宁想到楚军为了迷惑东齐人,必然会向北攻城略地,但也不会倾尽全力,不过眼下的局面,楚军的进展比之齐宁的预期显然要深入许多,定陶已经进入了北汉的腹地。   “钟离傲没有在淮水一线据敌,退到梁郡,是否因为西北屈元古的缘故?”齐宁问道。   他之前得到战报,楚军北上之后,虽然越过了淮水,但却被汉军全线阻拦,钟离傲乃是沙场老将,虽然北汉宫廷发生剧变,但钟离傲却没有因为宫廷之变而疏忽前线的防略,料到楚军很可能会趁机北上,所以在淮水以北构建了防线,双方的战事就如同从前的局面一样,再次陷入了僵局。   齐宁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岳环山统帅的秦淮军团很难攻破钟离傲的防线,而汉军此后退往梁郡,只能是因为屈元古。   韦书同颔首道:“正是,屈元古出潼关攻打洛阳,钟离傲后院起火,自然无法继续与我军僵持,迅速撤兵,不过......!”手指滑向洛阳:“潼关被封锁之后,屈元古没有退路,全力攻打洛阳却并无太大进展,如果不是因为北堂昊突然被刺,屈元古的西北军很可能就要在洛阳城下全军覆没。”   “北堂昊被刺?”齐宁吃了一惊,轩辕破也是骤然变色。   韦书同点头道:“正是,北堂昊遇刺身亡,洛阳城内一片大乱,有人见到情势不妙,暗中与屈元古秘密联络,据说屈元古买通了守门的将领,城门大开,西北军立时冲进洛阳,不过西北军在洛阳城内却并没有劫掠,反倒是维持秩序,只是将北堂昊一帮死党诛杀,并没有牵连太多人。此外北堂昭率领的边军发生了兵变,北堂昭被麾下的兵将押送到了洛阳,北堂风以叛乱之名诛杀了北堂昭,北汉的皇位之争,最终倒是北堂风胜了。”   齐宁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毫无疑问,改变北汉局面的重要原因,便是北堂昊遇刺身亡,问道:“北堂昊被何人所刺?”   韦书同摇头道:“下官着实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真相。”刚刚说完,外面传来声音:“大人,有急报!”   韦书同忙起身出去,很快就回来,手里拿着一份已经拆开的信函,将那信函呈给齐宁:“国公,北堂风已经登基称帝,屈元古被册封为大丞相,另授予晋王爵位,钟离傲被授予大司马之位,赐安国公爵位。”   齐宁扫了信函几眼,将信函递给了轩辕破。   韦书同身为西川刺史,如今楚军北上,他自然不可能视若无睹,手底下终归是有探子打听前线的情报。   “国公,看来钟离傲与北堂风达成了协定。”轩辕破扫了两眼,这才道:“若是卑职没有猜错,屈元古攻打洛阳,钟离傲后勤供给不上,只能撤军,不过北堂风拿下洛阳之后,知道北汉上下除了钟离傲,无人可以阻挡我楚军北进,是以立刻重用钟离傲,加官进爵,钟离傲后顾无忧,这才领兵稳在了梁郡一线。他守住梁郡,就守住了通往洛阳的必经之地,只要梁郡不失,洛阳便不可破。”   韦书同颔首道:“轩辕校尉所言甚是。钟离傲一直都没有参与皇子争位,对他来说,无论是谁登上皇位,与他都并无太大的关系。他是沙场战将,要做的就是卫戍本国,既然北北汉皇位大局已定,而北堂风又支持他,他自然没有必要再与北堂风过不去。”抬手抚须道:“不过如今的结果,对我楚国倒不是坏事。北汉那几位皇子之中,北堂风的能力最弱,那屈元古又是一个庸碌无能之辈,这两人掌握了北汉的朝政,对北汉来说绝非幸事。”   “如今我楚军兵锋所向,北汉需要依靠钟离傲来阻挡我军。”齐宁道:“不过钟离傲并非北堂风的亲信,他手握重兵,北堂风绝不会放心,屈元古既然是大司马,掌握北汉兵马大权,当然也不会一直任由钟离傲手握重兵。”   韦书同笑道:“国公所言甚是。眼下北堂风要利用钟离傲,自然会对他加官进爵,甚至封其为公爵,当年那北堂庆纵横疆场,与齐大将军将遇良才,可说是北汉的擎天之柱,却也只是封为长陵侯,钟离傲虽然也算是将才,但与北堂庆的实力相差甚远,竟然被封为公爵,当真是可笑。”嘿嘿一笑,道:“下官可以断言,若是北汉困境一解,北堂风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钟离傲,钟离傲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是后事。”齐宁皱眉道:“眼下淮水被东齐水师封锁,阻断了秦淮军团的后勤供应,秦淮军团能够支撑多久?”抬手摸着下巴:“我只担心东齐会与北汉媾和,到时候齐军出濮阳,与钟离傲联手攻击我军。”   韦书同道:“朝廷既然知道这样的局面,皇上圣明,自然能想出万全之策。辛赐手下的东海水师虽败,但好歹还保留了一部分实力,听说辛赐退回东海,朝廷也下旨加紧打造战船......!”   “打造战船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而且要练就一支精锐水军,也不是短时间能做到。”齐宁叹道:“东海水师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根本无力再对东齐水师形成威胁。”   “国公也不要太担心。”韦书同道:“虽说秦淮军团后勤被切断,但我军眼下已经控制了北汉的三个郡,就地征用粮秣,倒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反倒是东齐水师只能在水上游弋,他们的后勤才是真正的大问题,没有了后勤供给,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现在就看双方谁能撑得久一些。”   轩辕破微一沉吟,才道:“我军就地征粮,恐怕.....会引起民变。”   齐宁也是微微颔首,心知秦淮军团近十万大军没有了后勤,就只能在当地征调粮草,只是当地百姓又岂能将自己的粮草拱手献上,难免会出现强行征粮之举,如此一来,自然会引起当地百姓更大的敌视,因此而激起当地百姓的动乱,那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是否能从齐地征调粮草供应定陶?”齐宁想了想问道:“若是能够从齐国筹集到粮草,东齐水师即使封锁了淮水也无关紧要。”   韦书同道:“若是段韶已死,国公这法子自然是极好。可是段韶如今还活着,而且齐地到处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死里逃生,他们便不会那般轻易屈服。让驻守在齐国的兵马征集粮秣自然可以做到,但是要从齐国运往定陶却不容易,齐国那些乱匪必然会沿途截击,驻守在东齐的兵力薄弱,当前也绝不能分兵去护粮,所以.....!”   齐宁微微颔首,自然知道韦书同所言非虚。   临淄虽破,但齐国却并不等于就此灭亡,短时间内,楚国也不可能完全控制住东齐,即使强行征集到粮秣,可是要从齐国运送往定陶,山高路远,粮队在途中势必会遭受到截杀,想要顺利将粮草送过去又谈何容易。 第一二九九章 必除之患   轩辕破微一沉吟,才道:“如今我秦淮军团和东齐水师都陷入后勤不足的状况,可是相比而言,我军处境更是凶险。东齐水师在水路纵横,可进可退,而且淮水两岸即使坚壁清野,可是淮水自东海延展到秦岭,不可能从头到尾都能防备,没有水师拦阻,东齐水师可在淮水随心所欲,绝无可能彻底断绝器粮草的补给。反倒是我秦淮军团,虽然拿下了三郡之地,但要说已经控制了三郡,只怕是言过其实。”   齐宁颔首道:“轩辕校尉所言极是。北汉与我大楚打了几十年,我淮水一线的百姓固然身受汉军之害,但北汉那边也必然是对我军颇为怨恨,要收复民心,绝非朝夕之事,而我军粮秣缺失,要在当地征粮,必然还会引起当地百姓的更大愤怒,如果我军始终在愁烦粮草,那么与汉军的对峙,也就弱了一分。”   韦书同叹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家至理。其实下官也知道秦淮军团眼下着实处于困境之中,如果东齐人真的和北汉联手,两面夹击我军,我军的处境将会更加凶险。”   齐宁当初就知道突袭东齐就想袭取西北一样,但凡有差错,定会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   攻取东齐,虽然拿下临淄,但走脱了段韶就已经是眼中的失误,而东海水师败在东齐水师之手,将水路的控制权彻底送到东齐人的手中,这就进一步加剧了事态的严重性。   秦淮军团近十万大军驻守在定陶,处于北汉腹地,每天要消耗的粮草自然是庞大的数目,短时间内或许还能撑下去,可是如果始终无法攻破梁郡,而后路又被切断,那么时间一长,很可能出现不战而溃的结果。   正如韦书同所言,一旦东齐人和北汉人达成和解,两面夹击,秦淮军团面临的困境将极其凶险,如果秦淮军团溃败,楚国将很可能因此而一蹶不振。   秦淮军团是楚国的主力,这支兵马一旦有失,楚国本来对北汉略占优势的局面将荡然无存,再想北伐一统天下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且齐宁没有忘记,地藏在楚国境内蠢蠢欲动,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大动作,那是谁也不知道。   楚国当前确实处于内外交困的险峻处境,稍有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要让秦淮军团转危为安,就必须解决后勤供应的问题。”齐宁神情严峻:“而眼下要解决后勤问题,就必须解决东齐水师。”   韦书同摇头道:“国公,东齐水师本就是当今天下最强大的水军,我们东海水师也算是人多势众,而且战船也是不弱,可是一场水战下来,差点全军覆没,由此可见东齐水师确实难以对付。那申屠罗更是当世一等一的水军大将,水上几乎无人可敌。”苦笑道:“要想解决东齐水师,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等着他们自己粮草断绝溃散,那无疑是将我秦淮军团十万将士的性命掌控在申屠罗的手中。”齐宁冷笑道:“如果东齐水师始终没有因为粮草的问题而溃散,那我秦淮军团就只能面临溃败的下场,所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轩辕破立刻道:“国公所言甚是,绝不能等着申屠罗自己溃败。”   韦书同道:“国公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兹事体大,还要仔细斟酌。”   “国公,西北那边有段沧海和班云镇守,而且潼关也控制在咱们手中,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韦书同道:“皇上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秦淮军团那边,想来也在等着和国公商议,不知国公是要前往西北,还是返回京城?”   齐宁看了轩辕破一眼,才道:“看来我还是要回京一趟,韦大人,你帮忙准备马车和路上的干粮,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动身。”   “国公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韦书同道:“不如先歇息两天,等身体休息好再动身?”   “等不了了。”齐宁起身摇头道:“你先去帮忙准备一下吧。”   虽说此前已经买了一辆马车,但毕竟只是在小镇所购,那匹马的脚力实在是很一般,真正的良驹总归是在刺史府这边。   韦书同不敢多言,拱手先退了下去。   “国公,明日您先回京城。”轩辕破想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卑职要去淮水一趟。”   “哦?”齐宁并无异色,道:“你该不会是想行刺申屠罗吧?”   轩辕破脸色微变,眸中满是诧异之色,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齐宁却已经身体微侧,凑近过去道:“你这法子,其实也正是我方才所想。”   轩辕破道:“原来国公也有这个打算?”   “申屠罗不除,东齐水师就解决不了。”齐宁冷笑道:“东齐水师解决不了,秦淮军团的粮道就无法疏通。”   轩辕破肃然道:“正是如此。粮道拖延不得,每拖延一日对秦淮军团的威胁就多一分,所以卑职想来想去,只能刺杀申屠罗。”   “申屠罗不会想不到自己已经成为我大楚的眼中钉肉中刺。”齐宁握起拳头,低声道:“他也一定会猜到我们可能会派人行刺,所以定然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想要行刺他,绝非易事。”   轩辕破道:“卑职先前往淮水,查清楚东齐水师的动向,再摸清楚申屠罗的底细,尔后再制定行刺计划。”   “申屠罗在水上,而且他自身的武功就十分了得。”齐宁道:“即使想出办法找到他,要将他行刺于刀下,也非易事。”   轩辕破颔首道:“申屠罗出身于武将世家,此人自幼不但学习兵法韬略,而且勤修苦练,确实有一身极高明的武功。”   “要行刺他,必须一击得手,只要一次失手,再想行刺他就难于登天。”齐宁道:“我此番和你一同秘密前往淮水,如果情况允许,我们一起商量出行刺的计划。”   轩辕破一怔,立刻道:“国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尊贵之躯,怎能参与如此凶险之事?此事交给卑职就好,卑职定会想出万全之策。”   “并非我信不过你们神侯府。”齐宁叹道:“神侯去了,如今神侯府以你为首,我尊你一声大师兄,大师兄,我问你,你若是内力未失,可有把握击败申屠罗?”   轩辕破想了片刻,才道:“我并未见过此人,只知道他的身份背景,四师弟一直潜伏在东齐,对此人倒是颇为了解,他曾有密报送到神侯府,告知申屠罗的武功修为,按照四师弟的说法,申屠罗的武功并不在我之下,若是正面相对,我未必是他敌手。”   齐宁道:“你内力未失都没有绝对把握击杀他,更何况你现在内力没有恢复,更不可能执行这项任务。”   轩辕破道:“卑职虽然不成,但是可以在暗中找寻刺客。刺客行刺,未必要武功有多高,而是要掌握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齐宁知道江湖上确实有这样一类刺客专门做这样的买卖,自己当初收服的影耗子便是行刺的高手,微点头道:“此事不但要隐秘,而且要迅速。我陪你前往淮水,正好一路上可以帮你恢复内力。”   轩辕破道:“国公知道如何恢复我的内力?”   “我与你一般,都是受了地藏的封穴大法。”齐宁也不隐瞒:“黎老前辈临终之前,教会我如何破解封穴大法,我有此经验,可以帮你试一试。”   轩辕破起身拱手道:“多谢国公相助。”随即又道:“那向帮主和小蝶如何安排?”   “他二人自然不能跟随我们。”齐宁道:“此事我自有安排。”   行刺申屠罗成功与否,对于秦淮军团的处境来说将是两个结果,齐宁并非不相信轩辕破的实力,而是这次的对手实非易于之辈,一旦行刺失手,必然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所以此番行刺计划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齐宁考虑的并非仅仅只是行刺申屠罗。   离开刺史府,齐宁孤身到了客栈见到向百影,小蝶正在照顾向百影,见到齐宁回来,心中欢喜,齐宁坐下之后,才道:“向叔叔,感觉身体如何?”   向百影虽然身受重创,但经事过后,整个人却更显平和,“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多亏了小蝶姑娘一直照应着,辛苦了她。”   “没....没有!”小蝶忙道:“你是小貂.....国公的叔叔,就是我的叔叔,晚辈照顾前辈,那是分内的事。”   齐宁笑道:“小蝶说得对,向叔叔,我们都是你的后辈,在你身边照顾,是分内之事。”   “小蝶说你要去往西北?”向百影道:“国事为重,你尽管去,不必管我。这边有丐帮的分舵,将我交给丐帮的人便好。”   “向叔叔,我可能要去淮水一趟。”齐宁轻声道:“准备让刺史府安排人护送你们先去往京城,只是你素来不喜欢与官府的人打交道,所以先过来和你商议一下。”   向百影摇头道:“不必劳烦官府的人,我如今的情况,其实也不必太过费心了。”微顿了顿,才道:“丐帮是江湖第一帮会,帮众数十万,如果不能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后继之主,到时候遗害丐帮就是我的罪过,所以在我还能办点事的时候,先选定后继之主,将这帮主之位传下去。”抬手招了招,向齐宁道:“你过来!”   齐宁起身靠近过去,握住向百影的手,向百影想了一下,才道:“当初危难之时,我让你代行帮主之职,但你终归是朝廷的公爵,若是让你来统领丐帮,难免为难你。”   齐宁道:“那也是权宜之计,向叔叔如今出来了,这丐帮自然还是由你亲自去统管。”   小蝶在一旁却略显愕然之色,她并不知道齐宁竟然当过丐帮帮主,此时从向百影口中得知,颇感匪夷所思,暗想这两年小貂儿到底得了何样的奇遇,不但成了国公,竟然还当上了丐帮帮主? 第一三零零章 拜师   向百影微微摇头,声音平和:“即使我双脚脚筋可以恢复,但双目已经失明,目不视物,又如何能统帅丐帮?”   齐宁问道:“向叔叔莫非想将帮主之位传下去?”   “我却有此意。”向百影道:“丐帮挑选帮主,素来是德才兼备,不但要武功过人,而且还要得到大家的拥护。不过天下分裂,余下那几位长老各领一方,麾下的各大分舵自然都只会拥护自己的长老,所以非常之时,只能由我指定后继人选,否则定会造成丐帮分裂。”   齐宁道:“向叔叔所言极是。”心下却是想着,向百影经受重创,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在精神上都是遭受了极为严重的摧残,以他目前的状况,确实已经不适合继续统领丐帮,倒并非是说向百影没有那资格,而是他目前最要紧的是放下一切事务,安心休养,即使不做丐帮帮主,日后丐帮遇到什么问题,依然可以出谋划策。   “白虎叛帮,自不必多言。”向百影道:“余下三大长老,朱雀老成有余而魄力不足,真正能够担负起统帅丐帮职责的也就只能是青龙和玄武。”顿了一顿,才道:“青木大会之上,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二人,依你之见,这二人谁更适合继任帮主?”   齐宁一怔,但心里却也知道,将丐帮帮主位置传下去,这念头只怕在向百影心中已经寻思良久,若是向百影真的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倒没有必要再征询自己的意见,他既然这样问,自然还是没有做最后的决定。   “向叔叔,这等大事,我不好多言。”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道:“他们追随向叔叔多年,你对他们的性情和能力应该十分清楚。”   向百影道:“由谁来继任帮主之位,自然是由我来决定,你不必多想,只是将你对这两人的感觉说出来便可。”   齐宁想了想,才道:“若是以武功来论,玄武长老也许比青龙长老技高一筹,两人的人品也是不相上下,不过青龙为人更为随和一些,与人打交道更为容易。”   青龙长老楼文师与齐宁义结金兰,齐宁对楼文师的印象自然是极好。   玄武长老虽然剑术了得,但齐宁与他相处不多,而且玄武性情不多言辞,喜怒不形于色,比起楼文师的豪爽大方,齐宁只觉得玄武更难以相处。   向百影沉默许久,才微微颔首,道:“你帮我去联络一下胃土雉分舵的卫舵主,告知他我在这里等他,后面的事情你就不必费心了。”   齐宁忙问道:“向叔叔是想让丐帮的人护送你进京?”   “白虎叛教过后,西方七宿分舵一盘散沙。”向百影道:“我先整肃好这边各大分舵的事情,然后再去京城找你。”   齐宁担心向百影身体,想要劝说,但心知白虎死后,西方七宿分舵确实没有好好整合,自己这位代帮主也根本抽不出空闲来处理丐帮的事务,向百影如今毕竟还是丐帮的帮主,担心西方七宿分舵一片混乱会酿出祸患,要尽快整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想到向百影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加上西方七宿一直都是白虎长老的势力范围,虽然白虎已死,但西方七宿之中未必没有白虎的残党,担心向百影陷入困境,低声道:“向叔叔,这边的事情,是否还要从长计议?西方七宿多年一直都是受白虎统管,我担心.....!”   向百影唇边泛起一丝笑容,道:“我明白你的担忧。其实我虽然没有料到白虎会反叛对我下手,但此人心术不正,我早些年就已经看出来,那时候我就已经在西方七宿安插了不少人,胃土雉分舵的卫舵主是我亲信之人,对此人我还是十分信任,你不用担心。”   齐宁心知向百影虽然看错了陆商鹤这个人,却并不代表向百影眼光不成,他既说胃土雉分舵那卫舵主可信,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答应道:“我待会就去联络那卫舵主。”   向百影当下将胃土雉分舵的地址告知了齐宁,随即才道:“还有一件事儿,我想与你商量。”   “向叔叔有什么吩咐,尽管示下。”齐宁道:“能做的我一定竭力去办。”   向百影微一沉吟,忽然叫道:“小蝶。”   小蝶一直一声不吭地站在齐宁身后不远处,听得向百影叫自己,怔了一下,但立刻上前两步道:“向叔叔!”   “齐宁,你要前往淮水,自然不能带着小蝶一同前往。”向百影道:“我的意思是让小蝶在西川留一段时间,跟在我身边照顾一阵,这几日小蝶在我身边照顾,倒让我忘记自己是个废人。”   齐宁有些诧异,小蝶也有些愕然,两人对视一眼,齐宁自然不好立刻拒绝,但让小蝶留在向百影身边照顾,却也不能由自己决定,要看小蝶的心意如何。   小蝶想了一下,才道:“小.....国公,向叔叔身体不好,我.....我便留在这边照顾,等他恢复一些,我再......我再去找你。”   齐宁知道小蝶自然是愿意和自己在一起,毕竟分离近两年,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如今却又要分别,小蝶心中自然不会太开心。   可是小蝶心性纯良,向百影既然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小蝶看在齐宁的面子上,也是不好拒绝。   向百影含笑道:“不必担心,我不会留她太久,不过如今正是兵荒马乱时节,京城也未必有多安全,留在我这边,反倒不用你太担心。小蝶聪慧灵巧,我虽然废人一个,但自幼也读了一些书,此外也学了些自保的功夫,丐帮的武功自然只能传给丐帮中人,不过我学了些其他功夫,而且这些年自己闲来无事之时,也创了几套强身健体的功夫,小蝶若是不嫌弃,就花些时间学上一学,日后遇到什么危难,至少可以自保。”   齐宁瞬间明白过来,向百影留下小蝶照顾自己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却明显是要收小蝶为徒弟。   他万没有想到向百影突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诧异无比,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这也要看小蝶自己的意思。”向百影道:“你若无心,也不必勉强,我会安排人将你平安送到京城,不过你若要留下来照顾我,这一年半载难免要受不少苦。”   向百影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武道修为自然是出类拔萃,任何人得了向百影一招半式指点,那都是受益无穷,若说向百影要收徒,只怕无数人都会趋之若鹜,那实在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事情。   齐宁当初受向百影随意点拨了两次,便大是受益。   他知道,向百影既然是主动要收徒,那么定会全力相授,他忽然明白过来,向百影今日提出留下小蝶,绝非今日临时起意,定是深思熟虑了数日的结果。   向百影作为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却遭受重创,身体受到极大的伤害,双目失明,脚筋被废,再想达到从前的巅峰,只怕再无可能。   可是这位丐帮帮主所学博大,若是后继无人,自然是极其遗憾的事情,或许这几日向百影已经察觉到小蝶是可造之材,而且对小蝶的人品十分赞赏,是以才生出念头,要将自身所学传授给小蝶。   小蝶若得向百影指点,当然是莫大的福分。   “小蝶,向叔叔要收你为徒,还不拜师!”齐宁不想小蝶错过如此大好机会,忙向小蝶提醒道。   小蝶还有些发怔,丐帮帮主收她为徒,她一时间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听到齐宁提醒,这才醒悟,犹豫了一下,才有些担忧道:“向叔叔,我....我资质平庸,而且....而且是个女孩子,那.....!”   向百影笑道:“你放心,我教你的东西,并非只有男人可学,论起资质,我年幼时候的资质连根烂木头都不如,好在勤能补拙,只要勤奋用心,总是能够有一番成就,你的资质比我要强得多,不宜妄自菲薄。”   “那....这个.....!”小蝶还有些犹豫不决,显然不是因为不想拜在向百影门下,而是颇有些自卑,齐宁却已经牵了小蝶的手,率先跪倒在地,恭敬道:“向叔叔能够指点小蝶,我先代她拜谢向叔叔。”   小蝶也跪了下去,恭敬道:“小蝶.....小蝶拜见师傅,我.....我给师傅叩头!”十分虔诚地给向百影叩了几个头。   向百影伸出手来,小蝶忙靠近过去,向百影轻轻拍了拍小蝶手臂,道:“那自今而后,你要多受些苦,你心性纯善,这是老叫花子最欣赏的地方,以后无论到了何时何地,心里只记着扶助弱小便好,今日你既然拜了老叫花子为师,日后难免要跟着我这邋遢的老叫花子受些委屈。”微微一笑,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学无所成,老叫花子可不能轻易放你离开,好歹是我的徒弟,可不能让你学无所成便走出让人笑话我,你若想早日和齐宁这小子见面,就要勤奋用心,越早将老叫花的东西学去,便能越早见到他。”   小蝶瞥了齐宁一眼,脸颊微红,齐宁也是看向小蝶额,眨了眨眼睛,心下却也是由衷的为小蝶高兴。   -----------------------------------------------------------------   PS:大家五一快乐,好好放松,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第一三零一章 旧地重返   淮水自古以来便是一条益河,少有泛滥决堤之灾,淮流顺轨,畅出云梯,对两岸灌溉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是以淮水两岸素来都是粮米之仓,得淮水者便可等若是掌握了天下粮仓。   北汉和南楚先后立国,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块肥膏之地,双方为了拿下这片地区,刀兵不息,也正因如此,本来好好的米粮之仓,却变得生灵涂炭,百姓无法生产,淮水两岸却成了天下间最苦难之处。   数年前两国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秦淮大战,对双方的国力都产生了巨大的消耗,也都无力继续向对方发起攻势,是以双方达成了协议,暂且息兵,淮水则为两国的疆土的分界。   秦淮大战致使两岸遭受严重的破坏,战争期间,两国百姓都是挟家远逃,流离失所,等到战事结束,在官府的安排下,流散在外的百姓都是络绎返乡。   一片焦土的家乡需要重建,自然不是朝夕之事,可是等到百姓们好不容易重新安家,战争的阴云再次席卷而来,很快秦淮军团便开始越过淮水,北上伐汉,不需要官府的提醒,当百姓发现秦淮军团打过去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拖家带口再次逃难。   当年秦淮大战时期的景象依然没有从百姓们的脑海中消散,那时候不少人顾恋乡土,不愿意离开,还有些年事已高的老人们,也无力折腾,他们留在家乡,结果却是村落都被夷为平地,固然是汉军打过来时抢掠烧杀,却也有不少是一些流寇悍匪趁机为乱。   所以这一次秦淮军团北伐之时,淮水岸边的百姓立刻撤往后方,以免再遭劫难。   实际上东齐水师控制淮水之后,两岸所剩的百姓已经是寥寥无几,用不着官府的动员,淮水岸边早已经是人去屋空。   小皇帝倒也没有任由百姓落难,派出了不少官员,在淮水以南百里之地专门安排了难民收容处,搭建了无数的帐篷,用来安置从前方逃亡过来的难民,而且专门抽调了提防守卫军维持秩序,比起前次秦淮大战时期混乱的局面,此番却是井然有序。   会泽城距离淮水不过百来里地,前次秦淮大战,曾经成为难民的栖身之所,为此一度人满为患,等到战事过后,百姓返乡,会泽城也就一如既往成为一座并不重要的小县城。   但如今这座小县城再次成为重要之地。   秦淮军团北上之后,为了保证前线的粮草,运粮的队伍一直都是络绎不绝,窦馗所领的户部衙门成为战事期间压力最大的衙门,四处征粮,唯恐前方粮草供应不足。   窦馗心里很清楚,虽然投靠了齐宁保住了身家官位,但要让窦家真的能为皇帝所器重,自己就必须做出一番事情来。   北伐是小皇帝最为看重的事情,只要自己率领户部衙门全力支持小皇帝的北伐事业,在此期间展现自己的才干,日后也定然会被小皇帝委以重任。   窦馗当年与齐家翻脸,投靠淮南王,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此人的才干还是有的,至少在秦淮军团北上之后,井然有序地筹措到粮秣,而且从无在后勤供给上出现问题。   只不过东齐水师切断淮水之后,往前线输送的粮道顿时被切断,而会泽城就成为了囤积粮秣之地。   会泽城距离淮水有百里之遥,而且有秦淮军团上前兵马在此驻守,城防坚固,东齐水师自然没有可能登岸深入百里来会泽城抢粮,可是一旦淮水打通,粮道重新打开,那么会泽城这边就能够迅速将粮草输送往前方。   会泽城内赶工修建了五六处大粮仓,专门用来囤积粮秣,而且城门守卫森严,平民百姓根本无法入城,作为粮库重地,普通人甚至都不能接近城池。   守卫会泽粮仓的是秦淮军团的兵马,所以镇守的大将也是从秦淮军团调来的义骁中郎将韩愈,此外户部右侍郎莫文垂亦在城中坐镇。   齐宁和轩辕破来到会泽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两人入城之时,还曾被守城兵士再三盘问依然不放入城,等到派人去禀报,韩愈派了人过来,这才迎入城中。   齐宁当初出使东齐之时,经过的防区就是韩愈所辖,韩愈和手底下的几位部下对齐宁都是熟悉,此番镇守会泽城,韩愈自是也将手底下的几名部下一同带来,他派人过来,立时认出齐宁,吃惊之下,自然是急忙迎入城内。   齐宁虽然一开始被阻挡在城外,非但没有因此而动怒,反倒是欣慰,此等粮仓重地,当然是越严越好。   当年他诛杀会泽城捕头萧易水,逃离会泽城,一别近两年,故地重返,心下却是颇为感慨。   离开会泽城,自己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小乞丐,今日回来,却已经贵为大楚帝国的护国公。   户部右侍郎莫文垂作为会泽城目前最高官员,住在了会泽县衙,韩愈则是住在县衙边上的另一处宅子,不过齐宁被直接带到县衙门前,这边韩愈和莫文垂都已经在正门外等候,韩愈瞧见齐宁,急忙抢上前,躬身道:“卑将韩愈,参见国公!”已经跪了下去,那莫文垂也忙上前跪下参拜。   齐宁抬手道:“起来说话!”待两人起身,这才径自往衙内进去,韩愈和莫文垂急忙跟上。   到了厅内,莫文垂请了齐宁和轩辕破落座,齐宁也不隐瞒,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神侯府的巨门校尉!”   神侯府不与官场往来,更不会与军方有牵扯,虽然双方并不认识,但神侯府北斗七星声名在外,此时得知眼前这人便是神侯府巨门校尉,韩愈和莫文垂都有些吃惊,忙起身行礼,轩辕破也起身回礼,并不多言。   只是落座之前,韩愈和莫文垂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古怪,齐宁看在眼里,问道:“淮水那边的情况如何?”   韩愈正要起身回禀,齐宁摇头道:“就咱们几个人,不要拘礼,坐下说话方便。”   “国公,我东海水师落败之后,淮水就完全掌控在申屠罗的东齐水师手中。”韩愈神色凝重:“东齐水师有大型战船四艘,十三艘小型战船,此外还有几十艘民船改为军用。估摸着东海水师眼下的兵力应该在四五千人,人数不多,但这些人都是经过申屠罗多年调教的精锐水兵,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些水兵在水上,说他们以一当十太过夸张,但以一敌三却绝对不假。”   “东齐人依靠的就是水军,有这样一支精锐水师,也是理所当然。”齐宁也是神情肃然。   韩愈道:“东海水师当时被他们埋伏,差点全军覆没。申屠罗用兵诡奇,狄将军率奇兵突袭临淄之时,申屠罗肯定就是料定东海水师一定会封锁海港,所以主动撤离船坞,辛大都督率领水师控制了船坞,在水军大营发现了许多的粮草装备,只以为是申屠罗仓皇出逃来不及带走,这些物资自然是不能留给申屠罗,本想将物资搬运上船,谁知道申屠罗就是趁那个时候突然发起攻击......!”   齐宁冷笑道:“那些粮草物资是申屠罗留下的诱饵。”   “确实如此。”韩愈叹道:“辛大都督带着少数战船突围,战船折损大半,损失惨重,听说辛大都督事后向朝廷请罪,朝廷虽然罚俸降职,但还是由他统帅水军戴罪立功。”   齐宁自然明白,辛赐虽然及不上申屠罗,但放眼楚国,水军大将也无人能够替代辛赐的位置,虽然辛赐一战败北,但小皇帝显然还是希望辛赐能够知耻而后勇。   “国公,下官现在最担心的是秦淮军团粮草是否能撑得住。”户部右侍郎莫文垂叹道:“狄将军率两万兵马突袭东齐临淄,临淄粮库充足,倒是不必担心那边的状况,可是岳大将军麾下七八万将士,还有近万匹战马,每天的消耗不是小数目,这粮草送不上去,一旦军中缺粮,后果不堪设想。”   韩愈点头道:“国公,淮水被阻断,后勤辎重粮草根本无法运过淮水。申屠罗将水军一分为三,一股在东海那边游弋,提防我东海水师去而复返,剩下两支则是日夜在淮水上面游荡,但凡有人靠近淮水,不问青红皂白,立刻射杀。”   齐宁微颔首道:“不除申屠罗,粮道难通。”微顿了一顿,才道:“是了,可有东齐太子段韶的消息?”   “都知道段韶没有死,但他现在在哪里,众说纷纭。”韩愈道:“有人说他目前就在临淄附近,正密谋聚集残兵夺回临淄,也有人说他就在东齐水师,和申屠罗在一起,还有人说他跑到了濮阳,与令狐煦一起镇守在濮阳城。”摇头道:“更有传言说,段韶已经秘密前往洛阳,要与北汉人和谈,准备联手对付我大楚。”   齐宁心想第一种传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齐军主力在濮阳,国内空虚,段韶就算想要重新集结兵马,那也无兵可用,而且楚国两万大军控制临淄,自然不可能眼看着段韶重新集结兵马,反倒是段韶秘密前往洛阳,倒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一事,卑将.....卑将......!”韩愈忽然吞吞吐吐,神色古怪,看了轩辕破一眼,却是不敢说出来。   -------------------------------------------------------------------------   PS: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本部书倒数第二卷,还有最后一卷,会好好收尾,不让大家失望! 第一三零二章 首级   齐宁方才就觉得韩愈有些古怪,这时候又见他吞吞吐吐,皱眉道:“到底何事?”   轩辕破本就是善于观察之人,他早就察觉韩愈和莫文垂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反常,猜到事情很可能与自己有关,只是他是神侯府的人,这样的军情大事不便参与其中,虽然在场,却也不好多言。   韩愈和莫文垂对视一眼,终是道:“国公,今天一大清早,莫大人这边收到了一件东西。”   齐宁和轩辕破不禁将目光移向莫文垂,莫文垂已经起身拱手道:“今日一大清早,有一辆车子从衙门前经过,从车上落下一物,兵士只以为是马车上不小心掉下来,喊了几声,那马车理也不理径自离开。兵士奇怪,上去检查,发现那包裹外面还带了一封信函,信函是交给神侯府的西门神侯。”   轩辕破心下微惊,却不动声色,问道:“信函何在?”   莫文垂忙道:“下官.....下官找到了韩朗将,商量这封信函是否要送到京城,只是犹豫不决,还没有决定,今日轩辕校尉恰好赶到,这信函自然是要交给你的。国公,轩辕校尉稍候,下官这就去取。”拱手迅速退下。   “除了信函之外,还有包裹,那包裹里面又是何物?”轩辕破问道。   韩愈眉头锁起,微一沉吟,终于道:“是一颗人头!”   “人头?”齐宁和轩辕破都是一惊,轩辕破似乎意识到什么,赫然起身,沉声问道:“是谁的人头?”   “首级鲜血淋漓,而且.....两边面颊以刀刺字。”韩愈欲言又止,轩辕破却已经沉声道:“韩朗将,到底是谁的首级,不要吞吞吐吐!”   “卑将不认识首级是谁,但首级的脸上,刺有禄存二字。”韩愈终是道。   轩辕破脸色大变,身体微晃,双全握起,厅内的空气一时间似乎凝固起来。   禄存!   齐宁当然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北斗七星,禄存位居其四,而且齐宁从轩辕破口中已经得知,神侯府早就派遣禄存校尉潜伏在东齐。   那颗首级的脸颊上刻有禄存二字,难道竟然是禄存校尉被害?   “韩朗将,能否将首级取来?”轩辕破虽然惊闻噩耗,却还是竭力稳住心神,此前他得知西门无痕死在大雪山,心中就已经悲痛无比,今次却又惊闻禄存校尉的噩耗,当真是连遭打击,但毕竟不是泛泛之辈,依然是保持了冷静。   韩愈起身拱了一下手,也是退了下去。   齐宁能够理解轩辕破目下的心境,安慰道:“未必是他。”   轩辕破缓缓坐下,只是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便见到莫文垂和韩愈一前一后进了厅,莫文垂手中拿着一封信函,韩愈却是抱着一只盒子,外面用黑布包裹,进到厅内,韩愈双手捧着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莫文垂则是将信函送到轩辕破面前,轩辕破伸手接过,见到信函外面果然写着“西门神侯无痕亲启”,脸色顿时冷下来,并不废话,拆开了信封,取出了信笺。   这是写给西门无恨的书信,轩辕破却直接拆看,莫文垂并不知道西门无痕已经过世,心下只觉得轩辕破这般做似乎不妥,但轩辕破毕竟是神侯府大弟子,却也不敢多言。   齐宁见得轩辕破扫了几眼,拿着信笺的手明显在微微颤抖,随即便瞧见轩辕破扭过头,看向了桌上的盒子。   那首级是被人用包裹送来,莫文垂这边收到首级,自然是立刻让人找到了盒子将首级放入进去。   “轩辕校尉.....!”齐宁察言观色,知道事情不妙。   轩辕破转头过来,眼眸中既有一丝凄然,更多的却是悲愤,将那信笺递过来,齐宁接过,只见到信笺上字迹潦草,却还能辨识清楚:“神侯亲鉴:贵国背信弃义自不必言,两国交兵,沙场一较高低,却使出此等鬼蜮伎俩,行刺杀之事,有辱尊名,今奉还劣徒首级,静候亲临!”落款却正是申屠罗。   轩辕破却已经站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盒子,只是静静看了两眼,这才合上,转身向莫文垂道:“莫大人,四师弟的首级,暂且保存此处,我回京之时自然会带过去,若是我无法回京,到时候有劳你派人将我和四师弟的首级一同送回神侯府。”   他声音淡定,但在座几人当然已经听出其中深意。   禄存校尉被害,轩辕破显然是下定决心要为禄存校尉报仇,要么诛杀申屠罗,要么自己将性命丢在这边,那已经是铁了心。   莫文垂立刻道:“轩辕校尉放心,下官定会妥善保管。”   齐宁此番和轩辕破前来淮水,本就是准备策划行刺申屠罗,但禄存校尉显然抢先一步,率先制定了行刺计划而且付诸了行动,但结果显然是失败,非但没能刺杀申屠罗,反倒是丢了性命。   禄存校尉自然是看到淮水被截断,秦淮军团后勤无着,这才铤而走险。   齐宁相信禄存校尉既然动手,必然经过周密部署,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申屠罗显然是做好了防备,禄存校尉的行动计划,很可能反倒落入了申屠罗的陷阱。   “那辆马车丢下禄存校尉的首级,不知去向。”韩愈沉声道:“卑将问清楚了那马车的模样,尔后派人在城中搜寻,却并无见到。”   “他们自然不会让你们找到。”齐宁脸色忽然凝重起来:“他们自以为用此招威慑神侯府,可是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几人都是看向齐宁,齐宁脸色冰冷,目带杀意:“会泽城四门封锁,能出不能进,守卫森严,可是他们却送来首级,已经暴露申屠罗的人潜入了城中。”   “不错。”韩愈身体一震:“城中有奸细。”   齐宁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轩辕破目光如刀,低声道:“国公是担心.....粮仓?”   “不错。”齐宁道:“会泽城是屯粮重地,供给前线的粮草都囤积此处,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申屠罗没有飞天遁地之能,就算知道会泽城中有大量的粮草,却也无法抢掠,他既然得不到,就很有可能派人在城中下山。”   韩愈和莫文垂对视一眼,背心冒冷汗。   这两人肩负护粮之责,一旦城中的粮草有失,首当其罪的便是他二人,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二人的性命,两人先前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觉得会泽城已经是守备森严,几处粮仓更是派了重兵守卫,可算是万无一失,但此刻齐宁一提醒,便觉得事态严重起来,韩愈立刻道:“卑将立刻往粮仓加派人手。”   齐宁微一沉吟,问道:“城中有几处粮仓?”   “共有五处。”莫文垂已经从袖中取出一份地图,铺在桌面上,齐宁走过去,见到这是一幅会泽城的格局图,会泽城内的大街小巷尽在其上,有几处画了圆圈,莫文垂指着那几处圆圈道:“五处粮仓,集中在三个地方,城东两处,城南一处,其中最大的粮仓在城南这边,有一半的粮秣囤积在此处,有两百多名官兵在这里守卫。”   齐宁扭头向门外看了一眼,这才道:“那帮人既然能够潜入到会泽城内,就有可能潜入粮仓。这些粮食是朝廷耗费大力气才筹措起来,一旦有失,即使打通了粮道,却也无粮继续向前方供应。秦淮军团数万大军,眼下或许还能就地征粮支撑一时,但这并非长久之计,最终还是要靠咱们打通粮道将粮食送过去。”神情肃然,正色道:“这里的粮秣绝不能出任何问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轩辕破沉声道:“申屠罗这是声东击西的诡计。他送来信函和四师弟的首级,就是让你们没有心思去管粮仓,而是将心思放在此事之上。”   “很有可能。”齐宁冷笑道:“不过这一次申屠罗却是自作聪明了,他想声东击西,却反而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只要派重兵守住粮仓,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韩愈握拳道:“就算申屠罗真的派人潜入城中,但人数绝不会太多,他们即使打粮仓的主意,也只能偷偷潜入,卑将安排人将粮仓守得水泄不通,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齐宁摇头道:“你若大动干戈调动兵马,只会让那帮人警觉,知道你已经有了防备,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常言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如果只是潜伏在城中却迟迟不动手,反倒是更大的麻烦,一日不除掉这伙人,粮仓便时刻都在危险之中,所以......。”扫了几人一眼,才低声道:“咱们要设下圈套,守株待兔,将他们一网打尽!”   “国公,您的意思是?”   “瓮中捉鳖。”齐宁冷笑道:“他们既然打粮仓的主意,咱们就给他们一次机会,用不着大动干戈调动兵马,反倒要给他们留下破绽,让他们自己闯进险陷阱!” 第一三零三章 入彀   会泽城是粮仓重地,所以城中戒严,只要天色一黑,满城宵禁,城中百姓不得在街头游荡,一旦被巡逻兵士抓住,便要以谋反罪论处。   虽说条令苛刻,但非常之时,又是非常之地,不得不如此为之。   天黑之后,大街小巷已经是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都紧闭大门,只有街道上时不时地有巡逻的兵丁走过。   会泽城设有五处粮仓,不过有些粮仓相距极近,这其中又属城南的粮仓最为庞大。   城南本就有一块空地,韩愈来此之后,又将空地周围的民居全都迁移,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坚固的粮仓,而且派了两三百兵士严加看守,便是通往粮仓的几条道路,也全都封锁。   这一储粮仓之内储存了大量的粮秣,四周的石墙砌的又高又厚,而且为了以防万一,甚至在四角都修建了瞭望哨,日夜派兵监视,居高临下,但凡有人靠近粮仓,很容易就能被发现。   今夜无月,但守卫的兵士一如既往地恪守其位,而且专门有两队兵士环绕着粮仓巡逻。   已经是夜半时分,天地间一片死寂,粮仓西南角外,几道身影正匍匐在地上,一点点地向粮仓移动,五月之夜天地间一片昏黑,实际上为了方便监视,粮仓四周多处都点有火把,只是这西南角却属于薄弱之处,并无火光,是以那几道身影靠近石墙边的时候,悄无声息,竟是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到得墙根下,几道身影先是检查了四周的动静,确定没有被人注意,两道身影立时到墙根下蹲下,各伸出双手互握,后面的同伴行动即使迅速,踏上手梯,那两人用力向上猛地一抬,同伴立刻便借助抬起之力跃起,探手又勾住墙头,极是轻盈地跃上了墙头,后面两人如法炮制,先后越上墙头,这伙人行动敏捷干脆,显是训练有素。   五人清一色都是黑衣黑裤,用黑巾蒙面,三人跃上墙头之后,便即从墙头跳进粮仓,而墙根下那做手梯的两人却并没有跟随进入,而是贴着墙根一动不动。   三人进到粮仓之后,并不耽搁,弯着身子,脚下飞快,直往粮仓中间区域奔过去。   石墙内是用木头修建的仓库,里面便是储存着粮秣,三道身影避过巡逻的守兵,靠近到仓门前,那舱门用铁锁锁住,其中两人一左一右分开,注意守兵动静,剩下那人却是极为熟练利落地打开了铁锁,轻推开仓门,三人迅速闪身入仓,又将那仓门重新关上。   仓内一片漆黑,成堆的麻袋堆在仓内,宛若小山一般。   昏暗之中,三人从身上都取出一只皮袋子,中间那人做了个手势,两名同伴一左一右分开,还没走出两步,猛地听到咳嗽声响起,三人都是定住身形,眼眸都显出骇然之色,随即四周猛然间亮起火光来,火光之下,从仓内瞬间涌出一群手持长矛的兵士,三人迅速向仓门撤过去,还没靠近仓门,就听得“砰”一声响,仓门已经被推开,从仓门外冲进来数十名守兵,前面十多名盾牌兵弯身以盾牌组成一道铜墙铁壁,后面便是手持弩箭的弩兵。   只是片刻间,三人已经被守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三人背靠背,却都取出了短刃在手,眼眸中显出惊骇之色。   “千万不要动,更不要反抗。”人群之中,一个声音淡淡道:“你们只要轻举妄动一下,立时就要被射成刺猬。”声音之中,一人缓缓走出来,正是齐宁。   一名黑衣人盯住齐宁,目光如刀,齐宁瞧了瞧几名黑衣人手中的刀,脸色却是微变,沉声道:“叶隐藏入地,飞蝉鸣天响......你们是飞蝉密忍?”   东瀛密忍有四大流派,分别是叶隐、飞蝉、甲贺与伊贺,飞蝉一族也曾威风一时,但却与叶隐和甲贺结仇,叶隐和甲贺联合雾隐一族,将飞蝉一族从东瀛彻底驱逐,而雾隐也便取代了飞蝉一族的位置。   飞蝉一族被驱逐出东瀛本岛之后,只能流亡东海,在东海占岛苟存。   齐宁对这飞蝉密忍已经是颇为了解,而且数次与这帮人有过接触,对这帮人的兵器颇为熟悉,他瞧见这几人手中的兵器,一眼就认出正是飞蝉密忍独门兵器。   当年飞蝉密忍截杀尚是太子的小皇帝,齐宁便疑惑这些忍者是受了谁的指使,后来得知这些飞蝉密忍很可能已经被东齐豢养起来,便怀疑当年截杀小皇帝是东齐人的指使。   此后又遇上这些密忍竟然袭杀北堂风,若非恰好白羽鹤突然出现,北堂风只怕要折在这些人手中,那时候便奇怪东齐人为何会对北堂风下手。   最后一次遇上飞蝉密忍,却是在东海,飞蝉密忍受了隐主之令,与江漫天勾结,这又让齐宁一度怀疑隐主是东齐人。   今次他料到申屠罗很可能会派人潜入粮库烧粮,却不想竟然是飞蝉密忍再一次出现。   一名黑衣人眸中一冷,横刀在手,并不说话。   齐宁缓步上前,距离那黑衣人不过几步之遥,淡淡道:“听闻飞蝉密忍被逐出东瀛之后,流落海上,如同丧家之犬,后来被东齐人豢养,看来传言果真不假。”他并不知道这几名忍者是否听得懂自己所言,察言观色,见到那黑衣人眼珠子微动,竟似乎听得懂,淡然一笑道:“不过东齐国都陷落,他们自身难保,我实在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能力庇护你们。”   他话声刚落,却猛地感觉眼前身影一闪,那黑衣密忍竟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自己扑过来,四周众弩手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而且没有齐宁下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也便是在眨眼之间,听得那密忍口中低喝一声,手中短刃已经朝着齐宁直刺过来。   四周有兵士失声惊呼,眼见得短刃就要刺中齐宁,齐宁却以更为匪夷所思的速度闪开,那密忍刺了个空,吃了一惊,显然是想不到齐宁的速度竟然是如此迅速。   这密忍倒没有想击杀齐宁,他自然看出齐宁身份特殊,此刻被重重包围,他却是想控制齐宁胁迫官兵,以此全身而退。   他找准时机,一击出手,却万没有想到齐宁的武功竟然是如此了得,一刀此空,瞬间感觉自己的手臂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得“咔嚓”一声响,已经被齐宁一掌拍在肩头,肩骨碎裂,整个人也已经飞了出去,尔后重重摔落在地上,两名同伴迅速奔上,握紧手中刀,护在他身边。   “飞蝉密忍,也不过如此。”齐宁冷笑道。   那密忍挣扎坐起身来,便听齐宁继续道:“当年飞蝉一族被驱逐出东瀛,男女老少自然不少,想来如今还生活在海岛上。你们自然是无法返回东瀛,可是东齐已灭,你们连吃饭的地方都没有.....!”背负双手,道:“若是你觉得你的族人可以靠海为生,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东海从来都是我中原王朝的海域,你们要么跪在我中原王朝脚下,要么就只能全族被诛,要在东海搜寻你们寄居的海岛并非难事,到时候只需要派出几艘战船,自然能将飞蝉一族彻底铲除。”   密忍忍着肩头巨疼站起身来,冷声道:“宁死不屈!”说的却是中原话,虽然略有些生硬,但吐字倒也算清晰。   齐宁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并非哑巴。宁死不屈?有骨气,看来飞蝉丹夫手底下还真是有些硬骨头。”他在东海之时,从江长风口中知道飞蝉密忍的首领叫做飞蝉丹夫,此时提到飞蝉丹夫的时候,却是直盯着那密忍眼睛,见到“飞蝉丹夫”四字一出,那密忍眼眸跳动,瞬间明白什么,一字一句道:“你就是飞蝉丹夫!”   火烧粮仓,这样的任务自然不是随意派出几个人就能完成,齐宁既知对方是飞蝉密忍,便想到此番行动很可能是飞蝉丹夫亲率手下忍者前来行动,但毕竟无法确定,这时候看到对方的反应,已经有所怀疑,出言试探,那密忍双目如刀,却没有否认,冷声道:“是又如何?”   “果然是你。”齐宁叹道:“飞蝉丹夫,看来你们飞蝉密忍果然是被东齐人豢养。”   飞蝉丹夫只是冷笑,并不说话。   “我说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齐宁道:“我说过要将你们飞蝉一族斩尽杀绝,就绝不会只是说大话。”   “你是何人?”飞蝉丹夫终于问道。   齐宁笑道:“我对你了若指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往前走出两步,飞蝉丹夫却是握紧手中短刃,齐宁上下打量飞蝉丹夫几眼,才道:“东齐灭国在即,你们飞蝉一族难道要陪东齐国一起灭亡?无论你们是否效忠东齐,对你们飞蝉一族来说,说到底也只是一桩买卖而已,他们提供庇护,给你们一碗饭吃,让你们为他们卖命,如今他们自身难保,飞蝉丹夫,你可以考虑换换主人了。”   飞蝉丹夫却是仰首发出刺耳的笑声,齐宁皱起眉头,飞蝉丹夫已经道:“生死之约,言出如山,绝不悔改!”    第一三零四章 首领   “生死之约?”齐宁唇边泛起一丝轻笑:“你们飞蝉一族已经将性命都交给了东齐人?”左右看了看四周的官兵,道:“大伙儿都瞧瞧,这东瀛人......唔,他们被驱逐出东瀛,如今连东瀛人也算不上,应该说是飞蝉浪人,这些飞蝉浪人和东齐人签订生死之约,对东齐人忠心耿耿,哪怕是全族老幼的生死都不在乎,这样的忠诚,是不是让大家都很感动?”   官兵们也都不明白齐宁深意,却也都不敢轻易出声。   “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今日你为了履行对东齐人的忠诚,不在意族人的生死,我很是欣赏,也会成全你。”齐宁叹道:“其实你们的生死,本也就不会有人太在意的。对了,倒也不能说完全无人在意,东瀛叶隐甲贺那些流派若是听闻你们飞蝉一族彻底灭绝,想必会如释重负。”   飞蝉丹夫双眸更寒:“什么?”   “当年你们飞蝉一族被几大忍者流派驱逐出东瀛,如同丧家之犬流落在外。”齐宁道:“我知道你们飞蝉一族很可能投靠了东齐人,不过当时只以为你们是借助东齐人休养生息,等到时机成熟,再返回东瀛夺回本该属于你们飞蝉一族的东西。”   飞蝉丹夫眼中划过厉色,便是他身边那两名忍者眸中也都显出异色。   “中原有句话,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宁缓缓道:“你们被驱逐出东瀛,应该也有十年了吧?叶隐甲贺那几大流派想必也一直在担心你们飞蝉一族会东山再起,若是知道飞蝉一族都已经客死异乡,想必会很开心。”   “你什么意思?”飞蝉丹夫沉声道。   齐宁笑道:“我的意思难道你听不明白?我猜想你们寄居在东齐人脚下,自然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下去,或许一直在养精蓄锐,等待时机,有朝一日能杀回东瀛。可是如今你们却为了效忠东齐人,不在乎是否还能完成你们的复仇大计,甘愿死在这里,所以我很想夸赞你们的忠诚。”   飞蝉丹夫眼眸闪动,并无说话。   齐宁叹了口气,抬起手,弩手俱都将手中弩箭对准飞蝉丹夫三人,只待齐宁手臂挥下,立刻将三人射杀,飞蝉丹夫后退两步,猛地抬手道:“等一等!”   齐宁缓缓放下手臂,问道:“你还有话说?”   飞蝉丹夫微一沉吟,才道:“和东齐人达成生死之约的是我个人,并非我整个飞蝉一族。”   “哦?”齐宁含笑道:“那你和谁达成了协议?东齐皇帝?还是其他人?”   飞蝉丹夫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你既然不能说,我们又何必谈下去?”齐宁作势又要抬手,飞蝉丹夫立刻道:“只要我死了,或者......对方死了,生死之约立刻就可以解除。我不能换主人,但是飞蝉一族却可以。”   “哦?”齐宁饶有兴趣道:“这话又如何说?”   “我死之后,会有新的首领。”飞蝉丹夫道:“他可以重新找到主人,与新主人立下生死之约。”沉声道:“飞蝉小太郎!”   身后一名密忍躬身道:“在!”   “吾以飞蝉一族第七代首领之身份,令你接任飞蝉一族第八代首领之位。”飞蝉丹夫声音极为严肃:“自今而后,飞蝉一族的命运将托付在你的手中,我族之使命,将由你带领族人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立正身子,深深一躬:“拜托了!”   那密忍飞蝉小太郎亦是深深一躬。   飞蝉丹夫这才转过身,面朝齐宁,当着众人的面盘膝坐了下去,握紧手中的短刃,抬起手臂,齐宁隐隐预感到什么,只见到飞蝉丹夫倒转短刃锋刃竟是对准他自己的咽喉,毫不犹豫地直刺下去。   鲜血喷溅,短刃刺穿了飞蝉丹夫的喉咙,那两名密忍竟显得异常镇定,都是单膝跪倒在地,低头不语。   飞蝉丹夫身体歪侧倒地,一切都是在片刻间就发生。   在场官兵都是目瞪口呆,想不到飞蝉丹夫竟然如此果决利索地在众人面前自尽。   飞蝉小太郎低头良久,终是抬起头,缓缓站起身来,看着齐宁道:“飞蝉一族如今是自由之身,与东齐再无约定,贵国与东齐的争端,我飞蝉一族也不会卷入其中。”   齐宁道:“你们与东齐的生死之约虽然解除,但是你们潜入会泽成意图焚粮,自然也是罪无可赦的。”   “你们可以立刻射杀我们。”飞蝉小太郎道。   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你们是奉了审图罗之令潜入城中准备焚粮?”   “不卷入其中,就是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们都不会多说一句。”飞蝉小太郎用生硬的中原话道:“你们可以杀死我们,却不能威胁我们,宁死不屈!”   齐宁叹道:“虽然飞蝉一族成了自由之身,却也是无根浮萍......换句话说,没有了主人,你们是否还能生存下去?”背负双手,道:“我说过飞蝉一族需要更换新的主人,我大楚终将一统天下,即使你们只想在东海海岛苟存,那也需要拜服在我大楚帝国的脚下。”   飞蝉小太郎肃然道:“我可以与你签订生死之约,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齐宁叹道:“以你们现在的处境,还要和我提条件?”   “否则宁死不屈。”飞蝉小太郎声音坚定。   齐宁微微一笑,道:“我倒想听听,你准备提出什么样的条件。”   飞蝉小太郎想了一下,才道:“签订生死之约后,你必须帮助我们返回东瀛本岛,协助我们攻灭叶隐、雾隐和甲贺三族。”   “哦?”齐宁笑道:“只是这个条件?”   “在我们回到东瀛本岛之前,现在居住的岛屿,将归属我们所有。”飞蝉小太郎道:“我们有权利用那座岛以及周围的海域,而且每年你需要向我们提供五百两黄金,保证飞蝉一族能够生存下去。”盯着齐宁的眼睛:“如果你能够答应我的条件,我可以和你定下生死之约,听从你的差遣。”   齐宁听他提出的条件,心里便清楚当初飞蝉丹夫和东齐那边达成的协定应该就是如此。   飞蝉丹夫自尽之前,下令由飞蝉小太郎来继任首领之位,虽然可能是仓促之下的决定,但却绝不会是胡乱指派继承人。   飞蝉丹夫并不在惜自己的性命,当众自尽,其原因就是为了保护飞蝉一族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是以此人至少对飞蝉一族的未来十分在乎,也正因如此,即使在仓促之下,飞蝉丹夫也不会随意让一个无法担负起飞蝉一族前程的人物来率领族人。   此时飞蝉小太郎提出这些条件,并没有过多的犹豫,齐宁相信这些条件并非是飞蝉小太郎临时起意,必然是小太郎早就知道飞蝉丹夫与东齐人达成生死之约的条件,所以才会如此迅速提出来。   飞蝉小太郎既然知道协议的内容,那么飞蝉密忍之前参与的诸多事情自然也是十分清楚。   忍者世界有忍者世界的规矩,飞蝉丹夫显然是一个严守忍道的忍者,宁死也不去破坏忍道,他自尽的目的,自然是因为已经判断出东齐无法向飞蝉一族继续提供庇护,飞蝉一族想要完成生存和复仇的任务,就只能改换门庭,是以用自己的死解除东齐对飞蝉一族的约束,由新的首领来达成新的协议。   “中原有句话,叫做打狗看主人。”齐宁道:“如果你们成为我大楚帝国的子民,而叶隐等流派作为你们的敌人,做主人的总是会帮你们出口气。只要中原战事结束,我可以支持你们杀回东瀛,甚至可以协助你们剿除叶隐等流派。”   飞蝉小太郎眼中泛光:“果真如此?”   当初飞蝉一族迫于形势,与东齐达成了生死之约的协定,自然是希望东齐能够帮助飞蝉一族重新杀回东瀛,东齐虽然在中原属于小国,但比起东瀛,实力并不在其之下,飞蝉一族对东齐也是寄予了希望。   但如今东齐国都被破,自身难保,飞蝉一族再想依靠东齐国杀回东瀛简直是痴人说梦,对这一点,无论是飞蝉丹夫还是飞蝉小太郎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东齐国一日没有彻底灭亡,生死之约就不能彻底解除,是以飞蝉丹夫也就不能撕毁协定,只能以自己的死来解除生死之约。   此刻齐宁答应可以考虑帮助飞蝉一族杀回东瀛,飞蝉小太郎心中自然是欢喜万分,相比起东齐,楚帝国的实力远在其之上,如果能够得到楚帝国的支持,飞蝉一族杀回东瀛复仇成功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高。   “只不过飞蝉一族寄居的岛屿,只要是在东海之上,无论何时,那都不会属于你们。”齐宁淡淡道:“我大楚可以让你们在岛上暂时寄居,但你们对那座岛不可能存在拥有权,就更不必提岛屿周边的海域,东海上的一切都属于中原帝国,即使是一根海草,你们也无所有权,不知你可听明白了?” 第一三零五章 生死之约   飞蝉小太郎只是看着齐宁,又听齐宁继续道:“海岛暂且让你们寄居,海里的物资丰富,只要你的族人勤快一些,总归是饿不死。你说的五百两黄金,这边也不会提供,当然,如果日后你们飞蝉一族真的能为朝廷立下功劳,到时候给你们的赏赐也不会少。”微微一笑,道:“其实你们也没有什么选择,既然想回去复仇,好死就不如赖活着。”   飞蝉小太郎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之中的飞蝉丹夫,沉默了一下,上前一步,道:“你若能帮我们重返东瀛,我可以与你定下生死之约。”   “你误会了。”齐宁摇头道:“生死之约是要定的,只是却并非我和你,而是飞蝉一族和我大楚帝国!”   “什么?”   “你与我订立生死之约,我自问以一人之力应该没有办法帮助你们重返东瀛,你若真的想飞蝉一族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耻,就只能依靠我大楚帝国的力量。”齐宁肃然道:“所以飞蝉一族要签订生死之约,就只能与我大楚帝国签订,宣誓飞蝉一族誓死效忠于我大楚帝国。”   飞蝉小太郎摇头道:“飞蝉一族从来只有首领与主人定下生死之约,这是飞蝉一族的规矩,无法更改。”   “在我面前,就不要那飞蝉一族的规矩来说话。”齐宁淡淡道:“在我这里,只有我定下的规矩。我答应你会帮助你们重返东瀛,而条件便是整个飞蝉一族都要向大楚帝国效忠。若是你觉得无法答应,今次我可以放你离开这里,不过我从来都是一个很吝啬的人,不会给别人太多机会。”抬手做了个手势,飞蝉小太郎身后的官兵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   飞蝉小太郎后退两步,回头看了一眼,一条分开的道路直通向大门之外,只是一众官兵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   飞蝉小太郎又看了齐宁一眼。   他心知眼前这人虽然时不时地露出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绝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谈判从来都是以实力为后盾。   飞蝉一族曾经所依靠的东齐已经不可能有精力再顾得上飞蝉一族,以东齐现在的处境,夺回临淄复国都几无可能,就更不必说帮助飞蝉返回东瀛。   飞蝉一族手中已经没有足够的本钱与对方进行谈判,而对方的谈判实力自然是大不相同,至少与飞蝉一族相比,那是天上地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飞蝉小太郎知道自己实在没有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   齐宁似乎看出飞蝉小太郎的心思,忽然挥手示意手下的官兵暂且退出粮库,官兵自然不敢违抗,井然有序地退出粮仓内,很快仓内就只剩下齐宁和飞蝉小太郎及其同伴。   飞蝉小太郎没有再犹豫,上前道:“只要你能够帮助我们返回东瀛,飞蝉一族自今而后,将誓死效忠大楚帝国。”   齐宁含笑道:“你能抓住机会,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   飞蝉小太郎面对齐宁单膝跪倒在地,身边那密忍也跪了下去,小太郎用刀子在自己的手掌中隔开一道口子,随即收到,用食指沾上鲜血,在自己的额头划出一道血线,恭敬道:“飞蝉一族第八代首领飞蝉小太郎立誓,自今日起,飞蝉一族将效忠于大楚帝国,生死不变,若违此誓,飞蝉一族将万劫不复!”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可以在这里向你承诺,时机一到,必会竭力帮助飞蝉一族返回东瀛,甚至可以帮助你们扫灭与你们敌对的几大忍者流派。”   飞蝉小太郎所求就在此,听得齐宁承诺,更是低下脑袋,显得恭敬无比。   “此番申屠罗除了派你们前来焚烧粮库,可还有其他的任务?”齐宁立时问道。   对飞蝉密忍,齐宁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他此番前来会泽,最终的目的就是要除掉申屠罗的东齐水师,今次设下陷阱困住对方,既知是飞蝉密忍,自然是想着利用飞蝉密忍完成自己的目的。   飞蝉小太郎却是摇头道:“这次任务,并非申屠罗所派!”   齐宁诧异道:“不是申屠罗?”他本已经认定这帮飞蝉密忍定是受了申屠罗所派前来执行任务,此时听飞蝉小太郎竟说不是申屠罗所派,自是大感意外。   飞蝉小太郎道:“前代首领并非与申屠罗定下生死之约,他的命令,飞蝉一族并不需要听从。”   齐宁皱眉道:“飞蝉丹夫到底是与何人签订了生死之约?”心下却是想到,与飞蝉丹夫签订生死之约的那人,有没有可能就是神秘的隐主?   飞蝉密忍的主人既然不是申屠罗,齐宁立马就想到了东齐太子段韶。   当初在东海之时,齐宁就从江长风口中探知了一些关于隐主的信息,确定那位隐主不是泛泛之辈,甚至很可能是身居高位之人,而且隐主的身份特殊,在明面上受人注意,也因为如此,不能轻易前往东海。   若隐主是东齐太子,却也是大有可能。   江长风当初就说过隐主绝不可能前往东海,而段韶是东齐太子,他的一举一动总是受到许多人的注意,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前往东海,即使是秘密前往,也存在着巨大的风险,毕竟东齐国在此之前的国策一直是间于汉楚,竭力不去与这两大强国中的任何一国发生冲突,若是段韶秘密前往东海的事情被发现,定会引起两国的争端,而这自然是东齐人不想看到的结果,以段韶之精明,自然也不可能留下任何被楚国诟病的把柄。   “是东齐太子段韶?”齐宁再一次问道。   飞蝉小太郎依然摇头道:“也不是他。”微微一顿,终于道:“前代首领效忠于陌影!”   “陌影?”齐宁更是诧异,这名字陌生的很,此前从无听过这个名讳,疑惑道:“陌影又是什么人?”   他本来还在担心,飞蝉丹夫先前丝毫不透露是与谁定下生死之约,本以为这飞蝉小太郎也会严守口风,这时候听到飞蝉小太郎透露了那人的名字,心下微宽,知道既然小太郎能说出那人名字,其他的事情自然也能说与自己知道。   虽然飞蝉一族是与大楚帝国签订了生死之约,但小太郎自然不是笨人,知道眼前这年轻人代表的就是大楚帝国,自今而后飞蝉一族所效忠的主人其实就是眼前这年轻人。   毕竟是齐宁向他们承诺了帮助他们返回东瀛,就正如飞蝉小太郎代表了飞蝉一族,而齐宁代表着大楚帝国。   大楚帝国不灭,只要存在于世上一日,那么飞蝉一族便将一直是大楚帝国的奴仆,当然不能做出任何危害大楚帝国利益的事情。   “陌影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弟子!”飞蝉小太郎道:“前代首领便是与他定下了生死之约,飞蝉一族这些年都是听从陌影的命令。”   “东海弟子?”齐宁脸色骤变,大吃一惊。   东海白云岛岛主座下有三大弟子,白羽鹤和赤丹媚二人齐宁自然是十分熟悉,只不过东海大弟子却始终如同迷雾一般。   齐宁唯一一次见到东海大弟子,便是在皇宫那一夜,赤丹媚与东海大弟子联手夺得了宫中密宝,只不过那一夜东海大弟子蒙着面孔,齐宁连他的真容亦不曾见过,至若东海大弟子的名姓,齐宁也是一直不曾知道。   此时终于知道东海大弟子叫做陌影,可他万没有想到飞蝉一族的主人竟然是东海大弟子。   难道陌影就是隐主?   念及至此,却迅速否定,陌影的身份却是很不一般,作为东海大弟子,其实力当然不是一般人可以相提并论,但这位东海大弟子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齐宁确定隐主不能前往东海,但陌影却显然并不符合这一条件。   陌影虽然身份特殊,但普天之下认识陌影的人凤毛麟角,即使正大光明地走在东海的大街之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   而且那陌影既然有胆量潜入潜入东齐皇宫,区区东海自然不在话下。   五大宗师有龙山之约的束缚,不得卷入世间王朝争端,但这样的约束只是针对于大宗师,齐宁从不曾听说龙山之约约定大宗师的门人也不可卷入其中,是以陌影虽然身为大宗师的弟子,却也并非不能参与世间争端。   “陌影不但是东海弟子,而且......与东齐水军大都督申屠罗是亲兄弟。”飞蝉小太郎既然已经与齐宁定下了生死之约,便已经是主仆关系,对齐宁不再隐瞒:“只不过陌影很早就成为白云岛主的弟子,他的身份也一直被隐藏得很好,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   齐宁深吸一口气,飞蝉密忍的主人是东海大弟子陌影就已经让他大吃一惊,此刻知道那陌影竟然与申屠罗是亲兄弟,更是让他震惊不已。   一瞬间,齐宁已经想到,明知道陌影是东齐军勋世家子弟,东海岛主为何还要收他为徒?申屠罗父子是齐国两代名将,在齐国军方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作为申家子弟的陌影绝不可能对王朝之争视若无睹,也便是说东海岛主培养陌影的目的,本就是在增强齐国的实力。   陌影不是隐主,难道.......隐主会是东海岛主莫澜沧? 第一三零六章 早有预谋   隐主如果是莫澜沧,那么这位大宗师就是违背了龙山之约。   齐宁确定那隐主与陌影必然有着难以洗清的关系,但还是无法确定隐主到底是何方神圣,至少可怀疑的对象实在不少,东齐太子段韶依然是齐宁怀疑的对象之一。   “当初楚国太子出使东齐,回来的途中,却被你们飞蝉密忍追杀,那也是受了陌影的吩咐?”齐宁微一沉吟才问道。   小太郎道:“前代首领与陌影达成生死之约后,飞蝉一族只受陌影之令,除他之外,没有人可以驱使我们飞蝉一族做任何事情。”他双眸冷峻:“齐国的皇帝,也无法驱使我们。”   齐宁道:“那陌影为何要派你们追杀楚国太子?”   小太郎道:“身为忍者,主人有令,不管生死都会去完成任务,为何要这样做,并非我们需要去过问。”   齐宁相信小太郎确实不知道内情,但陌影派人行刺当初还是太子的小皇帝,那却是板上钉钉。   陌影代表的自然是齐国的利益,但是刺杀楚国太子,对他有有什么好处?是想以楚国太子的死导致楚国发生内乱?这自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以当时楚国的局势,如果楚国太子被刺,却并非没有后继之君,淮南王是皇室宗亲,而且是太祖皇帝的嫡子,先皇帝驾崩之后,如果太子也无法继位,淮南王便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也正因如此,齐宁当初就一直怀疑行刺楚国太子是淮南王在背后指使,毕竟如果当初太子真的被刺,受益最深的就是淮南王。   “你们还曾行刺北汉的皇子北堂风,那自然也是陌影所派,你是否告诉我也不知道陌影为何要行刺北堂风?”   小太郎道:“北堂风从齐国逃离之时,我们就一直跟踪,只是首领并没有让我们立刻动手。”想了一下,才道:“那名剑客也一直在暗中跟踪北堂风,首领知道那剑客十分厉害,所以要等待最适合的时机才能出手。”   “剑客?”齐宁一怔,但立刻想起来:“你说的是白羽鹤?”   小太郎道:“那剑客叫什么名字我们并不知道,我们出手之时,那剑客确实出手帮了他们,他剑术十分厉害,我们不是敌手。任务失败之后,陌影并没有责怪我们。”   齐宁立时确定小太郎口中的剑客定然就是白羽鹤。   他当初在古隆中参加青木大会之后,返回京城的途中,在一家路边酒家遇上了逃亡的北堂风和火神君,飞蝉密忍突袭北堂风,白羽鹤突然出手,击退飞蝉密忍,后来甚至投奔在北堂风麾下,一同前往西北。   齐宁当时想着北堂风若是能够安全抵达西北,必定会起西北之军进逼洛阳,为此并没有插手其中,放任北堂风离去。   他一直都以为那一次白羽鹤突然出现在酒家,是一场偶遇,但此刻听小太郎所言,便发现其中大有蹊跷。   “你是说那剑客一直在跟踪北堂风?”   “从北堂风离开东齐的时候,除了我们一直盯着他们,那剑客也在追踪。”小太郎道:“我们一直不知道那剑客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知道他和北堂风是敌是友,所以没有轻易出手。只是任务在身,不能半途而废,最后还是全力一击,损失了好几人,任务也失败。”   齐宁微微颔首,神色却变的异常冷峻。   齐宁记得很清楚,白羽鹤在鬼竹林挺身护卫赤丹媚,因此与白云岛主座下的杀亡二奴动身,结果就是因为此事而被白云岛主逐出了师门。   此事过后,齐宁回到临淄,立刻就接到了北汉皇帝驾崩的消息,而北堂风立刻与煜王爷等人从临淄逃走。   按照小太郎的说法,白羽鹤是在被逐出师门之后,立刻就跟上了北堂风,而且一直尾随到楚国境内,在飞蝉密忍袭击之时,断然出手帮了北堂风,齐宁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白羽鹤亲口向北堂风透露自己已经与白云岛脱离了关系,因此北堂风才竭力说服白羽鹤跟着他前往西北。   齐宁当时也还在奇怪,白羽鹤毕竟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心高气傲,即使被逐出师门,那也会自持身份,怎会轻易地投奔到北堂风的手下?   不过那时候的白羽鹤如同无根浮萍,真要找一个依靠,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   但这一刻齐宁陡然意识到,白羽鹤追随在北堂风部下,看来绝非是一次偶然的相遇,甚至这一切早就是计划好的事情。   也就是说,白羽鹤被逐出师门,很可能只是白云岛主和白羽鹤演的一出双簧戏。   北堂风流亡之时,白羽鹤主动凑近过去,对于日夜不安的北堂风来说,突然多出一位高手保护自己,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哪怕是知道白羽鹤的身份,形势所迫,那也定然会接纳白羽鹤。   只不过等北堂风到了西北,安全得到保障之后,自然会派人调查白羽鹤的情况。   如果得知白羽鹤并无脱离白云岛,即使不对白羽鹤下手,也定然会小心戒备,可是若知晓白羽鹤真的与白云岛断绝关系,这样一位顶尖剑客,北堂风自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笼络在自己身边。   白羽鹤被逐出白云岛,齐宁此时隐隐感觉这就是为了让白羽鹤能取得北堂风的信任,从而能够留在北堂风身边。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这中间的蹊跷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白羽鹤乃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顶尖剑客,更是出身东海白云岛,他有什么道理要费尽心思接近北堂风?而且白云岛主甚至亲自配合他演这一场双簧。   欲近必有所图。   莫澜沧贵为东齐国师,更是当今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宗师,能让他图谋的东西,自然是非比寻常,他到底所图为何物?   想让白羽鹤接近北堂风取得信任,从而影响北汉的朝局?   这样的目的简直是匪夷所思,当时北堂风如同丧家之犬,即使真的安全抵达西北,得到屈元古的拥护,那也未必能够在最后的争斗中取得上风,莫澜沧难道未卜先知,知道北堂风一定可以夺得北汉的皇位?即使这样的结果真的被他猜中,他又凭什么觉得白羽鹤能够影响北汉的朝局?   白羽鹤即使真的为北堂风立下功劳,但终究只是一名剑客,或许北堂风会赐给白羽鹤高官厚禄,但是否会让白羽鹤参与政事,齐宁心存怀疑,而且北汉文臣武将不少,屈元古对北堂风的影响无人可比,白羽鹤又岂能通过北堂风左右北汉的政局?   齐宁心中大是狐疑,但今日却已经确信白羽鹤能够贴近到北堂风身边,乃是事先经过了周密的部署。   飞蝉小太郎方才就已经透漏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那便是飞蝉密忍虽然刺杀北堂风失败,但事后却并没有被东海大弟子陌影责怪,如果陌影派人行刺北堂风势在必得,失败之后,绝不可能连斥责一声都没有,由此亦可见这本就是一场戏码,参与之人不仅仅只是白云岛主和白羽鹤,便是陌影也参与其中。   他此时又想到陌影和赤丹媚潜入楚国皇宫禁苑,盗走珍宝,这自然也是白云岛主所指使。   白云岛主不但派人在楚国活动,甚至派出白羽鹤进入北汉,齐宁陡然间意识到,白云岛主竟是在下一盘大棋。   他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飞蝉密忍出现在东海,而陆商鹤和鬼王摄天使者也都被地藏派往东海,这两股势力分别属于白云岛和地藏,难道白云岛主私底下竟然已经与地藏勾结?若当真如此,事态的严重性比之自己先前所预料的还要严重。   “东海世家在岛上储存兵器,你们飞蝉密忍也派人在那边,此事你可知晓?”齐宁问道。   飞蝉小太郎道:“知道,派了两人在那边,找寻玄武神兽的下落。”   “玄武神兽?”齐宁听飞蝉小太郎和自己当初所知确实符合,立刻问道:“陌影派你们找寻玄武神兽?”   飞蝉小太郎道:“东海有商队,他们不但要贸易通商,而且还要帮助找寻玄武神兽。”   “玄武神兽是传说的神兽,怎会真的存在于世间?”齐宁冷笑道:“那东海的世家船队可见过玄武神兽?”   飞蝉小太郎微一沉吟,终于道:“东海之上流传一个传说,玄武神兽一直在东海深水之下,可是每隔三十年,神兽就会浮出水面,登上东海的一座岛礁,玄武神兽口中有神丹,若是得到神丹,可以治疗天下任何疾病,而且.....可以起死回生长生不老!”   齐宁在东海之时倒也听过这个传说,这传说一开始传自东海的渔民之口,传闻有渔民瞧见玄武神兽出现在海岛之上,于是四处传扬,更说玄武神兽口内有玄武丹,玄武丹乃天地之灵宝,得知起死回生长生不死。   这样的传说,齐宁总觉得不过是以讹传讹,就算那些渔民真的瞧见玄武神兽,难道真的掰开了神兽的嘴巴瞧见里面的玄武丹?   不过在【佰草集】之中,记载的寒药三宝,竟也有玄武丹在其中,那【佰草集】乃医学宝典,应该不至于胡编乱造,可是将玄武丹列在其中,还是让齐宁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他也不知道【佰草集】记载玄武丹,是因为听过东海渔民的传说,还是真的存在玄武神兽。   “不过是以讹传讹。”齐宁冷笑道:“陌影竟然相信此等传言。”   飞蝉小太郎摇头道:“不是传说,玄武神兽确实存在,而且.....我们飞蝉一族亲眼见过!” 第一三零七章 城南大火   齐宁自打知道玄武神兽的传说开始,就认定那只是以讹传讹的虚无故事。   古往今来,多少君王想着长生不老,可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终究是一场空,纵观古今,所谓的万岁,真正能够活到一百岁的几乎没有,那些神话传说中的神王帝君自然是不算在其中,生老病死乃是每一个人都无法摆脱的痛苦,无论你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终究要埋进那一滩黄土之内。   即使如此,却从来不缺追求长生之人。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他一直觉得,玄武神兽的传说能够煞有其事地流传下来,无非是因为人们对长生不老有着无尽的期盼,而玄武丹也不过是人们在幻想之中编造出来的结果。   可是飞蝉小太郎竟然说飞蝉一族曾经见过玄武神兽,着实让齐宁感到意外。   “你们见过玄武神兽?”齐宁狐疑道:“在何处所见?”   “很久以前。”飞蝉小太郎道:“我还是幼-童,也正是我飞蝉一族从东瀛离开的时候。飞蝉一族两百多口人从东瀛乘船离开,大海之上漂浮不定,那天狂风暴雨,我们将船停靠在一座孤岛上,那座岛上一片荒凉,无法生存,所以要等待大雨过后再重新寻找可以生活的岛屿。”   齐宁凝视着飞蝉小太郎,只听小太郎继续道:“就是在那一天,我们看到玄武神兽从岛屿边上经过,它浮出了水面......!”说到此处,飞蝉小太郎声音突然停下来,齐宁见他眸中闪动着异色,说不上是什么眼神,交织着震惊、恐惧、兴奋,似乎再一次回到那个日子,眸中闪着出现一丝光彩。   “你们如何确定那就是玄武神兽?”齐宁皱眉道:“它是什么样子?”   “一座山!”小太郎道:“它.....就像一座山,海上一座漂浮的山!”   “海上的一座山?”   “很大,山一样大。”飞蝉小太郎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它走过的地方,海浪翻滚,就像.....就像海水沸腾起来,族中有人将它浮出海面的形貌画了下来,以为那是保护我们的神灵,那副画成为我飞蝉一族的圣物。”   “你们只见过那一次?”齐宁道:“海中有许多的生灵,为何如此确定他就是玄武神兽?”   “陌影告诉我们那就是玄武神兽。”飞蝉小太郎道:“很多年以后,陌影到了我们生活的岛上,发现了那副画,也是在那一次,首领与他定下了生死之约。他告诉我们说,如果我们能找到画中的神兽,就会让东齐水师出兵帮助我们回到东瀛。”   “你是说当年你们定下的生死之约中,陌影要求你们找到玄武神兽?”   飞蝉小太郎道:“飞蝉一族当时的处境很艰难,我们需要他的帮助,所以.....!”顿了顿:“这些年来,飞蝉一族在岛上休养生息,除了我们要遵从陌影的吩咐执行命令,很多时间我们都是在岛上秘密找寻玄武神兽的踪迹,只是自那以后,再也没有玄武神兽出现。陌影派密忍前往东海,是因为传说中玄武神兽每隔三十年就会登岛,而玄武神兽登上的那座岛,就在东海那边。”   “你可听说过隐主这个称呼?”齐宁终于问道。   飞蝉小太郎摇头道:“没有听说过。”   齐宁皱眉道:“你们派出的密忍,是协助东海的船队在海上找寻玄武神兽,而东海江家是受隐主之命,那陌影是否就是隐主?”他本来已经派出陌影就是隐主的可能,但陌影一心要利用飞蝉一族找到玄武神兽,而江家就是奉了隐主之令找寻玄武神兽,两者重合,这似乎证明陌影就是隐主。   飞蝉小太郎眼中显出茫然之色,齐宁心想小太郎连隐主这个称呼都不曾听说过,自然不可能知道隐主到底是谁。   虽说飞蝉小太郎知道的并不是太多,但他所知道的却已经让齐宁心中本来有些散乱的线索进一步串在了一起,调查隐主的真相齐宁虽然不会放弃,但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要解决申屠罗这个大麻烦,微一沉吟,才问道:“你们是受了陌影之命前来,那陌影如今在什么地方,你可知道?”   他本以为那陌影神龙见首不见尾,飞蝉小太郎虽然前来执行任务,却未必知道陌影的踪迹,孰知飞蝉小太郎并不犹豫:“在船上!”   “船上?”   “我们出发的时候,陌影正在申屠罗的船上。”飞蝉小太郎道:“临淄被攻破之后,我们受命保护东齐太子,以防有人行刺他。”   齐宁双眉微扬:“你是说东齐太子也在船上?”   飞蝉小太郎道:“楚国的军队攻进城中,是我们和太子近卫保护他离开了临淄城,太子近卫负责近身保护,我们则是为他们打探道路,甚至帮他们引开追兵。”   “原来如此。”齐宁唇边泛起冷笑。   飞蝉小太郎这几句话,更加证明陌影确实参与到了王朝争霸之中。   “段韶现在和申屠罗在一起?”   飞蝉小太郎回道:“是,让我们前来焚烧粮仓,也是东齐太子的主意,陌影对东齐太子言听计从,东齐太子的吩咐,陌影都会遵从。”   “你们送了一颗人头到城中,那也是段韶的主意?”   “是。”飞蝉小太郎道:“东齐太子料定有人会行刺,所以让人假扮了他,我们一直在附近埋伏,那天半夜果然有人行刺,将那假冒的太子刺死,可是也落入了圈套之中,总共六个人尽数被杀,除了刺客首领被砍下首级送到这边,余下的尸首全都丢进海里喂鱼。”   齐宁目光划过厉色,问道:“那现在陌影在东齐太子身边?”   飞蝉小太郎道:“除了陌影,还有十多名身手了得的护卫日夜都在太子身边守护,不过.....!”   “不过什么?”   “虽然假冒的太子被刺杀,但他们又找了其他人冒充东齐太子,所以船上那位太子还是假的。”飞蝉小太郎道:“真正的太子,化装成护卫,就在那十多名护卫之中,这些护卫全都带着面具,认不清楚谁才是真正的东齐太子。”   “申屠罗是否也在段韶身边?”   “东齐太子在小船之上,并不与申屠罗在一起。”飞蝉小太郎道:“有时候东齐太子召见,申屠罗才会到小船上与太子见面,其他时候都在最大的那艘战船上。”   “那他们现在的位置,你是否知道?”   飞蝉小太郎道:“我可以找到船队。”   齐宁若有所思,沉吟许久,才道:“小太郎,你既然与我大楚定下了生死之约,我自然会帮助你们返回东瀛,至于什么甲贺叶隐之流,我也会帮你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飞蝉小太郎单膝跪在地上,恭敬道:“誓死效忠大楚!”   “今次我给你一次立大功的机会。”齐宁笑道:“若是这一次任务成功,我会向皇上为你们飞蝉一族请功,到时候皇上一高兴,说不定很快就会下旨派人协助你们返回东瀛。”   夜色幽幽,万籁俱静,户部侍郎莫文垂却全无睡意,背负双手,在厅内来回走动,双眉紧锁,心神不宁。   这样的夜晚,便是再困他也不敢躺在床上去。   想到若不是护国公提醒,会泽粮仓很可能就要被东齐探子焚毁,莫文垂背心就直冒冷汗。   秦淮大战过后,楚国损耗严重,国库空虚,好在窦部堂理财有术,再加上连续查抄了淮南王府和东海世家,勉强让国库之内有了这次北上的库银,从后方征调过来的粮草,那也是十分艰难,为了保障前线的粮秣,朝堂上下可说是节衣缩食,他知道会泽城内每一颗粮食都是来之不易,如果这批粮食真的出现问题,楚国便再也无力支撑这场战事,几代皇帝梦寐以求的统一大业也将就此夭折。   粮秣有失,第一个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当初接下这差事,莫文垂就没有睡过好觉,时常在梦中被惊醒,三天两头就往各处粮仓去检查,好在会泽城的保护做的十分严密,韩愈更是带着精兵在城内守卫,这也让莫文垂微微宽心。   可是今日得到护国公的提醒,莫文垂冷汗直冒,他庆幸护国公在最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最恰当的地方,更是庆幸东齐人自作聪明,送了人头前来威慑,如果不是那颗人头,到现在都没能发现东齐探子已经潜入城中。   不得不说,禄存校尉生前虽然失手被杀,但死后那颗首级却还是为大楚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护国公料定东齐探子会焚粮,所以在几处仓库都布下了陷阱,护国公亲自坐镇城南最大的粮仓,而韩愈和轩辕破则是分头在另外两处粮仓布好陷阱,就等着东齐的探子自投罗网。   早已经过了子夜时分,始终没有消息送过来,莫文垂心下焦虑不已,他只盼那些探子尽早行动,若是那些探子迟迟不动手,就是埋在城中的隐患,日夜都要戒备,那份煎熬甚至能将自己逼疯。   “报.....!”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莫文垂心下一凛,立刻往门外迎过去,人还没出门,就已经问道:“情况如何?”   “城中大火!”一人飞奔过来,跪倒在地:“城南方向,大火冲天.....!”   莫文垂身子晃了晃,差点软倒下去,幸亏那人眼疾手快,抢过来扶住:“大人,大人.....!” 第一三零八章 私下交易   开春过后,淮河的水位上涨,向两岸扩展了不少,自从东齐水师的船队在淮河上出现之后,南北之间的交通也就彻底断绝。   东齐水师号称当今天下第一大水师,如果说从前还有些自夸的嫌疑,但击败东海水师之后,齐国水师也就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强水军,放眼天下,没有任何水军可以相媲美,而东海水师兵败之后,淮河也就成了东齐水师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东海水师战败之后,楚军主力困在淮河北方,朝廷立刻从淮南一带调动了不少兵马,其实这些兵马主要是由地方上的差役和守城卫兵组成,再加上临时征调民夫,也凑起来上万人马,而且在淮水南岸沿线每隔一段距离便修建了瞭望塔,提防东齐水师登岸袭扰。   东齐水师虽然在水上所向披靡,每一名水兵在水上都是以一抵五,但兵力却并不算太多。   齐国毕竟地小人少,国力远不能与另外两国相提并论,每年收到的赋税有限,可是齐国国君却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虽然只是小国之君,但吃穿住行却极其奢靡,临淄城内的齐国皇宫,多少年来耗费巨大,每年国库要承担齐国国君庞大的开销,如果不是令狐煦等一干文臣竭力劝阻,齐国早就开始增加百姓的赋税,国君耗费巨大,又不能增加太多的赋税增加百姓的负担从而激起民心骚乱,所以齐国的国库始终都十分空虚。   而维持水军,需要庞大的钱财,一艘普通战船打造起来,就耗费极大,东齐水师大大小小有几十艘战船,每年保养这些战船,就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如果不是因为申屠罗,东齐水军甚至一度面临削减的境地,在申屠罗的坚持下,东齐水军维持了强大的力量,而兵力多年来一直没有增涨,这固然是因为齐国国君不想因为东齐水师增加国家的负担,也是因为申屠罗用兵从来是贵精不贵多。   申屠罗手下的水兵都是水性了得,而且骁勇善战,每一名水兵都要经过严苛的训练从能成为真正的东齐水兵。   申屠罗虽然练兵严苛,但待兵如子,虽然位居东齐水军大都督,但常年在船上生活,与手下官兵同吃同住,深得部下的敬畏,也正因为他在水军中的威望,临淄城破后,这支水军依然跟在他麾下,哪怕国破,却还是坚持跟随大都督力求复国。   只是水兵们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境况十分不妙。   每天分配下来的食物已经越来越少,这些水兵都是孔武健壮,那一点点食物很难让大家吃饱肚子,有些人只能多饮淮河之水填肚子。   大家知道虽然这支水军还挂着东齐水师的名字,但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东齐水师,没有朝廷的物资供给,也没有可以停靠的码头,倒像是一群在水上四处漂流的水匪一般。   再勇敢再忠诚的人,也要吃饱肚子。   可是大家心里很清楚,船队的物资越来越少,仅存下来的食物已经支撑不了太久,否则大都督也不会派出几队人手登岸去寻粮。   可是楚国人已经从淮河南岸往北撤去,那些留下来的村子空空如也,别说粮食,甚至连一根鸡毛都难找到,有十几名水兵为了找到粮食,甚至深入楚国境内,却被楚国人发现,全部被杀。   传闻楚国的朝廷颁下旨意,无论是楚国的官兵还是楚国的百姓,若是击杀甚至逮捕登岸的东齐水兵,不但有重赏,甚至还能得到一官半职,也因为如此,许多胆大的民丁已经开始在南岸搜找登岸的水兵,就像是猎人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这些天大都督已经没有派人再登岸,显然知道登岸也不可能找到粮食,一个不小心反倒要损失人手,东齐水兵在水上都是精兵,可真要登岸,在陆地上就显不出本事来。   没有人再登岸找粮食,粮食的配给一天天减少,大家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东齐水师阻断淮河,目的是为了切断秦淮军团的后勤供给,可是许多人心里都担心,到时候秦淮军团还没饿死,自己这边的人倒先都饿死了。   申屠罗作为水军的大都督,自然能够感受到手下兵士的低落情绪,他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在水军之中的威望,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这支水师只怕早就不复存在,他是军人,知道要让将士们真正效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让大家吃饱肚子,连肚子都吃不饱,又让他们拿什么来效忠?   忠诚的士兵,会因为饥饿让忠诚一点点消失掉,等到哪一天饥饿完全占据上风,即使自己在水军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也绝无可能阻止兵变的发生。   部下们看到的大都督每日里镇定自若,但只有申屠罗知道自己的压力到底有多重。   早已经过了子夜时分,他虽然已经数日没合眼,却依然没有一丝睡意,身不卸甲,站在船舷边上,望着黑漆漆一片的淮河南岸,怔怔出神。   “大都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得身边传来声音,申屠罗心下一凛,暗想自己竟是走神,连有人靠近自己都没有防备,若对方是刺客,恐怕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刺杀,虽然之前神侯府前来行刺全军覆没,但楚国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随时还会有新的刺客出现。   好在说话的并不是刺客,那人穿着普通水兵的衣裳,头上戴着圆形水兵帽,一双眼睛正看着申屠罗,申屠罗转身看到来人,忙拱手道:“殿下!”   这看上去丝毫不显眼的男子,竟赫然就是东齐太子段韶。   段韶看上去气色十分不好,眼睛微有些肿,似乎也多日没有休息好,但唇边带着笑:“在担心什么?是担心那帮忍者无法完成任务?”   “这.....!”申屠罗微一犹豫,才轻叹道:“殿下,既然是殿下周密部署,又是飞蝉丹夫亲自带人前去行动,想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段韶背负双手,也是望着南岸,道:“大都督是担心之后的事情?”   “殿下.....!”申屠罗欲言又止,但终是道:“北汉人和楚国人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见利忘义反复无常之辈。北堂风此人毫无才干,而且人品着实不佳,对此人.....臣着实不信任。”   “本宫知道临淄城破与本宫有莫大的干系。”段韶双眸带着一丝厉色:“本宫没有想到,楚国人竟然如此奸猾,本以为与楚国联姻,他们是一心想要北伐汉国,却不想.....,本宫虽然想不到他们会如此反复无常,却也还是做了些准备,将苏祯留在齐国,就是想让楚国人有所顾忌。苏祯是楚国四大世袭侯之一,有他在咱们手中,以为楚国人投鼠忌器,会尽力与我齐国配合.....!”背负在身后的手握起拳头,冷笑道:“只是想不到他们如此心狠手辣,根本不在乎苏祯的死活。”   “北伐为虚,袭击我齐国才是真正的目的。”申屠罗道:“臣和令狐相也根本料不到楚国人会来这样一手。”   “苏祯实在是蠢不可及。”段韶眸中显出怒色:“他是被楚国当作棋子送到了齐国,还沾沾自喜,在我齐国大摆威风,却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成了楚国人的弃子。”   “楚国袭取我齐国,定然是计划良久,做了周密的部署。”申屠罗神情肃然:“而且知道此事的人一定极少,苏祯虽然在楚国是世袭候,但在楚国四大世袭侯之中,实力最弱,也最是无能,袭取齐国此等军国大事,此人根本没有资格知道。楚国人处心积虑,本来就已经联姻,又让苏祯亲自送到齐国,这就是为了迷惑我们,只可恨.....我们竟然上了他们的当。”   “所以苏祯本就该死,还搭上了他的女儿。”段韶冷笑道:“临淄城破,那女人竟然求着我带她离开,我一开始还想着用她做人质,但楚国人连苏祯都不在乎,又岂会在乎那样一个女人?带她在身边,非但没有任何益处,反倒是累赘,一剑捅死倒是干净。”   申屠罗面不改色,显然对苏紫萱的生死漠不关心。   “大都督,若是行动成功,我便亲自前往洛阳。”段韶道:“这里的一切都要劳烦你了。”   申屠罗皱眉道:“殿下当真要前往洛阳?臣只担心......!”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眉宇之间却满是担忧之色。   “担心本宫被他们软禁起来,或者一刀杀了?”段韶笑道:“北堂风虽然无能,但也不是白痴,楚国未亡,他绝不会杀我。”抬头看着夜空,轻声道:“我们若是能够阻绝粮道,让秦淮军团后勤无法供给,就能够让秦淮军团数万大军死在北汉的土地上,北汉答应咱们只要此战取胜,就全力帮我们复国,嘿嘿,这一次焚毁楚国人的粮仓,秦淮军团败局已定,我也该找北堂风履行承诺了!” 第一三零九章 大局为重   夜风习习,战船在淮河之上轻轻晃荡,只是对于东齐这艘主力战船而言,立于其上,轻微的晃动几乎没有感觉,而申屠罗常年在水上生活,即使晃荡更剧烈,对他来说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段韶虽然气色不好,但眼眸之中还是带着一丝光彩。   申屠罗微一沉吟,才道:“殿下,虽然我大齐国都被破,可臣以为,眼下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可走,并非只有依靠北汉一条路。”   “哦?”段韶立刻道:“大都督,你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复国?”   “依靠楚国人!”   段韶只以为申屠罗是胡涂了,皱眉道:“大都督是说依靠楚国人?”   申屠罗微微颔首,段韶失声笑道:“大都督,你.....我们与楚国如今是生死之敌,楚国两万兵马驻守在我们的国都之内,你说依靠楚国人复国,本宫.....实在不明白你的意思。难道你以为楚国人会退出我大齐国土,将临淄还给我们?”   “除非楚国人不在乎秦淮军团十万兵马的生死。”申屠罗目光锐利:“殿下之前派人与北汉人秘密联络,他们答应,只要咱们切断了楚军的后勤退路,让秦淮军团困死在定陶,便可以恢复我大齐的国土,甚至可以割让一郡之地交给我大齐。”   段韶颔首道:“正是如此。北汉内乱,北堂风刚刚登基,朝局尚未稳定,秦淮军团如狼似虎,北堂风自然担心钟离傲阻挡不住,他这皇帝宝座屁股还没坐热,自然不希望这么快就被拉下来。有咱们东齐水师阻断水师,钟离傲只要死守防线,不用出战,用不了多久,秦淮军团便可不战自溃。”   “可是臣却担心,秦淮军团一旦败了,北堂风还有什么道理会帮我们复国?”申屠罗皱眉道:“北堂风答应帮我们复国,就是因为面临秦淮军团的威胁,我大齐水师可以帮他们切断秦淮军团的粮道和后路,只要我们大齐相助,这一战北汉必胜。他现在用的上咱们,我们提出的条件他自然会满口答应,可是秦淮军团真的没了,到时候他出尔反尔,我们又能如何?”   段韶抬手捻着下巴,若有所思。   “楚国背信弃义,攻破临淄,我们自然与楚国势不两立。”申屠罗正色道:“可北汉人同样是豺狼之心,殿下,我大齐能够生存下去的根本,就是北汉和南楚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任何一国过强,对我大齐都是不利。秦淮军团一旦兵败,楚国势必立时衰弱,至少二十年之内,再无力北上,两国平衡一旦打破,我大齐即使复国成功,也必然是大难临头。”   段韶的脸色凝重起来,申屠罗继续道:“秦淮军团土崩瓦解之后,楚国的军力再无法与北汉相提并论,北汉也绝不会错过这等机会,在南楚军力恢复之前,必然会南下伐楚,而在此之前,北汉人也一定会先吞并我大齐。”   段韶沉吟良久,才道:“你说楚国人可以依靠,又从何说起?”   申屠罗抬手指着川流不息的淮河道:“殿下,这淮水在咱们手中,秦淮军团的命脉也就等若是抓在了咱们的手里。眼下秦淮军团还能撑下去,无非是指望着我大齐水师撑不下去,淮水粮道重新打开,只要粮道一通,秦淮军团现在的困境立时就能解除。”   段韶叹道:“咱们的粮食几乎告竭,支撑不了多久,水师的兵士们已经士气低沉.....!”   “正是。”申屠罗道:“探子得到的消息,秦淮军团在定陶一带四处征粮,但毕竟有数万大军,还有上万匹战马,这一天所消耗就是庞大的数目,所征的粮草根本撑不住秦淮军团的消耗,我水师和秦淮军团都是处于粮草告竭之态,一旦我军粮草率先断绝,这淮水咱们就守不住。”   “本宫明白。”段韶道:“国都被攻破,水师官兵还能撑到现在,着实不容易,若不是因为有你,大齐水师早就不复存在。”   “他们都是大齐最忠诚的勇士,和臣一样,都忠于大齐,忠于殿下。”申屠罗正色道:“可是臣也明白,粮食断绝,就算臣有通天之能,也无法阻止水师溃散。”微微一顿,才道:“但眼下却是有大好机会,可以改变局面。”   “你是说 ?”   “一旦会泽的粮仓被焚毁,消息很快就能传出去。”申屠罗道:“秦淮军团若知道粮仓被毁,即使粮道疏通也无力回天,到时候必然会立时崩溃。”说到此处,申屠罗唇边泛起一丝冷笑:“钟离傲知道楚国的粮食被烧了,也就绝不会轻易放过秦淮军团。”   段韶颔首道:“那是自然,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又堵住了秦淮军团的退路,钟离傲当然要将楚国这支主力兵马彻底击溃。”   “楚国朝廷不可能不明白倒是秦淮军团所处的绝境。”申屠罗微压低声音:“殿下,如果那时候我们与楚国人谈判,让他们从大齐撤兵,只要他们撤兵,我们就可以从淮水撤走,放秦淮军团一条生路,殿下觉得楚国人会不会答应?”   段韶想了一想,道:“楚国自然知道秦淮军团对他们的重要,没了秦淮军团,楚国很可能就会面临亡国之境,不错,大都督,到时候莫说让他们退兵,即使提出其他条件,楚国人也未必不会答应。”   申屠罗眼眸划过一丝异彩:“殿下是说,我们可以与楚国人谈判?”   段韶神情冷峻,道:“我大齐国都被楚国人所破,父....父皇为楚国人所害,到头来北宫还要和楚国人媾和......!”   “臣知道这并不容易。”申屠罗目光显出凶狠之色:“楚军在临淄为非作歹,先帝被他们所害,这笔账咱们自然不能忘了。只是.....殿下是我大齐的后继之君,要考虑的是我大齐的前途......!”   齐国国君死在楚军手中,也正是因为如此,申屠罗一直不好提出与楚国谈判。   齐国人如今对楚国自然是深恶痛绝,而楚国对段韶而言,那就是杀父灭国之仇,若是私下里再与楚国谈判,即使是为了齐国的利益,但终归会被人所诟病,如果让齐国百姓知晓,被情感所左右的百姓们定然会觉得段韶是认贼作父。   与楚国谈判,必然会损害段韶在齐国人心中的威望,申屠罗知道这一点,对此事自然也是十分谨慎。   “如果这次任务顺利完成,本宫.....可以考虑和楚国谈判。”段韶沉思良久,终于道:“皇妹还是楚国的皇后,到时候也许她也能帮上忙。”   “殿下如果真的同意与楚国谈判,此事就交给臣。”申屠罗立刻道:“谈判事宜,由臣来全权负责,殿下不必卷入其中。无论成败,全都由臣来承担后果,殿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段韶身体一震,他瞬间就明白申屠罗的意思。   “天下人都知道臣是大齐水师大都督,以大齐水师撤兵为条件与楚国人谈判,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臣的意思。”申屠罗含笑道:“谈判若是成功,我大齐复国之后,殿下只需要降罪于臣,那么不但不会有损殿下的威仪,而且举国上下定会赞颂殿下的英明!”   段韶摇头道:“不行,本宫不会答应。就算要与楚国谈判,由本宫亲自出面,不用.....!”   “殿下!”申屠罗脸色冷峻起来:“殿下可知道我大齐立国不容易?我大齐虽然小国寡民,可是在两大虎狼之国中间,却还是存活下来,这全都是因为君上英明,百姓拥护所致。我大齐立国至今,从不加赋,也因此受举国百姓拥护,殿下自然是知道的。”   段韶微微颔首,申屠罗这才继续道:“齐国的百姓需要一个好皇帝,殿下身上,绝不可有任何让百姓诟病的地方,殿下的威仪,就是我大齐立国之本,绝不容有丝毫的损伤,殿下可明白?”   “可是你若挂上这罪名,那......!”   申屠罗含笑道:“申氏一族受尽国恩,本就是生生世世效忠于君上,莫说名誉受损,就算真的人头落地,那也是心甘情愿。”单膝跪倒在地,道:“还请殿下成全,务必答应臣的请求!”   “本宫.....!”段韶犹豫不定,显得十分为难。   “殿下若不答应,臣便不起来。”   段韶道:“大都督,若是.....若是这次焚粮成功,本宫.....本宫就按你所说,派.....派你和楚国人谈判!”   申屠罗拱手道:“谢殿下成全。”   段韶忙双手扶起,申屠罗起身来,面带微笑,脸上带着欣慰之色,道:“殿下大局为重,日后定然是一个大有作为的圣君,我大齐.....!”尚未说完,便听得有人叫道:“岸上有信号,探子回来了!”   两人忙向南岸瞧过去,只见到岸边果然有灯光出现,那灯光一亮一暗,连续八下,隔了小片刻,又是一亮一暗持续了八次。   “来人,放船!!”申屠罗沉声道。   淮河靠岸边的水浅,战船靠过去很容易搁浅,是以从船上放了小舟下去,到岸边接了探子过来,那人上船来,申屠罗和段韶立刻迎过去,那人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瞧见申屠罗,飞奔两步,跪倒在地,喘着粗气道:“大都督,会泽城.....会泽城内大火冲天,烧起.....烧起来了.....!” 第1314章.第一三一零章 夜火   段韶双眉一展,眸内泛起光彩,兴奋道:“会泽城内起大火,你是否亲眼所见?”   那人道:“小的一直在城南外盯着城内,子时过后,瞧见城内忽然生起熊熊大火,从城外可以看到那大火冲天,将夜空都映红了。小的确信城内起了大火,立刻快马返回,前来禀报。”   段韶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眉宇间却还是掩饰不住兴奋激动之色,向申屠罗道:“大都督,焚粮成功,咱们复国有望。”   申屠罗却是谨慎道:“殿下,此人只是在城外看到,并没有进入城中,也没有亲眼见到是会泽粮仓起火,是否粮仓被烧,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   段韶点头道:“不错,必须要确定无疑方可。”   “如果那几名忍者成功得手,会立刻从城中撤出来。”申屠罗道:“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知道是否成功。”   “言之有理。”虽然尚未完全确定,但段韶心里很清楚,能在城外看到城中火光冲天,那场大火之凶猛可想而知,若是普通的火灾,在城外绝无可能看到,只有堆满粮秣的粮草起火,才会有那般的凶猛,那帮忍者十有八九已经完成任务,心情大好,笑道:“大都督,这阵子咱们滴酒不沾,本宫现在有些馋了,一起喝两杯如何?”   申屠罗做事谨慎,此时兀自不敢完全确定任务成功,可是看到段韶兴奋之色,倒也不好拂了太子的心情,笑道:“舱内有先帝当年御赐的美酒,一直都储存在舱底,臣立刻命人取来。”   申屠罗所在的战船,是东齐水师第一战舰,十分庞大,主舱也十分宽敞。   桌上摆着两坛酒,但下酒菜却十分简单,如今水师缺粮,士气不稳,兵士们都还吃不饱,如果在这时候太子殿下好酒好菜,手底下的兵士知道,难免会生出不满之心,这阵子段韶与士兵同食,自然不想破坏在兵士心中太子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印象。   两杯酒下肚,段韶脸上的笑意更浓,笑道:“大都督,想不到飞蝉密忍竟能为我大齐立下如此功劳,等复国之后,本宫还真要好好赏赐他们。”顿了一下,又道:“不过首功之臣,还是陌先生!”   申屠罗道:“陌影虽然成为东海弟子,但他既然是申家子弟,无论到了哪里,国难之时,都要挺身而出。”   “陌先生师从国师,能耐自然是出类拔萃。”段韶端杯道:“其实本宫有时候在想,若是国师出手,一剑刺死了楚国的那个小皇帝,楚国必然......!”没等他说完,申屠罗立刻打断道:“殿下,完不能存有此心。国师要刺杀楚国皇帝,自非难事,可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后果不堪设想,第一个受害的便是殿下。楚国的北宫连城也是大宗师,国师一旦出手,北宫连城必然紧随出手。”   段韶讪讪一笑,道:“本宫也只是随口一说。”   “陌影离岛护国,这已经颇有些凶险,只不过当年龙山之约并无限制大宗师的弟子不卷入尘世之事。”申屠罗正色道:“臣现在只担心,如果北宫也有传人,是否也会因此而卷入进来。”   “他有传人?”   “无人知晓。”申屠罗摇头道:“北宫连城藏头露尾,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更无人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些什么,若当真突然有他的传人出现,臣也不会惊奇。只是我大齐到了如今的境地,陌影不得不出山,这已经冒了风险。”   段韶微微颔首,问道:“是了,这几日不见陌先生,他在何处?”   “殿下,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申屠罗道:“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他已经出山,手底下的兵士都只以为那些飞蝉密忍是殿下所豢养,并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陌影。”   段韶道:“不错,咱们.....!”尚未说完,听到舱外传来声音:“大都督,岸上有信号。”   申屠罗和段韶同时起身,走到窗口,向南岸望过去,果见到岸上发来讯号,段韶喜道:“应该是飞蝉密忍回来了。”吩咐道:“放船让他们过来!”   两人出了船舱,很快一艘小舟载着四名忍者登上了战船,这些忍者俱都是黑衣蒙面,飞蝉密忍素来一直都是如此打扮,显得十分神秘,也无人见过他们容貌,段韶快步上前,沉声问道:“是否完成任务?”   一名忍者上前来,单膝跪下:“烧毁粮仓,完成任务!”   “好!”段韶拍手道:“你们干的很好,哈哈哈.....大都督,现在看来,咱们是真的要好好喝上几杯了。”   申屠罗扫了一眼,却是冷静问道:“你们一行五人执行任务,为何只有你们四个回来?还有一人在哪里?”   “我们撤退之时,被城中官兵追杀,丹夫首领中箭,自己将那些追兵引开。”那忍者道:“首领要暂时留在城中养伤,顺便打探情报,伤势恢复,立刻返回。”   焚粮的任务完成,段韶内心其实并不在乎飞蝉密忍有无折损,这时候却还是假惺惺问道:“他伤势是否很重?是否要派人前去营救?”   “伤势并不重,只是腿上受伤,行动不便。”忍者道:“首领擅长隐匿行踪,追兵奈何不了他。”   段韶含笑道:“如此甚好。你们立下大功,回头自然有大大的赏赐,先下去休息吧。”挥手示意飞蝉密忍退下,四名忍者退下之后,段韶才道:“大都督,大功告成,咱们可以放心了。会泽城粮仓被焚,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楚国朝堂若是得知这消息,必然会乱了阵脚,咱们登上几日,便可以与楚国人联络,让他们从临淄撤兵。”感觉复国有望,伸了个懒腰道:“大都督几日没有休息了,现在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咱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申屠罗得知粮仓确实被毁,神色也舒展许多,微笑道:“殿下这些日子才是真正受累,天快亮了,殿下早些歇息。”   段韶并不在大船歇息,而是到了另一艘并不起眼的船上。   东齐水师有数十艘战船,却分成了三支,除了一支守住淮水东部的入海口,另外两支便是在淮水上游弋。   东海水师战败之后,东齐水师在水上再无敌手,即使分兵,也并无任何水军能够对他们形成威胁。   申屠罗亲率的水师有两艘主力战船,另外有十来艘小型战船,水兵加起来也有两千余众。   段韶每天晚上休息的地方并不相同,在十几艘普通战船上轮换休息,本就是为了让人摸不清楚他到底在何处。   兴奋过后,便有一股倦意涌上来,距离天亮也不过一个来时辰,躺在舱内,虽然倦意不减,但还是睡不着,心中却已经盘算着接下来与楚国的谈判。   掌握着秦淮军团的命脉,段韶却并不想只是让楚国退兵那么简单,即使最终得到的条件并不多,但一旦开启谈判,一开始自然是狮子大开口,关乎到楚国数万兵马的生死,而且直接左右着楚国日后是否能与北汉抗衡,段韶相信楚国应该会做出巨大的让步。   迷迷糊糊之中,忽听到外面传来惊呼之声,段韶赫然坐起身来,听到甲板那边凌乱的脚步声,心知不妙,也顾不得穿上外衫,冲出内舱,见到舱外人影晃动,正要询问,忽地感觉眼角边上亮闪闪的大不寻常,扭头望过去,脸色骤变。   只见到距离不远处火光冲天,竟是有两艘战船烧起了熊熊大火。   段韶大惊失色,冲到船舷边上,双手搭在船舷边,睁大眼睛。   此刻天刚蒙蒙亮,两艘战船被裹在大火之中,燃烧的战船上,传来叫喊声,更是瞧见有人已经从船上跳进江内,段韶浑身发颤,转身过来,在他身后已经簇拥着几十名水兵,都是大刀出鞘,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烈火吞噬战船。   “到底是怎么回事?”段韶吼道。   “殿下,那两艘船突然就起了大火,而且.....而且燃烧速度极快,只是片刻间,就被大火吞噬。”段韶身后一名护卫。这护卫脸上也是一脸震惊。   “靠近过去,赶紧救火。”段韶挥手道:“那.....那是不是粮船?”   东齐水师有专门两艘船在舱内储粮,段韶此时也顾不得有多少水兵被烧死在船上,立刻想到的就是粮船的安全。   围绕在主力战船周围的有十余艘战船,模样大致相仿,段韶虽然知道有两艘战船专门用来储粮,却并不确定到底是哪两艘,此刻着火的正好是两艘船,他现在最恐惧的就是那两艘粮船被毁。   一旦粮船被毁,东齐水师的粮食瞬间断绝,两千官兵从今日起便要开始挨饿。   此刻早已经有数艘战船向着火的船只靠近过去,显然都是想靠近过去救火,只是火势太猛,如果两艘燃烧的船只当真是粮船,此刻再想去救出粮食恐怕也是来不及。   $false$ 第一三一一章 噩耗连连   冲天火焰映红了江面,周围的将士都能够清晰地看到从船上跳下来的水兵,烈火之中,更有凄厉的惨叫声传过来。   围上去的战船都已经取出竹龙,对着燃烧的船只喷水。   段韶面色惨白。   不久之前,他还在兴奋飞蝉忍者烧毁了楚国人的粮仓,兴奋劲还没有过去,自己的粮船却很有可能就在烈火之中,望着在烈火之中正分崩离析的两艘船只,段韶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呐喊声、惨叫声、呼喝声响成一片,江面上好不热闹。   东齐船只有的竭力灭火,有的则是在江中营救落水的兵士。   直等到申屠罗来到身边,段韶才回过神来,盯着申屠罗,立刻问道:“大都督,那.....那两艘绝非粮船!”   申屠罗没有说话,只是道:“殿下不要着急,先进舱!”   段韶看了那两艘正在往下沉的船只,一扭身,往舱内进去,他知道四周都是水兵,申屠罗有些话不好在众人面前明言,进舱之后,急道:“大都督.....!”   “殿下,楚国人的报复来得好快。”申屠罗脸色也是铁青:“那两艘船.....都是粮船,咱们的粮食已经毁于一旦!”   段韶只觉得双腿发软,几欲瘫倒,伸手扶住桌子撑住身体,闭上眼睛,但很快便道:“大都督,此事绝不能让将士们知道.....!”但话一出口,心里却已经明白,这粮船被毁,根本不可能隐瞒下去。   且不说将士们有不少都知道粮食就在那艘船上,就算其他人都不知道,等到吃饭的时候,却无粮可用,将士们立刻就能明白被烧毁的正是粮船。   “楚国人竟然如此卑鄙。”段韶缓缓坐下,脸色惨白,就似乎忘记了自己也派人去烧毁会泽的粮仓:“他们粮仓被毁 ,定是怒不可遏,所以派人前来烧毁了咱们的粮船。”   申屠罗虽然是当世第一水军名将,但粮船被毁,显然对他也是前所未有的重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申屠罗就算有无人可及的兵法韬略,但是没有粮食的水兵,又如何能够统御?   “他们如何知道那两艘就是粮船?”申屠罗神情冷厉:“为何会偏偏看准了那两艘船?”   段韶瞬间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反问道:“不错,他们.....他们如何知道那是粮船?”伸手抓住申屠罗手臂:“大都督,是否....其他船上还有存粮?”   申屠罗摇摇头:“臣的船上虽然备有一些食物,十来个人或能坚持十天半个月,但数千将士,杯水车薪,毫无用处。”   “那.....那可怎么办?”段韶心急如焚:“几个时辰之后,便是用饭之时,咱们.....咱们从哪里找寻粮食?”   申屠罗叹道:“鲁铮带着另一支船队在淮水上游,如果我们能够及时与他们汇合,那边还有些粮食,可是臣很清楚,那边的粮食并不多,即使汇合,突然多出两千人吃饭,也根本撑不了几天。”   “那.....那咱们立刻去上游与鲁铮会合,能撑几日是几日。”段韶立刻道:“大都督,赶紧下令,咱们....咱们不能耽搁!”   段韶很清楚,将士们一旦知道粮船被毁,本就低迷的士气瞬间就会完全崩溃,即使不会发生兵变,可是这支水军也会瞬间消失。   申屠罗微微摇头,道:“殿下,一旦我们与鲁铮会合,只会让水师更快的崩溃。据臣估计,鲁铮还能撑上十来天,只要他能撑下去,淮水就依然在咱们的掌控之中,楚国人的粮道就无法疏通。”   “那....我们怎么办?”段韶叹道:“粒米不存,难道就在这里等着饿死?”   “只能弃船登岸。”申屠罗道:“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登岸?”段韶一怔:“往哪里去?”   申屠罗道:“淮水南岸,楚国人已经做好了防备,而且百姓后迁,我们即使登上南岸,也得不到任何补充,反而很有可能陷入楚国人的圈套。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向北,前往濮阳与令狐相会合。”   “濮阳?”段韶皱眉道:“大都督,北岸有秦淮军团的兵马在活动,若是登岸,岂不是要与秦淮军团正面交锋?”   “绕行徐州。”申屠罗道:“楚军如今控守临淄,眼下定然不敢分兵徐州,殿下可以率领将士们绕行徐州,转向濮阳。令狐相领军守住了徐州,目前粮草无忧,殿下与令狐相会合之后,便能安全。”   段韶皱眉道:“大都督,你让本宫带兵前往,那.....你难道不去?”   申屠罗摇头道:“臣若一同前往,这些战船难道要抛弃?若要将这些船只焚毁,臣于心不忍,而且水军是我大齐复国的主力,臣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些船只。”顿了顿,才继续道:“臣会留下一些忠心可靠的水手,人数不多,江上捕鱼为食,勉强可以撑着将船带出淮水。”   “大都督,鲁铮的水军还在,楚国的粮道依然掌握在咱们手中,我们为何不去与楚国人谈判?”段韶冷笑道:“他们虽然烧毁了咱们的粮船,可是他们自己的粮仓也被咱们烧毁。”   申屠罗摇头道:“楚国人既然得手,就知道咱们撑不下去,就算我们去谈判,他们也不会接受。”   便在此时,忽听到外面传来吵闹之时,申屠罗皱起眉头,起身往舱外走去,段韶也知道舱外出事,紧随而出,出的舱来,却见到甲板上一群人正扭打成一团,申屠罗出来之后,沉声喝道:“住手!”   众人这才分开,不少人衣甲不整,脸上还挂了彩。   “军中有明令,私下斗殴者,受罚三十军棍,你们竟然视军法为无物?”申屠罗手按佩刀刀柄,脸色阴沉。   众兵士都低下头,那边两艘被烧毁的船只都已经沉下水中大半,救火的兵士显然知道无力回天,也都不再继续灭火,只是将落入江中的兵士救起来。   段韶也是皱眉道:“为何私斗?”   一人上前来,拱手道:“殿下,大都督,他们说被毁的是粮船,咱们再撑下去都要饿死,这帮懦夫存有叛逃之心,所以.....!”他话没说完,身后立刻有人道:“殿下,大都督,他血口喷人,我们绝无叛逃之心,只是说粮船被毁,担心.....担心接下来无粮可食,也就多说了一句,他们就污蔑我们是叛逆!”   此人说完,又有不少人纷纷出言,两边顿时又起争执,但段韶和申屠罗在场,倒是无人敢动手。   段韶此时却是心往下沉,他先前就料定粮船被毁必会出现变故,想不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说来就来,虽然这些兵士还没有动乱,但既然敢明目张胆谈论粮船,而且人数众多,显然军心已乱。   “你们都是大齐的勇士,深受国恩,如今正是国难之时,竟然手足相残。”段韶冷声道:“难道你们没有复国之念?”   众兵士都是不言语,便在此时,却又听惊呼声起:“着火了,着火了!”却是从申屠罗那艘主力战船传过来。   申屠罗脸色骤变,冲到船舷边,想也不想,已经从船舷跳下,落在了小舟之上,厉声道:“快过去!”   水手急忙行舟往战船去。   段韶已经瞧见那战船上身影攒动,依稀看到从船舱边窗透出火光来,知道那火势是从舱底烧起来,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楚国人烧毁了粮船之后,立刻逃走,却不想那伙人依然留了下来。   方才两艘粮船火起,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楚国人定是趁此机会,直接去偷烧主力战船。   他心下发寒,不知道这一次楚国到底派了多少人过来,可是方言所见,除了东齐水师官兵,又哪里能看到楚国刺客?   申屠罗登上战船,底仓的火势依然没有扑灭,浓浓烟雾从舱内冒出来,官兵们正迅速往舱内喷水灭火,他双手握拳,脸色铁青。   若是与敌人在水上正面相斗,申屠罗绝无所惧,东海水师就在自己的指挥下被打的狼狈不堪差点全军覆没,可是面对楚国人这些阴招,他却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他心下懊恼,方才粮船被烧,自己就该提防敌人继续放火烧毁其他战船,只是被烧得那两艘船是粮船,让他误以为对方的目的仅仅只是粮船而已。   好在火势发现的及时,没有让大火完全烧起来,可就算如此,这艘战船也是损伤严重,申屠罗待火势被扑灭之后,进舱查看,烟雾依然没有散尽,舱内许多地方已经被烧的残破不堪。   “火势从哪里开始?”申屠罗冷着脸问道。   “好像.....好像是舱底!”边上有人道。   “守卫何在?”申屠罗怒道:“谁能进舱放火?”   前后的进舱之处,都有兵士守卫,申屠罗实在想不明白对方是如何潜入底舱。   忽听得脚步声响,两人飞奔过来,禀道:“大都督,舱底....舱底正在进水,有人....有人毁坏了舱底!”   申屠罗立刻下到底舱,见到有兵士正在舱底用木板堵住窟窿,底舱的角落处,竟然有一处极大的窟窿,此时兀自从窟窿处往里面冒水进来,而底仓内的浓烟更是熏得人睁不看眼睛,申屠罗甚至闻到了一股燃油的味道,四下扫了一眼,见到底舱的船板烧毁更是严重,许多地方都已经烧成了木炭,瞬间明白过来,喃喃道:“他们是从底舱放火!”    第一三一二章 兵分两路   底舱的窟窿依然向内冒水,申屠罗走到窟窿边蹲下,伸出手指在窟窿边缘摸了一下,脸色更是阴沉,身旁有部下已经问道:“大都督,您是说有人从底舱潜入进来?”   “这是用利刃切开了底板。”申屠罗双目中寒光灼灼:“他们从水下摸到船底,然后用极为锋利的利刃切开了底板潜入进来放火。”缓缓起身道:“底舱还有储存的油料,正好被他们利用加大火势。”   “大都督,卑职已经派人下水。”部下道:“他们若是躲在水底,很快就能被揪出来。”   申屠罗冷笑道:“已经迟了,救火的时候,他们定然早已经逃了。他明知道我们水师官兵的水性极佳,岂会躲在水下等我们去抓。”吩咐道:“修补缺口,传令下去,各船严加戒备,虽然他们很可能已经逃走,但为防万一,派人下水搜寻。”   部下得令退下,申屠罗从底舱出来,到得战船甲板上,扫视淮水,今夜风不大,江面波澜不惊,可是在那平静的江面之下,却是暗藏凶机。   此时却见到段韶也登上了战船,上前来道:“大都督,火势是否扑灭?”   申屠罗拱手道:“已经扑灭,正在修补。”   “那就好。”段韶微微颔首,但脸色难看异常。   “殿下,敌人并非是想真的将这艘船烧毁,这艘战船不同于方才被烧毁的粮船,粮船本就小,再加上船内有装着粮食的麻袋,一点火星,就能烧起大火。”申屠罗神色冷峻:“这艘船只要发现火势,很快就能被扑灭,虽然会有些伤损,却不会被毁,楚国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们故意烧船,只是为了让我军心涣散,威慑我们而已。”   齐宁扫了不远处众水兵一眼,果见到这些训练有素的东齐水兵如今在脸上却明显出现慌乱之色。   粮船被毁,已经对军心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如今连大都督所在的战船竟然也被偷袭得手,水兵们的心情自然是有些慌乱。   若是正面与敌对阵,这些水兵勇悍非常,必然不会畏惧,可是现在面对的敌人躲在暗处,根本不知道他们何时出手,即使全身都是气力,却不知道往何处打,东齐水师官兵何曾遇到如此状况。   “殿下,天快亮了。”申屠罗抬头看了看天色,轻声道:“事不宜迟,臣现在就召集将士,等到天一亮,你率领大伙儿立刻登岸,向徐州方向过去,然后绕道前往濮阳,途中万不能有丝毫耽搁.....!”说到此处,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段韶低声道:“大都督,难道.....当真要走这一步?”   “已经别无选择。”申屠罗道:“殿下离开之后,臣立刻带着手下人前往东海,会合出海口的船队,先往东海上找寻一处岛屿栖身。东海上可以生存的岛屿不在少数,东海的地理臣心中清楚,将船队带上岛屿之后,臣便先以海盗为根基,以图后事。”   段韶心知事到如今,却是别无他路,叹道:“大都督,本宫只担心楚国人会一直盯着船队,我们离开之后,他们还会对你不利。神侯府内高手众多,若是他们.....!”   “殿下不必为臣担心。”申屠罗唇边泛起寒意:“臣倒希望他们找上门来。”   黎明时分,上千东齐水师已经登上了淮水北岸,申屠罗留下了不过二百来人,负责将剩下的船只带出淮水。   登岸的水师将士一片茫然,国都被破,齐国落入楚国人之手,南岸是楚国人的疆域,而北方正是兵荒马乱,南楚和北汉相持不下,处处危机,如今却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常年在船上生活的水师官兵登上陆地,却感觉的大大的不适应,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粮船被毁,几千人如果继续留在船上,只能等死。   登岸之后,申屠罗又让人搬上了几只大箱子,箱子十分沉重,申屠罗看着已经列好阵型的队伍,眸中划过一丝黯然,但黯然之色一闪即逝,对着将士们朗声道:“诸位弟兄,这些年来诸位与同甘共苦,一起守卫大齐,诸位的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本将也不瞒诸位,粮船被毁,本将要带着剩下的船只走出淮水,殿下会带领你们前往濮阳与相国会合,濮阳在我军掌控之下,只要到了濮阳,衣食无忧,诸位在殿下的带领下,必能复国成功。”沉声道:“袁不野!”   立时上前一名部将拱手道:“末将在!”   “这几只箱子,由你带人护卫。”申屠罗道:“这是本将应该发给你们的军饷,你们到了濮阳之后,将军饷发放给大家,不得有误!”   “末将得令!”   申屠罗扭头看向段韶,见得段韶神色凝重,上前拱手道:“殿下一路保重!”   “大都督!”段韶似乎有满腹之言,此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申屠罗向袁不野一挥手,袁不野高声道:“走!”领着众将士向东北方向起行,只是许多人兀自向江面望过去,看到那停泊在江上的船只,颇有些依依不舍。   “殿下.....!”等到队伍起行,申屠罗才凑近低声道:“殿下身边的近卫赤胆忠心,殿下定要让他们时刻守卫在身边。”   楚军攻破临淄之时,段韶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仓皇出逃,他麾下有一批骁勇善战的太子近卫,城破之后,便是十几名太子近卫和陌影派出的飞蝉密忍护卫他逃离临淄。   这十几名近卫日夜守卫在段韶身边,忠诚无比。   但段韶瞬间听出申屠罗话中有话,见到队伍已经开拔,低声问道:“大都督,你.....是否有什么担心?”   申屠罗微一沉吟,才凑近段韶耳边道:“殿下,若是这些将士心存异动,还请殿下带着近卫离开,不必再管他们,尽快赶往濮阳便是。”   段韶身体一震,微微变色:“大都督,难道你以为他们会.....?”   “臣希望不会,但人心难测,殿下多留心就好。”   段韶道:“国都被破,他们依然能够坚守,本宫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坚持到最后。而且本宫和他们一起共患难,他们定无异心。”微一沉吟,才问道:“大都督,为何事到如今,依然不见陌先生?”   申屠罗似乎也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菱形铁牌,那铁牌之上刻有一只飞蝉:“殿下,那十多名飞蝉密忍也在队伍之中保护殿下,这是飞蝉令,当年陌影与飞蝉密忍定下了生死之约,打造了这枚令牌,飞蝉密忍见到此枚令牌,就等若是见到了陌影。这些东瀛忍者对誓约看得极重,可是却只服从定约的主人,在他们的眼中,只有陌影使他们的主人,如果没有这枚令牌,即使是殿下,也很难驱使他们。”   申屠罗接过飞蝉令,申屠罗才继续道:“殿下,陌影几日前就已经离开,并不在这边。”   段韶吃惊道:“他....他走了?”   “他临走之前,将飞蝉令交给了我,所以此番飞蝉密忍前往焚烧楚国粮仓,飞蝉密忍只以为是陌影的吩咐。”   “他为何要离开?”段韶道:“又是往哪里去?”   “殿下,陌影离开之时,没有禀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申屠罗低声道:“只是他有要事在身,关乎到我大齐的前程,殿下,无论遇到何样的困难,都万不能放弃,虽然眼下局势艰难,可是只要陌影的计划顺利完成,我大齐依然复国有望。”   “计划?”段韶皱眉道:“什么计划?为何.....本宫一无所知?”   申屠罗道:“陌影行事隐秘,但殿下要相信他一切都是为了大齐。到底是什么计划,臣也并不知详情,可是陌影为了大齐,已经筹划了多年,用不来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等陌影再见到殿下之时,便是我大齐复国之际。”   段韶一脸疑惑,他实在想不出齐国到了如今这样的田地,陌影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扭转乾坤。   “殿下上路吧!”申屠罗单膝跪倒在地:“臣找到岛屿安置妥当后,立刻派人前往濮阳禀报殿下,殿下.....一路保重!”   段韶却是后退一步,对着申屠罗深深一礼,再不多言,转身便走,一旁等候的十多名近卫和一群黑衣蒙面的飞蝉密忍紧随在后面。   申屠罗望着段韶带领队伍远去,这才抬头望向苍穹,天色已经亮起来,已经恢复亮色的天空中有几点黑影掠过,翱翔于天际。   如今东齐太子带着一群军心不稳的齐国水兵前往濮阳与令狐煦会合,前途未卜,登岸的这群水兵说是一群散兵游勇也不为过,而自己为了日后东齐水师能够东山再起,带领这支船队往东要出海找寻栖身之所,可说与漂泊在海上的海匪无疑,这些齐国的残余势力,要想复国,实在是艰难无比。   本来成功烧毁会泽粮仓之后,形式一片大好,谁知道昨晚几把火,不但烧毁了粮船,而且将本已经计划好的复国大计也一同焚烧。   申屠罗转身背负双手,望着自西向东川流不息的淮水,知道在那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自己想要顺利将这支队伍带出淮水,也并非易事。    第一三一三章 夜客   船队向东行了两日,出乎申屠罗的预料,一切竟是出奇的顺利,再无见到楚国人的丝毫踪迹。   留下来的两百多号人分布在十多艘船上,粮食断绝,每日里只能从江中打捞一些鱼虾上来食用,为此每天还要耽搁不少时间,而且捕捞上来的鱼虾也不多,毕竟是两百多张嘴,众人每天也只能勉强填肚子,至若吃饱,那是远谈不上。   东齐水师一度是东齐的国之重器,无论是装备还是待遇,在东齐军中那是首屈一指,谁也没有想到,不久前还将东海水师打的溃不成军的东齐水师,竟然要亲自捕捞鱼虾来填饱肚子。   夜色之下,船队依然是保持阵型往东航行。   没有起风,所有船只只能是人力航行,申屠罗所在的船上,除了前后甲板有少量人手巡逻,大部分都在底舱行船,也正因如此,整艘船上乍一看去空空荡荡,十分冷清。   申屠罗依然是身不解甲,坐在船舱之内,盯着案上的一张地图。   这是一幅东齐地图,两州之地并不大,但申屠罗足足盯着看了大半个时辰。   虽然楚军只是驻守在临淄,但整个东齐原来的境内,却再无一支可以利用的军队。   齐国除了强大的水师之外,路上的精兵分为两部,一部用来卫戍临淄,另一部则是一支驻扎在马陵山,扼守着齐国西北方的咽喉,防止北汉人杀过来。   除此之外,徐州也曾驻扎了不少兵马,可是泰山王当初作乱之后,太子段暄为了防止徐州军中尚有泰山王的余党,对徐州兵马进行了一番清洗,除了更换诸多将领之外,还大幅削减徐州守兵。   楚军北上之后,齐国立刻集结兵马出袭,以马陵山守军为主力,不但从京城卫戍兵马之中抽调了大量兵力,而且从徐州本就不多的守军之中调走许多人马,留在徐州的兵力,只足以维持徐州城的治安,区区两千人而已。   齐国本就国力孱弱,自然无法蓄养大量的兵力,出袭北汉,好歹也是凑齐了两万多人马,这支齐军主力从马陵山出袭后,齐国后防立时空虚,也因此让楚军偷袭得手,不但轻易拿下了马陵山,而且长驱直入,奔袭临淄城。   兵临城下,临淄城不过几千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破之后,临淄守军也几乎是荡然无存。   申屠罗还曾一度希望徐州能够守住,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申屠罗惊怒交加。   楚军攻下临淄城,正要分兵攻取徐州,孰知道兵马还没有到徐州城下,徐州太守司徒明月竟然送上了降书,将徐州拱手相让。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司徒明月曾是齐国太子府长史,乃是段韶手底下的头号心腹,段韶对此人极其信任,泰山王叛乱失败,段韶为了能将徐州牢牢掌控在手中,举荐了司徒明月担任徐州太守,可是他万没有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司徒明月竟然不战而降。   或许是司徒明月见到临淄城破,齐国大势已去,这才投降自保,以徐州的兵马,楚军杀到,根本无法阻挡,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早归降,至少这样主动求降,能够保证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申屠罗盯着东齐地图,却是找不到任何一支可以利用的力量。   灯火闪动,申屠罗终于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一片,却也不知道段韶如今到了何处。   申屠罗兵分两路,要力保这些战船,固然是为了东齐水师东山再起保存力量,用来复国所用,但他心中却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东齐水师遭受重创,如今齐国只剩下控守濮阳的孤军,北汉主力正在应付楚国人,无暇顾及齐军,可是北汉和南楚无论最终是谁取胜,接下来濮阳必不得保。   事到如今,申屠罗却是盘算着一旦齐军兵败,就只能让齐国的残部退守到东海之上,即使成为漂浮在海上的海匪,却也还是要保住复国的最后希望,在复国之前,无非就在岛外称王而已。   也正因如此,战船绝不可再有损失。   按照眼下的航行速度,再有四五日便可抵达出海口,只要到了海上,便再也无人可以奈何。   夜色幽幽,万籁俱静,申屠罗站在窗边良久,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他心下一沉,且不说没有自己的允许绝无人敢擅自进到自己舱内,最让他骇然的,却是自己根本没有发现有人进入。   他毕竟久经阵仗,约到险峻时候,反倒是越为冷静,背负双手,缓缓转过身来,就瞧见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一人正坐在上面,那人全身黑衣蒙面,一身打扮竟赫然是飞蝉密忍的样子。   申屠罗先是一怔,很快瞳孔便收缩起来,健壮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原来是......你们!”申屠罗眸中显出难以掩饰的骇然之色:“你们.....背叛了陌影?”   他瞧见这名飞蝉密忍竟然擅闯到自己舱内,甚至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瞬间便明白了许多,心中立时便想到那帮跟随段韶离去在其身边保护的飞蝉密忍。   如果飞蝉密忍已经背叛了陌影,甚至投靠了楚国人,那么段韶如今却是身处危险之中。   那些飞蝉密忍和东宫近卫都贴身保护在段韶身边,一旦飞蝉密忍突然发难,段韶根本不可能预料到。   想到自己甚至将飞蝉令交给段韶,段韶有了飞蝉令,更不可能对飞蝉密忍起疑心,申屠罗全身发凉,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坐在椅子上的那人却是轻笑道:“大都督临危不乱,果然有大将之风,天下第一水军名将,果然是名不虚传。”说完,那人抬起手臂,竟是将蒙在脸上的黑巾摘了下来,申屠罗双目如刀,盯住那张脸,认清之后,失声道:“是....是你!”   当初齐宁带着楚国使团前往东齐求亲,申屠罗却也是见过齐宁一面,此时立刻认了出来。   齐宁面带笑容:“大都督原来还记得我?那我就不必自报家门了。”   申屠罗环顾四周,他既然知道齐宁的身份,便即想到自己的船队是否陷入楚军的围困中,四下里一片寂静,战船在淮水上匀速前行,看不到其他踪迹,申屠罗皱眉道:“你....一个人?”   “我不请自来,已经失礼,自然不好带太多人在身边。”齐宁微笑道:“大都督,如今夜深人静,没有其他人打扰,不知大都督可愿意和我说几句话?”   申屠罗保持镇定,移步到齐宁对面的椅子坐下,盯着齐宁的眼睛。   “若是别人,只怕早就叫喊兵士进来。”齐宁也是盯着申屠罗眼睛:“大都督却是冷静的很,这样做很正确,这时候喊人进来,只是让他们白白送死,到如今这步田地,这帮人还能跟随在你身边,也都是忠义之士,这种人我并不想去伤害。”   申屠罗唇边泛起冷笑:“锦衣齐家的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狂妄?”   “狂妄是建立在实力之上。”齐宁平静道:“而且我说的也并非狂妄之言,大都督也许不相信,如果方才我要杀你,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此时已经是一具尸首。”   申屠罗想到此人方才无声无息进入舱内,自己竟然没有一丝察觉,由此亦可见此人的武功着实惊人,看他气定神闲,说话慢条斯理,倒真不像是年少轻狂在大放厥词。   “那几把火,当然是你的手笔?”申屠罗此时倒很沉得住气:“不过两船粮食换取秦淮军团的军粮,你似乎也没有占什么便宜。”   “两船粮食?”齐宁含笑道:“两船粮食确实算不得多,会泽城内粮库中至少储存了两百船粮食,以一换百,看上去似乎大都督确实占了大便宜,只可惜.....这两船粮食对大都督的意义非常,那是你们最后的粮食,粮食被烧完,大都督手下这支队伍也就到了尽头。”靠在椅子上,保持着很舒服的姿势:“而且大都督又如何肯定会泽城内的粮仓被烧了?”   申屠罗眉角抽动,齐宁淡淡道:“飞蝉密忍既然已经另投他主,他们又岂会真的烧粮?”   申屠罗摇头叹道:“东瀛小贼,果然是相信不得,不过他们既然能够背叛陌影,自然有朝一日也会背弃你!”   齐宁笑道:“大都督对那帮倭人心存怨恨,想要挑拨离间,借我之手除掉他们吗?不过大都督提醒的也并没有错,既然有前车之鉴,我以后自然会小心。”   申屠罗此前还在奇怪为何楚国人会那般准确找到两艘粮船将其烧毁,此时心中自然已经完全明白,那些飞蝉密忍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保护段韶,他们本就擅长观察,自然已经确认了粮食究竟储存在哪些船上。   陌影当初让这些密忍跟在段韶身边,只是为了确保段韶的安全,谁知道养虎成患,最终这支船队竟然是因为那些飞蝉密忍而陷入绝境。   齐宁自然不会向申屠罗继续解释飞蝉密忍是因为有了新的首领才另投他主,向窗外看了一眼,才道:“今夜前来拜会大都督,想必大都督已经猜到我的意图。”   “你想杀我,只怕并不容易!”申屠罗冷冷道。   齐宁摇头道:“大都督误会了,其实确实有很多人想要杀你,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忍做这样的事情。”坐正身子,道:“不久之前,东海水师大败于大都督的手底下,我知道辛赐虽然算不得名将,可是在水上练兵也是多年,至少算得上是一名骁将,他手底下的东海水师,战船不少,甚至兵力也绝不在东齐水师之下,整体实力而言,并不弱于东齐水师,但最终却在大都督手底下一败涂地,大都督的名将之威,我确实是十分佩服的。”   “光明正大对阵你们无法胜我,所以使出这等阴谋手段?”申屠罗眸中颇有不屑。   齐宁笑道:“如此说来,派出东瀛忍者潜入会泽城意图烧粮,大都督觉得那就是光明正大?罢了,此事无须争议,我今日前来,是想请大都督归降我大楚!” 第一三一四章 兵变   天色已经黑下来,自正午开始降下来的暴雨依然是没有停歇。   泥泞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段韶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将士早已经是散乱不堪,三三两两不成队形,有些兵士甚至就坐在路边的泥泞之中,不再往前行。   登岸之后,段韶领着手下将士一路向东北方向前行,如今还没有到徐州境内,手底下的将士就已经是疲惫不堪。   淮河北岸在秦淮军团发起攻势之前,就已经陷入比较混乱的局面。   北汉皇位之争,导致驻守北岸的汉军后勤短缺,钟离傲虽然治军极严,但极长的防守线却终不能面面俱到,有些吃不饱肚子的兵士就抢掠百姓,一开始只是一些底层兵士偷偷去劫掠,到后来甚至有军中的将校带人有组织地抢掠百姓,虽然为此钟离傲处死了不少人,但许多百姓却都已经向北方逃走。   一开始只是为了避免被汉军抢掠,但后来到处传扬,楚军很快就要打过来,于是北岸的汉国百姓如同南岸的楚国百姓一样,拖家带口纷纷难逃。   等到楚军打过淮水,汉军撤离之前,为了补充军需,将本就已经破败不堪的北岸村落县城洗掠一空,美其名曰是征调,等楚军打过去,往北岸几十里之内,几乎是粒米不存,人迹荒芜。   段韶还曾奢想到了岸上,运气好还能抢掠一些粮食,可是走了两天,非但连一粒米都见不到,连人影都难瞧见。   日夜赶路,又腹中饥饿,即使是训练有素的东齐水兵也是难以支撑下去,许多人实在坚持不住,开始食用草根树皮,有些兵士落在后面,却一直没有跟上,派人去寻,却都已经逃走。   段韶虽然心中恼怒,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往前走都来不及,自然无法再派人回头去抓捕。   “殿下,前面有一片树林,卑将看大家实在走不动了,要不在前面休息片刻。”袁不野从前面匆匆过来:“殿下尊贵之躯,在雨中走了这许久,只怕会受凉!”   正午降雨之时,袁不野就劝说段韶找寻地方避雨。   段韶虽然练了些拳脚功夫,但也只是一些花拳绣腿,自幼锦衣玉食,身体娇贵,袁不野倒是担心段韶淋雨之后,会受寒生病,如今这支军心涣散的队伍完全依仗着段韶,一旦段韶出现问题,这本就随时要溃散的队伍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只是段韶为了表现能够与部下同甘共苦,亦是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吃苦耐劳,断然拒绝,坚持前行。   现在袁不野瞧见段韶脸色泛白,嘴唇甚至有些发情,疲态尽显,知道段韶只怕是在支撑不下去。   段韶向前瞧了一眼,夜色之中,只看到漆黑一片,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可派人检查过?”   “已经派人在前面探路,那林子很大,足以让我们在里面避雨歇息。”袁不野道:“这附近没有楚军和汉军出没,十分安全。”   段韶微微点头:“既是如此,让大家走到前面的林子先歇息一阵。”   走了半柱香时间,到了探明的林子,段韶下令队伍就地歇息,将士们得到命令,不少人连林子也没有进去,便一屁股坐在林外泥泞的路上,太子近卫和飞蝉密忍则是护着段韶进了林子,找了一棵大树,袁不野令人将那几口大箱子抬了进来,段韶便在箱子上面坐下,太子近卫和飞蝉密忍则是分布在四周护卫。   “殿下,喝口水。”袁不野摘下腰间的皮袋子,呈给段韶,如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食用,只能先喝水充饥。   段韶现在其实很不舒服。   他皇家出身,自幼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般的苦楚?即使当初临淄城破逃亡的时候,至少还有食物在身边,不至于挨饿,如今已经是两天不曾吃东西,之前袁不野倒是让人挖了草根孝敬,可是那草根段韶实在是难以下噎,而且堂堂大齐太子,真要吃草根,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两天来只是喝水充饥,再加上被这场大雨浇淋,此时已经是全身发虚,如不是此刻停下来歇息,段韶怀疑再走一段路自己非要一头栽倒不可。   饮了半袋子水,段韶才叹道:“这样咱们莫说抵达濮阳,只怕是连徐州都到不了。”   “殿下,加快速度的话,两天之内我们定可以到得彭城。”袁不野道:“彭城那边,定然可以得到补充。”   “两天?”段韶瞧见许多兵士已经开始用刀子在树上割取树皮,苦笑道:“大家都已经是疲惫不堪,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容易,没有体力加快速度。”想了一下,才道:“还有多少人?”   “沿途逃走了四百多人,还有一千多人在队伍里。”袁不野低声道:“卑将只担心还有人会逃亡,今晚被将会安排人看守,若有人想偷偷溜走,立刻斩杀!”   段韶摆摆手,摇头道:“罢了,事到如今,想走的尽快让他走就是,能跟着走到这里,他们已经尽忠了。”   “殿下宽厚,卑将遵令。”袁不野拱手道:“殿下先歇息片刻,出发之时,卑将再来请示殿下。”正要退下,忽听得一阵嘈杂声传过来,袁不野皱起眉头,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不远处一群黑影正往这边过来,当下按住腰间刀柄,迎上前去,只见到上百名兵士此刻被几名太子近卫拦阻,太子近卫都已经拔刀出鞘,刀锋前指,那群兵士却也都是握刀在手,当先几人大声叫喝,其中一名粗壮的兵士扯开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冲着太子近卫厉声道:“来来来,往这里砍,反正也活不了,一刀砍杀了老子倒是痛快。”   “郑飚,你要造反吗?”袁不野按住刀柄上前,双目如刀盯住那汉子。   袁不野这一声暴喝,倒是让嘈乱的声音瞬间静下来,众人见到袁不野过来,有些人就露出一丝畏惧。   “殿下正在歇息,你们在此喧闹,想要做什么?”袁不野上前去。   那汉子拢起衣襟,道:“袁都尉,我们要见殿下,却被他们阻拦,所以才会......!”   “没有殿下之令,谁敢靠近,杀无赦!”太子近卫却还是一惯的冷漠。   袁不野皱眉道:“要见殿下,所为何事?”   “袁都尉,大伙儿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这还要撑到什么时候?”郑飚显然还是有些胆气:“是否要一直这样饿下去?”他这一说,本来静下来的兵士们再次嘈杂起来,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其他兵士的注意,许多兵士渐渐向这边围拢过来,人越聚越多,黑压压一大片。   袁不野沉声道:“粮食短缺,你们自己也都知道,正因如此,我们才登岸。殿下和你们一样,也是两天没吃东西,我们赶到彭城那边,就能有吃的。”   “彭城?”人群中有人冷笑道:“ 到彭城还有多远,而且楚国人是否在那里?要我们自投罗网吗?”   袁不野冷笑道:“你害怕楚国人?”   “袁都尉,我们若是害怕楚国人,就不会跟随大都督一直撑到现在。”人群有人叫道:“当兵吃粮,天经地义,如今我们连一口吃的都没有,又如何打仗,又如何复国?”   “在船上就已经吃不饱,如今连一粒米都见不到,还要我们怎样?难道就等着被饿死?”   兵士们的士气本就低落到谷底,此时吵闹之间,有人想到如今竟然要吃草根树皮为生,更是怒火中烧,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后面的人往前面挤,前面的人顿时被逼着往前,几名太子近卫刀锋顶在前面兵士的胸口,厉声喝道:“再往前杀无赦!”   此时其他的太子近卫也都发现这边情况不对,跑过来支援。   但太子近卫加起来也不过十来人,虽然一个个骁勇善战忠心耿耿,但是面对越来越多的水军兵士,就如同螳臂当车一般,却也是被逼得连连后退。   “你们要造反吗?”袁不野连声喝叫,已经抽刀在手,忽地感觉肩头被拍了一下,扭头看去,却见到是段韶已经走过来。   段韶瞧见兵士聚集在一起吵嚷,心下一凛,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眼下正是最危急的时刻,他知道一个处理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上前两步,众兵士见到段韶过来,声息顿时小了不少,段韶扫视一眼,才道:“大家受雨挨饿,本宫心里都知道。你们都是我大齐最忠诚的勇士,本宫没有让大家吃饱肚子,这是本宫的过错。可是现在困境之中,咱们更应该上下齐心共渡难关,本宫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吃的,只要我们到了濮阳,本宫定会重赏你们每一个人,好好弥补大家。”   一阵沉寂之后,郑飚才壮着胆子道:“殿下,濮阳太遥远,弟兄们现在只想现在是否还能活下去。殿下若是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自然誓死追随殿下,可是.....!”   “可是什么?”袁不野冷声道。   “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大家就只能饿死。”郑飚道:“若当真如此,还不如让大家各自去找吃的,就算不能全活下来,总比全都饿死要强。”   段韶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如果大家都这样想,那尽管自己去找吃的,本宫绝不阻拦,谁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   “殿下,要走可以,总该将军饷分发给大家。”郑飚道:“这中间许多人都有老婆孩子在家里等候,当兵多年,如今难道两手空空回去?我们出发之前,大都督将军饷让咱们带上,还请殿下现在就将军饷分发下来!”   袁不野冷笑道:“郑飚,原来你是记挂着那些银子?”   “当兵拿饷,又有什么过错?”郑飚大声道。   他这一说,后面都大叫起来,声音嘈杂一片,后面的兵士再次向前拥挤,郑飚和许多前面的兵士被逼着往前,太子近卫连胜厉喝,步步后退,其中一名太子近卫将刀尖顶在了郑飚的胸口,嘈杂声中,听得一声惨叫,便有人瞧见郑飚身体晃了晃,忽然一头往前栽倒。   这一变故十分突然,那持刀顶着郑飚胸口的太子近卫呆了一下,虽然局面混乱,但他能够控制自己的力度,刀锋虽然顶着郑飚胸膛,却根本没有刺入进去,这郑飚却不知何故突然栽倒。   边上兵士都是呆了一下,只瞧见郑飚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猛听有人道:“杀人了,近卫.....近卫杀了郑飚!”    第一三一五章 自相残杀   郑飚被杀,有人喊叫,场面顿时更为混乱。   “我们只是在向殿下请愿,为何要杀人?”郑飚平日与不少人交好,否则也不可能一开始就能带着上百人过来找段韶,此时被杀,同伴立刻怒吼道:“我们苦撑到现在,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口吃的,为此你们竟然杀了他?”   太子近卫在齐国的地位自然不是区区水兵能够相提并论,他们骨子里便瞧不上东齐水兵,平日里虽然没有直接冲突,却也并无多少交流。   在水兵眼中,这群太子近卫眼高于顶,都是自命不凡的样子,所以对这些近卫本就十分厌恶,此刻只以为是那近卫刺死了郑飚,都是对那近卫怒目相视,数人已经往前步步紧逼,握紧手中的刀。   那太子近卫见到郑飚莫名其妙便死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何故,知道事情不妙,也是变了颜色,瞧见眼前中水兵都是如狼似虎般看着自己,倒是有些慌乱,握紧手中刀,厉声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段韶和袁不野已经看出情势不对,袁不野厉喝道:“都不要轻举妄动,殿下......!”   “狗-娘养的近卫,殿下还没有下令就敢擅自杀人,宰了这狗-娘养的。”一人高声叫道。   士气低沉群情骚乱的水兵们看到郑飚被杀,本就如同夏天干燥的柴火,压抑的怒火渐渐上升,只需要一点点火星便可以点着,此时那人一喊,早有两人挥刀冲上前去,对着那太子近卫砍了过去。   “宰了他们!”又有人高声喊道。   那太子近卫见到大刀砍来,立刻后退,挥刀抵挡,边上其他太子近卫也不犹豫,迎上前来,意图阻挡冲上来的乱兵,他们不动还好,这一动更是让其他水兵火冒三丈,一时间又有几十人冲上前去。   袁不野和段韶都是大惊失色,见到太子近卫和水兵已经交手上,袁不野厉声高喝道:“都住手!”   段韶却也是高声道:“都是自己兄弟,莫要自己人打自己人!”   两人声音虽大,但众水兵呼喝有声,将两人的声音完全压了下去,而且场面混乱,也没有人再去理会二人,只是瞬间,那些太子近卫便被水兵们包围起来。   这群水兵之中固然有郑飚这一类冲动之辈,却也有一些保持理智,只觉得此时处于艰难之中,不宜自相残杀,便上前想要劝说,但此时却又哪里阻拦得住,更多的却是不想卷入其中,双方厮杀起来,许多人不进反退,向四周散去。   虽然如此,但却还是有好几百人卷入其中,太子近卫虽然身手了得,但面对数百名水兵,如何抵挡得住,这刀子砍出去,再想收回来已经是难上加难,只是眨眼间,便有两名水兵和一名太子近卫被杀。   袁不野知道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自己根本阻拦不住,护住段韶,低声道:“殿下,快退,这里.....这里凶险!”   段韶不想看到好不容易带到此处的兵士就此内讧,可是连叫几声,根本无人理会。   他知道这些兵士一旦狂性大发,混乱之中,只怕连自己也认不得,晓得袁不野所言属实,有想到与申屠罗离别之时,申屠罗就有过嘱咐,无奈之下,只能在袁不野的保护下向后撤,到得那棵大树时,却瞧见竟然有十多名兵士趁着那边厮杀之际,竟然撬开了箱子,正从里面偷取银子,袁不野想不到曾经训练有素的东齐水兵如今竟然变得如同土匪一样,厉声喝道:“你们做什么?”   那些水兵正贪婪地往身上藏银子,听到喝声,回头过来,呆了一下,但却根本不理会,依然从箱内取银子。   袁不野怒容满面,实在是瞧不过去,握刀冲过去,众兵士见状,抓了银子一哄而散。   便在此时,却见到数道身影从边上冲出来,袁不野心下一凛,看清楚却是一路上跟随而来的飞蝉密忍,飞蝉密忍今夜并没有卷入兵变之中,只见一名飞蝉密忍上前来拱手道:“水兵哗变,这里不能留了,我们愿意护送殿下前往濮阳!”   那边又传来惨叫声,袁不野急忙向段韶道:“殿下,管不了那些人了,咱们快走。”竟是吩咐道:“你们各自取一些银子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距离濮阳路途遥远,眼下情势危急,只能迅速离开此处,带上银子在路上以防万一,那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先过去取了些银子,众忍者也各自取了银子,便在此时,却瞧见数十人往这边冲过来,当先一人刀锋指着箱子道:“在那里了,大家领军饷啰。”   袁不野知道很快会有更多的兵士冲过来,带着飞蝉密忍护住段韶,退了开去。   果然,很快有更多的人冲了过来,几口装着银子的大箱子早已经被众兵士团团围住,随即听到争吵之声起,更有人为了争抢银子,已经挥刀自相残杀,整个局面早已经是无人可以控制。   袁不野抓住段韶手臂,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带着段韶便走,分散在四周的十多名飞蝉密忍立时跟了上去。   这一路跑出数里地,袁不野这才停下步子,段韶一停下,便觉得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他回首向林子方向瞧过去,神情震惊,喃喃道:“我大齐勇士,为何.....都会变成如此模样?”   袁不野神情凝重,叹道:“殿下,这就是人心险恶。吃饱穿暖,有军饷拿,他们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大齐勇士,可是身处绝境,人就会变成野兽。”知道这位东齐太子虽然也是有着权谋手段,但毕竟自幼在宫廷长大,又如何能够知道人性丑恶至此。   “殿下,如今只有我们十几个人,反倒不是什么坏事。”袁不野见得短少一脸黯然,劝慰道:“这样不会吸引人注意,更容易赶到濮阳。”   段韶知道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微微颔首:“咱们走吧!”   段韶在深夜赶路的时候,申屠罗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齐宁,而齐宁也没有移开目光,四目相视,一阵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申屠罗忽然仰首笑起来,就似乎听到了世间最好笑最荒谬的故事一般。   “大都督觉得我的要求很可笑?”齐宁不动声色,气定神闲。   申屠罗笑声未息,却已经问道:“你可知道本将是谁?”   “东齐水师大都督!”   “既然知道,你怎敢在本将面前说出如此荒谬之言?”申屠罗脸上带着戏虐之色:“莫非你以为本将陷入困境,就会向你们楚国乞降?”   齐宁摇头道:“不是乞降,而是我向你招降!”   “无论是乞降还是招降,我申屠罗这里就没有一个降字!”申屠罗笑道:“你烧了我的船队,是否就觉得秦淮军团没有后顾之忧?本将此番无非是太过大意,竟然疏忽了那帮东瀛忍者竟然已经背叛了大齐,这才为你所趁,若是没有他们,你又怎能得逞?”   “大都督说的并没有错。”齐宁叹道:“飞蝉密忍潜入城中放火,中了圈套,被我说服转投我大楚,我对大都督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必须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所以会泽城内精心布置了一场大火,就是要让大都督不会对那几名飞蝉密忍起疑心。其实如果我是大都督,也会上当。如果没有他们,我实在难以查出粮船到底是哪一条,没有他们,也根本无法靠近大都督的船队,登上你们的战船。”   “你看起来很得意。”申屠罗冷笑道:“可是就算粮仓完好无损,难道你就能将粮食运过淮水?”   “我明白大都督的意思,你说的是东齐另一路水军。”齐宁道:“我若是没有说错,在淮水上游,还有鲁铮的一支船队,也有十余艘战船,大都督是想说,有他们在,我们就无法运粮过江!”   “你们根本不知道鲁铮现在的位置在哪里。”申屠罗盯着齐宁眼睛:“若是就此运粮过江,一旦鲁铮的船队出现,你们的运粮船瞬间就会击沉。”   齐宁点头道:“这一点我很相信,要准备运粮船,还要将粮食运送到江边,再将粮食运过去,没有三五天时间,很难将充足的粮食运过江。我们的运粮船一旦被鲁铮的船队发现,确实会遭受灭顶之灾!”唇边泛起一抹轻笑:“那大都督可知晓,前天往东进发之后,会泽城就已经向江边运粮,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粮食现在已经开始向对岸运送!”   申屠罗脸色微变。   “鲁铮的船队在淮水上游,且不说他根本得不到消息,就算得到消息迅速赶到运粮点,日夜不歇,那至少也有两天时间。”齐宁道:“可是我能保证,至少在五天之内,鲁铮绝不会骚扰到我们!”   申屠罗见到齐宁脸上带着自信之色,心下一凛,隐隐觉得齐宁此番不但只是烧毁了自己粮船这般简单,只怕还设下了其他的圈套。 第一三一六章 黄岩骗局   齐宁声称至少可以为楚国运输队争取五天的时间,这着实让申屠罗有些诧异。   申屠罗分兵在淮水游弋,就是提防楚国人找空子输送粮食,而且他早就打探清楚,输送给秦淮军团的粮食就在会泽城,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一直都派人盯住会泽城的动静。   只要会泽城运粮出城,那么船队 便会立刻做好防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兵家常理,申屠罗自然不会不知道,是以对于楚国的状况,他调查的也很清楚。   经过上一次的秦淮大战,楚国耗损巨大,国库空虚,申屠罗甚至已经知道,正是因为抄没了淮南王府以及从东海查抄了大量的财物,这才让楚国的国库恢复了一些元气,也才能够筹备了不少粮秣。   会泽城的粮仓,那已经是楚国花了大气力储备起来,申屠罗知道以楚国目前的状况,再想筹集到更多的粮食已经是千难万难,所以眼睛始终盯着会泽城,而他的船队,也就一直守在会泽城这一线。   派出鲁铮前往淮水上游,无非是做到万无一失,提防楚国以会泽城吸引东齐水师的注意力, 却从上游凑粮偷运,虽然知道楚国也拿不出太多的粮食来,但申屠罗却是希望一粒粮食也不要被送到对岸。   东齐水师以申屠罗这支队伍为主力,坐镇在淮水中心,鲁铮虽然活动的区域在上游,可是申屠罗却一直保持着与鲁铮那边的联系。   为了保持联络,申屠罗专门令人训练了信鸽,每隔三日,申屠罗就会放鸽子出去,并不需要带任何信函,鲁铮那边只要瞧见鸽子,便知道一切平安无事,而鸽子返回来,也代表着鲁铮那边一切顺利。   申屠罗领部下登岸,却并不担心会泽城就能够顺利运粮,鲁铮那边三天没有看到信鸽,必然会顺江而下,最迟两三天,就能赶到会泽城前方一带,楚国要运粮,三天时间绝对不够,运到一半,鲁铮的船队若是出现,定会将粮队一举击溃。   但齐宁此刻却是信心满满,让申屠罗很是狐疑。   “大都督是在奇怪为何会有五天的时间?”齐宁笑道:“其实这还不算太长,如果鲁铮迟迟没有察觉,时间还会更长。”   “你什么意思?”   “其实告诉大都督也无妨。”齐宁道:“大都督可知道淮水上游有一处叫做黄岩渡?”   “黄岩渡?”申屠罗更显狐疑之色,黄岩渡他自然是知道,在淮水上游,距离自己撤离的地方有两天的路途,只是却不明白齐宁此时为何会提到黄岩渡。   齐宁微笑道:“我已经派人前往凉城,告知那边组织人手往黄岩渡运粮。”   “往黄岩渡运粮?”申屠罗冷笑一声:“除了会泽城粮仓,你们哪里还有什么粮食运到黄岩渡?就算有粮食,难道你不知道,鲁铮的船队,一直都盯着那里。”   “黄岩渡是淮水沿线比较狭窄之地,过江所耗费的时间也是最短,鲁铮盯住那里,自然是理所当然。”齐宁含笑道:“大都督,如果凉城那边组织人力往黄岩渡运送大批粮草,不知道鲁铮是否会死盯不放?”   申屠罗冷哼一声,可 心下却更是狐疑,心想且不说你们楚国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粮草可以往黄岩渡运过去,即使真的暗地里凑出粮草来,又怎可能往黄岩渡运送过去?鲁铮在上游游弋,最为戒备的地方就在黄岩渡,想从黄岩渡运粮过江,岂不是痴人说梦?   猛然之间,申屠罗身体一震,似乎明白了什么,口中吐出两个字:“假粮!”   “大都督就是大都督!”齐宁笑道:“一言中的。凉城运过去的粮草,袋子里全都是杂草和砖块,从外面自然看不出破绽,鲁铮看到黄岩渡的动静,自然会死死盯着,即使没有看到信鸽,也未必敢轻易离开,他总不会轻易让出黄岩渡,让我们顺顺利利将粮食运过去?等到他反应过来,我这边的粮食早已经运了过去。”   申屠罗深吸一口气,想不到齐宁竟是如此狡诈。   他知道齐宁说的并没有错,黄岩渡那边如果佯装要运粮,鲁铮必然会死死盯住,只等着粮食渡江便会发起攻击,他知道以鲁铮的性格,绝不可能弃儿不顾。   “大都督应该明白我为何会告诉你这些。”齐宁叹道:“粮食过江,秦淮军团的困境立时可解,我知道大都督想要复国,可是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国都被破,只靠濮阳那区区兵马,何谈复国?令狐煦虽然可以治国,但治军的才能实在是不值一提,齐军眼下还能在濮阳苟安,可是最终难免覆灭的结局。”   申屠罗笑道:“就算最终全军覆没,太子殿下也会带着我大齐将士战至最后一刻!”   “太子殿下?”齐宁轻笑一声,反问道:“段韶带着兵士前往濮阳,别人不知,可是大都督心里很清楚,那只是痴人说梦,他们无粮可食,淮水北岸荒无人迹,根本找不到给养,最多三天,那支残兵就会烟消云散。至若段韶,也根本不可能抵达濮阳,大都督莫忘记,那些飞蝉密忍可还在段韶身边,而段韶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投靠了我大楚!”   申屠罗瞳孔收缩。   他先前知道飞蝉密忍投靠楚国,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些飞蝉密忍当然不可能真的陪同段韶前往濮阳,跟随在段韶身边,当然是受齐宁所令,段韶对那帮忍者没有提防,飞蝉密忍只要找到机会,便可轻易刺杀段韶。   段韶是齐国复国的旗帜,也正是因为段韶的存在,复国才有名义,也才能段韶聚揽人心,可是一旦段韶有任何闪失,大齐皇族便将后继无人。   东齐除了段韶这位太子之外,本来还有泰山王和临淄王两位皇子,可是临淄王被毒杀,泰山王也已经死去,段韶是齐国唯一的继承人,如果段韶也死了,齐国也就没有了后继之君,自然谈不上复国。   “识时务者为俊杰。”齐宁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齐国大势已去,没有任何希望,大都督若是能够归顺我大楚,一身才干必然还有用武之地。而且濮阳兵马,也将死里逃生!”   “死里逃生?”   “这一战无论谁胜谁负,一旦有了结果,接下来的兵峰必然指向濮阳。”齐宁淡淡道:“大都督觉得他们能一直守住濮阳?”   申屠罗对此早就一清二楚。   他虽然人在淮水,但濮阳那边的士气也是一清二楚。   齐军出马陵山,趁着楚军与汉军对决之时,大肆扩张,夺下了汉军诸多土地,正在士气旺盛之时,岂料后院起火,楚国人竟然偷袭了临淄,而且据守马陵山,齐军想要回援都无能为力,本来激扬的士气瞬间就落入了谷底。   令狐煦逃往北方,立刻下令分驻在北方各城的齐军收拢起来,据守濮阳城。   濮阳城是北方重镇,庞大坚固,地理位置易守难攻,齐军从其他各城撤离之时,将粮草一扫而空,全都带往了濮阳,如今濮阳在粮草方面倒是问题不大,可是不敢分兵出城,而是全力加固濮阳的防御工事。   申屠罗知道齐军现在的处境几乎是在坐以待毙,齐军攻略汉地之时,没少杀人放火,弄得汉地百姓天怒人怨,齐军在濮阳-根本得不到当地百姓的拥护,就只能像乌龟一样缩在濮阳城内,时间越久,士气也就会越消沉,而楚汉一旦分出胜负,胜者正是士气旺盛之时,移师攻打濮阳,用不着强行攻城,只要将濮阳城围上一年半载,齐军也就不战而溃。   到最终,齐军无论如何也是守不住濮阳。   “即使守不住,又能如何?”申屠罗冷冷道:“无非是与濮阳城同归于尽而已。”   齐宁叹道:“大都督这句话说的好轻松。我听说大都督爱兵如子,可是这句话却是冷酷无情。大都督当真想要看着数万起军死在濮阳?还有城中那些无辜的百姓跟着他们一起陪葬?”   申屠罗目光锐利刀锋般盯着齐宁,问道:“你又待如何?”   “他们的性命,其实掌握在大都督手中。”齐宁道:“我知道大都督在齐国是第一名将,齐军将士对大都督都是敬畏有加,大都督说出来的话,他们无敢不从。到了如今这个局面,我相信濮阳的齐军将士也不想再打下去,他们大都有妻儿老母,在濮阳为了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的战死疆场,丢下妻儿老母,想必没有人愿意。”凝视着申屠罗:“大都督若是能够劝说他们投降,我保证他们都会平安无事,愿意回乡的就让他们去见父母妻儿,想要继续吃兵粮的,我也会妥善安置,将他们编入我军之中,如此一来,就不会有人白白牺牲。”   申屠罗看着齐宁眼睛,片刻之后,猛然笑起来,嘲讽道:“我只当锦衣齐家擅长在疆场与敌厮杀,却不想如今却满是阴谋诡计。你说服我归顺楚国,原来是想让我劝说齐军投降,哈哈哈......,姓齐的,你到真是打的好一副如意算盘!”    第一三一七章 落网   段韶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了好一阵子,双腿再也不听使唤,走到一条河边,双腿一软,已经是跪倒在地,袁不野一直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回头,见段韶软倒在地,急忙跑过来扶住段韶,担心道:“殿下,您.....!”   段韶苦笑道:“我走不动了,双脚不听使唤!”   袁不野心知段韶能撑到这里,已经不容易,四下里看了看,附近就是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河,不远处是一片小树林,并不见其他人影,轻声道:“殿下先歇息一下。”过去河边在水袋子里升满了水,回来将水袋子递给段韶道:“殿下喝点水。”   若是以往,这荒郊野外的河水自然是送不到段韶面前,但眼下能有这河水饮用,已经是好运气。   段韶浑身发软,因为饥饿,脑门子甚至已经冒出虚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明还有一阵子,回头看到那些飞蝉密忍一眼,见到这些密忍倒似乎体力充沛,没有显出任何疲态,暗想东瀛这些忍者还真不愧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几天不吃不喝对他们并无太大的影响。   “殿下,路途还很远。”袁不野其实也已经十分疲软,抹了一下额头汗水,道:“咱们再走一阵子,看看是否能有马匹或者牛车之类。”   段韶苦笑道:“战事一起,大量马匹都被征用,牛车也被征去运粮,哪里还能瞧见马匹牛车。”   袁不野微微点头,抬头向飞蝉密忍那边道:“你们谁是首领?”   他其实对飞蝉密忍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些飞蝉密忍是受命负责保护太子殿下,这一路上飞蝉密忍也确实一路相随,只是袁不野还真不知道这群密忍的首领到底是谁。   一名忍者走上前来,道:“我是飞蝉小太郎!”   “飞蝉小太郎?”袁不野点点头,道:“殿下走不动,飞蝉首领,那边有一片树林,你能否带人过去做一副担架,咱们抬着殿下往前行。”   飞蝉小太郎并没有说话,却是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袁不野。   那目光十分冷漠,袁不野与他目光对视,却是感觉极不舒服,忽见到小太郎身后十多名密忍都是走过来,瞬间便在四周围了个圈,将自己和段韶团团围住。   袁不野大吃一惊,知道事情不妙,已经握住腰间佩刀刀柄,做出随时拔刀的姿势,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段韶也已经察觉事情不对,心想自己手下那些水兵暴动,难道这些忍者也生出了反叛之心,心下一凛,但立刻想到飞蝉令还在自己身上,迅速取出来,亮向飞蝉小太郎,尽力让自己显得镇定,沉声道:“你们可认识这个?飞蝉一族宣誓效忠于陌影,见到飞蝉令,如同见到你们的主人,难道飞蝉一族想要背信诺言?”   “飞蝉一族不会背弃诺言。”忽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枚飞蝉令,是飞蝉丹夫向陌影宣誓效忠之后,陌影亲手打造,换句话说,飞蝉丹夫如果见到飞蝉令,定会誓死效忠。”   段韶赫然回头,却见到说话的是自己身后一名飞蝉密忍,皱起眉头,却见那密忍径自走上前来,还没靠近段韶,“呛”一声响,袁不野已经抽刀在手,厉声喝道:“站住!”   那密忍双眸寒冷,看了袁不野一眼,淡淡道:“我不杀你,你现在离开,还能留一条命!”   袁不野冷笑道:“你不杀我,我却要杀你。背信弃义,我既然护卫殿下,自然不能让你们伤害殿下分毫。”   密忍抬起手臂,却是将脸上的面巾摘了下来,段韶并不认识那张脸,皱起眉头,密忍已经道:“太子不认识我,但禄存校尉想必不会忘记!”   段韶身体一震,脸上变色。   他自然不会忘记禄存校尉。   东齐水师封锁淮水,楚军粮道被阻断,禄存校尉带着数名精锐潜到船上欲图行刺段韶和申屠罗,却落入申屠罗布下的陷阱,全军覆没,而禄存校尉的脑袋正是段韶亲手砍下来。   “你....你们是神侯府的人?”段韶背脊生寒。   眼前这人,自然就是轩辕破。   齐宁收服了飞蝉密忍,在会泽城内故意放了一把火让申屠罗中计,而轩辕破和齐宁则是扮作飞蝉密忍,跟随飞蝉小太郎登上了水师战船,他们扮作密忍,不必露出真容,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轩辕破虽然一开始并不信任飞蝉密忍,觉着齐宁和自己两人前往东齐水师,一旦飞蝉小太郎登船之后揭露了齐宁和自己的身份,那便是羊入虎口,但齐宁却是艺高胆大,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坚持亲自前往,轩辕破终究是跟随齐宁一同登船。   飞蝉小太郎回到船上,立刻向船上的飞蝉众忍放出了讯号,那些飞蝉密忍既知道飞蝉小太郎是新的首领,自然是唯小太郎之命是从,在飞蝉小太郎的指示下,烧毁了两艘粮船,给了申屠罗致命的打击。   登岸之后,齐宁留在了船上,而轩辕破则是混在队伍之中,与飞蝉小太郎一行人随着段韶一道离开。   水兵暴乱,段韶和袁不野逃脱,只带了一群飞蝉密忍,此刻段韶身边仅只有袁不野一人护卫,面对袁不野和一群飞蝉密忍,真正是陷入绝境。   “哈哈哈.....!”段韶忽然仰首笑道:“高明,果然是高明!”缓缓站起身来,道:“利用这些下贱的忍者将计就计,混到船队,放火烧粮,这倒真是神侯府的手腕。”   “飞蝉丹夫效忠陌影,但首领死了,飞蝉一族与陌影的生死之约立刻解除。”飞蝉小太郎道:“飞蝉一族现在的主人是.....楚国!”   段韶背负双手,盯着轩辕破,冷笑道:“所以现在你准备杀我?”   轩辕破目光如刀:“你杀了神侯府的人,按照江湖的规矩,我本该一刀砍了你脑袋,不过你既然是齐国的太子,我自然是要将你带回建邺,交给圣上发落!”   “圣上?”段韶冷哼道:“他是你们楚国的皇帝,有什么资格发落齐国的太子?”   袁不野却是单手握刀,护在段韶身边,紧盯着轩辕破。   轩辕破盯着袁不野,淡淡道:“我说过,你留下来会死!”   袁不野知道已经身处绝境,却是放声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猛地低喝一声,欺身上前,挥刀向轩辕破砍了过去。   轩辕破不躲反迎,出刀如电,两人身形瞬间交错,袁不野往前踉踉跄跄走出几步,转过身来,喉咙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段韶浑身发凉,失声道:“袁....袁不野!”   袁不野脚下一崴,整个人向前已经扑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袁不野在东齐水师之中也只是一名都尉,虽然勇悍,但武功却很普通,轩辕破乃是神侯府大师兄,深得西门无痕的真传,他虽然此前被地藏封住了内力,但从西川赶往会泽城的途中,齐宁便一直在帮他解穴,如今早已经恢复了内力,与袁不野正面对决,袁不野自然远非他敌手。   段韶腰间也是陪着一把剑,见到袁不野眨眼间就命丧轩辕破之手,心知今日断无幸免之理,缓缓拔出长剑,淡淡笑道:“本宫乃大齐太子,岂能落入你们这些宵小之手!”猛地倒转剑柄,回剑便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轩辕破岂容他得逞,欺身上前,刀锋刺中段韶手腕,段韶惨叫一声,手中长剑落地,轩辕破沉声道:“拿住他!”   飞蝉小太郎已经从后面欺身上前,一拳打在段韶后脑,段韶头晕眼花,栽倒在地,便即晕了过去。   淮水之上,东齐水师船队依然向东而行,从舱内传出申屠罗的大笑之声,外面巡逻的水兵也是隐隐约约听见,可是没有大都督的吩咐,谁又敢进舱内去打扰。   “没有什么阴谋诡计。”齐宁淡淡道:“只不过是向大都督陈述事实而已。濮阳的齐军是生是死,都在大都督的掌控之中!”   申屠罗竟是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笑道:“身为军人,就该为国精忠,哪怕是明知会战死沙场,齐国的将士也不会退缩。你实在是太小看我大齐将士了。”眸中一寒,冷笑道:“归顺你楚国,为何不去与北汉人结盟?我大齐占据濮阳,有数万精兵,只要想北汉人提出,与他们联手对付秦淮军团,莫非你觉得北汉人会拒绝?”   “北汉人当然不会拒绝。”齐宁道:“不过那时候齐国军队就只能成为北汉人的工具,为北汉人战死沙场。而且.....他们也将无法和自己的家人团聚!”   “出来征战,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人想着能活着回去。”申屠罗将手中茶杯放回桌上。   齐宁笑道:“大都督这是要意气用事,为了发泄心中痛快,视数万条齐国将士的性命于不顾?”摇头叹道:“你不为他们着想,难道也不想想段韶?”   申屠罗眼角抽动,齐宁凝视申屠罗道:“东齐太子如今在我楚国的手中,他的生死,大都督总不会不管不顾吧?”    第一三一八章 登岸   申屠罗冷笑道:“你想以太子要挟我?”   “你就当我是这个意思。”齐宁逼视申屠罗:“两万齐国将士的生死,再加上东齐太子的性命,不知大都督现在是否在乎?”   申屠罗握紧拳头,齐宁叹道:“大都督并非凡夫俗子,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以眼下的形势,齐国毫无复国的希望,如果段韶真的死了,你们最后一丝丝复国的希望也断然无存。如果你们归顺了我大楚,帮助解决了汉国,那就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赏罚分明,再加上还有皇后的面子在,日后封段韶齐王的爵位,那也不是不可能。”   “你明知道本将与殿下都有复国之念,还敢让我们归顺楚国?”申屠罗目光锐利:“莫非你不担心,我们先行假意归顺,等待时机,再行复国之事?”   “至少也是先将汉国解决掉。”齐宁笑道:“大都督是否觉得我们可以谈下去?”   申屠罗皱起眉头,若有所思。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一旦真的归顺了楚国,再想要复国,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楚国人并不是傻子,如今要让自己归顺,无非是自己有利可用价值而已,等到此战过后,即使楚国人不秋后算账,那也定会将自己彻底软禁起来,不会给自己任何活动的空间,更别说再去图谋复国。   可是齐宁有一句话说的并没有错。   齐国要复国,只能打出段韶的旗号,段氏皇族一旦断绝,也就不存在任何复国的意义。   飞蝉密忍既然已经投靠楚国,那么段韶很可能落入楚国人的手中,段韶的生死掌握在楚国人手里,齐宁虽然是口出威胁之言,但其实却正是最有效的威胁。   申屠罗当然不希望看到段韶被杀,并非为了段韶这个人,而是段韶这个身份。   他并没有忘记,陌影的计划还在实施之中,一旦陌影的计划成功,眼下的局面很可能就会有翻天覆地的翻转,可这一切的前提却是段韶必须活着, 段韶如果不在,陌影所有的计划也将付诸东流。   段韶不能死!   “你准备让我怎么做?”沉思良久,申屠罗忽然问道。   齐宁今夜与申屠罗谈判,事先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知道要说服申屠罗绝非易事,而且已经下定决心,一旦申屠罗拒绝归顺,那么必定要将申屠罗诛杀,也正因如此,他并没有隐瞒黄岩渡的计划。   对齐宁来说,能够让申屠罗归顺楚国,比一刀杀了他的作用要大得多。   濮阳毕竟有两万齐军,那是齐国的精锐主力,虽然如今龟缩在濮阳城内,可是齐宁心里很清楚,那支军队只要存在一日,对秦淮军团就形成一日的威胁,位于定陶要东北角的濮阳驻军,就如同一支对准着秦淮军团的暗箭,谁也不知道这支暗箭什么时候会射出来。   秦淮军团如今镇守定陶一线,没有对汉军发起攻势,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粮草没有及时送上,粮草不足的情况下,岳环山只能按兵不动。   如今淮水打通,粮草很快就会过江,秦淮军团有了粮草保障,自然很快就会对汉军发起攻势,而那个时候,濮阳驻军就成了巨大的隐患,即使岳环山会分兵提防淮阳方向有敌来袭,但也会因为齐军的存在始终不能全力应对汉军。   而齐军如果真的出兵从侧翼向秦淮军团发起攻势,那自然是极为麻烦的事情。   齐宁解决了粮道问题,便想借此机会,顺便将濮阳的威胁一并解除。   要解决濮阳问题,就必须要利用申屠罗。   他并不知道以段韶作为筹码是否真的可以说服申屠罗,为此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时候听得申屠罗之言,心下一振,却面不改色,道:“只需要一封信!”   “让我写一封信,送到濮阳,劝说令狐煦归顺?”申屠罗笑道:“你未免将本将想的太神通广大了!”   齐宁摇头道:“大都督在意那两万兵马的生死,在意段韶的生死,令狐国相难道不在意?令狐国相也许正在犹豫之中,大都督好言相劝,自然是不会徒劳无功。”    申屠罗摇头道:“没有见到太子殿下,这封信本将不会写!”   “这是理所当然。”齐宁含笑道:“若是大都督不反对,现在可以让船队靠岸,随我前往会泽城等候殿下驾临,没有见到殿下之前,我绝不强求!”   “登岸?”   “大都督,若是再不登岸,我只担心你手下的这些兵士都要饿死。”齐宁道:“若是我估计的没错,太子殿下三五日之内必然会抵达会泽城,城内已经准备了酒宴,为大都督接风洗尘。”   申屠罗脸色凝重,凝视着齐宁,片刻之后,起身走到窗边。   他凝视着漆黑的夜幕,似乎要用一双眼睛看透黑暗中的一切,良久之后,才沉声道:“来人!”   齐宁微皱眉头,以他现在的武功,自然不会担心申屠罗会对他形成威胁,即使从外面冲进一群兵士,齐宁也有足够的把握击杀申屠罗。   很快,舱门被拉开,一人进来拱手道:“属下在!”   “传令下去,所有船只靠岸!”申屠罗转过身吩咐道。   那人一怔,问道:“大都督,靠....靠哪边?”   “南岸!”   那人更是诧异,但马上道:“得令!”退了下去。   齐宁这才微松了口气,他要杀申屠罗固然不难,但却并不希望今夜大开杀戒,这并非齐宁心存仁慈,而是一旦动手,自己精心谋划破解濮阳驻军的目的就无法达到。   申屠罗一声令下,船队的水兵们都颇为诧异,但却都不敢违抗军令,所有船只往南岸靠过去,这淮水岸边没有码头,虽然几艘小型战船靠了过去,但申屠罗这艘主力战船却是无法靠岸,容易搁浅,到得浅水处便即停了下来,放了小船下去。   申屠罗又令众人登岸,夜色之中,几百名东齐水兵登上南岸,这一片荒无人烟,岸上都是茂盛的荆棘草丛,众人刚刚登上岸,就听得喝声四起,岸边不远处的草丛中,陡然间冒出无数身影,持枪拿刀,俱都是向这边冲过来。   申屠罗拔刀在手,水兵们也都是赫然变色,但毕竟是训练有素,瞬间形成队形,申屠罗瞥向齐宁,冷笑道:“原来你在这里设下埋伏?”   “大都督稍安勿躁。”齐宁微微一笑,上前去,抬起手臂,手指间夹着火折子,火折子冒出火光来,随即便见到那群冲过来的人影停下脚步,一人带着数人迎上来,甲胄在身,手持大刀,正是韩愈。   韩愈见到齐宁,欢喜道:“国公!”   齐宁点点头,这才回身道:“大都督,他们等在岸边,只是为了送上食物。”吩咐道:“拿干粮过来!”   韩愈回过身,做了个手势,从后面立刻上前十数人,挑着竹筐,将竹筐放在中间,齐宁这才向申屠罗道:“大都督,这里除了炒米,还有大饼馒头,足够你手底下的弟兄吃上三五日。”   申屠罗走上前,用刀挑开竹筐上面掩盖的油布,见到下面果然是食物,犹豫了一下,这才收刀,扫了楚兵黑压压的人群,淡淡道:“他们一直都在岸上跟着?”   “我知道大都督宅心仁厚,不会不顾濮阳的将士们。”齐宁微笑道:“我相信我们的谈判一定可以成功,所以他们在岸上一直跟随船队前行,随时准备送上食物。”   “你说足够我手底下的人吃上三五日,那又是什么意思?”申屠罗皱眉道。   齐宁叹道:“大都督,你手下这些弟兄一定牵挂自己的家人,我的意思是,让他们先回家探望父母妻儿,并不用跟随大都督前往会泽城。”   申屠罗双眉一紧,但很快便大笑道:“你是害怕他们随我入城之后,会夺了会泽城?”   “如果大都督实在觉得是这样,我也不能辩驳。其实在我看来,我是担心大都督觉得将他们都带去会泽城,以为我会将他们都当做人质。”齐宁微笑道:“会泽城内已经为大都督准备了住处,收拾的很干净,只等着太子殿下前来与大都督相会。”   “哈哈,好的很。”申屠罗盯着齐宁的眼睛,道:“齐宁,你想的很周到。”转过身去,扫了手底下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将士,沉默许久,才叹道:“你们各自带上干粮,回去家乡吧。”   “大都督.....!”众人往前拥上来:“我们要与大都督同生共死!”   “大都督,咱们和他们拼了!”   韩愈手下军士却都是严阵以待,提防东齐水兵发难。   申屠罗脸色严峻起来,沉声道:“这是本将最后一次对你们发号施令,难道你们要抗命不成?带上粮食,现在就回去。”   众水兵见申屠罗如此,不敢再多言,有些人盯着楚兵,目露凶光,一阵沉寂之后,终是有人上前去,从竹筐里取了口粮,其他人也各自上前取了粮食,但却都站在岸边 ,并不离开。   齐宁微笑道:“大都督,你手下的弟兄,最多四艘船可以挤得下,其他船只,我们暂且保管,不知意下如何?”   申屠罗心知到了如今的地步,只能忍辱负重,冷哼一声,却还是吩咐手下道:“你们带走四艘船,其他的都留在这里。”   “请!”齐宁一抬手,做了个请势,申屠罗也不犹豫,抬步便走,身后传来将士声音:“大都督!”随即听得一阵躁动,东齐水兵全都跪倒在岸边,有人更是哽咽抽泣。   申屠罗停了一下步子,微闭上眼睛,但没有回头,很快便继续往前行。 第一三一九章 京使   礼部侍郎莫文垂这两天当真是兴奋异常,前一阵子他是因为军粮迟迟无法渡江而心情愁闷睡不着觉,这两天却是因为兴奋而无法入眠。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会对护国公如此器重,以前只不过是觉得护国公无法是受了祖上的荫德而已,但现在他却是真正明白,护国公虽然年纪轻轻,但手腕却着实了得。   在城中一场大火,便将东齐水师主力摧毁,甚至将名震天下的水军第一名将申屠罗都带了回来。   莫文垂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他知道像这种表功的奏折,护国公这位大功臣绝不会亲自上书,韩愈一介武将,更不知道如何措辞,这上书奏功的差事,那是非自己莫属,所以申屠罗被带回会泽城那一日,他立刻精心打造了一份奏折,令人快马加鞭迅速送往京城。   奏折之中,难免会对护国公一番歌功颂德,护国公不但运筹帷幄,精心设下了计谋,而且奋勇当先,孤身入虎穴,将东齐水师主力摧毁。   齐宁此番做的事情,本就是匪夷所思,莫文垂难免有在奏折之中大加装饰,这份奏折陡然阅之,就像是神话故事一般。   在莫文垂看来,齐宁在短短几天之内,不但打通了粮道,摧毁了水军的主力,甚至还让申屠罗归顺大楚,这几乎与神话没有什么区别。   储存在城内的粮食迅速向淮水边运送,而渡河的舟船实际上早就有准备,粮队如同蚂蚁一般,日以继夜向前方运送,事先也派了兵马前往淮水对岸,更是派人向定陶飞马传报。   秦淮军团那边得知粮食已经运过淮水,自然是大喜过望,岳环山立刻派了兵马前往接应。   莫文垂作为会泽城内粮仓总管,这几日自然是十分辛劳,韩愈负责护送粮队,也是重责在身。   除了守城的几千兵马参与运粮,莫文垂还征调了大量的民夫,从会泽城到淮水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花了三天时间,倒是将城中半数粮草都已经运送到了淮水边,其中又有半数渡过了江。   齐宁虽然并没有亲自参与运粮,但韩愈出了城,他便担负起维持城中秩序的职责,此前会泽城内实行宵禁,治理严格,已经形成了井然有序的氛围,所以齐宁倒还真不必花太多的心思。   对齐宁来说,他现在只是等着轩辕破顺利带回段韶。   申屠罗弃船登岸,甘愿来到会泽城,归根结底就是因为段韶的缘故。   齐宁从来不觉得这世间有绝对完美的计划。   虽然部署周密,但轩辕破是否能做到万无一失,安然将段韶带回来,齐宁自己也不敢有任何保证,也正因如此,便是韩愈和莫文垂也根本不知道轩辕破去了何方。   申屠罗能够跟随自己前来会泽城,这就比计划之中的还要顺利,但对申屠罗来说,这也是一场赌局。   他在没有完全确定段韶一定会落入楚人的情况下,还是跟随而来,本就是不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毅然来到城中保全段韶的性命。   抵达会泽城之后,申屠罗在为他安置好的屋子里足不出户,他既不主动要见齐宁,齐宁也没有主动再去见他。   两人都是聪明人,知道对方的目的。   一个是要保全段韶的性命,一个则是要利用申屠罗解决濮阳兵马,在段韶没有抵达之前,申屠罗自然不会与齐宁再有任何交易,而齐宁明知道这一点,自然也没有兴趣再去与申屠罗多费唇舌。   黄昏时分,莫文垂匆匆来求见齐宁,一见齐宁,便即一脸喜色,拱手笑道:“国公,有好事!”   “哦?”   “刚刚弄清楚,东齐水师另一支船队在黄岩渡上游,距离黄岩渡有半天的路程,停泊在那边并无动作。”莫文垂轻声道:“他们定是盯死了黄岩渡那边的情势,只等着黄岩渡那些冒充的粮草渡江,再发起攻势。”   齐宁笑道:“看来他们很有耐心,黄岩渡那边有动作至今,也快四天了,他们还在等待。”   “这边的粮草已经运过去半数,再有三四天时间,粮食便都可以运过去。”莫文垂道:“岳大将军已经派了人手来接应.....!”忍不住笑道:“就算那支东齐水师发现黄岩渡有诈,再想往这边赶过来,那也要两天的时间,等他们赶到之时,已经大势已去,更何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等我们将粮食全都运过江,他们也未必能发现。”   齐宁微微颔首,莫文垂长出一口气,道:“国公这一次立下了不世之功,皇上定然龙颜大悦,只怕用不了几日,皇上的封赏便要过来了。”   “封赏?”齐宁道:“我现在已经是公爵,还要如何封赏?”   莫文垂怔了一下,这时候忽然意识到,公爵之上就是王爵,对异姓臣子来说,公爵已经是位极人臣,大楚自立国至今,还不曾有异姓封王。   大楚立国并不容易,而封赏的要求其实也很高,非立下汗马功劳实难封爵。   帝国四大世袭候,那都是开国功臣,功勋无数,既是如此,却也都只是侯爵,异姓封公,也还只是从镇国公司马岚开始。   齐宁从锦衣候被擢封为护国公,那已经是隆恩浩荡,如今封赏公爵不久,总不至于皇上会下旨封王。   虽说齐宁定西北、通淮水、破水师都是极大的功劳,但当年几位世袭侯东征西讨,立下的功勋也都并不在齐宁之下,齐宁若是在短时间连续加封,非但是前所未有,更为紧要的是必然会招致嫉恨。   “北汉未破,这一战是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齐宁道:“若是真的能够北伐成功,我倒是想向皇上请求赏赐十个八个美女才好。”   莫文垂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心想护国公青春年少,喜欢美人倒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你如今已经贵为国公,想要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倒也没有必要让皇帝赏赐。   齐宁提到美人,只是随口一说,但却忽然想到了京中的家眷。   大婚过后不久,便即离京,与媳妇尚未温存足够,脑中想到西门战樱,自然就想到了西门无痕,也不知道西门战樱如今是否已经知道西门无痕过世。   西门无痕的遗体被洪门道带回了京城,这事儿自然是要向小皇帝禀报,但西门无痕过世的消息,朝廷当然要严加保密。   如今正是北伐之际,西门无痕便是震慑国内江湖势力的存在,若是江湖各派知道西门无痕过世,虽然不至于谋反,但各大门派没了西门无痕的制衡,必然会互相攻杀重新改变江湖格局,这自然对楚国的北伐大业大大不利。   只要各大门派不能确定西门无痕过世,就不敢轻举妄动。   朝廷对这一点自然是一清二楚,是以绝不可能向外宣扬神侯过世的消息,更不可能大肆操办西门无痕的丧事。   齐宁心中感慨,西门无痕生前虽然威名赫赫,但死后却连丧事也不能正大光明操办。   神侯府群龙无首,虽说西门无痕生前并没有直言轩辕破就是后继之人,但轩辕破却已经是神侯府内部认定的接班人,此番轩辕破若是将段韶带回来,那又是立下一大功,神侯之位,非其莫属。   如果神侯府已经向西门战樱告知了西门无痕的死讯倒也罢了,否则此事最终只能由自己亲自向西门战樱说明,一想到西门战樱知道真相后的悲痛,齐宁心下也是黯然。   他知道自己即使不在京中,顾清涵也会妥善地照顾好西门战樱,对于顾清涵的体贴周到,齐宁自然不会有任何怀疑。   他与顾清菡若即若离,自打见到顾清涵第一眼开始,就下定决心要与她走到一起,但他也知道真要走在一起,却并不容易,除了顾清涵本身有许多顾忌,如今却又多了西门战樱在其中,只是眼下在战事当中,这些儿女私情却也无法过多地去思考,只能等到过上一阵子,再想出一个妥善至极的方法。   见小公爷若有所思,莫文垂也不敢打扰,悄悄退了下去。   又过了两天,齐宁日夜期盼的轩辕破始终不见归来,虽然知道轩辕破办事谨慎小心,可心下却还是生出一丝担心,毕竟段韶能否顺利带回来,关乎到北伐大业,没有段韶,申屠罗便算是死,也不会写出那封劝降信。   虽然没有等来轩辕破,却迎来了另一个老熟人。   迟凤典来到齐宁住处的时候,夕阳西下,日头还没有落山,一身甲胄的迟凤典出现在齐宁面前,着实让齐宁吃了一惊。   迟凤典是皇家羽林营统领,自先皇帝在位之时,迟凤典便统帅皇城的羽林营守卫皇宫,小皇帝登基之后,迟凤典在羽林营的位置上屹立不倒。   齐宁与迟凤典多次打过交道,知道这人平时言谈举止颇有些油滑,但几次严峻时刻,却都是没有站错队伍,异常冷静。   今日迟凤典突然前来,齐宁自然大感诧异,迟凤典见到齐宁,已经抢上前来,拱手笑道:“卑将迟凤典,拜见国公!”作势便要拜下去,齐宁却已经含笑扶住道:“迟统领不必多礼,想不到小小会泽城,今日竟然能迎来迟统领大驾光临,这倒是稀罕事!”   “国公取笑了。”迟凤典哈哈笑道:“连国公都在坐镇此城,卑将能在这里见到国公,那实在是欢喜得紧。”凑近低声道:“国公在西北失踪,皇上日夜担忧,前阵子从西川送来韦刺史的密折,得知国公赶赴淮水,皇上这才安心。”   齐宁向左上方作揖道:“圣上眷顾,皇恩浩荡,让皇上担心,实在是臣的大罪!”请了迟凤典落座,这才含笑问道:“迟统领,京中皇城由你守卫,今次你怎地有空出来?”    第一三二零章 明言暗语   迟凤典立刻笑道:“国公收降了齐国水军大都督申屠罗,皇上得知奏报,龙心大悦。这申屠罗乃是齐国名将,也是齐国的柱梁,只要申屠罗归顺了我大齐,齐国便再无力对我大楚形成任何威胁。皇上下旨,派卑将带人前来护送申屠罗回京,圣上是要亲自召见申屠罗,然后对其进行封赏。”   “哦?”齐宁知道莫文垂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皇帝自然已经知道申屠罗归降,只是没有想到朝廷这么快就派人过来。   不过迟凤典带人倒未必是真护送迟凤典,无非是要将申屠罗押送到京城,然后由朝廷软禁起来,毕竟战事未息,将申屠罗这样一位重要的人物安放在会泽城总是不能让朝廷太踏实,只有将其置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让小皇帝安心。   “皇上的旨意,可是要让申屠罗立刻进京?”   迟凤典点头道:“正是。”从怀里取出一份卷轴,呈给齐宁:“国公,这是圣上的手谕,还轻过目!”   齐宁接过手谕,这手谕自然不似圣旨那般正式隆重,但却也是盖有玺印,手谕之上,倒是简洁明了,令迟凤典将申屠罗带回京城。   齐宁将手谕递还给迟凤典,含笑道:“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当遵旨。不过......!”   “国公有难处?”   “不过迟统领还不能立刻带他回京。”齐宁道:“劳烦迟统领在这边再等上一两天。”   迟凤典微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道:“国公,申屠罗是否就在这会泽城内?”   齐宁点头道:“就在隔壁的宅子,而且派人保护。”   “那就好。”迟凤典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确定申屠罗就在城中,顿时心安,拱手道:“手谕虽然是吩咐到了这边立刻将申屠罗带回京,但一切还听从国公的吩咐。”   齐宁笑道:“如此甚好,不会让你们等太久。”随即笑道:“这是边境小城,比不得京城,今晚只能简单设宴,为迟统领接风洗尘。”   迟凤典忙道:“国公客气了。卑将要出城一趟,手下的弟兄们并没有进城,驻扎在城外,卑将本以为今天就能接手申屠罗,所以是准备今晚连夜返京,国公既然让我们等上一两天,卑将先出城安顿一下。”   “迟统领将部下留在城外?”齐宁倒是意外:“为何不带入城内?”心想皇家羽林营毕竟不是一般的兵马,来到会泽城,倒也不必呆在城外。   迟凤典解释道:“卑将带了三百羽林,人数太众,若是进城,难免会惊扰城中的百姓,所以.....!”   “三百人?”齐宁更是意外。   皇家羽林营加起来也不过两千兵马,此番竟然由羽林营统领带来三百羽林押送申屠罗,人数着实不少,由此亦可见小皇帝对申屠罗的重视。   迟凤典道:“圣上也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若是人数太少,担心会发生其他变故。”   齐宁微微颔首,问道:“皇上这一向可好?”   “北伐战事让皇上日夜操心。”迟凤典叹道:“皇上每天都会召见大臣商议要事,此前国公失踪,皇上更是忧心,直到西川刺史的奏折送到宫中,皇上才安心了不少。会泽城这边虽然有不少存粮,但皇上担心北伐战事要拖延许久,到时候后勤供应不少那可就出大事,所以也一直在让户部继续筹募粮秣,以防万一。”随即笑道:“而且东齐水师一直在淮水游弋,切断了向前方供应粮草的通道,为此圣上一直都是吃不好睡不好,这一次知道国公打通了粮道,那可是欢喜得紧。”   齐宁知道北伐之战,小皇帝必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小皇帝年纪轻轻,能够撑下来倒也真是不容易。   他本想询问齐国被攻破之后,皇后又是怎样一副态度,毕竟她出身东齐,更是东齐的公主,楚国攻破了齐国,势必会影响到皇帝和皇后的关系,但又想这是宫闱之事,迟凤典虽然护卫皇城,但未必对宫闱内事知道很多,而且自己一个外臣向迟凤典打听这些也不是很妥当,便没有多问。   迟凤典告辞离开出城,刚走没多久,就有人前来禀报:“报,轩辕校尉求见!”   齐宁听得轩辕破回来,大喜过望,亲自迎出门,果见到轩辕破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到齐宁,立刻上前拱手道:“国公,幸不辱命!”   齐宁闻言,长出一口气。   段韶能否顺利被带回来,事关重大,他还担心这中间会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故,此刻知道段韶如计划般被带回,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笑道:“轩辕校尉这一次可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轩辕破这几天日夜赶路,颇有些疲惫之态,但眉宇间却还是显出如释重负之色,微笑道:“一切都是国公筹划有方。”又道:“国公,人已经安置好,接下来该如何发落,是否要送往京城?”   “皇上已经派人前来押解。”齐宁低声道:“只是送他们去京城之前,还有一桩事情要做。”想了一下,才道:“申屠罗也已经被我带回来,待会儿安排他们见一面就是。”   天色黑下来之后,城中也就静了下来。   仓库里除了留有一部分预备的粮草,大部分粮秣都已经送往了前方,最后一批粮食送出去之后,会泽城这几日日夜人流不息的场面也就消失不见,天色一黑,城门便即关上,城中依然施行宵禁,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   齐宁这几日一直住在县衙内,县衙左首有一处宅子,前后都有兵士看守,申屠罗就被安置在这宅子之内。   申屠罗自打入宅之后,就足不出户,每日里都是有人送饭过来。   对申屠罗来说,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保住段韶的性命,见到段韶安然无恙之前,他自然不会与任何一名楚国人有任何的交涉,即使是齐宁,他也没有任何兴趣与之交流。   这几天他除了养精蓄锐,空闲之时便是看看书,然后擦拭自己的佩刀。   这把刀已经被他擦拭的噌亮,也只有手握这把刀,他才觉得自己依然掌握大局。   门外传来敲门声,申屠罗皱起眉头,将手中噌亮的大刀收回刀鞘,放在桌子上。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屋里点着灯火,他也不起身,只是淡淡道:“何人?”   屋门被推开,申屠罗扭头看过去,见到来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赫然起身,快步上前,单膝跪倒在地:“殿.....殿下!”   推门而入的那人,正是段韶。   段韶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身后也并无其他人,看到申屠罗,立刻伸手扶起,眼圈已经泛红,声音微颤:“大都督.....快起来!”扶起申屠罗,苦笑道:“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相见!”   申屠罗登岸入城,在这里苦等多日,就是为了段韶,见到段韶安然无恙,一颗心才踏实下来,向门外瞧了一眼,并无人跟进来,这才关上门,抬手道:“殿下先坐!”   段韶眉宇间满是沮丧之色,走到桌边坐下,申屠罗倒了一杯茶水放在桌上,这才叹道:“殿下安然无恙,这可太好了。”   “大都督,咱们上了楚国人的当。”段韶握拳道:“东瀛那帮下贱的忍者,竟然投靠了楚国人,而且.....水师官兵暴乱,我.....!”   “殿下,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申屠罗道:“殿下一切平安,这才是最重要的。”   段韶轻叹一声,苦笑道:“如今我们都是楚国人的阶下之囚,实在是奇耻大辱!”   “殿下,国都陷落,水师溃散,我大齐想要复国,已经是痴心妄想了。”申屠罗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就不要有什么复国之念了。”   段韶脸色骤变,双眸显出冷厉之色,沉声道:“大都督,难道.....你真的已经向楚国人归降?”赫然起身,道:“本宫虽然被他们所捕,成了阶下之囚,却并非坦贪生怕死,而是要去楚国见一见我那妹婿,当面质问他,为何要背信弃义?”盯住申屠罗双眼:“大都督为何也会来到这里?是被人所擒,还是.....你主动向楚国人投降?”   申屠罗却是面不改色,一根手指竟是伸进茶水之中蘸料了蘸,这才道:“殿下,臣只是为了殿下的安危着想。臣并不在意生死,但.....殿下是大齐最后的血脉,不可就此断绝。”说话间,却已经用蘸水的手指在桌上写下了“隔墙有耳”四个字,段韶立时警觉起来,不自禁向屋顶看了看,他本就颇为精明,立刻明白申屠罗意思,配合道:“国破家亡,本宫就算活着,还能有什么意思?”   “殿下,大齐本就国力薄弱,无法和楚汉两国相提并论,到今日地步,也是无可避免。”申屠罗一边说,一边继续在桌上用水写字,继续道:“臣以为既然无法避免,咱们还是坦然接受为好。臣可以与楚国人谈判,到时候他们不会伤害殿下,若是能够为楚国人出些力气,楚国人或许还能给殿下大加封赏,只要能够让段氏血脉传承下去,付出一些代价那也是值得的。”却已经用手在桌上写下“陌影”二字。 第一三二一章 龙体有恙   段韶看到“陌影”二字,眉目间升起一丝希望,探出手指在杯中蘸水,一边在桌上写下“眼下如何”,一边道:“出些力气?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为楚国人出什么力气?”   申屠罗道:“殿下,咱们在濮阳的兵马已经是死棋,无论楚汉两国最终谁能取胜,濮阳的兵马都不会是他们的敌手,最终不过是为国战死而已。”   “他们是大齐的将士,本就该战到最后一兵一卒。”段韶沉声道:“难道大都督觉得他们应该缴械投降?”   申屠罗已经用手指在桌上写下“虚与委蛇等待时机”八个字,口中却是叹道:“这自然也是一种选择,可是若想保住大齐皇族血脉,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楚国人需要我们劝降令狐相那边的兵马,如果我们置之不理,不与他们配合,只怕......!”   “只怕什么?”段韶虽然口中冷厉,但看着桌上的水字,又看向申屠罗,心领神会点点头。   申屠罗道:“只怕楚国人心生恶念,对殿下不利。殿下如果真的让令狐相解散了兵马,为他们做了些事情,楚国人也不会无动于衷。臣明日会找齐宁,和他讲条件说明白,他是楚国皇帝的宠臣,和他达成协议,就如同和楚国达成了协议,殿下,事已至此,我们也无需与他们硬拼了,大可以想想应该向他们提出哪些条件。”   段韶叹了口气,道:“我没有任何头绪,大都督,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申屠罗与段韶正在商议之时,夜色之下,几匹快马正停在了会泽城县衙门前,马上几人都是清一色披着黑色的大披风,头戴斗笠,下马的动作整齐干脆,守卫在县衙门前的兵士早已经拦在正门前,有人已经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其中一名斗笠人上前去,沉声道:“奉命传旨,要立刻面见护国公!”   守卫一听是皇帝有旨,身体微躬,小心翼翼问道:“是....宫里的人?”   斗笠人身后,一名身材矮胖的黑衣人抬手将斗笠向上挑了挑,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庞,大圆脸上的那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细小,声音温和:“劳烦通禀,就说曲小苍奉旨求见!”   卫兵不敢耽搁,迅速去禀报,没过多久,便见到轩辕破快步迎出来,曲小苍和手下几人见到轩辕破,立时都迎上去拱手道:“拜见大师兄!”   轩辕破见到曲小苍等人,却也很是欢喜,微微颔首,扫见边上一人,诧异道:“小师弟?”那人却正是破军校尉严凌岘,拱手道:“大师兄!”   神侯府的人突然来到会泽县城,还真是让轩辕破大感诧异,也不多言,抬手道:“小公爷正在等候,二师弟,小师弟,你们随我去见小国公,其他人暂且等候。”将众人带入县衙内,其他几人留在院内等候,只带了曲小苍和严凌岘去见齐宁。   齐宁本来与轩辕破正在议事,突然得报曲小苍求见,也确实大感诧异,等到几人到了厅内,齐宁已经起身笑道:“二师兄,你们怎地来了?”   曲小苍和严凌岘上前拜见过,四下里瞧了瞧,见到并无其他杂人,曲小苍这才轻声道:“国公,我们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前来召回国公,速速返京议事!”   “返京议事?”齐宁问道:“可是因为齐国人?”   曲小苍摇头道:“具体何事,属下并不是十分清楚,只不过......!”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属下面见圣上之时,发现圣上的气色很不好,似乎.....患病在身!”   齐宁骤然色变,失声道:“患病?”担忧心起,立刻问道:“可是因为最近政事太多,皇上没有好好歇息,所以.....!”   “属下不敢妄言。”曲小苍道:“皇上气色不好,看上去虚弱无力,而且.....说话也没什么气力,召见属下时,也没有多说,只让属下带人前来召回国公,说有机密要事相商,还让国公尽快赶回去。”   轩辕破皱眉道:“二师弟,你也是略通歧黄之术,难道看不出皇上微恙是何原因?”   “大师兄,我只能看出皇上可能患病,但究竟是何病症,实难看出来。”曲小苍叹道:“皇上急召国公回京,很可能与龙体有恙有关联。”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皇上派了迟凤典领兵前来,你可知晓?”   “属下知道迟凤典带兵离京。”曲小苍道:“迟凤典离京次日,圣上便召见了我,派我们前来,而且再三叮嘱,定要确保国公安危,断不容有任何闪失,所以属下这才带了神侯府数名精锐前来。”又向轩辕破道:“大师兄,此番你也要一同回京。”   “是皇上的旨意?”   曲小苍摇摇头,却低声道:“皇上龙体有恙,为此宣召国公,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神侯已经去了,神侯府群龙无首,这种时候,大师兄定要立刻回京,稳住神侯府,以防京中有其他的变故。”   齐宁和轩辕破脸色都凝重起来。   曲小苍亲自前来,告知皇帝身体有恙,这消息本就非比寻常,虽然曲小苍不敢对皇帝的身体妄言,但此人作为神侯府二师兄,警觉性自然也是极强,他既然说这其中有些蹊跷,那必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齐宁心下寻思,在楚国朝堂,对小皇帝形成威胁的无非两股势力,一股是淮南王,一股是司马氏,但这两股势力如今都已经被铲除,按理来说,京城的局势应该很稳定,不应该出现什么岔子。   陡然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是后宫出现了什么问题?   他并没有忘记,如今大楚帝国的皇后可是齐国人,天香公主当初嫁到楚国,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强齐楚两国的同盟关系,楚军北伐如此军国大事,皇后自然不可能没有丝毫消息,一旦知晓皇帝违背了盟约,甚至已经攻破了齐国的国都,曾为齐国公主的大楚皇后又是怎样一番心思?   小皇帝先一步派出迟凤典押解申屠罗回京,按理来说可以让迟凤典直接传旨将自己召回京城,但迟凤典却并无接到这样的旨意,小皇帝另派神侯府的人前来传旨,这自然是不同寻常。   而且小皇帝更是嘱咐一定要保护齐宁的周全,难道在小皇帝看来,齐宁回京之时,还要遭遇不测?   无论是什么原因,皇帝急召自己回京,必有大事,齐宁微一沉吟,终是道:“二师兄,今夜还有一桩事情要做,明日一早,咱们立刻动身。”   齐宁最后一桩事情,当然是要见申屠罗。   齐宁见到申屠罗的时候,申屠罗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正在屋内等候,除了申屠罗,东齐太子段韶也在场。   段韶坐在椅子上,似乎是想保持着身为齐国太子的尊严,齐宁进屋时,这位太子并没有起身,只是用一双带着怨愤眼神的眼睛盯着齐宁,只等齐宁在对面的椅子坐下,才冷笑道:“想不到我们会是在这样的场合见面。”   “殿下一向可好?”齐宁微微一笑:“我知道殿下心里可能有些不快,但事到如今,以前发生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会发生什么。”   申屠罗也在椅子上坐下,凝视齐宁道:“我只想问你,从现在起你和我们说的每一句话,是否能够保证如约履行?”   “如果做不到的事情。我今晚不会说出口!”   “我希望你不会食言。”申屠罗缓缓道:“你应该知道,我第一个条件, 便是要保证殿下万无一失。”   齐宁道:“我大楚的皇后乃是贵国的公主,只要殿下和大都督诚信归附我大齐,我可以用锦衣齐家的名义保证,殿下在楚国不但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而且皇上一定会大加封赏,至少可以保证殿下后半生无忧。”   段韶嘴唇微动,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此外,楚军如今已经占据了齐国的土地城池。”申屠罗道:“殿下不希望楚军在齐国的土地上为非作歹,齐国土地上的百姓毕竟曾经都是殿下的子民,殿下绝不会坐视从前自己的子民经受苦难。”   齐宁点头道:“殿下归附大楚,那么齐国的子民就是大楚的子民,我大楚自然不可能残害自己的百姓,这一点殿下和大都督都可以放心。”   申屠罗看向段韶,段韶沉吟片刻,终是长叹一声,申屠罗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挥手掷给齐宁,齐宁探手接过,申屠罗已经道:“信函已经写好,令狐相看到此封信函,就知道是我亲笔所书,里面的内容,你大可以检查一下,不过接到这份信函之后,令狐相如何处理濮阳的兵马,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   齐宁并没有细看,将信函收进怀中,道:“皇上已经派人来迎接两位进京,如果大都督和殿下没有异议的话,明日一早,我们一同启程返京!” 第一三二二章 陷阱   天刚亮,齐宁就已经出了会泽城。   皇帝急召,齐宁自然不会耽搁,令人准备了马车,段韶乘车而行,这位太子虽然国破家亡,但隆泰没有下达旨意之前,齐宁对他还算是颇为照顾。   昨夜申屠罗终究是写下了那封劝降的信函,齐宁离开之后,少不得打开看了看,里面倒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劝降信,将段韶的处境详细说明,亦是劝说为了段韶的安危,只能罢兵息战,而且建议令狐煦要么让将士们弃械返乡,要么派人前往秦淮军团那边,商议如何归降。   齐宁确定信中并无问题,便即派人将书信连夜送往濮阳。   迟凤典率领的三百羽林就在县城南门外等候,装备齐全,甲胄锃亮,与齐宁会合之后,便有兵士护卫段韶所乘坐的马车,一行人启程向京城方向而行。   神侯府除了曲小苍和严凌岘之外,另有八名神侯府吏员一同前来,这些人倒是一直跟随在齐宁的身侧。   军粮已经运过淮水,会泽城的重要性自然是大大降低,齐宁临行前,交代了韩愈和莫文垂几句,两人也都知道国公爷定是有急事返京,出城相送,等到大队人马出发之后,这才回城。   至若飞蝉密忍,齐宁自然也没有忘记,此番能够疏通淮水粮道,凭心而论,这些密忍倒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算是立下了大功。   飞蝉密忍就等若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若是能够善加利用,确实是一股极有用处的势力,只是齐宁当然不会将这些密忍明目张胆地带在身边,既然是暗夜里的忍者,就该让他们继续待在黑暗之中,昨夜齐宁秘密召见了飞蝉小太郎,令他带着飞蝉密忍自行入京,约定了见面的地点,想着回京之后,大可以将这帮人的存在向小皇帝详细禀明,如何安置这些密忍,等与小皇帝商议过后再做决定。   细细想来,竟然离开京城已经有近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而且也都太残酷,齐宁很愿意回到京城,感受妻子身上的温暖,甚至感受一下三娘那娇美的风韵,忘却自己经历过的血雨腥风你死我活。   队伍一路上自然是顺利无比。   三百羽林甲胄鲜明,在京畿一带能够自由出入的兵马并不多,黑刀黑鳞二营常驻在京城左右,玄武营更是卫戍京城的主力兵团,自打有了玄武营以来,玄武营从来不曾被调离过京城。   地方上任何兵马,没有得到皇帝的旨意,一兵一卒也是不能进入京畿境内,否则便是以谋反之罪论处。   所以在京畿之下的土地上,也只有羽林营能够正大光明地自由行进,沿途所有,看到这些充满肃杀之气的京城兵马,那是谁也不敢靠近过来。   天黑之后,队伍在一处湖边停下来扎营。   神侯府曲小苍等人固然是每人都配有一匹骏马,但三百羽林却只有三十名骑兵,余下兵士都是徒步而行。   羽林营是皇家近卫兵马,无论是饷银还是装备,固然都是帝国优越的,但羽林营所配备的马匹却并不多。   羽林营的职责是卫戍皇城,打一开始就不属于骑兵兵种。   而楚国最稀缺的就是战马。   楚军北伐之前,大量的物资调运的前线,其中就有大批战马被运送倒前方,非但是本就没有配备多少战马的羽林营,就算是玄武营也有不少战马被抽调到前线。   虽说这些羽林精兵体力充沛,但从一大早便出发,沿途没有停歇,走了整整一天,此刻多少还是显出疲态。   迟凤典向齐宁请示过后,这才找了这处湖泊暂且扎营歇息。   齐宁所在的营帐居中,羽林营在齐宁帐篷周围环绕一圈,以齐宁大帐为中心,而段韶和申屠罗自有迟凤典安排人看守。   用过迟凤典亲自送过来的干粮,便听到帐外传来轩辕破声音,齐宁让轩辕破进帐之后,见到轩辕破神色凝重,问道:“出了何事?”   “没有。”轩辕破轻声道:“国公,我只是在想,神侯过世的消息,是不是要告诉小师妹!”   “哦?”齐宁问道:“战樱还不知道这消息?”   轩辕破叹道:“路上我向二师弟询问了情况,神侯的遗体已经被火化,骨灰暂时还没有下葬,圣上的意思是等到北伐成功之后,再为神侯举行隆重的葬礼。眼下知道神侯过世消息的人寥寥无几,五师弟将神侯的遗体带回京城之后,只有二师兄知道此事,二师兄将此事禀明了圣上,圣上下旨火化之后暂且保管,小师妹那边,到如今还不知道此事、”   齐宁沉吟了一下,才道:“圣上既然决意暂时隐瞒此事,咱们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告之战樱真相,以后看情况再说吧。”   “回京之后,战樱若是问起,也只能说神侯离京云游去了。”轩辕破道:“神侯以前时长外出,但近些年却很少离京,这般说辞,也不知道战樱是否相信。”   齐宁道:“此事由我向战樱说明就好。她与神侯父女情深,若是知道神侯过世,只怕.....!”摇头叹了口气。   “此外回京之后,是否要将地藏之事禀明圣上?”轩辕破从怀中取出一方绸布,摊开来:“这是属下画的地图,标明了野鬼岭的所在,那是地藏的巢穴,这些魑魅魍魉必然要将其铲除。”   齐宁颔首道:“自然是要向圣上禀明,圣上.....!”话声未落,忽地感觉四周光亮陡起,有些诧异,透过帐篷,似乎外面到处都是火光,顿觉事情古怪,起身来,还没多说,便发现帐篷剧烈地颤动起来,似乎有东西砸在帐篷上。   轩辕破也是吃了一惊,也就是在片刻间,帐篷已经燃烧起来,齐宁这时候已经看明白,竟然是从四面八方有无数火把往帐篷上砸过来。   “快出去!”齐宁低喝一声,轩辕破反应迅速,转身就向帐外冲了出去,刚冲出帐篷,便见到曲小苍带人迎上来,营地内人影闪绰,轩辕破沉声问道:“二师弟,出了何事?”   “大师兄,羽林营......羽林营叛变!”曲小苍厉声道:“咱们快走!”   这时候齐宁也已经冲出帐内,四下里扫了一眼,却见到四面八方都是羽林兵,所有羽林兵都是持枪握刀,竟是将自己这边团团围住。   齐宁心下骇然,万没有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厉声道:“迟凤典何在?”   “卑将在!”听得左首传来声音,齐宁扭头看过去,却见到迟凤典手握大刀,正从人群中出来,火光之下,甲胄冰冷,迟凤典一双眼睛如同刀锋般盯着齐宁:“不知国公爷有何见教?”   齐宁听迟凤典语气不对,立时明白什么,冷笑道:“你是受了谁的吩咐?”   “自然是皇上的旨意。”迟凤典沉声道:“护国公齐宁密谋叛国,羽林营奉旨诛杀叛逆!”   “叛国?”不等齐宁说话,轩辕破已经大笑道:“迟凤典,确实有人叛国,但叛国之人正是你迟凤典,你.....!”他话声未落,却感觉心口一阵剧痛,低下头去,却见得利刃从背后刺入,穿透心脏,自前胸冒出。   轩辕破一脸不敢置信之色,齐宁扭头看过来,也是惊骇万分,眼角余光却已经瞧见,正是曲小苍从背后一刀刺入了轩辕破身体。   曲小苍从背后一刀刺穿轩辕破身体,显然是担心轩辕破垂死反击,身形一闪,已经躲了开去,只是脸色异常凝重,两只手也是剧烈颤动。   轩辕破脚步往前踏出一步,但身体晃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齐宁伸手握住他手臂,轩辕破仰起头,也不看曲小苍,只是拼力问道:“为.....为什么?”   轩辕破自幼就拜西门无痕为师,虽说北斗七星都是西门无痕的弟子,但真正得到西门无痕真传的却只有轩辕破一人而已。   包括曲小苍在内的其他几人,虽然也偶尔得到西门无痕指点,但真正传授他们武功的却正是轩辕破这位大师兄。   轩辕破名义是曲小苍的大师兄,但实际上却算是曲小苍的真正师傅。   曲小苍在北斗七星之中,素来是性情最为敦厚,为人也是豁达,办事却是谨慎小心,不但深得西门无痕的器重,也是深得轩辕破喜欢。   轩辕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最为信任的二师弟,今日竟然向自己发出了致命的一击。   “皇命难违.....!”曲小苍忽地跪倒在地,声音微颤:“大师兄,圣上有旨,轩辕破勾结外邦,下令神侯府清理门户!”   严凌岘等神侯府吏员却都是低下头,见到曲小苍跪倒在地,也都是在曲小苍身后跪下,没有一人敢抬头再看轩辕破一眼。   “原来.....原来是陷阱......!”轩辕破此时终于明白过来,沉声道:“国公.....快走......!”猛地一把推开齐宁,却是看准了迟凤典那边,厉喝一声,向迟凤典直冲了过去。   --------------------------------------------------------------------------------   ps:感谢心泪亦静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 一茶一座、紫罗兰永恒花Q、A一鸣A、天平小云、小熊突击队、故乡遥、书友41801302、书友57331033、清心畅意、LFx813417诸位好朋友的破费,沙漠会继续努力,不负众望! 第一三二三章 杀无赦   帐篷已经被大火所吞噬,火光让四周羽林兵的长枪大刀更显冰凉。   轩辕破低吼着冲向迟凤典,迟凤典却是不慌不忙地抬起手,猛然往下一压,十多名长枪兵竟是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掷向了轩辕破。   轩辕破被大刀贯穿身体,心脏被刺穿,已断无活命之理,最后这一博,本就是绝望之中的强弩之末,长枪飞掷而来,力道十足,利刃没入肉体的声音似乎清晰可闻,数杆长枪已经狠狠地扎入了轩辕破的身体。   鲜血迸出,轩辕破前进的势头戛然而止。   迟凤典冷冷地盯着轩辕破,曲小苍等人却都是低着头,不敢看轩辕破一眼。   齐宁手足冰冷。   他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眼前这一切宛若一场噩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思维意识中,这样的场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但他真切地感受到这完全是事实。   小皇帝要杀自己?   为什么?   轩辕破作为西门无痕唯一的亲传子弟,是神侯府的接班人,多年来为朝廷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可是羽林兵却毫无顾忌地将其诛杀,而神侯府其他人甚至是同谋。   齐宁知道这绝不可能是迟凤典个人的意思,也不会是曲小苍擅自做出的决定。   神侯府和羽林营是两个独立的体系,双方几乎没有任何的交错,可是如今这两股势力竟然极其默契地联起手来,出其不意地诛杀了轩辕破,这一切当然是早有预谋,只怕连如何出手事先都是经过详细的设计。   能够让这两股势力如此坚定地联手,断然无情地诛杀轩辕破,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有此能耐。   轩辕破被数杆长枪刺中身体,再也撑不下去,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既有悲愤,更多的是不解,他实在不明白,自己跟随小公爷刚刚为大楚立下了巨大的功劳,为何会突然间变成了叛国逆贼?自己最为信任的二师弟,为何会如此绝情地袭杀自己?   他微仰着头,望着漆黑的苍穹,眼神逐渐涣散,直到再无半点神采。   齐宁身后的帐篷在火焰之中已经崩塌,成了熊熊火堆,四周不少羽林兵手中依然举着火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些羽林精兵更是经过了严苛的训练,对他们而言,迟凤典的每一句话自然是金科玉律,只要迟凤典有军令,他们根本不在乎要杀的人到底是谁,即使是帝国的公爵,在他们眼中也全无任何顾忌。   迟凤典上前两步,淡淡道:“护国公,这里还有一道旨意,还不跪下接旨!”说话间,已经取出了一道圣旨,目光如刀,盯着齐宁。   齐宁看了轩辕破一眼,见到轩辕破依然保持着跪倒的姿势,仰首望天,整个人却是一动不动,晓得从西川开始与自己一直出生入死的这位神侯府大师兄已经毙命,目光移向迟凤典,也不说话,整个人却显得冷静的可怕。   迟凤典冷笑一声,打开圣旨,宣道:“皇帝诏曰:护国公齐宁勾连外邦,背弃本国,忤逆之行不言可喻,削其爵位,念其祖上荫功,此其自尽,以报皇恩,钦此!”这才将圣旨丢向齐宁,道:“齐宁,你爵位已经被削夺,如今乃是朝廷要犯,更是我大楚帝国的叛逆,人人得而诛之,这道圣旨,你可以亲自看一眼。”   齐宁看也不看圣旨,只是深吸一口气,这才问道:“曲小苍,圣上现在到底如何?”   曲小苍微一沉吟,终是道:“皇上有上天僻佑,自然是龙体安康。”   “如此说来,你之前对我说圣上龙体有恙,乃是诓骗于我?”齐宁依然是淡然道。   曲小苍道:“你虽然有大罪在身,但圣上顾念锦衣齐家的功绩并不想让此事大肆宣扬闹得人尽皆知。圣上的旨意,令我们在回京途中再宣这一道圣旨。”   “哦?”齐宁唇角泛笑:“如此说来,你诓骗我,是要将我引出会泽城,你知道我若是知晓龙体有恙,必然会急速回京?”仰首看了一眼漆黑夜幕,淡淡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悄无声息杀人的好地方,看来你们事先已经做好了部署。”   曲小苍道:“护国.....齐宁,圣上的旨意,我们自然是不能违背的。”   迟凤典却已经冷冷道:“齐宁,皇上有旨,令你自尽,是自刎而死,还是服毒自尽,你可以自行选择。”取了一直瓷瓶子在手,丢到齐宁脚边:“这是皇上御赐之物,据说服下之后,立刻便能升天,没有太多的痛苦。”   齐宁低头看着那小瓷瓶子,脚尖一挑,瓷瓶子飞起,齐宁探手抓在手中,淡淡笑道:“这是圣上御赐?”   迟凤典颔首道:“其实这是你最好的选择。皇上有旨,若是你能自行了断,朝廷会为你掩饰叛国之罪,甚至锦衣候府还能保全,你的家眷不会受到任何牵连,朝廷依然会保证他们的俸禄。”   “哦?若是我抗旨呢?”   “你何必如此?”迟凤典叹道:“齐宁,抛开皇上的旨意,我与你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换做是我,定是遵领旨意。我知道你武功了得,可是这里有三百羽林,还有神侯府几位高手,我们实在不想真的亲自动手。”微顿了顿,才道:“而且你遵旨行事,皇上或许真的能够网开一面,不再牵连锦衣齐家,可是你若顽抗到底,锦衣齐家只怕是保不住了。锦衣齐家一旦诛连下去,死的人就不计其数,你又何必让他们为你殉葬?”   齐宁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若不在你们面前自尽,朝廷就要拿锦衣齐家开刀?”   迟凤典道:“叛国忤逆, 放在其他任何人身上,那都是罪无可赦。圣上仁厚,给了你一次保全齐家的机会,若是你自己不珍惜,那也就怨不得任何人。”   齐宁低下头,沉吟许久,迟凤典和曲小苍对视一眼,只以为齐宁意动,许久之后,才见齐宁抬起头,长叹一声道:“我这人的脾气一向不是很好,但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羽林精兵都是帝国的勇士,每一个都值得珍惜,可惜有些人却要让他们前来白白送死。我素来不会轻易杀人,可是任何想要对我动手的人,我也从来不会让他活下去。”微转头看向曲小苍,淡淡问道:“战樱现在如何?”   曲小苍道:“你若遵旨行事,神侯府可确保小师妹安然无恙。”   “方才你刺杀轩辕破,下手毫不留情。”齐宁叹道:“曲小苍,一直以来,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敦厚之人,更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你和轩辕破是多年的师兄弟,可说是情同手足,我实在不明白,你如何能够下得了这个手?”   曲小苍眼角微微跳动,却还是道:“皇命难违!”   “这是一个很好的说辞。”齐宁微微一笑:“你是否能自问,你刺杀轩辕破,完全是为了那所谓的旨意?神侯府之中,你算是心思缜密之人,行事小心,这一次我和轩辕破被扣上叛国这顶大帽子,莫非你也全然相信?轩辕破是神侯继承人,只要有他在,无论你立下多少功劳,终究只能屈居于他之下,你自问不是因为你也看中了神侯之位,这才出手那般狠毒?”   曲小苍叹道:“你若执意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轩辕破与我同生共死,我这人素来讲义气,我将他当做朋友,可是你竟然在我面前刺杀了他,你觉得你会是怎样一个下场?”齐宁声音很平静,脸上波澜不惊,可是曲小苍听在耳中,却感觉后背泛起一股寒意。   “迟凤典,这些羽林精兵都是你手下的弟兄,我不知道你是否爱兵如子,可是我希望你明白,让他们动手,只能是白白送死。”齐宁道:“我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们用不着流太多的血。”瞥了曲小苍一眼,道:“曲小苍,这里有毒药,是皇上御赐,你服下之后,不用承受太多的痛苦。还有方才出手投枪的几人,迟凤典,你亲手砍下他们的脑袋,如此我就当今日没有瞧见你们。”   他似乎是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将手中那瓷瓶子丢到曲小苍的脚下。   此刻他被重兵围困,但说出来的话,竟似乎是这些人被他所控制。   迟凤典摇了摇头,后退几步,挥了挥手,十多名弩手齐步上前,端起手中的弓弩,对准了齐宁,只听迟凤典冷冷道:“叛国逆贼齐宁,不思悔改,抗旨不遵,杀无赦!”   齐宁闭上眼睛,也是摇了摇头,就听到迟凤典冷喝道:“放箭!”   十余架弓弩同时扣动机关,弩箭呼啸而出,直向齐宁射过来,齐宁却并没有闪躲,只是双臂微微抬起,冷声道:“犯我者,杀无赦!”   十余支弩箭说到就到,近在咫尺,却听到齐宁一声低喝,身体后仰,整个人如同魅影一般晃动,十余支弩箭竟都是擦着他身体划过,竟然没有一支弩箭射中,又听到迟凤典厉声道:“圣上有旨,取齐宁首级者,连升三级,赏金千两!”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呼喝声,无数羽林精兵已经持枪握刀,从四面八方向齐宁涌过来。 第一三二四章 残酷的死亡   古往今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能够进入皇家羽林营的无一不是悍勇之夫,在迟凤典的调教下,厮杀起来自然也是悍不畏死。   连升三级,赏金千两,这对任何人来说无疑都是巨大的诱惑,更何况他们要诛杀的对象是叛国逆贼,是以迟凤典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唯恐被同伴抢了先,争先恐后从四面向齐宁杀过来。   有持刀冲在前面的挥刀向齐宁砍过来,后面的持枪兵士唯恐同伴率先得手,仗着长枪距离长,从后面凶狠向齐宁刺出。   齐宁知道事已至此,自己也不必存有任何怜悯之心。   至少在这种时候,对这些羽林兵的怜悯,就是对自己自己的犯罪。   长枪刺过来,齐宁想也不想,一扭手便即抓住了枪尖,顺手便即夺了过来,等到大刀砍下来,齐宁侧身一闪,回手已经将枪尖刺入那刀手的喉咙。   嗤的一声,鲜血喷出,那人捂住喉咙,但瞬间却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同伴撞开。   长枪密密麻麻就想刺猬展开了尖刺般,尽数向齐宁身体招呼过来。   齐宁用枪尖刺穿那刀手的喉咙,却又顺手夺下那人手中刀,反手挥刀,刀光闪过,数杆长枪的枪尖立时被削断。   羽林营都是精致装备,换做一般人,自然不可能轻易削断枪杆,但齐宁注力刀上,而羽林营的刀刃本就锋利,自然是削枪如泥,那几名长枪手都是一愣,齐宁却是毫不留情,趁机欺身上前,刀光闪过,已经割断三名羽林兵的喉咙。   只是区区几名羽林兵的死伤,根本阻挡不住其他人的杀意。   齐宁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当中,羽林精兵非但没有畏惧,反倒是唯恐无法上前。   齐宁连夺两刀在手,他身形飘忽,长枪似乎已经扎入他身体,可是眼前一晃,便没了他身影,在拥挤的人群之中,齐宁兀自能够找到缝隙,一时间倒像是泥鳅一般,在缝隙之中游走腾挪,所过之处,惨叫连连,血光飞舞。   顷刻之间,便有十多人已经死在齐宁的刀下。   迟凤典却是远远瞧着,虽然齐宁在人群中如同虎入羊群,所向披靡,但迟凤典的神情却是淡定自若,羽林兵的死伤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值一提,就像是看着齐宁在杀鸡屠狗一般。   曲小苍亦是领着神侯府众人远远观望,并没有轻举妄动。   只是片刻间,地上横七竖八到处是尸首,羽林兵依然是悍不畏死,齐宁手中双刀已经卷了锋刃,又夺了长枪在手,他身上虽然没有一处伤痕,但却已经沾满了羽林兵的鲜血,便是脸上亦有血污。   齐宁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与羽林兵如此厮杀,只是生死之间,他却是没有丝毫留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之!   他几次想要冲出人群,直接取迟凤典首级,所谓擒贼擒王,这帮悍不畏死的羽林兵若是见到迟凤典被杀,或许便可不战而退,只是羽林兵却训练有素,将齐宁牢牢困在当中,而且这些精兵一开始虽然为了抢夺齐宁首级争先恐后,但齐宁连杀十数人,亦是让兵士们知道了齐宁的厉害,便不敢抢攻,反倒是迅速地集合成阵,三五人一队,结阵之后,固然无法真的伤及齐宁,但互相之间有了照应,却也更是将齐宁死死困住。   又见得数枪刺来,齐宁不闪反进,两肋夹住了左右两杆长枪,抬脚踢在迎面而来的长枪之上,将那长枪顿时踢飞,一个转身,被夹双枪的羽林兵握枪不住,被齐宁用肋将长枪夺下,齐宁更是欺身上前,一拳打出,正打在中间那羽林兵的胸口,那羽林兵整个人已经向后直飞出去,正撞在后面冲过来的数名同伴,三四人同时被撞倒,又都“噗”地从口中喷出鲜血来。   迟凤典本来神情淡定,可是看到齐宁竟是如此神勇,却是不自禁向后退了两步,更是左右瞧了瞧。   刀光枪影之间,羽林兵惨叫声不绝,连续倒地,片刻之间,又有七八人倒地。   齐宁既然视这些羽林兵为敌,出手便十分凶狠。   不过三百羽林人数着实众多,虽然转眼间杀了二十多人,但四面依然是黑压压的一片,羽林兵似乎是杀之不绝。   齐宁心知即使自己不会受这些兵士所伤,但这般杀下去,对自己的体力损耗十分巨大,莫说杀人,就算去杀几百头猪,那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血腥味极为浓郁,齐宁手握一杆长枪,一个大旋转,爆喝一声,羽林兵却也都是心下一凛,向后退开,却还是握紧手中兵器,如狼似虎盯住齐宁。   齐宁缓缓扫视四周,见到一群羽林兵就如同狩猎者盯着猎物般看着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知道羽林兵不是乌合之众,而是训练有素的正规精兵,绝不会因为看到同伴倒下便即生出退却之心。   他浑身满是鲜血,羽林兵没有立刻冲上,这让他得到了喘息,更得到了不容错过的机会。   齐宁抬起双手,摊开手掌,手中的长枪落地。   四周羽林兵面面相觑。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种信号,齐宁丢下了兵器,在他们的理解中,那就是弃械投降。   齐宁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双臂微微展开。   风起!   今夜本无风,这突然泛起风来,不少兵士忍不住抬头看,不过在后面的人却根本没有感受到这股风的存在,很快,便有人瞧见齐宁的衣襟开始飘起,但他们所感受到的风力,根本不可能吹起衣襟。   齐宁的衣摆飘荡而起,甚至呼呼作响。   “取首级者,连升三级,赏金千两!”迟凤典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靠近齐宁周围的羽林兵再不犹豫,早有两人率先抢上,直朝着齐宁冲了过去。   尚未靠近齐宁,却只瞧见本来散落在地上的几杆长枪却陡然迸射而出,又快又急,那两名羽林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长枪便已经贯穿他们的身体!   长枪贯穿他们身体的一刹那,他们甚至还向前奔出数步,这才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兵士都是一阵骇然。   长枪明明散落在地上,没有任何人去触碰,它们又如何能够自行飞起?难道有鬼不成?   可是看到其他人已经往前冲,谁也不想落后,数十名兵士从四面冲上前,口中呼喝着,很快,冲在后面的兵士却已经瞧见,如狼似虎冲在自己身前的同伴,一瞬间就像是摔落在地上的瓶子,身体四肢四分五裂,那是一种让人铭记终生的恐怖景象,活生生的一个人,瞬间就支离破碎。   后面的人甚至来不及停下步子,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和四肢宛若是被人撕扯一般,那种痛苦还没来得及传遍全身,整个身体瞬间就被扭曲的空气撕扯成碎片。   冲在前面的几十人,只是在顷刻间就都已经支离破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空中弥散着血雾。   曲小苍透过人群,远远瞧见几十名羽林兵在一瞬之间都化为乌有,瞳孔急剧收缩,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开。   羽林精兵遇敌无畏,与敌厮杀,即使付出惨重的代价,也不会生出退却之心,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亲眼目睹如此恐怖的景象,那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场面,本来已经冲向齐宁的许多兵士顿时停下了身形,更有人腿上一软,已经软倒在地,更有人看到那残肢断臂的恐怖景象,只感觉胃部一阵紧缩恶心,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了胃部,拼命地收缩紧绷,恶心感从胃部直冲向口腔,数十人竟是干呕起来。   风未息!   散落在地上的大刀长枪在风中被卷起,尔后向四周的羽林兵们暴射过去,惨叫声连成一片,十多名羽林兵被长枪大刀穿透身体,扑倒在地。   迟凤典脸色惨白。   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人,可是却从没有见过如此可怖的死法。   身为最精锐的羽林营统领,迟凤典有足够的胆量和勇气,但在这一刹那,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双腿发软,想要后退,可是双腿就像是钉在地上,完全不听使唤。   三百羽林,竟是折损了七八十人,恐怖的是齐宁竟然没有丝毫的损伤。   风渐渐停息,齐宁睁开眼睛,看着满地支离破碎的尸首,脸色也是冰冷的可怕,他扫视四周,但凡接触到齐宁目光的羽林兵,竟似乎见到地狱恶鬼一般,浑身一个冷颤,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却。   “天脉者,果然不同凡响!”忽然间,一个低沉的声音似有若无飘过来。   齐宁双眉微紧,很快,便见到羽林兵士纷纷散开,敞通了一条道路来,齐宁抬手望过去,火光之中,只见到一骑正缓缓向自己走过来。   那是一匹体格健壮的高头大马,正因为骏马膘肥腿长,所以显得马上那人有些瘦小。   骏马渐近,齐宁目光锐利,已经瞧见马背上那人一袭灰袍在身,火光之下,看清楚那人脸上戴着一张面具,面具泛着黑黝黝的光芒,长发披散,身形十分瘦弱,说是骑在马背上,倒不如说是蜷缩在马背之上。 第一三二五章 黑色的面具   骏马走得很慢,就像是背着自己的主人在河边悠闲散步一样。   惊魂未定的羽林兵们并不认得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是当他的骏马走过来之时,所有的羽林兵竟然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一条道路,似乎在潜意识中,这人出现为他让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当骏马从自己身前悠闲走过,羽林兵才惊讶自问,自己为何要给他让开道路?   马背上的灰袍人一手牵着马缰绳,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着马背上的鬃毛,距离齐宁不过七八步距离,终于停了下来。   齐宁凝视着灰袍人脸上那泛着黝黑光芒的面具,瞳孔也收缩起来。   空气似乎凝固起来,面具下那一双毒蛇般带着狠厉之色的眼眸盯着齐宁,骏马打了个响鼻,摇了摇脖子,那茂密的鬃毛飘动起来,显得飘逸异常。   对方一口说出“天脉者”三字,齐宁立刻便知道对方绝不简单。   天下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天脉者的存在,对于几乎接近天脉者的齐宁来说,时间更没有几人知道他的经脉异于常人,但对方却显然知道这个秘密,一语道破。   灰袍人目光缓缓移开,看着满地残肢断臂,叹道:“果然厉害!”忽然高声道:“迟统领,该做的事情,你们已经做完了,比我想的还要顺利,你立下的功劳,圣上很快就会知道,死在这里的人,朝廷也都会大加抚恤,现在你可以带他们离开了。”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   齐宁皱起眉头,不解灰袍人所言。   这些羽林兵不过是自取灭亡,非但没有伤及自己分毫,还丢下了七十多具尸首,这就是迟凤典和羽林兵该做的事情?   羽林营是一支很特殊的兵马。   他们固然是由兵部发放军饷,但却并不受兵部节制,而是直属于皇帝,迟凤典作为羽林营的大统领,天底下只有皇帝能够对他发号施令。   除了皇帝,没有人能以这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对迟凤典发号施令,而灰袍人当然不可能是楚国的皇帝。   可是迟凤典并没有丝毫的抗拒,竟然从后面向着灰袍人拱了拱手,沉声道:“都退下!”一个转身,却是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不少羽林兵都是一脸的诧异,他们想不明白,统领大人明明是下令要诛杀叛国逆贼,可是付出了近百人作为代价,没有伤到齐宁分毫,统领大人竟忽然下令撤兵,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可是军令如山,无论是否能够想明白,对惊魂未定的羽林兵来说,他们所要做的只能是遵从军令。   齐宁眼看着羽林兵迅速退下去,也是大感诧异。   这次有人布下陷阱,利用神侯府和羽林营联手,要在回京途中击杀自己,这自然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可是迟凤典竟然如此干脆地领受灰袍人的吩咐,带着手底下的羽林兵迅速撤退,这当然是极不寻常的事情。   至少在迟凤典眼中,这灰袍人有足够的资格对他发号施令。   灰袍人为何有如此权势?   齐宁对小皇帝身边的人颇为了解,至少在他的记忆中,并不存在灰袍这样一号人物。   只是片刻间,羽林兵就已经退出了营地,走得干干净净,诺大的营地,顿时显得十分空荡。   除了灰袍人,便只有神侯府曲小苍等人还待在原地,并没有撤走。   对方的计划,当然是要取走自己的性命,如此大动干戈,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灰袍人令迟凤典撤走羽林兵,当然不会是要放弃这次袭杀。   可是凭借这灰袍人,他自问能够击杀自己?灰袍人能够一言道破天脉者的存在,也就是说至少知道其中的一些隐秘,以齐宁现在的修为,除非大宗师,普天之下绝无人可能是他的对手。   灰袍人难道会是大宗师?   五大宗师,包括那位隐秘的地藏,六位拥有大宗师境界的高手,除了北汉的牧云侯北堂幻夜,齐宁几乎全都见过,眼前这人当然不是自己所见过的几位大宗师的任何一位,否则齐宁一眼就能认出来。   难道对方是北堂幻夜?   这当然更不可能。   北堂幻夜是北汉的侯爵,北汉与楚国正刀兵相接,北堂幻夜怎可能奉了楚国朝廷之命来对付自己,最为紧要的是,如果对方真的是北堂幻夜,反而不敢对自己动手。   齐宁并没有忘记龙山之约的存在,北堂幻夜虽然是大宗师,但剑神北宫连城同样是大宗师,北堂幻夜难道敢不顾剑神北宫连城的存在,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自己下手?   此番要在归京途中无声无息地击杀自己,看似隐秘,但参与此事的人包括数百羽林兵和数名神侯府的人,就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一旦齐宁真的有什么意外,北宫连城不可能查不出今日的真相。   齐宁目光扫动,瞥向神侯府诸人,却陡然瞧见曲小苍身后的严凌岘此时正死死地盯着马背上的那灰袍人,目不斜视,齐宁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严凌岘的脸上,竟然显出惊骇之色。   齐宁顺着严凌岘的目光再一次将视线移动到灰袍人面上,他当然看不到灰袍人的真容,可是那张泛着黝黑光芒的面具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猛然间,齐宁心下一凛,记起当初严凌岘所说的那件事情。   当初从西川返京的途中,齐宁发现了严凌岘竟然会使逆手灵刀,而逆手灵刀并非神侯府的武学,而是严凌岘在暗地里偷偷为人所传授。   他记起当时严凌岘曾经说起过那人的外形,似乎正是披散着头发,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本来齐宁尚没有向那上面想过去,但瞧见严凌岘的表情,陡然便想起来。   他面无表情,但脑中迅速飞转。   “曲校尉,现在正是你们神侯府立功的大好机会。”那灰袍人依然是蜷缩在马背上,声音淡定,却是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轩辕破叛国被诛,神侯府群龙无首,皇上自然要选一名新的接班人,你是神侯府二师兄,没有人比你更合适接替西门神侯的位置,只不过要想接替神侯的位置,总该为朝廷立下大功劳才是。”   曲小苍看着齐宁,眼角跳动。   “齐宁通敌叛国,若是神侯府能取下他的首级,自然是立下大功,这大好机会就摆在你面前。”灰袍人缓缓道:“取下他的首级,随我回京觐见皇上,皇上定会赐封你为新任神侯!”   齐宁却忽然笑起来,众人都看向他,只听齐宁平静道:“神侯府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听从东海弟子的吩咐?”   曲小苍赫然抬头,眉头锁起。   “严凌岘,他是不是暗地里传授你武功的那人?”齐宁冷声道。   严凌岘身形一震,眸中划过惊骇之色,竟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神侯府规矩森严,而且许多的制度就是按照江湖规矩来制定,偷学其他门派的武功,这是江湖任何一个门派都十分忌讳的事情,严凌岘没有禀明神侯府,暗中习练其他武功,这已经是违背了神侯府的律令,而神侯府确认此事之后,按照条令,自然是要严加惩处。   齐宁当初想以严凌岘作为自己在神侯府的眼线,并没有揭穿此事,但现在自然不会再去在乎。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严凌岘一咬牙,否认道。   齐宁哈哈一笑,缓缓道:“江随云当初要争夺黑鳞营统领的位置,他是世家子弟,但武功倒是不差,那逆手灵刀的功夫很是了得。只是后来我发现严凌岘竟然也会逆手灵刀,就很是奇怪,江随云与严凌岘本来并无瓜葛,为何两人所练的却是同一门功夫?江随云的功夫,自然是在东海所练,他在东海自然有一位武功了得的师傅,那位师傅会是何人?”   灰袍面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齐宁,也不说话。   “有人暗中传授严凌岘武功,目的是让严凌岘成为他在神侯府的眼线。”齐宁平静道:“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当然不会简单,而且严凌岘所练的武功与江随云一般无二,那有没有可能传授两人功夫的是同一人?利用江随云渗透到朝堂之中,甚至一度想要以他掌控黑鳞营,利用严凌岘盯住神侯府,安插这两颗棋子,当然都是要对我大楚不利。”   灰袍人淡淡道:“你觉得是我?”   “我忽然又想到,飞蝉密忍派了人在东海,这自然说明,东齐人一直与东海江家有勾结。”齐宁道:“刚好我知道飞蝉密忍曾经的主人是东海大弟子陌影,也就是说,陌影暗地里与江家有来往,那是不是可以假设,因为某种交易,陌影传授过江随云武功,又或者说,江随云拜在了陌影的门下?齐国一直在夹缝之中生存,但这种状况当然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楚汉相争,都想吞并对方,无论最终谁胜谁负,齐国最终只能落得屈膝臣服的下场,所以齐国自然要想一些特殊的途径,能让齐国存续下去。”   “哦?”灰袍人声音依旧淡定如水:“什么样的途径可以确保齐国无忧?” 第一三二六章 抽丝剥茧   齐宁站在尸堆之中,而灰袍人座下的骏马亦是踏在尸首之上,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味道。   但两人说话却是心平气和,就像是在闲话家常。   “若是有朝一日,齐国能在背后操控着大楚,齐国是否就能安然无忧?”齐宁叹道:“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匪夷所思,但对有些人来说,却并非完全不可能,至少已经有人准备这样做。”   “操控楚国?”灰袍人道:“齐国又如何能操控楚国?”   “当然是让齐国所控制的人把持楚国的朝局。”齐宁盯着对方的眼睛:“就譬如在楚国掀起内乱,让齐国控制的人物夺取权位,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让齐国把持楚国的朝政?”   灰袍人发出一声怪笑:“楚国有这样的人物能让齐国来控制?”   “只要用心,总能够找到。”齐宁道:“阁下应该听说过隐主这个名字......!”话声刚落,摇摇头道:“不只是听过,你应该比谁都熟悉。”   “隐主?”灰袍人问道:“你说的隐主,又是什么人?”   齐宁神色平静,道:“我大楚当年平定东海,知道东海世家始终是个隐患,对他们一直都是多加戒备,澹台老侯爷麾下的东海水师驻扎在东海之滨,固然是为了让我大楚有一支能在水上征战的水军,亦是为了就近监视东海世家的动静,以防他们在东海为乱。朝廷如此戒备,东海世家却还敢在东海筹谋造反,如果背后没有靠山,又或者说,如果没有人给他足够的底气,他们又岂敢堵上家族前途图谋造反?”   灰袍人也不说话,只听齐宁继续道:“沈凉秋与江漫天私下勾结,谋害澹台大都督,意欲控制东海水师,我一直在想,沈凉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理由去和江漫天走在一起,企图谋反?他难道不知道,即使真的被他控制东海水师,到时候东海水师和东海世家联手,当真能够掀起什么大风浪?古往今来,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谁也不会轻易去谋反,要么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反,要么便是有巨大的诱惑让他铤而走险。”   “沈凉秋与澹台大都督情同手足,他在东海水师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假以时日,加官进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他当然不可能是走投无路因而谋反。”齐宁缓缓道:“能让他和江家沆瀣一气图谋造反,只能是有更大的利益在诱惑他。”   灰袍人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凡想要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凉秋和东海世家加在一起,其实力也远不可能与朝廷相抗,那么他们为何还要铤而走险?”齐宁目光锐利:“道理其实很简单,在他们看来,谋反的成功性很高,否则以这两人的性情,当然不会铤而走险。那为何他们会觉得谋反成功大有可能?道理也很简单,只因为他们相信他们所依靠的那位靠山能够帮助他们取得胜利,而那位靠山,当然就是隐主。”   曲小苍等人站在不远处,听得十分明白,却都是一言不发。   “隐主是谁?为何能说服东海世家和沈凉秋?”齐宁道:“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怀疑隐主是东齐人,因为江漫天在岛上打造兵器,所利用的铁匠有许多都是东齐人偷偷运送到岛上,可以说东齐人与东海世家私下里的关系十分紧密,而且岛上还有飞蝉密忍的存在,而我一直都觉得飞蝉密忍是东齐人豢养的走狗,所以一直以来,我将隐主的身份锁在了东齐人的身上,觉着那位隐主是想利用东海世家挑起楚国东南大乱。”   “当年澹台煌平定东海,东海世家被迫归降,东海几大世家曾经都是手握大权的韩家家将,被平定之后,之前手握大权的荣耀尽去,只能做些贸易。”灰袍人叹道:“有钱不如有权,东海世家心里自然清楚,哪怕富可敌国,可是只要朝廷一纸文书,所有的家财就是梦幻泡影,他们看似生意兴隆财源广进,但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剑,生死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此局面,东海世家又如何能够安心?”   齐宁颔首笑道:“不错,好死不如赖活着,即使心中不满,可是没有极大的胜算,东海世家也不敢轻举妄动。”苦笑道:“我一直都想错了,以为隐主是东齐人,这确实是受了一些表面事情的影响,今天我忽然想明白,隐主绝不可能是东齐人。”   “不是东齐人?”   “江漫天和沈凉秋造反的目的是什么?”齐宁面色冷峻下来:“是要在楚国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如果只是为东齐人效命,他们怎可能相信东齐人可以在楚国为他们争取利益?东齐只是小国,就算倾全国之力,也无法撼动楚国,江漫天和沈凉秋当然知道凭借齐国人的实力不可能帮助他们达成目的,又怎会因为东齐人而图谋造反?东齐人确实卷入其中,但在他们看来,东齐人也是这棋局中的棋子而已,只不过是他们的盟友,而不是他们的靠山。 ”   “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灰袍人气定神闲。   齐宁继续道:“东齐人的参与,只是加大了他们的信心,但他们依靠的那位隐主,当然不会是东齐人,而是楚国人。在他们的眼中,隐主当然是很有实力的人物,比起东齐人,隐主可靠得多。”轻叹道:“这位隐主也确实神通广大,暗中勾连了诸多势力,能收买这些人为他效命,自然是给了这些人不少的承诺,而这些被他笼络的势力,无一例外都相信,只要真的大功告成,这位隐主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履行他的承诺。”   “那么这位隐主到底是什么人?”灰袍人问道。   齐宁却并没有直接回答,继续道:“我之前说过,东齐人在夹缝之中生存,要想办法让东齐存活下去,只能走一些非常之道。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想一想,真要付诸现实,却并不容易,但东齐人的运气很好,隐主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要笼络诸多势力,他笼络了沈凉秋,笼络了东海世家,甚至还有楚国境内其他诸多实力,但为此依然觉得实力不足,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东齐,暗地里与东齐人有了勾结,而东齐人一直都在找寻出路,隐主找上门,自然是让东齐人大喜过望,双方一拍即合,隐主要利用东齐人的力量为己所用,但东齐人也想以此来控制隐主,达到自己的目的,从一开始,双方就是各怀鬼胎,但为了各自的目的,双方的盟约却是十分的坚实。”   灰袍人笑道:“看来这位隐主果然是非比寻常,竟然在悄无声息之中布局谋划,楚国朝堂竟然一无所知。”   “这些年来,楚国先是将精力放在秦淮大战之上,此后先皇帝驾崩,朝局不稳,新皇又要稳定朝局。”齐宁叹道:“自始至终,这位隐主都在趁乱秘密行事,最为紧要的是,隐主对朝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了解,他知道朝廷大大小小不为人知的事情,也知道朝廷的注意力是放在哪里,所以他可以很从容地避开朝廷的耳目暗中部署。”   灰袍人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位隐主是楚国朝廷的人?”   “隐主既然与东齐人有了勾结,东齐人自然想要借此机会向楚国渗透进来。”齐宁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道:“东齐人在隐主的主持下,先进入了东海,与东海世家勾连在了一起,此后又开始向建邺京城渗透,江随云便是东齐人的一枚棋子。隐主虽然筹划大局,但很多事情他当然不能亲自出面,一直隐匿在暗处,江随云到了京城,投奔在了淮南王的麾下,甚至借助淮南王的举荐,意图夺取黑鳞营的控制权,如果一切顺利,那么黑鳞营就成了隐主在京城附近部署的一把利刃。不对,其实真正要说起来,是成了东齐人手中的利刃,因为江随云真正的主人并不是隐主,而是那位传授他武功的东齐人。”说到这里,齐宁微转头看向曲小苍等人,缓缓道:“其实隐主最担心的是神侯府,神侯府无孔不入,耳目众多,隐主虽然行事隐秘,却一直担心神侯府的人会发现一丝破绽,他很想派人渗透进入神侯府,但神侯府如同铁桶一般,向里面渗透奸细极其困难,一个不小心,甚至会自露行迹。”   灰袍人叹道:“确实如此,神侯府耳目众多,西门神侯经验丰富,如果被他们看出破绽,后果确实不堪设想。”   “隐主应该感到很庆幸。”齐宁苦笑道:“西门神侯这些年因为自身的事情,无暇多顾,所以忽略了楚国暗地里有一股势力正在暗流涌动。东齐人既然想利用隐主达到自己的目的,当然也不希望神侯府发现隐主的破绽,所以暗中做了一件让隐主很满意的事情,那就是利用严凌岘的弱点,将严凌岘控制在手中,让严凌岘成了隐主在神侯府的耳目。”唇边泛起一丝轻笑:“神侯府自有其严格的制度,普通的吏员无法接触到重要的讯息,能够真正接触到内部重要情报的,只能是北斗七星,要在神侯府安插眼线,只能是北斗七星,而北斗七星之中最大的弱点,就是这位破军校尉严凌岘!” 第一三二七章 破梅花   严凌岘脸色一直难看至极,这时候曲小苍扭头过去看向他,严凌岘更是背脊生寒,眼眸中显出怨毒之色,却又带着惊慌:“他.....他胡说八道!”   齐宁自然不去理会,灰袍人却已经问道:“你说江随云被安插到京城,投奔在淮南王的门下,是否想说,淮南王就是你口中的隐主?”   “淮南王?”齐宁不答反问:“我说淮南王是隐主,你相信吗?”轻叹道:“谁是隐主,你比谁都清楚,应该我问你才是。淮南王是隐主,那隐主岂不是早就死了,阁下又如何能在楚国兴风作浪!”   灰袍人也是叹道:“你似乎怀疑我是陌影,可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陌影?”   齐宁很干脆道:“没有证据。其实很惭愧,我虽然知道严凌岘被人控制,但一直猜不透是谁,更不知道东齐人已经渗透进入京城。其实我知道你的存在,还是从飞蝉密忍口中晓得,如果不是他们承认此前的主人是东海大弟子,我还是很难想到白云岛主座下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楚国图谋不轨。”   灰袍人却是抬起手臂,手中赫然亮出了一块金牌。   那块金牌齐宁并不陌生,当初西川发生变故,皇帝派遣齐宁前往处理之时,就曾将同样的金牌交给了齐宁。   齐宁知道这面金牌在手,就等同于是皇帝亲临,西川事情处理过后,回京便将金牌交还给了小皇帝,可是那面金牌今日却出现在了灰袍人的手中。   “你自然是认得这面金牌的。”灰袍人平静道:“无论你编出怎样的故事,都抵不过这面金牌。见到金牌,如同见到圣上,你还不跪下?”   曲小苍等人见到金牌,却都已经跪倒在地。   齐宁只是看了那金牌一眼,轻叹道:“想不到事情竟然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金牌竟然也落到你们的手中。”   “圣上给了你机会。”灰袍人道:“你本可以选择自尽,如此一来可以保住锦衣齐家的声誉,只是你太年轻,非但抗旨不遵,反倒残杀众多羽林卫......!”微微一顿,才道:“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是否还要继续抗旨?”   “本无圣旨,何来抗旨?”   灰袍人摇了摇头,向曲小苍等人道:“曲校尉,此人冥顽不灵,实在是罪无可赦,皇上有旨,令你们诛杀叛贼,你们也不用再犹豫了。”   曲小苍看着齐宁,缓缓抬臂,神色变得愈发冷峻起来,沉声道:“布阵!”   他一声令下,身后几名神侯府吏员先是怔了一下,但很快便飞奔上前,眨眼间包括曲小苍在内六人便将齐宁围在了当中。   齐宁轻叹道:“神侯乃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你们都是战樱的师兄弟,我并不想与你们刀锋相见,只是你们既然要执意与我为敌,那也莫怪我手下无情。”   严凌岘等人闻言,眼眸显出一丝惊恐。   齐宁方才轻而易举杀死几十名羽林卫,众人都是亲眼目睹,心中的震骇自不必言。   他们心里很清楚,就算神侯府这几号人结阵面对三百羽林,那也决无幸免之理,是以都知道武道修为与齐宁的距离实在是天差地别。   此时灰袍人拿出金牌,下令要诛杀齐宁,那就等同于皇帝下了旨意,神侯府众人明知道绝非齐宁敌手,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去。   齐宁声音虽然十分淡定,但众人都听出那淡定语气之下已经满是杀意。   六名神侯府分布在齐宁四周,如同梅花六瓣,而这正是神侯府的梅花阵,乃是西门无痕参考了古籍阵法,加以改良亲自所创。   曲小苍目光如刀,六刀齐指齐宁,听得曲小苍低喝一声:“前!”   六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向前窜出,六刀的出击方式各不相同,有临空劈下,有直戳齐宁身体,有横削齐宁腰部,有斜劈双腿,更有自下向上反撩,亦有一人竟是攻向了齐宁的足下。   六刀几乎是在瞬间将齐宁从头到尾笼罩下来。   齐宁自知神侯府的吏员并不是容易对付,而且阵法一结,威力便数倍提升。   这六刀看似几乎是同时击过来,但在齐宁这等修为的高手眼中,依然是有先有后。   曲小苍在这中间武功最为了得,出击的速度自然是最快,他大刀自下向上撩起,招数也是最为凶险。   电光火石之间,齐宁身体微向后退,曲小苍这一刀便即撩了个空,齐宁退后之时,左侧一刀正是临空劈下来,也堪堪躲过这一刀,翻身一个旋转,后面一刀直戳他后背,这身体一转,刀锋直逼他胸口,他探手出去,后发先至,身体侧滑,那一刀贴着他胸口过去,他顺势已经抓住那人的手腕,猛力一扯,将那人扯到身边,便听那人惨叫一声,却是左腿已经被同伴狠狠砍中,左腿齐膝竟是被砍了下来,鲜血喷涌而出。   一切都只是在瞬间便即发生。   齐宁今时今日之修为,便是西门无痕在世,齐宁也足以与他一战,自不必说神侯府这干吏员,这些人的出招看似迅速凌厉,但在齐宁眼中瞬间就能看出高低深浅,只是看出深浅到也罢了,齐宁却是能够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即做出判断,选择最有利自己的处理手段,也幸好这六人的修为不一,若当真是速度没有差距,齐宁也绝无可能在瞬间应对六个方向的攻势,也正因为第一时间看出了神侯府众人的破绽,他才能够在转眼之间破解。   那人左腿被砍断,其他几人都是骇然变色,但生死之间,谁也不敢稍有疏忽,曲小苍又是连续两刀攻出,凶狠犀利。   曲小苍心里自然很清楚,刚一上阵,齐宁被废了一人,这梅花阵几乎是在眨眼间就已经被对方所破,他心中骇然,但更加明白梅花阵被破的瞬间,其他人心中必然惊慌,面对齐宁这样的顶尖高手,阵脚只要有丝毫的凌乱,就能被对方抓住破绽,是以他迅速猛攻,便是要将齐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从而争取哪怕一点点时间让自己的同伴稳住心神。   曲小苍武功算不得厉害,可胜在稳实。   许多稀松平常的招式,放在其他人手中实在不值一提,可是曲小苍练功,从不讲究博学,在于一个“精”字,这与轩辕破大不相同。   西门无痕武功广博,各门各派的武学他都有涉猎,当真算得上是博览群功,轩辕破事西门无痕首徒,更是亲传弟子,自然也是受了西门无痕的影响,对各家门派的功夫都有所了解,所学也是极杂。   毕竟轩辕破打一开始就被西门无痕当作继承人来培养,日后是要继承神侯之位,作为神侯府神侯,自然也是要对江湖各大门派的武功有所了解。   曲小苍的武功除了西门无痕偶尔指点,更多的是跟随轩辕破所学,他性情沉稳,做事干练,在武道之上亦是如此,跟随轩辕破领悟了武学精髓之后,在神侯府的典籍库之中,也是精挑适合自己的武学去钻研,多年下来,他所练的武功都是基础牢固,此刻全力向齐宁攻出几刀,看上去也算不得多高明的功夫,但却也是逼的齐宁无暇多顾。   齐宁左晃右闪,躲过曲小苍数刀,足下一滑,到得曲小苍左侧,探手往曲小苍抓过去,曲小苍心知不妙,足下一点,向后退开,齐宁如影随形,鬼魅般直追过来,所谓擒贼擒王,神侯府众人以曲小苍为主,只要解决了曲小苍,其他人便可不战而胜。   严凌岘等人还真如曲小苍所料,见得一名同伴大腿被砍断,都是心下惊慌,好在曲小苍挺身而出,逼住了齐宁,这几人毕竟也都是经过神侯府训练出来的高手,瞬间平复心神,瞧见齐宁追向曲小苍,都是齐声呼喝,几把刀又都向齐宁招呼了过去。   只是梅花阵被破,齐宁又对曲小苍步步紧逼,神侯府众人再也无法组成新的阵法,顿时只能是各自为战,对齐宁来说,梅花阵完好无缺尚奈何他不得,更何况梅花阵已破,他既然下定心思先解决曲小苍,就跟不去理会其他人,那几刀砍过来,齐宁身形飘忽,在刀光之中掠过,整个人依然是与曲小苍近在咫尺。   曲小苍连连出刀,但齐宁身法飘忽,曲小苍武功再扎实,面对齐宁这样的武道异数,实在是没有办法与之相抗,每一刀砍出去,似乎齐宁避无可避,但齐宁却偏偏用不可思议的身法躲开,曲小苍背后冒冷汗,这时候瞥见齐宁掠到自己左侧,他高喝一声,一个甩手,大刀向左侧直挥过去,但齐宁的速度远超他所想象,刀光还没有靠近齐宁,曲小苍便感觉一股雄浑力道喷涌而来,左键一阵巨疼,齐宁已经是一拳打在他的肩头,那股雄浑之力宛若波涛巨浪,将曲小苍拍飞出去。   曲小苍身体直飞而出,齐宁却并无就此停手,足下一点,整个人随着曲小苍的飞出而飘过去,曲小苍重重落在地上,齐宁已经飞扑过来,也便在此时,齐宁感觉身后劲风忽起,便知道来者不善,这股突如其来的劲风霸道凌厉,绝非严凌岘等神侯府吏员所能拥有,只听到那灰袍人身影从后响起:“接我盘龙手!”    第一三二八章 对手   赤丹媚和白羽鹤的手段,齐宁都是见过。   赤丹媚虽然是红颜娇女,但出手却是狠辣无匹,大光明寺高僧在赤丹媚手里也是讨不了半点便宜,而白羽鹤剑法惊人,当今之世能在剑术上胜过白羽鹤的剑客屈指可数。   齐宁断定这灰袍人就是陌影,作为白云岛主座下首徒,齐宁虽然没有和他交过手,亦知道此人的武功绝非曲小苍之流可以相提并论。   灰袍人在半空,右手已经从后向齐宁头顶抓将下来,这一抓自腕至指,伸的笔直,劲道凌厉至极。   齐宁在教主的指点之下,懂得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仅此一手,当今天下能与齐宁相匹敌的人可说是屈指可数。   但齐宁却也明白,撇去那匪夷所思的手段,若是正面相搏,自己在灰袍身上未必能占到大便宜。   大宗师的实力,那可不是吹嘘出来,江湖上任何人若是能得到大宗师随手点拨一下,便能够受益终身,更不必说长年累月受到大宗师的传授教导,陌影一出手,便显出霸道实力。   齐宁面对陌影,自然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身形一侧,让了开去,   陌影一抓不中,次抓随至,这一抓更是迅捷刚猛。   齐宁方才与曲小苍等人过招,陌影看在眼中,但陌影手腕如何,齐宁却从未见过,是以齐宁心知陌影对自己的实力已经知晓,但自己对他却是一无所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对方知自己,自己自然不能一上手便与对方力搏,他打定主意,先要瞧瞧对方的身手,略作熟悉再做反击,好在他有逍遥行的步伐,闪躲轻盈,斜身再次闪过了陌影的刚猛一抓。   陌影一出手,便是攻势连连,第三抓、第四抓、第五抓连续而至,显是不想给齐宁丝毫喘息之机。   齐宁身法轻盈,陌影的身法也是飘忽异常,此时就如同化成了一条灰龙,身影飞空,龙爪急舞,齐宁虽然仗着逍遥行左闪右避,但陌影此等高手委实不是寻常的武林高手所能相提并论,自始至终爪影翻飞,而且出手又狠又急,普通高手面对逍遥行自然是难以捉摸齐宁的身法,但陌影每一次出手,却并非是朝齐宁身影抓过去,而是预判在先。   这逍遥行步伐,本就是暗合了乾坤变换,陌影显然是乾坤变换的套路异常熟悉,等到第六爪抓出,只听到“嗞啦”一声,竟是判断准确,抓在了齐宁的肩头,这一抓异常凶狠,齐宁虽然拼力脱身,但肩头的衣襟已经被陌影抓了一截子下去,露出了肌肤,长长的血痕在肩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而下。   齐宁只感觉肩头巨疼钻心,心下也是骇然。   他晓得陌影厉害,但对方的实力比之自己预判的还要强大。   陌影一招得手,纵身再起,又向齐宁扑将过来,气势非凡,依然是双手成爪。   齐宁毫无喘息之机,也根本没有空暇去处理肩头的伤势,眼瞧见陌影身形如同灰龙般再次袭来,低喝一声,纵身后退,躲了陌影这一抓,陌影的盘龙手源源不绝,齐宁连续后退,两人一个向前越扑越猛,一个连续后跃。   陌影能够看穿逍遥行的破绽,倒是齐宁先前着实想不到,他自从习得逍遥行以来,面对诸多高手,从来是无往不利,今次是第一遭遇上完全可以看穿逍遥行的对手,知道继续走出逍遥行步伐与陌影周旋根本无济于事,眼下倒是先要拉开与陌影的距离,好在齐宁内功深厚,借助内功,足可以让身形飘忽不定,对方出手虽快,齐宁的反应也并不在对方之下。   眼见得陌影又是一爪抓过来,齐宁这一次却再无闪躲,低喝一声,挥臂迎过来,陌影目光如刀,手爪抓向齐宁手臂,他出手迅捷,指尖碰上齐宁手臂,却不料齐宁手肘一翻,一个转身,瞬间闪到陌影身侧,另一只手成掌,照着陌影手肘拍了过去,这招式变幻异常精妙,却正是醉梦九式中的地水破军。   当初向百影被白虎和陆商鹤联手陷害,重伤之后被齐宁带到黑岩洞休养,在丧洞之内,向百影传授了齐宁醉梦九式中的前五式,齐宁当时并不知道向百影所传授的就是丐帮镇帮武学醉梦九式,后来知道真相,也是心下惊讶。   这醉梦九式是丐帮的镇帮绝学,只有丐帮历代帮主能够修炼,齐宁并非丐帮帮主,是以向百影并没有将后面的四式传授。   齐宁此时与陌影这等高手过招,只能以醉梦九式相搏。   醉梦九式,每一式固定的招式只有七招,但招式之间的变幻却是无穷无尽,齐宁平日里偶尔连起来,早先还觉得简单,但是越是钻入进去,便越发觉得其中奥妙无穷。   此时以第二式地水破军中的一招打过去,招式精妙,陌影显然也是一愕,显然是想不到齐宁打出如此精妙的一招。   他出自白云岛,江湖上普通的武功在他的眼中自然是不值一晒,但醉梦九式乃是丐帮镇帮绝学,即使是东海弟子,初见此招,也是惊愕,但他反应迅速,齐宁一掌打过来,他另一只手却也是从臂下穿出,以爪迎掌,那指尖碰上齐宁的掌面,两人即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翻转手腕,齐宁手腕一翻,已经扣住陌影手腕,陌影也在同时扣住了齐宁的手腕。   若非醉梦九式,齐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扣住陌影的手腕,而陌影也不会无奈反扣齐宁手腕。   两人都知道对方一旦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扣住,生死几乎掌握在对方手中,陌影自然不想与齐宁对此绝命的招式,但变化招式在电光火石之间之间,齐宁既然变招要扣他手腕,他收手不及,只能反扣对方,互相挟制。   先前一名神侯府吏员被砍断一条腿,此时早已经被同伴抬到边上,自有人迅速为短腿敷上伤药,曲小苍则是瞧着齐宁与陌影对照,并不再卷入其中。   陌影和齐宁二人对决之时,飘忽如同鬼影,那些神侯府吏员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招式,唯有曲小苍能够看出大概,见到两人武道修为如此了得,心下暗暗吃惊。   这时候看到两人互扣手脉,僵持不动,更是吃惊,知道双方已经是各自掌握了对方的性命。   齐宁和陌影僵持不动,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冰冷的杀意。   夜色幽深,天地间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陌影才轻笑道:“果然了得!”   “你也不差!”齐宁冷笑道。   陌影叹道:“锦衣齐家危在旦夕,你若是与我同归于尽,锦衣齐家便再无翻身的可能,我听闻你大婚不久,莫非你想眼看着锦衣齐家鸡犬不留?”   “锦衣齐家比起东齐国,实在算不得什么。”齐宁知道陌影是在心理战,不为所动,唇边泛起冷笑:“东齐国灭,阁下既然与隐主勾结在一起,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条件,也许你还指望着隐主帮你们东齐复国,你若是死了,隐主当然不可能再履行承诺,却不知你我同归于尽之后,谁的损失更大。”   陌影轻叹道:“那你的意思,我们该当如何?”   “我问你答。”齐宁道:“既然你的损失比我大,那么咱们的性命价值就不一样,你的价值比我高,我自然可以多提条件!”   “你想问什么?”   “我不用问你是不是陌影,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的弟子,恐怕还没有人能让我如此吃力。”齐宁似笑非笑,但双眸冰冷:“皇上现在如何?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陌影发出怪笑:“你实在太小瞧我了,我可以保证,今晚你在我口中得不到任何你想知道的事情。”   “那你我就只能同归于尽了。”齐宁叹道。   “能和锦衣齐家的人同归于尽,倒也有趣。”陌影嘿嘿一笑。   齐宁叹道:“我差点忘记了,咱们只怕同归于尽不了......!”   “哦?”陌影道:“你后悔了?”   “不是后悔,而是我记起来,我现在想死也死不了。”齐宁目光如刀:“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将你的首级送去白云岛,交给你师傅瞧一瞧!”说话之间,陌影脸色骤变,却是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无声无息中开始向外倾泻。   六合神功!   齐宁当然不会忘记吸人内力的六合神功,如今他在六合神功上的修为已经是炉火纯青,只要催动体内真气,便可以将对方内力吸入进来,而两人互扣手脉,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齐宁说话之间,却已经全力催动体内真气。   陌影并非一般的江湖高手,修为深厚,齐宁自知一旦内力不足,无法瞬间吸收对方的内力,自己很可能反受其害,是以说话之间,丹田暗暗运气,猛然间全力催动内力到手腕之上,瞬间将对方的内力吸收过来。   陌影的手如同黏在齐宁手腕上,自然是移动不开,他内力雄浑,可越是如此,被吸收过去的速度也就越快,如同大海决堤,内力倾泻而出。   齐宁虽然已有杀心,但却并不想将陌影吸成干尸,只要让他瘫软无力,便可以立刻制住,从其口中逼问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内力源源吸入进来,顺着经脉充入丹田之中,陡然间,齐宁猛地感觉丹田之内一阵刺疼,那刺疼就如同一根粗大的钢针狠狠扎在丹田之上,他眉头一紧,本以为这刺疼能瞬间消失,可是随着内力持续不断吸入进来,刺疼感竟是越来越严重,那疼痛几乎是肉体难以承受。   齐宁知道事情不妙,丹田不但有刺疼感,而且胸腔似乎正在膨胀,五脏六腑宛若要撕裂一般,他知道若是继续吸取对方内力,可能还没有将对方内力吸完,自己就先没了性命,万般无奈,立时收功,陌影双眸一冷,趁着齐宁收功的一瞬间,猛地一掌拍出,正打在齐宁的胸口,齐宁整个人顿时便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丹田之内巨疼钻心,不但有针刺膨胀之感,甚至如同有烈火在灼烧。   陌影瞧着躺倒在地上的齐宁,背负双手,缓步走上前几步,笑道:“我们确实不能同归于尽,只可惜死的是你。”扫了一眼之前被齐宁所杀的满地尸首,叹道:“你是否到现在还没有明白,这些被你以为白白送死的羽林卫,他们到底为何而死?” 第一三二九章 马蹄声声如风    齐宁以六合神功吸取陌影的内力,却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境况,没能以六合神功制住对方,反倒是被对方趁机打了一掌。   陌影下手很是毒辣,这一掌将齐宁打飞在地,齐宁便觉得五脏六腑如同翻江倒海般极其难受,丹田之处亦是如同烈火灼烧一般。   他第一反应便是对方的内力有问题,也许趁着自己吸取他内力之际,在内力之中做了手脚,但听陌影忽然提及被杀的几十名羽林卫,更声称这些羽林卫并没有白死,立时便知道其中大有蹊跷。   胸腔血液翻滚,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你是天脉者,而且习得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放眼当今天下,除了大宗师,恐怕已经无人奈你何。”陌影叹道:“即使是我,若是你我全力以赴,我也并非你的敌手。”   曲小苍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听到“操控天地之气”一句,眼角微调,眸中显出骇然之色。   齐宁此时想要提起调息,不运功倒也罢了,可是稍微调运内力,那刺疼感便愈发的严重。   “只可惜有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似乎并不知道。”陌影面具下的眼睛凝视着齐宁:“你可知道,每一次操控天地之气后,全身经脉都会耗损,至少十二个时辰之内方能恢复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陌影此言一出,他顿时明白了几分。   陌影轻笑道:“就像是一座桥,你以肉身催动天地之气,就是在这座桥上走过了沉重的车辆,车辆一过,桥梁已经受损严重,随时都要坍塌,无法再经受任何车辆经过,需要时间修复桥梁......!”扫视了地上成堆的残肢断骸,叹道:“先前你催动天地之气,杀死了这些皇家精兵,你自己却不知道,他们虽然死了,你其实也已经受了重创,根本无法再以内力与人相搏,你使出的内力越强,身体所承受的压力也就越大,现在可明白了?”   齐宁瞳孔收缩。   当初教主传授他操控天地之气法门之时,就曾告诫他莫要一直修炼,齐宁其实也知道这门功夫使将出来,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后患,毕竟连几大宗师因此而深受其害,是以齐宁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会使出这招。   今日被数百羽林兵围攻,生死存亡之间,使出这招也是无奈之举。   可是他却不知,这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如果陌影所说不虚,那么这几百羽林就等若是被当成了损耗自己肉身的工具,对方就是要利用这些羽林卫逼迫自己使出天地之气。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对方设下的圈套。   此番这些人本就没有想过几百羽林能够击杀自己,最后的杀招,本就是陌影。   以几十名羽林兵的性命,逼迫自己使出天地之气,神侯府众人进一步消耗自己的肉身,等到最后自己与陌影全力相搏之时,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   陌影对自己实在是太过了解,不但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手段,甚至连其中危害也一清二楚,反倒是自己却并没有想到每一次使出这招之后,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在此之前,这一招他只使出三次,一次是在大雪山面对神庙一众喇嘛,第二次便是与地藏对决,最后一次乃是在野鬼岭遭遇地藏手下部众追杀。   这三次出招之后,都是很长时间没有再动用到内力,也正因如此,自始至终自己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一破绽,而教主也从未对自己明言。   “方才你中了我的蚀骨掌,两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复原,必死无疑。”陌影轻笑道:“可是你若以内力去修复,丹田和经脉就会爆裂,比蚀骨掌死在还要凄惨,这样的选择,恐怕让你很为难了。”   齐宁只觉得气血混乱,身体难受至极,他亦知道到了这个地步,陌影也没有和自己虚张声势的必要。   “皇上.....到底怎样?”齐宁冷声道,可是一张嘴,胸腔难受至极,似乎总有东西要喷涌而出。   陌影叹道:“你死到临头,又何必多管这些事情?”背负双手,居高临下看着齐宁,道:“很多人都能见证,你通敌叛国,羽林卫抓捕之时,你大开杀戒,竟然将皇上派来的皇家近卫杀死无数,能对羽林卫出手的,不是叛贼又是什么?”摇了摇头:“给了你自尽的机会,你却没有珍惜,如今不但自己要死在这里,还要连累锦衣齐家鸡犬不留,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见到锦衣齐家被抄家灭族的场面,实在是可惜。”   齐宁虽然经过无数次凶险境地,却从无没有如今这般的无力感。   他想拼力一搏,可是正如陌影所言,只要稍微运起内力,丹田之内剧痛钻心,那股疼痛蔓延全身,根本无法体力与对方相搏。   对方既然精心设计,自然是做好了各种部署,而自己今夜被袭,可说是猝不及备,完全落于下风,对方既然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当然不会给自己留有任何机会。   陌影瞥了不远处曲小苍一眼,笑道:“曲校尉,你可听说过蚀骨掌?”   曲小苍微皱眉头,却还是道:“蚀骨掌是溧阳赵家的独门绝技,被击中者肌肤会渐渐萎缩,裹住骨骼,死时形若枯槁,不过此门功夫太过阴毒,许多年前就已经被禁绝,这等下三流的功夫,在江湖上已经二十多年不曾见过。”   他说到“下三流”三字之时,语气微重,似乎对陌影使出这样阴毒的功夫颇有些不满。   “曲校尉果然是见识渊博。”陌影叹道:“我知道齐宁和你们神侯府渊源很深,他是神侯府的女婿,此人如今抗旨不遵,滥杀兵卒,日后若是有人以他为借口,将叛逆之罪牵连到神侯府,只怕也不好解释。”   曲小苍道:“神侯府效忠皇上,此番我们奉旨围捕叛逆,又有谁人敢构陷污蔑?”   “曲校尉误会我的意思了。”陌影道:“圣上已经属意你接替西门神侯的位置,担负起神侯府的重责,此番回京,这道旨意也就下了。你若是能够亲手取了齐宁的性命,甚至将他的首级带回京城,不但立下了大功,而且事实为证,再也无人敢以锦衣候府与神侯府的渊源来污蔑你曲校尉,你说是不是?”   曲小苍脸色微沉,陌影又道:“圣上的旨意,本就是要你们带回他的首级。话说回来,他伤势很快发作,与其看着他被蚀骨掌折磨致死,还不如一刀要了他性命,如此也可让他少受折磨,曲校尉,咱们就发发慈悲,给他一个痛快如何?”   严凌岘站在曲小苍身后,看着受伤的齐宁,眸中显出阴毒之色,上前一步,握刀在手,低声道:“二师兄,让我来解决了他。”   曲小苍扭过头,双目冰冷,严凌岘看到曲小苍冷漠的表情,却是打了个冷颤。   曲小苍在神侯府众师兄弟中,性情最是随和,无论对谁都是带着一副笑脸,很少发脾气,所以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的极好,但严凌岘却是知道,这位二师兄真要冷下脸来,往往都是大事不妙,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陌影道:“曲校尉莫非不愿意亲自动手?”   曲小苍瞥了陌影一眼,道:“他已经无力反抗,你抬手之间便可以取他性命,为何要将这份功劳让给我?”   “我本就是圣上手下的影子。”陌影道:“即使立了不世之功,也只能躲在幕后,不会加官进爵,所以是谁杀他,对我并无什么影响。”   曲小苍颔首道:“既然如此,我是却之不恭了。”手腕一翻,大刀抬起,双眸已经盯住齐宁。   齐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万没有想到最终会死在曲小苍的手里。   便在此时,却听得吗,马蹄声响,那马蹄声十分迅疾,陌影等人循声瞧过去,夜幕之中,已经瞧见从一顶帐篷后面,一匹快马飞驰而出,风驰电掣般,向这边疾驰而来。   陌影双眸一寒,沉声道:“先宰了齐宁!”身形却如同蝙蝠一般,飘然而起,迎着那飞驰而来的骏马扑过去。   马背上那人却是一身黑色的袍子,从头到脚几乎都笼罩在袍子之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瞧见陌影扑过来,一手抓着马缰绳,另一只手臂挥出,顿时银光如麻,十数支细小的银针直往陌影打了过来。   陌影身子顿时一搓,身在半空中,双掌齐齐拍出,那袭来的银针被掌风一击,四散飘开,那骏马却已经趁此机会,滑掠而过,直冲到齐宁边上。   曲小苍已经挥刀冲上,那黑袍人又是手臂一挥,曲小苍低叫一声,立时侧闪,那黑袍人人在马背上,但上半身却已经侧倒,探手出去,抓住齐宁手臂,用力一扯,竟已经将齐宁扯到马背之上。   曲小苍厉声喝道:“莫让他们跑了!”再次要冲上,严凌岘等人也都叫喝着挥刀冲上,但那人马术十分精湛,从探手出去一直到拉齐宁到马背上,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那骏马的速度都不曾放慢,等严凌岘等人扑上,骏马已经拉出老长一段距离,曲小苍瞧见那匹马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气急败坏骂道:“一群饭桶!”扭头去看陌影,只见陌影正盯着骏马消失的方向,许久之后,才扭头看向自己,一双眼眸冰冷彻骨。 第一三三零章 死里逃生   齐宁被黑袍带上马,骏马如飞,眨眼间便即驰出数里地。   他气血本就翻滚不止,难受至极,此刻在马背之上飞速颠簸,一时间更是头晕眼花,脑中混沌一片,但却也知道,若不是仗着这匹马飞快,也脱不了陌影等人之手。   黑袍显然是要提防陌影追上来,纵马飞驰,这时候也无法顾及齐宁是否太过难受。   齐宁也不知道黑袍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只要微张口,便总有一种想要呕吐之感,骏马颠簸,那种呕吐感就愈加的强烈,倒是担心自己控制不住,一口吐在黑袍身上,只能是紧闭嘴巴,可是气血不畅,眼前一开始只是模糊不清,没过多久,竟是眼前一片漆黑,头重脚轻,身体一侧,差点从马上摔落下去,幸好那黑袍一手执着马缰绳,另一手始终拽着齐宁的手臂,感觉到齐宁要摔落下马,立刻用力稳住。   齐宁却是再也撑不下去,身体微前一栽,已经靠在了黑袍的背上,此后便失去了知觉。   齐宁这一番昏迷,实不知过了多久,有时身体微有知觉,身子也如在云端飘飘,眼睛却始终睁不开,神智迷迷糊糊,每次略有知觉片刻,又晕了过去。   如此时晕时醒,迷糊之中感觉有人往他口中灌水,有时候又似乎有人在自己身边烧炙,手足固然无法动弹,那眼皮子也是抬不起来。   这一日神志略微清醒一丝,却隐隐听到身边传来抽泣之声,竟似乎是有人在自己身边哭泣,又依稀听到声音说:“你要是.....死了,又.....让我.....怎么活下去.....!”他还没有听得太过真切,一股沉沉的倦意涌上来,再次失去了知觉,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股真气似乎从自己的手脉之中注入,那真气进入自己体内,经脉却是生出一股酸麻之感,他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想张口呼喊,却叫不出声音来,真如身受酷刑一般,心中一丝清明,暗想难道自己难道是落在了仇家之手,对方正想尽办法折磨自己?   如此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后些时日却是发现对方每一次往自己身体注入内力后,痛楚比先前要减轻许多,到后来已经不再有痛苦之感,那真气入体,浑身却是有一种通泰之感,隐隐明白对方恐怕不是在折磨自己,而是一直在以内力为自己疗伤。   这一日他勉强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却也看不清楚什么,眼前雾蒙蒙一片,他拼力动弹几下,手脚伸展十分困难,听到“哒”一声响,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很快隐隐瞧见一团黑影靠近过来,迷迷糊糊听到欣喜声音道:“你醒了?”那人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齐宁脑中却是模糊一片,也听不明白,再次晕厥过去。   接下来几日,每日都有人为自己喂食,动作也是十分小心。   这一日对方又为自己输了真气,隔了好一阵子,齐宁才微微醒转过来,这一次却是睁开了眼睛,身体虽然绵软无力,但好歹已经能够动弹,睁眼看时,只见到上方一片昏黑,眼角边却是有火光,用力扭头看过去,才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竟然用石砖砌了一处极为简单的火灶,此时那里面正在烧着木柴,上面悬挂着一只瓦罐,四周一片死寂,也瞧不见其他人影。   他撑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可是只微微坐起,胸腔一阵憋闷,实在忍受不住,一阵剧烈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重新躺倒下去,随即就听到边上有脚步声响,一道身影已经靠近过来,带着喜悦道:“你没事吧?”还没看清楚那人,齐宁隐隐闻到一股幽香味道,睁着眼睛,见到一张艳丽娇媚的脸庞,那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齐宁先是一愣,那人已经握住齐宁一只手,柔声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是.....是你!”齐宁道:“你....你怎么在这里?”他却是认出来,眼前这张美艳娇媚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赤丹媚。   当初他与赤丹媚在皇宫决裂,就此没有了往来,却想不到赤丹媚竟然此时出现在自己身边。   “你先别说话。”赤丹媚道:“我喂你喝汤!”转过身去,拿了一只碗,随即从火灶上取下瓦罐,从里面倒了汤水到碗中,这才端碗过来,一只玉臂绕到齐宁脖子后面,小心翼翼扶着齐宁坐起身来,另一只手端着碗凑近到齐宁嘴边,柔声道:“这是百年老山参熬出来的汤,能够补充元气,来,有些烫.....!”却是凑过去吹了吹,这才将汤碗贴近到齐宁口边,齐宁浑身无力,也知道百年老参对补充元气大有裨益,当下在赤丹媚的服侍下,喝了半碗,这才摇了摇头,赤丹媚明白齐宁意思,晓得齐宁没有恢复,倒也不宜喝太多,放下了汤碗,取了一块锦帕,小心翼翼为齐宁擦拭嘴角。   齐宁看她体贴异常,沉默了一下,才道:“东海要取我的性命,你为何还要救我?”   “我.....!”赤丹媚一怔,想不到齐宁开口便这样问。   “你走吧,莫要让我牵累了你。”齐宁缓缓往后躺下,闭上眼睛道:“你救了我一命,从今以后两不相欠。”   赤丹媚苦笑道:“你还在怪我吗?”伸手过去要牵齐宁的手,刚刚碰上,齐宁却已经拿开。   赤丹媚心中愁苦,眼圈一红,道:“我知道那一次是我不好,可是.....你现在的处境很凶险,我......!”   “生死在天,你不用为我担心。”齐宁道:“你从陌影手里救了我,若是他知道真相,定会牵累你,咱们还是不要有太多的瓜葛为好,你.....快走吧!”   说到这里,气血不畅,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赤丹媚急忙凑近,玉掌按在齐宁胸口为他顺气,道:“你伤势还没好,要好好休息,先.....先不要多说话。”齐宁咳嗽中,却是伸出手臂,将赤丹媚按在自己胸口的手掌推开,赤丹媚一咬牙,起身道:“你.....你不知好歹,既然不要我多管闲事,我不管就是,你.....你是生是死,与我又有何干系?”转身走出几步,回过头,见到齐宁闭着眼睛不动弹,心中气苦,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抽泣起来。   齐宁听她哭声,知道自己的态度让她心中难受,却也不多言,此时又一阵倦意上涌,迷迷糊糊中再次睡了过去。   等再一次醒来,四周却是有亮光,他感觉神智已经清醒不少,而且体力似乎也略有恢复,撑着坐起身来,四周看了看,并不见赤丹媚身影,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颇有些昏暗的破旧屋内,虽然房屋残破,但屋内显然是经过一番收拾,倒也十分干净,自己身下铺着厚厚的稻草,稻草之上甚至铺有床单,火灶里的火已经熄灭,一扇破旧的大门虚掩着,从屋顶缝隙和窗户透着光亮进来,甚至听到外面传来鸟雀之声。   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这时候记得自己昏睡之前赤丹媚还在一边哭泣,此刻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否已经被自己气走。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体,发现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衫,自己身上也没有污渍,显然是在昏睡之中被人擦拭过,知道赤丹媚不单救了自己性命,这一阵子也日夜在照顾自己,心下苦笑,强撑着站起身来,依然有些发晕,但好歹还有些力气,缓步走动,到了窗户边上,向外瞧过去,只见到外面却是一片葱葱树林,这屋子却是置于树林之中,屋外不远处却是有一处小池塘,只见到一个身影正蹲在池塘边,似乎正在洗涤衣物,那人也是一身粗布衣衫,秀发团在顶上,用一根簪子束着,背影曼妙,一看便是赤丹媚。   齐宁一愣,想不到赤丹媚这般绝顶高手,此刻竟然如同农妇般在池塘边洗衣服,呆呆看了良久,直等到赤丹媚起身来,这才回过神。   赤丹媚起身来,一手叉在腰间,另一只手将腮边的青丝撂到耳根后面,那般动作,还真如同普通妇人一般,哪有当初东海弟子飞檐走壁的威风,可这般动作,却更显柔美动人,竟是让齐宁心下一动,赫然见到赤丹媚突然转过身来,目光正往这窗口瞧过来,齐宁就似乎是在偷窥被人发现,心下一慌,急忙后退,脚下一软,一屁股摔倒在地,他伤势还没有复原,这一屁股摔得不轻,头晕眼花,心中苦笑,暗想自己怎地像做贼心虚一样,只是脑袋晕沉,一时不敢动,等着缓一缓,很快就听到大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瞧见赤丹媚柔美的身影进到屋里来,齐宁与她目光对视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也不知为何,竟是不敢与她对视,扭头过去,想到自己此刻狼狈模样尽收赤丹媚眼底,心下一阵尴尬,嘟囔道:“看....看什么看.....!” 第一三三一章 深林古庙世外云间   赤丹媚瞥了齐宁一眼,也不理会,过去提起瓦罐,往碗里倒了汤,这才端碗走过来,单手递给齐宁,也不说话。   齐宁坐起身,苦笑道:“你不喂我吗?”   赤丹媚却是弯下腰,将汤碗放在齐宁边上,理也不理,转身就走,她虽然粗布荆钗,穿着朴素异常,但那好身材却终究是难以掩饰,细腰若柳,粗布裹着翘臀,琵琶玉背,勾勒出一副惹火的身段儿,走动之间,腰肢款摆,摇曳生姿。   走到门前,齐宁还是叫道:“等一下!”   赤丹媚停下脚步,也不回头,齐宁叹道:“怎么不说话?”   “有人看到我便厌烦,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非要给某人徒添烦恼。”赤丹媚道:“你也别不开心,再有几天,你自己便可以活动,那时候我走就是,免得在你眼前晃悠让你心烦。”   “这话.....!”齐宁还没有说完,赤丹媚已经出了门去。   齐宁知道上次自己的言语定是伤到了赤丹媚,苦笑摇头,暗想当初你在皇宫背叛我,如今只是说了几句重话便受不了。   但想到她不顾凶险救出自己,而且一直在身边日夜照顾,心中对她实在也恼火不起来。   一口将温热的参汤喝完,放下碗,这才想到百年老参可不是随地就能寻见,即使是在京城的药铺之中,那也未必有得买,寻常地方更是难见,猜知虽然只是一棵老山参,但赤丹媚定然是花了不少功夫。   一碗参汤下肚,整个人也舒服了不少。   他最挂念的便是自己的伤势,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发现丹田气息虽然不似从前那般充沛,但刺疼膨胀之感荡然无存。   他记得那蚀骨掌歹毒异常,两个时辰之内若是无法治疗伤势,很可能就会一命呜呼,自己能够活下来,当然是赤丹媚当时全力施救,这时候记得自己昏迷之时,边上有人抽泣,除了赤丹媚,又能是谁?   自己昏迷之时,一无所知,可赤丹媚不但要为自己疗伤,还要日夜忧心,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柔情,虽说赤丹媚当初为了白云岛主背叛了自己一回,但这女人心中对自己的情分却是不假,否则又怎会在意自己的生死。   丹田虽然虚弱,但齐宁知道自己的身体应该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假以时日调养,内力便可恢复过来。   他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道已经昏迷多久,瞧这里打扫的干净,而且屋内木桶碗筷等物品俱全,竟似乎在这边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自己昏迷的时日恐怕不短。   调息一番,虽然身体依然有些绵软,但那种头晕眼花的情况已经消失不见,起身来,走出门外,见到赤丹媚还在洗衣裳,回转身看了看屋子,才发现竟是一处极为残破的庙宇。   齐宁知道有许多地方喜欢将庙宇建在僻静之处,不过这处古庙显然很有些年头,庙宇并不大,经年失修,庙里的和尚只怕几十年前就已经迁走,庙宇四周满是枝蔓,自然是荒芜了很久。   深林古庙,却也不知道赤丹媚是如何寻到这般地方。   外面的空气十分清新,齐宁吸了几口气,精神更是好了不少,走到池塘边,见到这处池塘虽然不大,但池水清澈,池塘内甚至有几尾清晰可见的鱼儿在游动,赤丹媚自然也知道齐宁过来,连头也没有扭一下,并不理会。   一切都是宁静异常,深林古庙,池水之畔,佳人如花,与自己受伤之时那修罗般的景象宛若天地之别。   齐宁坐在池塘边,瞧着赤丹媚。   天地晴朗,阳光明媚,和煦的阳光照在池水上,波光粼粼,那波光又映衬到赤丹媚那张美绝人寰的脸上,吹弹可怕的肌肤带着丝丝红晕,细眉如柳,双眸如月,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妩媚风韵,那是粗布荆钗也难以掩饰的娇美,只是脸庞明显比从前要清瘦了一些。   她一笑起来,媚骨天成,自然是美艳不可方物,可是冷下脸来,也自有一番别样风情。   “你瘦了!”齐宁终于开口道。   赤丹媚手上停了一下,却也没有看齐宁,随即继续搓衣裳,她动作明显不算熟练,从前自然是没有干过这样的活,齐宁瞧见她正在洗着自己的衣衫,边上有一只木盆,里面除了自己几件衣衫,亦有赤丹媚贴身衣物,瞧见一件粉色肚兜亦在其中,齐宁心下一热,忍不住瞥了赤丹媚胸口一眼,穿上粗布衣衫,倒是将胸口捂得严实,但轮廓却是遮掩不住。   似乎感受到什么,赤丹媚终于抬头看了齐宁一眼,瞧见他目光,顺着往下瞅了一眼,脸上一红,一根手指在水中猛力一弹,一道水柱迸射而出,正打在齐宁脸上,溅出水花,齐宁猝不及备,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莫说赤丹媚这等高手,就算是普通人出手,他也未必能迅速反应过来,惨叫一声,竟是向后倒了去,躺在地上,瞬间便一动不动。   赤丹媚见状,显出狐疑之色,她对齐宁目前的身体状况十分清楚,不至于一道水柱就能将其打晕,而且她掌握好力道,只是要给齐宁一个小教训,发泄一下这几日的郁闷,见到齐宁倒地不起,先是狐疑,片刻之后,兀自见齐宁连手指头也没有动一下,不禁道:“你莫装模作样,在我面前耍这些小花样,能骗过我吗?”   只是齐宁依然没有动弹,赤丹媚秀眉微蹙,暗想难道这家伙当真被自己打昏过去,心中顿时有些担心,起身来,走了过去,抬脚轻踢了一下齐宁大腿,见他没丝毫反应,更是担心,忙到齐宁边上蹲下,急道:“你.....你莫哄我,你.....你快些起来!”却是急的眼泪差点落下来,却忽地感觉手腕一紧,这时候又见到启宁睁开眼睛,赤丹媚瞬间便知道被这家伙戏弄,贝齿轻咬嘴唇,撇过脸去,想要挣开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手,却猛地感觉齐宁手上一用力,自己柔软的娇躯顿时便被扯过去,压在了齐宁身上。   以她的武功,自然不可能反应不过来,只是她担心齐宁受伤,自己用力会伤到他,所以一直不敢动力,此外也没有想到齐宁重伤略有恢复,此刻竟然有这等气力,绵软娇躯被带过去压在齐宁身上,随即感觉纤腰一紧,却已经被齐宁双臂环抱住了自己的腰肢。   赤丹媚又气又急,略略挣扎道:“放手,你又瞧我不上,何必靠近我,快....快放手!”扭动身体,却又不敢太用力,齐宁却是抱住不放,任她如同一条蛇般扭动片刻,闻到赤丹媚身上那熟悉的幽香味道,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还以为再也闻不到这味道!”   赤丹媚一怔,微抬头,见到齐宁脸色柔和,唇边带着一丝轻笑,顿时便不再挣扎,只是恨恨道:“你又不想见到我,先前不还赶我走吗?你松开,我现在就走。”   齐宁睁开眼睛,看到赤丹媚那娇媚的俏颜近在眼前,故意冷下脸来,道:“你在皇宫出手偷袭,然后丢下我离开,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赤丹媚知道那件事情着实是自己对不住齐宁,不敢与齐宁对视,只是低头道:“那.....那都过去了许久,而且.....而且我已经知道错了,这次过来向你道歉,你.....!”   “道歉也该有诚意。”齐宁道:“只是说你两句,你就摆脸色给我看,难道你不知道我受了伤?”   他双臂抱着赤丹媚,两人身体紧贴,只是上下易位,那曲线起伏带着芬香的娇躯给了他美好的感觉。   “你.....你受伤,还....还这般用力抱.....抱着人家?”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你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喊人了。”   “喊人?”齐宁叹道:“你明知道这里是荒郊野外,哪里还能有人?”不等赤丹媚说话,立刻问道:“是了,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赤丹媚扭动一下娇躯,道:“你松开手,我慢慢和你说!”   齐宁想到大事要紧,自己还真没有时间沉迷在这儿女情长之中,依依不舍松开手臂,赤丹媚立时起身躲开,坐到一旁去,整理了一下衣衫,瞥了齐宁一眼,媚眼如波,风情万种。   齐宁也坐起身来,赤丹媚又撩了撩发丝,这才道:“我也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那天晚上我担心他们追过来,放马跑了几十里地,担心他们寻着马蹄印追踪,弃马背着你徒步而行,黑夜里到了这山上,正好瞧见了这处被人遗弃的古庙,这里人迹罕至,所以就在这里给你养伤。”   “我中了你大师兄的蚀骨掌,是你帮我疗伤?”   “蚀骨掌虽然阴毒,却也不是什么厉害的功夫,治疗蚀骨掌的伤势并不困难。”赤丹媚轻叹道:“可是你.....你强行用力,导致奇经八脉和丹田受损严重,若是换做别人,只怕是撑不下来。”神情柔和下来,道:“你能活下来,那....那已经很好了。”语气之中,欣慰带着一丝庆幸。 第一三三二章 池边娇花最动人   齐宁也知道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轻叹道:“那夜若不是你,我已经成了刀下之鬼。”微皱眉头,问道:“你知道他们设下了陷阱?”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道:“大师兄一直在楚国京都活动,我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从东海回到建邺,知道你去了西北,本来.....本来是想去西北瞧一瞧,临行前发现锦衣候府已经被人监视,而且从锦衣候府出来的人,都会有人尾随跟踪,但锦衣候府的人对此却似乎一无所知。”   “锦衣候府被监视?”齐宁眉头一紧,但想到那帮人都已经要对自己动手,锦衣候府被监视那自然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锦衣候府被监视,事情就十分反常,还有.....!”赤丹媚欲言又止,齐宁有些着急,问道:“还有什么?”   赤丹媚瞥了齐宁一眼,道:“还有你那如花似玉的夫人,被骗到神侯府之后,就一直不曾离开,我潜入神侯府,发现她已经被软禁起来,在神侯府内不得随意出入,日夜都有人看守。”   她说到“如花似玉的夫人”之时,语气颇重。   齐宁知道她心思,也知道赤丹媚所说的那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自然不是顾清菡,而是西门战樱。   “战樱被软禁?”齐宁心下一凛,担心道:“那她.....!”瞧见赤丹媚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后面的话顿时憋在口里没能吐出来。   赤丹媚冷哼一声,道:“你放心,她是西门无痕的女儿,神侯府的人自然不会让她受委屈,每天吃喝不愁,之时禁足而已。神侯府这般做,并不是为了关押她,而是要保护她,锦衣齐家如今危在旦夕,若是她继续留在齐家,难免会受到牵连,将她软禁在神侯府,即使齐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牵累到她。”   齐宁倒也早就料到,若是锦衣齐家真的遭遇变故,神侯府必然会全力保住西门战樱。   只是神侯府既然已经将西门战樱带走软禁起来,也就证明锦衣齐家确实已经在凶险的处境之中。   有神侯府的保护,齐宁对西门战樱的安危却是放心下来,可是府内还有顾清菡和唐诺都在其中,她们现在的处境又是怎样?   田家药行与锦衣齐家走得很近,已经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既然锦衣齐家落难,那么田雪蓉是否也被卷入其中?   “建邺京城的气息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详细情况我也不知道。”赤丹媚道:“不过我瞧见从京城里忽然有几百名羽林兵出城,隔了一天,神侯府那位曲校尉也悄无声息带人离京,虽然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做什么,但直觉告诉我有大事发生,所以我就一路尾随,跟着他们到了会泽,那时候才知道你竟然在会泽城中,心下确定他们必然要对你不利了。”   齐宁狐疑道:“你不是跟随陌影一同前来?”   赤丹媚冷笑道:“你是怀疑我和大师兄一起要害你吗?其实你猜的并没有错,我就是受了大师兄的吩咐,故意救出你,演一场戏码,然后接近你身边,对你另有图谋,你现在是不是想一掌击杀了我?”   齐宁叹了口气,知道赤丹媚这只不过是气话,问道:“陌影设圈套要取我性命,你可知道是谁的主意?”   “难道不是你们那位小皇帝的旨意?”赤丹媚反问道:“如果没有他的旨意,羽林营和神侯府又怎可能对你下手?”   齐宁摇头道:“自然不是皇上的旨意。”语气十分肯定。   赤丹媚蹙眉道:“不是他的意思?你为何如此确定?”   “且不说皇上没有诛杀我的心思,即使真的存有此心,他选择的时间也不对。”齐宁肃然道:“秦淮军团已经打过了淮水,陈兵北汉境内,这种时候,楚国发生任何动荡,对前线战事有害无利,甚至本来拥有的优势,也会因为后方不稳瞬间被逆转。大楚立国之后,其国策就是北伐汉国,一统天下,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阻拦这道国策。这一次趁着北方诸皇子争夺皇位,大楚找到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又怎能因为其他事情错失此等良机?”   赤丹媚显然也觉得齐宁言之有理,螓首微点:“其实我也觉着很奇怪。你们楚国吞并了齐国,秦淮军团深入汉境,局面对你们楚国大大有利,在这样的时候,楚国京都确实不该发生任何变故,即使有动荡,你们的皇帝也应该迅速平息,以免影响前线军心。”她说起齐国被楚国吞并之时,就像是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一般,显得十分冷淡,显然对齐国确实没了感情。   赤丹媚本是齐国前太子之女,却因为帝位之争,前太子一门几乎被诛杀殆尽,只有赤丹媚死里逃生,对赤丹媚来说,父母既然已经亡故,那么齐国与她确实没有什么干系,非但不会有眷恋之心,反倒对齐国心存怨恨,毕竟坐在齐国皇位上的那人,是她恨之入骨的杀父仇人。   齐宁道:“锦衣齐家在楚国地位非比寻常,锦衣老侯爷和.....唔,和家父都是楚国大将,为楚国立下了汗马功劳,这样的家族,可不是说灭就灭,其中牵涉到的人实在太多,除非皇上想自毁长城,否则绝不会做出如此不可理喻之事。”   赤丹媚迷人的眼眸子转了一转,才问道:“不是皇帝的旨意,那又是谁的意思?总不会是你在朝廷有敌手,他们伪造圣旨要置你于死地。只是神侯府与和羽林营难道分不清圣旨的真假?”   齐宁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沉吟片刻,才问道:“陌影手中有皇上的金牌,他是以金牌调动了神侯府和羽林营的人。”   “你是说大师兄盗取了金牌?”   齐宁摇摇头,道:“神侯府奉金牌之令离京到也罢了,可是迟凤典是羽林营统领,他负责卫戍皇城,他带兵离京,皇上不可能不知道。”   赤丹媚轻叹道:“你这般说,我是越来越胡涂了,难道你们皇上信不过你,反倒对大师兄委以重任?”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齐宁目光锐利,神色凝重下来:“陌影是如何拿到金牌?他的金牌绝不会是盗取,既然能够调动羽林营,只能说明,那面金牌确实是皇上所赐,可是.....如果真是皇上所赐,就如我先前所言,皇上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大动干戈,一切也就说不通了。”   赤丹媚道:“总不会是你们的皇帝为人所逼迫,无奈之下才将金牌给了大师兄。”   “按我的想法,你说的并没有错。”齐宁道:“我怀疑皇上已经被人控制,甚至.....此时已经完全没有自由。”   赤丹媚诧异道:“谁有那样大的本事?我在皇宫之内待过,你们楚国皇宫之内戒备森严,有许多剑客高手隐伏其中,没有你们皇帝的准许,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恐怕无人能够靠近他,更不必说他还能被人所控制。”   “你说的并没有错,可是有一个人,你莫忘记。”齐宁叹道:“我大楚的皇后,那是东齐的公主!”   赤丹媚娇躯一震,蹙眉道:“你是说天香.....!”   “当初天香公主嫁入我大楚,是为了两国的结盟。”齐宁道:“我楚国出奇兵突袭了临淄,控制了齐国,天香公主知道此事,只怕不会开心。”   赤丹媚冷笑道:“那也怪不得天香,你们既然与齐国誓盟,转脸却又背弃誓约,如此反复无常,本就是无耻至极。”   齐宁知道她未必是为齐国叫屈,只是楚国背弃了盟约,总是让这美娇娘看不上,只能道:“兵者诡道也,这也算不得背信弃义。”只怕赤丹媚纠缠这问题,继续道:“天香可以随时接近皇上,若是她做了手脚,皇上未必不会被她所控制,如此便也可以解释为何陌影会卷入此事之中。陌影虽然是岛主的弟子,但归根结底还是齐国人,国破家亡,他和天香公主一样,自然都是心中愤恨,两人联手祸乱宫廷朝堂,那也是大有可能。”   赤丹媚低下螓首,阳光洒设在她白皙的脸庞,晶莹如玉,她略一沉吟,才道:“天香和大师兄想要报复楚国背信弃义之罪,所以选择在楚国做要紧的时候突然发难,故意搅乱楚国,以此来拖累前方,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也许是这样。”齐宁道:“但事情远不止如此简单。”   “哦?”赤丹媚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齐宁沉默了一下,只是摇摇头,并无多说,赤丹媚冷笑道:“你是担心告诉了我,我转身就去向大师兄告密对不对?若真有这样的担心,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说不定我已经将你的行踪告诉了大师兄,他马上就会带人赶过来。”扭头过去,显然有些生气。   齐宁伸手去牵她手,却被她挣开,齐宁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说,而是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我也无法确定,不好妄自揣测。”苦笑道:“都这个年纪了,动不动就甩脸色,这又是何必?”   赤丹媚赫然扭头过来,柳眉倒竖,抬手指着齐宁怒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你说我这般年纪,那是说我老了吗?”看她俏媚的脸上满是愤然之色,齐宁心下一咯噔,知道自己犯了大忌,急忙道:“不是不是,我....我可没有说你老,你听差了!”   “那你说了什么?”   齐宁看着那愤怒的俏脸,道:“我是说你长得这般好看,怎地动不动就生气?女人经常生气容易变老,像你这般花容月貌,还是少生气为好。”   “我就知道天下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赤丹媚没好气道:“你看我老了,所以对我看不顺眼,横挑眉毛竖挑眼,心里一直嫌弃我是不是?”   齐宁却是凑近过去,伸手抓住赤丹媚手儿,这次赤丹媚倒也没有挣脱开,只听齐宁柔声道:“你这话就冤枉人了,谁说看你不顺眼?我只盼天天都能瞧着你,日也看,夜也看,你这样的大美人,就算一生一世这般看着,那也是看不够,我也不知道下辈子还有没有这样的福气再遇到像你这样美貌动人的大美人,所以今生还是看个够,以免下辈子牵挂,来来来,给本大爷转头过来,让我瞧个够。” 第一三三三章 宗师脉   赤丹媚转头过来,冷着脸,看他嬉皮笑脸样子,心下好笑,正要说话,却见齐宁抬手搭在额头,连声道:“晕.....晕了,晕了.....!”   赤丹媚知他伤势未好,又说了这半天话,心中担忧,忙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脸上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齐宁叹道:“好阵子没看到姑姑,现在仔细一瞧,美的让我发晕,不能再看了.....!”故意拿手挡着眼睛,赤丹媚这才放心,抬手轻拍了齐宁手一下,随即“噗嗤”一笑,娇美动人,美艳不可方物,嗔道:“你再胡说八道,我给你个大耳刮子。”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道:“你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暂时不要多活动,先休息几天再说吧。”   齐宁问道:“我在这边多少时日了?”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道:“也就十来天吧!”   齐宁骇然道:“我.....我躺了十来天?”他虽然知道自己昏迷时间不短,却想不到竟在这边已经昏昏沉沉躺了十数日,想到十几天可以发生很多事情,更是担心京城顾清菡等人的安危,此时恨不得立时飞回京城,闹明白到底发生何事。   即使事态真的到了无法逆转的地步,至少也要想出办法将顾清菡和唐诺救离京城。   赤丹媚能够体会齐宁此时的心境,柔腻的手儿反握住齐宁手,柔声道:“你也别太心急,总能闹个水落石出。”   齐宁微微颔首,赤丹媚又道:“你强用内力,伤及奇经八脉,昏迷之时,全身劲气乱窜,无法控制,若是不能将流窜到各处经脉的劲气归入丹田之内,必死无疑,所以这些日子我已经帮你归拢内力入丹田,不过你丹田受损,百年山参可以修复丹田以及受损经脉,却也不能几日便可奏效,这些时日你千万莫再轻易动力,否则伤上加伤,到时候想救也救不成了。”   齐宁想到自己昏迷之时,一直有内力注入自己体内,那自然是赤丹媚在帮自己将散气归入丹田,心中大是感激。   他知道幸亏赤丹媚出身白云岛,见多识广武功高强,否则即使自己从陌影手中脱身,但奇经八脉受损,一般人也根本无力帮助自己恢复,自己这条性命那切切实实是从鬼门关被赤丹媚拽了回来。   “你知道我受伤的缘故?”齐宁问道。   赤丹媚犹豫一下,终是微微颔首,轻叹道:“你经脉异于常人,几乎就是天脉,这也是成为大宗师必备的条件。”微顿了顿,摇头道:“只是终究还是无法达到大宗师境界的。”   齐宁道:“大宗师是否都是天脉?”   赤丹媚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齐宁顿时有些迷糊,不知她意思,赤丹媚解释道:“他们的经脉都已经是天脉,可是....却未必都是天生如此。”   “不是天生?”齐宁皱眉道:“难道是修炼而成?”   “人之经脉,出身所带,自然不可能有太大变化。”赤丹媚道:“即使修炼,也只是略有改变,绝无可能通过修炼达到天脉。”美眸一转,轻声道:“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发生异变。”赤丹媚道。   “异变?”齐宁立刻问道:“怎样的异变?”   赤丹媚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若是知道如何异变成天脉,那也可以成为大宗师了。”但瞬间俏脸凝重下来,道:“还是不要成为大宗师的好,你那手段,以后.....以后还是莫要用了。”   齐宁叹道:“你自然也知道,大宗师的手段便是可以操控天地之气,将天地之气化为己用。”   赤丹媚微点螓首道:“确实如此,操控天地之气,自非凡尘之力所能抵抗,可是却也会因此而后患无穷。”幽幽道:“也幸亏你修为尚浅,所以对身体的伤害不算太过严重,若是修为再深一些,受害反倒更深,只怕连我也根本无力救你。”   “你师父白云岛主是不是一直深受其害?”齐宁问道。   赤丹媚微蹙秀眉,却没有说话。   齐宁知道赤丹媚虽然对自己有情义,但毕竟是白云岛主的弟子,并不想透露太多白云岛主的事情,不过此番陌影卷入楚国之变,他就担心幕后有白云岛主的影子,还是道:“白云岛主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那么他受害自然也是极深。”顿了一顿,才凝视着赤丹媚白皙的脸庞道:“他与大雪山逐日法王私下有交易,以东海幽寒珠与逐日法王交换天山雪莲,此事你可知道?”   赤丹媚扭头过来,美眸中满是诧异之色,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他和逐日法王有联系?”   齐宁见她反应,知道应该不是假话。   白云岛主为大宗师的修为所累,这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但知道这事儿的当然没有几个人,毕竟这是大宗师的弱点,几大宗师无一例外都不可能将弱点示于他人。   赤丹媚虽然是岛主座下弟子,想来也会竭力隐瞒此事。   “你知道他受大宗师的武学所累?”齐宁问道。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颔首道:“虽然师傅没有告知我们,但我发现这些年他确实受到折磨,大师兄说只是师傅练功到了极高的境界,突破之时难免会有些桎梏,不过我知道大师兄并没有说真话。”   “如此说来,陌影知道其中秘密,他知道岛主身体受损,甚至与逐日法王的交易,他也心知肚明。”   赤丹媚轻叹道:“师傅对大师兄十分信任,而且他很早就跟在师傅身边,朝夕相处,师傅的处境,他总是知道一些的。”   齐宁道:“这就对了。大宗师的秘密,岛主没有瞒过他,所以他知道一旦利用天地之气后,经脉便会耗损,十二个时辰之内不可再调运内力,他知道若是正面相搏,一旦我催动天地之气他就绝非我的敌手,所以才会利用羽林卫做工具,引我入彀,待我受伤之后,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赤丹媚道:“大师兄又是如何知道你能操控天地之气?”   齐宁摇摇头,并没有回答。   他在大雪山得到这门技艺,此后到得西川,与地藏对决,知道他拥有这门绝技的人屈指可数,陌影自然不可能通天眼,他知道齐宁拥有此技,只能是有人透露于他,而透露之人,齐宁思来想去,只能是与地藏有关。   难道地藏竟然与陌影有勾结?   想到陌影当初派了飞蝉密忍在东海,而地藏也派了陆商鹤协助东海江家,这几股势力狼狈为奸,看来陌影很可能早就与地藏有勾结。   那么地藏也是一位大宗师,陌影是否知晓?   想到此处,他心下一凛,猛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在野鬼岭逃出石狱,地藏却恰好不在野鬼岭,自己这才和轩辕破等人顺利脱身。   那么地藏去往何处?   京城之变既然有陌影卷入其中,而陌影知道了自己拥有操控天地之气的技艺,是否说明地藏也参与了京城之变?   若当真如此,事情可就更加棘手了。   赤丹媚见到齐宁沉思模样,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齐宁知道事涉地藏,事情就变得异常复杂,没有弄清楚之前,倒也不想让赤丹媚知道太多,微微一笑,道:“我想起一个人来!”   “一个人?”   “你可还记得苗无极?”   “苗无极?”赤丹媚美眸微转,立刻想起来,道:“你是说鬼竹林遇见的那老妪婆?”   齐宁点头道:“那一次我们中了圈套......!”   “不是我们,是你!”赤丹媚更正道:“那时候我受伤,你带我去了那里,只可惜你毫无江湖经验,中了他的圈套。”   齐宁苦笑道:“是我是我。我第一次知道我经脉接近天脉,就是从苗无极口中知道。”   赤丹媚道:“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不过见到她之前,我就听说过此人的名号,她与黎西公并成为东苗西黎,乃是天下间医术最高明的圣手,不过苗无极艺术虽高,但人品卑劣,与黎西公天地之别。黎西公济世救人,当得上妙手仁心四字。”   齐宁想到黎西公为了不拖累自己而自尽过世,顿时黯然,但很快便道:“苗无极在鬼竹林残杀了许多动物,此外还从杀手手中获取尸首,你可知道她要做什么?”   当初齐宁被困鬼竹林之时,发现鬼竹林中的尸坑,里面不但有动物尸骨,已有许多人的尸骨,可怖至极,而且齐宁还记得当时正碰到一名叫做影蛇的杀手送过去一具尸首,至今回想鬼竹林发生的事情,依然是清晰无比。   只是那时赤丹媚昏迷之中,对这些倒是知之不多,微微摇头。   “我一直想不明白苗无极在那鬼竹林到底做些什么,现在却已经明白过来。”齐宁叹道:“她后来被你师傅带去东海白云岛,捡了一条性命,当时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苗无极本就是你师傅手底下的人,她一直都在为你师父办事而已。” 第一三三四章 凤凰入海   “苗无极是师傅的人?”赤丹媚秀眉一紧,面露诧异之色。   齐宁冷笑道:“苗无极在鬼竹林一直都是在做实验。若只是以动物为实验对象也就罢了,可她却以人体为实验对象,而且还不是普通人,都是有内力修为的江湖好手,你觉得她为何要这样做?”   赤丹媚只是紧蹙秀眉,并无说话。   “最紧要的是,我中她圈套,被她所制之时,查到我的经脉,当时她便大喜过望,说我经脉接近天脉,那是求之不得。”齐宁目光深邃,表情冷峻:“为何她要找寻具有天脉之人?”   “你是说.....!”赤丹媚冰雪聪明,立时明白过来:“苗无极是在帮师傅找寻治疗方法?”   齐宁点头道:“正是。只是当时我根本想不到大宗师的身体会有问题,自然也就不可能想到岛主会利用苗无极来找寻治疗方法。那天晚上你师傅突然出现,不为其他,就是担心苗无极死在我们手里,他出面只是救走苗无极而已,否则岛主为何要带一个不相干的人前往白云岛?你是白云岛出身,在岛上可有闲杂之人?”   赤丹媚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苦笑道:“原来.....原来苗无极是师傅的人。”想到莫澜沧的性情,如果不是苗无极对他确实有用,他又怎可能将苗无极带回白云岛,轻叹道:“原来师傅一直在找寻治疗的方法。”   “不只是他,其他几位大宗师都是如此。”齐宁道:“这些人的武道修为虽然都是登峰造极,却也因此都深受其害,也各自都在想办法解除身上的痛苦,岛主如此,大雪山逐日法王也是如此,否则二人为何会私下里交易?”   赤丹媚低头不语,沉吟良久。   清风徐来,吹起赤丹媚腮边青丝,齐宁说了这一阵子话,倒也略感疲劳,但丹田之中再无异样,气血也畅通无阻,这才宽心。   “苗无极被带回白云岛之后,似乎是被关在一处山洞内。”赤丹媚道:“杀亡二奴轮流看守,我回岛之后,也一直没有见过她。”   齐宁道:“她可能一直在那里面研究如何治疗岛主的伤势而已。”微一沉吟,才道:“我问你一件事情,你也莫不开心。”   赤丹媚叹道:“你是想问上次皇宫发生的事情?”   齐宁道:“正是。那天晚上你们从另一伙人手中夺走了皇宫秘宝,你们是否知道对方的来头?”   赤丹媚冷笑道:“他们自称是北堂幻夜的门人,想要欺瞒我们,我们又怎会被他们所骗。只是.....他们的来路,我们也确实不清楚。”   “要知道他们的来路,其实也并不困难。”齐宁淡淡道:“你们所图的是同一件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物事,但你们两拨人都想得到,你们自然知道有何用途,由此你们亦可以推断出对方大概是哪路人手。”   赤丹媚轻叹道:“我若说毫无头绪,你是否不相信?”   齐宁凝视着赤丹媚眼睛,赤丹媚也是与他四目对视,片刻之后,齐宁才道:“那天晚上接应你的那人自然是陌影,那天晚上你们是否早有约定?”   赤丹媚摇头道:“大师兄一直在京中活动,我自然是知道的,私下里也有接触。我跟随齐国送亲使团混入宫中,是奉命找到那件宝物,在此之前,大师兄就已经在建邺京城,可是他在那边到底做什么,我并不知道,也不好多问。他知道我在宫中找寻那件宝物,暗中一直相助,只是他行踪飘忽,我除了按时和他在约定的地方见面,其他时候并不知道他身在何方。”顿了一顿,才继续道:“我在宫中发现那南疆雪龙,知道蟒血可以增进功力,所以带你入宫,只是想让你获益,并没有想到那天晚上会碰上那件事情。”苦笑摇头道:“我这般说,你自然是不信的。”   齐宁道:“我信!”   赤丹媚一怔,唇边泛起一丝欣慰笑容,才继续道:“如今想来,那天晚上大师兄定然是在宫中寻宝,恰好撞上了另一拨人盗得了宝物,这才追赶,最终宝物为我们所得,也因此我和你.....!”略有一丝尴尬,苦笑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奉师傅之命潜入宫中取宝,既然到了手里,又....又怎能有负师傅的吩咐?我知道那天是我对不住你,你心中怪罪我,也是理所当然。”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却愈发觉得此事有些怪异。   那天晚上的黑衣人,虽然改变了样容,但齐宁确信那就是卓仙儿,而齐宁已经怀疑卓仙儿很可能是地藏安插在京城的耳目,是以他一直怀疑那天晚上卓仙儿和另一人都是奉了地藏的吩咐在宫中盗宝。   如果他们果真是地藏的人,与地藏有勾连的陌影却为何不认识他们?   难道自己的思路错误,卓仙儿与地藏并无关系?   但陆商鹤招供,地藏手下的焰摩使者就在京城,那焰摩使者有一拿手绝技,便是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面貌,卓仙儿改头换面,除了是焰摩使者所为,齐宁很难想出还有什么人能让自己熟悉的卓仙儿拥有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庞。   这其中许多事情十分蹊跷,齐宁一时也是难以完全理清头绪。   “你们在宫中找寻的那件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齐宁沉吟片刻,终于问道:“白云岛主身为大宗师,又是东齐国相,想要什么样的宝物得不到,为何非要惦记楚宫中的一件宝物?”   赤丹媚俏脸略显为难之色,齐宁叹道:“你若实在不方便说,也就不必告诉我。”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古琴!”   “古琴?”   “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赤丹媚美眸瞧着齐宁,轻声道:“你可听过这两句话?”   齐宁身体一震,这两句话他自然是听过,而且第一次听到这两句,正是从卓仙儿口中知道,万想不到赤丹媚此时也吐出这两句,失声道:“你说的是......古琴?”   赤丹媚何其聪慧,见到齐宁反应,立刻明白:“你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   “天下间有四大名琴,是为号钟、绕梁、绿绮和焦尾。”齐宁缓缓道:“这四大名琴已经让世间音律者趋之若鹜,视为圣物,可是在四大名琴之上,还有两床古琴,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   赤丹媚微点螓首:“一床鸟语,一床凤凰!”   “正是。”齐宁道:“据传这两床古琴,都是从九天落入人间的神物。”   赤丹媚幽幽道:“说是从九天之上落下来,未免夸大,可是这两床古琴确实是世间罕见。鸟语琴弹奏起来,可招来四方鸟雀,据传只要鸟语琴响,成百上千的珍禽异鸟就会环绕在鸟语琴边,只要琴声不止,百鸟便不会离开。”   齐宁想到那奇瑰景象,心下亦是赞叹。   “至若凤凰琴,却是另一番传说。”赤丹媚道:“鸟语琴只有在高山之上才能奏出最美的音律,而凤凰琴却要在海上才能出奇音。传说之中,在海中谈起凤凰琴,大海都会为之倾倒,海涛澎湃,为琴而舞。也正因如此,才有鸟语戏百禽、凤凰弄碧涛这两句话流传下来。”   齐宁奇道:“凤凰琴响起,大海会泛起波涛,这.....这也实在太过夸大了吧?”   “真实与否,我也不知。”赤丹媚道:“虽然这两床古琴宛若神话,但世间却真实存在。只不过却并非谁都能够弹奏出来,据传如果不是真正的音律高手,即使得琴在手,也根本弹奏不出它们的音韵,甚至弹奏起来比普通古琴要难听百倍。”   “如此说来,你从皇宫带走的那件东西,是这两床古琴之一?”   赤丹媚点头道:“鸟语凤凰并为世间两大神琴,但鸟语很多年前就已经没了消息,也不知道是否还存在于世间,可是凤凰琴却是藏在楚国皇宫之内,早在你们楚国还没立国之时,凤凰琴就落在了萧家的手中,至于如何得到,我也不知详情,萧家得了江山,那床古琴自然也就在楚国皇宫之内。虽说楚国的皇家宝库之中有诸多奇珍异宝,但凤凰琴贵重无比,乃是奇珍中的奇珍,自然不会轻易得到,我潜入宫中一直都打探不到凤凰琴的下落,若非那天晚上被另一拨人盗取得手,恐怕我现在还在楚国皇宫之内找寻。”   “原来你费尽心思,是要在皇宫里找寻凤凰琴。”齐宁终于明白过来,但心中反倒更是疑惑,问道:“白云岛主难道喜欢音律?”   赤丹媚摇头道:“师傅对音律倒也算不得有多喜欢,他更喜欢书法,只是偶尔会抚琴而已。他弹奏的古琴,也是自己亲手所制,比起古琴,多年来他对书帖更为喜好,时常会亲自离岛四处搜寻古书贴,岛上有一座书楼,是他藏书所在。”略有些轻蔑笑道:“都说天下间有什么四艺绝士,其中有一位号称书圣,可是真要比起师傅来,只怕远远不及。”   齐宁倒是知道四艺绝士之中的书圣就是失踪已久的卓青阳,这时候没有心思去辩驳谁的书法更高明,只是皱眉疑惑道:“白云岛主既然对音律并没有太大喜好,为何要派你潜入宫中搜找凤凰琴?皇宫宝库之内,应该有古董字画,亦有价值连城的古书贴,他为何不让你搜找书帖,反倒让你为了一床古琴费尽心思?”凝视赤丹媚美眸:“他要凤凰琴做什么?” 第一三三五章 一轮明月照京都   赤丹媚叹道:“他到底要凤凰琴做什么,我也不便多问,他也没有多说。”   “如果只是他想要得到凤凰琴,那倒也罢了。”齐宁若有所思:“可是想要得到凤凰琴的却不只是岛主,另一拨人也是潜伏在宫中,为了得到凤凰琴花费了极大的气力,既然是都想得到凤凰琴,那就不一般了。”   卓仙儿改头换面,扮作歌姬进入宫中,自然就像赤丹媚扮婢女在宫中的目的一模一样。   双方都是在宫中找寻凤凰琴,虽然被卓仙儿率先找到,但最终却落到了赤丹媚的手中。   如果卓仙儿真的是地藏的人,那么潜入宫中盗取凤凰琴自然就是地藏所派,地藏为何也要得到凤凰琴?   骤然间,齐宁忽然想到当初北宫连城从自己手中拿走地藏曲谱。   他脑中灵光一现,记起自己让田雪蓉从那地藏卷轴之中找出了端倪,地藏卷轴本就是一副曲谱,但那曲谱却又颇不寻常,寻常人根本难以弹奏出来。   北宫连城以剑为生,对音律倒也是颇为喜好,他执有洞箫,但田雪蓉说的很明白,那地藏曲谱乃是琴谱,琴谱与洞箫之谱自然是颇有些不同。   地藏曲谱与音律有关,凤凰琴更是与音律大有关联,北宫和莫澜沧同为大宗师,却似乎一时间都对音律大感兴趣,还有隐藏大宗师身份的地藏,同样也想得到凤凰琴,这当然不可能是偶然。   那地藏曲谱和凤凰琴之间,莫非有什么联系?   齐宁心中疑惑,这一天倒是反复思虑,直到天黑之后,脑中依然在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点点地寻思起来,希望能够理清线索。   他伤势未愈,赤丹媚只是为他熬汤补充运气,晚上喝了一碗,早早休息。   半夜时分,屋内一片死寂,赤丹媚故意拉开了与齐宁的距离。   她知道齐宁这几日还要修养身子,自己若是靠的太近,未必不会发生些什么,毕竟齐宁年轻气盛,而赤丹媚对自己的身体那是有足够的自信,如今又在深林古庙,夜深人静之时,自己靠近在齐宁身边,难免会勾起齐宁的火起,白天在池边齐宁偷看自己的胸脯,她自然没有忘记,不管怎样,这几天还是要竭力帮助齐宁恢复元气为上。   夜深人静,庙外传来虫蚁之声,赤丹媚却没有睡着,想着白天齐宁说的那些话,也是思绪万千。   忽然间听到一声惊呼,正是从齐宁那边传过来,赤丹媚反应迅速,已经翻身而起,倩影如魅,飘然到得齐宁身边,屋内虽然昏暗,但今夜有月,月光从屋顶缝隙洒射下来,赤丹媚见到齐宁已经坐起身来,急忙问道:“怎么了?”   齐宁扭过头来,赤丹媚见到齐宁脸色惨白,额头上更是冷汗直冒,那双眼眸子满是惊恐之色,她从未见过齐宁这幅反常的模样,不自禁握住齐宁的手,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齐宁喘着粗气,抬头看了看屋顶,又看向赤丹媚,惊魂未定道:“大火.....!”   “大火?”   “我梦见....梦见锦衣候府被大火所烧。”齐宁闭上眼睛,赤丹媚感觉齐宁的手微微颤抖,只听齐宁声音也微抖:“锦衣候府的人都被.....都被烧死在大火里.....!”   赤丹媚心知齐宁白天虽然看起来十分淡定,但在他内心深处,显然是异常牵挂京城的局势,对锦衣候府也是牵挂无比。   她以前所见齐宁,从无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爱怜心起,抬手帮着齐宁拭去脸上的冷汗,柔声道:“只是噩梦,不要多想,他们会没事的。”   齐宁看着赤丹媚迷人的眼眸,苦笑道:“他们都已经对我下手,又怎会在乎锦衣候府?锦衣齐家如今定是凶险异常。”握起一只拳头:“我不能在这里继续等了,我要迅速赶回京城,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赤丹媚急道:“不行,你伤势未愈,而且他们既然要置你于死地,在京城必然布下了天罗地网,你现在回京,那是自投罗网。”   齐宁叹道:“皇上一定遇到了变故,齐家也危在旦夕,他们既然能够调动神侯府和羽林营,那么京城也一定已经落入他们的掌控之中,我.....! ”   “你既然知道京城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该理智一些,不要意气用事。”赤丹媚打断他的话:“他们没能杀死你,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现在已经派人到处搜找你的下落。你现在只有一个人,拿什么和他们斗?”   齐宁知道赤丹媚所言不差。   既然陌影是借用皇帝之名调派神侯府和羽林营,那么这伙人接下来自然还是会打着皇帝的名义控制京城。   没有人能确定皇帝被控制,即使有人心中怀疑,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又有谁敢违抗圣旨?   陌影既然敢对自己下手,那么楚国其他的官员自然不在话下,但凡有谁敢提出质疑,他们当然会假借皇帝名义,立刻将之铲除。   可正因如此,自己反而不能独善其身。   如果皇帝当真被控制,也许他已经在期盼齐宁能够迅速赶回去营救,还有顾清菡,还有唐诺,还有田雪蓉,齐宁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陷入绝境而苟且偷安。   “不管如何,我先要赶回京城,摸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宁神情冷峻,额头上的冷汗还没有散去:“只有闹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制定出接下来的计划。”不由分说,挣扎着站起身来,赤丹媚心下着急,抓着他手臂的手用力扯了一下,齐宁猝不及备,足下一软,却是侧身倒地,赤丹媚“哎哟”一声,齐宁却已经正好压在了柔软的娇躯上。   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两人脸对脸、眼对眼,近在咫尺,齐宁瞧着赤丹媚形状美好的香唇,竟是不自禁吻了上去。   赤丹媚微挣扎了一下,“唔唔”出声,摆脱开后,才急喘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担心京城的情势,可是.....可是一切也要等你伤势恢复之后,你不是.....啊,你的手.....!”却是齐宁一只手臂已经环住了她的腰肢,只听齐宁也喘着粗气凑在她耳边道:“我离开之后,你赶紧回去白云岛,莫要掺和进来,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我自然会去找你.....!”说话间,已经撩开了赤丹媚的裙子。   “你别......!”赤丹媚呼吸急促,酥胸起伏:“你身体还没好,不能......!”昏暗之中,却猛地一个翻身,将齐宁压在身下,齐宁四肢摊开,赤丹媚居高临下看着齐宁,见他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叹了口气,道:“你若真的死了,我还能活下去吗?大师兄精明异常,那天晚上我救你出来,只怕已经被他人了出来,白云岛如今也未必有我的位置了......!”   齐宁苦笑道:“那是我又连累了你。”   “我没有不让你回京。”赤丹媚身体伏下,曲线起伏的撩人娇躯贴在齐宁身上,美眸如雾,轻声道:“只是你再忍耐两天,等到你身体彻底恢复,我陪你一起回京。”齐宁双臂抬起,抱住赤丹媚腰肢,微用力便要翻身将赤丹媚重新压住,赤丹媚却是按住他肩头,不让他动弹,低声道:“你身体可以吗?”   “不碍事,已经.....已经好了。”   “那.....那你也别动。”赤丹媚咬住嘴唇,抬臂将束着自己青丝的簪子摘下来,那乌黑柔顺的青丝如同瀑布般披散开来,衬着她那张妩媚娇美的脸庞,勾魂夺魄,妖艳迷人,那双眸子宛若雾水一般,贴近齐宁耳边,微微扭动蛇一般纤细的腰肢,低声道:“等我来,你.....你躺着就好.....!”   同一轮明月照耀下的大楚帝都,此刻却也是寂静无声。   刑部左侍郎褚明卫赶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他对于皇帝半夜三更召见自己很是惊讶,自从新君登基之后,褚明卫还不曾被皇帝单独召见过。   齐宁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之后,虽然一度主持司马家造反一案,但此后刑部的大小诸事,还是由褚明卫来操持,而齐宁率军袭取西北,刑部更是完全由褚明卫来主理。   不过相较于其他各部,在司马氏谋反一案之后,刑部便渐渐清闲了下来,并无什么要案需要动员整个刑不上下近千号人来日夜办差。   楚军北上,兵部、户部、工部倒是日夜忙碌,皇上也经常召见几部官员议事,唯独刑部的褚明卫还不曾受到召见。   褚明卫自知这倒不是什么坏事,没有召见刑部,只能说明京城一切稳定。   但今夜突然被传召过来,褚明卫心下就觉得事情不大简单,半夜三更召见自己前来,难道皇上有什么要案需要自己查办?不过自从司马氏倒台之后,京城局势稳定,似乎也没有什么大案需要皇上如此紧急召见。   褚明卫心中疑惑,耳边却已经传来宫人的声音:“褚大人,皇上正在等你,快些觐见吧!” 第一三三六章 珠帘   褚明卫跟着宫人小步前行,甚至不敢抬头,弓着腰,只是看着前面宫人的脚,走了小片刻,到得一处暖阁外,那宫人停下脚步,轻声道:“褚大人,你进去吧,皇上在等你!”   “多谢公公!”褚明卫拱拱手,整了一下袍服,这才进门,也不抬头,上前几步,跪倒在地,恭敬道:“臣刑部侍郎褚明卫,叩见皇上!”额头贴在地面上,不再抬头。   一阵沉寂之后,才听到一个声音道:“褚侍郎,你记着,皇上今晚的吩咐,你不要张扬,需低调行事。”   褚明卫听那声音根本不是皇帝所言,有些诧异,本以为皇帝召见自己只是并无他人,此时才知道还有别人在场,心中疑惑,微抬头,却见到和自己说话的却是一名宫中太监。   他知道皇帝早先对太监刘絟颇为器重,但司马氏覆灭之时,刘絟跟随司马岚一同被处置,一直在宫中的范德海范公公依然是皇帝身边最为宠信的太监。   范德海是宫中总管大太监,但此人在外的名声倒也不差,本以为在这里面的太监是范德海,但瞧见那太监脸庞,却并不认识,更不是范德海,心下大是诧异。   这太监身材不高,略微偏胖,但一双眼睛却是阴鸷的很。   虽然不知那太监名姓,褚明卫也不敢多问,这时候眼角余光瞧见正前方是一道珠帘子,珠帘后面的灯火也很暗淡,依稀看到一人坐在帘子后方,知道那是皇帝所在,忙低下头,道:“臣谨遵皇上旨意。”   “皇上龙体略有不适,由杂家代传旨意。”太监尖着嗓子道:“褚侍郎,听闻你与护国公的交情匪浅,不知是真是假?”   太监提及齐宁,褚明卫心下一紧,却还是道:“回禀圣上,臣在刑部当差,护国公是刑部尚书,臣在刑部协助护国公理事,办理司马师谋反一案之时,与护国公时常接触,不过臣与护国公接触,只办公事,谈不上有太深的私交。”   “如此说来,外面传言你与护国公交好,并非实言?”   褚明卫道:“护国公乃我大楚栋梁,臣实在高攀不上!”   “你觉得护国公是大楚栋梁?”太监接着问道:“如此说来,我大楚离不开护国公?”   褚明卫心下一凛,他做事从来谨慎异常,不显山不漏水,在官场多年,警觉性自然是远超常人,今晚突然入宫,一颗心更是紧悬空中,每一句话听在耳中都是再三寻思,隐隐觉得这太监这句话的话风明显有些不对,立刻匍匐在地上,道:“大楚是皇上的大楚,除了皇上,大楚离开谁都可以,只要有皇上真龙坐镇,我大楚定是国泰民安。”   一阵沉寂之后,太监才道:“褚侍郎,如果有朝一日朝中出现逆臣,你会如果做?”   褚明卫不再犹豫,断然道:“若有逆臣,自当是遵旨除逆,万死不辞!”   “好!”太监尖笑一声,才缓缓道:“神侯府已经查明,齐宁攻取西北之后,心生异念,竟然想要在西北称王,为此暗中勾结北汉,你是刑部侍郎,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褚明卫脸色骤变,身体一震,赫然抬头,失声道:“护国公......欲图自立?”   太监双眸如刀,盯着褚明卫道:“不错。皇上知道此事之后,派出神侯府和羽林营,由迟统领亲自带队,本是想要将齐宁带回京城,细加询问,但此人丧心病狂,竟然杀害了数十名羽林卫,叛逆之心已经是证据确凿。”   褚明卫瞳孔收缩,心下骇然。   “叛国之罪,如何论处?”   褚明卫道:“谋逆叛国,株连九族,杀无赦!”   “不愧是刑部老臣。”太监道:“谋逆叛国,自然是罪无可赦。只是......!”向珠帘后面瞧了一眼,才道:“皇上念及锦衣老侯爷和大将军齐景为我大楚立下汗马功劳,不忍看齐氏一族就此断绝,所以开恩不去追究九族,只要将护国公府上下人等拘押下狱便可。不过京中有诸多齐氏的族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为好?”   “臣一切遵照皇上的旨意去办!”褚明卫也不抬头。   随即听到珠帘后面咳嗽几声,一个嘶哑的声音道:“褚.....褚爱卿,你是刑部.....嗯,你是刑部侍郎,办过的案子很多,这件案子.....唔,朕.....朕不想掀起太大的风浪,前线还在打仗,所以.....所以最好是悄无声息处理为好,你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出来,若是.....若是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这说话的声音颇为嘶哑,而且有气无力,小皇帝的身体似乎真的十分不适。   褚明卫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回禀圣上,护国公府上下数百人,一旦派人拘押下狱,绝不可能毫无动静,而且很快就会传遍京城,此事也就无法隐瞒。”微顿了顿,抬头拱手道:“锦衣齐家两代侯爷都是统帅过秦淮军团,如今秦淮军团的主将岳环山更是齐景齐大将军一手调教出来,虽然齐家如今没有了秦淮军团的兵权,但.....齐家对秦淮军团的影响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即消失。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监问道。   褚明卫道:“圣上,除了秦淮军团,京郊之外还有黑鳞营,虽然不过几百人,但这些人却必定是对齐家忠心耿耿,段沧海去了西北,赵无伤却还留在黑鳞营,赵无伤是齐家的家臣,一旦齐家这边有变故,赵无伤和那几百黑鳞营的官兵绝不会无动于衷。”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还有虎神营,虎神营负责卫戍京城,虎神营统领薛翎风也是受过齐家的恩惠,到时候他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臣实在无法确定。”   皇帝没有说话,太监确实冷笑道:“褚侍郎,你是否想说,齐宁叛国,朝廷还不能治他得罪,否则会有兵马作乱?”   褚明卫忙匍匐在地,惶恐道:“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说,前线战事正紧,正是非常之时,若是齐宁叛国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影响前线军心,后果不堪设想。”   太监冷哼道:“皇上难道不知这个道理?正因如此,才召你来商议此事。”   “圣上,锦衣齐家是开国侯爵之后,在军方有着极深的根基。”褚明卫道:“圣上已经命人查清楚齐宁叛国,那自然是千真万确,可是.....!”犹豫一下,才继续道:“可是如果真的要刑部审理此案,甚至将锦衣齐家的人拘押下狱,臣以为定要将罪名公布于众,否则.....否则只怕军心不稳。”   太监冷声道:“如此说来,齐宁在军方还有很大的影响?”   “不是齐宁,而是锦衣齐家。”褚明卫虽然进宫之后一直心下惶恐,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不将事情说明白,贸然去动弹齐家,一不小心自己只怕是要粉身碎骨,壮着胆子道:“是前两代锦衣候在军方积攒下来的威望。”见太监和皇帝没说话,才继续道:“若是将罪名公之于众,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前线军心受到影响,于战事不利,可是若不能公布罪名,贸然处置齐家,也会引起军方的骚动,所以.....!”   “所以锦衣齐家动不得,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太监阴阳怪气道:“褚侍郎,看来这件案子你是不敢去办了。”   “圣上若有旨意,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不会有负圣上。”褚明卫感觉背心已经冒出冷汗来:“但圣上方才有旨意,此事只能低调行事,臣.....臣深以为然。”   皇帝咳嗽两声,才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褚明卫想了一下,才小心翼翼道:“臣以为,暂时不必将锦衣齐家的人全都拘押下狱,只需要将齐家的主要几名人犯悄悄地引出护国公府,然后将他们暗中拘押下狱,至若府中其他人,大可以派人严密监视,不令他们随意进出。等到战事有了眉目,甚至此战过后,再将齐宁叛国之罪公示天下,到时候便可以对锦衣齐家光明正大地进行惩处。”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至若在京中的其他齐家族人,臣可以派人对他们的家主做些暗示,告诉他们最好不要再与锦衣齐家有什么瓜葛,尽早离京回归故乡,若是他们懂得意思,迅速离京那倒也罢了,否则等到治罪之时,亦可对这些人论罪。”   “如此甚好。”珠帘后的皇帝道:“你.....你尽快去办,不可让任何人接触齐家的人,更不可让齐家的人与外人有联系,唔,还有,齐宁逃窜在外,很可能会找机会返回京城,你要严密注意齐家的动静,设下陷阱,如果齐宁当真有胆量回齐家,立刻逮捕,他若反抗,格杀勿论!”   褚明卫伏地道:“臣遵旨!”   “齐宁叛国,刑部尚书的位置,你就担起来吧。”皇帝道:“褚.....褚爱卿,朕对你寄予厚望,你莫要让朕失望!”   褚明卫一怔,但立刻拜谢道:“臣叩谢圣上隆恩!” 第一三三七章 袁门   京城一处十分空阔的大宅十分安静,后院的角落处,有一片小菜地。   已经是五月,天气也开始暖和起来,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一只水瓢,穿着一双已经磨损了的布鞋,在菜地里饶有兴趣地浇水,这是他半辈子的喜好,从选取籽种到培养成白菜和萝卜,都是他亲力亲为,而且他脾气很怪,虽然整座府邸都是他的,但唯有这片菜园子才是真正的禁地,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允许靠近过来。   年逾古稀,自开国至今,他已经经历了数代皇帝,从一名小小的书记,最终成为大楚帝国的礼部尚书,这一路上走过来,十分艰辛,但朝野上下,没有一个人怀疑他是靠自己的品格和实力走到今天。   年纪大了,许多事情也就力不从心。   虽然挂着礼部尚书的头衔,但近年来许多事情也只是吩咐手下官吏去办。   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   本来他早就已经准备辞官致仕,但先皇帝之时,经历秦淮大战,老尚书也不好在战事之间辞官归隐,本想着等到大战结束之后,局面稳一些,在向皇帝请辞,谁知道先皇帝突然驾崩,新君登基。   小皇帝初为人君,老尚书更不好离开,只能继续撑下来。   小皇帝与东齐公主的大婚,老尚书亲自操持,办得十分周全,这也让老尚书心中安慰,大婚之后,老尚书管的事情也就更少,想着稍微等上一阵子,真正地将手中的担子全部卸下去。   朝中历经三朝的老臣已经不多,一朝天子一朝臣,于公于私,老尚书都觉得自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无论如何忙碌,他每天都要抽出一点时间在菜园子忙活一番,最近事情少,在这园子里呆的时间也就更多,此刻已经是黄昏时分,看着满园子绿意,老尚书心情也很舒畅,将手中的水瓢放进桶里,扶着腰在菜园子边上的一张竹椅坐了下来。   他抬手搭在额头上,望向西边,夕阳西下,一切都显得祥和安静。   便在此时,他瞧见远处两道身影正向这边迅速走过来,老尚书皱起眉头,只等到那两人走近,老尚书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他当然已经看清楚前来的究竟是何人,自己的儿子和孙子,但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擅自过来,也让老尚书心中十分不快。   袁氏一族在京中虽然算不得呼风唤雨的大家族,但谁也不敢小视这个家族的存在,曾经有人说过,袁家就代表着天下士子之心,袁老尚书说出的每一句话,就是天下读书人想说的话。   清流文士对袁家素来敬畏,也正因如此,袁氏一族在朝中也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   老尚书坐镇礼部,长子袁默贤如今也是礼部郎中,其实先帝在时,先皇帝就曾准备下旨提升袁默贤为礼部侍郎,却被老尚书坚决反对,只说礼部贤才众多,袁默贤的能力还不足以担起侍郎之职,正因如此,老尚书的人品更是得到士子们的赞颂。   长孙袁荣虽然并无官身,但交友广阔,在京城士林之中也算得上一号人物。   其实以袁荣的才干,再加上出身袁家的背景,要谋得一官半职并非难事,不过这位袁大公子性情却是十分古怪,并不想走上仕途之道,说来也怪,老尚书对此并不以为意,有时候袁默贤为此向袁荣动怒,老尚书反倒出面维护,袁默贤对老尚书心存敬畏,既然袁荣背后有老尚书撑腰,袁默贤也就不再多管,只要袁荣不闹出太出格的事情,也就随他去了。   不过年前袁荣忽然收敛起来,朝廷要设立海泊司,袁荣十分积极地拉来江南几大世家,筹措了五十万两银子,而皇上很快便下了旨意,正式设立海泊司衙门,委任袁蓉为海泊司提督,海泊司大小事务,全权交由袁荣来操持。   朝廷上下对此到时并无太大的异议。   自立国以来,也从不曾听闻什么海泊司,对这新鲜玩意,群臣心中都是嘀咕,谁也不知道到底能捣鼓成什么样,而朝廷设立此衙门,并不要掏一两银子,都是由袁荣自行筹措银两,此外袁家声誉极好,如今袁大公子也为朝廷效命,群臣自然也不会去与袁家为难。   更为重要的是,当初与海外的贸易,几乎都是掌控在东海世家的手中,虽然每年要向户部缴纳赋税,但所缴纳的赋税不过十之其一而已,如今朝廷设立海泊司,直接将海外贸易的控制权掌握在朝廷手中,而且每年都能为朝廷带来大笔的进项,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海泊司设立之后,相关衙门倒也是积极配合。   袁荣亲自前往东海,令人打造商船,更是建立贸易中转站,这海泊司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那却是事情不少,江南几大商家以及田家都是负责供给货源,但其他事情,却还是要袁荣带人一步步操办。   因为事务繁忙,老尚书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上孙子一面,此刻见到袁默贤父子两过来,虽然没经他允许颇有些不快,但毕竟孙子过来,脸色缓和一些。   袁默贤父子上前来,老尚书察言观色,见到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便知道有麻烦事,却也是气定神闲。   “父亲!”   袁默贤拱手道,袁荣也在后面向老尚书行礼,书香门第,礼仪为重,即使没有旁人,袁家也是不会失了礼数。   老尚书微颔首,瞧了袁荣一眼,才道:“是海泊司出了事儿?”   袁荣忙上前道:“爷爷,不但出了事儿,而且.....还是大事!”   “大事?”老尚书抬手抚须道:“海泊司刚设立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要么不去干,既然干了,总是要遇上许多麻烦,那就要知难而上,一件一件地解决。”   袁荣苦笑道:“爷爷,要说完全是海泊司的事儿,其实也算不上,只是和海泊司有些牵连而已。”看了袁默贤一眼,袁默贤神色严峻,道:“你将所知尽管告诉你爷爷,不要隐瞒。”   “是!”袁荣微一沉吟,才道:“爷爷,这海泊司朝廷没有拨银子,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嗯。”老尚书微颔首:“你不是自行筹措了银两吗?莫非银子不够?”   “不是银子不够。”袁荣凑近到老尚书身边:“筹措的银子自然是绰绰有余。去年开始就打造了商船,江家从前进行海外贸易,本就有船队,辛大都督为人倒也不差,那些商船本来已经归入了东海水师,但辛大都督还是从里面调出两艘交给了咱们海泊司,打造的新船,也是按照之前商船的样式。此外航线和水手等诸多事情都已经办妥,第一拨贸易准备是八九月份便开始启程。”   老尚书道:“既然都已经准备好,那又有什么问题?”   “田家药行。”袁荣低声道:“护国公当初交代过,这田家药行在海泊司有份额,各类药材要从田家药行走,田家药行本来已经准备好,这两日许多药材应该运往东海,临走之前,我准备和田家药行对一下账目,她毕竟是护国公的人,事关田家的事情,我都是亲力亲为.....!”微微一顿,更是压低声音道:“可是现前我才知道,田家药行的那位东家,竟然被关进了大狱!”   “关进大狱?”老尚书也是一怔:“那又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打听说是太医院那边出了事。”袁荣道:“太医院的药材,如今一直是田家药行供应,可是前两日太医院说田家药行竟然以次充好、以假当真,这事儿交给京都府处置,京都府铁铮今日一大早,就派人将田东家关进了大狱。”   老尚书抚须道:“太医院都是为宫里的人诊治,那些药材也是宫里的贵人们所用,田家药行竟然以假当真,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袁荣道:“爷爷,连贩夫走卒都知道太医院是为贵人们瞧病,那田家药行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医院的太医们,虽不至于都是杏林高手,但辨识药材总不会有什么问题,田家药行以假当真送药材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那田东家便是再愚蠢,也不会犯下如此过错吧?”   “父亲,荣儿这话倒不是没有道理。”袁默贤终于道:“这件案子,总是有些古怪。”   “田东家与海泊司有关联,出了这样的事儿,我本想前往京都府找铁铮问明白。”袁荣道:“不过孩儿担心冒然行事,可能会卷入一些不该卷入的事情,那田家药行与锦衣齐家渊源极深,所以孩儿想了想,这事儿先去告诉锦衣齐家,让锦衣齐家出面似乎更好。”   袁默贤微微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倒不笨,知道不可轻易出头。”   “可是还没到护国公府,孩儿就被拦在街口。”袁荣神色严峻起来,低声道:“刑部的人埋伏在护国公府四周,通往护国公府的每一条街道,都有刑部的人出没,他们询问孩儿要往哪里去,孩儿一说护国公府,他们便让孩儿赶紧离开。”   老尚书脸色一紧,皱眉道:“你是说......护国公府被刑部的人盯住?” 第一三三八章 暗流   袁默贤神色凝重,轻声道:“父亲这两天在府里休息,有些事也就没敢过来打扰。”犹豫一下,才道:“据儿子得知,前天皇上下了一道旨意,将黑鳞营编入了黑刀营,直接由瞿彦之统领。”   老尚书本来是靠坐在竹椅上,听得此言,身体一震,坐起身来,眸中显出惊骇之色:“你是说黑鳞营被裁撤?”   袁默贤道:“据说皇上的旨意也并非是裁撤黑鳞营。黑鳞营有半数兵马被调走,如今驻营也不过五六百之众,一直都是由赵无伤统领,圣旨将黑鳞营暂编入黑刀营,好像是说让两营将士协同训练,日后若是有紧急状况,两营人马可以共同作战。”   “黑鳞营编入黑刀营,那赵无伤也去了黑刀营?”   袁默贤摇头道:“没有。赵无伤和黑鳞营五六名部将,都被调去了东海水师。”   “东海水师?”   “东海水师前次败于东齐水师,伤亡惨重。”袁默贤道:“皇上将赵无伤等人调去东海水师,似乎是要协助辛赐重新训练水军。”   袁荣道:“赵无伤他们是骑兵出身,从没有水战经验,将他们调去东海水师,能帮什么忙?”   “不错。”袁默贤颔首道:“赵无伤和那几名被调走的部将,都是曾经齐景手下那支黑鳞营旧部,这些人都是骑兵出身,如今被调去水师,着实有些稀奇。”   老尚书却是沉默不语,袁默贤看了袁荣一眼,才凑近老尚书耳边道:“父亲,护国公府被盯住,与他们有关联的田家药行也出了事,如今连黑鳞营也被编入黑刀营,这些迹象都不简单,皇上是不是.....?”顿了一顿,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袁荣神色也是异常凝重,低声道:“难道皇上是要对锦衣齐家下手?可是.....皇上为何要这样做?听闻齐宁攻下了西北,立下大功,该当封赏才对。”百思不得其解:“即使真的要对齐家下手,那田家不过是区区一介商户,又何必要找借口将她下狱?”   老尚书沉默半晌,才问道:“田家药行是否已经被查封?”   “今日一大早京都府的人带走了田家药行的东家。”袁荣道:“药行已经被查封,不过在暂时还没有查抄。”   “快了。”老尚书叹道:“田家药行是商户,或许在皇上的眼中,田家药行是齐家的钱袋子,黑鳞营是齐家手中的一把刀,如今钱袋子被查,刀子也被收起来......!”目光深邃起来:“这是要置齐家于死地。”   袁默贤道:“父亲,皇上为何要对齐家下手?都说圣上对齐宁十分器重,而且齐宁是皇上的近臣,这齐宁虽然屡建奇功,但以今日齐家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威胁到皇上。当年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统领秦淮军团,手握十万兵马,朝廷也从不曾对锦衣齐家有过铲除之念,怎地如今锦衣齐家手中没了兵权,皇上反倒要对齐家动手?”   老尚书只是微闭着眼睛,神色凝重,并没有说话。   袁荣也是皱眉道:“就算圣上真的对齐家生出嫌隙之心,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动手。前方战火如荼,若是这后院起火,岂不是自毁江山?”   “如果真的要对齐家动手,也许这恰恰是好时候。”老尚书平静道:“虽然齐家手中没有了秦淮军团的兵权,但秦淮军团绝不可能坐视齐家被诛。”望着渐渐落山的夕阳,缓缓道:“如果齐家真的有什么不臣之举,朝廷也会先对秦淮军团做一番部署,至少要将岳环山那一批齐家旧部从秦淮军团清洗之后,才会有所动作。如今齐家并无不臣之行,若是秦淮军团没有过淮水,即使是皇上,也未必敢轻易动弹齐家。”   袁默贤瞬间明白老尚书的意思:“父亲,你是说,秦淮军团过了淮水,在这个时候动弹齐家,秦淮军团也无法救援?”   “正是。”老尚书道:“齐家一旦陷入绝境,必然会联络秦淮军团,但秦淮军团如今已经无法对齐家形成帮助,等到尘埃落定,而且朝廷公布了齐家的罪证,那么岳环山也不敢真的忤逆朝廷。”微皱眉头:“只是这时候齐家固然没有秦淮军团作为助力,但朝廷对齐家动手,消息一旦传出,势必会影响军心,甚至会造成极为惨重的后果,皇上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难道为了诛灭齐家,皇上要赌上大楚的国运?”   “皇上虽然年纪轻轻,但却睿智非常,绝非昏聩之君。”袁默贤道:“从他诛除司马一族的事情上,便可看出皇上谋略过人。”压低声音道:“还有人私下说,皇上登基之时,就想好了铲除淮南王和司马氏的方略,先以司马氏铲除淮南王,再设下陷阱诛杀司马岚,如果皇上当初真的是如此设计,其心智实非常人能比,冷静过人,思虑周全,自然不会做出在这种时候对齐家下手的糊涂事。”   老尚书沉吟许久,苍老的身躯陡然一震,瞳孔微缩,看着袁默贤问道:“默贤,你可记得皇上有多少时日没有上朝?”   袁默贤想了一下,才道:“前前后后,已经快有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老尚书眼角微微跳动:“如今正是战时,老夫记得此前皇上三日一朝,最多的时日没有超过五日。”   “父亲说的是。”袁默贤道:“儿子也打听过,听说皇上日夜操劳,龙体欠安,这阵子正在宫中休养,虽然多时没有上朝,但却时常召见大臣在宫中议事。”   “皇上龙体欠安,可知道有何不适?”   袁默贤道:“父亲,这是宫里的事儿,儿子自然不好多打听。”   老尚书再次沉默,夕阳余晖照在他起着老褶的苍老脸庞,许久之后,才听老尚书吩咐道:“默贤,你让府里收拾一下,这两天动身回老家,咱们多年没有回去祭拜祖祠,也该回去看看了。”   袁默贤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低声道:“父亲是否觉得京里要出什么事情?”   “无论出不出事情,你都要回乡祭祖祠。”老尚书叹道:“老夫年事已高,数百里地,实在受不了颠簸,也只能等我死后,你们再将我送回去下葬。这一次你就和荣儿带着家眷先回去,你回头去你拟一道折子交给我,我直接递上去就成。”微微一顿,才继续道:“两个月内,如果没有接到我派人送去的书信,你就再上一道辞官的折子,不要回京城。”   袁默贤急道:“父亲,您是说一个人留在京里?”   袁荣立刻道:“父亲,你带着家眷返乡,孩儿留下来陪着爷爷。”   “你也要走!”老尚书沉声道。   袁荣摇头道:“爷爷,无论你如何说,孙儿都不能离开。海泊司刚刚设立,这近半年来,孙儿和许多人耗尽心力,才走到今日地步,再有两三个月,第一批船队便要出海贸易,虽说田家药行出了问题,但却并不妨碍大局,孙儿若是就此离开,之前的努力也就付诸东流。这是护国公当初亲手交托给孙儿的重任,也是受了皇上的嘱托,事关我大楚的海上贸易,利国利民,绝不可半途而废。”   袁默贤锁眉道:“说了这半天,你难道还不明白?皇上是要对齐家下手,那田家药行就是因为与齐家有牵连,所以才会被京都府彻查。你之前与齐宁有来往到也罢了,可是这海泊司是齐宁上书恳求皇上设立,而且你这海泊司提督的位置,也是齐家举荐,只要呆在这位子上,就和齐家脱不了干系。”抬手轻拍袁荣肩头:“你本就不喜为官,回头为父替你代拟一道折子呈上去,这海泊司提督一职,不做也罢!”   袁荣再次摇头,坚定道:“父亲,这不只是与护国公有关,也是与我大楚有关。为了海泊司,许多人出银子出力,孩儿绝不可丢下他们,一走了之。且不说齐家是否真的有罪,也不说皇上是不是真的要降罪齐家,护国公上奏设立海泊司,这是为国谋事,没有任何过错,若是朝廷将罪责牵涉到海泊司,那实在是荒谬透顶。”向老尚书拱手道:“爷爷,孙儿既然接下了海泊司的差事,就算是送了性命,也要做到底,至若是否会被齐家牵连,孙儿也管不着,孙儿是要做事,而不是要做官。”   袁默贤脸色难看,还要再说,老尚书却已经笑道:“默贤,回乡祭祖祠就由你带着家眷回去,荣儿既然心意已决,就让他留在京城吧。咱们袁家三代受恩,老夫和荣儿留下来尽忠,也算是对得住皇上的恩遇了。”不等袁默贤多说,老尚书缓缓站起身,吩咐道:“明日一早,老夫要进宫面圣!”   “父亲,您.....?”   老尚书摇摇头,止住袁默贤话头,道:“老夫侍奉几位先皇,如今年事已高,要辞官归隐,这最后一道辞官折子,总应该能够见到皇上,亲自将辞官折子呈给皇上。” 第一三三九章 殿上君   礼部袁老尚书本是要在清早便前往宫中觐见皇帝,却不料三更时分,皇城传来鼓声。   人上了年纪,即使躺在床上,那也是难以入睡,鼓声虽响,但老尚书年事已高,还真是没有听清楚,倒是袁默贤听到鼓声,急忙过来禀报老尚书。   二十多日不曾上朝,突然响起朝鼓之声,倒是让老尚书有些诧异。   老尚书起身收拾一番,这才在袁默贤的陪同下,上了马车,径自往朝中去。   到得皇城门外,已经有不少官员等在门外,五更时分,群臣入朝,进了奉天殿,文武两列站定,等候皇帝驾到。   其实许多官员见到皇帝二十多天都不曾上朝,心中也都奇怪,皇上龙体不适的风闻也是四处传扬,今日忽然早朝,许多官员心想或许是皇帝身体已经恢复,这倒是大喜的事情。   等了没多久,听得执礼太监尖着嗓子叫道:“皇上驾到!”   群臣立时齐齐跪倒,随即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身龙袍的小皇帝从侧殿过来。   有人偷瞧了一眼,见到小皇帝走路的时候,步伐不稳,混不似从前那般气宇轩扬,心想看来皇上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直等到小皇帝在龙椅落座之后,群臣才齐声高呼万岁,小皇帝抬手令群臣起身,群臣站起身,退到两边,有人却一眼瞧见站在前面的执礼太监竟不是从前的范德海,却是一名身体微胖的矮个太监,这太监的面相十分陌生,不少官员心下疑惑,暗想范德海伺候皇帝一直都是小心谨慎,皇帝似乎对范德海一直也很满意,怎地今日却突然换了人?   龙冠前的玉旒垂落,遮挡住小皇帝年轻的脸庞,不过看上去小皇帝的脸色有些苍白。   群臣心里都很清楚,今日朝会,最重要的无非还是关于前线的战事。   朝中许多人都已经得到消息,东齐水师已经不战而溃,淮水也已经被打通,库存在会泽城的粮秣也都已经运过了淮水,此前秦淮军团甚至是大楚帝国面临的最严峻的问题,已经彻底解决。   只是东齐水师不战而溃的详情,朝中多数大臣其实并不知道。   据传东齐水师一代名将申屠罗似乎已经被抓获,但申屠罗如今到底在何处,依然没有几个人知道。   不过东齐水师既然溃败,前线的局势对楚国将更为有利,到目前为止,大楚帝国不但吞并了东齐,而且已经占据了北汉境内不少城池土地,此外西北也已经落入帝国之手,如此局面,正是楚国多年梦寐以求的状况,即使此番北伐不能一举北上攻克洛阳,但保持现在的局面,对楚国来说也已经是大获全胜。   楚汉相争数十年,双方始终处于僵持不下的状况,直到如今,天下的局面才开始有了真正的变化,所有人都清楚,吞并东齐,占控西北,楚国对北汉已经形成了全面压制,攻克洛阳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金刀侯澹台煌一直都是兼任兵部尚书之职,老侯爷过世之后,兵部左侍郎卢宵被擢升为兵部尚书,今日朝会,这位新任的兵部尚书自然是群臣之中最为重要的人物。   东齐水师莫名其妙地溃败,许多人没有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寻思着今日朝会之上,此事应该能够说清楚。   一阵沉寂之后,便见到执礼太监上前两步,尖着嗓子道:“今日朝会,圣上有几道旨意要颁布下去。”咳嗽一声,边上一名太监端着一只古木托盘靠近过去,群臣这才发现,在那古木托盘之上,却是放着几卷圣旨,只见到执礼太监取了一卷在手,打开之后,才高声道:“传神侯府校尉曲小苍觐见!”   群臣都是一怔,心下大是诧异,不少人不由自主向正门方向瞧过去。   神侯府是皇帝直属衙门,一直以来与朝中其他衙门并无多少往来,而且神侯府上下也很少与朝中官员交往,西门无痕自然是深得朝中群臣敬畏,但私下里西门无痕却与朝中官员几乎没有什么深交。   而且神侯府上下,能参加朝会的也仅只有神侯,这倒不是神侯府其他人没有资格,只不过神侯府监管的是江湖各大门派事务,并不参与政事,是以朝会也不必让神侯府其他人到场,此外也是为了尽可能让神侯府保持神秘感,即使是西门无痕,若非极其重要的朝会,西门无痕也很少上朝。   自立国至今,皇帝召见神侯府校尉,那还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曲小苍显然早就被知会今日要接受召见,已经在殿外等候,很快众人便瞧见曲小苍一身黑色劲装进入奉天殿。   他身形矮胖,一身劲装完全是江湖打扮,与朝中群臣的官袍格格不入,但所有人看到这矮胖甚至有些滑稽外形的神侯府校尉,没有人会觉得有趣。   曲小苍神色平静,到得殿内,跪倒在地:“臣神侯府校尉曲小苍,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有神侯府神侯西门无痕请辞神侯之职,朕念及西门爱卿辛劳不堪,特准西门无痕卸去神侯之位,自今日起,由西门无痕举荐,朕赐封曲小苍接任神侯之职,钦此!”执礼太监也不耽搁,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殿上群臣听得圣旨,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   虽然神侯府与朝中官员少有接触,但许多官员都知道,西门无痕座下有七名入门弟子,号称北斗七星,这其中以巨门校尉轩辕破的名气在朝中最为人知,毕竟此前神侯府统领八帮十六派攻打黑莲教,统帅便是轩辕破,此时朝野俱知,即使当初不知道轩辕破大名的官员,经此一战,也都知道了这位巨门校尉的存在,而且几乎只到轩辕破存在的官员心里都明白,这轩辕破就是下一任神侯的接班人,否则攻打黑莲教此等大事,西门无痕也不会交给轩辕破去办。   如今皇帝直接下旨,竟然将神侯之位赐封给曲小苍,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如果曲小苍接任了神侯之位,那么轩辕破又将如何?   更让许多人惊骇的是,西门无痕辞去神侯之位,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虽然大家都清楚,西门无痕日渐老去,这神侯的位置迟早要退位让贤,但几十年来,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西门无痕在神侯府的存在,至少在西门无痕坐镇神侯府的这些年,江湖各大门派各安其位,很少给朝廷带来麻烦,甚至还为朝廷所用,这固然要归功于太宗皇帝设立神侯府,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没有西门无痕这号人物,神侯府不过是个空架子,绝不可能震慑得住那群江湖草莽。   西门无痕对大楚帝国居功至伟,没有人会否认这一点。   如今西门无痕突然卸去了神侯之职,却是让群臣猝不及备。   也许一个时代真的彻底过去,先皇帝驾崩,新君登基,老神侯卸职,新的继承人接下重担。   只是谁也想不到会是曲小苍。   更有人心中忍不住生出疑问,既然今日要赐封新的神侯后,为何西门无痕今日却不参加朝会?   西门无痕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不与朝中大臣私交,所以这个不可被人忽略的人却往往让人想不起来,这时候大家忽然想到,那位让江湖各大门派闻之色变的人物,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有人甚至开始回忆,那位神侯大人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但却总是难以想起来。   曲小苍匍匐在殿上,硕大的屁股高高撅起,模样颇有些滑稽,高声道:“臣叩谢皇上天恩!”   群臣想到西门无痕威震武林的大家风范,再瞧此刻宛若蛤蟆一般匍匐在地的曲小苍,只觉得二人的气质天地之别。   “曲神侯,自今而后,圣上和西门老侯爷就将神侯府交给你。”执礼太监高声道:“只盼你尽忠职守,不负圣上和老神侯的期望!”   “臣自当尽忠圣上,虽万死不辞!”曲小苍连叩几个头,这才起身,也不看左右群臣一眼,只是抬头向龙座上的皇帝瞧了一眼,这才低头弯腰,缓缓后退,出了大殿。   一切似乎太过简单,但似乎也只需要如此简单。   即使有人心下觉得这赐封神侯有些奇怪,但毕竟事涉的是神侯府,自从神侯府设立至今,朝中上下还真没有敢对神侯府的事务指指点点,从前不敢,现在当然也不敢。   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自始至终也不说一句话。   待得曲小苍退下之后,执礼太监取了第二道圣旨,高声道:“传召淮南王世子!”   若说曲小苍入殿觐见已经让群臣大感诧异,此时听得竟然要宣召淮南王世子,就是那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大臣也是耸然变色,纷纷盯住正门,很快,便见到身材矮小但一身锦衣的淮南王世子萧绍宗从大殿外缓缓走了进来。   淮南王世子名声在外,但见过这位世子的人却是极少。   据说这位世子幼年就体弱多病,很少走出王府,而近两年传闻世子已经病入膏肓,命不假年,也正因为他身患绝症,所以淮南王谋反自尽之后,他并没有受到皇帝的严惩,只是禁足在王府之中。   萧绍宗走得很慢,身材矮小形如侏儒,他长相清秀,但肤色苍白,看上去没有血色。   有人心下感叹,虽说这位世子出身皇族血脉,乃是太祖皇帝的嫡孙,可是上天似乎并没有太过垂青于他,不但自幼就让他与病症相伴,更是让他生就一副矮小身材,全无淮南王那般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气质。 第一三四零章 翻案   淮南王世子萧绍宗走到大殿中央,向着皇帝跪拜下去,刚刚跪下,小皇帝身体就已经微微前倾,抬手道:“快....平身!”   萧绍宗却还是恭敬叩拜,起身后,见到群臣面面相觑,萧绍宗却是神色平静。   群臣心想虽然萧绍宗是皇族中人,但如今却还算是戴罪之身,淮南王谋反,小皇帝虽然没有严惩萧绍宗,但作为淮南王嫡长子,萧绍宗自然也脱不了罪臣之子的身份,其实在朝上有不少曾经是淮南王的人,其中便以户部尚书窦馗为首。   淮南王自尽之后,司马岚便想借皇陵之变为契机,对淮南王的党羽斩尽杀绝,但小皇帝显然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若是朝中反对司马氏的实力被铲除,司马氏便一家独大,再无势力可以制衡,是以立刻委任齐宁为刑部尚书,目的自然是尽可能保住追随过淮南王的官员。   窦馗等人自然看出皇帝的用意,立刻都投奔在了锦衣齐家的麾下。   齐宁未必希望与这伙人拉帮结派,但是保住与司马氏为敌的势力符合皇帝甚至是锦衣齐家的利益,齐宁自然不会拒绝。   今日瞧见淮南王世子突然上朝来,窦馗等人自然都是大感意外。   窦馗曾是淮南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出入淮南王府频繁,自然是经常见到萧绍宗,便是其子窦连忠也与萧绍宗私交不错,此时看到萧绍宗站在大殿之上,神色却也是颇为复杂。   淮南王府被查抄,但王府本身却依然留给萧绍宗居住,只是满朝文武都知道萧绍宗实际上是被软禁在王府之内,毕竟萧绍宗病入膏肓,命不长久,王府就等若是囚禁他的牢笼。   “世子,这里有一道折子,可是你派人呈上来?”执礼太监向边上一名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立时捧着一道折子,快步走到萧绍宗面前,将折子递给了萧绍宗,萧绍宗接过折子,打开扫了几眼,道:“正是罪臣向皇上所呈!”   群臣更感诧异,暗想萧绍宗被软禁在王府,怎地还会给皇帝上折子?他的折子里,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皇帝咳嗽了一声,才道:“你说有东西要呈送给....给朕,还要当着满朝.....满朝文武的面,朕今日召你进殿,你有什么东西要呈上来?”他声音略有些嘶哑,群臣心想看来皇帝果然是龙体有恙。   只是群臣更疑惑的是萧绍宗到底有什么东西要呈给皇帝,而且还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   萧绍宗从怀中取出一道折子,众人见到那折子边角还有红漆,顿时更是惊讶。   点上红漆,那是代表着机密中的机密,既然是机密要折,却不知萧绍宗为何要当着满朝文武取出来?   却只见到萧绍宗将那密折呈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太监,太监小心翼翼捧着密折送上金銮殿,萧绍宗却已经道:“启奏圣上,这里面是一道密令,亦是先帝驾崩之前,亲自交到父王手中,还求圣上明鉴!”   此言一出,朝上顿时引起一阵骚动。   谁也没有想到,先帝临终之前,竟然会交给淮南王一道密旨,此事满朝文武之前却是没有一人知道。   更有人心下奇怪,暗想先帝驾崩之前,下旨由司马岚更换城防,将黑刀营调入了城内,当时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就是为了防范淮南王趁机作乱。   先帝当时情况危急,那时还只是太子的今上却出使东齐,一旦先帝突然驾崩,新君无法即刻登位,自然会出现严峻的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朝中群臣都知道淮南王对于皇位一直都是耿耿于怀,谁也不敢保证淮南王不会趁虚而入,作为太祖皇帝的嫡长子,淮南王也算是根正苗红,有足够的资格继承皇位。   既然先帝临终前做好了安排,防止淮南王篡位,又怎会给淮南王留下一道密令?   这道密令又是什么样的旨意?   群臣心中狐疑,执礼太监已经接过密令,呈给小皇帝,小皇帝打开了折子,细细瞧了瞧,奉天殿此时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才见小皇帝将折子递给执礼太监:“宣读!”   执礼太监接过密令,打开来,朗声道:“朕密令:淮南王与朕同脉血亲,忠君报国,他日司马氏但有谋逆之心,着淮南王护国保君,诛杀司马氏,钦此!”   奉天殿群臣都是目瞪口呆,许多人甚至以为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淮南王在祭祀皇陵之时,事先部署,在皇陵安排了刺客化装成龙虎山的道士,意图行刺司马岚夺权,虽说当时安排的刺客并没有直接刺杀皇帝,但在皇陵设下埋伏,甚至买通守陵卫,这本就是确凿无疑的谋反之举。   淮南王功败垂成,自尽而亡,事后皇帝也直接定淮南王为反臣,皇陵谋反可说是已经盖棺定论。   可此时执礼太监将那密令在朝中宣读出来,就等若是说皇陵之变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先皇帝,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淮南王非但不是谋反之臣,反倒是为了保护大楚皇权挺身而出的大忠臣。   谁也没有想到今日萧绍宗竟然会拿出这样一道密令来。   一阵沉寂之后,却猛见到户部尚书窦馗出列跪倒:“启奏圣上,淮南王皇陵谋反,虽然已有定论,可是......如果这道密令果真是先帝所留,那么淮南王所为便是受了先帝的诏命,非但不是谋反,反而是为国锄奸!”   “启奏圣上,皇陵之变当日,下臣也在现场。”又一名官员从臣列之中出来跪倒在地:“臣记得很清楚,淮南王当日的目标,确实是要铲除司马岚,与这密令不谋而合,虽然在祭祀皇陵之时擅自部署人马,但有先帝的密令,淮南王奉旨行事,必不是造反。”   众臣看到出列的二人,知道这两人当初都是淮南王的党羽。   这两人显然是看到了有机会洗清淮南王的谋反之罪,立时站了出来,说是一心为淮南王谋反辩白,那倒也不尽然。   朝中上下都知道窦馗这伙人当初与淮南王走得极近,没有落马,无非是皇帝和齐宁力保,可是谁也不敢保证,日后未必没有人再次以淮南王谋反一案牵连到这伙人。   窦馗等淮南王旧党心里都很清楚,只要淮南王谋反的罪名不能洗清,那么自己头上就时刻悬着一把利剑,谁也不知道那利剑什么时候会掉下来,一句淮南王党羽,就足以让这些残留的旧时党羽纷纷落马。   今日若能够依靠这道密令洗清淮南王的罪名,自今而后,窦馗等人非但不用担心会被追罪,反倒会因为协同淮南王锄奸而成为大大的忠臣。   在朝为官,这其中的玄妙很容易就能想通,一时间又有四五名官员站出来为淮南王喊冤。   “启奏圣上,皇陵之变前,司马氏在朝野为非作歹,司马岚更是大权独揽在朝中排斥异己。”一名淮南王旧党官员高声道:“王爷那时候日夜忧心,他担心司马氏势力坐大,有朝一日会威胁到皇上,甚至会谋朝篡位,所以王爷一直在想办法铲除奸佞。臣等虽然不知先帝给王爷留下了密令,但也知道司马岚骄横跋扈,决不可让这奸佞在朝中妄为,是以都拥护王爷能够挺身而出,为朝廷锄奸。王爷定是看到司马氏日渐跋扈,所以才会在祭祀皇陵之时,安排了铲除奸佞的计划,只可惜......!”   满殿大臣都是瞧着几名官员为淮南王鸣冤,暗想窦馗这些人看来是真的要在朝会上将皇陵谋反一案彻底翻转过来。   忽见到兵部尚书卢霄出列跪下道:“启奏圣上,此前从无听说先帝给淮南王留下密令,今日世子突然将密令拿出来,臣着实惊诧。淮南王一案,已有定论,如果这道密令是真,自然要重新调查,否则......!”瞥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萧绍宗一眼,才继续道:“臣以为,先要确定这道密令的真假。”   窦馗扭头看向卢霄,皱眉道:“卢大人,你的意思是说,世子拿出来的密令是假的?”   “我没有这样说,但兹事体大,自然要再三确认。”卢霄沉声道:“世子,我有一事想请问,不知世子愿不愿意回答?”   萧绍宗微微点头,道:“卢大人尽管问。”   “世子说这道密令是先帝亲手交给淮南王。”卢霄盯着萧绍宗道:“那么为何这道密令如今又在世子手中?先帝密令,自然是要严加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淮南王是何时将这道密令交给你?”   萧绍宗声音十分平和,云淡风轻:“先帝驾崩之前,召见过父王,卢大人可以调查那时父王是否有入宫,这道密令,正是父王那一次入宫的时候,先帝亲手交到父王手中。这道密令的存在,我一直都不知道,直到父王动身前往皇陵的前一天夜里,才将这道密令交给我,而且嘱咐过我,只要司马氏在朝一日,我一日不可打开密令四字翻看,除非有朝一日司马氏被诛灭,方可打开密令!” 第一三四一章 血盟    卢霄立刻问道:“所以在司马岚伏罪之后,世子就知道了密令的内容?”   萧绍宗摇头道:“司马岚被诛之后,我并没有立刻打开密令。司马氏在朝野有众多党羽,父王说司马氏一日在朝,我便一日不可打开密令,意思并不是说司马岚一死,我便可以立刻打开密令,而是要等到司马氏的势力在朝中确实没有了祸患。”   “那世子是什么时候知道密令的内容?”卢霄追问道。   萧绍宗微一沉吟,才道:“是在我楚军北上之时。”   “那就是早在几个月之前,世子就知道了密令中的内容。”卢霄神情严峻。   萧绍宗点头道:“不错。圣上睿智英明,如果司马氏的残党依然会对朝廷形成威胁,圣上自然不可能轻易出兵北上,我大楚既然挥师北上,也就证明司马氏确实被铲除干净,朝中再无司马氏的谋逆余党。”左右看了看,才道:“朝中既无奸人,我便按照父王的嘱咐,打开了父王遗留下来的密令,想看看先帝到底给父王留下了什么样的密旨。”   其实司马氏被铲除之后,当初归附在司马氏门下的诸多官员中,依然有大半还是留在朝中为官。   先帝过世之后,朝中两大实力泾渭分明,淮南王和司马氏针锋相对,朝中官员要在京中立足,想要像袁家那般居中却不为两派所针对,那实在是凤毛麟角的异数,必然要投靠一方作为依靠。   司马氏当时的势力远超过淮南王,朝中官员十之六七都是与司马氏有些牵连,若当真将这些人都牵连进来,楚国必将遭受比司马岚谋反更为严重的后果,是以小皇帝并没有追究从党之罪。   此时萧绍宗说朝中再无司马氏的谋逆余党,却是让众多追随过司马氏的官员心下受用。   “淮南王将密令交给你的时候,向你透露是先帝的密旨?”卢霄再次追问。   萧绍宗道:“父王知道告知是先帝的密旨,我便更会小心妥善的保管,而且父王嘱咐过不得打开,应该没有事先泄露先帝密旨的罪责吧?”   卢霄微一沉吟,才道:“世子既然在我军北上之后就知道了里面的内容,为何迟迟没有将密旨拿出来?如今距离我军北上已经数月有余,世子为何要等到今日?”   “我见到密旨,很是吃惊。”萧绍宗叹道:“本想即刻将密旨呈给皇上,但那时候正是用兵之时,我实在不想因为此事让皇上分心,犹豫不决,所以一直没有拿出来。”说到这里,却是猛地抬手,手中多了一方手帕,捂住嘴巴,随即便是一阵剧烈咳嗽,他身材宛若侏儒,矮小的很,这时候咳嗽起来,身体弯起来,看上去着实让人生出一丝同情之心,群臣面面相觑,心想都说萧绍宗病入膏肓,现在看来传言不假,看萧绍宗那剧烈咳嗽似乎将肺都要咳出来,再加上那面无血色的脸色,只怕真是命不久矣。   一阵咳嗽之后,萧绍宗拱手道:“罪臣失礼,还请圣上降罪。”   皇帝道:“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萧绍宗这才道:“罪臣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若是突然有一天死去,这道密旨却始终没有呈上去,罪臣只担心父王的清白永远也无法恢复,所以这才斗胆向皇上奏明,今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这道密旨呈奏皇上,也是希望大家都能够知道,父王并非谋逆之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先帝的旨意去办。”   大殿内一阵沉寂,终是见到礼部袁老尚书出列道:“启奏圣上,要辨明这道密旨是真是假,只需要前往御内档查找备案,若当真有备份存在,这道密旨自然是真的,否则.....!”   卢霄立刻道:“正是,圣上,老尚书所言极是。”向萧绍宗问道:“世子,淮南王将这道密旨交给你,可曾提及过备档?”   皇帝颁下的每一道旨意,在宫内的御内档都有存档,所以每一分旨意其实都是两份。   先帝将密旨亲手交给淮南王,此等密旨事关重大,在御内档更不可能没有存档,而且这类惊天密旨,为了日后核对,往往都会告知备档所在,群臣见到萧绍宗今日拿出这道了不得的密旨,心下自然都存有狐疑之心,知道要确定这道密旨的真假,就只能瞧瞧御内档是否存有备档。   “第六库,第十三架内!”萧绍宗恭敬道。   皇帝立刻道:“贵和,你亲自去御内档找寻,若有备档,立刻取来。”   那执礼太监忙道:“奴才遵旨。”迅速退了下去。   满朝文武都是心思各异,却都无人再说话,皇帝却并没有继续在殿内等候,起身去了偏殿,很快便有太监出来道:“淮南王世子,圣上知你身体不好,召你先去偏殿歇息,其他大臣暂且等候。”   群臣心想这位世子爷身体确实很虚弱,执礼太监贵和去取存档,少说也要个把时辰,若是让萧绍宗一直站在殿上,只怕难以支撑。   已有不少大臣都清楚,这位世子年幼之时,除了日夜闷在王府之内,偶尔会进宫,实际上做过当今圣上的伴读,两人的关系其实也还算不错,此时皇帝顾念世子的身体,那也是人之常情。   萧绍宗跟着太监走向侧殿,经过礼部袁老尚书身边,停下脚步,拱了拱手,却是向身边太监道:“你们去搬几把椅子来,像袁老尚书这些老臣不能一直站着等候,我见到皇上,自向皇上禀明。”   那太监没有接到旨意,犹豫了一下,萧绍宗叹道:“我去向皇上请旨。”径自往偏殿过去,群臣心想这位世子爷倒是细心,自己都已经病成这样,时刻需要别人照顾,却还记挂着朝中的这些老臣。   萧绍宗到得偏殿门前,自有人打开门,萧绍宗进门之后,偏殿大门立刻关上。   萧绍宗本来脚步很慢,进到偏殿内,四下里看了看,脚步忽然快了起来,绕过一道大屏风,见到皇帝正站在一张桌前,那桌上摆着瓜果点心,皇帝嘴里嚼着点心,一只手却还在点心盒里扒拉着,听到萧绍宗脚步声,扭头看过来,脸色微变,瞳孔竟然显出畏惧之色,立时收回手,一时找不到擦手的东西,背手到后面,在龙袍上擦拭了两下。   萧绍宗距离皇帝六七步远,背负双手,却没有靠近过去行礼,只是冷冷盯着皇帝。   皇帝反倒是快步迎过来,到得萧绍宗面前,低声道:“世子,方才小人都按您的意思做了,没有说错一个字。”   萧绍宗只是冷冷盯着皇帝的眼睛,他背负在身后的指尖微微挑动,皇帝竟是不敢与他对视,低下了头,片刻之后,才听萧绍宗轻叹道:“你该说‘平身吧’,而不是‘快平身’,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   皇帝一愣,似乎想辩解,但萧绍宗声音虽然平和,双眸确实冷厉至极,皇帝一时不敢多言,只能道:“是!”   萧绍宗也不多言,走过去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皇帝跟了过去,边上有一张椅子,皇帝却不敢落座。   萧绍宗使了个眼色,皇帝才有些忐忑不安地坐了下去。   萧绍宗微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养神,皇帝却显得异常拘束,眸中满是不安之色,忽听得轻微的脚步声响,皇帝抬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太监正缓步走过来,那太监挺直着身板,完全不似宫中其他太监见到皇帝卑躬屈膝的样子,瞧那样子,倒像是在自家的屋子里走动一般。   萧绍宗依然闭着眼睛,那太监走到萧绍宗面前站住脚步。   太监看上去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身材瘦弱,就是那脸庞也显得十分瘦削,颧骨突起,样容可说是颇有些丑陋,但一双眼睛却是异常有神,凌厉非常。   “我是不是该祝贺你?”那太监忽然开口道:“素来不在人前出现的世子爷,今日第一次出场,便震惊朝堂,略施小计,淮南王的罪名就能被洗刷干净,满朝文武到时候谁也说不出话来,若是你们楚国的先皇帝知道自己死后还要被你所利用,不知在九泉之下,会有何感想?”   萧绍宗这才睁开眼睛,微抬眼看向太监,淡淡道:“你本不该经常出现在我身边。”   “有时候我出现在你身边,并不是坏事。”太监泛起一丝笑意:“至少能让你们明白,在你身边一直有一位朋友,这世间真正的朋友并不多,能像我这样为你尽心办事的朋友,那更是少之又少。”   萧绍宗摇摇头:“我们不是朋友,从来都不是。”   “哦?”太监叹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想不到在你眼里,我们竟然连朋友也算不上。”   “我不和朋友做买卖。”萧绍宗气定神闲:“我既然和你有君子协定,也就注定不能成为朋友。”   太监却也是摇摇头:“你也错了,我们不是朋友,达成的也不是君子协定,而是血盟,君子协定和血盟是两个意思,换句话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为你做到,同样,你答应我的事情,就算是魂飞魄散,那也必然要履行。”淡淡一笑,道:“否则,我们都会死的很难看!” 第一三四二章 清白在人间   奉天殿上,倒是有太监送来几张椅子,让袁老尚书等几位年事已高的朝中重臣坐着等候。   虽然并没有大声喧哗,但群臣还是低声私语,窦馗身边簇拥着七八名官员,脸上都显出兴奋之色,更多人却是若有所思,并不言语。   等了大半个时辰,终是见到皇帝重新回来,萧绍宗也是恭敬跟在皇帝后面回到了大殿之上,执礼太监手中拿着一份蜡封的卷轴,待殿内安静下来,执礼太监贵和才举起手中的卷轴尖着嗓子道:“这是奉旨从御内档调出来的存档,封印上注明是先帝龙御归天前八天存档入库,此外查证过,那天夜里,先帝召见淮南王入宫,单独相谈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这份密旨存档,是淮南王离宫之后派人存档。”   群臣见到密旨存档找出来,心想看来萧绍宗呈上来的那道密旨竟然是真的,这淮南王的谋反之罪,今日便要被洗清。   “卢....卢爱卿,这道密旨存档,你念一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吩咐道。   卢霄一怔,贵和已经将那道密旨存档送过来,卢霄接过之后,打了开来,看了两眼,犹豫一下,终是念道:“朕密令:淮南王与朕通脉血亲,忠君报国,他日司马氏但有谋逆之心,着淮南王护国保君,诛杀司马氏,钦此!”   群臣听到旨意内容与萧绍宗呈上的那道一字不差,便都认定淮南王果真是受了先帝的遗命。   萧绍宗却已经跪倒在地,恭敬道:“启奏圣上,御内档有此存档,想来父王确实是受了先帝遗命,臣斗胆求皇上赦免父王谋反之罪,还他清白!”   窦馗等十多名大臣纷纷站出来跪倒在地,齐声道:“求皇上为淮南王洗刷清白!”   惊动天下的淮南王谋反一案,却是因为萧绍宗今日呈上的一道密旨,眼见得便要大翻转,淮南王从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瞬间就要变成维护朝廷纲纪铲除奸佞的大忠臣,许多大臣只觉得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可是御内档有这道密旨的存档,没有皇帝的旨意,没有任何人能够擅自进入御内档,那么这道存档自然是千真万确。   大殿一阵沉寂之后,皇帝终于嘶哑着嗓子道:“诸位爱卿,朕一直不知道先帝给淮南王留有这道密旨,今世子呈上了密旨,御内档也确认无误,淮南王既然是受了先帝的遗命,那么皇陵之变,淮南王自然不是为了谋朝篡政。”咳嗽一声,向卢霄问道:“卢爱卿,你是怎么想的?”   卢霄恭敬道:“回禀圣上,臣以为既然是先帝留有遗命,淮南王按照先帝遗命锄奸,自然不是什么谋反之臣。”   “卢大人所言极是。”窦馗高声道:“圣上,淮南王为国蒙冤,实乃古往今来大忠大义之臣,臣请圣上为淮南王做主。”他身后众人顿时纷纷跟随求告。   皇帝想了一下,才道:“淮南王大忠大义,朕心甚慰。”叹道:“传朕旨意,淮南王忠君报国,蒙冤受屈,朕心不安,淮南王所负之罪,一应免除,其遗体移葬至皇陵,此外由淮南王世子承袭淮南王爵位。”   有些大臣心下顿觉皇帝这般下旨有些不妥。   毕竟当初定下淮南王谋反之罪,是皇帝亲自下了旨意,今日虽然是为淮南王洗清了冤屈,但这道旨意传下去,就等若是皇帝此前错怪了淮南王。   皇帝是天子,天子即使有错那也是无错。   恢复淮南王的清白,传昭天下,定然会引起朝野的议论,其后果自然是对皇帝的英明和威仪大有损伤。   只是萧绍宗当众拿出了先帝的密旨,若是不还给淮南王清白,便等若是亵渎了先皇帝的旨意,这本就是左右为难的事情,如果此事知道的人极少,或许还有另外的处理方法,但现在是满朝文武俱知,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卢霄等不少大臣心里知道其中的关窍,可这时候却又不能说什么。   萧绍宗已经跪地谢恩,皇帝又道:“淮南.....淮南王,你身体不好,暂且就留在宫中几日.....!”顿了一下,又道:“宫中有太医随时可以为你诊治,此外.....如今正处战事,朕....朕知道你平日里喜读兵书,你就暂且留在宫中,为朕出谋划策.....!”   群臣顿时又是一惊,心想外臣留宿内宫,这是极其罕见的事情,皇帝此时下这道旨意,可说是对萧绍宗器重无比,难道是因为淮南王蒙冤受屈而死,皇帝心存愧疚,所以才对萧绍宗如此厚爱。   萧绍宗此前一直都是被禁足在淮南王府,莫说参与国事,便是连出门都不容易,今日皇帝要留萧绍宗在宫内议事,也便是说给了淮南王参知政事的权利。    许多重臣不由皱起眉头,心想皇帝还是太过意气用事。   许多大臣都知道萧绍宗年幼的时候在宫里待过,与皇帝朝夕相处,算是幼时玩伴,二人的感情自然也是不差,如今恢复了淮南王的清白,还让萧绍宗承袭王爵,这都已经是隆恩浩荡,可是将其留在宫中议事,还真是不太妥当。   谁都知道萧绍宗毕竟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孙,此人的存在,就如同先皇帝时期淮南王的存在一般,都是对皇权有着威胁。   先皇帝待淮南王虽然十分宽厚,赐予了大量的食邑,平常也是经常赏赐,但先皇帝一朝却从未让淮南王萧璋真正地参知政事,即使派给淮南王一些差事,也都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事情,淮南王从未进入过大楚政事核心。   一直到先皇帝驾崩,淮南王手中也没有掌握真正的权利,帝国的兵马,淮南王也是无权调动一兵一卒,正因为如此,群臣得知先帝遗留密旨让淮南王锄奸,心下都是大感诧异,毕竟司马岚作为托孤大臣,权势滔天,淮南王除了拥有皇族血脉这一优势,实在没有什么本钱能与司马氏相抗衡,如果先帝真的要以淮南王去对付司马岚,总该在驾崩之前给予淮南王一些实际权力,否则淮南王拿什么去铲除司马氏?   先皇帝没有让淮南王萧璋掌握过实权,朝中文武都知道原因,也都明白这是维护皇权的最佳选择。   按理来说,当今圣上自然应该延续先皇帝对待淮南王的策略,固然可以对萧绍宗大加赏赐,但绝不可给予此人参知政事的实权,而小皇帝似乎忘记了先皇帝所做的一切,不但让萧绍宗参知政事,甚至还要将他留在身边。   但皇帝既然都已经亲口下旨,谁又能提出反对意见?   小皇帝和萧绍宗毕竟都是皇家血脉,两人算是同宗兄弟,这时候若是当朝反对小皇帝在萧绍宗留在宫中,小皇帝一怒之下,如果扣上一个挑拨皇族兄弟之亲的帽子,那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   亦有人想这萧绍宗病入膏肓,也活不了多久,或许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对这位同宗兄弟便放松了防备之心,毕竟一个将死之人,又能对皇位形成什么样的威胁?   更有人想小皇帝下旨将萧绍宗留在宫中,是否就是想以此将萧绍宗软禁在宫内。   萧绍宗活不了多久,在他离世之前,直接将他置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盯住,自然不用担心萧绍宗会有什么小动作。   群臣心思各异,萧绍宗谢恩之后,却见礼部袁老尚书出来道:“启奏圣上,老臣有事请奏!”   皇帝一愣,随即“嗯”了一声,袁老尚书这才道:“圣上,老臣年过七旬,耳聋眼花,也时常糊涂,老臣自思已经担不起身上的担子,求皇上恩准老臣告老还乡!”   “你.....你要告老还乡?”皇帝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这个.....朕....!”瞧了殿上萧绍宗一眼,萧绍宗却是站在大殿上,微低着头,显得异常恭敬,无奈道:“朕想一想,等.....等过几天......!”   “圣上,袁老尚书掌理礼部几十年,父王在时,说先帝对老尚书也是十分敬重。”萧绍宗忽然道:“臣以为如今战事未止,朝中重臣应该各守其位,此时老尚书若是走了,礼部群龙无首,反倒不妥。”   “哦,袁老尚书.....嗯,淮南王所言极是,老.....老尚书,你就辛苦,暂且不要告老还乡,等到我大军凯旋之后,再.....再议此事如何?”皇帝向袁老尚书道:“礼部还离不开你。”   袁老尚书眸中划过一丝异色,抬头盯着龙座上的皇帝,但他年事已高,视力不好,金銮殿高高在上,皇帝面门前垂着玉旒,老尚书眼前模糊看不清楚,拱手道:“老臣愿再为国效力,等到大军凯旋,再向圣上请求辞官。”也不多说,退回臣列。   皇帝起身道:“诸位爱卿,朕.....朕有些疲倦了,先退朝吧,有事起奏的,将折子递上来,朕回头细看。”就像是不愿意在这金銮殿多呆一刻,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匆匆退朝。   窦馗等到皇帝离开,第一个向萧绍宗走过来,面带微笑,拱手道:“恭喜王爷,老王爷沉冤得雪,此乃天道,下官.....下官心中着实欢喜。”抬袖拭眼,却是激动地流下了泪水来。   淮南王恢复清白,再不是谋反之臣,窦馗知道以后便无人可以拿自己曾经与淮南王有牵连当作罪名来对付自己,虽然淮南王死后,他投奔到齐家门下,但头顶上悬着的这把剑一直让他惴惴不安,今日可算是一身轻松。   他却似乎忘记,当初查抄淮南王府,他身先士卒,出力不少,淮南王府珍藏的大批珍宝,正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被齐宁一扫而空。 第一三四三章 布局   萧绍宗被一群人簇拥,那执礼太监贵和却已经过来道:“王爷,皇上请王爷前去用膳。”   萧绍宗向四周拱拱手,也不多言,随着执礼太监径自离去。   袁老尚书望着萧绍宗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兵部尚书卢霄却是走过来,意味深长道:“老大人,淮南王泉下有知被洗刷了冤屈,应该可以瞑目了。”   老尚书微笑道:“天道永存,这忠臣就算是被冤枉,也总有一日能够恢复清白,奸臣就算是机关算尽,到头来也终会原形毕露。”   “圣上的身体......!”卢霄欲言又止,终是道:“最近圣上太过操劳,龙体有恙,今日上朝,气色不是很好,太医院也该用心照顾圣上才是。”   “皇上乃是上天之子,上天护佑,很快就能恢复过来。”老尚书叹道:“老夫本想告老还乡,现在看来,又要等上一阵子了。”   “这是朝廷之福。”卢霄搀扶着袁老尚书向殿外走去,轻笑道:“老尚书掌理礼部几十年,我大楚礼乐昌盛,老尚书更是为我大楚选拔了多少能臣干吏,您在位一日,我大楚便不会纲常败坏。”   “过誉了,过誉了。”老尚书摆摆手:“年轻时候,倒也懂得是是非非,如今年老体衰,耳聋目花,好多的事儿也就看不明白.....!”摇头叹了口气:“赶在完全糊涂之前告老还乡,那才是我大楚的幸事啊。”   两人说话之间,出了大殿,卢霄四下里看了看,老尚书脚步慢,所以出殿晚,大部分官员都已经走到前面去,卢霄看到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老大人,我听闻半年前这位世子身体就已经是每况愈下十分糟糕,皇上那时候就派了太医时常去淮南王府探视,据传当时的情势,只怕连半年也撑不下去。”   “老夫也略有耳闻。”老尚书道:“不过今日看这位世子,虽然气色不好,但说话声音颇有气力,这身体似乎已经有所好转。”   “我在太医院有位朋友,他说世子患的是绝症,就算是大罗金仙在世,那也是回天无力。”卢霄低声道:“淮南王在世的时候,也是满天下找寻名医为世子诊治,却都是一筹莫展,莫非世子这半年找到了什么绝世名医?”   老尚书轻声道:“老夫听闻世子被禁足在王府,没有任何人能够踏入王府之中半步,这绝世名医又从何而来?”   卢霄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这就乖怪了,没有名医相救,世子怎能撑到这个时候?”   “或许是与体质有关。”老尚书道:“也许被那绝症折腾了这么多年,身体反倒能够抵挡一时。”咳嗽两声,笑道:“罢了,这等事儿,也不是我们能够过问的。”   卢霄笑道:“老大人说的是。”又道:“今晚恰好没什么事,听说老大人喜欢自己种菜,今晚想过去吃几口老大人亲自种的青菜,不知老大人可否垂爱?”   老尚书哈哈笑道:“求之不得,就只怕卢大人嫌弃。卢大人今晚尽管过去,老夫派人设宴等候。”   两人相携出宫之时,萧绍宗已经径自到了宫中御书房,皇帝已经先萧绍宗一步在御书房内,等到萧绍宗进来,立刻忐忑站在一旁,萧绍宗看也不看他,过去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靠在椅子上,扫视了御书房一遍,脸色平静异常。   “你先下去吧。”萧绍宗的目光终于落在皇帝身上,淡淡道:“不用担心你的前途,我自问是个很看重诺言的人。”抬手挥了挥,皇帝竟然向萧绍宗行了一礼,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缓步退出门外,门外竟然有两名身着黑衣头戴黑帽腰佩长剑的剑手在等候,一左一右就如同押着犯人一样将皇帝带了下去。   等到两人带着皇帝离开之后,门外那条小径出现一道人影,径自走到御书房门前,咳嗽了一声,不等萧绍宗说话,便抬步进入御书房内,一抬手,劲风忽起,身后的门立时关上。   萧绍宗只是抬眼瞅了一下,神色淡定,似乎对进来的这人十分熟悉。   这人竟是穿着一身宫中老太监的衣衫,身材高大健壮,一张脸看上去大概五十岁上下,样貌十分普通,没有任何惹人注意的地方,走到御书桌前,拱手笑道:“世子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皇宫之内了,而且王位夺了回来,真是可喜可贺。”   萧绍宗显然和此人十分熟悉,示意这人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这才道:“王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王可以恢复清白之身,如此我也就不必担着罪臣之子的身份。”   “王爷所言极是。”老太监道:“若是无法洗白老王爷,你就始终受到牵累,后面的事情也就不好办。这朝堂之上,终究还是会有些顽固之人,到时候传位昭书如果颁布下去,定会惹来极大的风波,没有了之前的谋反大罪,王爷身为太祖皇帝的嫡长孙,要继承皇位,自然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的事情。”   “没有什么天经地义。”萧绍宗道:“这世间所谓的天经地义,只是因为拥有实力而已。”   老太监颔首道:“一针见血。”   “那位剑客,是否还没有消息?”萧绍宗微一沉吟,才轻声问道。   “也许已经死了。”老太监道:“他受伤很重。”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不希望有任何的隐患。”萧绍宗叹道:“该死的人都没有死,这就是隐患。那位剑客....还有齐宁......!”   “他是宫里的剑客,一直都像影子一样潜伏在宫里。”老太监肃然道:“世间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宫廷之中的那支队伍,我已经掌控在手中,他们相信我是皇帝委派的内卫总管,他们也相信那位剑客已经背弃了楚国,全因为那一道圣旨。”忽然笑道:“我忽然发现,有时候那块玉玺果然很有用处,许多很麻烦的事情,它都能轻松解决。”   “太顺利就能解决的问题,往往都存在隐患。”萧绍宗道:“剑客不死,就会存在变数,而我最喜欢的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并不希望出现在我掌控之外的变数,你是否明白?”   “王爷放心,京城已经洒下了网。”老太监道:“如果他现在还没死,只要他留在京城,终究也只是一个死字。”   萧绍宗若有所思,沉吟着,片刻之后才道:“东齐人在宫里,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甚至觉得我应该是他的朋友。”抬手扶额,叹道:“我没有朋友,一个朋友也没有,他到现在还以为拥有和我交易的资格,却忘记他所要获得的,只能是我的赏赐。”目光冷峻下来:“我给他,他可以要,我不给他,他不能抢!”   老太监眸中显出冷厉之色,低声道:“诛杀齐宁的计划,我们设计的天衣无缝,可是他还是失手,这本不该发生。”   “哦?”萧绍宗嘴角泛起一抹轻笑:“你觉得他另有图谋?”   老太监道:“王爷曾经说过,如果在我们计划之中存有最大的隐患,就是锦衣齐家,只有齐宁还拥有破坏我们计划的实力,所以此人必须死,如此才不会出现王爷厌恶的变数。”   “从一开始,齐家就是棋盘上必须要 吃掉的棋子。”萧绍宗轻叹道:“但如何吃掉这颗棋子,却让人很伤脑筋。”淡淡一笑:“东齐人暗中找上东海,一开始只是想利用东海祸乱楚国,削弱楚国的力量,对东齐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他当年找上江漫天,我终于想明白,这棋局上最缺失的一颗棋子,终于摆上了台面。”   “王爷多年前就已经想到利用东齐白云岛的人出手诛杀齐家柱梁,布局深远。”老太监笑道:“只是没想到齐景那么中年离世,目标变成了齐宁。”   “实际上齐宁比齐景还要难以对付。”萧绍宗叹道:“楚国的四根柱子,就是四大世袭候,从一开始,苏家就不足为虑,真正要对付的,就是司马氏和齐家,至若金刀.....!”微仰着头,微一沉吟,嘴角才浮起轻蔑笑容道:“金刀澹台只是一根草,他的立场,就在于谁的实力更强,在局势没有清楚之前,金刀只会坐山观虎,只要我出手在瞬间占据优势,金刀就是我们的人,否则......!”   “即使是一根随风倒的草,我们当然也不允许他们有选择的机会。”老太监冷冷道:“有了选择,就是有了变数,既然存在变数,直接拔掉这根草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萧绍宗叹道:“如果不是因为齐宁的出现,这棵草拔的干脆利落,东海也就直接变成了我们手中的一把利刃。”微微一顿,才道:“苏家不足为虑,金刀自身难保,只要扳倒了司马氏和齐家,棋局也就赫然开朗。”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我擅长等待,但上天没有让我等待太久,齐景和先帝先后过世,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计划也就顺势调整,而司马氏确实没有让我失望,持功自傲,权倾朝野......!”眸中显出一丝戏虐之色,向老太监道:“焰摩,你可知道,一个人只要沾上权势一天,那么权欲就会纠缠他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司马岚没有让我失望,只因为我知道他手中的权势越大,那么权欲就越盛,这是他足以毁灭自己的最大弱点,有了这个弱点,从一开始就注定司马氏必死无疑!” 第一三四四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老太监焰摩叹道:“司马岚所走的每一步棋,都在王爷的预料之中,只是为了铲除此人,竟是让老王爷.....!”   “父王若是知道我的计划,也定会欣慰。”萧绍宗目光深邃,神情冷峻:“对付司马岚,只能是萧光来出手。我幼时便与萧光相处,知道此人机敏过人,这样的人,绝不会允许司司马岚对皇权形成威胁,他一定会想办法除掉司马岚,而他要借助的力量,只能是齐家。”淡淡一笑,道:“齐景过世之后,我还在担心齐家就此衰败,不足以成为萧光的助力,想不到齐宁后来居上,这锦衣齐家代代出人才,却也是帮了我大忙。”   焰摩道:“司马岚咄咄逼人,王爷知道萧光必不容他,只是萧光很沉得住气,没有轻举妄动。”   “萧光没有轻举妄动,道理很简单,他没有摸清楚司马岚真正的实力。”萧绍宗缓缓道:“朝中势力错综复杂,看似许多人都投奔到司马氏门下,但这其中大部分人都是迫于无奈的选择,萧光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根本看不出来司马岚在朝中到底有多大的势力。”靠坐在椅子上,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萧光没有彻底摸清楚司马岚的实力之前,定然不会轻举妄动,他沉得住气,这也是他过人之处。”   “真正的实力,需要在最危急的时候体现出来。”焰摩道:“不经过一场血雨腥风,司马岚的实力就无法完全暴露出来。”   萧绍宗叹道:“所以父王想要在皇陵之变发难,我虽然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却也没有阻止。那时候朝中能够将司马岚实力逼出来的,也只有父王能做到。”闭上眼睛,道:“要除掉司马氏,就只能做出一些牺牲。”   “老王爷没有让王爷失望。”焰摩道:“皇陵事件前后,确实让司马岚的实力完全暴露了出来,萧光想必也是在那一次,真正地摸清楚了司马岚的实力。”   “皇陵之变固然是司马岚最风光的时候,却也是他们自掘坟墓的时候。”萧绍宗淡淡道:“萧光既然以皇陵之变为契机,摸清楚了司马岚的实力,自然就可以井然有序地开始布局,否则萧光又怎敢轻举妄动?”   焰摩笑道:“萧光自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在王爷的掌握之中,反倒暗地里请王爷入宫商议对策,王爷也正好利用萧光之手,对司马岚一击致命。”   “在萧光的眼中,我和他终究都是皇族血脉。”萧绍宗平静道:“而且我是将死之人,利用我帮他出谋划策,对他并无坏处。”冷笑道:“若非他知道我身患绝症,也不可能有今日。”   焰摩道:“司马氏被诛灭过后,四大世袭候之中,也只有锦衣齐家能对王爷形成威胁了。”   “齐家比之司马氏,更为棘手。”萧绍宗叹道:“并非因为齐家有军方的背景,而是在锦衣齐家背后,还有一位大宗师。”   焰摩听到“大宗师”三字,握起了拳头,萧绍宗瞥了他握起的拳头一眼,才平静道:“要杀死齐宁,其实并不是难事,但究竟是谁出手,才是难事。被称为剑神的那位大宗师,我们摸不清楚他的性情,如果他对齐家还有旧情,我们当然不能自己动手杀了齐宁。”想了一想,才道:“江漫天将那位东齐人的动静禀报上来,正好让我的难题迎刃而解,能够借助东海白云的人去刺杀齐宁,自然是再好不过。”   “东齐人知道东海世家对朝廷心有不甘,所以暗中去挑拨。”焰摩冷笑道:“他实在太小瞧江漫天,江家隐忍多年,不敢轻举妄动,岂会因为东齐人的挑拨就会铤而走险。”   “你错了!”萧绍宗摇摇头:“如果你觉得那位东齐人的头脑如此简单,那就实在是太小看他了。此人能找到东海,一定是在东海有眼线,而且他的眼线十分了得,至少朝廷和当地官府没有发现东海世家有异动,此人却能够察觉。如果没有察觉东海世家有异动,身为白云岛弟子,又怎会轻易找上江漫天?他看似是找上江漫天,但他的目的却绝不是江漫天。”   焰摩显然没有跟上萧绍宗的思路,萧绍宗叹道:“你刚才说的没有错,如果没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江漫天岂肯轻举妄动?他是要拿东海世家几百口性命做赌注,任何决定,都会慎而再慎,你既然能够看穿这一点,陌影难道不明白?他在海上发现江漫天暗中铸造兵器,自然明白东海世间筹划谋反,想必那时候他就已经明白,江漫天背后另有靠山,而且足以让江漫天铤而走险。”   焰摩瞬间明白过来:“那东齐人找上江漫天,其实就是为了搭上王爷这条线?”   “白云岛主看似飘然世外,不问凡尘之事,可若真的如此,为何会有陌影这样的徒弟?”萧绍宗不屑笑道:“所谓的清心寡欲,不过是因为龙山之约的束缚,他不能插手世间之事,所以有了陌影这样的徒弟,陌影出自东齐申家,与申屠罗是亲兄弟,这样的人,骨子里就不可能抛却俗世。东齐间于楚汉之间,没有一天不希望这两国的实力得到削弱,他当然希望东海动乱削弱楚国,但是察觉江漫天背后还有人的时候,自然希望能够搭上线,期冀能够造成楚国更大的混乱。”   焰摩颔首道:“我明白了。东海之乱,只是一隅之乱,但是能够控制江漫天的人,一旦出手,必然能让楚国翻天覆地。”怪笑一声,道:“至少这一点他没有猜错,王爷只要跺一跺脚,确实可以楚国天翻地覆。”微顿了顿,才道:“王爷最终见他,难道不担心此人会背叛王爷?王爷隐忍多年,呕心沥血,知道王爷在幕后操持的人凤毛麟角,若是此人.....!”   “首先,保护我的隐秘,对他的利益更大。”萧绍宗干脆直接道:“其次,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沉默了一下,才道:“当年我与他达成了血盟,他提的要求大部分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对他只有一个条件而已,对他来说,这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王爷的要求,便是要他刺杀齐家的人?”   “我当时只是让他帮我杀一个楚国人,而且告诉过他绝不会是大宗师。”萧绍宗道:“当时我没有告诉他名姓,只是说等到有朝一日需要他动手的时候,他不能拒绝。”   “所以王爷此番派他刺杀齐宁,那是在几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布局。”焰摩叹道:“刺杀齐宁,只要白云岛卷入其中,那位剑神想要出手,就要想想白云岛主了。”随即冷笑道:“可是此人并没有按照计划顺利得手,也就是说,王爷与他交易的条件,他并没有完成,王爷和他的血盟,当然也就不存在。”   “他似乎忘记了。”萧绍宗叹道:“他以为我能够走到今天,他出了很大的力气。我答应过他的承诺,都是要在大事得成之后才能履行,所以他很希望我能够早些坐上那把椅子,为此当初萧光出使东齐回国的途中,他擅作主张派出那帮东瀛忍者要将萧光在半道上刺杀,自以为萧光死了,我就很快能坐上椅子。”摇头道:“虽然没有成功,他事后竟然还向我请功,似乎已经立下了汗马功劳。”目光锐利起来,如同刀锋一般:“也幸好没有成功,否则便是坏了我的大事。”   焰摩微一沉吟,才道:“王爷,如果当时真的杀死了萧光,似乎对王爷确实很有利,萧光一死,老王爷就成了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而王爷您就是老王爷的唯一继承人,这.....!”   “如果萧光真的死了,楚国便要天下大乱。”萧绍宗冷然道:“司马氏当时已经掌控了京城,而司马岚从一开始就与父王水火不容,还有锦衣齐家,这帮人心里都清楚,如果父王一旦登上皇位,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该到头了,你觉得即使萧光真的死了,这帮人真的甘心让父王登基?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司马岚,他掌控着朝局,控制京城,自然不可能让父王顺利登基,甚至可能游说齐家一同阻拦父王登基,而齐景那时候刚刚过世不久,齐家对秦淮军团依然有足够的影响力。”眸中寒光一闪:“你莫忘记,虎神营的统领薛翎风,从来都是齐家的人,他虽然平时没有与齐家过多往来,但我敢保证,齐家一旦发生任何变故,薛翎风绝不会坐视不理,他手中三千虎神营,立刻就能成为齐家手中的刀。”   焰摩瞳孔微微收缩,道:“如此说来,当初那东齐人刺杀萧光,倒真是差点坏了王爷的大事。”   “如果真是那样的局面,我就很难有机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萧绍宗冷冷道:“我要的是现在这样的局面,我的东西,必须要让他们还到我的手中,欠下的一切,一点一点地都交还到我的手中。” 第一三四五章 一切为了楚国!   焰摩冷笑道:“王爷将齐宁的致命弱点已经告诉了他,甚至派出了神侯府和羽林营的人协助他诛杀齐宁,几十条性命送出去,此人竟然还是失手,这中间只怕是大有蹊跷。”   “你怀疑他是故意放走齐宁?”   “王爷上次说过,曲小苍回来复命,当时齐宁已经如同待宰羔羊,以陌影的身手,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够取下齐宁的性命,但此人却并没有那样做。”焰摩眸中带着寒意:“他竟然要曲小苍亲自动手,仅此一点,就表明此人心存不轨。他与王爷有血盟交易,本该亲手杀死齐宁,却要假手于人,这本就是为了日后逃脱干系。”   萧绍宗淡淡笑道:“陌影处处算计,可却又处处破绽,此人胃口很大,但却不想沾染太多的麻烦。”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一个骑着快马的黑衣人将齐宁救走。”焰摩道:“王爷难道不怀疑,那黑衣人很可能是陌影安排的人?”   萧绍宗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齐宁若是死了,王爷自然是除掉了最大的威胁。”焰摩道:“可是齐宁不死,就始终对我们有巨大的威胁。”   “你是说养寇自重?”萧绍宗唇边泛起一丝怪笑。   焰摩颔首道:“正是,他希望齐宁继续对王爷形成威胁,甚至因此让楚国出现更大的动荡,如此他很可能会向王爷提出更多非分的要求。”   萧绍宗微一沉吟,摇头道:“东齐已经灭国,陌影现在最迫切的希望,便是我顺利登基,到时候重新将东齐国土封给段韶,这种事情久拖不利,他没有必要让齐宁或者继续为我添乱,这对他也并无好处。”   焰摩皱眉道:“王爷,诛杀齐宁的计划,部署周密,而且出其不备,我很奇怪,那种时候,又是谁会突然出现冒死将他救走?”   “按照曲小苍的说法,那人武功了得,而且一出手就以暗器逼退了陌影,曲小苍自认绝非那人的敌手,这天下间能够以暗器逼退陌影的高手也不会太多。”萧绍宗缓缓道:“我一直也在寻思到底是谁人出手,却也想不出究竟。”   “王爷,是谁救走齐宁,那是另一桩事。”焰摩眼中显出杀意:“但陌影此人狡诈多端,若是继续留着,终究是个祸害。”抬手做了个下切的动作。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区区陌影,何足道哉?比起陌影,另有一人更为麻烦。”   “王爷是说齐宁?”焰摩道:“此人如今的下落,我们确实难以找到,但锦衣齐家的家眷都在京城,如今也都掌控在我们的手中,除非此人不顾念这些人,否则必会潜回京城。”唇边泛起一抹冷笑:“他若不回来便罢,若是踏入京城,就是落入天罗地网了。”   萧绍宗还是摇摇头,道:“齐宁是远虑,当务之急是解决内忧。”   焰摩疑惑道:“王爷说的是谁?”   “我们现在只算是控制了皇宫。”萧绍宗道:“要想控制整座京城,有一人非除不可。”神色平静,一字一句道:“薛翎风!”   “薛翎风?”焰摩一怔,随即笑道:“我明白了。薛翎风掌控三千虎神营,他又是齐家的人,王爷是担心齐宁潜回京城之后,会勾连薛翎风,将虎神营控制在手?”   “整座京都的城防都掌握在薛翎风的手中。”萧绍宗平静道:“要完全掌控京都,必须要将虎神营控制在手中。”   焰摩道:“我亲自动手解决薛翎风。”随即皱眉道:“只是就算杀了薛翎风,要想立刻将我们的人安排在虎神营,那也不容易。据我所知,薛翎风在虎神营待了多年,虎神营的将士对此人十分敬畏,要取代此人的位置,没有足够的军功和威望,很难服众。”   萧绍宗摇头笑道:“这倒不必担心。要想控制京城,控制虎神营便是必不可少的事情,早在多年前,我就已经在虎神营安插了心腹。”   焰摩眼睛一亮,笑道:“王爷早就有了准备?”   “谁来取代薛翎风并不是问题。”萧绍宗道:“只是如何除掉薛翎风,倒是个问题。”   “此事王爷尽管交给我。”焰摩道:“我保证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萧绍宗摇头道:“此事用不着你亲自出手,我已经想好了由谁去办这件事。”   焰摩道:“王爷准备让谁下手?”   “曲小苍!”   “曲小苍?”焰摩一怔,但很快就露出笑容,意味深长道:“王爷高明,这曲小苍倒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已经得到了神侯之位,也该做些该做的事情了。”萧绍宗淡淡道:“投名状这种事情,曲小苍应该明白!”   焰摩微微颔首,道:“此人虽然很听话,而且亲手杀了轩辕破,但他是西门无痕的人,还是要小心防备。此番若是他真的能够亲手取了薛翎风的人头,日后也就只能听从我们的驱使了。”   萧绍宗在宫中提及曲小苍的时候,曲小苍此时正在神侯府的一间昏暗的密室之中。   朝廷颁下旨意,因为西门神侯出门远游,主动辞官,而且举荐由曲小苍继任神侯府神侯,是以皇帝下旨赐封曲小苍为神侯,这道旨意颁布下来,出乎满朝文武的预料,但神侯府上下却显得十分平静。   轩辕破被打上叛国的罪名,满朝文武知者寥寥无几,市井走卒更是不可能有丝毫的风闻,但这件事情在神侯府内部,却已经为不少所知。   当日三百羽林围杀齐宁,曲小苍从背后偷袭得手,那是许多人都亲眼见到的事情,即使羽林营那边下令严守口风,甚至曲小苍带去的几人也不会漏出口风,但曲小苍知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以神侯府的耳目和情报能力,此事终究会被知晓。   北斗七星之中,破军和禄存两大校尉虽然都已经遇害,但曲小苍自然不会忘记,剩下的那几人,除了严凌岘之外,都不是善于之辈。   文曲校尉韩天啸假冒青铜将军,至今还是被囚禁在神侯府内,但廉贞校尉洪门道却已经从北国回到了神侯府,还有一直躲在神侯府最隐秘处所的那位武曲校尉,如果不主动将轩辕破叛国一事告之,日后等到这些人自行查出来,后果必然会很麻烦。   对皇帝有着绝对忠诚的神侯府,只需要有皇帝的旨意,就可以解释一切。   曲小苍回到京城之后,将皇帝的旨意告之几人,虽然这道旨意让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可是面对皇帝的命令,洪门道等人只能接受。   西门无痕过世,对神侯府来说已经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而轩辕破被戴上叛国罪名,同样给了神侯府沉重的打击。   面对皇帝的圣旨,洪门道等人没有向曲小苍索要确凿的证据,更没有争论轩辕破为何会叛国,似乎几人都已经接受了轩辕破叛国被诛的事实,也许大家都清楚,在西门无痕和轩辕破先后过世之后,神侯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一旦内部再出现争执,曾经让江湖各大门派闻之色变的神侯府,将会变成一盘散沙。   曲小苍接任神侯之位,在洪门道等人的意料之中。   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人因为曲小苍的加官进爵而庆贺,而曲小苍从奉天殿受封回到神侯府,便径自来到了这件昏暗的小屋子。   他当然知道,洪门道等人的沉默,并不代表就已经接受了轩辕破叛国之罪,这些人的沉默,固然是无法质疑皇帝的旨意,同时也是希望在这种时候挺过难关。   这间屋子,除了北斗七星,任何人不得靠近,更莫说要进入。   屋子里供奉着西门无痕的骨灰坛,却并没有立牌位,一来是为了安全起见,二来西门无痕的葬礼还没有举行,是以并不设灵牌。   骨灰坛用一只四方黑木箱子盛放,摆在一张古木案上,曲小苍盘膝坐在古木案前的蒲团上,自始至终只是闭着双目,没有说一句话。   只听到身后传来敲门声,曲小苍才微微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进来!”   从门外进来的是廉贞校尉洪门道。   洪门道进屋之后,回身关上门,走到古木案前,跪倒下去。   曲小苍瞥了洪门道一眼,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洪门道终于道:“我在西北待了很多年,那里飞沙走石,都说那边是苦寒之地,可是没有真正到过那边,永远不知道苦寒二字意味着什么。”   曲小苍沉默了一下,才道:“你已经回来了。”   “是啊!”洪门道叹道:“南方的莺歌燕舞,绿柳繁花,着实让我欢喜了好一阵子。在西北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等到任务完成之后,就能够回到南方,哪怕是多闻闻花香味道也是好的。”轻笑道:“二师兄,你或许不会相信,我有时候会做梦,在梦里回到了秦淮河边,穿着锦衣玉袍,怀里揣着厚厚的银票,在秦淮河上的画舫一掷千金,秦淮河上那些最美丽的姑娘,都想让我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那样的日子,比神仙还要快活。”   “我相信。”曲小苍也是轻叹道:“这些年你们在北方,确实受苦了。”   “其实我算不得什么苦。”洪门道缓缓道:“至少我还有命活着回来,能够吃上京城灶儿巷的芝麻汤圆,上次我过去,一顿吃了六碗,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走回来。”顿了顿,才道:“在北汉的那些年,我手底下最多的时候有一百三十七个人,我回来的时候,还活着的有六十二个人,他们是否还能回来,我不知道,但七十五个人永远也回不来,而且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   曲小苍没有说话,洪门道沉默了良久,才继续道:“从神侯府设立的那一天开始,任何一个神侯府的人都记得一句话,也因为这句话,就算是粉身碎骨,那也在所不惜。”他转过头来,看着曲小苍,一字一句道:“一切为了圣上,一切为了楚国!” 第一三四六章 皇敕令牌   “一切为了楚国!”曲小苍重复着:“一切为了.....圣上!”   洪门道神情恢复平静,微一沉吟,终是道:“回到京城,我每次睡着的时候,就会梦到北方的风沙,芝麻汤圆很好吃,可是......味道似乎还是及不上羊肉卷饼,更及不上撒上葱花的大宽面。”轻叹道:“所以我忽然明白,原来我骨子里已经习惯了那边的生活。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每天都想逃离原有的生活,等到真的失去,才发现那才是自己最喜欢的。”   “你.....要回北方?”曲小苍微皱眉头。   洪门道微笑道:“只是希望过一段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我已经收拾好,准备明天启程出发。”   曲小苍沉默了片刻,才道:“比起北方,神侯府现在更需要你。”   “就当我从来没有回来过。”洪门道笑道:“二师兄,神侯当年说过,一入神侯府,永为神侯人,我没有想过离开神侯府,只是希望你给我两年时间,让我自己走走看看。”   曲小苍想了一下,才道:“你去吧,等你再想灶儿巷的汤圆,你回来就是。”   洪门道道:“多谢二师兄。”顿了一下,才道:“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   “你说!”   “大师兄虽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但于私而言,我们也曾是兄弟。”洪门道缓缓道:“如果二师兄能派人好好安葬大师兄,我想弟兄们心里都会感念。”   曲小苍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他已经落葬,此事你不必担心。”   洪门道起身来,向着曲小苍深深一礼,也不多言,转身到得门前,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小师妹已经三天粒米未进,她自幼敬重大师兄和你,我们劝说不了。”出门而去,再不回头。   曲小苍坐了良久,终于起身。   西门战樱被软禁在神侯府的一处单独院落里,这是西门无痕在神侯府的办公之处,说是办公之处,其实不如说是一处书屋,神侯府真正的隐秘,也从来不在此处。   曲小苍来到门前,门外守着两名神侯府的女吏员。   神侯府虽然以男性居多,但也训练出了一批女吏员,人数并不多,但却都是精明能干。   屋门从外面锁着,其实不需要这把锁,普天之下,被神侯府软禁却能够轻易脱身的实在是凤毛麟角,走到门前,曲小苍便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似乎是磨刀之声,他令人打开门锁,进到屋内,果然见到西门战樱手握一把刀,正在一块磨刀石上磨刀。   曲小苍进来之后,西门战樱连头也没有抬。   “这把刀已经很锋利,没必要继续磨下去。”曲小苍在椅子上坐下,淡淡道:“我派人给你送来了书籍,那都是古圣贤留下的经典,多读读圣人教诲,对你没有坏处。”   西门战樱抬头冷笑道:“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为什么不吃东西?”曲小苍凝视着西门战樱,那张漂亮的脸蛋明显瘦了不少:“你小的时候,神侯对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失去体力,也永远不要对食物说不。”   西门战樱站起身,将刀收回腰间的鞘内,盯着曲小苍冷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犯了什么过错,你凭什么将我软禁在这里?”   “软禁?”曲小苍皱眉道:“你难道忘记我对你说过,这是神侯的意思,神侯让你在这里待上两个月,好好读一读书,他回来的时候,会亲自考问,若是能够让他老人家满意,你就可以离开。”   “考问?”西门战樱道:“二师兄,这样的理由,你自己会相信吗?”握起拳头,冷声道:“你实话告诉我,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小苍面不改色,淡淡道:“为何这样问?”   西门战樱冷笑道:“你心知肚明,你们将我软禁在这里,就是想将我和齐家隔开。”走到曲小苍面前,美丽的眼睛满是冷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曲小苍沉吟了片刻,终于道:“你放心,齐家不会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是一些小麻烦,很快就能解决。”   “你骗我。”西门战樱怒道:“如果只是小麻烦,你为何会将我软禁在这里?你.....你就是担心我被卷入齐家的灾祸是不是?”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多问?”曲小苍皱眉道:“你在这里,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可以向你保证。”叹道:“小师妹,不要再孩子脾气了,我是你师兄,绝不会做害你的事情。”   西门战樱冷哼一声,道:“那你可知道,我已经嫁入齐家,齐家的所有事情,我都脱不了干系,而且也不想撇开干系。从踏入起家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准备好与齐家祸福共担。”顿了一下,声音微微缓和:“二师兄,你告诉我,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他现在到底怎样?”   西门战樱虽然性情容易冲动,甚至有些鲁莽,却绝非迟钝之人,起价如果真的有什么变故,定然是从齐宁身上开始,她明白这一点,自然是对齐宁的安危无比的担忧。   “他没事。”曲小苍道:“你安心留在这里就好。”凝视着西门战樱的眼睛道:“你既然真的那样在乎他,自然该明白,他如果知道你现在被神侯府所保护,自然会很安心,可是他一定不想看到你自己折磨自己。你想见到他,总要活着才好,要活下去,就只能吃东西。”   西门战樱盯着曲小苍的眼睛,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前,守在门外的两名吏员便即出刀架起,拦住了西门战樱的去路。   “闪开!”西门战樱已经拔刀在手,抬刀去挑,那两刀迅即变招,并不伤害西门战樱,却让西门战樱根本无法前进一步。   “住手!”曲小苍赫然起身,厉声喝道:“小师妹,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他!”   曲小苍身形一闪,已经到得西门战樱身边,探手搭在西门战樱肩头,用力一扯,已经将西门战樱扯开,神情冷峻:“我告诉过你,留在这里,你出不了神侯府,你若是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甚至......会害死你一直担心的那个人!”   西门战樱一呆,曲小苍也不多解释,沉声道:“看住她。”竟是再也不回头,背负双手而去。   黄昏时分,太监贵和来到了神侯府,对此人曲小苍自然不会陌生,当他第一次被召进宫中知道齐宁竟然涉嫌叛国一事,就是这位太监亲口告知,隔着珠帘的皇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   那名全身灰袍被齐宁怀疑是白云岛大弟子的高手,也是贵和亲自介绍曲小苍在宫中认识,实际上行刺齐宁的计划,也正是这位太监当着皇帝的面向曲小苍交代。   曲小苍知道贵和确实是皇帝如今最为信任的人,皇帝身边那位范德海范公公消失之后,贵和就成了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太监。   贵和的到来,立刻让曲小苍知道是皇帝有了新的旨意。   将贵和带到一件绝对不会隔墙有耳的房间后,贵和从怀中掏出了半块玄铁牌,曲小苍立刻从身上也取出了半块玄铁牌,两人都没有说话,给自将玄铁牌凑上去,契合无缝,变成了一个完整的铁牌,铁牌正面携着“皇敕”二字,背面则是一个雕刻出来的“令”字。   神侯府直属于皇帝所领,包括神侯在内,所有的人当然都是为皇帝之命是从。   皇帝下令之时,除了偶尔会召神侯入宫亲自派下任务,更多的时候就是派出心腹太监,利用这块皇敕令牌作为信物传达旨意,半块在皇帝的手中,另外半块则是在神侯手中,西门无痕的遗体回到京城之后,被西门无痕贴身携带的皇敕令牌自然被找了出来,在轩辕破不在京中的情况下,作为二师兄的曲小苍,自然而然地承担起保护半块皇敕令牌的重任,一直都是贴身携带,此刻皇敕令牌合二为一,也就证明贵和是奉了皇帝之命前来传达密旨。   曲小苍确定皇敕令牌没有问题,收起令牌,跪倒在地,等候贵和传达密旨。   贵和却是伸手扶起曲小苍,含笑道:“神侯先请起,这里有圣上的手谕,只能由神侯亲自过目,阅后既毁。”取了密旨递给曲小苍,曲小苍双手接过,扫了一眼,脸色微变,但很快便将密旨握成一团,等再张开手时,密旨已经成为齑粉。   “神侯果然好功夫。”贵和含笑低声道:“圣上有旨,完成任务之后,神侯带上东西亲自入宫受赏。”   曲小苍神色淡定,问道:“密旨中没有说时限,不知公公能否告知!”   “三天!”贵和道:“三日之内,神侯务必要将此事办的干净利落。神侯清楚,这事情若是出了疏忽,很可能会引来许多麻烦,皇上知道神侯府一定不会让他失望,所以将此重任交付于你。”   曲小苍颔首道:“公公放心,三日之内,我必会进宫复命!” 第一三四七章 刺薛   半夜时分,薛翎风依然是一身甲胄,骑着马走在京城的一条长街之上。   自从担任虎神营统领至今,他已经习惯在子时之前依然骑马走在街上,作为卫戍京都城的虎神营,虎神营统领的位置当然是非比寻常,控制着京都各门,无论在什么时候,薛翎风的位置都是一个让人异常瞩目的椅子。   不过薛翎风却从来都很低调。   不但低调,而且沉稳。   如果说西门无痕统帅神侯府,平日里几乎不与朝中的官员有往来,那么在整个京城百官之中,被称为孤臣的第二人便是薛翎风。   薛翎风的出身自然不弱,其父当年也是地方武将,太祖皇帝平定南方之时,薛家便归顺于大楚,其后薛家又成为锦衣老侯爷的部将,薛翎风年纪轻轻,便已经在沙场上立下了不少功劳。   薛翎风为人沉稳,当年先皇帝要挑选一人守卫京城,得到老侯爷举荐,又经过重重考核,薛翎风终于被皇帝委以重任。   但是薛翎风成为虎神营统领之后,几乎就没有与朝中任何官员有私交,即使是锦衣齐家,薛翎风也从来不曾等过齐家大门,这当然是一个异类,但却没有人能够否认薛翎风确实是卫戍京城最合适的将领。   薛翎风对大楚有着绝对的忠诚,他年少便即上阵,在沙场立下的功劳不在少数,而且本人自幼熟读兵法,一身武艺在京城武将之中那也是名列前茅,这样的人有足够的威望统御手下的精兵强将。   多年以来,虎神营都忠实地履行着他们卫戍京城的职责,而薛翎风也为朝中官员和军中将士的敬畏。   每天薛翎风都会在城门关闭之后,亲自前往检查,没有人能知道他会出现在哪个门,可是一旦被他发现有守门官兵有任何的懈怠,他就会亲自拿起自己的马鞭抽打,抽打过后,更会下令将携带官兵逐出军中,对一名军人来说,战死沙场是至高的荣耀,而渎职被逐则是毕生的耻辱,是以京城各门的守卫从来都是睁大眼睛,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从城门返回府中,都是在子夜之后。   整座京城已经是寂然无声,薛翎风骑马走在街道上,身后跟着四名侍从,这四名侍从当然都是好手,每天晚上,四人都是跟随薛统领经过熟悉的街道,他们习以为常,或许是这样的规律让他们近于麻木,又或者一天下来几人确实有些疲惫,所以侧后方出现的人影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察觉。   但薛翎风不会。   薛翎风永远都不会放松戒备,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位子太重要,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看到他在这个位子一直坐下去。   最为重要的是,最近发生的一些奇怪的变化,让他每天的警觉性更是增强。   黑鳞营被编入黑刀营这样的变动就已经让人很是诧异,前阵子卫戍皇城的羽林营忽然有三百人离京,回来的时候,似乎少了许多人,羽林营进出京城都在薛翎风的眼皮子底下,他对这些情况自然是了若指掌。   羽林营自然不是没有离开过京城,但每一次离京,都是为了护卫皇帝陛下。   但唯独这一次羽林营由迟凤典亲自带着数百精兵离京,而且不是为了保护皇帝,这当然会引起薛翎风的警觉。   京城看上去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这几件几乎不被老百姓所关注的事情,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但薛翎风敏锐的嗅觉却让他心生警觉,他是卫戍京城的最高将领,京城任何一丝异动,都会让他生出警惕。   侧后方有身影出现,薛翎风当然已经察觉到,但却不动声色,带着手下几人走到长街中间,一兜马头,向边上的巷子里进了去,手底下四名随从顿时有些诧异,他们对道路十分熟悉,一时不明白统领大人为何要往巷内去,但这样的诧异也仅仅维持了一眨眼的功夫,他们立时就警觉起来,毕竟是薛翎风亲自挑选的侍从,这几人不但身手不弱,而且反应迅即,迅速跟上薛翎风,同时已经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正当薛翎风到得巷口,就要进入巷内之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却是埋伏在屋顶之上,凌空而下,双手握刀,快刀斩风而落,直往薛翎风头顶砍落。   刀风刺骨,不但是出其不意,而且又快又恨。   薛翎风双眸冷酷,那刀风袭来,他就知道对方的身手着实不弱,至少在刀法之上,确实有着极其过人的能耐。   骑在马背上的薛翎风只是身体微微一侧,恰到好处地让开了这犀利狠辣的一刀,电光火石之间,一记刚猛至极的拳头已经撕裂空气,重重地打在了那人的胸口,肋骨断裂之声清晰可闻,那人竟是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打飞回天上,身在半空,蒙着面孔只露出双眼的刀客眼中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知道薛翎风不是简单的角色,但显然没有想到薛翎风竟然有如此霸道的拳头。   那人身在半空,还没来得及过多品味虎神营这位统领拳头的霸道力量,刀光一闪,薛翎风在出拳的那一刻,另一只手已经抽出刀,那人飞起之时,薛翎风已经出刀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对于军人来说,与敌对阵,没有任何的同情与怜悯,交手之间,只有两种结果,你死,或者我死!   薛翎风在有机会了解敌手的性命之时,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给敌人任何一丝机会,都可能是对自己的伤害。   那刀客脑袋飞起之时,“噗噗”几声响,跟在薛翎风身后的两名侍从已经被从后方飞来的弩箭射穿脖子,弩箭从后脖子没入,贯穿脖子,箭尖从咽喉带着血迹透出。   对方不但精于箭驽,而且下手狠辣。   薛翎风沉声道:“小心!”话声刚落,破风疾响声再起,从面前那条幽暗的深巷中,再次有弩箭迎面疾射而来,薛翎风没有挥刀格挡,低喝一声,双足在马镫上猛力一蹬,整个人一飞冲天,随即听到骏马嘶鸣,相伴自己多年的良驹已经被弩箭射中,一个人立而起,似乎想做最后的挣扎,随即“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街道上的石板上,将地面的石板大片震裂。   等到薛翎风落在石板上,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马匹,四周已经有十几道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冒出来。   这些人清一色都是黑衣蒙面,有的端着箭弩,有的则是手持大刀,只是一瞬间,就已经封死了薛翎风所有的退路。   薛翎风神色淡定,冷冷地扫过这群刺客,就连他手底下还活着的两名侍从,脸上也没有恐惧,反倒是显出悍勇之色,既然已经陷入绝境,就该做最后一搏。   “杀!”   人群之中,一人干脆利落地发出命令,四周刺客毫不犹豫地冲出,向薛翎风三人围杀上来。   薛翎风手握大刀,低喝一声,挥刀向冲在最前面的一人砍了过去,他身边那两人也是大叫一声,挥刀冲上。   毫无疑问,这群刺客显然是训练有素,事先也经过了周密的部署。   这是薛翎风一路上经过的最僻静的一条街道,即使夜间京城有官兵巡逻,但巡逻的时间必然有先有后,这群刺客选择在这个地点发起刺杀,固然是因为这条街道人烟稀少,当然也是考虑到虎神营的援兵。   在这个时间发起攻击,刺客自然是算好了短时间内不可能有援兵赶到,至少在他们看来,巡逻卫兵发现这边的动静,组织人手向这边支援之前,这次行动就已经结束。   刀光飞舞,薛翎风出刀凌厉非常,他手底下的两名侍从虽然有勇气,但面对这群做了周密部署的刺客,瞬间就变成以一敌三,而且根本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这些刺客出手犀利果断,当薛翎风一刀砍断一名刺客的脖子之时,两名随侍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薛翎风就如同一头猛虎,但他面对的却不是羊群,而是一群凶悍的狼。   猛虎虽然撕咬了几头狼,但很快身上也被砍了两刀,鲜血淋漓,但此时的薛翎风依然是显得异常冷静,虽然被十数人围在当中,但攻守之间井然有序,不过这群刺客实在是经验老道,薛翎风虽然悍勇,却始终无法冲出包围。   “噗!”   薛翎风找准机会,又是一刀狠狠砍在了一名刺客的脖子上,鲜血喷涌而出,也便在这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看招!”一名身材矮胖的黑衣人如同鬼影子般已经闪到薛翎风身后,薛翎风赫然转身来,还没来得及出招,那黑衣人一掌拍出,已经重重打在薛翎风的胸口,薛翎风虽然人高马大,但这一掌实在是霸道十足,那健壮的身体已经直飞出去,随即重重落在地上,“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边上就有刺客想要趁机上前,那黑衣人却已经沉声道:“我亲自动手。”缓步向薛翎风走过去,薛翎风地上挣扎两下,挣扎着站起身来,踉踉跄跄之间,转身便跑。 第一三四八章 聪明人的愚蠢   “莫要让他跑了!”人群之中,一人厉声喝道,抢过边上一名同伴手中端着的箭弩,对准了薛翎风。   薛翎风若是真的死里逃生,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薛翎风精明过人,用不了一天,就能够查出今夜的刺客来历,他手握三千虎神营,一旦发难,谁也无法预料结局是什么。   最为紧要的是,京城需要稳定,哪怕暗地里风波涌动,但面上一定要保持宁静,这样的平静,绝不能因为今夜刺杀失利而遭到破坏。   这人端着箭弩,已经对准了薛翎风的后背,而薛翎风显然知道今夜并非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厮杀下去,只能是横尸街头,所以拼尽了全力冲刺,他本就不是泛泛之辈,眨眼间已经跑出数丈远。   这人正要放箭,却瞧见那矮胖的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已经跟在了薛翎风的身后,近在咫尺,这一箭若是放出,不小心射到那矮胖黑衣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是以此人不敢扣动机弦,也就是这么一怔,薛翎风和那黑衣人又拉开了一段距离,没入夜色之中。   手段弩箭那人皱起眉头,边上一人急道:“七师兄.....!”   七师兄将手中箭弩丢还给同伴,冷声道:“追上去,我要他死!”一挥手,领着手下众人疾追过去。   追到街头,并无瞧见那两人的身影,七师兄抬手示意众人停步,低头看了看,随即往左边过去,蹲下身子,瞧见地上有血迹,薛翎风逃跑的时候已经受了刀伤,这地上是新鲜血迹,自然是从薛翎风身上撒落下来。   七师兄立时折向左首的街道,十数人紧随其后,奔出一小段路,听到一声惨叫,立时有人道:“七师兄,在那边。”抬手往右前方指过去,众人加快速度,很快便到得一处巷口,还没进巷子,便见一道身影从那巷内缓步走出来,身形矮胖,正是方才追拿薛翎风的黑衣人,此人一手拿刀,刀刃上兀自向下滴淌鲜血,而另一只手竟然拎着一颗首级,首级已经血肉模糊,众人定睛细看,却还是能够分辨出正是薛翎风的人头。   七师兄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巾,上前去,低声道:“神侯,得手了?”又看了那颗人头。   “尸首在巷子里,你亲自去处理一下,你知道怎么做。”二师兄也扯下了黑巾,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庞,正是新晋的神侯府神侯曲小苍,随手将那人头丢给一名部下,那人接过,边上立刻有人拿了黑色布袋,将人头裹了起来。   七师兄奉命进入巷内,只走了一小段路,就依稀看到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首,身着铠甲,那把大刀兀自还握在手中。   这七师兄自然是北斗七星之中的破军校尉严凌岘,探手扒拉了一下尸首的甲胄,眸中满是冷意。   曲小苍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都知道,皇上有旨,薛翎风勾结齐宁,内通敌国,甚至已经准备在京城发起兵变,所以我们必须要将此人秘密铲除。我大军北上,京城要太平,所以此事只能秘密-处置。”   “神侯,薛翎风是虎神营统领,他叛国被诛,军中无将,必然还是会引起骚动。”手下有人低声道。   “薛翎风被杀,终究是瞒不住,我们也没有必要隐瞒。”曲小苍异常淡定:“不过杀死薛翎风的并不是我们神侯府,而是.....北汉九天楼!”   众人都不敢多说话。   曲小苍显然是想要将此事嫁祸给北方人,不过这也确实是当下最后的选择。   曲小苍探头看了看夜空,这才道:“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夜里巡逻的队伍就会到这里来,让他们发现薛翎风的尸首。”盯住其中一人:“岳林,你带两个人留在这附近,等巡兵发现了尸首,你们就可以出现,引导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   那人拱手道:“是!”   黎明之前,曲小苍已经出现在了皇宫之内,手中抱着一只用黑布裹起来的箱子,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内宫,进到暖阁内,便看到太监贵和正在里面等候,曲小苍抱着箱子到得暖阁内,将箱子放好,这才跪倒在地,前方便是一道珠帘,但曲小苍根本不去看珠帘后面是否有人。   贵和在旁叹道:“神侯果然是办事利落,说好三天,就是三天。”盯着那口裹着的箱子:“里面是他的首级?”   曲小苍没有回答,而是亲手将箱子外面的黑布解开,随即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这暖阁之内灯火明亮,贵和瞥了一眼,里面正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微皱眉头,叹道:“好大一颗人头!”   “巡逻的官兵应该已经发现了薛翎风无头尸首。”曲小苍道:“此事第一时间会有人禀报兵部那边,但是现场有九天楼涉嫌刺杀薛翎风的证据,所以神侯府将薛翎风的尸首带了回去。 ”   “原来薛统领是被九天楼的人刺杀。”贵和含笑道:“我大军北上,北汉人派出刺客在建邺京城制造混乱,行刺我楚国大将,这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曲小苍跪在地上,并没有说话。   “曲神侯,这件事情你办的很好,皇上必定很满意。”贵和道:“不过这当口,皇上自然不会直接对你赏赐,等回头找机会再重重有赏!”   曲小苍恭敬道:“臣谢皇上隆恩。”   “如此你就先退下。”贵和瞅了箱子一眼:“至若这首级......!”微一沉吟,才道:“暂且留在这里。”   曲小苍低头道:“是!”却并没有立刻退下的意思。   贵和皱眉道:“曲神侯莫非还有事?”   曲小苍终于抬头道:“贵公公,我想求见淮南王!”   贵和脸色微变,问道:“曲神侯,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神侯府的神侯,神侯府是直属皇上的衙门,只听从皇上的旨意,淮南王虽然身份尊贵,但你似乎并不该见他。”   “贵公公请代为禀报一声。”曲小苍盯着贵和的眼睛:“神侯府确实一直效忠于皇上,但是曲某所为,似乎已经背离了这条原则。”   贵和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曲小苍再次拱手道:“请代为禀报淮南王,神侯府曲小苍求见!”   贵和脸色难看,暖阁之内顿时一片死寂,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曲小苍保持着跪倒拱手的姿势没有动,贵和就站在曲小苍身前两步,也没有动。   片刻之后,终是听到一个声音叹道:“很早我就知道,西门神侯如果卸任,北斗七星之中,真正能堪大任的只能是曲小苍,看来我看人的目光还是很准。”话声之中,珠帘后面突然多出一道人影,珠帘被掀开,一身锦衣玉带的淮南王萧绍宗赫然出现在珠帘后面,缓步从珠帘后面走了出来,背负双手,凝视着跪在地上的曲小苍,轻叹道:“曲神侯要见本王,本王来了!”   曲小苍抬头看着淮南王,恭敬道:“曲小苍拜见王爷!”   萧绍宗温和一笑,贵和却已经十分乖巧地端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萧绍宗身后候,萧绍宗坐了下去,这才道:“你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王爷,这是您想要的首级。”曲小苍抬手指着箱子道:“薛翎风一死,虎神营群龙无首。”   萧绍宗脸上笑意更浓,十分直接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臣后知后觉,直到贵公公令臣诛杀薛翎风,臣才明白过来。”曲小苍十分认真道。   萧绍宗叹道:“曲神侯,你可知道,你虽然是北斗七星之中最聪明的,却也是最愚蠢的,能够看穿其中要害的是你,可是你本不该在本王面前显露你的聪明,这世上很多人就是因为太过聪明,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名败身死的下场。”   贵和轻咳一声,暖阁四周,立时显出数道身影。   曲小苍竟是连看也没看一眼,神色异常平静,道:“臣只是要当面向王爷叩谢,如果王爷觉得臣是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奴才,不必他们动手,臣立时自尽在王爷面前。”   萧绍宗和贵和对视一眼,笑道:“曲神侯在本王面前,不该自称臣。”   “王爷已经掌控京城,很快就会君临天下。”曲小苍恭敬而直接:“臣的自称并没有错。”   萧绍宗凝视着曲小苍的眼睛,曲小苍那双细小的眼睛如绿豆一般,但恰恰如此,似乎更难以让人看透,贵和在旁已经冷笑道:“曲小苍,你可知道,你这一句话,就已经是谋反之言,足以将你拉出去斩首示众。”   “我已经说过,王爷想让我死,根本不用动手。”曲小苍此时却是显得异常淡定。   萧绍宗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曲小苍细小的眼眸,声音似乎没有任何感情:“你来给本王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千万不要说错话,本王最厌恶的就是不由本王控制的麻烦,而你现在似乎已经成为本王的麻烦!” 第一三四九章 猎狗   曲小苍没有躲避萧绍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想让神侯府一统武林!”   萧绍宗“哦”了一声,淡淡笑道:“一统武林?”   “神侯府自创立的第一天开始,血液里就流淌着江湖人的气息。”曲小苍道:“楚国境内的江湖势力,都唯神侯府之命是从,但臣年轻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带领神侯府统御武林,不但是楚国的江湖门派,还有北汉,还有东齐,甚至是南疆漠北,让天下各大门派真正拜服在朝廷之下。”   萧绍宗身体往后,坐正身子,饶有兴趣道:“你这话本王没有听明白。”   曲小苍没有犹豫,很直接道:“如果不是王爷,臣绝无可能继承神侯之位,只能在轩辕破麾下听从他的差遣。神侯府素来是按照江湖规矩行事,轩辕破一旦继任神侯,臣无论有什么样的志向,都已经由不得自己去做。”   萧绍宗道:“所以你接到旨意刺杀齐宁,面对轩辕破,就毫不犹豫地突施杀手要了他的命?如此看来,你杀轩辕破,也不全是奉旨办差。”   “臣不否认。”曲小苍道:“臣确实有继任神侯之心。”   “大实话。”萧绍宗哈哈笑道:“曲神侯,你这句话让本王更要高看你一眼了。谁都不想屈居人下,你如今继任了神侯,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曲小苍道:“臣希望大楚平定北汉之后,臣可以统帅神侯府收服北方各大门派,让天下所有的门派都屈服在神侯府之下,屈服于王爷足下!”   萧绍宗盯着曲小苍眼睛,没有立刻说话,但那双犀利的眼睛却似乎是要将曲小苍完全看透,良久才道:“你是想成为武林盟主!”   曲小苍一怔,萧绍宗神色不变,死死盯着曲小苍,曲小苍嘴唇微动,没有立刻发出声音,但终究还是道:“王爷睿智,臣.....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武林盟主。”   “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就看他有没有雄心壮志。”萧绍宗本来坐在椅子上,此刻竟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收起腿蹲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曲小苍:“没有所谓的野心,唔,也就是雄心壮志,那么自然也就无法成就什么大事。”   曲小苍此刻却是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欣赏你,就因为我知道你是胸有大志的人。”萧绍宗含笑道:“江湖那些草莽自古以来眼中就没有朝廷,虽然那些粗勇之夫难成什么大事,但却还是有能耐闹出一些麻烦,天下一统之后,林立在北汉境内的江湖门派,确实需要有人去收拾,而这个人,你当然是最合适。”顿了一顿,才道:“如果那时候我还活着,我赐你武林盟主的位置,你看如何?”   “臣谢王爷隆恩。”曲小苍叩首道:“臣自当效忠王爷,万死不辞!”   萧绍宗只是微笑着,看着曲小苍起身弯着腰往后退,忽然叫道:“等一下!”   曲小苍立刻停住,萧绍宗瞅了箱内那血淋淋的人头一眼,叹道:“这件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好好处理,留在这里,本王觉得.....不舒服!”   曲小苍上前弯腰,盖好箱子,重新用黑布裹着,抱在怀中,这才缓缓退了下去。   等到曲小苍走远,贵和终于开口道:“主子,为何不杀了他?”   “为何要杀他?”萧绍宗依然蹲在椅子上,望着曲小苍离开的方向似笑非笑,“杀了他之后,神侯府群龙无首,一片混乱,对我没有什么好处,而且刚刚上任的神侯没过几天就离奇死亡,岂不太惹人怀疑?”   “但此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贵和皱眉道:“若是他.....!”   “他如果真的想揭穿,就不会到宫里来。”萧绍宗含笑道:“曲小苍猜到这中间有蹊跷,那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他没有想到,那才反常。”瞥了贵和一眼,淡淡道:“你真当神侯府的人是吃素的?”从椅子上下来,道:“如果他今日没有做出表示,反倒证明此人另有打算,那还真是要小心提防。神侯府如今在他的手里,也正好为我所用,这是一把很锋利的刀,只要用得好,可以做很多事情。”   贵和小心翼翼道:“主子,是否曲小苍心知若是装傻下去,主子反倒更会怀疑他,所以今日才主动将真相说破,就是担心王爷对他生出更大的疑心。”   萧绍宗笑道:“你这想法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向珠帘后面瞧了一眼,坐在珠帘后面椅子上的那人忙起身来,萧绍宗挥挥手,那人立时退下去,萧绍宗这才道:“他能够毫不犹豫地杀死轩辕破,可见此人确实是个狠辣之辈,这样的人存有野心,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武林盟主.....,胃口确实不小,不过这未必不是他的真心话,神侯府一直和江湖门派打交道,你不明白这种人的心思,能够让江湖各大门派屈膝在他的面前,对这种人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不过此人能够按照主子的意思杀了薛翎风,也算是听话了。”贵和道:“主子说的对,这人存有野心,而且还需要依靠主子才能达成野心,日后确实可以大加利用。”   “牵着一条猎狗,总是有些用处的。”萧绍宗微笑道:“猎狗狂吠几声,就能够吓退许多人,如果哪天猎狗真的咬死了太多人,惹得人神共愤,只消一顿乱棍打死猎狗就是了,干净利落。”   贵和唇边泛起诡异的笑容。   “不用担心他会闹出什么风波。”萧绍宗淡淡道:“猎狗咬死了人,担心被别人的棍子打死,就一定会守着自己的主人,因为它很清楚,如果主人有什么意外,猎狗变成野狗,那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贵和明白萧绍宗的意思。   曲小苍先后杀死了轩辕破和薛翎风,这已经成为了萧绍宗控制他的重要把柄,如果真相被揭穿,不但神侯府会视曲小苍为第一叛逆,而且三千虎神营的官兵也必将杀曲小苍而后快。   曲小苍奉命办了这两件事情,也就等若是将性命交到了萧绍宗的手中,如今的情势,曲小苍已经别无选择,只能统领神侯府乖乖地成为萧绍宗手下的一条猎狗。   “主子,薛翎风死了,兵部那边肯定要奏呈上来。”贵和道:“卢霄此人似乎并不是很听话,奴才觉得他很可能代表兵部向朝廷举荐新的虎神营统领人选。”   萧绍宗颔首道:“兵部会上折子,神侯府那边也要递一道折子上来,这道折子里面自然会奏明薛翎风之死与九天楼有干系,涉及到九天楼的案子,当然是由神侯府来处理,到最后这件案子就由神侯府来结案。”   “如果结案是说九天楼刺杀了薛翎风,虎神营恐怕与神侯府的关系就势成水火了。”贵和低声道:“九天楼在京城潜伏,神侯府却没能察觉,导致九天楼刺杀了薛翎风,薛翎风在虎神营威望极高,到时候虎神营的人马自然会怨恨神侯府。”   “这不是坏事。”萧绍宗道:“我只是在想,卢霄所举荐的人,会不会如我所料。”   贵和轻声道:“如果卢宵举荐之人刚好是主子手里的那个人,那可就省了很多事情,我们的人坐上虎神营统领的位置,却是由兵部来举荐.....!”眸中显出赞叹之色,道:“主子深谋远虑,奴才真是佩服的五体投体。”   “天底下没有任何计划是天衣无缝。”萧绍宗叹道:“朝中也并不都是酒囊饭袋,像曲小苍这种精明狡猾之辈,朝堂并不少。”   “主子是说.....朝中有人起疑心?”   “自然是有的,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而且他们也没有人能说出来。”萧绍宗平静道:“我并不在意他们,我现在只想知道,那位护国公如今到底身在何方?他或许已经潜入京城,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主子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一定!”萧绍宗淡淡道,背负双手缓步走到暖阁的窗边,此时晨曦已至,旭日东升,晨光洒射在萧绍宗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上,他望着天边的云彩,良久之后才道:“他才是我真正的敌人,也是唯一有资格被我称为敌人的对手!”   萧绍宗有着过人的判断能力,当他预感到齐宁很可能已经潜入京城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时候,齐宁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夜色之中,齐宁翻过一道高墙,轻轻落在草地之上,这是一处简单却十分雅致的园子,不远处的一栋房子里还亮着灯火,齐宁幽灵般摸到了屋子边上,贴着墙壁到了窗口边,窗户是打开着,他探头往里面瞧了一眼,这是一处书房,齐宁确定四下无人,这才一个翻身,已经极为轻巧地翻进了书房内,反手便将窗户关上。   书桌前,一名身着便装的老者正就着灯火看书,他虽然年事已高,但有如此动静,自然还是让他立刻扭头过来,还没看清楚来人的面孔,对方已经拱手道:“老尚书,是我!” 第一三五零章 夜入袁门   锦衣齐家和袁家谈不上世交,但袁荣素来与齐宁交好,不过袁老尚书却从没有与齐宁有过真正的接触和交流。   袁老尚书认得齐宁,也只是在朝会之上见过,两人此前甚至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老尚书此刻还是一眼就认出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齐宁。   袁老尚书一开始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但很快就放松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齐宁,齐宁叹了口气,道:“晚辈知道老尚书心里很奇怪,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老尚书包涵。”   袁老尚书凝视齐宁,终于开口道:“不久前迟凤典领着几百名羽林官兵出京,与你是否有干系?”   “有,他们利用圣旨骗我回京,在半道上设下埋伏,联手神侯府要取我的性命!”   袁老尚书又问道:“西门神侯下落不明,按理来说该由轩辕破继任神侯的位子,为何变成了曲小苍?”   “轩辕破在那次埋伏之中,被曲小苍亲手所杀。”齐宁没有任何犹豫:“本来我也难以逃脱,但运气不错,死里逃生。”   袁老尚书抬手抚须道:“最后一个问题,下旨要杀你,罪名是什么?”   “叛国!”   袁老尚书微一沉吟,才抬手道:“先坐下说话,这里暂时还比较安全,应该没有被人监视,否则你也进不来了。”   齐宁眉头一展,老尚书这样说,也就证明这位老人已经有所察觉,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这才拱手道:“晚辈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老尚书!”   “你今夜潜入老夫的府邸,当然是因为有事要找老夫。”老尚书道:“你说。”   “皇上现在怎样?”齐宁问道。   袁老尚书微一沉吟,才道:“老夫若说圣上无恙,连自己都不相信,可是若说圣上有恙,老夫也拿不出任何证据。”   “我得到消息。”齐宁道:“淮南王萧璋谋反之罪已经被平凡,不但没有反叛,反而有护国之功,萧绍宗继任了淮南王的爵位,而且被召入宫中,至今一直留在宫内。”   “不错。”袁老尚书道:“这是皇上当朝颁旨。”   齐宁又道:“几天前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被刺,据传是潜伏在京城的九天楼刺客所为,就在前天,兵部上了折子,举荐虎神营副统领陆晓朝替代薛翎风成为新任统领,而今日一早,旨意颁下来,接受兵部的举荐,陆晓朝坐上了虎神营的位置,也就是说,从今日起,三千虎神营掌控在了陆晓朝的手中。”   袁老尚书颔首道:“陆晓朝的父亲曾经在兵部当过差,后来因病过世,但此人在兵部还是有些人脉,这并非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陆晓朝通宵兵略,武功也不弱,能够一路被擢升到虎神营三大副统领之一,也是他自己的实力使然,此人与薛翎风的关系还算不错,对薛翎风唯命是从,恨得薛翎风的器重,此番薛翎风被害,需要有人取代,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从三大副统领之中挑选一个擢升,相较而言,陆晓朝在三人之中的实力最强,在军中的威望最高,又加上他与兵部的渊源,有他接任虎神营统领一位,那也是理所当然,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齐宁点头道:“卢霄觉得陆晓朝与兵部有渊源,此人在兵部的可控之中,由陆晓朝取代薛翎风,反倒更容易被兵部所控制。”   “卢大人如何想,并不重要。”袁老尚书道:“你提到陆晓朝,当然不会是没有缘故。”   齐宁想了一下,才问道:“老尚书,北方那边,北堂风不久前刚刚继位,洛阳那边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九天楼在这种时候,是否还有心思在建邺制造血案? ”   “正因为秦淮军团步步紧逼,北汉前线吃紧,他们派了九天楼的人在建邺京城潜伏甚至杀人制造混乱,反倒是可以说得通。”袁老尚书虽然年迈,一双眼睛看似浑浊,但眼眸深处却还是带着一丝精光。   齐宁点头道:“如果九天楼的人在京城肆意滥杀制造混乱,我也能够理解他们垂死挣扎的心情。”顿了一顿,才道:“可是事实上,九天楼在京城这边,唯一杀死的人正好是羽林营的统领,除了薛翎风以外,京城并没有其他血案,九天楼想要制造的混乱,也未必太过简单。刺杀薛翎风,确实让虎神营出现了骚乱,但这样的骚乱只持续了两天,陆晓朝擢升之后,立刻稳定了军心,而且京城并没有因为薛翎风的死陷入任何乱局之中。”目光如刀,冷笑道:“老尚书,如果换作我是九天楼的人,既然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就该在京城制造越多的血案越好,让整个京城陷入恐慌之中才对,只是杀死薛翎风一人,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老尚书皱眉道:“你似乎对薛翎风的死因有怀疑。”   “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只是盯着表面,很容易被误导。”齐宁叹道:“要想知道事件的真相,有一个最好的法子,就是注意这件事情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如果是九天楼刺杀薛翎风,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冒着暴露的后果杀人取乐,只能是造成京城的混乱,但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现,所以薛翎风被九天楼所刺杀,只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老尚书眼角抽动:“你可知道,这件案子并不是由兵部来审理,京都府衙门也没有接触此案,从发现薛翎风被刺当夜开始,这件案子就交到了神侯府的手中。”凝视着齐宁,抚须道:“薛翎风被九天楼所刺杀,也是神侯府呈上的定案,为此据说神侯府这几日已经在京城揪出十多名九天楼的探子。”   “老尚书莫忘记,设下圈套伏击我和轩辕破,神侯府参与其中。”齐宁道:“神侯府已经不是之前的神侯府!”   老尚书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问道:“神侯府和羽林营联手要你的性命,而且是接到了你叛国的旨意,如果你果真叛国,皇上下密旨诛杀你,那自然是天经地义,即使是老夫,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遇上叛国之徒,也会拼死到底。”   “老尚书觉得晚辈有叛国的嫌疑?”   “否则为何圣上会有那道旨意?”老尚书道:“莫非皇上冤枉了你?”   齐宁叹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皇上为何会颁下那道密旨,会以为我背叛了楚国!”   “所以你现在应该向老夫解释清楚。”老尚书叹道:“否则你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杀了老夫,要么束手就擒,让老夫送你去见皇上。”   齐宁道:“老尚书能够静下来听我说话,就证明您老相信我并没有叛国,否则以老尚书的性情,当然不会与叛国之贼共居一室!”   老尚书凝视着齐宁,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你觉得薛翎风是被谁人所杀?”   齐宁松了口气,老尚书问出这句话,也就表明这位老人打心里对自己还是十分信任的,他没有追问叛国一事,也就表明在这老人心中,并不相信自己真的叛国,立刻道:“老尚书,薛翎风死后,乍一看起来,似乎受益的是金刀澹台一系。澹台老侯爷和澹台大都督虽然都已经过世,但金刀侯在楚国的势力却没有因此而荡然无存,至少卢霄依然还在维持着金刀这股势力。”   老尚书颔首道:“不错,澹台老侯爷虽然过世,但金刀澹台是开国功臣,在我大楚依然有着很深的根基,至少东海水师依然属于金刀一系。”微一沉吟,才道:“此前薛翎风统领虎神营,在群臣的眼中,薛翎风是从秦淮军团走出来,这虎神营自然也是属于你们锦衣齐家的势力,此番陆晓朝取代了薛翎风,陆晓朝与兵部渊源深厚,自然而然地会让人觉得虎神营已经变成了金刀澹台家的势力。”   “如果只是这样看,我倒会怀疑薛翎风之死与卢霄甚至是兵部有关。”齐宁淡淡一笑,“正如晚辈方才所言,一件事情的真相,要看其结果受益的是谁,薛翎风之死的直接受益者是陆晓朝,因为陆晓朝和兵部的关系,所以会让我怀疑兵部,但前提是陆晓朝确实是卢霄的人。”凝视着老尚书,问道:“老尚书,以您老之间,这陆晓朝确实是属于卢霄的人吗?”   老尚书想了一想,才道:“你应该了解薛翎风此人,薛翎风担任虎神营统领之后,不与朝中任何官员有私交,虽说陆晓朝与薛翎风性情不同,但在为人处世上却很是相似,只听从薛翎风的差遣,也几乎不与朝中官员有往来。他父亲虽然曾经在兵部当差,得到过金刀老侯爷的提拔,但他父亲已经过世了十多年,在陆晓朝进入虎神营之前就故去,所以陆晓朝实际上与兵部还真没有什么太深的往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让人觉得他和兵部有交情,甚至被认为他就是金刀澹台的人,只因为卢霄当年对陆家有些照顾而已。”   老尚书是楚国几朝老臣,对楚国朝堂之事以及官员们的交集往来可说是了如指掌,虽然袁家本身并不拉帮结派,但朝中错综复杂的势力交集,老尚书心中自然是有一本账。 第一三五一章 掌控   夜深人静,孤灯闪烁,齐宁起身过去给老尚书倒了一杯水,双手放在老尚书面前,老尚书微微颔首,才道:“陆晓朝的父亲跟随金刀老侯爷征战过,在战场上受过伤,后来老侯爷安排他在兵部,官位最高时也只是兵部的一个主簿,此人性情耿直,为人清廉,所以家境不是很好。他过世之后,陆家一度举债为生,是卢霄知道情况后,出手帮了一把,算是帮陆家渡过了难关,但交集也仅止于此,此后陆晓朝进入虎神营,也就没有与卢霄甚至是澹台家有关任何往来,不过因为根源在此,所以真要说起陆晓朝在朝中的人脉,也只能是金刀澹台那一系。”   齐宁道:“如果陆晓朝真是卢霄的人,他接掌了虎神营,受益的自然是金刀一系,可是.....如果陆晓朝并不认同自己是卢霄的人,那么这次受益的当然不是兵部和澹台家。”身体微微前倾,神情肃然:“陆晓朝究竟是谁的人,就至关重要。”   “陆晓朝是兵部所举荐。”老尚书道:“仅凭这一点,陆晓朝或许就对卢霄心存感激。”   “但如果这个位置在卢霄举荐之前,就已经确定要落在陆晓朝的手中,陆晓朝又怎会感激卢霄?”齐宁双眸宛若星辰,光芒闪烁:“如果有些人刺杀薛翎风本就是为陆晓朝铺路,而陆晓朝也知道真相,那么陆晓朝岂会在乎卢霄的举荐之恩?”   老尚书脸色微变,苍老的手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他伸手扶住桌上的茶杯,勉强稳住颤抖的手,沉吟片刻,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设计好了陆晓朝接替薛翎风,但却利用了卢霄,让满朝文武以为陆晓朝是因为兵部的举荐才坐上那把椅子?”   “虎神营三大副统领,最有可能成为统领的就是陆晓朝。”齐宁道:“再加上卢霄自认为陆晓朝就是他的人,以兵部的名义举荐陆晓朝自然是理所当然,而某些人就等着卢霄的举荐折子,只要卢霄举荐的人合他们的心意,便顺手推舟同意,如此一来,既然陆晓朝掌控了虎神营,拥有控制京城的能力,同时还不露行迹,不让任何人起疑心。”   老尚书皱眉道:“你口中所说的某些人,又是什么人?”   齐宁想了许久,才道:“黑鳞营被调开,直接编入了黑刀营,由瞿彦之掌控,黑鳞营的几位部将,全都被调往东海,可是......!”他眸中划过厉色:“老尚书或许并不知道,被调往东海赴任的赵无伤共计五人,在去往东海的途中遭遇袭击,五人全都被害。”   老尚书身体一震,失声道:“竟.....竟有此事?朝中并无风闻。”   “千真万确,但这件事情并没有声张。”齐宁平静道:“也便是说,有人不但将黑鳞营编入黑刀营,而且直接斩尽杀绝,彻底毁了黑鳞营。”沉默了片刻,才道:“实际上是有人要对锦衣齐家斩尽杀绝,可这一切绝非皇上的意思。”   老尚书叹道:“皇上当初重建黑鳞营,目的本就是为了制衡黑刀营,老夫也觉得皇上没有必要毁掉黑鳞营。”顿了顿,才继续道:“曲小苍被赐封为神侯,可是当日西门神侯却并没有出现,此事十分蹊跷,按理来说,既然西门神侯要卸任,也该上朝亲手将神候令交给曲小苍,当年西门神侯接任神侯之时,就是前任神侯当朝在百官面前将神候令交给了他。此外.....宫内应该发生了一些事情,范德海突然消失不见,突然出现一名叫做贵和的太监,老夫此前并没有听说过此人,但内宫数千内监,老夫不认识他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皇上对范德海一直十分信任,为何会在突然间撤换了范德海,让一名此前不为人知的贵和担任执礼太监?”   齐宁叹道:“宫中发生最大的事情不是这个。萧璋在皇陵叛乱,早已经有定论,但如今却被洗清了罪名,反倒成了大楚的忠臣,老尚书不觉得这才是最古怪的事情?”   “不单是你,朝中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老尚书道:“可是淮南王世子萧绍宗拿出了当年先帝留给萧璋的密旨,而且在御内档有存档,确认无误,萧绍宗有铁证在手,谁也说不出不对来。”   “御内档有存档,也并不代表那道密旨就是真的。”齐宁道:“如果是萧绍宗事先派人将存档放入御内档,自然可以找出来。”   “御内档是宫内禁地,守卫森严。”老尚书道:“没有人敢擅闯御内档,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只要靠近御内档,就是死罪,守卫御内档的内卫可以先斩后奏。”   “既然羽林营能得到密旨诛杀晚辈,要弄出一道进入御内档的旨意并不困难。”齐宁正色道:“老尚书,之前我一直无法确定京中到底发生什么,更不知道宫内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如今我已经有七成把握可以断定,皇上......已经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老尚书皱眉道:“你是说皇上被人所挟持?”   “否则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根本无法解释。”齐宁道:“老尚书是三朝老臣,见多识广,总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合情合理。”   “你说皇上被人挟持,那又是谁人挟持了皇上?”   “萧绍宗!”   老尚书眼角跳动,但却并没有变色,只是道:“萧绍宗一直都被软禁在王府,而皇上在宫中,两人此前见面都不可能,萧绍宗又如何能够挟持皇上?”   “老尚书错了。”齐宁叹道:“实际上萧绍宗一直有机会进入宫内,而且还是得到了皇上的准许,只不过.....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不等袁老尚书说话,便接着道:“司马岚在秋狩之时被诛,计划周密,这一切背后的策划人,其实就是萧绍宗。”   老尚书身体一震,齐宁继续道:“司马岚那时候权倾朝野,势力太大,皇上知道要对付这样的人,绝不可有丝毫疏忽,而且那时候皇上身边可用之人并不多,所以秘密召萧绍宗入宫商议对策。”   “司马岚那时候的眼线遍布宫内宫外,萧绍宗入宫,司马岚为何没有丝毫察觉?”老尚书兀自有些不敢置信:“若是司马岚知晓萧绍宗入宫,必会心生警惕,只怕萧绍宗也活不到现在。”   齐宁沉默了一下,才道:“有一条入宫的密道,知道的人不多,但萧绍宗恰好是知晓这条密道的人之一。”   老尚书更是骇然道:“有入宫的密道?”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多问一句,但终是没有问出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照你这样说,萧绍宗利用那条密道入宫,在宫中控制了皇上,所以才有这些蹊跷的事情发生。”   “虽然我不能拿出确凿的证据,但真相应该就是如此了。”   “不久前皇上上朝,当时他气色似乎不是很好,而且.....说话的嗓音也与从前有些不同。”老尚书道:“当时大家都以为皇上是因为龙体不适,所以说话时声音有些变化.....!”   “如果我没有猜错,上朝的根本不是皇上。”齐宁叹道:“萧绍宗既然控制了皇上,就绝不敢让皇上在群臣面前露面。你们见到很可能是替身。”   “替身?”老尚书眯起眼睛:“萧绍宗以替身代替皇上,尔后操控朝政?”   “萧绍宗是个极谨慎的人,而且心机极深。”齐宁道:“此人多年来一直示弱,让人忽略他的存在,但他此番所为,绝非一时兴起,必然是计划良久,每一步在事先都经过了周密的部署。”凝视着老尚书的眼睛道:“也许早在许多年前,这一切就开始布局,他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静观其变,暗中谋划,等到时机成熟,便即迅速出手。代替皇上的替身,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萧绍宗能够接近皇上身边,对皇上的言行举止深有了解,对替身按照皇上的举止进行训练,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轻叹道:“以萧绍宗的实力,要找寻一名样貌身形酷似皇上的替身,并非难事。”   老尚书靠在椅子上,沉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如果照你所言,萧绍宗已经控制了皇宫?”   “现在已经远远不止控制皇宫。”齐宁道:“薛翎风被害,陆晓朝掌握了虎神营,如果这一切都是萧绍宗所安排,那么整个京城如今也都在萧绍宗的控制之下。”   老尚书骇然道:“陆晓朝是萧绍宗的人?”   “也许不是这样糟糕的局面。”齐宁道:“可是如果被我言中,陆晓朝确实是萧绍宗安插在虎神营的棋子,那么一切都已经在萧绍宗的掌控之中,我大楚帝国也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陆晓朝是萧绍宗的人.....!”老尚书喃喃重复了一遍,忽然间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   若一切真如齐宁所言,萧绍宗控制了皇宫,甚至利用兵部举荐让陆晓朝顺利掌控虎神营,那么这位身材宛若侏儒般的淮南王世子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阴险当真是令人心生悚然。 第一三五二章 鸡蛋与石头   老尚书虽然早就觉得近日发生的一些事情十分蹊跷,甚至已经猜想到一些可怕的可能,但齐宁猜测萧绍宗利用兵部的举荐让陆晓朝掌控虎神营,继而控制了整座京城,这还是让老尚书被后背冒出冷汗。   若当真是这样,局面已经到了极为严峻的地步。   “萧绍宗控制京城,意欲何为?”老尚书虽然已经猜到萧绍宗的目的,却还是不由问出了这个问题。   齐宁目光深邃,神情冷峻:“自然是为了篡夺皇位。”   “他真的要谋朝篡位?”老尚书神色冷下来,冷笑道:“只怕他未必能如愿,仅仅只是控制了京城,他就真以为能够颠倒乾坤?皇上乃是受先帝的遗命,继位登基,是我大楚正统的帝王,萧绍宗篡夺皇位,人心难复,必然会有人进京勤王。”   齐宁道:“萧绍宗既然耗费心思,谋划多年,自然不会让他自己处于困境之中。”微一沉吟,才道:“老尚书,太祖皇帝当年驾崩之时,淮南王尚在襁褓之中,当时南方未平,太祖皇帝为了楚国的大业,将皇位传给了太宗皇帝,但传闻太宗皇帝曾向太祖皇帝有过承诺,说是要将皇位传给淮南王萧璋,却不知道这事情是真是假?”   老尚书道:“这等传闻,一开始从不曾出现,实际上是在太宗皇帝驾崩那一年才开始流传,一开始只是在市井之间,后来连朝里的官员也有所议论。不过老夫自始至终,却从不相信这等没有任何根据的传言。如果太宗皇帝当年真有这样的承诺,边上必有证人作证,此外宫中密档也必然有记载,可是却全无这样的记录,而且太宗皇帝也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要将皇位传给淮南王。”冷笑一声,道:“太宗皇帝继位之后,自然是要重用自己嫡系部属,其中也包括你们锦衣齐家,但也因此让太祖皇帝当年的许多部下心存不满,他们自然希望淮南王真的有朝一日能够继承皇位,这对他们大有益处,那些市井流言,当然也是他们添柴加火,闹得四处蔓延。”   “虽然是无中生有,可这些流言却还是让许多人信以为真。”齐宁道:“甚至有人觉得淮南王才是真正合法的继承人。”   老尚书道:“你这话倒也不假。先帝继位之后,司马岚曾秘密上奏过先帝,要诛杀一批蛊惑流言之人,好在先帝宽厚,并没有因此而大开杀戒,反倒是一直善待淮南王。”   “若当真是大开杀戒,恐怕那些心存疑虑之人反倒真正相信了这等流言。”齐宁叹道。   老尚书颔首道:“正是。先帝仁善,并没有因此而动怒,那些流言蜚语后来也就渐渐消失。至若有人传言澹台老侯爷曾经向先帝上过折子,提及太宗皇帝的承诺,那也是一派胡言。金刀澹台是太祖皇帝嫡系臣属之中最有实力的一位,所以别有居心之辈就将澹台家抬了出来,事实上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流言说太祖皇帝有过承诺,但却全无证据,宫中也绝无此等记录,澹台老侯爷睿智过人,岂会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就向先帝进言?那岂不是自寻死路。”   齐宁知道老尚书所言不虚。   澹台老侯爷身系金刀一脉的存亡,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绝无可能为了淮南王向先帝上折子,即使有证据,老侯爷也未必会轻举妄动,毕竟金刀侯在太祖皇帝的旧臣之中是真正掌有兵权的大臣,他不动倒也罢了,若是此等手握兵权的大臣生出要拥戴淮南王之心,先帝便是再仁慈,也不可能让金刀澹台家存活下去。   他当初听到这则传闻,便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今日老尚书这样一说,便确定果真只是流言而已。   “今日前来见老尚书,也正是因为此事。”齐宁道:“老尚书掌管礼部,天下文人世子之心,自然是老尚书最为了解。”想了一下,才道:“晚辈敢问一句,这些流言蜚语,可曾对天下的文人世子有影响?”   老尚书神情顿时严肃起来,抬手抚须,沉吟片刻,终于道:“十一年前,曾经有一桩事情,但......知道的人并不多。”   “请老尚书赐教!”   “老夫那年收到一份信函,乃是浔阳一名读书人呈递上来。”老尚书道:“此人颇有些名气,找人送了信函过来,那信函之中,竟是说淮南王乃太祖皇帝嫡长子,按照礼制,太宗皇帝应该立淮南王为太子,否则便是篡夺皇位,他要老夫带领天下士子叩请皇上改立太子......!”声音放低:“老夫虽然没有理会,但既然此人敢将这样的信函送上来,亦可见确实有不少读书人觉得淮南王拥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齐宁颔首道:“这样的人或许不会太多,但士人有这样的心思,萧绍宗便可以利用。”眉头皱起,道:“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情!”   老尚书立刻明白过来,低声道:“你是觉得萧绍宗会让......皇帝颁下退位诏书?”   “正是。”齐宁道:“皇上在他的控制之下,如果他逼迫皇上颁布退位诏书,甚至让皇上传位于他,那时候就合乎法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皇位来路不正。”   “皇上正值青春年少,即使颁布退位诏书,也需要理由。”老尚书道:“如此年轻颁布退位诏书,天下人都会觉得其中有蹊跷。”   齐宁立刻道:“老尚书难道忘记了,最近一直在说皇上身体不适,老尚书方才也说过,那位在朝会上出现的皇帝声音不对,许多人觉得是因为龙体有恙而导致.....!”目光锐利,神情凝重:“这恐怕就是萧绍宗故意安排的,让满朝文武确认皇上却是身体不好.....!”   老尚书骇然道:“到时候便可以说皇上龙体有恙,无法理政,所以.....!”   “甚至会传出皇上暴毙的消息。”齐宁叹道:“既然大家都知道皇上龙体有恙,却不知到底患了什么病,如果皇上突然暴毙,那么事先萧绍宗也已经做足了功夫,只需要控制几名太医,便可以对天下人解释了。”   已经进入夏季,夜里的温度也不低,老尚书却是不禁紧了紧衣衫。   书房之内死一般沉寂,片刻之后,老尚书终于道:“这一切咱们也只能说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这就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齐宁皱眉道:“如果我说的这些有确凿证据,自然可以联合朝中众臣勤王,可是没有证据,根本不可能让朝中的大臣们联合起来,即使他们心中有怀疑,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羽林营、虎神营和神侯府都在萧绍宗的掌控之中,他还可以借用皇上的名义,随意下达旨意,且不说这种时候根本没有人敢站出来,就算有那样的人,又拿什么揭穿萧绍宗?”   老尚书皱眉道:“如果他真的逼迫皇上颁布退位诏书,甚至篡夺了皇位,到时候就连秦淮军团也只能遵从他的旨意了。”似乎是心中发急,一阵咳嗽,齐宁忙起身过去轻拍老尚书背脊,老尚书缓过来之后,苦笑道:“护国公,你所说的这一切,即使老夫相信,又能如何?老夫手中没有兵权,而且也没有萧绍宗篡位的证据,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扭头看向身边的齐宁,轻声道:“萧绍宗既然给你戴上了叛国的罪名,你如今在京中也是凶险异常,这京城恐怕到处都是眼线,但凡发现你的踪迹,你根本逃不出去。”   “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想过逃离。”齐宁神情冷然:“现在有三件事情必须要去做。”   “三件事情?”   “首先要弄清楚皇上的处境。”齐宁道:“只要皇上还活着,他出面揭穿萧绍宗的阴谋,那么萧绍宗苦心筹划的阴谋便会被拆穿。”   “难道......皇上已经遇害?”老尚书身体一震,瞳孔收缩。   齐宁摇头道:“皇上的安危,眼下无法确定......!”想了一下,才继续道:“其次要弄清楚萧绍宗目前的状况,除了他现在手中掌握的这些力量,是否还有其他隐藏的力量。”   老尚书道:“仅他现在手中的力量,就已经不是你能够应付。锦衣齐家依仗的力量,秦淮军团如今在前线,黑鳞营也已经被拆解,至若薛翎风的虎神营,如今变成了陆晓朝的兵马。”看着齐宁的眼睛:“这三支兵马都与齐家有渊源,或能为你所用,但现在你却调不了一兵一卒。退一步说,你就算能调动这些兵马,在没有确定皇上确实是被萧绍宗所控制之前,你又怎能轻易调兵?至若城外的黑刀营、玄武营甚至是地方官兵,更不可能为你所用。”   齐宁苦笑道:“老尚书所言极是,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底牌与萧绍宗相争,说句不好听的,我与萧绍宗现在的处境,就等若是鸡蛋与石头,若是力拼,只能是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第一三五三章 调虎离山   之前更新失误,现在将正文修改上去,再次说声对不住。下一章今天八点之前肯定修改完毕!   -------------------------------------------------------------------------------   老尚书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道:“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你说有三件事情要做,除了弄清楚圣上的安危以及查明萧绍宗现在的状况,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我打听出来,齐家的府邸已经被封锁,我无法接近。”齐宁道:“不过大概的情况我已经查明,府中有几人已经被暗中带走拘押了起来,而且是被拘押在京都府内。”   老尚书颔首道:“齐家被封锁老夫也是知道的,他们或许料定你会回来,所以在那边布下了罗网,你若潜回齐家府邸,就等若是自投罗网了。”   “不单是齐家府邸,京都府如今也肯定是设下了圈套。”齐宁冷笑道:“萧绍宗恐怕就等着我往京都府去救人了。”   老尚书想了一下,才道:“你找上老夫,是否有什么需要老夫帮你做的?”   齐宁站起身,拱手道:“老尚书英明,其实......我想见一个人!”   “谁?”   “京都府尹铁铮。”齐宁道。   老尚书皱眉道:“你要见铁铮?你可要想好了,铁铮既然受命囚禁了你的家人,必然也已经得到了你叛国的旨意,甚至已经接到要逮捕你的旨意,你在这种时候要见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都说铁铮为人正直,我希望与他单独见面,说清楚其中的隐情。”齐宁道。   老尚书叹道:“你手中没有任何萧绍宗谋反的证据,即使铁铮为人正直,又岂会相信你说的话?他办案素来讲究证据,你没有证据,他是绝不会信任你。”   “总要试一试。”齐宁道:“只是京都府如今定然被死死盯着,我无法接近京都府,而且正如老尚书所言,如果我直接派人联络铁铮,以铁铮的性情,只会带人来围捕我,根本不会给我解释的机会。”   老尚书颔首道:“老夫明白了,你是想让老夫帮你联络铁铮,安排你们见面。”   齐宁拱手道:“恳请老尚书相助。”   老尚书却没有立刻回答,齐宁似乎明白老尚书的心思,轻声道:“老尚书是担心卷入其中,受晚辈的牵连?若果真如此,晚辈也不敢强人所难。”   老尚书叹道:“皇上身处险境,你若能够扭转局面,老夫又岂在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想了一想,似乎下定了决心,问道:“你准备让老夫怎样做?”   “只求老尚书以您老的名义给铁铮送去一份请柬。”齐宁道:“城西西六巷有一处鸿运茶楼,明晚亥时,请铁铮前去喝一杯茶,以老尚书的面子,铁铮定然会前往赴约。”   “在城西茶楼请他赴约,他一定会心生疑窦。”老尚书道:“老夫平日里很少和朝中同僚在外相聚。”   “他或许会心存疑虑,但绝不会将老尚书与我联系在一起。”齐宁道:“我确信他一定会前往赴约。”   老尚书叹了口气,道:“你既然已经做好了安排,老夫也就不多说了。无论你有什么计划,老夫只盼你能够让皇上转危为安。”   齐宁所说的西六巷是京城城西一条不起眼的街巷,鸿运茶楼就在西六巷内,不过生意谈不上好,更说不上鸿运高照,勉强维持生计而已。   天一黑,本就不算热闹的西六巷更是冷冷清清,鸿运茶楼灯火暗淡,茶楼里也没有了客人。   铁铮来到鸿运茶楼门前之时,刚好是亥时时分,他一身便装,进到楼内,茶伙计立刻领着铁铮上了二楼,铁铮在靠窗的桌边坐下,四下里看了看,神色淡定,叫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这才居高临下将目光投到冷清的街道上。   铁铮外号铁阎王,为人正直,素来是秉公办案,声名极佳,但他性情太过孤僻,很少请人赴宴,自然也很少去赴别人的宴席。   但礼部袁老尚书派人送来请柬,在深更半夜请自觉到西六巷鸿运茶楼用茶,这当然是很蹊跷的事情,他心中满腹狐疑,可是铁铮素来对袁老尚书心存敬意,即使心下奇怪,却还是按时前来赴约。   本以为老尚书既然请人赴宴,自然会在这边等候,可鸿运茶楼此刻竟然连一位客人也没有,更没有老尚书的影子,着实让铁铮感到奇怪。   茶水送上来,铁铮正准备掏出茶钱,却见到送茶的茶伙计竟然胆大包天在自己的对面坐下,他不由一怔,等看清楚茶伙计的样貌,脸色骤变,失声道:“是.....是你!”   眼前这位茶伙计根本不是方才引着自己上楼的那人,却变成了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铁证一眼便瞧出正是齐宁。   “铁大人不要激动。”齐宁含笑道:“今晚请铁大人前来赴约的本就是晚辈。”   “本府接到的是袁老尚书的请柬,为何你会出现?”铁铮神情冷峻,低声道:“你是利用了老尚书?”   齐宁也不解释,直接道:“铁大人,敢问我府里的家眷是否被扣押在京都府?”   铁铮神情冷然,盯着齐宁眼睛道:“你可知道你犯了大错,你本不该回到京城的。”   “为什么?”   “你串通敌国,意欲在西北自立,乃是大逆不道的叛臣,竟然还敢在这里出现。”铁铮冷声道:“齐宁,你若知罪,现在就随我前往京都府,束手就擒。”   齐宁叹了口气,道:“铁大人果然得到了这样的旨意,莫非铁大人觉得晚辈真的叛国了?”   “本府不需要听你的解释,你只需要向皇上解释就好。”铁铮欲要起身,还没站起来,齐宁已经道:“铁大人莫动,现在至少有十几支弩箭正对着我们,你若是一不小心,就要命丧在此,我不希望连累你。”   铁铮一怔,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铁大人刚刚上楼的时候,鸿运茶楼已经被团团围住。”齐宁叹道:“眼下至少有上百人已经围堵在鸿运茶楼四周,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就是要将我击杀在此,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也不会在意你铁大人的性命。”   铁铮便要扭动向外看,还没扭头,齐宁已经道:“别转头,你一看过去,他们就会发现,也许就会立刻动手。你现在和我近在咫尺,他们要杀我,难免会殃及池鱼,所以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坐着喝完这杯茶,然后再离开这里。”   铁铮眸中略显茫然之色,皱眉道:“齐宁,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下面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就当听故事。”齐宁含笑道:“皇上已经被人所挟持,宫内已经被人所控制,那人不但控制了皇上,而且神侯府、羽林营、虎神营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甚至你的京都府,也在他的操控之下。”   铁铮变色道:“你说什么?”   “那人挟持了皇上,将玉玺握在了手里,所以你所接到的圣旨,都是此人所为。”齐宁道:“此人意图谋朝篡位,但在此之前,当然要将他觉得威胁他登基的力量尽数铲除,而恰好我正是他不得不除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说的那人是谁?”   “萧绍宗!”齐宁道:“也就是刚刚为萧璋翻案的那位淮南王世子!”   铁铮握起拳头,冷笑道:“就凭你红口白牙?证据何在?”   “没有证据。”齐宁道:“若当真有证据在手,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铁大人喝茶了。”   “既然没有证据,那就是一派胡言。”铁铮冷冷道:“你叛国在先,如今反倒血口喷人,构陷淮南王,本府岂会听你在这里胡言乱语?”皱眉道:“你设计让本府前来赴约,到底是什么目的?只是为了和本府说这些颠倒是非的胡言乱语?”   齐宁竟是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杯饮了一口茶,这才放下茶杯道:“皇上身居险境,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确保后顾无忧。齐家三夫人被你们抓进了京都府,如今囚禁其中,她们若是不得安全,我自然不能放开手脚。”   “你难道是想让本府放了他们?”铁铮冷笑一声:“你实在是异想天开了。齐宁,就算你挟持了本府,没有皇上的旨意,那是谁也不敢放她们离开。”   “铁大人错了,就算你答应放她们走,她们也走不了。”齐宁淡淡道:“京都府不在你的掌控之中,实际上你早就被人严密监视,否则那伙人又岂能循着你找到这里,继而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   “你说本府被人监视?”铁铮大感意外。   齐宁颔首道:“不但是被人监视,你身边的人只怕也早被收买,换句话说,你接到的每一份信函,里面的内容也很快被人所知。就譬如今早袁老尚书送过去的请柬,你当然不会看过之后立刻焚毁,只要留着,是谁人请你赴宴,在何处赴宴,都已经被人弄的一清二楚。”叹了口气,道:“说句不客气的话,铁大人实际上已经成了某些人握在手里的工具。齐家的人在京都府,他们就会提防我出手救出家人,如此一来,对你的一言一行,自然是死死盯住。”   铁铮眸中更显狐疑之色:“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知道本府被人盯住,也知道本府前来赴约,他们必然会紧随而来围堵此地?”盯着齐宁眼睛:“你既然知道一现身必会被围困在此,怎敢在这里出现?难道.....你是故意要陷入绝境?”只觉得是在荒谬透顶。   “那帮人盯着京都府,固若金汤,我若是贸然出手,就等若是自投罗网,不但救不出家人,恐怕连自己也要折在京都府。”齐宁叹道:“所以要救她们出来,只能先将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那些人全都引出来,说句不中听的话,只要那些人撤离京都府,要从京都府救出几个人来,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铁铮身体一震,终于明白过来:“你.....你是要调虎离山?” 第一三五四章 夜深鬼不静   铁铮明白了齐宁真正的意图,脸色大变。   齐宁以袁老尚书的一份请柬在深更半夜将铁铮请到了鸿运茶楼,却正是以此将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那群高手引诱至此,从而让京都府那边出现空虚,如此情势下,派人潜入京都府将里面的人救出来。   袁老尚书从不请人在外用宴,即使真的要请人吃饭,直接请人到礼部尚书府岂不更为方便?即使真的要请客,要不可能寒酸到要往一处茶楼来,而且时间还选在亥时时分,这已经是半夜。   这次请客,本就是处处透着古怪,就连铁铮接到请柬倒觉得十分蹊跷,若被萧绍宗那伙人知道,当然会怀疑这次赴宴是大有玄机。   齐宁自然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那份透着蹊跷的请柬发挥诱敌前来的作用,正是一手调虎离山的计策。   为了救出顾清涵等人,齐宁显然是做了周密的部署,先后利用袁老尚书和铁铮作为桥梁,最终成功将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人都引了过来。   铁铮明白此中真相,叹道:“你为了救出家人,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倒也算重情义,只是.....!”后面的话却没有说下去。   齐宁道:“萧绍宗一定猜到那份请柬背后的真正指使人就是我,所以他也一定会调动大批人手前来此处,无论如何,都是要让我葬身于此。”端起茶杯,眼角余光向窗外瞥了过去,在长街对面的屋顶上,身影闪绰,敌人显然已经却是将鸿运茶楼团团围住。   夜色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敌人隐藏在其中。   但齐宁此时神色依然平静,唇边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这让铁铮不由从心里还是钦佩这年轻人的胆识。   “铁大人今夜前来赴宴,帮了我大忙。”齐宁道:“如果今晚我能活下去,日后总是能报答的,不过铁大人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否则一定会被牵累。”端起茶杯,微笑道:“就以这杯茶谢过铁大人了。”竟是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如果没有铁铮的赴约,这群敌人当然不会跟过来。   便在此时,屋顶上传来啪嗒之声,似乎是有人踩踏在屋顶的瓦片之上,铁铮深吸一口气,知道齐宁确实没有危言耸听,而屋顶上的敌人显然也已经不在意齐宁是否有察觉,能发出声音来,只能代表这群人已经是信心满满,他们确信今晚齐宁一定会横尸于此。   “大人,请!”   齐宁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铁铮立刻离开。   铁铮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来,皱眉道:“你当真没有叛国自立之心?”   齐宁叹了口气,道:“袭取西北的兵马,几乎都是西川的将士,他们的故乡在西川,不在西北。我要在西北自立,凭借的是什么?没有三年五载,西北人心不服,西川将士会丢下家眷,拥护我在西北自立?”   铁铮一愣,齐宁这句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齐宁要在西北立足,必然要手握兵权,可是刚刚征服西北,在完全收服了西北人心之前,齐宁当然不敢依靠西北的兵卒,所依仗的只能是跟随他打进西北的西川将士。   西川将士的家眷都在西川,若是跟随齐宁在西北自立,就等若是叛乱,留在西川的家眷定然也会遭受牵连,这当然是西川将士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齐宁要统帅西川将士在西北自立的言论,当然是荒谬至极。   铁铮欲言又止,终于没有在说什么,向楼梯口走过去,到得楼梯口处,停下脚步,似乎想回头,但终究没有回头,径自下了楼去。   齐宁只等到铁铮离开,这才慢条斯理地先从怀里取出了一副黑色的手套,那手套显然不是棉布或者丝绸制成,而是一种极为特殊的材质,又薄又软,他小心翼翼戴上薄薄的黑色手套,这才取出削铁如泥的寒刃在手,拿在手中把玩,但是他方才带笑的脸庞却已经变得杀意凛然,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盯着寒刃喃喃道:“今晚你是真的要饱饮鲜血了!”   四周死一般寂静。   齐宁忽然站起身来,几乎就在这同时,“嗖嗖嗖”之声响起,自窗外爆射进来十数支利箭,齐宁起身的同时,右手已经握住桌角,猛然一掀,桌上的茶壶茶杯洒落地上,而整面桌子却变成了盾牌,“咄咄咄咄”之声不绝,利箭尽数都设在桌面上。   “哗啦!”   屋顶传来破裂之声,瓦砾从天撒落下来,数道人影夹杂在瓦砾之中,凌空而落,刀光冰冷,直向齐宁砍过来。   齐宁双目一寒,全身的肌肉在这一瞬间紧绷起来,青筋凸起,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的力量感,他没有闪避,而是双足一蹬,整个人如同仙鹤一般,一飞冲天!   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齐宁身在空中,与从天而降的刺客上下交错间,寒刃划过,已经割断了一人的喉咙,而另一只手则成拳头,重重地打在另一人的喉咙处,那后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就像一只风筝一般,被这一拳打飞出去,飞出了窗口,落到了长街之上。   “哗啦,哗啦!”   屋顶连续不断传来破裂之声,一个接一个窟窿在屋顶出现,随着窟窿的出现,一道又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二楼的地板上,只是片刻间,十数人已经落下来,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的迟滞,盯准了齐宁这个目标,如狼似虎直扑过来。   齐宁也没有任何的怜悯,手中的寒刃与他浑然一体,就像是变成了他一只手,挥舞之时,干脆利落,直取敌方要害。   十数道身影身法敏捷,下手狠辣,可是齐宁显然比他们更为敏捷,出手也更为冷酷无情,那寒刃到得敌方胸口,必然会刺入对方心脏,到得对方的喉咙,必然会割断咽喉,到得对方的腹部,必然会没入对方的小腹之中,人影不停地横飞出去,那惨叫声亦是连续不绝。   楼梯口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又是一大群人从楼梯口冲过来。   齐宁知道萧绍宗既然铁了心要取自己的性命,那么今晚埋伏在鸿运茶楼四周的人手必然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对方绝不会吝啬性命,他们今夜的行动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的人头摘下。   要活下去,就要让对方死去!   数把大刀同时从三个方向向齐宁砍过来,齐宁这一次却没有硬拼,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飘然到了窗口边上,当他接近窗口的一瞬间,又是数支利箭从对面屋顶直射过来。   利箭又快又急,而且劲风呼呼。   箭手自然是训练有素,齐宁右手握着寒刃,眼见得利箭迎面而来,却已经抬起左掌,一掌拍了出去,劲风激荡,本来迎面射来的利箭与掌风撞在一起,顿时便改变了方向,也就在这一瞬间,齐宁身形如燕,已经从窗口飘然跃出,轻飘飘地落在了长街之上。   “杀!”   从长街两头响起喊杀之声,齐宁身在长街中央,已经看到两边有无数身影涌过来,齐宁嘴角划过一抹冷笑,神色不变,眼中杀意浓郁,直向冲过来的人群迎上去。   人潮涌过来,瞬间就裹住了齐宁,但这群人却像是遇到了坚不可摧的石头一般,水花四溅,噗噗噗连声响,那是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靠近齐宁最近的三人已经如同四根根部腐烂的木头一样倒了下去,他们捂着自己的喉咙,手里的鲜血向外冒出,一只手根本不足以堵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从那指缝间飙射出来。   区区几人的死亡,当然不可能对这群人形成任何的震慑,人群依然将齐宁裹在中间,就像是海上的潮汐一般,一波又一波地向齐宁冲击过来。   齐宁此时却如同幽灵一般,或者说就像是一条泥鳅,在拥挤的人群之中,竟然总能够找到最合适的缝隙游走,他手中的寒刃不再追求去攻击敌人的要害,甚至根本不去看对方的身体位置,握着寒刃的右臂随意划动。   寒刃之锋利,说是削铁如泥并不为过,所过之处,裂衣破皮,很轻易地便能在任何一名敌手身手划破肌肤,齐宁身法敏捷迅速,出手又如同闪电一般,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片刻间,十数人已经被寒刃划开了伤口。   一人手腕上被划开一刀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这人立刻从衣襟割下一片布襟,准备将伤口裹起来,以免继续流血,正要包扎,却赫然发现,那伤口只是在瞬间竟然开始发黑,此人脸上变色,还没有多想,便感觉呼吸急促,很快就连一口气也喘不上来,这时候听得边上“砰”一声,一名同伴倒在自己的脚边,那同伴全身抽搐,口中竟然向外直冒白沫,这人亦觉得头晕眼花,往前踏出一步,头重脚轻,整个人也已经摔倒在地,随即也剧烈抽搐起来。   “有毒!”   边上有人惊叫一声:“大家小心,他.....他手中的刀子有毒!”   齐宁的寒刃确实有毒。   为了救出顾清涵等人,他设下计谋,将这群人引诱至此,本身自然也要陷入困境之中,眼下的局面,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事先当然也是做足了准备。   寒刃浸毒,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也正因如此,他才戴上了用特殊材质做成的手套,这本就是为了防止不小心自己的手被寒刃割伤,此刻他并不需要去攻击敌手的要害,寒刃只要在敌人的身上隔开哪怕小小一道伤口,沾血便即中毒,中毒者也在顷刻间便毒发身亡。   面对人潮一般的敌手,这当然是杀死敌人最有效的办法。   齐宁当然知道这种手段十分狠毒,但今夜这一战,本就与仁慈没有任何干系,你死我亡的交锋,齐宁本就没有想过让任何一名攻击自己的敌人活过今晚。   十多名被寒刃划伤的敌人先后倒在地上,抽搐着,然后死去。   人潮因此而稍微顿了一下,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更多的人还是呼喝着向齐宁杀过来。   屋顶之上,几道身影居高临下看着陷入人潮之中苦战的齐宁,当先一人一身灰袍,面上带着漆黑的面具,背负双手,面具下的眼睛冷酷而犀利,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各站一人,左边那人身形极矮,身形瘦弱,但脸上却戴着一张雪白的面具,那面具宛若十二三岁的娃娃,娃娃脸似笑非笑,显得阴森可怖,而右手那人身材修长,一身黑色劲装,黑巾蒙面,一双眼睛却是死死盯着齐宁,眸中满是深入骨髓的怨毒之色。   ---------------------   PS:误更修改过来,再次向大家说声对不起! 第一三五五章 剑网   昨天误更了两章,这里再次向大家表示歉意,两章昨天也都已经修改完毕。有读者反映在手机端内容没有改变,这种情况是需要读者把作品从书架删除,然后重新搜索作品添加到书架,如此系统就可以更新内容,大家就看到修改后的内容。实在对不住了!   ---------------------------------------------------------------------------------------------------    长街上的厮杀,自然是让住在这条街上的百姓早就将门窗紧闭,躲在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萧绍宗既然已经控制京城,这帮人又是他所派,那么在整个京城,也就不可能再有一支兵马前来参与其中,虎神营不会卷入进来,京都府的人同样也不会卷入进来,神侯府的人更不能掺和进来。   齐宁几乎无援。   要活下去,只能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但齐宁心里很清楚,自己今夜的布局,本就是将自己置于了凶险境地,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是否真的能够杀出去,毕竟萧绍宗既然铁了心要取自己性命,那么今夜安排的人手自然不会少,也不会弱,至少在萧绍宗的部署中,齐宁绝无死里逃生的可能。   街道上已经满是鲜血,石梯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但更多人的却还是无谓地向齐宁杀过来。   齐宁当然瞥见了立在屋顶上的那几道人影,至少他一眼就认出其中之一正是陌影。   陌影今夜出现,是在齐宁的预料之中。   前番陌影以牺牲数十名羽林兵作为代价,迫使齐宁使出了宗师之力,也因此让齐宁并不知道的致命弱点暴露出来,眼下陌影没有出手,齐宁知道此人或许就是故技重施,等着自己再次使出宗师之力。   吃一堑长一智,至少齐宁眼下还根本用不上宗师之力。   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削铁如泥淬了毒的寒刃,齐宁当真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惨叫声连续不断,鲜血飞溅不停,齐宁仗着淬毒的寒刃,如风一般在人群中卷过,划破那些人的手指、脸颊、大腿、背脊,每一道伤口,便是死亡的印记。   不需要准确地去攻击敌人的要害,这实际上为齐宁节省了大量的体力,而顷刻间,已经有二三十条性命被齐宁夺下,宛若死神。   屋顶上那劲装蒙面之人瞳孔收缩。   他似乎没有想到齐宁在如此困境之下,取人性命却又是如此轻松随意,灵活地穿行在人群之中,闪过之时,便带走性命,就仿若一只蝴蝶在万花丛中翩翩起舞,片叶不沾身。   “我要他死!”蒙面人口中吐出诅咒般的言语。   面带漆黑面具的自然是陌影,扭头看了劲装蒙面人一眼,面具下的眼眸泛起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齐宁虽然杀的尸首横陈,可是街道两头依然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加起来不下一两百人,屋顶上还有端着箭弩的箭手,虽然几次瞄准齐宁想要射杀,但齐宁身在人群中,忽闪忽现,箭手根本无法锁定齐宁的身影,一时却也不敢轻易扣动机关,以免射杀了自己人。   “这样他会逃走!”劲装蒙面人再次道。   齐宁虽然被围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可是随着他向前屠杀,整个人群竟然随着他向街头移动,恐怖的是已经付出了几十条性命为代价,齐宁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损伤,而且看他的身形出手,灵活敏捷,根本不存在体力的问题。   陌影终于吐出一句话:“他走不了!”   他的语气十分肯定,似乎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戏,现在的场面只是这场戏精彩的过程,但结局却早已经注定。   便在此时,却听到马斯声响起,陌影循声望过去,却只见到昏暗的街头忽然出现了一辆马车,陌影的视力惊人,瞧见那辆马车的车辕头竟然没有车夫,但骏马却是向长街中间飞驰而来,拖拽着后面的车厢摇摇晃晃。   那是一辆看起来并不起眼的马车,达官贵人是不屑于使用这样的马车,不但车厢狭小,而且十分成旧。   陡然间出现这一辆马车,便是陌影眸中也显出一丝疑惑之色。   骏马不停,片刻间已经靠近人群,顿时便有数人排成一列人墙,挡在那马车前面,没有车夫的马车距离人墙咫尺之遥终是停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显出诧异之色。   长街之上正在血搏,就算是瞎子也能听出这条街上的情势不对,任何一辆马车瞧见这样的情状,必然是调转马头,唯恐避之不及,但这辆马车非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倒是直接靠近过来,众人一寻思便知道来者不善。   齐宁兀自在人群之中如幽灵般游走,而大多数人也只是盯着齐宁这条命,并不在意这辆马车突然出现。   五六名蒙着面的刀手挡在马车前面,互相瞧了瞧,中间一人眸中杀意划过,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飞窜而出,马嘶声中,此人已经落在马背上,身体前倾,手中长刀前指,直往那车厢之中冲过去。   刀尖刚刚碰上那车帘子,几名同伴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得一声惨叫,那人身体竟然像纸鸢一般向后飞出,身在空中,几人立时瞧见骇人的景象,那人的脑袋竟然与脖子直接分开,断头处鲜血喷涌而出,在半空中四溅开去,宛若雨水。   几名同伴还来不及闪躲,就已经被从天洒落下来的雨水溅的全身都是。   这恐怖的景象就发生在一瞬之间,众人骇然变色,便是屋顶上的陌影等人眼中也是显出惊诧之色。   “杀!”   一人沉喝一声,剩下的几人没有畏惧,几乎是同时抢出,向那马车攻了过去,还没靠近马车,陌影便瞧见那车帘子陡然破开,一道身影从那车厢之内如同利箭般射了出来,随即在那骏马前面,光芒闪动,就是在眨眼之间,已经形成一道剑网,织成这道网的每一根线条都似乎是锋不可当,那身影就像是打渔的渔夫,抛出了这张网,直向那抢过来的几名刀手盖了过去。   剑网就是死亡,无可躲避的死亡。   当几人迎面被这道剑网罩住,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这张剑网已经穿透这些人的身体掠了过去,而洒出剑网的渔夫也是在瞬间已经移动到了这些人的身后。   渔网收起,几人已经是支离破碎,变成了无数的血块,撒网的渔夫已经是站立当地,手持长剑,剑锋指地,整个人就如同立在长街上地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被剑网撕裂的残尸断块。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终于,撒网的渔夫抬起头,没有看正在人群中厮杀的齐宁,而是微转头,向斜上方望过去,望向了屋顶,望向了陌影,又或者是望向那戴着白色娃娃脸面具的矮子。   白色的娃娃脸在夜色之中微笑,这张面具笑得很诡异,很阴森,但面具下的那双眼眸子却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在收缩着,隐藏在眸子深处的杀意也如同泉水一般喷现出来,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听上去很古怪,让任何一个听到这种声音的人都会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他,他还没有死!”   “他?”陌影瞥了娃娃脸一眼:“你说的是谁?”   “向天悲!”娃娃脸声音森然:“他还没有死,原来.....他果真一直在京城。”   陌影盯着那撒网的渔夫,冷笑道:“原来是他,听说他已经死在你们的手里,原来死人是可以复活的。”不等娃娃脸说话,就已经冷冷道:“今晚的计划之中,本不该有此人出现,以我们手中的实力,要拿下齐宁的人头绰绰有余,可是多了一名剑客,就会打乱整个部署。”   娃娃脸淡淡道:“以阁下的实力,难道惧怕一名剑客?”   “这是你们惹出的麻烦。”陌影背负双手,语气平静:“我的目标只是齐宁,如果因为你们的缘故导致计划失败,与我无干。”   娃娃脸怪笑道:“剑客出现,就是为了保护齐宁而来,剑客不死,齐宁就不会死,所以你不在意剑客,也定然杀不死齐宁,这样简单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陌影竟不看向天悲,盯着已经杀人如麻的齐宁。   “意思很简单,齐宁要死,剑客也要死。”娃娃脸道:“既然都来了,那就都不能活。”他转过头,又抬起来,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大截子的陌影:“剑客不是我可以应付的,所以只能请你动手!”   他话声刚落,却觉得眼前一花,心下骇然,还没来得及反应,“啪”的一声响,陌影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巴掌扇在了娃娃脸的脸上,他出手的力气实在不小,这一把掌打出来,竟是将矮子面上的娃娃脸面具直接打飞了出去,也便是在这一瞬间,露出了矮子那张极为诡异的脸庞来。   站在陌影另一侧的劲装蒙面人大吃一惊,不自禁后退了一步,随即看到矮子那张脸,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就如同被一只手攥成一团,生出难以抑制的呕吐感。   白色面具下的那张脸,实在算不上一张脸,口鼻眼都集中在脸部中央,挤成一团,就像是被两只手掌从两边往中间挤压一般,那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要毛骨悚然的面孔。   陌影看着那张脸,眸中显出轻蔑之色,笑道:“原来你就是这副模样?你自称鬼王,确实长得和鬼没有区别。”身体微弓,盯着矮子那双几乎连在一起的小眼睛:“你是他的奴才,我不是,所以和我说话的时候,千万不要惹我生气,更不要用命令的口气与我说话,他都不敢,你是哪里来的胆子?现在只是一巴掌,可是你若再说错话,我就将你这奇丑无比的脑袋拧下来!” 第一三五六章 秋尽叶落人断魂   矮子的面具被打飞,先是怔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陌影会对他出手。   但只是一瞬间,他那张奇丑无比的脸上竟然露出笑容,那是一种让人看着便心里瘆得慌的古怪笑容:“是我错了,我本不该在阁下面前大放厥词。”竟是将另半张脸凑过去,道:“你若是不解气,可以再来一下!”   陌影冷笑一声,并不理会。   此时却见到向天悲竟然缓步向这边走过来,也不在意齐宁,只走了几步,陡然双足一蹬,整个人一飞冲天,已经飘然而起,竟是向屋顶只飘过来,他身轻如燕,落在屋顶的瓦片上时,竟然没有任何响声发出来。   鬼王不自禁后退了两步,陌影不屑地瞥了鬼王一眼,这才看向向天悲。   向天悲长身而立,手中的长剑正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的落叶剑。   秋尽叶落,人断魂!   两人之间不过数步之遥,陌影盯着对方的眼睛,向天悲年过五旬,面无表情地看着陌影。   鬼王扭头看了劲装蒙面人一眼,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向后退了几步。   “我听说过你。”陌影眸中带着一丝笑意:“很早就传闻楚宫之中有一位剑客,痴迷剑道,其剑法也足以在天下剑客之中排上名次。”   向天悲叹了口气,道:“我也听说过你。白云岛主座下有三大弟子,以你居首,你不在白云岛苦修,却要淌楚国这趟浑水,有些事情,本不是你能做的。”   陌影眸中闪过寒意,向天悲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才道:“岛上生明月,若是阁下能够及时抽身,一切都还没有晚,回到白云岛,远离这些尘世纷争,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天下都只会有利无弊。”抬手道:“请!”   陌影直盯着向天悲眼眸,叹道:“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再差一步就要登上山巅,我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半途而废?”   “有些地方可以看到,但永远都达不到。”向天悲平静道:“你所看到的山巅,只是你一厢情愿,即使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你却永远没有法子跨出去。”抬起的手臂没有放下:“再请!”   “我做事从来只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陌影道:“向天悲,其实你今天本不该出现的。”   向天悲依然抬着手臂道:“三请!”   陌影见向天悲执意要让自己离开,便觉得有些蹊跷,沉吟了一下,才道:“你方才使出来的剑术很高明,我知道你是位剑术高手,只是没有料到你的剑法比我料想的还要高明。”   向天悲终于收回了手臂,叹道:“我已经三次请你离开,你也做了选择,至少日后还是可以向白云岛主有个交代的。”   陌影听出向天悲话中有话,冷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自幼练剑,执迷不悟,多年前便自以为悟出了剑意,但事实上只是一厢情愿。”向天悲缓缓道:“很多年前,我得到一位前辈的指点,本以为在剑术上会有更高的突破,可惜的是事与愿违,接下来的三年,我竟然不懂剑,执念在其中,剑法有退无进。”   陌影眼中显出异色。   向天悲忽然说起一些不相干的话,这其中当然有蹊跷。   “于是我又花了三年的时间,勉强拾起之前的剑术,前后这一耽搁,六年时间,在剑法上原地踏步,毫无进展。”向天悲摇头叹了口气:“那位前辈是我十分敬重的人,他的指点让我没有丝毫的突破,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实在没有练剑的天赋,或许此生只能是一名碌碌无为只能缩在宫廷之中的执剑人而已。”   陌影道:“白羽鹤当初也有与你一般的桎梏,数年时间在剑术上没有突破,一度生出封剑之心。”   “直到近日,我才明白,前辈的指点本没有错,只是我自己错了而已。”向天悲叹道:“这就像一名熟知人情冷暖的长者,他告知幼-童这世上的人心伎俩,虽然幼-童听到其中道理,但又如何能够真正的领悟其中的意思。强行去参悟其中的道理,反倒是越走越偏,到最后连自己仅知的那一点道理也浑浑噩噩遗忘干净。”   “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在剑术上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陌影淡淡道。   向天悲道:“其实这也要感谢你们。前番被你们算计,死里逃生,这些日子来,我在生死之间几度轮回,看破了多年以来一直遵循的剑道执念,想到当年前辈的指点,忽然间明白了真正的剑术奥义。”   陌影立时想到方才向天悲出剑时的恐怖,瞳孔微微收缩。   向天悲抬起手臂,落叶剑前指,声音平静:“阁下乃是东海弟子,一直受大宗师点拨,武道修为自非常人可及。今日向某愿以此剑,向阁下讨教真正的东海武道!”   陌影意识到什么,沉声问道:“你在剑术上受人点拨,你所说的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   “剑中之神!”向天悲没有隐瞒。   陌影身体微震,他陡然间明白,向天悲的剑术突破之后,为何会达到如此恐怖境地,原来这位宫廷剑客的师傅,竟然是剑神北宫连城。   向天悲虽然轻描淡写,但以北宫连城大宗师的身份,能够指点向天悲剑术,这其中的意义自然就非同小可,向天悲自称如今剑道上的突破是悟出了北宫当初的指点,那就等若是承认北宫为其师。   陌影眸中显出恍然大悟之色。   东海白云岛主座下三大弟子,此事知道的人不在少数,但北宫连城是否有传人,却始终是个谜。   陌影今日终是知道,北宫的弟子,竟然一直在深宫之中。   向天悲三请之后,便不再犹豫,抬剑欲战,陌影便知道这一战已经无可避免,他无法确定向天悲是个人求战,还是受了北宫连城的指示。   因为龙山之约的缘故,大宗师之间自然不会轻易对战。   陌影无法确知北宫是否知道自己在楚国活动的事情,可是他相信,即使北宫知情,也不会亲自出手,事实也确实如此,北宫神龙见首不见尾,京城发生如此大的变故,北宫却始终不见踪迹,但今日向天悲终于出现。   陌影背负双手在身后,但身体却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更为挺拔起来。   无论是向天悲还是陌影,都知道这一战的意义所在,从向天悲亮明身份之后,两人的对峙就已经不是个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到两大宗师的声誉。   东海岛主和剑神虽然没有正面相对,但却以这样的方式,以他们的弟子作为替代针锋相对。   鬼王和劲装蒙面人此刻都已经退后了数步之遥,当知道向天悲是北宫的传人,两人的瞳孔都显出惊诧之色,只是向天悲提剑指向陌影的时候,鬼王那细小的眼眸中显出兴奋之色。   长街之上,齐宁已经杀的浑身上下满是鲜血,虽然没有一刀伤在他的身上,但无数人的鲜血在喷溅之际,终究是难以避免,数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之上,弥散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让人作呕。   虽然一路向街头突进,但这群人当真是悍不畏死,硬是自始至终将齐宁围在中间,一层又一层,齐宁即使如同泥鳅般穿过狭小的缝隙突出去,但外面依然又是一层包围圈。   “人就在那里。”屋顶上的鬼王怪笑道:“你说过要亲手摘了他的脑袋,现在正是好时机。”   劲装蒙面人瞥了鬼王一眼,鬼王也不看他,只是道:“只要拿下了他的首级,你不但可以一雪当初之恨,而且锦衣候的爵位就会落在你的身上,于公于私,都是收获满满。”   劲装蒙面人握起了双拳,却没有立刻跃下屋顶。   “他的武功很不错。”鬼王叹道:“你虽然内功深厚,也得到了点拨,可是要想摘下他的脑袋,并不容易。你若是害怕,大可不必.....!”他还没有说完,劲装蒙面人已经直冲出去,如同豹子般冲到屋檐边,双臂展开,整个人已经飘然跃下,落在了长街之上。   鬼王双眼眯在一起,只见到劲装蒙面人已经冲向人群,直往齐宁扑了过去。   向天悲突然出现,齐宁当然已经发现,但他此刻被这群刀手死死缠住,自然无暇去顾及向天悲到底在做什么,一刀刺入一名刀手的小腹,侧身闪过从旁砍过来的一刀,便感觉身后劲风呼呼,听得一个冷厉的声音喝道:“受死吧!”   这股劲风十分凌厉,与其他刀手大不相同,齐宁不敢怠慢,电光火石之间,探手抓住一名刀手,向后狠狠一扯,自己的身体却已经往侧面撞在一名刀手的身上,那刀手惨叫一声,顿时被他撞飞开去,而他扯过来的那名刀手却堪堪帮助自己地挡住了自后而来的劲风,他闪身之时,眼见余光已经瞥见一道瘦长的身影自后扑来,那身影一掌拍出被自己躲过,却打在了被自己当作盾牌的那刀手胸口,那刀手“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却已经向后直飞出去。   从后冲上来的人闪躲不及,那刀手撞在两名同伴身上,那两人却也都是喷出一口鲜血,倒成一团。       第一三五七章 人化剑意之剑道   那人一掌打飞刀客,掌力浑厚,齐宁倒是没有轻敌,寒刃没入杀过来的一名刀手脖子,一脚将其踹开,其他刀客虽然没有退却之心,但闻到那浓郁的血腥味道,再瞧见遍地尸首,心下却也是悚然。   谁都知道,眼前这年轻人就是一个杀神,下手狠辣无情,谁冲在最前面,谁也就早些去见阎王。   见到劲装蒙面人出手,众刀客却都是将齐宁围住,一时不再杀上前去。   齐宁略有喘息的机会,他虽然以最节省体力的手段杀敌众多,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杀死数十人,此刻却也是杀的有些手软,浑身衣襟都沾满了血污,便是那张脸上也布满了鲜血。   换作普通的兵器,杀死这么多人,兵器只怕早就折损,但寒刃乃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齐宁用衣袖拭去寒刃上的血迹,寒刃依旧是雪亮锋利,闪烁着寒光。   劲装蒙面人双手握拳,立于当地,一双眸子满是怨毒地盯着齐宁,齐宁拭净寒刃,这才瞧向他。   “我要你死!”蒙面人冷声道。   齐宁从上到底大量那蒙面人一番,一双锐利的眼睛最终盯住对方的眼眸子,忽然间,齐宁竟然笑了起来。   四周尸首成堆,血流成河,齐宁却在这种时候笑起来,周围的刀客面面相觑,蒙面人厉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实在没有出息。”齐宁叹道:“虽然身份低贱,只是小妾所生,但好歹也当过几年公子哥儿,如今却藏头露尾,学人蒙头遮尾......!”摇了摇头:“齐玉,你终归是没有出息。”   蒙面人身体一震,猛地抬手,将面上的黑巾扯去,露出了一张脸庞来,竟赫然是齐家庶子齐玉。   比起当初,齐玉早已经不是那副面白唇红的公子哥儿,皮肤白的黝黑粗糙,甚至气质也与当初颇不相同。   齐宁盯着这位名义上的兄弟,其实心中倒也诧异此人的生命力还算顽强,竟然活到了今日。   当初他以锦衣世子的身份踏入锦衣候府,第一个面对的敌手就是这位齐家庶子。   齐景过世之后,齐玉一心想要篡夺锦衣候的继承权,一度与族中其他人联手,想要废黜齐宁,最终却自食恶果,代替齐宁被送上大光明寺出家。   他机缘巧合放出了被大光明寺囚禁的暮野王,跟随暮野王浪迹江湖,却在暮野王受伤之后,夺走了暮野王的内功,甚至与陆商鹤勾结在一起,前往东海协助东海世家谋反。   齐宁攻下东海世家锻造兵器的岛屿之后,鬼王一伙人趁乱逃脱,齐玉亦是随着鬼王一伙人消失,自此下落不明。   此时瞧见齐玉出现在眼前,齐宁终于明白,此人竟然已经投靠到萧绍宗的麾下。   他知道齐玉对自己那可算是恨之入骨,若有机会杀死自己,此人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不过此人自然不是当初那位世家公子哥儿能够相比,齐玉夺了暮野王的内功,可说是与自己一般有了匪夷所思的机缘,那暮野王当初亦是天下绝顶高手,武功不在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之下,齐玉虽然武技不能与暮野王相提并论,但从暮野王身上汲取的内力,却也让齐玉成为不可小觑的敌手。   齐玉冷着脸,看着浑身血污的齐宁,恨意难平:“齐宁,你死之后,我会将你的尸首切成碎片,然后一片一片地喂狗。”   “这是你憋在肚子里很久的话。”齐宁没有因为厮杀半天而显出丝毫疲态,点头道:“我相信你的话。”往前踏出一步,盯着齐玉眼睛道:“只是当初我对你说过的话,你似乎忘记了。”   齐玉皱起眉头,齐宁缓缓道:“我当初告诫过你,不要招惹我,否则你的日子会很难过。本来让你上山当和尚,算是给你一次安生的机会,只可惜你没有好好珍惜。”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你闯下了大祸!”   齐玉的拳头握得更紧。   “你私放暮野王,背弃了大光明寺,这是一祸。”齐宁笑道:“既然跟着暮野王,却又背弃他,夺了他的内力,这是二祸。你是楚国的子民,却勾结叛逆,意图谋反,这是三祸。闯下这三大祸,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可你偏偏还闯了以坚决不能闯的祸。”抬手指了指自己:“你招惹了我,你说你今天还有命?”   齐玉扫过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底气十足,冷笑道:“那你也闯了祸,就是惹上了我,你自然该死。”   “拾人牙慧,没出息终究是没出息。”齐宁叹道:“虽说你没什么出息,但毕竟也是从锦衣齐家走出的人,归根结底,身上也还留着齐家的血,如今齐家由我说了算,你这样不孝之徒,我只能是清理门户了。”   他话声刚落,却隐隐听到“噹噹噹”之声忽然响起,循声瞧过去,只见到屋顶上向天悲与陌影针锋相对,肃杀之气弥漫四周,而那屋顶上的瓦块此时竟然开始颤动起来。   不单是齐宁,长街之上众人显然也察觉到了异状,俱都是仰首向屋顶瞧过去。   向天悲长剑前指,剑锋直指陌影,陌影却依然是双手背负身后。   两人都没有动,但是身上的衣衫却已经飘动起来。   夜色之中,骤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响,向天悲的身影瞬间宛若鬼影一样,身形前途,手中的落叶剑已经破空而出,剑身竟似乎笼罩着一层清光直往陌影身上刺过去。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陌影一个旋身,背负身后的双手如同变魔术一般出现在身前,左右环抱,似乎在抱着什么,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四周的瓦片噼里啪啦直响,就像是炒豆子般跳动起来。   剑出,风起!   长剑破空,带着无坚不摧的气势向前,陌影双臂环抱,双足未动,但整个身体却似乎是被落叶剑逼迫的直往后退,后退之际,足下的瓦片俱都支离破碎。   陡然间听得陌影一声清喝,那些支离破碎的瓦砾竟然纷纷飘起,随即就想雨点一般,直往向天悲暴射过去,那无数的瓦砾就宛若无数犀利的暗器,将向天悲笼罩其中,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无数剑光纵横交错,瞬间就布成了剑网,瓦砾似乎变成了在水中乱窜的鱼儿,迎头往剑网撞过去,瞬间就碎成了齑粉,而向天悲在漫天瓦片齑粉之中,人与剑似乎融为一体,化作一道清光,再次向陌影直射过去。   长街之上许多人都是目瞪口呆,张着嘴巴,甚至都忘记自己身在什么地方,也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陌影神情凝重的盯着向自己射过来的清光,右手抬起,两指并拢,向前一弹,从指尖便有一股劲气爆射而出,迎向袭过来的剑气清光。   “呛!”   一声脆响,人剑合一的向天悲却已经立于当地,手中长剑在晃动,显然是与陌影弹出的劲气撞击之后的余震。   剑身晃动,向天悲脚下却未停,自出剑之后,向天悲一直处于极为强悍的逼迫之势,长剑斜而向天,经过那猛烈的撞击力量,在晃动之中,竟是越来越快,齐宁看的分明,很快就发现那柄落叶剑发生了极为奇妙的变化,不知道是因为眼花还是因为幻觉,落叶剑在急速的晃动之中,无中生有,一化二,二化四,瞬间竟然一剑化四,四剑似乎同时脱手,宛若飞剑一般,射向了陌影的身体。   齐宁睁大了眼睛,那些围攻齐宁的人群之中,此时竟然传出一阵惊呼之声,惊呼不止一人。   这一次陌影没有继续退,眼见得四剑便要刺入他身体,却见得他的身体竟然如同脱落一般迅速旋转起来,因此亦带动着四周瓦砾纷飞,那四剑如同活了一般,就像四条青龙环绕在陌影四周,随着陌影身体旋动,那四剑似乎已经弯曲变形,绕着陌影的身体形成龙卷风般的光芒,呼啸之声四散传开,没有人知道四剑是否与陌影的身体有接触,被剑光笼罩的陌影已经瞧不清楚,甚至向天悲的身影也没有人能够看到,只是看到一道黑色的如同烟雾一般的影子跟随着四剑和陌影的转动而转动。   齐宁看在眼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当初机缘巧合得到无名剑谱,从中初窥剑道,为此却也学了剑谱之中那些玄妙莫测的剑术,自认为那些剑术已经是普通剑客终身难以达到的境界。   白羽鹤的剑法在当世也算是凤毛麟角的存在,齐宁不但见识过白羽鹤的剑术,亦与他有过交手。   他本以为那已经是剑术的极高境界。   可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或许剑术和剑道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白羽鹤的剑术在当世确实少有人及,但在剑道之上,白羽鹤根本无法与向天悲相提并论,此时向天悲施展出来的已经不只是高妙的剑术,而是人剑合一的剑道。   剑术是通往剑道的必经之路,可是悟出真正的剑道,就已经抛却了剑术本身,而是人与剑合,人之意念化为剑之意念,迈入无上剑意,便是进入剑道之真谛。 第一三五八章 只是一个笑话   四剑如龙,劲气激荡。   刀手们看在眼中,心中骇然,暗想莫说被这剑光环绕,恐怕那剑光只要靠近自己,自己的肉身便要粉身碎骨,陌影被四剑环绕,看来是凶多吉少。   “轰隆!”   一声巨响,随即便是坍塌之声,被剑光裹挟在其中的陌影身体忽然沉了下去,却原来是屋顶已经坍塌,出现一块巨大的窟窿,陌影固然从窟窿沉下去,向天悲也自然是沉了下去,屋顶之上,顿时便空空如也。   方才倒有十多名箭手埋伏在屋顶,可是在向天悲出剑的一刹那,箭手们知道这两大高手的对决定会殃及池鱼,早已经退了开去,至若鬼王,更是比谁都走得快。   屋里面屋子传来声音,却不如何剧烈,此时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两大高手究竟是谁占了上风,想到向天悲可怖的剑法,没有谁敢靠近屋子去瞧一眼。   齐玉本来也被吸引过去的注意力,此时却回过神来,瞧向齐宁,终于道:“你放心,你死之后,我会让那个女人下去陪着你,若是我心情好,明年此时,我或许会派人给你们烧些纸钱。”   齐宁本来还带着一丝浅笑,听到“那个女人”四字,眸中立时显出杀意来,神色也冷厉起来。   他当然知道齐玉口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在锦衣齐家,齐宁固然是齐玉最为痛恨之人,而顾清菡同样也是齐玉的眼中钉肉中刺,以齐玉的为人,若是顾清菡落到他的手中,必定是饱受折磨。   顾清菡是齐宁的禁脔,从齐玉口中吐出“那个女人”四字,自然让齐宁杀意浓郁,淡淡道:“你是要和他们一起上,还是你自不量力独自出手?”   齐玉虽然对齐宁还是有些畏惧,但众目睽睽之下,又岂会示弱,沉声道:“谁也不许动手,否则我要他狗命。”   齐宁脸上泛起一丝戏虐的笑容:“齐玉,我说你自不量力,你还真是自不量力,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你全身上下就透着愚蠢二字,这两个字定是要陪伴你到死为止。”   齐玉低喝一声,已经直冲过来,一拳便已经朝着齐宁直打过来。   齐玉窃取了暮野王的内力,仅凭内力而论,齐宁的内功未必比齐玉高出多少,此人的内功之深厚候,放眼江湖却也是一流高手。   这一拳打过来,拳头未至,劲风已到,确实是霸道非常。   齐宁并不去与他硬接,侧身一闪,躲过了齐玉这一击,反手就是往齐玉肩头抓过去,齐玉反应倒也迅速,脚下一抹,半转身避开了齐宁,却不料齐宁这一抓只不过是虚招,算准了齐玉闪躲的位置,另一手已经一拳击出,正打在齐玉肋下,齐宁这一拳自然是力道十足,便听到“咔嚓”声响,那正是肋骨断裂的声音,齐玉却已经被这一拳打出数步之遥,只是齐玉内力浑厚,这一拳虽然刚猛,齐玉却还是硬生生地扛住。   刚一交手,齐玉肋骨就被打断一根,剧痛钻心,却又是惊怒交加。   他虽然得到了暮野王一身功力,可是论及实战的经验,与齐宁实在是相去甚远。   齐宁这两年经历过无数次凶险,多次都是处于绝境之中,所面对的敌手也都不是泛泛之辈,反观齐玉,空有内力在身,虽然也得到武技上的指点,但是在获取暮野王内力之前,毫无搏斗技巧,即使获得了深厚内力,那也是藏头露尾,少与人搏杀,更不必说与顶尖高手对决。   齐宁在穿越之前,就已经精通格斗之术,对人体之要害部位了若指掌。   他每一次恶战过后,实战经验就得到累积,时至今日,那已经是久经搏杀的老手,莫说齐玉的内力并不胜过齐宁,即使真的胜过齐宁,却也绝非齐宁敌手。   这就如同一位常年待在书塾里的学子,突然一天拿到了一把宝刀在手,却要面对在沙场上征战多年的老兵,即使老兵无刀在手,那也绝不会处于下风。   齐玉得到暮野王的内力之后,自然也知道今非昔比,任意一拳打出,都是威力十足,而且身法也因为内力浑厚变得灵活敏捷,鬼王等人因为齐宁有一身浑厚内力,对他倒也算客气,齐玉因此而愈发觉得自己身手了得,也正是因为这超长的自信,今日面对齐宁,却也是颇有底气。   孰知这刚一交手,还没碰上齐宁衣襟,就被齐宁一拳打断了肋骨。   他惊怒交加,却也只以为这只是一时疏忽,被齐宁占了便宜,忍着痛疼,低喝一声,转身再次向齐宁再次扑了过去。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齐宁本以为齐玉获了暮野王的内功之后,必然也是不容小觑的对手,但这一出手便即打断齐玉肋骨,便是齐宁自己也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简单,心下顿时明白过来,知道这小子虽然内力深厚候,可到头来还是一个草包。   眼见得他扑将过来,齐宁轻而易举地闪躲开,从齐玉身边掠过的一瞬间,突然出手,寒刃狠狠地扎在了齐玉肩头,齐玉惨叫一声,扭头过来时,齐宁却已经飘开数步之遥。   四周众刀客面面相觑。   齐玉要与齐宁单打独斗,众人只以为齐玉定然是身手不凡,可是连续两次出手,每一次都反被齐宁所击,众人一时有些糊涂,暗想这人到底玩的什么手段?   “这第一刀,罚你的不忠。”齐宁淡淡道:“勾连叛逆,欲图谋反,该罚!”   齐玉两次没能得手,暴怒如雷,厉声道:“拿刀来!”附近一名刀客将刀丢过来,齐玉探手接过,再次向齐宁冲过去,挥刀兜头便往齐宁砍下去,这一次依然是被齐宁轻松闪开,顺手又是一刀扎在齐玉的另一边肩头,冷笑道:“这第二刀,罚你的不孝。齐家保家卫国,你却背弃家风,该罚!”   齐玉两边肩头鲜血直流,此时却也已经明白,自己的武功距离齐宁实在是相去甚远,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却又如何好逃命,握着大刀,两只手臂却因为剧痛直发抖,那大刀也是颤抖不已。   “今天你是否知道什么叫做自不量力?”齐宁叹道:“从头到尾都只是被人当做一条狗,叫的声音大了,却误将自己当成了一头狮子。”摇摇头:“你这一生最可悲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有认清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话声落后,整个人已经如同猎豹般向齐玉直冲过去,齐玉连连受挫,已生胆怯,见得齐宁冲过来,又大喝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壮胆,迎着齐宁冲了过来,横刀砍过来,运劲于手,这一刀当真是凌厉至极,大有一股开天辟地的气势。   但齐宁却并没有与他硬接,靠近的那一刹那,整个上半身却已经后仰,以双足为支点,上身不可思议地一个半旋,避过齐玉这一刀的同时,整个人却已经如鬼魅般到了齐玉身后,不等齐玉反应过来,寒刃出手,冰冷的刀光闪过,齐玉左腿齐膝处已经一分为二,半条腿已经与身体分离,鲜血喷溅而出。   出刀速度太快,齐玉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身体往前,却猛然发现没了支点,整个人一头栽倒在地,倒地之时,一股钻心的疼痛终于从腿部向全身蔓延,他翻过身,低头看到兀自在喷血的短腿,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深入骨髓,恐惧与疼痛交杂在一起,从他口出发出绝望的惨嚎。   “这第三刀,罚你的不仁,明知道谋逆叛乱必会让苍生受苦,你却毫不在意,该罚!”齐宁走到齐宁身边,一脚踢开齐玉手中的大刀,看着齐玉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庞,蹲下身子,叹道:“你这种愚蠢之人,竟然也想参与这样残酷的游戏,你不死还能是谁死?”   齐玉那怨毒愤怒之心在痛苦之中荡然无存,满是恐惧地看着齐宁,颤声道:“你.....你要怎样?”   齐宁却是伸出手,很温和地握住了齐玉的手腕,柔声道:“虽说你愚蠢透顶一事无成,但终究还是为齐家做了一件事情。”   “你.....你什么意思.....?”齐玉声音发抖,也就是在这一刻,却忽然感觉自己身体内的气力正迅速向手腕奔涌过去,如同江水决堤一般,他知道大事不妙,想要控制这股气息,可那股气息却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中,他心下骇然,只见到齐宁面带微笑,凑近过来低声道:“你一身内力也是窃取他人而得,你快要死了,留在你身上没有丝毫用处,不如献给齐家,以赎你的罪孽!”   四周众人瞧着齐玉被砍断了左腿,都是心下骇然,又见到齐宁握着齐玉的手腕,一时也不知道齐宁到底意欲何为,随即看到齐玉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更是不知其然。   内力倾泻而出,速度越来越快,众人见得齐玉被齐宁掌控,反倒不敢轻易杀上前去,只见到齐宁始终握着齐玉手腕,有人看出事情蹊跷,但到底发生何事,也确实不知。   随着内力向外倾泻,齐玉的肌肤开始萎缩,脸庞也开始向里凹陷。   齐玉只觉得全身的气力正在急速被抽离出去,想要反抗,却全身无力,想要求救,可是只能张着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只是个笑话!”齐宁轻声道,嘴角泛起一抹轻笑。 第一三五九章 火急   齐玉的内力被齐玉迅速吸取,但此人内力着实深厚,却也并非短时间内便可以尽数抽离。   寒刃之上本浸有毒液,但齐宁厮杀半日,寒刃伤及数十人,不少人都是毒发身亡,可也正因如此,寒刃之上的毒性已经大大减弱,等到扎入齐玉身体之时,寒刃之上的残毒其实已经所剩无几,更加上齐玉有深厚内力护住心脉,那极其轻微的毒性却也没有在齐玉体内扩散。   随着内力涌入齐宁的气脉之内,齐宁清晰地感受着澎湃的内力在自己的经脉之内流动。   当初向百影就曾对他有过警告,告知齐宁体内乃是纯阴之气,并不适合修炼大光明寺那类至阳真气,否则很可能会导致体内的真气紊乱,从而伤及奇经八脉。   齐宁由此便知道自己面对修炼至阳真气的高手,还真不可轻易催动六合神功吸取内力,一个不慎,自己反遭其害。   他其实也并不确定齐玉从暮野王身上获得的内力究竟是否纯阴之力,不过齐玉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下,而且齐宁如今对六合神功运用自如,心知若是外来之力与自己体内的真气不合,那么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就会立刻有剧烈的反应,那时自己停下手来也依然来得及。   这内力进入自己体内之后,自己体内的寒冰真气竟是没有出现抵抗,齐宁立时便知道齐玉从暮野王身上得到的这一身功力,还真是纯阴之力,与自己所修之力恰好相合。   如此顺利,齐宁自是欢喜,内力进入体内,源源不断,齐宁竟是感觉全身上下每一个毛细孔都异常的通透,一阵舒适感漫布全身。   齐玉整张脸渐渐萎缩下去,两只眼珠子也开始向外凸出,他想要挣扎,但六合神功最恐怖之处,便是一旦制住敌手,敌手无论如何也根本提不上气力来,所有的气力只能往齐宁身上倾泻过来。   “饶.....饶命......!”四周众人虽然看出齐玉被齐宁所制,但齐宁到底使得是什么手段,众人却是一无所知,只有深陷其中的齐玉此时已经知道大祸临头,他拼了所有的气力出口求饶,只是齐宁却是根本不理。   齐玉费尽心机,本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亲手将齐宁毙于掌下,孰知道第一次真正向齐宁出手,便落得如此下场。   对齐宁的怨恨早已经被恐惧和绝望所取代,嘴唇动了动,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用一双眼眸子发出祈求之色,希望齐宁留自己一条性命,但齐宁杀心即起,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他知道齐玉人品卑劣,今日网开一面饶他一命,日后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既是如此,倒不如趁早解决。   四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齐玉的身体渐渐萎缩,没过多久,齐玉的肌肤都已经干瘪了下去,两只眼珠子凸出来,一张嘴却是张着,竟是无法再合起。   齐宁终于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来,齐玉体内的功力已尽数为齐宁所取,本人此刻也已经成了一具干尸。   齐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内力充沛,全身上下就似乎有无穷的力量。   让齐宁惊奇的是,这一次从齐玉身上汲取过来的内力,几乎与自己的身体完全契合。   以往齐宁从敌手身上汲取内力之后,需要自己将外来之力慢慢融入自己的丹田之中,实际上最终所获,也就十之四五而已,可是此番从齐玉体内获得的内力,竟然通过奇经八脉毫无阻碍地融入丹田,几乎是完全化为己用,便是齐宁自己也大感诧异。   暮野王的内力修为,放眼江湖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即使大光明寺空藏大师也不在暮野王之上,齐玉趁暮野王受伤之时得了他的内力,暮野王几成废人,齐玉即使没得暮野王十成功力,那也是取得八成,如今这些内力尽数为齐宁所用。   齐玉身上的内力,并不在齐宁之下,也便是说,齐宁此番获取齐玉的内力之后,内力之浑厚就等若是翻了一番,普天之下,除了那几名如同怪物一般存在的大宗师,再也无人能够与齐宁比拼内力。   瞧见齐玉变成一具干尸,四周众人都是心下骇然,他们今夜的目标就是要将齐宁斩于刀下,但齐玉之色却真正的让众人心生惊惧,在他们的眼中,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等若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便在此时,却听“砰”一声响,随即听得有人惊声道:“有人.....有人出来了!”   众人循声瞧过去,只见到一人抬刀指向对面的屋子,正是向天悲和陌影对决的那间屋子。   两大高手从屋顶落入屋内之后,众人也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此时那间屋子的大门忽然从里面被破裂开来,只瞧见一道身影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齐宁瞧见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人,脸色微变。   只见那人一袭灰袍,正是陌影。   陌影从屋内走出来,是否代表他已经取胜?   那么向天悲自然是凶多吉少。   一直躲在远处昏暗处的鬼王亲眼瞧见齐玉被吸成干尸,却根本没有出手相救,此时看到陌影从屋内出来,那张丑陋的脸上微微舒展开来。   他自然对陌影心存恨意,但说到底,双方毕竟有共同的利益,比起向天悲,鬼王当然更愿意看到陌影在这一战之中取胜,见到陌影从屋内走出来,也就证明向天悲已经被陌影解决,对萧绍宗集团来说,陌影就等若是替他们除掉了一大强敌。   齐宁一手握起拳头,他心知自己吸取齐玉的内力之后,即使面对陌影这等高手,那也绝不会落於下风,更何况即使陌影在与向天悲的对决中取胜,那也定是消耗巨大,正面相对,自己也不怵此人。   陌影向这边走出几步,身形忽然踉跄起来,再往前走两步,陡然间往前栽倒,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陌影已经扑倒在地,身体在地上微微抽动,却再也无法起身。   鬼王脸上变了颜色。   也就在此时,却瞧见向天悲竟然从屋内走了出来,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向天悲缓步前行,那柄落叶剑已经收回腰间。   走到陌影边上,向天悲停下脚步,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继续往这边走了两步,看向齐宁,淡淡道:“你随我来!”竟是不多一句废话,往那辆停在街道上的马车走过去。   齐宁也不犹豫,手握寒刃,跟在向天悲身后,四周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向马车,都是不自禁抬起手中刀,可却偏偏再无一人敢杀上前去,便是远处的鬼王也是瞳孔收缩,眼瞧着两人离去,竟然连一声都没叫出来。   “别.....别让他们走了!”   眼见得两人已经距离马车越来越近,终于有人叫出声来,众人形成一个大弧形,往两人靠过去,却见到向天悲忽然停下脚步,齐宁也几乎同时停步,仅仅是停下步子,本来涌上去的人群立时停下,竟是纷纷往后退,一时间有人向前有人向后,挤做一团。   向天悲不再理会,径自上车,进入车厢内,齐宁却是跳上车辕,牵住了马缰绳,扫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眼,朗声道:“去传个话,告诉那个人,不用他来找我,我很快就会去找他,让他不用急,会很快!”抖着马缰绳调转车头,在众目睽睽之下,马车向街头而去,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齐宁心里很清楚,赶着马车在京城而行,即使那群人一时被震慑不敢跟过来,但用不了多久,无数眼梢就会盯住,穿过两条街,齐宁将马车赶入一条昏暗的巷子里,这才停下马车,转身钻进车厢之内,车厢内一片昏黑,齐宁只能燃起火折子,火折子亮起,却见到向天悲斜身靠在车厢内,脸色惨白,唇角俱都是鲜血,车厢的地板上,也有几滩鲜血,里面弥漫着血腥味道。   齐宁吃了一惊,向天悲却已经微睁开眼睛,看了齐宁一眼,才虚弱无力道:“你赶.....赶紧找地方藏身......,我.....我不成了.....!”   齐宁扶住向天悲,低声道:“你哪里受了伤?”   “东海.....东海弟子,果然......果然了得......!”向天悲道:“我.....我五脏受创,撑不了多久......!”话声未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齐宁心下骇然,这时候才明白,向天悲固然杀死了陌影,可是自身却也被陌影所伤。   “你撑住!”齐宁沉声道:“无论如何,你也要再撑一个时辰!”再不犹豫,将向天悲背在身上,钻出马车,就像一匹孤狼,脚步如飞,穿行在京城的街巷之中。   他得了齐玉的内力,如今正是内力最为充沛之时,脚下速度奇快,整个人就像一道风,一闪而过。   以他现在的速度,即使真的被人瞧见,可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没有人能够一直尾随追踪。   齐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小片城区,终于到了一条街巷,这条街巷道路坑洼不平,两边的房舍也是破旧至极,飞奔到街巷尽头,却出现了一座黑门大宅,门头挂着两只白色的大灯笼,灯火闪动,白光森森,墙根下东倒西歪或坐或躺着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此处却正是丐帮鬼金羊分舵所在。    第一三六零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齐宁背着向天悲径自到了丐帮在京城的鬼金羊分舵,墙根下的几名丐帮弟子立时起身,其中一人却正是丐帮弟子刘轻舟,认出齐宁,迅速上前敲门。   当初京城疫毒蔓延,丐帮弟子中许多人感染上了疫毒,刘轻舟正是其中之一,此后是齐宁帮着这些人死里逃生,是以刘轻舟对齐宁十分感激,见到齐宁背着一人匆匆而来,知道事情非同小可。   院门打开,齐宁迅速入内,黑门又迅速关上,刘轻舟向身边众弟子吩咐道:“赶紧分头通知四周的弟兄,严密监视,有任何人靠近此处,立刻通传。”   京城之中,神侯府的眼线自然不少,可是要论及这天下间说的耳目最众消息最灵通,无出丐帮。   丐帮鬼金羊分舵所在,知道的人并不多,可是神侯府的人自然是清楚的,但即使是神侯府的人,想要悄无声息接近鬼金羊分舵,那也几无可能。   分舵周围数里之内,看似平静,但无数地方都有着丐帮的眼睛,只要踏入丐帮的势力范围之内,丐帮分舵这边瞬间就能够接到消息。   齐宁背着向天悲进入锣鼓巷之时,黑门大宅之内已经得到消息,齐宁入门之后,朱雀长老和鬼金羊分舵舵主白圣浩已经在院内等候。   白圣浩率先迎上来,一眼就瞧出是什么状况,挥手吩咐道:“赶紧抬进屋内。”立时抢上几名丐帮弟子,从齐宁背上小心翼翼放下向天悲,又迅速抬起,向天悲此时面色如同白纸,气息微弱,眼睛似睁未睁,看上去神志已经模糊,几名弟子小心翼翼将向天悲抬进屋内,朱雀长老已经上来道:“爵爷,到底发生何事?”他瞧见齐宁衣衫布满血迹,还背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到来,知道事情非比寻常。   齐宁也没有时间解释,直接问道:“那边的情况如何?”   白圣浩忙道:“爵爷,我们和赤姑娘按照计划行事,以事先得到的地图,顺利将她们都救了出来,除了田夫人受到惊吓暂时由唐姑娘在照料,三夫人一切安好。”   齐宁闻言,眉宇间显出欢喜之色,道:“唐姑娘已经在这边了吗?那可太好了。白舵主,你赶紧去请唐姑娘,便说这边有伤者,需要她帮忙。”说话间,几人簇拥着齐宁进了宅内,又折向一间屋内,向天悲此时已经被放在一张简单的木板上,整个人躺在上面一动不动,若非还有微弱气息,几乎让人误以为已经死去。   “爵爷,这位是.....?”朱雀长老自然不认识向天悲,瞧见向天悲伤势极重,轻声问道。   齐宁也没有隐瞒,轻声道:“他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剑客。”   “原来如此。”朱雀长老瞥了挂在向天悲腰间的那柄剑,也没有多说什么。   没过多久,便瞧见一名丐帮弟子进屋道:“唐姑娘来了。”   齐宁忙回身去看,果见到一身素装的唐诺正从门外进来,手中竟赫然带着那只从不离身的小药箱,齐宁有些诧异,暗想唐诺刚从京都府大牢出来,难道入狱之时,唐诺竟然带了小药箱进去?   多时不见,唐诺依然是清雅秀气,整个人似乎略微清瘦了一些,但从她的表情却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刚从大狱被救出来的人,见到齐宁,唐诺身形微顿了一下,但却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向天悲边上,探手过去搭在向天悲手脉上,随即蹙眉,低声道:“大家先都出去吧,留下一人就可以。”   齐宁忙道:“我留下就好。”   朱雀长老道:“爵爷,我安排人留下来,你先歇一歇,有唐姑娘在此,不会有什么大事。”   唐诺也不多言,已经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银针,迅速往向天悲身上的多出穴道扎入进去,齐宁方才见到向天悲奄奄一息,眼见的只剩一口气,心下黯然,只以为凶多吉少,但此刻见到唐诺出手,不知为何,竟是觉得只要有唐诺在,向天悲就算到了鬼门关也能够被拽回来。   他全身上下满是血污,知道这幅模样也不好留在唐诺身边,当下出了门去,朱雀长老另外安排人留在唐诺边上听候差遣。   他刚一出门,眼角余光便瞥见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扭头看过去,便瞧见一身素装的顾清菡就站在不远处,一双美眸正瞧着自己,娇躯微微颤动,美眸中是又惊又喜之色,可是瞧见齐宁一身血污,顾清菡漂亮的脸上立时显出惊骇之色,迅速过来,急道:“宁儿,你.....你怎么了?”过来一把抓住齐宁手臂,上下打量:“你.....你伤到哪里了?快让唐姑娘瞧一瞧。”   齐宁见到唐诺和顾清菡都无恙,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他多时不曾见到顾清菡,此时看到这张熟悉无比的美貌脸庞,心下却是感到一阵踏实和温暖,柔声道:“三娘别担心,我没事。”看着顾清菡那迷人却又充满关切的美眸,轻声道:“你没事,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这句话简单的很,却透着一股如释重负,顾清菡何其聪慧,知道这阵子齐宁定然是为了自己日夜忧心,自己能够从牢狱里出来,也只能是齐宁全力营救,嘴唇微动了动,可是此刻四周有不少丐帮的人,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齐宁知道顾清菡心意,笑道:“三娘稍等一下,我这一身血渍,只怕要吓着你。”白胜浩已经派人打了水来,齐宁冲着顾清菡笑了笑,过去在屋里脱去衣衫在屋里好好洗了一下,白胜浩倒也是心细,让人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衫,虽然只是粗布旧衫,齐宁穿上却也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出了门来,白胜浩和朱雀长老已经遣退了其他人,安排所有人分布在附近的区域,严密监视是否有人潜入进来。   “朱雀长老,白舵主,这一次多亏了你们。”齐宁拱手道:“此番事情,本不该将丐帮卷入进来,但......我在京中也只能信任你们,危难时候,也只能向你们求援。”   “爵爷,你这话就见外了。”朱雀长老正色道:“青木大会之上,如果不是您出手,丐帮如今到底是什么一幅景象,我也不敢去想。向帮主将丐帮交托给你,不管怎么说,眼下你还是丐帮的代帮主,莫说今日这等小事,便是有其他任何吩咐,鬼金羊分舵无有不从。”   白胜浩颔首道:“长老所言极是,爵爷,咱们虽然只是一群叫花子,却也知道什么叫做仁义,如今爵爷能用得上我们,那是我们的荣幸。”   齐宁又是深深一礼。   齐宁和赤丹媚回京之后,便即暗中与丐帮联络上,他知道在这种时候,丐帮绝对是自己最有力的帮手。   丐帮有诸多高手,而且耳目灵通,分派丐帮打探消息,那是谁也及不上。   对齐宁来说,入京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要将顾清菡等人从京都府大狱救出来,只要顾清菡等人在萧绍宗手里,自己有了牵绊,根本不可能放开手脚做接下来的事情,为此他与赤丹媚精心设计了声东击西的策略。   请出铁铮赴约,故意漏出破绽,自然会让萧绍宗察觉到齐宁已经出现,也一定会派人来围杀齐宁,只要京都府附近的杀手被调开,让这些人的注意力移走,京都府便会出现短时间的空虚,如此一来,赤丹媚便可以潜入京都府,从容地将顾清菡等人救出来。   铁铮为人刚直,朝中能请得动铁铮赴约的屈指可数,更何况还要前往城西的茶楼赴约,换做是别人相请,铁铮只怕理也不理,满朝文武,却唯独礼部袁老尚书有这个面子,老尚书辅佐几代国君,在朝中德高望重,便是刚直如铁铮,那也是对袁老尚书心存敬畏,即使老尚书提出的赴约地点很奇怪,但铁铮念在老尚书的面子上,也只能前往赴约。   齐宁抓住这一点,是以说服了袁老尚书发出请柬。   不过京都府即使空虚,赤丹媚孤身一人要救出顾清菡等人,却也并不容易。   是以白胜浩这边首先派人买通了京都府内的人,得到了京都府的详细格局图,而且摸清楚了顾清菡等人被囚禁的位置,等到铁铮赴约之后,白胜浩和朱雀长老领着数名鬼金羊分舵的高手,跟随赤丹媚实施了营救计划。   只是齐宁作为诱饵引出那群杀手,却并没有向白胜浩等人透露,唯独赤丹媚一人知晓,赤丹媚知道作为诱饵必然是凶险异常,一度拒绝这项计划,但最终拗不过齐宁,勉强同意。   好在今夜的计划顺利实施,顾清涵等人不但顺利被营救出来,齐宁也全身而退。   “对了,赤姑娘她.....?”齐宁回来之后,不曾见到赤丹媚,颇有些奇怪。   朱雀长老道:“赤姑娘和我们回来之后,见爵爷还没有回来,说是要去接应爵爷,所以......!”   齐宁一怔,立时担心起来。   他和赤丹媚兵分两路,赤丹媚这边计划顺利,却不见齐宁返回,她自然是心下担忧,她知道齐宁赴约地点,是以前往接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想到赤丹媚武功高强,而且行事警觉,只要没有发现自己踪迹,就不会轻易出手,齐宁对赤丹媚的处事谨慎还是十分信任,心知赤丹媚定能够全身而退。   “爵爷,我已经飞鸽传书,向青龙长老传讯。”朱雀长老低声道:“信中并没有提及爵爷,不过告之青龙长老这边有要事相商,请他务必尽快赶过来,青龙长老接到信后,应该会立刻动身。”   齐宁一怔,皱眉道:“这.....这又如何好打扰楼长老?”   “爵爷现在的处境,需要人手。”朱雀长老道:“青龙长老乃是独当一面的干才,若是他能够赶过来,不但多了人手,而且还能够帮上爵爷不少忙。”   齐宁心下叹了口气,朱雀长老知晓齐宁和青龙长老楼文师交情不错,所以派人请来楼文师相助,这也是朱雀的一番心意。   他也没有多说,走到向天悲那间房前,房门关着,知道唐诺正在里面救治,当下也不打扰,轻声道:“白舵主,这边有什么情况,立时报我。”又问清楚顾清菡所在,这才往顾清菡屋里去。 第一三六一章 唯绝处显真情   丐帮将顾清菡救出之后,来到鬼金羊分舵,白圣浩知道这几位都是齐宁的近眷,自然是不敢怠慢,吩咐人收拾了几间屋子,暂时安置几人。   锦衣齐家的府邸已经被困住,自然不可能再让顾清菡等人返回,眼下也唯有此处还勉强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在齐宁另有安排之前,白圣浩只能将她们安置在此处,好在这处宅子虽然破旧,但房舍众多,稍加收拾,倒也算干净,不过屋内的摆设自然是十分简陋,齐宁进到屋内之时,屋里点着灯火,顾清菡正坐在桌边若有所思,听到后面传来“嘎吱”声音,立刻回头过来,见到齐宁进来之后,已经顺手关上了门。   齐宁洗过之后,身上自然再无血污,顾清菡还是有些担心,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确定齐宁确实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你没事就好,这些日子,我.....!”后面的话却是没有说出口。   锦衣齐家能够对齐宁形成掣肘的人并不多,除了顾清菡和西门战樱,最多也就只有唐诺。   萧绍宗利用京都府将顾清菡等人关进大狱,自然不是真的为了要对顾清菡等人如何,只不过是以顾清菡等人为诱饵,想要将齐宁引入陷阱之中。   萧绍宗想要篡夺皇位,自然早就清楚哪些是劲敌,齐宁便在他的敌对名单之中,为了对付齐宁,萧绍宗早就将护国公府控制住,等得上次在半道诛杀齐宁失礼,萧绍宗立刻就将顾清菡等人囚禁起来,他既然将齐宁当作劲敌,自然是早早就了解齐宁的性情,知晓齐宁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要顾清菡这些人掌握在手,就能让死里逃生的齐宁乖乖回到京城来,为此不单囚禁了顾清菡,就是唐诺也一并下狱。   护国公府被困,顾清菡和唐诺被下狱,这些事情连续发生,顾清菡又如何不知发生了重大事情,而且她第一时间便猜知这些必然与齐宁脱不开干系。   她被京都府所控制,却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日夜只担心齐宁的生死,可是在京都府却无法获得外面一丝一毫的讯息,更不知道齐宁到底生死如何,这心中又如何不担忧?今夜被营救出来,见到齐宁安然无恙,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   她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齐宁自然知道顾清菡对自己的担心,见到这张漂亮的脸蛋已经消瘦许多,不似往日那般饱满,而且神色也是颇为憔悴,爱怜心起,柔声道:“三娘,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清菡勉强一下,虽然知道这次事情不简单,但齐宁既然活着,那么无论发生何事也比不得齐宁的安危重要,还没说话,却感觉手儿一暖,却是齐宁已经牵了她手,她条件反射要挣脱开来,但齐宁握的颇紧,而且被那只粗糙的手握住之后,顾清菡便觉得有一种踏实感,只是微动了一下,并没有用力挣脱,任由齐宁握住,轻叹道:“宁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廷为何会.....!”   齐宁不等她说完,已经轻声道:“三娘别急!”牵着顾清菡的手儿走到桌边,在桌角处分别坐下,却没有松开顾清菡的手,只是低声道:“三娘,今晚我见到了齐玉!”   “齐玉?”顾清菡俏容一怔,秀眉蹙起,问道:“他....他在哪里?”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直言道:“他参于谋反,今晚更是与那些反贼联手埋伏,想要取我性命.....!”   “他.....!”顾清菡柳眉竖起,恼道:“他要杀你?他真的要自绝于齐家的列祖列宗吗?”   齐宁冷笑道:“他既然无情,我对他也不必心慈手软。”   顾清菡立刻听明白齐宁的意思,花容失色,颤声道:“宁儿,难道.....难道你已经.....!”   齐宁微微颔首,顾清菡娇躯一震,呆了一呆,片刻之后才苦笑道:“为何会是这样?我知道他心术不正,也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哎,他终究是齐家的子孙,你们最后竟然手足相残......!”   “不单是因为他想杀我,我取他性命,也是为了保全齐家。”齐宁正色道:“齐玉已经投靠了叛党,日后无论叛党是成是败,只要齐玉还活着,齐家都要受到牵累。叛党若是谋反成功,齐玉对齐家心存怨恨,第一个便要对齐家下手,甚至是赶尽杀绝,如果叛党作乱最终被平定,齐玉身为锦衣齐家的人,却参于谋反,这也会给齐家带来麻烦,所以此人只能死,别无他法。”   顾清菡心知齐宁所言有理,想了一下,才问道:“宁儿,你说他参与谋反,那.....到底是谁要谋反?”   “淮南王世子萧绍宗!”   “淮南王世子?”顾清菡更是惊诧:“淮南王不是已经自尽,淮南王世子也被软禁在王府,他.....他又如何能够谋反?”   齐宁叹道:“三娘没有想到,我之前也没有想到。朝中许多人都知道萧绍宗身患绝症,已经是病入膏肓,之前我在宫中还亲眼看到此人吐血晕厥过去,只以为他命不久矣。而且淮南王在皇陵之变中自尽而亡,淮南王的党羽也是一盘散沙,也正因如此,朝廷对萧绍宗疏于防范,只以为此人行将就木,对朝廷形不成任何威胁,其实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深藏不漏。”说到这里的时候,顾清菡已经不动声色将手收了回去,齐宁也不勉强,继续道:“此前东海世家叛乱,还有西川李弘信意图叛乱,这一切都与萧绍宗有关系,此人在多年前就开始布局谋划,可惜朝廷却是被蒙在鼓中,此番他更是趁着楚军北伐之际,趁机发难,掌控了京城。”   顾清菡吃惊道:“你是说他.....他已经谋反成功?”   “还差最后一步了。”齐宁神情凝重:“他一直在铺路,不过这最后一步还没有敢轻易踏出去,又或者说时机未到。”   “那.....皇上现在如何?”   “除了你们,我最担心的就是皇上的安危。”齐宁苦笑道:“不过照目前的局面来看,皇上已经被萧绍宗掌控,生死未卜。”   顾清菡俏美的脸上也是神色凝重,微一沉吟,才凝视着齐宁,轻声道:“宁儿,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皇上待我有恩,而且除了我,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会去救他。”齐宁道:“如果皇上还活着,相信他也在等着我。”   顾清菡这一次却是忍不住伸出手,握住齐宁的手,急道:“你.....你现在又能怎么办?你刚说过,萧绍宗已经控制了京城,他手握权势,反倒是你......!”四下看了看,才苦笑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你也不会让丐帮相助,既然到了这里,也就说明你现在的处境也很艰难,你又如何能够与萧绍宗相斗?”   齐宁抬起另一只手,搭在顾清菡手背上,微笑道:“三娘,今日你们顺利出来,我最大的顾忌也就没有了,后面的事情,我自己来计划。”顿了一顿,才道:“你们不能再留在京城了,我已经想好,到时候让丐帮帮忙,将你们几个送出城去,然后找寻一处安全的地方暂且安置下来。”   顾清菡更是着急:“你.....你和我们一起走吗?”   “三娘,事到如今,我若是就此一走了之,皇上必死无疑,萧绍宗的阴谋也一定会得逞。”齐宁肃然道:“萧绍宗已经给我戴上了叛国的罪名,只不过他眼下不想让京城出现波澜,所以暂时并没有对外公布,可是一旦他篡位得逞,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坐实我叛国之罪,到时候锦衣齐家定然遭受灭灭顶之灾。府里还有还几百号人,他们都被萧绍宗的人控制,萧绍宗暂时不会动手,但是府里的那些人已经成了笼中之鸟,不铲除萧绍宗,这些人最后一个也活不了。”   顾清菡秀眉紧蹙,虽然萧绍宗只是派人囚禁了她们几个,但府中许多仆从都是侍候齐家多年的下人,虽然大多数人与齐家并没有什么血亲关系,但顾清菡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落入虎口,但一想到齐宁留下来更是凶多吉少,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握着齐宁的手却是微微颤抖。   齐宁看着顾清菡焦虑的俏脸,忽地一用力,已经将顾清菡整个人扯了过来,顾清菡轻呼一声,齐宁却已经将她抱在了怀中,顾清菡本能地做了一下挣扎,但仅仅只是微一挣扎,却忽然用双臂也反抱住了齐宁。   感受着顾清菡柔软娇躯的美好,齐宁轻声道:“很早之前我就对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好好护着你。你先和唐姑娘她们离开京城,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便亲自去接你回京,那时候我便再也不会和你分开。”   顾清菡眼圈一红,泪珠儿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与齐宁相拥,颤声道:“你留在这里,我.....我会时刻担心,其实你每一次离开我,我都害怕再也见不着你,我知道你待我好,我又何尝不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待你好......!”说到这里,声音已经哽咽。 第一三六二章 生亦相伴死亦从   如果是换作从前,这番话顾清菡绝对不会说出口。   可是她心里非常清楚,如今皇帝有难,以齐宁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就此一走了之,自己如果留下来,只能是为齐宁添加更多的麻烦,齐宁既然已经做好安排众人离开避难的准备,那就不会只是随口而言。   只有自己和唐诺等人离京,齐宁才会后顾无忧。   顾清菡虽然并不清楚当前局面的严峻性,但知道以齐宁目前的实力,要与控制了京城的萧绍宗相争,那是凶多吉少。   以往齐宁出皇差,顾清菡都是日夜担心,今次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齐宁选择留下来,顾清菡更是心惊胆战,知道这可是齐宁最为凶险的一次,此番一旦离别,或许真的就是生离死别,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一想到此处,抱着齐宁的双臂更是用力,几乎是想将自己柔软的身子挤入到齐宁的身体之内。   齐宁一手搂着顾清菡香肩,另一手则是环着顾清菡纤细的腰肢,柔声道:“以前总想好好抱着你,你却总是不许,今天可是要让我抱个够。”   顾清菡叹道:“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齐宁一手轻轻抚动顾清菡琵琶般的玉背,轻声道:“没有开玩笑,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今日能这样抱着你,我也算是满足了。”   顾清菡咬了一下嘴唇,才凑近齐宁耳边道:“你.....你真的只要抱着我就满足了?”   齐宁一怔,立时知道顾清菡话中有话,他心下一荡,环抱着顾清菡腰肢的大手顺势往下,竟是往顾清菡丰隆的翘臀摸过去,顾清菡立时一只手绕后,抓住了齐宁的手,嗔道:“你做什么?”   齐宁讪讪笑道:“三娘......三娘不是这个意思吗?”   “你莫多想。”顾清菡幽幽叹了口气,才凑近齐宁耳边道:“你.....你这次若是真的能够救出皇上,将我们接回京来,那时候.....那时候......!”后面的话却不好说出口来。   齐宁忙道:“那时候怎样?”   顾清菡白了齐宁一眼,风情万种:“没怎样。”   齐宁却已经凑到顾清菡耳边,低声道:“三娘是说,只要我能活着,就可以.....双宿双飞同床共枕?”   顾清菡想不到齐宁竟是如此直白,一张俏脸顿时绯红一片,嗔道:“莫胡说,我.....我就是想让你活着。”   “三娘若是答应我,我就一定会活着。”齐宁将顾清菡抱得更紧,那丰腴柔软的娇躯抱在怀中,感觉实在是很美好,自回京之后,齐宁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绷之中,也唯有此时感觉身体一阵轻松。   顾清菡还没说话,外面传来声音:“爵爷,赤姑娘回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松手,顾清菡低着头,迅速整理衣衫,也不看齐宁:“你快去瞧瞧她吧,这次多亏了她......!”还没说完,齐宁却已经凑过来,抱着顾清菡,在她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顾清菡“唔唔”挣扎,齐宁已经松开手,看着顾清菡轻笑道:“三娘,你这辈子都跑不了了。”不等顾清菡多言,转身过去打开门,出了门去,顾清菡俏脸殷红一片,娇美动人,恨恨看着齐宁的背影,但很快脸上又现出愁容。   齐宁见到赤丹媚的时候,赤丹媚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夜色苍穹,齐宁走到她身边,赤丹媚扭头看了齐宁一眼,不等齐宁说话,已经开口道:“大师兄死了!”   齐宁皱起眉头,移动到赤丹媚面前,却见到赤丹媚的眼圈泛红,微一沉吟,才道:“你见到了他的尸首?”   “我到那边的时候,正好看到你们坐着马车离开。”赤丹媚道:“大师兄的尸首就在大街上,而且......!”   “而且什么?”   “那个侏儒矮子割下了他的首级。”赤丹媚眸中显出杀意:“大师兄身首分离,死后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   齐宁叹了口气,他知道赤丹媚所说的侏儒矮子定然是鬼王。   齐宁在长街厮杀之时,虽然没有与鬼王直接交手,但早就发现鬼王跟随陌影一同出现,便是陌影抽打了鬼王一巴掌,也是恰好被齐宁瞧见。   鬼王是萧绍宗的人,陌影却与萧绍宗只是合作的关系,双方各有心思,可谓是同床异梦。   陌影那一巴掌打下去,鬼王自然是心存怨恨,却也不敢当面与陌影直接翻脸,却是在陌影死后,取其首级作为报复,手段却也是十分卑劣。   “他本不该卷入楚国之事。”齐宁想了一下,才道:“他死在楚国,并不意外。”   赤丹媚蹙起柳眉,但想到陌影今夜竟然参与围杀齐宁,陌影不死,死的很可能就是齐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他是你师兄,同门之谊,他今夜被杀,你心里不好受。”齐宁抬手轻放在赤丹媚的肩头,柔声道:“不过他与萧绍宗勾结在一起,他若不死,萧绍宗就更难对付,他的死对萧绍宗来说,也算是折断了一条手臂。”   “他是怎么死的?”赤丹媚盯着齐宁眼睛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隐瞒:“皇上身边有一批护卫,这批护卫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负责皇上在宫内的安全,这些人都由向天悲统帅。萧绍宗要控制皇宫,第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向天悲,而他也确实做到了。”顿了一顿,才道:“究竟发生什么,我目前还不是很清楚,不过向天悲死里逃生,应该是一直潜伏在京城,今日突然出现,也算是帮了我一把。”   “杀死大师兄的是向天悲?”赤丹媚问道。   齐宁微微颔首。   赤丹媚冷笑道:“这位宫中剑客的武功也未免太强了,他既然在宫中能被萧绍宗逼得出逃,又怎会是大师兄的敌手?当今武林,能够击败大师兄的人屈指可数。”   向天悲与陌影对峙之时,齐宁与敌厮杀,却也并不知道向天悲的剑术是受北宫指点。   只是向天悲使出那等惊人的剑术,也着实让齐宁大吃一惊。   当年向天悲护卫着太子从齐国返京,途中遭到飞蝉密忍的追杀,齐宁亲眼见识过向天悲的剑术,虽说剑术不弱,但与今次的剑法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短短两年时间,向天悲的剑术竟然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也确实让让人感到诧异。   “正在救治的那人,是否就是向天悲?”赤丹媚再次问道。   齐宁微微颔首,赤丹媚冷哼一声,转身要走,齐宁却已经闪身拦住,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他杀了大师兄,我自然不能容他。”赤丹媚俏脸含霜。   齐宁见得赤丹媚美眸中隐现杀意,眉头皱的更紧:“如此说来,你是宁可我死在那里,也要陌影活着?”   “我.....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赤丹媚蹙眉道。   “你心里清楚,今晚如果不是向天悲出手,陌影必然会出手拦截我。”齐宁神色冷峻:“你自己也说过,陌影的武功非比寻常,我一人面对他们,是否还有机会活着回来?”   赤丹媚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向天悲出手杀了陌影,不管是什么缘故,至少救了我。”齐宁道:“于私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于公,他是对付萧绍宗的力量之一,我自然不许你伤害他。”微仰起脖子:“你若真的要解恨,尽管先杀了我再说。”   赤丹媚贝齿咬着红唇,忽地一扭身,背对齐宁,齐宁见她娇躯颤动,随即听到赤丹媚抽泣之声,轻叹了口气,从后面过去抱住了赤丹媚,柔声道:“陌影几年前就开始在楚国活动,最终的结果,都是因为当年的选择,有些道路走上去,就注定会有那样的结果。”微顿了顿,才道:“并非我要挑拨你们师兄妹的关系,陌影这些年在楚国的所为,只是为了替齐国效忠,齐国太子段韶本来已经要被押送进京,但如今没了踪迹,只能是被陌影救出安顿起来,陌影不死,就要为段韶东山再起出力,你莫忘记,你的父母......!”   “别说了......!”赤丹媚哽咽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可他终究是我师兄。”   齐宁环抱着赤丹媚腰肢,道:“我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犹豫了一下,才道:“此番回京之前,我就担心会与陌影正面冲突,到时候你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并不想让你随我回京,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忽地抬手,将赤丹媚扳转过身来,瞧见赤丹媚梨花带雨,珠泪滚落,抬手轻拭去赤丹媚眼珠,柔声道:“我现在只有一件事情求你帮忙。”   赤丹媚道:“什么?”   “三娘他们都已经从京都府被救出来,但这里并不安全。”齐宁道:“萧绍宗对我十分了解,他很可能会想到我与丐帮有联系,甚至会查到此地,如今京城在他的控制之下,他若真要毁灭此处,并不困难。”凝视着赤丹媚因为泪水而愈发迷人的双眸:“我会让丐帮安排送三娘她们出去,你跟着保护她们,找一处安全的所在暂时躲避起来,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到时候便会和你们联系,接你们回京,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测,一切就拜托......!”还没说完,赤丹媚已经抬手捂住他嘴,蹙眉道:“不要胡说八道,丐帮护送她们离开自然是不错,可是我却绝对不会离开,我既然随你进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你若活着,我便陪你活着,你若真的遭遇不测,我也一定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第一三六三章 银剑    齐宁了解赤丹媚的性格,她既然这样说,也就绝不会改变主意。    赤丹媚选择留下来与自己同生共死,也确实让齐宁心下感动,便在此时,却见白胜浩匆匆过来,向赤丹媚一拱手,这才对齐宁道:“爵爷,那人醒转过来,他想见你。”   齐宁知道白胜浩说的是谁,也不犹豫,匆匆往那边屋里去,到得门前,只见到朱雀长老正在门前等候,齐宁过去推开门,进到屋里,只见到唐诺渗出一丝汗水,向天悲上身衣衫被褪下,从胸口到小腹处,竟是扎了几十根银针,如同刺猬一般。   “唐姑娘......?”   唐诺抬头道:“他伤势很重,五脏受损,不要说太多话。”起身来,却是向门外走去,被安排在旁边协助的弟子也向齐宁一拱手,出了门去。   出门之后,房门被带上,屋里顿时只剩下向天悲和齐宁二人,齐宁靠近过去,只见到向天悲兀自是脸色惨白,呼吸也十分微弱,只是比起之前那奄奄一息的状况,明显略有好转。   向天悲微睁着眼睛,看着齐宁,齐宁轻声道:“我们会尽力救你。”   向天悲却是勉强抬起一只手,一根手指指向一张椅子,齐宁见到椅子上放着向天悲脱下的长衫上衣,低声问道:“你是让我拿衣服?”   向天悲微张嘴道:“布袋.....布袋.....!”   齐宁也不犹豫,走过去拿起衣衫,里面却有一些杂物,除了两只小瓷瓶子,确实有一只小灰袋子,用粗布制成,袋口用细绳系着,瞧那细绳都有些起毛,一看这袋子就是很久不曾打开过。   齐宁将灰袋子拿在手中,走到向天悲边上,齐声道:“是这个?”将那袋子亮在向天悲面前。   向天悲看到袋子,竟是长出一口气,有气无力道:“打开.....!”只说了两个字,便剧烈咳嗽起来,随即从嘴角溢出鲜血,齐宁吃了一惊,急忙叫道:“唐姑娘!”   唐诺已经抢了进来,拿了一颗药丸塞入向天悲口中,这才向齐宁道:“他不能说话,还在危险之中,你先出去吧。”探手取下向天悲胸口的一根银针,另扎入其他穴位。   齐宁见向天悲闭上眼睛,知道向天悲虽然杀了陌影,但自身所受的创伤实在太严重,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过来。   他将那灰袋子揣入怀中,出了门去,向天悲在生命垂危之际还念着这只袋子,里面的物事自然非比寻常,齐宁也并不想让太多人看到此物事,这倒并不是不信任丐帮,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齐宁并不想让丐帮卷入的太深。   丐帮固然是江湖第一大帮会,但比起朝廷,终究处于弱势,如果此番丐帮跟随自己直接与萧绍宗为敌,万一最终自己败在萧绍宗的手里,萧绍宗必然会将丐帮打成叛逆,到了那时候,丐帮也就面临灭顶之灾。   出门之后,朱雀长老和白胜浩二人都在外面,两人见齐宁出来,对视一眼,朱雀长老这才道:“爵爷,有一些发现。”   “发现?”   朱雀长老神情凝重:“刚刚得报,灯笼巷那边出现奇怪的身影,他们准备偷偷靠近过来,但是发现了在那边守卫的弟兄,便没有继续过来。”   “灯笼巷?”   “在东边。”朱雀长老道:“距离此处不过三四里地。”   齐宁冷笑道:“看来他们果真已经盯上这边了。”   朱雀长老道:“爵爷,他们未必确定爵爷就在这里,但很可能知道爵爷与丐帮有渊源,所以想派人偷偷潜入进来打探消息,如果当真确定爵爷就在这里,也就不只是打探情报那般简单了。”   齐宁微微颔首,朱雀长老这话倒也没有错。   陌影率众袭杀自己的任务失败,萧绍宗自然是很快就得到消息,如果他当真确定齐宁就在鬼金羊分舵,必然不会心慈手软,未免夜长梦多,很可能会调动兵马直接来围剿鬼金羊分舵,即使真的被齐宁走脱,却也可以剿灭齐宁在京城的一处据点。   也正是因为萧绍宗也无法确定齐宁的行踪,所以没有轻举妄动,他固然有剿灭鬼金羊分舵的实力,但是因此而产生的后果却也不小,至少就此与丐帮结仇,而且很容易就引起京城的骚乱。   “两位,萧绍宗既然盯上了这里,此处就必定不会安全。”齐宁道:“我有一事要拜托两位。”   “爵爷尽管吩咐。”朱雀长老正色道:“鬼金羊在京中也有五六百号弟子,中间也有不少好手,若是迅速传出消息,将京畿附近的弟子召集过来,三天之内,凑齐千把人应该不成问题。此外虽然不少乞丐并非丐帮弟子,但他们也一直听从丐帮的吩咐,京城各处,除了皇宫,都有我们的耳目,要打探消息并不困难。”   齐宁摇头道:“这一次承蒙二位和诸多兄弟相助,帮我救出了家人,这份情谊我记在心中,不过接下来却不能将你们卷入进来,你们是江湖帮会,如果真的正面与朝廷为敌,无论萧绍宗成败与否,朝廷势必会将你们视为大敌,到时候也一定会给丐帮带来灾祸。”   朱雀长老和白胜浩对视一眼,都是皱眉,两人自然知道齐宁所言不差,如果这一次丐帮真的倾全力跟随齐宁,那么朝廷自然会知道丐帮拥有在京城为祸的能耐,天子脚下,无论谁坐在龙椅上,那都是容不得丐帮。   “爵爷.....!”白胜浩刚一开口,齐宁便打断道:“我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拜托两位。”   “爵爷尽管说。”   “这次劳烦你们从京都府救出了我的家眷,不过她们还是不能留在京中。”齐宁道:“只是不知两位是否有办法将她们带出城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顿下来。”   朱雀长老沉吟一下,才道:“京中还没有封城,不过他们知道爵爷在京中,很可能才道爵爷要将家人转移出去,搜查必然会很严格。不过这事儿对丐帮来说并不难,爵爷给我们一些时间,最迟明天黄昏之前,便可以将她们送出城。至若安全隐蔽的地方,那更是容易,要说找隐蔽之处,丐帮是拿手好戏。”   白胜浩也道:“爵爷放心,这事儿就交给咱们。”又拱手道:“爵爷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等到一切办妥,明天下午就可以出发,黄昏之前已经出城。”   齐宁拱手感激道:“劳烦两位。”   “爵爷将此事交给咱们,那是信得过。”朱雀长老道:“爵爷,天快亮了,你先歇息一阵。白舵主,你去安排出城!”   白胜浩拱手迅速退下,齐宁又问道:“那位田夫人安排在何处?”   朱雀长老指着左侧道:“走过这条廊间,那里有一间房子,田夫人受了惊吓,带回来时昏迷过去,不过唐姑娘瞧过,并无大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眼下也不知道是否醒转。”   齐宁道:“我先过去看一看。”   一条屋廊直通到底,便是一间房子,房门关着,齐宁轻轻推开门,进屋之后反手关门,里面又有一间内室,齐宁转入进去,瞧见里面也是简单摆设,一张床倒是不小,田雪蓉此刻正躺在床上,身上的衣衫倒是颇为干净,倒不像是从狱中出来,齐宁见田雪蓉尚未醒来,靠近过去,那张成熟美艳的脸庞此刻倒是十分平静,心知赤丹媚等人进入京都府救人,难免与官差厮杀,田雪蓉或许在厮杀之时受到惊吓。   齐宁记得这美妇人的胆子也不算小,当初在东海被绑架,也算是经历过风浪的人,这次倒是被吓住。   不过见到她安然无恙,齐宁也算宽心。   田家受到牵累的缘故,当然是因为自己,想到田雪蓉多年的苦心很可能此番毁于一旦,而归根结底是因为与自己的关系,齐宁心下倒是有些自责,最初田雪蓉投靠自己,是为了让田家背靠大树好乘凉,谁知道却落得如此结果,若是知道今日的结果,恐怕当初的田雪蓉打死也不会与锦衣齐家来往。   他也不出声,从怀中取出了那只袋子,走到一张椅子边上坐下,小心翼翼打开了袋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件物事。   袋子之中并无他物,唯有此件。   这物事乃是纯银所制,通体银白,宛若一件小饰物,却是一柄长剑的造型,不过整柄长剑也不过中指长短,银剑剑身两边,自上至下却是刻着一条曲线,如同蛇一般,但仔细瞧瞧,却又不是蛇。   如果不是向天悲生命垂危还记挂着这件银剑,齐宁即使瞧见也不会觉得有任何特别之处,但也正因为向天悲的缘故,齐宁心知这件银剑般的饰物非比寻常,可是从上到下看了个遍,也猜不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难道是一件信物?”齐宁心念一动。   如果是件信物,那么其作用又在何处?向天悲在这种时候让自己拿出银剑饰物,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齐宁最希望从向天悲口中知道的是皇帝如今的安危,萧绍宗既然对他动手,那么向天悲定然是在宫中察觉到了些什么,皇帝的生死,向天悲很可能清楚,眼下也只有等向天悲恢复一些,才能向其询问,至若这银剑饰物,是否与皇帝有干系? 第一三六肆章 伤离别   齐宁寻思银剑到底是什么物事,沉思之中,忽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回身过去,却见到躺在床上的田雪蓉竟是醒转过来,齐宁心下欢喜,立刻起身过去,田雪蓉左右看了看,瞧见齐宁面孔,怔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敢置信,见到齐宁正微笑看着自己,忙挣扎起身,齐宁立时伸手扶她坐起,柔声道:“已经没事了。”   田雪蓉四周看了一圈,才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小.....小公爷怎么在这里?”   齐宁从锦衣候晋升为护国公,田夫人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也就改了称呼。   “这是丐帮的分舵,目前还很安全。”齐宁坐在床边,握着夫人柔软的手儿:“这阵子让你受苦了。”   田雪蓉突遭变故,一介女流,自然是心惊胆战,此时见到齐宁,此前心中的惊恐瞬间就烟消云散,只觉得有齐宁在,什么样的麻烦都可以解决,轻声道:“小公爷,太医院说药行送去的药材有问题,那都是污蔑,我.....!”   “我明白。”齐宁不等她说完,已经点头道:“那只是捏造的罪名,目的是冲着我来。”   “果然.....果然是冲着小公爷。”夫人最近在京都府显然是吃不好也睡不好,美艳的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也略略清瘦了一些,不过她身形本就饱满圆润,虽然脸颊微瘦一些,但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是珠圆玉润,倒也不想从牢狱之中出来,轻叹道:“齐府被封锁,我便猜到事情不简单,所以将芙儿偷偷送去西川,那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孰知.....孰知官府真的找上门来。”   “你是受我牵连,这次是我对不住你。”齐宁苦笑道:“你暂时也不能回去,我也不敢保证你是否还能回到自己的宅子。”   田夫人见齐宁眸中带有一丝愧意,忙道:“你.....你别这样说。”咬了一下嘴唇,才低着头轻声道:“我.....我把自己也给了你,那.....那田家药行也就是你的,就算.....就算什么都没有,只要.....只要有你,我就不怕.....!”   她年岁不小,成熟美艳,此刻却如同小姑娘般显出羞态,娇羞之间透着女人味,齐宁忍不住将她抱入怀中,夫人却也是十分乖顺地贴近齐宁怀内,轻声问道:“到底发生何事,为何.....?”   “说来话长。”齐宁道:“事情我会去解决。是了,你被带进京都府,他们.....?”   田夫人立刻道:“那京都府尹也不坏,单独给我安排了房间,并没有关进大狱之内,每天也有人按时送饭菜,只是不准我出门。”   齐宁微微颔首,心知铁铮应该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并没有太过为难顾清菡等人,唐诺能够带着小药箱进去,几人出来衣衫干净,自然是在里面吃穿无忧。   此时透过窗纸,发现外面已经隐隐发亮,知道渐近黎明,双手扶着田夫人坐正身子,正色道:“夫人,我已经做了安排,今天下午会有人安排你们离京,最迟在黄昏时分就可以出城。”   田夫人娇躯一颤,盯住齐宁,香唇未动,却没发出声音,齐宁已经道:“京中有人作乱,凶险异常,皇上如今也是生死未卜,所以你们留在京城时刻都存在危险。你们离京之后,会有安全的地方暂时躲避,等到.....!”   “我们?”田夫人急道:“那....那你不和我们一起去?”   齐宁摇摇头:“我不能一走了之的。离京之后,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想了一下,才贴近夫人耳边道:“你的家产都已经被封住,齐家的宅邸也被封锁,所以你们手中都没有银钱。我在地下-钱庄秘密储存了一笔银子,这家钱庄十分隐秘,而且我也不是以真名开号,要从钱庄取钱,有专门的暗号和手续,你现在听仔细了,要牢牢记在心里。”当下将所属钱庄和取出银两的方法告知了田夫人,随即才道:“如果我万一没有及时和你们会合,你就和她们远离京畿一带,走得越远越好,尔后暗中取出银两,钱庄储存的银两不在少数,足够你们以后的开支所用,我.....!”   田夫人身体已经微微发颤,她虽是一介妇人,但聪明得紧,齐宁这几句话一说,她便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齐宁的口吻,就像是在安排后事一般,这让夫人更是惊恐,握住齐宁手臂,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齐宁当初抄没淮南王府之后,自己得了一笔巨款,这笔银子他找到了隐秘的钱庄,将其存入。   这天底下总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地下交易,也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银钱流通,这种地下-钱庄做的就是这样的买卖,要想在地下-钱庄长盛不衰,自然有一套极严格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守信。   只要是将银子存入进去,无论客户是生是死,只要能对的上取银子的暗号和手续,地下-钱庄不会欠一文铜钱。   田夫人知道齐宁将地下-钱庄的秘密告诉自己,那是对自己无比的信任,眼圈一红,终是道:“你.....你留在京城,是不是.....是不是很凶险?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如果真的很凶险,我也不会留下来。”齐宁露出一丝微笑:“我不过是做最坏的打算而已。”抬手轻抚田夫人光洁的脸庞,微一沉吟,才道:“如果我真的没和你们会合,以后也不要在做生意了,尽可能低调生活。这算是我亏欠你的吧......!”   夫人一咬唇,忽地抱紧齐宁,却已经低声抽泣起来。   白胜浩办事干脆利落,做好安排之后,正午时分已经回来,让人找了几套丐帮弟子的衣衫过来,齐宁叫来顾清菡和田夫人,只是唐诺兀自在为向天悲疗伤,却没能过来。   顾清菡和田夫人心里都清楚,齐宁既然心意已决,自然不可能就此逃走,两人就算留下来,也不会对齐宁有什么帮助,反倒让齐宁有了牵绊,她二人都是通情达理的女人,即使心中感伤,但也只能按照齐宁的安排先出城。   按照白胜浩的安排,几人要化装成丐帮弟子的样子出城,京城对于出入的车辆都会严格检查,反倒是丐帮弟子进出京城,盘查会松不少。   找来的几套丐帮弟子的衣衫,破衣烂衫,而且肮脏得很,甚至隐隐散发出一股酸臭味,两名美妇人却也知道,越是如此,反倒是越不会让守城的官兵注意,只是两人将这样的衣衫套上身,那股臭味直往鼻子里钻,两人几乎都要呕吐出来。   最要命的是两人身材都是惹火,前凸后翘,特别是丰隆的胸脯,顾清菡还勉强能够掩饰,但田夫人委实太过丰硕,穿上衣衫胸口隆起一片,便是瞎子也能瞧出是女扮男装,而且臀部挺翘,无奈之下,只能用绳子勒住了胸脯,找了宽大的衣衫,如此才能掩饰住前凸后翘的身段儿,此外还要将头发披散,故意撒上尘土,脸上更是做了精心的化妆,变得黑乎乎一片,仅是化妆,便是花了大半个时辰。   唐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齐宁一直在等候,看到唐诺脸色憔悴,心中怜爱,轻声道:“唐姑娘,今日安排你们出城,衣服已经准备好,你.....!”   “我现在离开,他必死无疑。”唐诺摇头道:“至少还要两天,他才能缓过来,保证性命无忧。”   齐宁皱起眉头,他自然不想看到向天悲就此送了性命,向天悲也算是命大,刚好碰见唐诺在这边,若是换作一般的大夫,根本不可能起死回生,可是如果唐诺此时离开,那还真是半途而废。   此外齐宁一心想从向天悲口中知道小皇帝现在的状况,甚至能从向天悲了解宫内的情况自然是更好,凭心而论,向天悲若是能够醒转过来,对自己的帮助委实不小,沉吟间,唐诺已经道:“你不用多想,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等他缓过来,再另想办法。”   “可是.....京城很凶险,我.....!”   “不用担心。”唐诺却是淡然自若:“京城怎么大,我真要想自保,也不困难。”又道:“我这里又需要的药材,你派人找过来。”递了一张单子给齐宁,却又回转进屋内去。   齐宁想了一下,终是拿着单子到了后院,这时候顾清菡二人已经化妆出来,完全变成了另外两个人,白胜浩上前拱手道:“爵爷,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要出发,您还有什么吩咐?”   齐宁瞧向两名妇人,见到两人眼中都是显出依依不舍之色,微微一笑,过去道:“三娘,夫人,你们尽管跟随白舵主去,他会安排好一切,等这边事情一了,我立刻接你们回来。”   “那唐姑娘.....?”   “唐姑娘要救人,她现在不想走。”齐宁叹道:“等回头再做安排吧。”瞥见赤丹媚正在不远处,倚着一根木柱,他此时实在想好好抱一抱即将离别的两人,但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不能,顾清菡和田夫人又何尝不是同样的心思,但在人前又岂能表现出,两人虽有千言万语,却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齐宁心中也是有些酸楚,抬手道:“去吧。”又向白胜浩拱手道:“白舵主,有劳了!”   白胜浩也是拱手,又向顾清菡二人道:“两位夫人,请!”也不多言,转身便走,顾清菡和田夫人眼圈都是泛红,却也只能跟着白胜浩离开,走出几步,都是回头看了一眼,亦不知日后是否还有相见之时。 第一三六五章 其战之果其意之深(修)   皇宫深处的暖阁之中,萧绍宗蹲在一张圆椅上,面前却是挂着一幅地图。   那明显是一副海图,多有岛屿,许多岛屿边上标注着名称,但更多的岛屿却是空白一片,萧绍宗双手托着下腮,乍一看去,就像是一个顽童在盯着自己十分喜爱的玩物一般。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萧绍宗也没有回头,只等那脚步声在身后停下,萧绍宗才淡淡问道:“可有消息?”   “回王爷话,齐宁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派人严密监视,一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身后走过来的正是打扮成太监模样的焰摩,身子微弓:“袁家和铁铮的宅子附近也安排人盯住,住,而且京中与他们关系密切的官员府邸也有眼线,并无齐宁身影出现。”   萧绍宗叹道:“ 莫非你不明白,袁家和铁铮此番只是齐宁利用的工具,利用过后,他就猜到我们一定会盯住这两个人,又岂会再和这两人有所联络?不必再将人手浪费在他们身上。”   焰摩道:“王爷,京城太大,若真的要从中找出齐宁,宛若大海捞针,这......!”   “齐宁救出家眷,定然会不会让她们继续留在城中。”萧绍宗蹲在圆椅上,眼睛却一直盯着面前的海图:“陆晓朝的人是否有所发现?”   焰摩摇头道:“那晚过后,立刻派人通知了陆晓朝,让他在各门严加盘查,齐宁的那几个家眷,很可能会乔装打扮出城,不过.....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往前走到萧绍宗身侧,轻声道:“王爷,是否齐宁猜到城门一定会仔细搜查,所以.....!”   萧绍宗却是没有立刻说话,沉默片刻,才道:“不用再从他的家眷下手了,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几个女人已经出城了。”   焰摩一怔,萧绍宗已经从椅子上跳下去,站在地上,转身看着焰摩道:“永远不要小看我们的对手,如果他连安排几个女人出城都做不到,那实在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那齐宁是否也已经出城?”   萧绍宗摇摇头,唇边泛起一抹轻笑:“他不会走,而且此刻一定在想着如何对付我。”   焰摩道:“王爷是说,齐宁已经知道王爷控制了皇宫?”   “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想到,那早就已经死了无数次。”萧绍宗冷笑道:“而且向天悲和他在一起,宫中发生的事情,齐宁就算猜不到,向天悲也会告诉他。”   “想不到向天悲的剑术竟然是传承于北宫连城。”焰摩那张面孔有些僵硬,面无表情:“陌影此等高手,竟然被他轻易杀死,齐宁身边有此人相助,那......!”   “轻易?”萧绍宗发出一声怪笑:“你以为向天悲是轻易杀死了陌影?”缓步走向一张椅子,坐了下去,靠在椅背上,目光锐利:“陌影是莫澜沧的首徒,其武学是受莫澜沧亲传,这样的人物,就算是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亲自出手,也未必是他敌手,向天悲即使剑术惊人,也绝无可能轻易杀死陌影。”   “可是.....当晚所有人都看到,向天悲杀死陌影之后,安然无恙离去。”焰摩低声道:“王爷难道以为他是装的?”   萧绍宗浅笑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听过数次,向天悲杀了陌影之后,直接进入车厢......!”微抬眼,瞧了瞧焰摩:“他杀死陌影,震慑了所有人,焰摩,如果你是向天悲,而且身受重伤,当时会如何反应?是否会暴露自己受伤的迹象?”   “自然不会。”焰摩道:“当时齐宁被数百人围困,我既然出手,自然是要带着齐宁顺利离开,如果当时我显露一丝一毫受伤的迹象,那几百人就绝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而且我受伤之后,齐宁必然会分心保护我,如此一来定会陷入绝境。”   “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自然就明白向天悲必然受了伤。”萧绍宗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或许向天悲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   焰摩笑道:“如此更好,若是向天悲没死,反倒是个麻烦。”   “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萧绍宗道:“向天悲或许运气很好,现在还活着也未可知。”   焰摩冷笑道:“就算真的活着,他的伤势也绝无可能短时间内恢复。王爷说的不错。陌影都死了,向天悲绝无可能毫发无伤,他那天晚上故意掩饰,却恰恰证明他受伤不轻。我们已经切断了齐宁的力量和财源,就算向天悲还活着,也形同废人一个,齐宁带着一个废人,又能做什么?”   “他似乎确实没有什么底牌在手中。”萧绍宗叹道:“可这世间许多事情,本无定数,局面之转变,也是在顷刻之间的事情。”微想了想,才道:“向天悲是北宫连城的弟子,此番他既然出手相助齐宁,也许他就是领受了那位剑神的意思。”   焰摩道:“大宗师要卷入纷争?”   萧绍宗泛起诡异的笑容,冷冷道:“那些怪物......!”顿了一下,才道:“谁又能真正猜透他们的心思?”   焰摩低声道:“难道北宫连城在京城?可是......!”他将目光投向了那副海图,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萧绍宗再次起身来,走到那副海图前,那是无声,焰摩沉默片刻,终于道:“虽然那完没有杀死齐宁,但也不能说一无所获,至少.....陌影死了。此人野心渐壮,也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是谁,本来我还想着如何除掉他,这次向天悲算是帮我们解决了此事。而且向天悲是北宫连城弟子的消息,很快就会放出去,莫澜沧迟早会知道他的爱徒是死在北宫连城的弟子手中,如此一来......!”   “北宫连城当然知道,向天悲杀了陌影,必然导致他和莫澜沧之间的矛盾会更深。”萧绍宗若有所思,眼眸深邃:“向天悲是个谨慎的人,没有北宫连城的准许,他是绝不可能对东海弟子出手,既然如此,北宫连城为何要让向天悲出手?”   焰摩身体一震,低声道:“王爷,难道你认为这次向天悲出手,目的并非只是为了相救齐宁?”   萧绍宗背负双手,凝视着地图上如同繁星般的岛屿,平静道:“据我所知,北宫连城和莫澜沧虽然都是大宗师,但两人却从来都不曾交手。西川的那个已经死了,当年所谓的龙山之约也就被撼动了基石,再加上还有那件事迫在眉睫之中,大宗师正面相争已经避无可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几人都已经突破了世间武道之巅峰,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但我相信即使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同样也有高低强弱之风。”   焰摩颔首道:“那是自然。”   “可是他们互相之间其实都不知道对方的武道修为到底有多深厚。”萧绍宗淡淡笑道:“那件东西只有一个,对他们几个来说,谁都不会放弃,焰摩,天上地下,只要有争斗,就定然会要一个结果,他们也注定只有一个结果。”唇边笑意更浓:“那样的结果,只能用他们的鲜血去争取,所以北宫连城与莫澜沧一战,无可避免。”   焰摩似乎明白了萧绍宗的意思:“王爷的意思是说,向天悲此番出手,是北宫连城想要知己知彼?”   “向天悲很多年前就受到北宫连城的指点,但在剑术上却一直没有突破,那北宫连城为何不多指点一番?”萧绍宗缓缓道:“道理很简单,要达到剑术巅峰,进入一个真正的剑道境界,就必须要自己领悟出真正的剑道,北宫连城需要一个真正的剑客,而不是一个徒弟,他指点了剑道的关窍所在,但是否能让向天悲成为真正的剑客,就只能看向天悲自己是否拥有那样的悟性。”微顿了顿,沉吟一番,才道:“如果向天悲始终无法领悟真正的剑道,对北宫连城来说,那就是一粒废子,可是只要向天悲真的有一天突破剑术,进入剑道,那对北宫连城就是大有作用。”   “也就是说,当年北宫连城指点向天悲,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以向天悲试探出莫澜沧的武道修为?”焰摩也是豁然开朗。   萧绍宗微颔首道:“正是。陌影是莫澜沧亲传弟子,其武道修为,完全是从莫澜沧身上传承下来,可是这世间真正能够逼陌影全力出手的凤毛麟角,而向天悲恰好在这个时候悟出了剑道,那是正中北宫连城的下怀。以向天悲今时的修为,只要全力出手,陌影就只能毫无保留地与向天悲拼死一战,这一战对这两人来说是生死之战,可是对北宫连城来说,只不过是窥透莫澜沧武道深浅的工具而已。”   “原来如此。”焰摩恍然大悟:“利用此战,北宫连城可以从陌影的武道修为看出其师莫澜沧的境界。”   “对于凡夫俗子,自然做不到这一点。”萧绍宗叹道:“可是对北宫连城此等大宗师来说,陌影的一招一式,完全可以反应出莫澜沧的大致修为,即使不可能窥透出莫澜沧的真正武道,但对北宫连城来说,哪怕只是多知道一点,在与莫澜沧的对决之中,也必然会占据主动。”唇边泛起诡异笑容:“或许那两人生死相搏之时,北宫连城就在附近,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第一三六六章 藏天子   焰摩眸中显出惊讶之色:“王爷,难道.....北宫连城真的在京城?”   “他是否在京城,也与我们无关了。”萧绍宗道:“京里发生的一切,他自然不会不清楚,如果他真的要卷入此事,早就插手进来。既然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也就不会再出手。”唇边泛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那些超凡脱俗的大宗师,又岂会在意这些在他们眼中看来不值一晒的小事。而且......比起京中这点事情,海上的事情才是他们最关心的,这种时候,北宫连城当然不会因为京城这点事情而受掣肘。”   焰摩眸中显出笑意:“也就是说,一切都还是按照计划进行,不会出现太大的意外。”   “诱惑越大,出现意外的可能性就越小。”萧绍宗平静道:“既然走到这一步,即使真的出现意外,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那么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齐宁找出来。”焰摩道:“以此人现在的实力,虽然不至于形成太大威胁,但总是隐患。”   便在此时,却听到脚步声响,随即听到一个声音道:“王爷,曲小苍求见!”   焰摩瞧见来人正是执礼太监贵和,冷声道:“这种时候,他跑过来做什么?”   萧绍宗却已经淡淡道:“让他在外面等候。”整理了一下衣衫,径自出去,到得外厅,只见到曲小苍已经垂手等候,看见萧绍宗出来,曲小苍上前拱手道:“参见王爷!”   “曲神侯这个时候来见我,有什么事情?”萧绍宗在椅子上坐下,含笑瞧着曲小苍。   曲小苍恭敬道:“王爷,锣鼓巷那边已经人去屋空,臣以为齐宁如今已经和丐帮勾结在一起。”   萧绍宗眉角一扬,皱眉道:“本王似乎并没有派你调查锣鼓巷。”   “王爷,齐宁不除,总是后患。”曲小苍神色镇定,缓缓道:“那晚齐宁逃脱之后,臣就怀疑他很可能躲在丐帮。臣之前也是暗中派人想要潜入锣鼓巷鬼金羊分舵附近打探消息,但丐帮在各条街道广布耳目,比平日里多出数倍的人手,虽然没能潜入进去看到齐宁,但丐帮这般如临大敌的姿态,已经证明齐宁必然躲在其中。”   萧绍宗微一沉吟,神色冷峻下来:“丐帮真的想卷进来?”   “齐宁与丐帮渊源不浅。”曲小苍道:“据臣所知,齐宁与丐帮帮助向百影交情极深,丐帮青木大会之时,此人取信了丐帮,甚至有传言说向百影下落不明,齐宁暂代了帮主之位。”   萧绍宗“哦”了一声,含笑问道:“神侯是觉得齐宁会利用丐帮作乱?”   “神侯府一直与江湖各大门派打交道,对他们的情况比较了解。”曲小苍道:“丐帮虽然人多势众,但终究是一派散沙,它虽然号称数十万之众,但都是分落在各处分舵,京畿附近能够作为战力的丐帮弟子,加起来也不过两三千人而已,而京城之内鬼金羊分舵也不过数百精锐,齐宁即使真的与他们勾连,对官兵也无法形成太大的威胁。此外这丐帮也未必敢卷入进来,他们自然知道,如果他们在京中作乱,那导致的后果就是朝廷会全力围剿丐帮,丐帮承受不起这样严重的后果。”   萧绍宗颔首道:“神侯所想,与本王相同。丐帮或许会暗中庇护齐宁,却不敢正大光明与朝廷为敌。”   “王爷所言极是。”曲小苍道:“所以臣便以神侯府的名义,前往锣鼓巷直接去找朱雀长老。神侯府本就是用来管辖江湖各大门派,所以臣前往与丐帮接触,天经地义。臣的本意是找到朱雀之后,说服他将齐宁交出来,关乎到丐帮的生死存亡,我想他也不会不考虑后果。”   萧绍宗叹道:“你这法子其实倒也不差。直接找上门,他自然就知道你已经洞悉齐宁的所在,直接与他摊牌,看看他的反应倒也是个好法子。”   “即使他真的庇护齐宁,臣也可以探探他的口风,此外也可以起到打草惊蛇的作用。”曲小苍神情冷峻:“神侯府既然已经盯上了他们,除非他们真的敢造反,否则必然不敢与齐宁太接近。”   “有道理。”萧绍宗道:“你方才说锣鼓巷人去屋空,那又是怎么回事?”   “臣亲自前往锣鼓巷,发现鬼金羊分舵的据点已经没有人。”曲小苍皱眉道:“朱雀和白胜浩都已经不在那边。”   萧绍宗叹道:“如此说来,他们也察觉到朝廷盯住了他们,所以转移了地方。”   “确实如此。”曲小苍道:“不过臣会很快找到他们的下落。”   萧绍宗起身来,走到曲小苍面前,盯着曲小苍的眼睛,许久之后才道:“你似乎很想置齐宁于死地?”   “臣.....!”曲小苍犹豫了一下,终是拱手道:“臣确实想除掉他。”   “为何?”   “于公,他是王爷登基的隐患,于私......!”曲小苍直视萧绍宗眼睛:“他如果活着,定然对臣心存忌恨,也许某一天就会突然出现。被这样的人始终惦记着,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觉得他会杀你?”   “他一定要杀我!”曲小苍道:“前番我要杀他,却被他死里逃生,此人有仇必报,他若不死,总会找上臣。”   萧绍宗微笑道:“我喜欢你的诚实。曲神侯,你放心,他活不了多久!”   曲小苍一怔,萧绍宗眸中划过杀意,冷冷道:“他确实想杀你,但更想杀本王。其实本王不用去找他,他也迟早会找上本王。”   曲小苍皱眉道:“王爷觉得他会潜入宫中?”   “并非没有可能。”萧绍宗叹道:“我总不能将皇城完全封锁,只要有缝隙,此人就有可能像老鼠一样钻进来。”   曲小苍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王爷,臣.....有一事本不当问,不过......!”   “你尽管问。”萧绍宗道。   曲小苍这才道:“王爷,皇上他......!”   萧绍宗眼角微抬,笑道:“你是想问他是否还活着?”   “臣冒昧了。”曲小苍低声道:“不过他若是活着,终归是隐患,臣以为......!”   萧绍宗盯着曲小苍眼睛:“你觉得本王应该杀了他?”   曲小苍立刻道:“臣不敢。臣只是觉得......!”欲言又止,却是没有说下去。   “本王明白你的心思。”萧绍宗轻声道:“你是担心萧光只要活着,就存在东山再起的机会?他确实该死,不过.....还不到时候。”   曲小苍皱眉道:“臣以为就算现在不杀他,却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宫中。”   “哦?”萧绍宗含笑道:“神侯为何会这样说?”   “王爷,恕臣多言,这深宫之内,宫女太监众多,没有谁能保证他们都无异心。”曲小苍低声道:“当初范德海在宫中颇有威望,手底下有一干心腹,如果.....如果这些人在暗中谋划,甚至想着......!”   萧绍宗皱眉道:“你觉得这些贱人会生出营救萧光之心?”   “臣只是觉得以防万一为好。”曲小苍道:“如果当真被他脱身,又与齐宁会合,那时候事情可就有些麻烦。”   萧绍宗微笑道:“他若是东山再起,你我必然被他打成叛逆,千刀万剐是不是?”   “臣不敢!”曲小苍忙拱手低头。   萧绍宗淡淡笑道:“若是不留在宫里,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曲小苍立刻道:“臣不敢多言,全凭王爷裁决。”   萧绍宗想了一下,才低声道:“你放心,本王留他,是要让他亲眼看着本王登上皇位,本王要让他看到,当初父王失去的东西,我要代替父王将他拿回来。等本王登基之后,再将他秘密-处死。”   “原来如此。”曲小苍道:“王爷圣明!”   “他现在被安排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萧绍宗轻声道:“皇家宝库严禁任何人靠近,而且本王已经派了亲信守卫在那边,没有谁能想到本王会将他关在皇家宝库之内,他既然自诩为天子,本王就让那些珍奇异宝与他相伴。”说到这里,唇边泛起冷笑。   曲小苍道:“皇家宝库确实是隐秘之所,王爷真是高明。”拱手道:“王爷,臣当尽快找到齐宁的踪迹,将他的人头献给王爷,到了那时候,王爷便可以让.....让萧光写下退位诏书,而王爷登基大宝,君临天下!”跪倒在地:“臣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绍宗伸手扶起曲小苍,笑道:“曲神侯太心急了,本王尚未登基,你这万岁暂且留住。不过本王答应过你,等到平定了北方,一统天下之后,钦封你为武林盟主,那时候你就帮本王管理天下各大门派,让他们臣服在朝廷脚下,为朝廷所驱使!”   “臣谢王爷,臣定当尽忠王爷,万死不辞!”曲小苍神色真挚,再次一礼。 第一三六七章 欲问君于何方   曲小苍进宫参见萧绍宗的时候,齐宁正看着向天悲。   齐宁知道唐诺的医术了得,但是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让奄奄一息的向天悲恢复了不少精神,这也着实让齐宁钦佩万分,虽然向天悲暂时还不能下地走动,但却已经能够坐起身来,那一把落叶剑自始至终就放在他的手边。   朱雀长老知道鬼金羊分舵被人盯住,悄无声息之中便转移了地方。   人说狡兔三窟,这丐帮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实在不少。   转移的这一出地方虽然环境不是很好,却足够隐秘,一家棺材铺下面挖有地室,这条街几乎都是做殡仪生意的,棺材纸钱等铺子遍布整条街。   此处一般人当然不会靠近过来,本就是晦气的地方,不是家里有人亡故,谁也不愿意踏进这条街半步,就连巡城的官兵最多也只是到街口转一下便即离开,走在这条街上,阴气森森瘆得慌。   丐帮是一个大帮会,要维持庞大的帮会,当然不只是乞讨就可以,暗地里丐帮也会做一些生意,这些生意不为人知,也没有人能查出这些铺子后面是丐帮在操持。   朱雀长老知道此处足够安全,虽然有些晦气,但当下却是最好的藏身之处。   转移此处之后,齐宁一直没有主动找向天悲,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向天悲的恢复情况,齐宁最大的优点之一,就是在最严峻的时刻,往往有着非比寻常的韧性和耐性。   直到今日向天悲主动找他过来,他才踏入屋内,唐诺灵慧异常,知道向天悲与齐宁有话要说,喂了向天悲一颗药丸,便径自出去,而且顺手将门带上。   “这位姑娘医术高超,我本以为必死无疑,想不到......!”齐宁刚一坐下,向天悲便即叹道:“小公爷,此番多谢你和唐姑娘。”   齐宁摇摇头,道:“那晚如果不是向先生出现,我也未必能够活着离开。”   向天悲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终是道:“萧绍宗要篡位,想必你已经猜到。”   他说话时虽然中气不是很足,但吐字却还是很清晰,而且脸上也有了血色。   齐宁点点头,没有废话,直接问道:“皇上现在如何?”   “虽然不知道萧绍宗将皇上关在何处,但.....皇上一定还活着!”向天悲轻声道:“萧绍宗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突然发难篡夺皇位,在他心里,必然觉得皇位本就是属于他,他既然要夺回皇位,在登基之前,就一定不会对皇上下手,而是要皇上亲眼看着他坐上龙椅。”   齐宁皱眉道:“你就如此确定?如果他为了以防万一,觉得皇上活着是个隐患,有没有可能下手?”   向天悲淡淡一笑,道:“他做这些,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让皇上亲眼看着,他好不容易唱了一出戏,如果没有看客,岂不是很扫兴?”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那皇上如今是否还在宫内?”   向天悲摇头道:“我无法确定。秦淮军团北上之后,萧绍宗一直都是在宫内,他一直装作身患绝症,以此骗取了皇上的信任,而且此人确实有韬略,在宫内帮助皇上制定北上的策略。”微顿一顿,才继续道:“那天晚上皇上突然召见我,而且赐我御酒,皇上赏赐,我自然不能不饮,但......我当时觉得皇上有些奇怪,就存了心思,御酒并没有全部进肚,可即使只有一丁点进入腹内,毒性便立时发作。”   齐宁立刻道:“那皇上是假的。”   “不错。”向天悲叹道:“我万没有想到皇上已经被调换,萧绍宗找了一个与皇上十分酷似之人假扮皇上,而且是准备利用毒酒将我毒杀,若是当时我一饮而尽,立时便会毒发身亡。”   齐宁冷笑道:“你是宫内侍卫统领,萧绍宗要控制皇宫,第一个自然是要除掉你。”   “萧绍宗阴险狡诈,虽然没能用毒酒毒杀我,却安排了此刻埋伏在四周。”向天悲道:“我拼死突围,好在宫中的地形我异常清楚,被我死里逃生,很快萧绍宗就借用皇上之名,给我扣上了叛逆之名,宫中侍卫被他掌控在手中。侍卫们都不知道皇上已经被调换,当真以为我叛逆皇上,都成了萧绍宗利用的工具。”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皇上被萧绍宗关在何处,而且留在宫内,一旦暴露,便再不能脱身,所以找寻机会离开了皇宫,尔后在京中找了一处隐蔽所在疗伤。”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齐宁知道他能从萧绍宗安排的伏击之中死里逃生,定然是一场惨烈的血战。   “那天晚上,你又如何知道我会在鸿运茶楼?”   向天悲道:“你的家眷都被关在京都府,你若回京,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家眷。那天晚上埋伏在京都府附近的杀手几乎尽数离开,我便知道他们已经发现了你的踪迹。”   齐宁道:“所以你也一直在盯着京都府?”   “与其我自己找你,不如让他们帮忙,盯住他们,迟早就知道你的下落。”向天悲说到此处,便即咳嗽起来,齐宁忙起身,向天悲已经抬手道:“我没事,只是内气还没有完全顺过来,身体并无大碍。”   齐宁点点头,沉吟了片刻,才道:“你知道萧绍宗叛乱,并没有告知他人?”   “我一直在宫中守卫皇上,满朝文武认识我的人屈指可数。”向天悲道:“而且我空口无凭,无论找上谁,也不会有人相信,最为紧要的是,即使有人相信,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又如何敢与萧绍宗相抗?”   “整座京城已经被萧绍宗控制住。”齐宁神色凝重:“宫中侍卫、羽林营、神侯府、虎神营、京都府全都听他调遣,不出意外的话,萧绍宗也完全可以调动黑刀营和玄武营。”   “皇上被他控制,玉玺在他手中,他如今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向天悲神色也是严峻异常:“只要找不到皇上的下落,没有皇上亲自出面,谁也不会相信萧绍宗谋反。”淡淡一笑:“即使朝中有人看出端倪,那也只能是装聋作哑,绝不敢与萧绍宗正面为敌。”   齐宁微微颔首,萧绍宗如今是手握大权,京城内外的兵马都掌握在手,连自己都没有好办法与其相抗,更何况其他的大臣。   “萧绍宗已经利用假皇帝为萧璋平反,而且自己承袭了淮南王之位。”齐宁皱眉道:“接下来自然是要登上皇位了。”   向天悲颔首道:“他承袭爵位的消息我已经知道。此人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登上皇位铺路。如果萧璋罪名不洗清,他就是叛臣之子,就算使出阴谋手段登上皇位,也是人心不服。可是如今萧璋成了大忠臣,他成了忠臣遗血,而且还是太祖皇帝的嫡孙,如果因为某些缘故登上皇位,就算有一部分人心中不服,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他会找一个理由,让假皇帝颁布退位让贤的诏书。”齐宁道:“有人传言皇上患病,这自然是萧绍宗有意放出来的风讯,假以时日,就以皇上龙体患疾无力理政为借口退位,他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坐上龙椅。”   向天悲道:“这必然是他早就谋划好的手段。”冷笑道:“此人当真是好深的心机,多年以来藏头露尾,谁也不曾注意到他,谁知道暗中却是动作不断。”   齐宁叹道:“他瞒过了天下人。此人暗中与东齐人勾结,东海世家之乱。还有西川之乱,甚至丐帮有人抢夺帮主之位,背后全都有此人的影子,只可惜我们从无怀疑到此人的身上。”顿了顿,才继续道:“当初我前往东海调查澹台大都督之死,查出东海世家是受了所谓的隐主之命,我一直还以为隐主是东齐人,前不久才知道,那位隐主,竟然就是这位淮南王世子。隐主隐主,果然隐藏的好深!”   “小公爷,要逆转局面,眼下只有一条道路,就是找到皇上,而且将皇上救出来。”向天悲正色道:“没有皇上出面,满朝文武不敢妄动,所有兵马也只能遵从萧绍宗的命令。”   齐宁点头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皇上现在在何处?皇上在萧绍宗的手里,萧绍宗如此心术之人,又岂不知道皇上的重要,他必然是将皇上关在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而且必然会派人严加看守。”锁紧双眉:“而且时间紧迫,萧绍宗一旦登基之后,必然会对皇上下手,所以在他登基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并且救出皇上。”忽然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袋子,随即解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向天悲前几日交给自己的银剑,亮在向天边眼前,盯着向天悲问道:“向先生,这到底是何物?”   向天悲看到银剑,眼中划过一抹亮色,立刻道:“此物是先帝交给我的,重要无比,也是此番对付萧绍宗的重要物事。” 第一三六八章 诛剑令   齐宁一怔,奇道:“先帝所赐?”   向天悲并没有立刻解释,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小公爷,迟凤典此人你以为如何?”   齐宁皱眉道:“羽林营统领?此人颇为圆滑,但办起事来却干脆利落。”   齐宁之前受皇帝器重,便是迟凤典在齐宁面前也是不敢有丝毫的轻慢,显得恭敬有礼,可是当日此人带着三百羽林围杀自己之时,却是凶恶的紧,那是欲杀自己而后快。   “我知道迟凤典带着羽林营离京去围杀你,依你之见,迟凤典是否知晓宫中内幕?”向天悲双眸发冷:“如果他不知道也倒罢了,那是奉旨行事,可是如果此人知道宫中有变,却还是受命要杀你,你又如何想?”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向先生,迟凤典知道皇上待我隆恩浩荡,也知道正是我大军北上之际,此种时候,皇上绝不可能颁下这样荒谬的旨意。他不可能不对宫内的情势毫无怀疑。”   “不错。”向天悲道:“此人明知宫内有变,却还是对小公爷毫不留情,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人很可能已经投靠到萧绍宗脚下。”   齐宁看了手中的银剑一眼,皱眉道:“向先生,迟凤典与这银剑有何干系?”   “小公爷不要急。”向天悲神情严肃,正色道:“这银剑有无用处,必要先弄清楚迟凤典是否有叛逆之心。”正在此时,却听门外传来敲门声,齐宁正要起身,就听唐诺在外面道:“莫让他说话太多,他身体才刚刚略有好转,若是费力太多,会旧伤复发。”   齐宁立刻道:“是。”见到向天悲额头果然渗出一丝汗水来,只是两人正说在要紧处,都没有注意,轻声道:“向先生,你先休息,我.....!”   向天悲摇头道:“时间紧迫,不能耽搁。你不用为我担心,唐姑娘妙手仁心,我是死不了的。”不等齐宁说话,才继续道:“迟凤典能有今天,是受了澹台家的恩惠,而澹台家能有今日,也是因为太祖皇帝有识人之明。”说到这里,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锁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终于道:“先帝曾对我说过,迟凤典有将才,若是忠心耿耿,统领羽林营是绰绰有余。”   齐宁道:“先帝对迟凤典必然是十分信任,否则也绝不可能将皇城的守卫交到他的手中。”   “朝野传言,太宗皇帝曾向太祖皇帝许诺,会将皇位传给淮南王。”向天悲双眸盯着齐宁眼睛:“为此澹台老侯爷甚至给太宗皇帝上过折子,所以许多人都觉得,澹台家一直都是淮南王的势力范围。”   齐宁反问道:“向先生觉得这些是真的?”   “自然是市井谣言。”向天悲淡淡道:“可是却有不少人深信不疑,甚至有些包藏祸心之徒希望淮南王一脉真的能够登上皇位。有时候谣言传得多了,就会让人信以为真,先帝自然不会怀疑澹台老侯爷的忠心,但澹台老侯爷手底下的将士,莫非人人都如老侯爷那般对朝廷忠心耿耿?”   齐宁心知澹台一系在太宗皇帝时受到过挤压,锦衣齐家和武乡苏家趁势崛起,为此澹台一系诸多部将自然是心中不满,其中有些人希望太祖皇帝的嫡系子孙重回宝座,那也并非稀奇之事。   但齐宁明白向天悲此时意之所指,低声道:“向先生是说,先帝对迟凤典并不算信任?”   “迟凤典是澹台家的人,先帝乃是英明圣主,调用迟凤典在羽林营的位置上,本意就是因为澹台家。”向天悲缓缓道:“至少如此一来,会让澹台一系的将士得到安抚。”   齐宁豁然明白过来,暗想先帝倒也是大气魄,只是羽林营统领的位置着实非比寻常,身为皇帝,自然要将这紧要位置交给极其信任的心腹将领,先帝既然对迟凤典并非完全信任,却还能将位置交给他,莫非不担心有朝一日迟凤典会成为隐患?   向天悲却似乎已经看出齐宁的疑问,淡淡一笑道:“先帝何其睿智英明,将那般重要的位置交给迟凤典,又如何不会防备此人?”抬起手,指着齐宁手中的银剑道:“此物先帝称为诛剑令!”   “诛剑令?”   “诛自然就是诛杀的意思。”向天悲目光冷峻:“若是叛逆,凭此剑令便可诛杀,而此令只针对一人。”   “你说的是......迟凤典?”齐宁身体一震。   向天悲颔首道:“正是。我一直守卫在先帝身边,承蒙先帝厚恩,得到信任,先帝当年将此剑令交于我手,知道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我都可以保全此令。先帝有旨,若迟凤典忠心耿耿,此令便可当做不存在,可是一旦迟凤典有叛逆之行,凭此剑令,便可诛杀。”   齐宁有些诧异,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向先生,此剑令是否能够调动兵马?”   向天悲摇摇头,齐宁又问道:“那满朝文武见到此令,是否就如同见到先帝旨意?”   向天悲还是摇摇头。   齐宁叹道:“此剑令调不动一兵一卒,又无法对满朝文武发号施令,又如何能够凭借此令诛杀迟凤典?迟凤典手底下有千名羽林卫,而且他本身武功也算不弱,如今更是在皇城之内,区区一枚剑令....!”   “诛剑令调不动兵马,也调不动文武大臣,可是却能调动悬在迟凤典头顶上的利刃。”向天悲缓缓道:“在迟凤典的头顶,一直悬挂着两把利刃,但迟凤典却不自知,直等到剑令一出,利刃便会毫不留情地斩掉迟凤典的首级。”   齐宁隐隐明白什么,眸中显出一丝光芒:“向先生的意思是说,先帝在羽林营内安排了刺客,而且刺客一直在迟凤典身边,刺客如果见到诛剑令,便知道是先帝诛杀迟凤典的旨意?”   向天悲颔首道:“不错,这正是先帝亲手安排。”   齐宁得到肯定的答复,就像是在黑夜之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一只手握起拳头:“诛杀迟凤典,是否就能收服羽林营?”   向天悲道:“先帝并没有对我提及诛杀迟凤典之后的事情,但以先帝之睿智,此后的事情,必然会做了周密的安排,如果诛杀迟凤典却无法掌控羽林营,先帝又何必赐下这枚诛剑令?”   齐宁亦是觉得向天悲此言深有道理。   如果迟凤典身边真的安排了刺客,而且刺客见到诛剑令斩杀了迟凤典,羽林营便会立刻陷入群龙无首的状况,此种情况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先帝当然不会任由羽林营群龙无首,也必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只是到底做了何样的安排,先帝却是连向天悲也没有告知。   也便是说,这枚诛剑令,实际上已经关乎到羽林营的控制权。   羽林营虽然兵马并不多,只有千人左右,但这支兵马的重要性却是非同小可,只要控制了羽林营,几乎就等同于控制了皇宫,先帝对这支兵马的控制权显然是异常的重视。   正如向天悲所言,若是迟凤典忠心耿耿,诛剑令自然不必请出,可是迟凤典稍有异心,诛剑令立刻就能发挥出作用来。   先帝深谋远虑,在羽林营却是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   也难怪向天悲在告知诛剑令的用途之前,再三提及迟凤典的忠诚,如果迟凤典确实是忠心耿耿,却要以诛剑令取其姓名,就等若是违背了先皇帝的旨意。   齐宁也终于明白向天悲为何在生命垂危之际,却始终记挂着诛剑令,更是将诛剑令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事到如今,迟凤典是不是真的叛逆已经不重要。”一阵沉寂之后,齐宁终于道:“羽林营已经不能由他掌控,必须回到我们的手中。”   向天悲想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诛剑令虽然可以让刺客杀死迟凤典,但刺客是否会一直在迟凤典身边?”齐宁皱眉道:“先帝安排刺客在羽林营,却不可能让刺客日夜跟随在迟凤典身侧,否则这样的反常,早就让迟凤典起了疑心。既然是隐藏,那么两名刺客平日里表现得必然是十分普通,既不会让迟凤典看出任何破绽,也不会让我们看出是谁。”眉头所得更紧:“我们又该如何用诛剑令唤醒刺客?”   向天悲道:“所以请出诛剑令的时机异常重要。”   齐宁想了一想,将诛剑令放回袋子,重新收回怀中,这才道:“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查出皇上的下落。”   “小公爷有什么打算?”   “只能入宫。”齐宁握拳道:“皇上应该还在宫内,要想知道皇帝现在被困在什么地方,也只有深入宫内查探。”   “深宫之中,宫阙重重,而且萧绍宗已经在宫内布满了他的人,要想在宫内找寻皇上,又谈何容易。”向天悲皱眉道:“而且萧绍宗也一定会将皇上藏在极其隐秘之处,让人意想不到。”   齐宁道:“向先生对宫中的格局十分清楚,依你之见,禁宫之内,哪些地方属于极其隐秘之处,皇上最有可能身在哪些地方?” 第一三六九章 在行动   极深极静之夜,没有谁会注意京城那一处早已经荒废的弥勒寺。   弥勒寺前面是一处水塘,或许是人迹罕至,水塘反倒是十分清澈,明月在天,月亮倒影在水塘之内,一阵风起拂过水面,水波荡漾,在水中倒影的那轮明月因为水波荡起而波光闪闪。   这座从外面看上去十分破旧的弥勒寺,平时自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虽说在楚国佛法盛行,但却很少有人为弥勒上香火,也正因如此,这座弥勒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无人问津,如果是京城内其他的建筑,都荒废成如此模样,早就被拆毁,但偏偏这座弥勒寺却始终存在,也不知是被人遗忘还是因为别的缘故,这座宛若土地庙般并无多大规模的弥勒寺一直都是矗立在此处。   自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弥勒寺乃是通往皇宫的一处秘密入口。   此刻在弥勒寺四周,都有人埋伏守卫,而弥勒寺内,此刻却是有数十人聚集其中,全都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人的身上。   齐宁扫过眼前这三十人,神情冷峻。   这是他在京中可有控制的最有攻击性的力量,三十人中,有十六名是飞蝉密忍,剩下的十四人则是夜鬼。   当初淮南王趁着祭祀皇陵之时发动叛乱,事先却是暗中召集了众多的影耗子为己所用,影耗子是江湖上一类人特殊人群的存在,这些人以杀人为职业,为人雇佣,从事杀人赚取雇金存活下去,几乎都是身在暗处,不为人所知。   灰乌鸦便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名刺客。   灰乌鸦在那次事件之中,若非齐宁,早就死去,事后齐宁招揽灰乌鸦为己用,更是暗中调拨了一大笔银子,令灰乌鸦暗中组建了夜鬼。   齐宁最初组建夜鬼的目的,实际上是为了盯住司马氏一党,司马氏在京中遍布眼线,甚至在诸多官员的府邸之中也安插了眼线,为此齐宁也利用灰乌鸦组建起夜鬼,专门用于了解司马氏一党的动静。   凭心而论,夜鬼初建,还没有能力达到齐宁想要的效果,好在小皇帝最终以雷霆之势一举铲除司马氏,夜鬼也就进入了潜伏积蓄力量时期。   在灰乌鸦的组织下,夜鬼已经初具规模,人数当然也远不止十几人,但此番调用过来的夜鬼,全都是熟悉水性,包含灰乌鸦在内的十四人,不但都是擅长跟踪行刺的高手,而且都是擅长水性的好手。   至若十六名飞蝉密忍,他们生活在海岛,水性自然都是不在话下。   飞蝉密忍投靠齐宁之后,虽然立誓效忠楚国,但真正的效忠对象本就是齐宁,齐宁在会泽城接到“旨意”回京,便暗中安排飞蝉小太郎带着飞蝉密忍前往京城待命,走的是两条线,齐宁与赤丹媚回京之后,先与飞蝉小太郎接头做好了安排,又找到灰乌鸦组织人手,凑齐了三十名暗夜行动的高手。   从向天悲口中,齐宁已经知道小皇帝最有可能被囚禁的地方共有三处,要找寻小皇帝,必然要从这三处着手。   但齐宁更加明白,萧绍宗不但狡诈而且谨慎,无论小皇帝被囚禁在哪一处,那必然是守卫森严,想要救出小皇帝,绝非易事。   更要命的是,虽然向天悲所说的三处都有可能是囚禁小皇帝的处所,但却不能保证小皇帝就真的被囚禁在这三处,即使皇帝真的被软禁在其中一处,一旦在另外两处被萧绍宗的人发现,就会立刻打草惊蛇,再想救出皇帝几无可能。   齐宁倒也想过自己孤身一人潜入宫中,三处一一查探,但凡事都有意外,齐宁虽然对自己的武功已经十分自信,却也不能保证完全不会出任何意外。   他再三寻思,心知既然是冒险一试,自然是选择最有把握的方法。   兵分三路,同时潜入三处地方,如此一来,即使有一路被发现,其他两路也依然可以按照计划行动,这就让救出皇帝的几率大大提升。   这当然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齐宁心知即使做好了计划,但真正能将皇帝救出来的几率也是极低,可是到现如今这样的境地,要么就铤而走险,要么就坐以待毙,潜入宫内实施营救计划,至少还有逆转的可能,否则以目前敌我的态势,想要翻盘就难于登天。   “入宫之后,目标在何处,该如何行动,你二人都已经知道。”齐宁目光扫过灰乌鸦和飞蝉小太郎,缓缓道:“如果此次任务顺利成功,你们会得到丰厚的回报。”   灰乌鸦已经拱手道:“效忠爵爷,万死不辞!”他身后十多名夜鬼齐齐拱手:“万死不辞!”   飞蝉小太郎也是和众飞蝉密忍屈身行礼。   齐宁向身边瞧了一眼,赤丹媚和众人一般,穿着方便行动的夜行衣,曲线起伏,身材动人,见到齐宁递过眼色来,也不再耽搁,移动开弥勒石雕,露出了那条密道,赤丹媚率先进入密道之内,众人也都不犹豫,一个接一个跟随进了去,齐宁则是居于末位,最后一个进入密道之内。   除了今夜潜入宫中行动的这些人,齐宁亦在弥勒寺四周布置了人手守卫,以防万一。   三十多人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密道,很快就到了水道,赤丹媚率先入水,这水道直通到宫内的白蟒池内,众人水性都是极佳,顺着水道如同一条长蛇般向前游动。   白蟒池在宫中最为僻静的处所,赤丹媚早先对白蟒池就有研究,知道池中白蟒何时会进入睡眠状态,选择在这个时候潜入到宫中,也正是白蟒沉睡之时。   赤丹媚第一个在白蟒池内浮出水面,四周氤氲缭绕,这白蟒自身散发寒气,所以这白蟒池一年四季都是充满了寒意。   赤丹媚上岸之后,迅速在院内搜寻了一圈,确定这里并无他人,而其后的忍者和夜鬼也紧随着一个个从白蟒池冒出头来,但众人事先都受过叮嘱,出水之后,绝不可闹出动静,动作越小越好,避免不慎惊醒了白蟒。   齐宁浮出水面的时候,野鬼和忍者们都已经小心翼翼上了岸,有人已经发现了池中那恐怖的巨大白蟒,心下骇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这里发出任何声音,许多人甚至屏住呼吸,只担心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可以惊醒巨蟒。   齐宁上岸之后,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皎洁的月亮,灰乌鸦和飞蝉小太郎已经靠近过来,齐宁低声道:“之前给你们看过地图,是否记住位置?”   飞蝉小太郎和灰乌鸦都是点头,齐宁微微点头,道:“你二人各自领十人去往目标所在,营救之人的样貌也画图给你们瞧过,如果发现,将他带到这里来,不用等候其他人,直接从来路返回。”   “是!”   “这宫里到处都是埋伏,宫中暗卫众多,行动之时,定要小心。”齐宁肃然道。   他知道飞蝉小太郎和灰乌鸦从来都是做些暗夜里的买卖,遇到紧急情况该如何应对,倒也不用自己交代的太详细,两人都是向齐宁一礼,再不多言,各自领了十人迅速前往自己负责的目标。   转瞬间,三十来人就走了一大半,齐宁这才向赤丹媚轻声道:“你带三个人留在这边接应,若是任何一路救出皇上,你不用管其他人,带他们立刻撤出。”   赤丹媚犹豫一下,才轻声道:“我.....跟你一起?”   “咱们事先说好了。”齐宁轻笑一声,柔声道:“这是咱们撤出宫中唯一道路,重要无比,守住这里,我们才有退路。你放心,我是来救人,不是来送命。”   赤丹媚轻叹一声,道:“那你要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齐宁微点头,这才领着另外五人向自己的目标而去。   历朝历代,皇宫之内都会有专门的宝库所在,其中储藏着异域外邦京城内外官员敬献的宝物,这些宝物之中固然有许多奇珍异宝,亦有无数古贤留下的书画墨宝,更有价值连城的稀世瑰宝。   楚国自立国至今,几代皇帝都是励精图治,自然不会沉迷于这些宝物之中,但数目庞大的珍宝总需要有容纳之所,所以太宗皇帝的时候,就在宫中修建了一处藏宝楼。   藏宝楼位于内宫角落,距离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路途颇远,平日里皇帝也很少往藏宝楼而来,但无论何时,藏宝楼从来都是守卫森严,不但在藏宝楼附近埋伏有不少宫中暗卫,而且藏宝楼本身也是设置了重重机关,即使能够避开暗卫的耳目潜进宝库之内,可是若不精于机关,那么宝库内的各样机关便可以轻易取了性命。   不过这世间能够避开暗卫的眼睛接近藏宝楼的高手实在是凤毛麟角。   凤毛麟角的意思就是很少很少,而很少很少的意思就是并非无人能够接近。   至少曲小苍确实有这个能耐。   曲小苍的武功在神侯府不是最高,但其掩饰行踪的本事却实在是一等一的高明,潜行追踪这样的本事本就是神侯府吏员的看家本事,而曲小苍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普天之下,能够悄无声息躲过暗哨靠近藏宝库的高手凤毛麟角,可曲小苍却恰好是其中一员。 第一三七零章 笑看贪狼不等闲(修)   神侯府神侯在楚国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   神侯府从设立的第一天开始,就直接听命于皇帝陛下,而神侯是朝中唯一一位可以随时觐见皇帝的大臣,卫戍皇城的羽林卫对随时进宫的神侯从来不敢有丝毫阻挡,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神侯府所做的事情都是桌底下的任务,而神侯进宫面圣,当然是要禀报一些不该为其他人知道的事情。   最近一阵,新任的曲神侯进宫次数频繁,所以只要看到神侯出现,羽林卫便会立刻打开宫门,迅速放神侯入宫。   曲小苍有了这个便利,进入皇城之内甚至是深宫之中实在是轻而易举。   曲小苍当然知道宝库的所在,避开藏宝楼四周的耳目,来到藏宝楼,深更半夜,这藏宝楼内执事的太监也打起了瞌睡。   整座楼都是用极坚韧的花岗岩造成,而且每一层楼之间都要经过一道石门,要等上藏宝楼,不但需要只是太监身上打开石门的钥匙,而且还需要太监的亲自带领,否则在藏宝楼内走错一步,都很有可能触动机关,瞬间死于非命。   藏宝楼共有十二层楼之高,每一层楼的机关都是不相同,而每一层楼都有一名太监值守,每一层楼的钥匙都在太监的身上,而每一层楼的机关,即使是值守太监也不能完全明了,他能做的只是按照嘱咐走出一条可以避开机关的道路,所以打开石门的要是固然重要,而太监本身也算是一把钥匙。   藏宝楼第一层是档案库,每一样进入藏宝楼的珍宝,都会在档案库做有记录,所以寻找其中珍宝之时,都需要在档案库先查找宝物的具体位置,尔后才能够知晓宝物在哪一层楼哪个位置,最后由值守太监将其取出来。   曲小苍如同鬼魅般到得藏宝楼大门前,抬手敲了敲门,另一只手却是握紧了手中的大刀。   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上此时却是冷峻无比,双眸杀意凛然,听到门后传来脚步声,随即在大门中间竟然开了一只小窗,里面露出一张脸,见到站在门外的曲小苍,那人已经沉声问道:“何人?”   “神侯府曲小苍!”曲小苍自报家门:“奉皇上旨意,前来取宝。”   神侯府的名声自然在外,即使是宫中的太监也对神侯府十分忌惮,声音柔和许多:“皇上下旨取宝,都有专人前来,您......!”   “奉旨行事,莫要耽搁。”曲小苍抬起一只手,一道圣旨在小窗前一晃而过:“打开门,给你看圣旨。”   那太监关上小窗,打开了大门,脸上带笑,正要说话,却只见到刀光一闪,曲小苍已经挥刀割断了太监的喉咙,那太监捂住喉咙,脸上显出惊骇之色,喉咙里发出咯咯之声,却是说不出话来,曲小苍已经闪身进入门内,在太监倒下之时,探手抓住他身体,将他轻轻放倒在地,以免发出声音惊动楼上的人,随即蹲下身子在太监身上摸索一番,很快便搜出一把钥匙,起身来,还没转身,身后就传来一声叹息。   曲小苍赫然转身,他进屋那一瞬间,目之所及,已经扫过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影,这一声叹息来的极是突兀,曲小苍吃了一惊,回身之时,却见到一人不知何时竟坐在一张椅子上,那人一身太监打扮,双目犀利,脸上的面皮却是颇为僵硬,没有任何表情。   曲小苍却是保持了足够的冷静,盯着对方,手握大刀,并没有轻举妄动。   “你要救的人并不在这里。”太监淡淡道:“以轩辕破和薛翎风的性命为代价,想要谋取这次机会,曲神侯果然是好盘算,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自以为很聪明,可惜终究只是在王爷的手掌之中......!”   曲小苍微微变色,但却还是冷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事到如今,曲神侯又何必自欺欺人?”太监缓缓道:“从今晚你入宫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等着你。王爷已经嘱咐过羽林卫那边,只要你入宫,立刻禀报,你入宫之后没有去拜见王爷,王爷当然知道你在什么地方。”   曲小苍淡淡笑道:“是吗?”他眼角余光却已经发现,便在此时,大门之外不远处人影闪动,显然是埋伏在四周的正往这边靠近过来。   这当然是一个陷阱!   “其实你之前的表现一直很不错。”太监道:“王爷甚至一度以为你是真心投靠,如果此番你真的取了齐宁的人头献上来,王爷甚至真的会将你当成心腹重用。”摇了摇头,叹道:“只可惜你终究还是太急,又或者......你不想错过这次机会。你亲手杀死轩辕破,受命除掉薛翎风,岂不就是为了取信于王爷,然后找机会从王爷身上得到你那位皇帝的下落?”   曲小苍忽然笑道:“看来萧绍宗比我想的还要狡诈。”   “论及洞悉人心的能耐,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及得上王爷?”太监轻笑道:“不过我确实很佩服你,你忍辱负重,一切都是为了救出萧光,这份忠诚,若是萧光知道,恐怕也会很感动。”   曲小苍微扬起脖子,淡淡道:“神侯府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一切为了皇上,即使死再多的人,只要皇上安然无恙,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掩饰得很好。”太监道:“严凌岘是真心投靠王爷,也是我们安排在你身边的耳目,你的一言一行,严凌岘都会老老实实向王爷禀报过来。这些时日,严凌岘禀报上来的种种细节,都证明你确实是想效忠王爷,只可惜严凌岘这样的蠢货终究还是被你所利用。”   曲小苍笑道:“既然知道严凌岘是个蠢货,你们当初又何必选择他?是了,神侯府上下对皇上忠心耿耿,你们在神侯府所能利用到的唯一棋子,也只有严凌岘这样吃里扒外的蠢货而已。你说的不错,我知道严凌岘竟然偷学其他人的武功,就知道此人心术不正,也猜到他一定会暗中将我和神侯府的行动都会向你们透露。既然如此,我就干脆利用他取信于你们,至少比一刀杀了他更有用。”   太监颔首道:“如果换作是别人,或许真的已经将你视为心腹,可是王爷何等睿智,要让王爷真正相信一个人,并不容易。”微顿了顿,才道:“其实王爷向你透露萧光在藏宝库,本就是对你做出的最后一次试探,如果这次你能顺利过关,王爷确实会对你委以重任。”   “原来他是故意向我透漏皇上的行踪。”曲小苍叹道:“你说的不错,我操之过急,功亏一篑。”   “固然是操之过急,却也是忠心可嘉。”太监道:“你希望尽早救出你的皇帝,让他少受苦难,知道他可能被囚禁在藏宝库,自然是忍不住。这几天你一直没有行动,王爷对你还存有希望,可是今晚你偷偷离开神侯府,严凌岘入宫将你离开神侯府的消息禀报上来之后,王爷就知道你一定会潜入宫中,对你也是彻底失望。”   “要做到万无一失,确实很困难。”曲小苍叹道:“难怪神侯当初对我说,就算是几近完美的计划,也绝不可能万无一失,因为这天地之下,本就没有所谓的完美。”   “你也不用怪严凌岘。”太监道:“即使没有他的告密,我依然会在这里等你。”咳嗽一声,朗声道:“严校尉,王爷让你参与今晚的行动,事成之后,会以神侯的爵位赏赐于你,你这位师兄就在此处,何不见最后一面?”   话声落后,从藏宝库门外缓缓走进一人来,正是严凌岘。   严凌岘显然含有愧意,进门之后,竟然不敢去看曲小苍,只是低着头,甚至尽可能拉开与曲小苍的距离,显然是担心曲小苍盛怒之下突然出手。   曲小苍竟然也是看都没看他一眼,那张敦厚的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萧绍宗所用的都是这些卑劣无耻的小人,又能成什么大气候?你告诉萧绍宗,皇上上顺天意下称民心,乃是真正的天命之子,他一个侏儒般的残废之躯,又岂能蒙受上天恩惠,坐上天子之位?”摇头叹道:“这世上总有些自不量力的龌龊之徒,异想天开去夺取一些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到最后只能是落个身死名败的下场,那又是何必?”   严凌岘一直低着头,显得忐忑不安,此时终于看向曲小苍道:“二.....二师兄,王爷是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他.....!”   “闭上你的狗嘴。”曲小苍淡淡道:“你可知道,你的父亲当年追随神侯,也算是侠义先辈,若是他老人家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生了这样一个卑劣无耻的儿子,我实在怀疑他是不是在襁褓之中就将你活活掐死。”微转头,目光如刀盯着严凌岘:“我以神侯府神侯之名,将你逐出神侯府,自今而后,你再不是神侯府的人,无论生死,也不会再辱没神侯府之名!”    第一三七一章 忠奸难两分   严凌岘本来还有一丝羞惭之色,听得曲小苍这般说,眼神立刻变得凶恶起来,冷笑道:“曲小苍,你还真当自己是神侯?你背叛王爷,大逆不道,今晚自身难保,还有什么资格将我逐出神侯府?”   那太监也是笑道:“严校尉此言甚是。曲小苍,你的神侯爵位是王爷所赐,既然背叛了王爷,这神侯的爵位自然是要被剥夺。”瞥了严凌岘一眼,才缓缓道:“北斗七星死的死走的走,早已经名不副实,如今能够担当大任的也就只有严校尉。”站起身,背负双手,道:“罢了,事到如今,也不必多言。曲小苍,你若是弃刀自缚,跟随我去向王爷请罪,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否则......!”   曲小苍笑道:“我计不成,实乃无能,愧对皇上,愧对神侯,更愧对为此而被我亲手所杀的大师兄和薛统领.....!”话声未落,整个人却已经如同闪电般直往严凌岘扑过去,严凌岘大吃一惊,惊呼一声,不自禁往后退,眼见得曲小苍刀锋逼近严凌岘,却陡然间横刀一变,曲小苍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扭身,大刀已经横腰向太监砍了过去。   那太监反应迅疾,大刀未止,这人足下一蹬,已经轻飘飘跃起身来,曲小苍一刀砍空,太监却已经单足踩在大刀之上,微一借力,整个人往曲小苍扑来,右手探出,直往曲小苍面门抓过来。   曲小苍眸中划过一丝惊诧,他此前入宫见到萧绍宗时,最多也就认识萧绍宗身边有个执礼太监贵和,却并没有见过眼前这名太监,虽然知道这太监既然出现在此,手段定然不弱,却也想不到此人身手竟然如此不凡。   更让他惊诧的是,那太监右手探出,五指成爪,五根手指竟然血红一片,就像这只手更从烈火之中取出来,当真是触目惊心。   见到那血红五指往自己面门抓过来,曲小苍身体后仰,握刀的手却是向上一撩,在那五指抓过来近在咫尺之际,刀刃已经划向那太监的手腕。   太监发出一声怪笑,鬼魅般闪躲开去,曲小苍却并没有缠斗,眼角余光瞥见已经有不少身影正从外面向藏宝库冲过来,曲小苍足下一蹬,整个人却已经直向门外掠去,正碰上一名剑手持剑冲进来,曲小苍出刀如电,不等那人反应过来,低喝一声,大刀已经从那人头顶砍落下去,血浆迸射,这一刀竟是生生将那剑手的脑袋劈成两半,这固然是大刀锋利,却也是力道惊人。   曲小苍一刀劈开那人的脑袋,欲向前冲,但三柄长剑已经直向他刺过来。   三剑齐出,狠厉无情,都是直取曲小苍的要害,那显然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取下曲小苍的性命,但曲小苍毕竟是曲小苍,三剑未至,他身前刀光乍起,划开一道弧光,叮叮叮几声响,已经在电光火石之间扫开刺过来的三柄长剑,反手就是一刀,已经砍在一名剑手的胸口,随即双足猛一用力,如同猎豹般借势前突,只是冲出两步,面前又是一道交织的刀光,数名刀手已经围杀上来。   曲小苍心里很清楚,莫说今晚是对方布下的陷阱,即使是临时被宫中高手发现,想要全身而退,那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若是楚国防卫最为森严处所,只能是皇宫。   平日里看起来在宫中只有太监宫女穿梭往来,可是一旦发现警情,那些宫中暗卫就会如同幽灵一般出现,而且这些宫中暗卫互相都有联络的讯号,一处出现变故,四面各处暗卫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支援。   宫中暗卫已经在萧绍宗的控制之下,对这些宫中暗卫而言,并不在乎他们发现的刺客是谁,只要是在宫中发现本不该出现的人,他们就会毫不留情地予以诛杀。   比起宫中暗卫经过的严酷训练,朝廷各路兵马的训练实在是小菜一碟,宫中暗卫从挑选人手开始,直到最后编入宫内担任侍卫,经过的可说是一条地狱般的道路,至少有半数人在没有成为暗卫之前,就已经死在训练之中,他们的武功或许算不得多高,但出手却果断无情,而且面对闯入深宫之内的刺客,他们没有畏惧、没有怜悯,有的只是将之诛杀。   这些人出手没有什么花花架子,每一次出手,都是搏命的招式,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只有取敌性命的目的。   曲小苍四周围着十数名好手,连续不断地向曲小苍发出致命攻击,曲小苍当然清楚宫中暗卫的狠辣,出手也毫不留情,只是面对如此众多的亡命暗卫,曲小苍左支右挡,很快就显出狼狈之态,虽然斩杀了三名暗卫,但左背却也是被砍了一刀,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只是此刻却根本没有喘息之机,更不可能有处理伤势的机会。   明知道很快会有更多的暗卫增援过来,明知道今晚绝无幸免,但曲小苍却并没有放弃。   严凌岘已经冲到门前,看着陷入苦战中的曲小苍,神色却颇有些复杂,却听身边传来声音道:“你若是能够亲自砍下曲小苍的头颅,又能立下大功,王爷一定会很开心。”   严凌岘扭头看到那太监站在自己身边,犹豫一下,才道:“你.....你说过,抓住他之后,将他打入囚牢......!”   “你觉得他甘于被擒?”太监叹道:“此人为了探出萧光的踪迹,找机会救出萧光,并不在意轩辕破的生死,而且连薛翎风也被他亲手所杀,可是到头来功亏一篑,你觉得他还会愿意活下去?”瞥了严凌岘一眼,淡淡道:“比起将他囚禁起来,将其斩杀,岂不是对你更有利?他多活一个时辰,你心中就惶恐一个时辰,那又何必?”   严凌岘目光变得冷厉起来,道:“王爷当真能够赐我神侯爵位?”   “不但是神侯的爵位,王爷还知道你对那位西门姑娘心存爱慕,只是齐宁从中作梗,才让你们这对青梅竹马无法成双。”太监笑道:“等你成为神侯,而且斩杀了齐宁,那位西门姑娘岂不依然会成为你的人?”   严凌岘脸色更是阴沉,拔刀在手,盯住了曲小苍。   曲小苍猜的并没有错,藏宝楼乃是宫中禁地,重要无比的地方,在藏宝楼附近埋伏的宫中暗卫不在少数,这边激斗一起,杀声立时惊动了附近的暗卫,从四周立时有十数名暗卫迅速向这边支援过来。   暗卫的人数并不多,但却绝对都是精锐。   增援而来的暗卫赶到现场,立时就在外围形成了包围圈。   曲小苍又趁势斩杀一人,却猛地赶到身侧劲风陡起,那股劲风比之其他暗卫的气势明显要强大许多,曲小苍知道有高手袭来,转身挥刀去迎,却瞧见一道身影凌空而落,手中一把大刀照着自己砍下来,“呛”的一声,双刀交击,火星四溅,曲小苍只觉得手臂发麻,此时却已经看清楚那人脸上带着白色面具,面具下的眼睛阴寒至极。   边上一名剑手却已经趁势出剑,剑出如电,“噗”的一声已经刺入曲小苍腿侧,曲小苍咬紧牙关,低喝一声,内力注于握刀手臂上,猛力一撩,将那白色面具人的大刀撩开,反手就是一刀往那剑手头上砍去,那剑手欲要从曲小苍腿上抽出长剑,便觉刀风袭来,心下一惊,撒手弃剑要闪躲,但曲小苍这一刀速度何其了得,剑手只退出半步,大刀已经砍下,从他额头只劈下去,将那剑手面门劈成两半。   也便在此时,“噗”一声响,一条握刀的手臂已经飞出,却是曲小苍砍中那剑手的一瞬间,被挑开的白色面具人大刀一个变化,已经反刀砍在曲小苍手臂上,自肩处将曲小苍握刀的手臂砍下来。   曲小苍脸上扭曲,却没有喊出声音,抬手堵住断臂处喷溅出的血液,双目却是冷厉至极。   见得曲小苍手臂被断,两名刀手趁机冲上去,挥刀往曲小苍砍落,便听得一个声音喝道:“住手!”   两名刀手及时住手,众人扭头瞧过去,喝止的却正是那太监。   太监背负双手,盯着曲小苍,曲小苍虽然捂住断臂处,但鲜血从他指缝间溢出,那白色面具人手握大刀,眸中显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那太监却已经向早就拔刀却始终没有上前的严凌岘道:“严校尉,你很快就会继任神侯,曲小苍背叛王爷,大逆不道,但他终究还是神侯府的人,你现在可以清理门户,为王爷效忠了!”   严凌岘握紧手中刀,看了太监一眼,太监却没有瞧他,只是盯着曲小苍。   严凌岘眼神闪烁,但很快就冰冷下来,似乎已经下定决心,缓步向曲小苍走过来,曲小苍却是盯着严凌岘,他断臂处鲜血淋漓,但脸上却露出古怪笑容,那笑容却是让严凌岘看的有些发毛,却又似乎激起了严凌岘的怒气,厉声喝问道:“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死的一定会被惨!”曲小苍笑道:“神侯府创立至今,还没有一个叛徒能够有好下场,就像我,杀了大师兄,本就不会有好下场!”猛然大喝一声,竟是赤手向严凌岘冲过去。 第一三七二章 不祥   曲小苍独臂赤手冲向严凌岘,四周众暗卫却没有轻举妄动,反倒是严凌岘露出骇然之色,不自禁后退两步。   曲小苍宛若一匹孤狼,眼见得便要冲到严凌岘面前,严凌岘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心下一冷,抬手握刀,冷声道:“你是自己找死。”迎向曲小苍,挥刀照着曲小苍临头砍了过去。   曲小苍发出一声吼叫,严凌岘喝道:“受死吧!”手中大刀已经砍下去,便在此时,却听得“咻”的一声响,夜色之中,一道光芒刺穿空气,从严凌岘侧面飞射而来,那大刀便要落在曲小苍的头顶,但严凌岘却似乎感觉到那股光芒袭来,竟是微扭头去,但还没有看清楚,“噗”的一声,一把大刀竟然直接穿透了严凌岘的脖子,血光飞舞,那大刀穿过严凌岘脖子,劲道未消,“噗”的一声,却没入了站在严凌岘侧边的一名刀手脖子。   化刀为箭,一刀双杀。   严凌岘整个脖子已经是破碎不堪,身形晃了晃,眸中带着惊恐与匪夷所思,而曲小苍却已经冲到他身前,仅剩的那只手臂一拳打出,以石破天惊的力道重重击在严凌岘的胸口,严凌岘整个身体便直往后飞过去,撞向在他身后不远的那名太监。   太监反应迅速,抬起一脚,如同踢皮球一样将飞过来的严凌岘踢开,严凌岘身体随即重重落在地上,身体抽搐,挣扎两下,便即不再动弹。   那名被大刀没入脖子的刀客身体也是晃了晃,终是一头栽倒在地。   四周众人见到极其突兀地出现一把刀,而且流星般瞬间杀死两人,或多或少都显出骇然之色。   如此强大的力道,几乎不是人力所能为。   曲小苍刚刚说严凌岘背叛神侯府不得好死,却不想应验的如此之快,被大刀穿透脖子,如此死法,倒也确实惨不忍睹。   白色面具人和太监眼中也都是显出惊骇之色,所有人都已经判断出这把大刀从何而来,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望过去,夜色之中,却见得数道身影如同暗夜之中的狼群一般,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迎敌!”   人群之中有人沉声喝道,那是一名宫中暗卫,今晚埋伏在藏宝楼的杀手之中,有半数并非暗卫,但随后支援过来的十多人却清一色都是训练有素的宫中暗卫,他们瞧见那几道身影冲过来,自知是宫外的刺客,便有暗卫立时出声阻止。   宫中暗卫果然反应迅速,那人一声令下,二十多名暗卫迅速移动身形,前后有序,前面四人长剑前指,可众人的位置上还没有站好,一道身影已经飘然而起,如同被一阵风卷过来,两名暗卫长剑向半空中的那身影刺过去,却见那身影竟然在空中不可思议地一个旋转,长剑平直,“嗤”的一声,已经刺中一名剑手的咽喉,血光一溅,那人握剑的手腕一转,手中长剑再出,于腋下鬼魅刺出,点在了另一名暗卫的喉头。   眨眼间,两名暗卫命丧长剑之下。   好快的剑,好狠的剑!   呼喝声中,其他暗卫已经悍不畏死冲上来,而那人身后的几道身影也是如狼似虎扑上前来,瞬间双方就已经混在一起,狠厉搏杀。   刺死两名暗卫的那身影已经落在地上,数名暗卫齐齐向他攻过去,此人以左脚为轴,整个人就像一名舞者般旋转起来,手中的长剑耀着寒光,随着他的旋转,在身边画出了寒芒,寒芒所至,那些墙上前来的暗卫尽数倒地,伤口不一,却全都躺在血泊之中。   那人足下一蹬,身体向侧面飘去,整个人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狠狠地撞在了一名暗卫的身上,那人被撞的筋骨尽碎,身体飞出去同时,那身影却又借着这一撞之力,弹向反方向,长剑破空而出,直入一名冲过来的暗卫胸膛。   一转眼见,九名暗卫尽皆被杀。   暴戾无比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这身影连杀九人,却又如同幽灵般来到曲小苍身边,站定身形,手握长剑,剑尖指地,那一双眼眸却是望向了站在藏宝楼门前的那名太监,目光极为迅速地上下一扫,盯住了那太监赤红的双手,这人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淡淡道:“听说你们都在找我,我来了!”   来人正是齐宁。   面对齐宁霸道的手段以及那骇人的杀意,太监眼中虽然掠过骇然之色,但整个人却还是显得十分镇定。   曲小苍断臂处鲜血直流,瞧见来者竟然是齐宁,显然也是大感意外,齐宁却已经抬手向曲小苍丢去一物,淡淡道:“先止血!”   今夜入宫,齐宁自然料到必有厮杀,是以入宫之前所有人身上都备有伤药。   曲小苍接过伤药,迅速往断臂处敷上。   齐宁一出现,先杀严凌岘,又前后杀了十名暗卫,对这些暗卫的士气给予了重创。   暗卫是宫内的精锐,训练有素,齐宁能够在转瞬间杀死众多暗卫,自然让所有都是大惊失色。   楚国的皇宫是城中之城,但在这皇城之内,却又分外宫、中宫和内宫三层。   皇城外围高墙坚固,与中宫之间的区域称为外宫,实际上外宫便是羽林营的驻扎之地,中宫又有一道城墙,文武百官早朝,先要穿过外城城门,尔后再穿过中宫门进入承天殿,而内宫则是位于中宫之内,中宫与内宫之间又有一道宫墙。   中宫是皇帝理政之所,实际上御书房等诸多理政之处俱都在中宫,此处亦是羽林营巡逻之地。   而内宫却是禁止外臣入内之所,这里是妃嫔居住之处,多有太监宫女服侍,而藏宝楼便是处于内宫之中。   暗卫人数有限,除了一部分埋伏在御书房等皇帝经常出没的场所予以保护,主力则是布防在内宫各处。   但每一名暗卫所负责的位置,都有严格的规定,作为皇家重地,藏宝楼分派了近二十名暗卫埋伏在附近,这些暗卫的职责只限于护卫藏宝楼,没有得到调令和特殊的讯号,便不可轻易进入其他暗卫的保护区。   今夜曲小苍进入藏宝楼,将护卫藏宝楼的暗卫尽数引出来,是以齐宁等人可以轻易靠近藏宝楼这边。   可是这边没有发出讯号,其他地方的暗卫即使察觉这边有异状,却也不敢离开自己的保护区域。   此时暗卫被斩杀一半,剩下的暗卫与齐宁手下人厮杀,齐宁带来的也都是精锐好手,双方厮杀成一片,有暗卫想要寻求支援,亦有暗卫担心今夜潜入皇宫的非止这几人,担心还有其他刺客潜入宫中,若是放出讯号将其他暗卫调来支援,那么其他地方也就立时空虚,容易被刺客趁虚而入。   “齐宁,你实在不该来。”太监终于道:“你能够进来,但我可以保证,你走不出去。”抬头看着苍穹之上的那一轮明月:“这皇宫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齐宁淡淡笑道:“地藏兴风作浪,手下的魑魅魍魉为祸人间,我一直怀疑地藏六使之中的焰摩使者潜伏在京城,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目光犀利,盯着太监的眼睛:“京城有一个叫火门的邪门歪道,据说是一个叫鬼天师的人所创,那么我是该称呼你为鬼天师,还是称呼你为焰摩使者?”   太监道:“焰摩是鬼,鬼亦是焰摩。”抬起一只手臂,看着自己赤红的手指,轻叹道:“果然不出王爷所料,锦衣齐家的人都是胆识过人,我以为你绝不敢潜入宫中自投罗网,可是王爷却认定你一定会入宫。”   齐宁皱起眉头,只觉得焰摩使者话中有话。   “那条密道知道的人不多。”焰摩缓缓道:“王爷入宫之时,都会在弥勒石雕做些手脚,一旦有人移动过石雕发现密道,王爷立刻就能知道。”双目盯住齐宁,淡淡道:“当初王爷秘密入宫,与萧光商议对付司马岚的策略,那时候就知道你发现了那条密道。”   齐宁心下一凛,不知为何,一种不祥的感觉忽然涌上来。   “王爷算准了你如果要潜入宫中,必定会利用那条密道。”焰摩使者发出一声怪笑:“现在看来,王爷真是料事如神。我方才说过,你能进的来,却出不去,你现在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宁猛地意识到什么,却还是冷笑道:“荡平奸佞,我自然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宫。”   焰摩使者发出刺耳的笑声:“齐宁,没有皇上的旨意,你带领一帮刺客潜入宫中,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很快天下人都知道你带人潜入宫中,而且他们都会知道,你勾结外邦,欲图自立,潜入宫中要刺杀皇上.....!”话声未落,焰摩使者却猛然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侧飞出去,曲小苍立时看穿焰摩使者意图,沉声道:“他要跑!”   焰摩使者果真是要走。   他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齐宁的敌手,身形如魅,飘忽如鬼,只是那几句话却让齐宁大感狐疑,隐隐觉得其中暗藏巨大的阴谋,见得焰摩使者要跑,岂容他轻易走脱,身形一闪,已经向焰摩使者追了过去。 第一三七三章 陷阱   焰摩身法奇快,只是他的对手是齐宁。   齐宁的内力本就异常深厚,前番从齐玉身上吸取了内力,内功也就生生翻了一番,放眼天下,除了大宗师,却几乎再无人在内力之上胜过他,这内力一旦催动起来,速度之快,已经是匪夷所思,焰摩本以为拉开与齐宁的距离,可是瞬间就感觉身后劲风呼呼,心下骇然,知道比拼速度万不是齐宁的对手,回手便是一掌向齐宁拍了过去。   齐宁却并非赤手空拳,手握长剑,这时候也不客气,焰摩那一掌拍过来,齐宁长剑已经直刺焰摩手掌,他本以为这利剑足可以刺穿焰摩的肉掌,可是剑尖点在焰摩掌心,却发现如同刺在铜铁壁之上,却是无法将之刺穿。   齐宁双眸冷峻,他见到焰摩五指赤红,知道此人还是有些能耐,催动内力,灌注于剑身。   焰摩以手掌抵住长剑,身形却是不敢轻动,先前齐宁长剑所指,暗卫纷纷倒地,他便知道齐宁的剑术也是异常了得,自己稍有不慎,齐宁这把剑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了自己的性命。   感觉到剑锋似乎正在一点点撕裂自己的掌心,焰摩更是骇然,亦是催动内力注于掌上,想要抵住长剑。   只是齐宁的内力远胜于他,只见到那剑锋一点点地没入掌心之内,一股刺疼从掌心弥散开去,焰摩浑身颤动,陡然听得“噗”的一声,长剑已然穿透手掌,去势不减,又直刺入焰摩的肩胛骨,齐宁随即向上一撩,焰摩手掌固然一分两半,而剑锋却是从肩胛骨撩上,直到肩头,生生拉开了一条大口子。   焰摩厉喝一声,另一只手已经向齐宁派出,一股炙热的劲风迎面向齐宁袭过去,齐宁却显然是早有准备,身形一扭,鬼魅般闪到了焰摩侧面,长剑再出,已经抵在了焰摩的喉咙,只要用力一拉,便可割断焰摩的喉咙。   焰摩顿时不敢动弹,他虽然知道齐宁武功了得,但今日交手,才知道齐宁的武道修为比自己预估的还要强大得多。   也便在此时,却听得“咻”的一声破空疾响,齐宁扭头看去,却见到一点火光直冲云霄。   几乎在瞬间,远方又传来“咻咻”之声,接二连三有火光如同流星般在天空中划过。   焰摩虽然被制,见到冲天而起的火光,却忽然笑了起来,齐宁知道其中大有蹊跷,冷声道:“是讯号?”   “不错。”焰摩怪笑道:“今晚本以为只是除掉曲小苍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不到却上来一条大鱼。齐宁,我刚才说过,你本不该入宫,既然进来,这里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齐宁长剑一紧,锋利的剑刃已经在焰摩喉咙上割开一道小口子:“皇上在哪里?”   “皇上?”焰摩笑道:“今晚你自投罗网,只要你人头落地,王爷就可以顺利登基,等到王爷君临天下,锦衣齐家便鸡犬不留......!”发出古怪笑声,笑声之中充满得意,却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   “地藏和萧绍宗到底是什么关系?”齐宁皱眉道:“为何地藏会要花如此力气帮助萧绍宗?”   焰摩笑道:“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不错,王爷能有今天,确实是地藏鼎力相助,地藏想要达成的目标,最终也定会实现。”眼角余光瞥向齐宁,淡淡道:“你现在就算杀了我,那也来不及。我在京中多年,受地藏之命效忠于王爷,无论生死,都不会后悔。如今大局已定,地藏交给我的任务我也算完成,就算死在这里,那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齐宁见得焰摩气定神闲,毫无惊恐之意,心下也是大为吃惊,却还是冷笑道:“我既然入了宫,你以为萧绍宗还能活得了?”   “你太自信了。”焰摩叹道:“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虽然也算狡诈,但终究只是王爷手中的棋子而已。”冷笑一声,道:“我说过,王爷算准你会入宫,那晚陌影失手,没能将你诛杀,王爷就料定你迟早会入宫,而且一直在等你。”瞥了齐宁一眼,问道:“你以为方才的讯号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让萧绍宗知道我已经入宫,好布置他的计划。”   “不愧是锦衣齐家的人,也难怪王爷说过,他真正的对手是你。”焰摩道:“你猜的没有错,王爷现在已经知道你入宫,可是你是否知道,王爷接下来会是怎样的计划?”   “我不知道。”齐宁很干脆道:“不过你可以告诉我?”说完,手上长剑又紧了紧。   焰摩却是毫不畏惧,哈哈笑道:“齐宁,你现在说话,毫无底气,看来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微仰头,喃喃道:“天亮之前,你这颗人头就会放在王爷面前。”   齐宁见此人竟然是存了必死之心,心知要想从他口中问出东西来实在是困难无比,皱起眉头,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卓仙儿可是你的人?”   “哦?”焰摩道:“看来你还是个多情种子,竟然还不曾忘记她......!”发出怪笑,猛地抬手,手上赤红一片,竟是不在意长剑架在脖子上,直往齐宁抓过去,齐宁脸色一沉,长剑划过,鲜血喷出,已经是切断了焰摩的喉头。   焰摩往前走出两步,终是一头扑倒在地,再不动弹。   齐宁看着焰摩尸首,神色凝重,听到那边传来杀声,抬头望过去,只见到暗卫兀自和自己手底下的人在厮杀,兔起鹘落,几个起落已经靠近过去,却见得一道身影直飞过来,随即重重落在地上,却正是曲小苍。   一道身影如影随形,已经紧随着向曲小苍扑过来,却是戴着白色面具那人,他身材矮小,齐宁一眼就认出正是鬼王,见得鬼王探手往曲小苍抓过去,齐宁足下一蹬,如同利箭般直射过去,抢在鬼王之前,剑锋直指鬼王,鬼王想不到齐宁来的这么快,不敢与齐宁硬拼,半空中一个扭身,避了开去。   齐宁却没有停手,如影随形,连连出剑,鬼王身形矮小,动作敏捷,但却始终躲不开齐宁的剑光,“噗”的一声,长剑刺如鬼王手臂,鬼王发出一身怪叫,顾不得手臂伤势,身体后跃,探手抓住边上一名暗卫,将那暗卫用力向齐宁掷过去,齐宁长剑旋动,那暗卫撞在长剑上,瞬间被旋动的长剑撕裂的支离破碎,在肉沫横飞之间,齐宁已经穿过血雾,兀自向鬼王刺过去。   鬼王连连后退,又连续掷过来两人,全都被长剑撕碎,倒是其他人见到鬼王如此凶恶,纷纷闪躲。   鬼王一时抓不到人,口中发出怪叫,他武功本就及不上焰摩,与齐宁更是有极大差距,齐宁盯死了他,他根本逃脱不开,剑光之中,鬼王身体一僵,齐宁长剑剑锋已经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鬼王面具下那双眼睛划过一丝惊恐,但却是一闪而过。   “萧绍宗在哪里?”齐宁不和他啰嗦,脸色冷厉:“那讯号是什么意思?”   鬼王发出咯咯怪笑,才道:“你要找王爷?王爷......已经不在宫中,你再也见不到王爷......!”   齐宁心下一凛:“他不在宫中?”   “整座皇宫就是一处陷阱。”鬼王笑道:“捕捉猛兽的陷阱,诱饵......就是你说的皇帝,利用皇帝将你这头猛兽引诱进来,进了陷阱,你.....跑不了!”   齐宁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背脊生寒:“皇上在哪里?”   “我不知道.....!”鬼王眸中显出怨毒之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快就要死了......!”   齐宁还待再问,却发现鬼王整个人竟然软软地瘫坐下去,他心下一惊,鬼王倒地之后,身体抽搐症扎了几下,便即不再动弹,齐宁长剑划过,鬼王脸上的面具顿时裂成两半,露出那张畸形的脸庞,只见到那张脸已经发紫,而七窍向外流淌着发黑的血液,此人竟然以毒自尽。   为数不多的暗卫此时早已经停下手来,齐宁带来的五人,有一人被杀,两人受伤,此刻也都停了手。   齐宁神色严峻,走到曲小苍边上,只见到曲小苍口中向外流血,脸色煞白,瞧见齐宁走过来,勉强一笑,道:“你.......你帮我一把,给我.....给我一刀.....!”   齐宁方才追拿焰摩,鬼王趁机对曲小苍发难,曲小苍只剩独臂,被鬼王重创,此时已经是奄奄一息。   齐宁在曲小苍身边蹲下,神色复杂,凝视着曲小苍,轻叹道:“为何要自己一个人来做这件事?”   “严凌岘.....严凌岘是萧绍宗的耳目,我要.....要将计就计利用他.....!”曲小苍说话之间,口中不停向外流血:“没有什么.....什么比得过皇上的安危,大师兄.....大师兄的性命,可以让我取信.....取信萧绍宗,而且.....我要摸清楚萧绍宗的底细.....!”一阵剧烈咳嗽,齐宁伸手扶着曲小苍坐起,曲小苍苦笑道:“萧绍宗.....太狡猾,我.....我中了他的圈套.....!”    第一三七四章 宫乱   兵部尚书卢霄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他定时吃饭,定时就寝,因为在他看来,如果不能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精力,就根本无法处理好国事。   子时过后,已经在沉睡中的卢霄却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他赫然起身,沉声问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老爷,不好了......!”外面的声音异常的焦急,甚至充满了惊恐:“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卢霄掀开被子,披上一件外衫,打开门时,门外正焦急地站着两个人,这是府中的老人,深更半夜出现在卧室门前,十分的反常,但这样的反常,却让卢霄立时知道事有蹊跷,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外.....城外有兵马杀进来了。”一人上气不接下气道:“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兵马,从.....从几个城门同时入城.....!”   卢霄大惊失色,抓住那人衣领,厉声道:“你胡说什么?哪里有兵马入城?”   “老爷,千真万确。”另一人急道:“有人瞧见火光冲天,大批的兵马举着火把入城,深更半夜,不知道是谁带兵入城。”   卢霄心下骇然,京城乃国之重地,驻扎在京畿附近的玄武营和黑刀营若是没有兵部的调令,连大营都不可轻易离开,更不必说进入城内,可是京城附近除了那两支兵马,不可能有第三支兵马的出现。   地方驻军,没有朝廷的旨意,一旦进入京畿境内,等同于谋反。   而且任何一支兵马靠近京城附近,都不可能悄无声息,沿途的驿站一旦发现有大量兵马出现,定然会第一时间向京城报急,所以一支兵马想要悄无声息靠近京城,几无可能。   最为关键的是,京城有虎神营三千将士,这都是精锐兵马,驻守京城各门,即使有兵马兵临城下,有虎神营防守城门,外来兵马也绝无可能入城。   建邺京城作为楚国的国都,城墙既高且厚,即使对方拥有攻城武器,想要轻易破城,那也是痴心妄想。   太宗皇帝之时,就曾对建邺城墙多次加高加厚,先皇帝之时,亦曾两次修葺,甚至先皇帝曾经亲自登上过城头,看着铜墙铁壁般的城墙,曾豪言就算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以建邺京城防卫之厚度,就算一年敌人也无法攻破。   但此刻竟然在自己这位兵部尚书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兵马从各门入城,这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兀自怀疑这消息不对,吩咐道:“赶紧派人过去,打探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兵马入城,身在宫内的齐宁自然没有立刻得到消息,看着奄奄一息的曲小苍,齐宁心情复杂。   曲小苍当初干脆利落地袭杀轩辕破,若非赤丹媚出手相救,恐怕自己也要死在此人的手里。   他本以为曲小苍是为了神侯的爵位不择手段,但今日终于明白,曲小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救出皇帝。   他无法给曲小苍的行径做出善恶的判断,感到曲小苍气息减弱,心知鬼王确实是重创了曲小苍,此时若唐诺在此地,曲小苍兴许还能死里逃生,但唐诺远在宫外,就算现在能够畅通无阻带着曲小苍出宫,那也未必来得及。   “皇上......不在宫里!”曲小苍咳嗽道:“萧绍宗.....萧绍宗既然不在宫内,绝不会.....绝不会将皇上留在宫里.....!”   齐宁心下一凛。   曲小苍这句话却提醒了他。   鬼王声称萧绍宗已经不在皇宫之内,这很可能是真的,如果当真如此,萧绍宗当然不会将皇帝留在宫里交给齐宁。   萧绍宗如今能够手握大权,并非是萧绍宗有这样的实力,而是此人一直利用皇帝的名义兴风作浪,也正因如此,萧绍宗就一定会将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否则一旦皇帝脱离了萧绍宗的掌控,只要在文武百官面前露面,萧绍宗之前所有的部署就会付诸东流。   对萧绍宗来说,杀死皇帝当然是最简单的手段,只要皇帝一死,也就无人能够撼动萧绍宗目前的权势。   可是正如向天悲所言,萧绍宗苦心谋划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场大戏,萧绍宗需要观众,而他唯一的观众,正是皇帝。   萧绍宗需要皇帝亲眼看见,他自认为因该属于他的皇位由他亲自夺回去。   所以在他登基之前,绝不会轻易对皇帝下手。   “皇上会在哪里?”齐宁立刻问道。   曲小苍摇摇头,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想要凑近齐宁耳边,齐宁看出他的心思,将耳朵贴近过去,曲小苍附耳低语两句,齐宁全身一震,脸色大变,可就在此时,齐宁只觉得手臂一沉,曲小苍手臂垂落,就此死去。   齐宁抬手将曲小苍的双目合上,轻轻放好,站起身来,四周仅剩不多的暗卫立时戒备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大刀,齐宁扫了众人一眼,冷笑道:“你们是宫中侍卫,负责保护皇上的安危,可你们却为叛逆所驱使,现如今还没有明白过来?”   众暗卫面面相觑,鬼王死前说的那几句话,已经让众暗卫起了狐疑之心,但到底是什么状况,众人却是懵然不知。   “宫中有多少侍卫?”齐宁沉声问道。   众人也不说话,齐宁盯住其中一人,冷声道:“你说!”   那人被齐宁盯着,却是不由自主道:“不....不知,宫中暗卫分散在宫中各处,到底有多少人,我.....我们也是不知道。”   齐宁心想宫中暗卫本就是影子一般的存在,向天悲或许知道有多少人,但这些普通的暗卫看来还真是不大清楚。   正在此时,齐宁却骤然听到北面传来一阵嘈乱之声,皱起眉头,四下扫了扫,见到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心知自己内力深厚,所以耳力惊人,北边传来的声音恐怕也只有自己听到,那嘈杂之声夹着哭喊和叫嚷,混乱异常,他知道事有蹊跷,沉声道:“所有人都随我来!”不再犹豫,迅速向北边冲过去,他带过来的那几人迅速跟上,其他人见状,互相瞧了瞧,却也终是跟了上去。   齐宁一路向北边冲过去,宫中道路交错,这内宫他也来过两次,但却并没有四处走动,所以并不熟悉,只是循着那阵嘈乱的声音找过去。   他脚步飞快,身后众人很快便被抛在后面,到得一处宫殿边上,就瞧见前面一大群黑影正往这边跑过来,人影闪绰,混乱异常,夹杂着哭喊声,齐宁上前去,却见到数十名宫女太监乱作一团,他心下一凛,厉声喝道:“都停下!”   但这些人全都惊慌失措,并不理会齐宁的喝声,有人甚至径自从齐宁身边跑过,一个个显得狼狈不堪,就像背后有鬼怪追赶一般。   齐宁探手抓住其中一人手臂,那人想要挣脱,但齐宁这只手如同铁箍一般,那人挣脱不开,抬头看到齐宁脸色冷峻,慌张道:“快跑,快跑,乱兵杀进宫里来了.....!”   “乱兵?”   “是.....是羽林军。”太监急道:“他们冲到内宫来,那.....那是要造反。”   齐宁微微变色,他自然知道,羽林营虽然卫戍皇城,但内宫却是禁地,即使是羽林军,那也不得踏入内宫半步,如今羽林营的兵将竟然冲进内宫来,当然是非同小可,也难怪这些太监宫女惊慌失措。   此时跟随在后面的暗卫已经跟上来,齐宁回头向一名暗卫问道:“宫中的贵人们是否都有人守卫?”   那人点头道:“贵人们居所附近,都会安排人守卫。”   可怜的宫女太监们蝗虫一般四散逃开,齐宁带着众人又往北边冲出一段路,沿途都是惊恐的太监宫女向这边逃命,随即看到前方出现十多名身着铠甲的兵士,正是羽林营的装束,只听一人大声道:“叛贼齐宁潜入宫中行刺皇上,务必要将此人就地斩杀,统领大人有令,谁能取得齐宁的项上人头,赏金千两!”   齐宁这时候明白过来,这羽林营冲进内宫,竟然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萧绍宗自然知道齐宁潜入宫中,是以调动了羽林营直接冲进内宫。   齐宁此时也终于知道焰摩和鬼王为何会说这皇宫就是一座布好的陷阱,萧绍宗算准齐宁会潜入宫中,是以等到齐宁入宫之后,立马便给齐宁扣上了入宫行刺皇帝的帽子,而且迅速调动羽林军杀进来。   齐宁正寻思是否要与这些羽林军正面相对,却听到有人高声道:“你们是何人?谁都不要动。”齐宁循声看去,只见到又一群羽林军突然出现,更是发现了自己这边,毕竟他身后跟着一群人,目标太大,轻易就被羽林军发现。   那人一叫喝,另一队羽林军也瞧过来,随即两队人马齐齐往这边冲过来。   齐宁站定不动,身后的暗卫们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些暗卫已经感觉事情不对劲,这位护国公未必真的是叛逆,可是此刻连羽林军都杀进宫里来找寻齐宁,他们实在不知是该协助羽林军逮捕齐宁,还是帮着齐宁与羽林军为敌。 第一三七五章 谁能杀他?   羽林卫一拥而上,将齐宁等人围了起来。   齐宁和手下几人都是穿着夜行衣,一看就是大有问题,反倒是那些宫中暗卫服饰特别,倒像是宫里的人,羽林卫一时也摸不准齐宁等人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将众人围住,更有人放出讯号,招呼附近其他的同伴过来支援。   齐宁扫了一眼,他心知凭这些羽林卫的能耐,当然不可能对自己形成任何威胁,一旦动手,无非是增加一些尸首而已,最紧要的是如果自己真的与羽林卫动起手来,那所谓入宫行刺的罪名也就彻底坐实。   “迟凤典在哪里?”齐宁淡淡问道:“让他来见我!”   他直呼羽林营统领的大名,更是让羽林卫们吃惊,众人看不出齐宁身份深浅,有人已经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就听人群中有人失声道:“他.....他就是齐宁!”   齐宁淡淡一笑,道:“不错,我就是齐宁!”   此言一出,众羽林卫顿时惊呼出声,有人情不自禁向后退去,宛若眼前这人就是怪物一般,更有人大叫道:“刺客在这里,在这里!”   羽林卫冲入内宫,目的就是为了抓捕齐宁,各队羽林卫在宫中搜寻,听到这边的喊声,附近的羽林卫们迅速向这边围拢过来,只是片刻间,上百名羽林卫已经将这边团团围住。   齐宁倒是气定神闲,并没有轻举妄动。   一名羽林校尉握紧手中刀,沉声道:“统领有令,齐宁入宫行刺,取其首级者,赏金.....!”   “谁敢?”话声未落,齐宁已经冷冰冰道,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杀意凛然,众羽林卫被齐宁从容冷漠的气势所震慑,一时还真不敢冲上前来。   “去叫迟凤典。”齐宁道:“我在这里等他!”   几名羽林校尉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点点头,便有两人迅速退下,飞奔去报。   当初迟凤典带着三百羽林前往会泽县城,欲图诛杀齐宁,但却损失惨重,数十人被杀,四周众羽林卫中,便有当日参与围杀齐宁的兵将,他们曾经亲眼见识过齐宁的厉害,当初三百羽林围杀齐宁都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眼下不过一百来人,而且齐宁还有随从在身边,真要厮杀起来,那还真是占不了什么便宜。   众羽林卫神色各异,有的虎视眈眈,那是没有见识过齐宁手腕的人,亦有人瞳孔显出惊恐之色,自是想起不久前齐宁大杀四方的景象。   齐宁没有轻举妄动,倒是向这边支援过来的羽林卫却越来越多,片刻之后,竟已经有数百之众,里三层外三层将齐宁等人围得水泄不通。   为数不多的暗卫都是神色凝重。   暗卫的职责,便是应付一切擅入内宫之人,不管对方出自何处,只要没有皇帝的诏令,进入内宫即为谋反,暗卫有诛杀叛逆之职,这些羽林卫进入内宫,还没有拿出皇帝的诏令,就等同于是擅自入宫。   这些暗卫互相用眼神交流,却也是打定了主意,若是待会儿羽林卫统领迟凤典拿不出皇帝下旨羽林卫入内宫的诏令,那就是谋反无疑,即使对方人多势众,那也只能与齐宁共进退,可是迟凤典若果真拿出了诏令,那就是奉旨行事,自然要协助羽林卫抓捕齐宁。   齐宁并没有等太久。   此番入内宫,乃是迟凤典亲自带队,除了留有兵士守卫皇城各门,其他的羽林卫几乎全都调入宫中。   迟凤典知晓齐宁的厉害,若是兵力不足,在齐宁面前等若是送死。   迟凤典一身甲胄,在众多部将的簇拥下快步而来,见到统领大人出现,羽林卫立刻闪开了一条道路,可是迟凤典却并没有太过接近齐宁,距离七八步远便即停下,盯着齐宁,神色冷峻,却也并没有废话,从怀中取出一道诏书,展开来,高声道:“皇帝诏:齐宁勾连敌国,欲图自立,其心可诛,今擅入内宫,意图行刺,贼心昭然若揭,诏令我大楚各部将士诛杀逆贼,钦此!”   齐宁身后暗卫听得迟凤典宣诏,立时缓步后退,与齐宁拉开了距离。   齐宁面不改色,甚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问道:“迟凤典,皇上在哪里?”   迟凤典收起诏书,冷笑道:“你投敌叛国,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皇上?齐宁,皇上宽厚,另有旨意,若是你弃械自缚,可以宽恕齐家,不会牵连你的家眷,否则.....!”   “不用急。”齐宁盯着迟凤典:“我问你,你这道旨意,是皇上亲手给你?还有,你说皇上另有旨意,可是皇上对你亲口下谕?”   迟凤典一只手握住腰间的佩刀刀柄,冷冷道:“那有何区别?”   “是否真的是皇上的旨意,我总要弄清楚。”齐宁淡淡道。   迟凤典冷哼一声,道:“却是皇上亲口对我下谕。”   齐宁凝视着迟凤典,竟是没有说话,迟凤典冷着脸,道:“齐宁,你还不弃械自缚?”   齐宁终于叹了口气,道:“迟凤典,我本以为你也是被人所骗,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你背叛了皇上,背叛了大楚。”   迟凤典眼角微跳,齐宁依然盯着他眼睛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能够幡然醒悟将功赎罪,我日后还能向皇上为你求情,否则......!”双眸一寒:“今日我便先要为国锄奸!”   四周众人闻言,只觉得匪夷所思。   眼下数百名羽林卫将此人团团围住,而且更多的羽林卫正向这边支援过来,此人武功就算再厉害,可是在深宫被数百名羽林卫所困,那是插翅也难飞。   明明是穷途末路,但齐宁竟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竟说要给迟凤典一次机会,许多兵士暗想齐宁是不是被吓糊涂了。    迟凤典似乎也觉得齐宁在大言不惭,笑道:“前番被你逃脱,今日你若还想死里逃生,那就是异想天开了,齐宁,你......!”   他还没说完,却见齐宁缓缓抬起一只手,四周有兵士举着火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齐宁的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一件物事,火光之下,银光闪闪,竟然是一只银色的剑饰,小巧精致。   众兵士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迟凤典盯着齐宁手中的银剑,双目显出茫然之色,显然也不明白齐宁这是什么意思,皱眉道:“齐宁,你搞什么鬼?”   “迟凤典叛国,谁能杀他?”齐宁冷声道。   四周一片死寂,迟凤典一怔,但马上笑道:“你是想靠这件饰物杀我?”   “谁能杀他!”齐宁又是一声厉喝。   便在此时,只听得一个冷厉的声音道:“我来杀他!”   这声音出现的极其突然,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到迟凤典后面的部将之中,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猛然冲上,手中大刀早已经出鞘,迟凤典已经感觉到身后劲风忽起,但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部将之中竟然会有人会对自己下手,赫然转身,还没看清楚来人,刀光闪过,一颗人头已经飞起,这一刀竟然是极其干脆利落地砍下了迟凤典的首级,没有丝毫的犹豫,出手果断狠辣。   人头飞出,迟凤典的身体依然站立,断头处鲜血如同喷泉般喷出去,这一下变故当真是匪夷所思,四周众人一下子全都呆住,没有一个人动弹一下。   齐宁瞧见有人出来一刀砍了迟凤典,一颗心终于落下去。   他让人找来迟凤典,就已经做好动用银剑的准备,当年先皇帝将银剑赐给向天悲,告知在迟凤典身边安排有杀招,只要银剑出现,当着迟凤典的面问一句谁能杀他,若是那杀招在侧,必然会不顾一切动手。   齐宁无法确定先皇帝安排的那两人是否今夜追随在迟凤典身边,见到迟凤典带着众多部将过来,存了一丝希望。   他银剑亮出,喝问之下,果然有人出手,这才确定银剑果然是先皇帝未雨绸缪的妙招。   一阵惊诧之后,便听到“呛啷啷”一阵响,迟凤典手下诸多部将却已经将那杀手围住,刀锋都对准了那人,有人更是厉声喝道:“余别古,你.....你要造反?”   出手斩杀迟凤典的那人年过四旬,看甲胄乃是一名羽林校尉。   羽林营设有一名统领,三名副统领,另有十二名校尉,校尉在羽林营内不算什么高级将领,是以谁也没有想到一名不算太起眼的羽林校尉竟然敢出手斩杀统领大人,更让不少人吃惊的是,这余别古素来老成持重,为人低调,平日里话不多,但做事情却颇为干练,很得迟凤典的器重。   当初吴达林尚在羽林营的时候,是唯一可以掣肘迟凤典之人,十二名校尉之中,有几名亦是吴达林的亲信,而那时候余别古却是对迟凤典忠心耿耿,被视为迟凤典的心腹部将,此后吴达林被调往黑鳞营,迟凤典在羽林营便是一言九鼎,当时不少人甚至觉得迟凤典很可能会提拔余别古补上吴达林离开后的副统领之位,虽然此后另有其他人补上,但在羽林营中,谁都不敢小觑余别古。   谁能想到,一直被迟凤典信任有加的余别古,今日竟然出手斩杀迟凤典。   这人疯了! 第一三七六章 杀人以立威   余别古出其不意一刀砍了迟凤典的脑袋,众将惊了一下,但迅速拔刀对住了余别古,十几把刀将余别古团团困住,余别古神色不变,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从怀中取出一份信函,那信函已经发黄,显然已经有了好些年头,他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信笺,展开来,朗声道:“皇帝诏:羽林营统领有叛逆之行,即以银剑为号,立刻斩杀,羽林营由银剑持有者接管,钦此!”   余别古举起手臂,晃了晃手中信笺,高声道:“这是先帝手谕,银剑一出,便是诛杀迟凤典之时,我受先帝遗命,谁敢抗旨?”   一名副统领装束的部将冷冷盯着余别古,冷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乔副统领,是否还要我重新宣读一遍?”余别古神色冷峻:“先帝留有遗命,迟凤典若是效忠大楚,银剑永不出,一旦银剑出现,便是迟凤典叛乱之时,杀无赦。”   乔副统领瞥了齐宁一眼,冷冷道:“你手中所谓的遗诏,谁知真假?若是别有居心之徒伪造,难道......!”   余别古将信笺对着乔副统领,厉声道:“有加盖玉玺,你敢抗命?”   众人都是盯着那信笺,早已经瞧见上面加盖的玉玺,许多人神色犹豫,那乔副统领嘴角抽动,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即使这道遗诏是真,难道迟统领手里的诏令就是假的?皇上有旨,要捉拿叛贼齐宁,你却说要将羽林营的兵权交到手持银剑之人的手中,岂不是要让叛国逆贼来掌控羽林营?”   齐宁冷笑道:“叛国逆贼?萧绍宗挟持皇上,意图篡位,你们是皇家羽林卫,国之重军,如今我要用你们锄逆,谁愿意救国于危难之中,听从我的号令?”   余别古率先单膝跪倒:“末将愿追随国公平乱!”   他这一跪,其他人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不少人跪了下去,四周羽林卫见状,立时便有大半跟着跪了下去,但乔副统领和部分将士却还是犹豫不决。   “乔旭,袁兴桐.....!”余别古连点数人名字:“你们是要抗旨吗?”   乔副统领等人互相看了看,却还是道:“既然是先帝的遗诏,自然不敢违抗,不过......齐宁是否叛乱,还无法证明,我们可以奉先帝遗诏平乱,却不能遵从齐宁的吩咐。”四周扫了一眼,朗声道:“弟兄们,皇上有旨,已经认定齐宁是叛国逆贼,若是我们听从他的号令,就等同于助纣为虐,立时都成了叛国逆贼,你们都有父母妻儿,若是......!”没等他说完,一根长矛已经异常粗暴地从他的背后直刺而入,贯穿了乔旭的身体。   乔旭脸部扭曲,拼力扭头回看,却只见到一名部将手持着长矛另一端,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乔旭颤声道:“何.....何庆.....!”身体在长矛上抽搐两下,垂头死去。   乔旭被一矛刺死,袁兴桐等人都是大吃一惊,便要冲上,齐宁厉声喝道:“抗旨者,杀无赦!”   这一声宛若惊雷,袁兴桐等心有不甘的部将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欲抬刀的手软软垂下,这时候却又哪里敢轻举妄动。   一矛刺死乔旭的那部将沉声道:“先帝有遗命,抗旨不从者,以谋反论处,杀无赦!”   齐宁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何庆必然也是先帝安排在羽林营的杀招,此人一身装束,却还是一名副统领,当年先帝自然是早有安排,并不只是安排一人,以免形单影孤,是以安排了两人在其中,互为依靠。   先帝既然能对这两人受以重托,自然是对这两人十分信任。   迟凤典和乔旭先后倒地,其他人哪里还敢再轻举妄动,谁也不知道羽林营里是否还有先帝安排的其他人,若是此时抗命,只怕下场与乔旭一样,一时间所有人全都跪倒在地,齐声道:“谨遵国公爷号令!”   齐宁收起长剑,吩咐道:“暗卫各回其位,保护宫中的贵人们。何副统领,你们是否见过皇上?”   何庆上前拱手道:“回禀国公爷,我等都不曾见到皇上。先前迟凤典忽然下令,国公爷潜入宫中行刺皇上,令羽林卫闯入内宫搜捕国公爷,只要见到国公爷,杀无赦,他手持皇上颁下的旨意,但旨意从何而来,我等俱都不知。”   齐宁颔首道:“这是萧绍宗早有预谋。萧绍宗挟持了皇上,意图篡位!”   “萧绍宗?”何庆皱眉道:“半个时辰前,萧绍宗已经出宫,末将亲眼所见,而且当时还是迟凤典亲自送他离宫。”   “果然走了。”齐宁皱眉道:“那皇上没有和他在一起?”   “他带了几名太监出宫,绝无皇上的身影。”何庆道:“末将当时还很奇怪,他为何会在三更半夜离宫。他前脚刚走,迟凤典立刻就下令闯入内宫。”   齐宁心想看来曲小苍的猜测果然没有错,皇帝确实一直不在皇宫之内,否则萧绍宗离宫的时候,绝不可能将皇帝留在宫里,但他想到还有一名假扮皇帝的傀儡,却不知是否也化装成太监出宫,吩咐道:“何副统领,你带一些人入宫找寻,看看皇上是否在宫内,其他人立刻返回皇城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杀无赦!”   何庆拱手道:“是!”随即又点名道:“袁兴桐、陈庄、赵天顺......!”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这些被点名的人脸色都是微变,感觉到事情不太妙,而何庆点到一人,目光就瞧向一人,点名完毕,这才道:“国公爷,这些人都是迟凤典的心腹,不宜再让他们继续领兵,末将以为.....!”   “何副统领,我们此前虽然遵从迟凤典的号令,但那时谁也不知道迟凤典是叛逆。”袁兴桐沉声道:“你何副统领那时候似乎也是唯迟凤典马首是瞻,如今却要对我们另眼相看,到底意欲何为?”   “不错,你到底是要锄奸,还是要趁势夺权?”亦有将领紧随其后。   这些被点名的确实都是迟凤典提拔起来,也都是迟凤典的亲信,今夜突然发生巨变,众人吃惊之余,也想反击,但是迟凤典和乔旭先后被杀,齐宁在旁虎视眈眈,众人也不清楚队伍里还有多少是齐宁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静观其变,找到机会再行发难,孰知何庆却突然将众人的名字点出来,这些人立时便知道事情不妙,何庆直言这些人都是迟凤典的心腹,如今迟凤典被当做叛逆被杀,接下来不管局势如何,自己这伙人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能够在羽林营当差,无一不是悍勇之辈,与其束手就擒任人鱼肉,倒不如拼死一搏,这些人立时都握住了刀柄。   齐宁冷眼旁观,心知虽然斩杀了迟凤典,但局面却还没有完全控制住,稍有不慎,形势逆转,见得袁兴桐等人握住刀柄,知晓一旦动起手来,这羽林卫中少不了袁兴桐等人的部下,转眼便是一场火并,再不犹豫,身形前欺,本来已经收起的长剑却陡然刺出,他身形之快,匪夷所思,许多人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剑“噗”的一声,已经刺入了袁兴桐的喉咙,袁兴桐还没倒下,齐宁已经从他喉咙拔出长剑,剑光闪动,又有两名部将被刺穿了喉咙。   四下里一阵惊呼。   齐宁这一出手,震慑所有人,他收起长剑,淡淡道:“点到名字的,暂且委屈一下,来人,缴了他们的兵器,全都绑起来!”   事有轻重缓急,若是换作平日,齐宁绝不可能如此轻易杀人,但眼下正是紧迫之时,要的是杀人立威镇住羽林卫。   无论如何,羽林卫不可有变,而且一定要将皇宫控制在手中。   齐宁连杀三人,其他人再无反抗之心,余别古一挥手,早有兵士上前,将点到名字的众人全都绑了起来,齐宁扫视一眼,道:“平叛之后,依然会让你们返回羽林营,可是若有不臣之心,立刻斩杀。”   余别古沉声道:“胡昕,领人将他们带下去严加看守,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当下众人便被押了下去,余别古又下令将士们返回城门,羽林卫虽然心下悚然,但毕竟训练有素,一声令下,立刻列队离开,片刻之后,已经是所剩无几。   齐宁并没有在宫中耽搁,吩咐何庆带人在宫里搜寻那傀儡,自己则是随着余别古径自到了皇城这边,距离黎明尚有一段时间,齐宁走上高高的皇城墙头,城头之上有几架守城弩机,齐宁轻抚弩机,遥望前方,皇城之下,一片空旷,月色之下,皇城下的青石板广场泛着冰凉的光芒。   远方的天幕出现了火光,齐宁皱起眉头,跟在齐宁身边的余别古也是皱着眉头,微眯着眼睛,侧耳聆听,很快眉头紧锁,低声道:“国公爷,有马蹄声!”   不用余别古提醒,齐宁也已经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马蹄声,那并非几匹马甚至几十匹马的声音,倒像是数百匹战马奔驰的声音,他望着火光方向,神色冷峻,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第一三七七章 兵临城下   建邺京城还在沉睡之中,但是几道城门通往皇城的大街两边,许多在睡梦中的百姓便被外面的响动惊醒起来。   京城一直都是戒备森严,自从秦淮军团北上之后,建邺京城更是施行了宵禁,天黑之后,大街小巷都是禁止人行,所以夜里整座京城都会死一般的寂静,百姓也都是关起自家门窗,不敢轻易出门。   但今夜显然很特别。   外面街道上的响动本不该出现。   被惊醒的百姓透过窗户的缝隙向外张望,才发现长街之上,一队队兵马正往城中而行,就像是狼群闯入到京城之内,不少兵士高举着火把,将长街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明亮,那火光照在将士们的长枪大刀之上,照在铠甲之上,散发出冰冷的寒光。   看到眼前这一幕的百姓们胆战心惊。   许多人不敢打开窗户,凑在窗户边侧耳聆听,听到铠甲摩擦之声,听到整齐而急速的步伐声,更听到马蹄声声,所过之处,宛若惊雷振动大地。   建邺京城的北门是为正武门,入正武门后,宽阔的玄武大街直通往皇城,中途没有任何的阻碍,密密麻麻的兵马整齐有序地从玄武大街直往皇城行军,前方是五骑一排的骑兵,数百骑兵之后,便是甲胄鲜明的步兵。   前方骏马掠过,带起长街上的尘土,整支队伍就如同一条闯入京都的巨龙,凶狠地向京都心脏扑过去,似乎要一口将京都的心脏吞噬入口。   队伍之中,旌旗招展,淡黄色的旗帜之上绘着“玄武”二字,那是血红色的字迹,给人一种鲜血泼在上面的残酷和杀意。   玄武营是卫戍京城的主力部队,虽然装备以及战斗力未必胜过羽林营甚至是虎神营,但兵马众多,有上万之众,只不过自玄武营设立至今,还从不曾见过玄武营的兵马进入过皇城。   玄武营一直驻扎在京城的西北方向,军规森严,没有皇帝的旨意和兵部的调令,一兵一卒都不可擅离驻地。   而玄武营也一直都是京城几支兵马中最为复杂的一支,其中势力颇多,无论是锦衣齐家还是金刀澹台家,甚至是司马氏、武乡侯苏家,都能在玄武营中找到自己的人,不过随着这几大家族的沉浮,武乡侯苏家的势力在玄武营几乎已经是不复存在,司马氏当权之时,对玄武营进行过一番整顿,甚至与淮南王做过一笔交易,答允将吴达林调出羽林营之时,却是让黑刀营的副统领瞿彦之调到玄武营担任了统领,借此机会,一度排挤在军中实力本就已经衰弱的锦衣齐家和澹台金刀势力。   只是皇帝除掉司马氏之后,瞿彦之被调回黑刀营,接替已经死去的褚苍戈统领黑刀营,而玄武营则由皇帝颁旨任命了新的人选。   皇帝没有直接下旨,而是先行让玄武营众将举荐可以服众的大将,秦重从中脱颖而出,被众将举荐为新的人选,而皇帝很快就下旨任命秦重为玄武营统领。   秦重能够被众将推举为玄武营统领,固然是有统兵才干,但最紧要的还是此人的出身。   秦重的父亲早年追随澹台老侯爷征战,后来又被调到了武乡老侯爷麾下,秦重年少之时,亦是在武乡老侯爷麾下历练,此后又被调往秦淮军团,在战场上立下不少功劳,后因功被调到玄武营担任副统领,为人低调,多年来也一直不曾得到提升,可是却与军中众将的关系十分融洽。   秦家与几大世袭侯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因此反倒无人确知他到底属于哪一派,而玄武营中派系出现争执,秦重也从来都避而远之,是以在众将看来,秦重担任统领之后,至少能够平衡军中各派势力。   秦重上任之后,也不知道是否得到了皇帝的指示,对玄武营进行了一番整顿,诸多底层将领被提拔上来,反倒是罢免了不少老将,而底层将领大都是草根出身,背后也没有世袭侯的背景,虽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消除玄武营的派系之争,但秦重却也因此控制住了玄武营。   一面黑底红字的大旗之下,秦重骑在马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玄武营将士络绎不绝地顺着玄武大街向皇城方向挺进。   他神色冷峻,黑色的甲胄披在他强壮魁梧的身体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玄武营的职责,他比谁都清楚,就是一支卫戍京城的兵马,提防任何靠近京畿的外来兵马,可是他显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支兵马竟然会从正武门进入京城,而且目标直指皇城。   虽然没有兵部的调令,但皇帝的圣旨足以让秦重立刻奉令。   玄武营有一万五千兵马,虽然接到皇帝的旨意进城平乱,但秦重却还是留下三千兵马在营地驻守,以防不测。   余下的兵马分为四路,从京城四门而入,四路兵马中,他亲率两千兵马从正武门而入,剩下的一万人则是分为三路,由手下部将从其他三门入城。   兵马靠近城门的时候,控制城门的虎神营立刻打开了城门,这让一度心存疑惑的秦重宽下心来,既然虎神营能够开门放行,也就证明虎神营也接到了平乱的旨意。   玄武营将士强劲而有力地向前挺进,秦重一夹马腹,率领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兵进入队伍之中。   火光点点,马蹄声声,皇城城头的齐宁自然是看到向这边移动过来的兵马。   整座皇城是一个陷阱,齐宁现在终于彻底明白了萧绍宗的盘算。   萧绍宗假用皇帝的旨意调动兵马入城,自然是要围困皇城,在天下人看来,齐宁潜入皇宫当然就是图谋不轨,萧绍宗扣下了入宫行刺的叛逆之名,那么兵马入城,当然就是要剿灭齐宁这大逆不道的叛贼。   萧绍宗或许没有想过羽林卫会被齐宁收服,也许在萧绍宗的计划之中,羽林卫在宫中搜寻齐宁,齐宁能够死在羽林卫的手中自然是更好,即使羽林卫无法杀死齐宁,但调兵入城,将整座皇城团团围住,齐宁就算拥有大宗师的实力,那也无法与千军万马相抗。   齐宁神情凝重。   羽林营被自己收服,那么萧绍宗当然会将羽林卫打成叛军,对萧绍宗来说,牺牲多少人都无关紧要,只要能够彻底诛杀齐宁,羽林卫作为陪葬亦无不可。   玄武营、虎神营甚至是黑刀营等各路兵马加起来有上万之众,而宫中的羽林卫不到千人,还要分守皇宫各门,皇城各门的守兵不过几百人而已,兵力之上可谓是天壤之别。   在入城兵马将皇城彻底围困之前,齐宁当然还有机会离开,但他很清楚,如果此时自己离开,那么萧绍宗给自己扣上的罪名也就彻底坐实,天下人都会以为自己是楚国叛臣,无论如何也将解释不清。   “国公爷!”齐宁正远眺如同火龙般向皇城卷过来的兵马,忽听身后有人禀道:“何副统领请您去一个地方。”   齐宁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跟着那人进入宫内,到得一处殿宇外,何庆正一脸冷峻地在殿外等候,看到齐宁过来,犹豫了一下,才上前低声道:“国公爷,找到了皇上!”   齐宁身体一震,“皇上?”   “国公爷请!”何庆抬手,齐宁这才入殿,何庆在前面带路,到得一处暖阁外面,两名羽林卫在门前守卫,何庆推开门,看了齐宁一眼,齐宁抬步进到暖阁之内,刚一进到里面,便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往前走出几步,前面有一道珠帘子隔开,帘子后面有一张古色古香的软榻,何庆抬手撩开珠帘子,齐宁便瞧见那软榻上躺着一个人,他缓步靠近过去,只见那人身着龙袍,四肢摊开仰躺在榻上,从木榻上有鲜血流淌下来,鲜血滴落在地上,那血腥味道正是由此而散发出来。   齐宁握起拳头,走到木榻边上,看到此人喉咙已经被切开,下面一片血污,或许是时间太长,鲜血已经凝固,而那张脸却正是小皇帝隆泰的模样。   齐宁微微变色,看了何庆一眼,何庆神色凝重,齐宁盯住那人的脸庞,片刻之后,才轻舒一口气道:“他不是皇上,这是假冒皇上的傀儡。”   何庆似乎也松了口气,道:“不过......外貌和皇上十分酷似。”   “萧绍宗一直利用皇上的名义控制朝政,自然早就选好了替身。”齐宁道:“傀儡血液都已经凝固,应该是死了一段时间,如果我没有猜错,萧绍宗离宫的时候,对他下了毒手。”冷笑道:“他说我入宫行刺皇上,这是要在这里留下证据,证明皇上确实被人所杀。”   “暂时没有几个人知道。”何庆低声道:“发现此处的两人我也已经叮嘱他们不要声张,若是被人误以为这傀儡是皇上,必然会引起骚动,局面只怕控制不住。”   齐宁微微颔首,凝视何庆眼睛道:“何副统领为何会相信他一定是傀儡?又为何会相信我?”   “先帝睿智英明,他做出的安排,就一定不会有问题。”何庆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银剑既然在国公爷手中,那么国公爷一定是挽救大楚的救星,末将定会全力相助,万死不辞!”   ---------------------------------------------------------   PS:再次感谢“心泪亦静”好兄弟的破费捧场,感谢你笑啊笑、清心畅意、大漠笑春风、越塔睡韩信、嘛心汤圆、A夜策冷、pril初七、书友57523640、王家忠01、书友57509113、书友57094782、扯淡的不仅是距离、书友57020632、书友56932947、gaecsz等诸多好兄弟好姐妹的破费,继续努力! 第一三七八章 皇城内外尽烽烟   “这是谋反!”   兵部尚书卢霄一脸震怒,面对礼部袁老尚书厉声道:“没有兵部的调令,甚至连我这个兵部尚书都一无所知,玄武营和黑刀营竟敢进入京城,虎神营.....虎神营不但没有阻拦,反而打开城门,他们是要谋反。”   因为盛怒而握住的拳头在颤抖。   袁默贤也是一脸凝重,问道:“卢大人,事先你们就没有任何的风声?”   “半夜的时候,我被人叫醒,才知道兵马入城。”卢霄道:“自立国至今,还没有哪支兵马在兵部不知情的状况下,擅自进京。即使是先帝病危,黑刀营入城换防,司马岚实现也是知会过兵部,而且有兵部发下的调令。”   袁老尚书靠在椅子上:“没有兵部的调令,玄武营又是如何能入城?那只有一个缘故,就是皇上直接颁下了旨意。”   “可是皇上下旨调兵进城,总有一个理由。”卢霄道:“他们为何要进城?那可是上万兵马,兵权控制在秦重的手里,如果.....如果是另有缘故,京城危在旦夕。”   袁默贤眸中也是显出骇然之色:“虎神营能开门放行,自然是与玄武营合为一流,如果......如果他们真的要谋反,皇城只有区区千名羽林营,绝对无法阻挡。”   “有阴谋!”卢霄赫然起身,沉声道:“虎神营统领薛翎风被刺杀,陆晓朝控制虎神营,现在看来,也许就是为了今天。”   袁老尚书脸色也是不好看,但情绪还算平静,忽然起身道:“我们入宫!”   “入宫?”袁默贤一怔:“父亲,此时又如何入宫?”   袁老尚书冷笑道:“就是在这种时候要入宫,老夫倒要瞧瞧,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武营已经入城。”袁默贤立刻道:“谁也不知道玄武营是否谋反,这时候......!”   “你是担心叛军一刀杀了老夫?”袁老尚书冷哼一声:“老夫就是要看看,这次到底是谁的刀要砍下来。”   卢霄也道:“我随老尚书一同前往宫中,无论如何,都要面见皇上。”   皇城脚下,一队骑兵率先出现在广场边缘的街口,皇城之下的广场宽阔而空旷,往日里除非举行朝会,文武大臣才会出现在城门外的广场上等候,否则绝无人敢轻易靠近这座广场。   皇城城头的弩机并不是摆设,其最远的距离,正好可以射到广场的边缘处,是以整座广场其实都在弩机的射程范围之内。   城头的守兵并不多,不到三百来人,但却都是严阵以待。   皇城的城墙不比外城薄,十分厚重,而且修建时用的都是从远方运过来的坚固巨石,在城头之上完全可以骑马,而城墙之中还可以储存物资,最多的便是箭矢,羽林营所有的兵士不但可以骑马,而且都能射箭,是以所有人都是腰佩利刃背负长弓,城墙中储存的箭矢足以让将士们尽情挥霍。   远方出现火光的时候,守兵就已经往城头搬运成箱的箭矢,而且一字排开的八架弩机也都上了弩箭,弩机是守卫皇城的特殊武器,与普通的箭弩不同,十分巨大,其箭矢也是特殊打造,杀伤力极强,一箭射出去,可以轻易射杀一匹高头大马。   马蹄声中,那一队骑兵率先进入广场,其后则是跟着一队又一队骑兵。   “是玄武营!”城头有人瞧见在风中招展的旌旗,高声道:“大家戒备。”   余别古双手按在墙垛上,盯着进入到广场的骑兵,数百骑兵进入之后,随在后面的大队步兵手持长矛也是毫无顾忌地踏上了广场,很快就如同天边席卷而来的乌云,占据着广场大片地方。   “校尉大人!”操控着弩机的兵士看向余别古。   皇城重地,非比寻常,羽林营的职责所在,但凡有疑似叛乱者进入广场,便可射杀。   此时玄武营将士毫无顾忌进入羽林营视为禁区的所在,羽林营当然可以随时射杀。   余别古神色凝重,没有立刻下令。   密密麻麻的玄武营将士如同冷峻的阴兵一样继续靠近皇城,战马长嘶和铠甲摩擦的声音让本来平静的广场瞬间充斥着肃杀之意,对方肆无忌惮甚至强横霸道的气势,让城头的守军无来由的心头发紧。   “给他们警告,先不要杀人!”余别古终于道。   弩机迅速做了调整,很快,一声令下,数支粗大的弩箭从城头爆射而出,广场之上,立时响起“砰砰砰”之声,那几支弩箭都是射在第一排骑兵前面几步之处,强悍的冲击力虽然没有完全击碎青石板,却还是让青石板出现了裂纹。   这是一种警告!   最前面的骑兵终于停了下来,骑兵们抬起头,望向城头的守军,弩机在第一轮射出弩箭后,守兵迅速重新放上了弩箭,而其他守军也都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来势汹汹的兵马。   玄武营兵临城下,齐宁很快就得到了禀报。   何庆脸色冷沉,道:“果然是早有预谋,萧绍宗早就准备好了调兵围城。”   “所以皇城就是陷阱。”齐宁冷笑道:“傀儡被杀,自然是要嫁祸到我的头上,如此一来,我入宫行刺成为事实,他带兵剿贼也就师出有名了。”   忽听到不远处传来喝声:“有刺客!”   一众羽林卫立时持矛冲过去,齐宁瞧见一群身影正往这边过来,见到那群人都是身着夜行衣,眼见便要与羽林卫交手,齐宁沉声喝道:“都不要动,是自己人。”快步过去,只见来者有不少人,都是身着夜行衣,当先一人瞧见齐宁,立刻道:“国公爷!”听声音却正是影耗子灰乌鸦。   齐宁今夜行动,兵分三路,灰乌鸦和飞蝉小太郎各带一路人手,事先约定,无论任务成败,都要退回雪蟒池,见到灰乌鸦出现在这边,皱眉道:“情况如何?你们怎会在此?”   灰乌鸦道:“我们准备行动之时,忽然发现大批的宫女太监四处乱窜,抓住一人询问,知道羽林卫杀了进来,宫中一片混乱,还有人说羽林卫入宫是要抓捕国公爷,以为国公爷的踪迹已经暴露,退回.....!”瞥了齐宁身边何庆一眼,才道:“退回约定之处,赤姑娘唯恐国公爷有失,所以分派我们在宫中找寻国公爷。刚才发现国公爷在这边,以为是被羽林营抓获,所以......想要过来营救。”   齐宁叹了口气,事先已经有约定,无论哪一路出事,其他两路都不必多管,但赤丹媚显然还是没有遵从自己的吩咐,得知羽林营要抓捕自己,依然派人营救。   “他们在何处?”   “还在宫中。”灰乌鸦道:“我们分散找寻国公。”   齐宁点点头,这才向何庆道:“我料定皇上被萧绍宗囚禁,所以今晚带人入宫本想营救皇上,却中了萧绍宗的圈套。”   何庆其实也猜到大概,对齐宁带人营救皇帝倒是没有怀疑,只是奇怪皇城守卫森严,齐宁却又是如何能够带人潜入宫中?他自然不知道那条密道的存在,心中虽是狐疑,却还是道:“国公爷,玄武营叛乱,四面围困皇城,末将先行前往城头。”   当下何庆带人赶往城头,齐宁令灰乌鸦放出了讯号,那是一支响竹,只要弹射到空中,便会发出刺耳的声音,也是齐宁事先约定好用来聚集的讯号。   讯号发出之后,并没有等太久,便见到飞蝉小太郎带着一帮人迅速赶过来,随即赤丹媚也匆匆赶过来,见到齐宁安然无恙,赤丹媚这才放心,俏容凝重:“宫中已经乱作一团,羽林军都杀了进来。”   齐宁当下简单解释一番,赤丹媚蹙眉道:“萧绍宗已经调兵围困皇城,那自然是冲着你过来,他是要置你于死地。”   “他本就不可能让我活下去。”齐宁冷笑道:“不过大动干戈,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杀我,定然还有其他的目的。”   “皇城之内的守军太少。”赤丹媚道:“用不着攻打皇城,只要将皇城围困,用不了多久,这里面的人也都要饿死。”美眸一转,低声道:“我们从密道撤出去,用不着在这里坐以待毙。”   “密道一定被封住。”齐宁道:“萧绍宗早就知道我们发现了密道,他故意装作不知,就是想让我从密道进入宫内。我前脚进来,只怕他后脚就让人将密道封堵住,再想从密道出去,已无可能。”   赤丹媚柳眉更是紧蹙:“那.....那该如何是好?”银牙一咬,道:“趁着天黑,我护着你冲出去,你我联手,就算是千军万马也未必能够阻拦。”   齐宁摇头道:“皇城已经被团团围住,我们只要出城,立刻就会陷入重围。且不说你我二人是否真的能够杀出重围,就算真的有那能耐,也必然要杀死无数人,玄武营将士大都是被萧绍宗所欺骗,他们都是楚国的将士,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伤了他们。”冷笑一声,道:“萧绍宗给我扣上的就是叛逆之名,如果当真在众目睽睽杀出去,我这叛逆之名就再也洗刷不清,而萧绍宗的阴谋也便得逞。”   “那.....那该如何是好?”   便在此时,却听得号角声响起,号角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齐宁脸色一紧,也不多言,转身就往外城冲去,赤丹媚等人也不犹豫,紧随在齐宁身后。    第一三七九章 箭来   旌旗招展,空旷的广场已经被杀意凛然的将士们填满,最前方的骑兵距离皇城正门不过几十步之遥,一旦战马冲驰,眨眼间便可冲到城门下。   玄武营两千将士处于前方,旌旗招展之中,有的是黑底红字的“玄武”二字,有的则是绣着张牙舞爪的玄武兽。   在玄武营正后方,也是阵列整齐的甲胄武士,却是举着“虎”字旗,普天之下,除了虎神营,没有任何人敢打出“虎”字旗,金线绣出下山猛虎,獠牙狰狞,虎爪锐利,似乎要扯碎阻挡在它身前的一切。   “玄武营,虎神营,果然是威风凛凛。”站在城头上的齐宁望着在风中飘扬的旌旗,淡淡笑道。   他虽然带着笑,但心头却还是禁不住有些发紧,头皮有些发麻。   广场上玄武营和虎神营的兵马加起来不下四千人,虎神营似乎将主力全都集中到了皇城正门方向,放眼望去,甲胄鲜亮,刀枪生寒,地方兵马十倍于守军都不止,虽然羽林营据城而守,也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但兵力太少,一旦敌方攻城,齐宁实在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他们想要以气势压人。”余别古冷笑道:“只是羽林卫都是勇悍无双的壮士,岂会畏惧他们?”   便在此时,却见到从军阵之中驰出三骑,当先一人手举大旗,径自往城门驰过来,余别古脸色一沉,抬起手,边上的羽林卫立时将箭矢对准了来骑,只要余别古手臂麾下,箭矢齐发,三骑瞬间就能被射成刺猬。   明知凶险,三骑却还是冲出来,齐宁知道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送死而来,平静道:“先别轻举妄动。”   三骑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战马打着响鼻,当先那人抬头望向城头,高声道:“弑君叛逆齐宁听着,立刻自缚出城,否则攻破皇城,诛灭锦衣齐家满门!”   齐宁皱起眉头,那人继续高声道:“羽林营的弟兄们听好,齐宁勾结敌国,叛国忤逆,刺杀皇上,你等立刻将这叛国逆贼拿下,绑缚出城,否则便是与叛逆合谋,皆为叛军。”   这人声音极为高亢,皇城内外一片死寂,是以此人的声音远远传开。   羽林卫岿然不动,那人依然在下面高声大叫,齐宁叹了口气,向余别古道:“余校尉,你可知道他为何有勇气上前来大喊大叫?”   “也许是仗着人多势众。”余别古冷笑道:“又或者他觉得我们不会杀他。”   “勇气可嘉。”齐宁淡淡一笑:“可是在皇城之下,如此嚣张,总是让人不舒服。”他忽然从边上的羽林卫手中拿过长弓,沉声道:“箭来!”   羽林卫立时递上一支长箭,齐宁弯弓搭箭,根本没有做任何的犹豫,利箭爆射而出,带着狠厉的劲道,轻易撕开空气,直往那大叫的骑士射过去,等到那骑士发现箭矢射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利箭已经直没入他胸腔,恐怖的是那箭矢的劲道委实太过霸道,将他的人直接从马背上射落下去,余势未消,那骑士落地之时,利箭狠狠地钉入青石板,将那骑士的身体钉在了石板上。   “箭来!”   “箭来!”   齐宁连叫三声,三箭连续射出,另外两名骑兵还没来得及瞻仰同伴的遗容,也先后被从马背上射落,身体钉在了石板上!   “威武,威武,威武!”   城头响起呼叫之声,虽然不过几百之众,但气势惊人,被玄武营和虎神营数千将士一度压制的气势,瞬间迸发出来,反倒是在前方亲眼见到三名骑士被钉在地上的将士,却都是悚然变色。   能准确无误射杀三人,并不会让将士们震惊,行伍之中,能弓善射的箭手大有人在, 即使是将人从马背上射落,也不算稀奇,可是以利箭将人钉在青石板上,那却是骇人听闻,遍观三军,能够做到的几乎没有。   无数人呆呆地看着被钉在石板上的三具尸首,看着鲜血流淌下来,在石板上流动,心下发毛。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甚至有许多人从心底升起一阵冰冷的恐惧。   那三匹战马似乎也被镇住,但很快便扬蹄而起,齐齐发出长嘶,受惊之下,在广场上不明方向地乱窜。   那面大旗此时落在地上,宛若偃旗息鼓。   不少人看着尸首边上的那面大旗,“玄武旗”代表着玄武营的尊严,这面本应该高高举起在风中飘扬的大旗此刻竟然狼狈地如同抹布一样躺在地上,那就是玄武营的脸面被狠狠地践踏,有不少将士眼中已经显出愤怒之色,而城头上羽林卫的喝彩声,又像皮鞭子一样,狠狠地抽打在玄武营将士的脸上。   齐宁先声夺人,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一面旗帜关乎的只是脸面和尊严的问题,对皇城下这支兵马的实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玄武营没有轻举妄动。   凭心而论,羽林营射杀进入广场的兵马,那是规矩,所有人都知道,没有皇帝的允许,骑马带刀来到皇城之下,那就是谋反,羽林卫有足够的权力将之射杀,虽然已经有诏令告知谋逆巨贼齐宁就在皇城之内,此番围困皇城是为了平定叛贼,但楚国的军人在内心深处对这座皇城有着天然的敬畏,是以没有接到直接的命令,谁都不敢向皇城哪怕射出一箭。   “守不住!”本就站在齐宁身边的赤丹媚贴近齐宁,低声道:“他们人太多,撑不了多久的。”   齐宁微微颔首,道:“我知道。”   “就算能守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赤丹媚轻叹道:“萧绍宗不会放过你,只要你不死,他就一定不会撤兵。皇城之内,除了羽林卫,还有宫女太监,加起来有数千之众,粮食根本撑不下去,而他们在外面不会缺粮,只要围死皇城,便会不战而胜。”左右看了看,羽林卫的目光都在广场上,她凑近齐宁耳边,低声道:“羽林卫不会困兽之斗,山穷水尽之时,他们很可能出卖你。”   赤丹媚行走江湖多年,久经风霜,见多了世态炎凉,在她看来,羽林卫虽然目前还遵从齐宁的号令,可是真的到了山穷水尽无粮可食的地步,这些人绝不可能继续为齐宁陪葬。   齐宁唇边泛起一抹笑意,道:“不会等到那个时候,我只是不想让这里血流成河。”   赤丹媚一怔,还没有听懂齐宁的意思,正要询问,忽听得城下号角声响,乌云般的兵马之中,忽然裂开一条道路,随即从军阵之中缓缓地出现几人,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当先一人在马背上颇不显眼,如同蜷缩在上面一般,在此骑左右,都是一身甲胄的重将,见到左首大将一挥手,从队伍中立刻冲出十数人来,这些人手中都持着巨大的盾牌,转眼之间,在众骑之前用盾牌搭成了一面铜墙铁壁般的保护盾,随着几骑前行,这面盾牌在前方缓缓移动,始终护着那几骑。   齐宁看在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先前自己先声夺人,射杀三名骑兵,显然是让对方心生忌惮,不敢再堂而皇之大摇大摆地靠近城墙。   齐宁的眼里极好,其实不用细看,只要看到当先一骑的身形轮廓,他就猜到正是萧绍宗。   萧绍宗终究还是出现了。   齐宁记得上一次见到萧绍宗的时候,萧绍宗就像秋天树上的一片叶子,随时都要凋落,只是齐宁万没有想到,此人竟然会在今日统帅大军,兵临皇城城下。   那个看似废人般的侏儒,其心机之深手腕之高明,就是齐宁也忍不住有些赞叹。   当日的落魄和眼下的威风,判若两人,但萧绍宗最强大之处,就是永远也不会有人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能够保持云淡风轻的淡定,当日落魄如此,今日威风亦如此。   勒马停住,萧绍宗抬头望向城头,在甲胄鲜明的羽林卫中要找寻齐宁并不难,当萧绍宗的目光落在齐宁的身上时,他唇角终于泛起一丝轻笑,对着城头朗声道:“齐宁,锦衣齐家的荣耀和前程,都毁在了你的手中,你现在是否后悔?”   萧绍宗开口一瞬间,齐宁心下一凛,眉头锁起来。   许多人都知道,萧绍宗幼年之时就患有绝症,为此淮南王花费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为萧绍宗求医,但终究是天命所定,萧绍宗行将就木,也因此就连隆泰对这位命不久矣的淮南王世子也疏于防备。   齐宁现在当然已经知道,萧绍宗之前的绝症,很有可能是故作姿态,若说他幼时就开始佯装患有绝症,那也未免太过,但很可能所谓的绝症早就痊愈,只不过对外故意隐瞒,本就是想让皇帝对淮南王一系放松一些,毕竟淮南王除了萧绍宗之外并无其他子嗣,这唯一的子嗣患有绝症,淮南王篡位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无论绝症是真是假,萧绍宗身体虚弱却是不争的事实。   但此刻萧绍宗声音响亮,中气十足,他虽然只是很平静地说出几句话,但却远比先前那骑兵高声喊叫让人听得更为清晰。   “好深的内力!”赤丹媚轻声道。 第一三八零章 皇城之下   萧绍宗狡诈非凡,齐宁自然已经看透,可是此人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力,着实让齐宁大感意外。   他忽然意识到,小萧绍宗对自己知之甚深,可谓知己知彼,但自己对萧绍宗了解的却又实在是太少,仅此一项,萧绍宗就已经大占上风,在这侏儒一般的世子身上,实在是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盯着城下的萧绍宗,唇边再次泛起笑意,对着城下开口道:“萧绍宗,你可知罪?”   他内力充沛,这一声喊出去,两边的将士都是听的清清楚楚。   萧绍宗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入宫行刺了皇上,如今更是带着羽林营谋反作乱,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泉下有知,定是痛彻心扉,他们又怎能想到,齐家竟然会出现如此不忠不孝的逆徒。”   “淮南王也算是相貌堂堂身材伟岸,可却为何生出你这样短小如同侏儒一般的儿子?”齐宁叹道:“萧绍宗,你实话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是淮南王所生?”   如此恶毒的语言,齐宁轻描淡写说将出来,许多人都是骇然色变。   这已经形同刁汉骂街了,可是杀伤力却又是那般的强劲。   萧绍宗眼角微跳,但却还是保持了淡定,道:“堂堂锦衣齐家的人,竟然口出如此粗鄙之语,实在是让人失望。”   “相比而言,我想淮南王更失望。”齐宁道:“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以自己的亲生父亲作为工具,萧绍宗,你这心肠之狠毒,世上也算少有。”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淮南王那等蠢笨之夫,即使是死,也没有明白是他的儿子将他送入绝境。”   萧绍宗摇摇头,道:“你很清楚,要攻破皇城,并非难事。城内所用之兵,不过千人而已,你又何必连累他们成为叛国之军?”   齐宁双手搭在城垛上,盯着萧绍宗没有说话,许久之后,终是道:“萧绍宗,投降吧!”   这一句话远远传开,无论是城头的羽林卫还是城下的兵马,都只觉得齐宁已经疯了,眼下兵临城下,皇城被困,羽林卫被十倍于己的兵马所围困,齐宁已经如同瓮中之鳖,可是在如此局面下,齐宁竟然让萧绍宗投降,所有人都觉得荒谬无比,甚至有人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否则又怎能听到如此匪夷所思之言。   赤丹媚也是一怔,看向齐宁,见到齐宁面带微笑,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你若是现在下马跪在城下,我可以保证你性命无忧。”齐宁道:“我会请奏皇上,让你去为太祖皇帝守陵,多少年来,你像乌龟一样所在淮南王府之内,想必也已经习惯了孤单寂寞。”   萧绍宗似乎觉得无法与齐宁沟通,直接道:“交出皇上的圣体!”   齐宁心下冷笑,萧绍宗没有说交出皇上,而是说交出皇上的圣体,也就是让所有人觉得皇帝生死未卜。   便在此时,齐宁却见到军阵后方出现一群人,本来死一般寂静的军阵顿时出现一阵骚动。   萧绍宗当然也发现了后方出现的扫动,兜转马头,调马回身,只见到一大群官员正被兵马拦住,听到那边有人叫喊,萧绍宗向身边的一名大将低语几句,那大将纵马过去,令兵士让开道路,数十名官员顿时向萧绍宗这边过来,当先一人正是老态龙钟的礼部袁尚书,兵部卢霄和袁默贤一左一右搀扶,身后跟着众多官员。   萧绍宗翻身下马,迎上前去,倒是先向众官员拱手。   袁老尚书向城头看了一眼,终是道:“王爷,这.....这究竟是怎回事?”   “老尚书,齐宁行刺皇上,如今与羽林军据守皇城。”萧绍宗苦笑道:“事发仓促,小王受皇上旨意,调兵围剿叛逆。”   众官员都是齐齐变色,卢霄立刻问道:“王爷,你说齐宁行刺皇上,那.....那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已经驾崩了。”萧绍宗眼圈一红,哽咽道:“小王受命出城调集兵马,不敢耽搁......!”   此言一出,群臣惊骇,不少人已经嚎啕大哭起来,卢霄急问道:“皇上被害,那.....那圣体如今在何处?”   萧绍宗道:“尚在宫中。”叫道:“贵和何在?”   从后面便有一人上前来,正是宫中执礼太监贵和,贵和泪脸满面,跪倒在地,颤声道:“诸位.....诸位大人,皇上驾崩了......!”   袁老尚书厉声道:“到底发生何事?”   “王爷今晚正与皇上议事之时,突然有刺客出现,我等护卫皇上离开,但刺客人数众多......!”贵和抹着眼泪道:“我们认出刺客正是逆贼齐宁为首,那帮刺客心狠手辣,皇上将金箭交给王爷,令王爷调羽林军入宫捕杀刺客,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卢霄厉声道。   “可是还没来得及调来羽林军,皇上就......就被刺。”贵和哭道:“奴才没有本事救出皇上,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此时众官员哭声此起彼伏,后面抢上一名官员,大声道:“王爷,咱们杀进城去,抓住齐宁那逆贼,将他千刀万剐......!”正是户部尚书窦馗。   萧绍宗叹道:“羽林军有内鬼,帮助齐宁控制了羽林营,小王无奈,只能立刻调动城外的兵马,进城平乱。”   卢霄道:“王爷应该知道,调动兵马,必须要有兵部的调令,今夜兵马入城,兵部毫不知情,这是否.....?”   “卢大人,平贼如救火,耽搁不得。”窦馗立刻道:“难道要王爷先去知会兵部,然后再经兵部商议调兵?若是那样,逆贼早就跑得一干二净了。”   “不错,王爷干脆果断,这才能够及时将齐宁困在城内。”立时有官员接腔道:“如今皇城被围,那干逆贼插翅也难飞了。”   萧绍宗道:“卢大人,皇上赐我金箭,本就是要迅速调兵平乱,实在不敢耽搁,若是卢大人觉得这样有违国法,等平定叛乱之后,小王自当领罪。”   卢霄被他这样一说,却是无言以对。   “取金箭来!”萧绍宗沉声道。   后面又上来一人,手捧用黄绢卷起的金箭,萧绍宗接过之后,小心翼翼打开,那金箭只是箭矢造型,却没有普通箭矢那样的长度,众官员都知道,此金箭与金牌以及玉玺三件都代表着皇帝的权位,金牌素来是以赐给外派钦差,而金箭则是直接用来调兵之用,京畿兵马见到金箭,就如同见到皇上,以此金箭,倒是可以在危机时刻调动兵马。   “王爷,刺客入宫行刺之时,宫中暗卫莫非没有出手?”卢霄皱眉道:“为何皇上要让王爷去调羽林卫?”   “暗卫分布在宫中各处,人数并不多,若只是几名刺客,由宫中暗卫应付自然是绰绰有余。”萧绍宗平静道:“但今夜入宫的刺客人数众多,而且分击各处,为确保能将刺客一网打尽,自然是需要调动羽林军。”   “既然已经调动羽林营,为何王爷还要将玄武营调入京城?”卢霄问道。   萧绍宗从怀中取出一张便笺,递给卢霄,卢霄伸手接过,扫了一眼,脸色骤变:“羽林营有内奸?”抬头看向萧绍宗:“王爷,这是从何得到?”   萧绍宗道:“小王赶到羽林营,下令迟凤典领兵入宫剿贼,出英之时,忽然有人塞给小王这张便笺,当时人数众多,小王不知是何人塞过来,看到里面的内容,也是将信将疑,可是......如果羽林营果真有内鬼,那么宫中必有变故,所以小王才从城外调兵,以策万全,殊不知羽林营竟然真的反了。”   卢霄与老尚书对视一眼,都显出狐疑之色。   “王爷确定皇上已经遇害?”袁老尚书微一沉吟,终于问道。   萧绍宗叹道:“小王只盼是假的,可是贵公公亲眼所见,他出宫来报,小王也是不敢相信。”   卢霄看了一眼皇城城头,才道:“王爷,宫中还有皇后娘娘和诸多贵人,若是下令攻城,你可知道后果?”   “小王自然是知道的。”萧绍宗叹道:“所以小王并没有下令攻城,而是暂时围困,就是担心齐宁丧心病狂,会对皇后和贵人们不利。”   袁老尚书道:“那王爷现在准备怎么办?”   “小王已经让齐宁交出皇上的圣体。”萧绍宗肃然道:“只是此人冥顽不灵,好在诸位大人及时赶来,接下来该怎么做,小王想与诸位一同商议,总要商量出个好法子来,既能让皇上的圣体不再受损,亦能保证皇后和贵人们的安危,最紧要的是定要将此等弑君逆贼正法。”   卢霄忽然问道:“王爷,恕我直言,齐宁入宫行刺皇上,原因何在?他已经贵为帝国的公爵,深受皇上的器重,为何会反叛朝廷,潜入宫中行刺皇上?”盯着萧绍宗:“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 第一三八一章 唯一的机会(修)   萧绍宗尚未说话,窦馗却已经冷笑道:“卢大人,带着刺客擅闯内宫,是不是叛逆?刺杀皇上,是不是叛逆?”   “那是自然。”卢霄点头道:“本官问的是他为何会反叛。”   “那你就该去问齐宁。”窦馗道:“谁知道此人还有何等祸心。”又向萧绍宗拱手道:“王爷,皇上遇害,此事暂不可对外宣扬。当前危难之时,还求王爷主持大局,稳住乾坤。”   边上立时便有不少官员道:“恳请王爷主持大局!”   萧绍宗叹道:“小王愚钝,可是如今却是我大楚危难之际,小王乃太祖皇帝嫡亲血脉,国难之时,为了保住祖宗留下的江山,自然是责无旁贷。”拱手向众官员道:“诸位大人,危难之际,还请诸位与小王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王爷,老臣愿意过去劝说齐宁。”袁老尚书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即使无法说服他缴械投降,也定要劝他交出皇上和皇后。”   萧绍宗摇头道:“万万不可。老尚书乃是我大楚重臣,国之重器,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齐宁既然敢对皇上下毒手,已经是丧心病狂,眼下羽林营被他所蒙蔽,若是老尚书亲自过去,万一有闪失,那可.....!”   “老臣已经这把年纪,何惜这一身枯骨?”袁老尚书正色道:“宫中危难,身为臣子,又岂能在意自己的性命。”一把推开搀扶着自己的袁默贤,也不顾萧绍宗反对,径自向城门过去,萧绍宗摇了摇头,随即沉声道:“保护老大人!”   盾牌兵护住袁老尚书,袁默贤见到老尚书步履蹒跚,还是跟上前去,他知道老父亲要强,并没有在此时伸手搀扶,而是紧随在侧。   城头之上,齐宁当然看到老尚书,眸中竟是划过一丝欣喜,向身边余别古道:“城下是袁老尚书,传令下去,谁都不得轻举妄动。”   老尚书走到城下,这才抬起头,高声道:“齐宁,你为何要叛?”   他虽然尽力高声,但皇城极高,他年事已高,中气不足,城头将士根本听不清楚,好在齐宁内力深厚,耳力惊人,却是听得十分清晰,袁默贤倒是担心齐宁听不见,正要传话,却听齐宁已经道:“老大人,是是非非现在也是说不清楚,不过皇上绝非晚辈所害。”   “深宫禁地,你带人闯入宫中,这可有假?”老尚书再次问道。   齐宁叹道:“不假。”   “既然不假,那不是反叛是什么?”老尚书怒道:“锦衣齐家两代侯爷都是帝国的栋梁,对大楚忠心耿耿,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你身为齐家的子孙,不思报效朝廷,竟然弑君反叛,老夫现在要一个答案,你为何要这样做?”   齐宁居高临下看着老尚书,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我若说入宫是为了向大楚效忠,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   老尚书叹了口气,道:“城头上是我大楚的羽林军,城下是玄武营虎神营,这都是我大楚的勇士,难道你当真想要我大楚的勇士互相残杀?此等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难道你要执意到底?”向北方指过去,大声道:“秦淮军团正在前线浴血厮杀,京城发生如此动荡,你是真的想一手毁掉我大楚?”   齐宁叹道:“老尚书想要我怎样做?”   “你若还自认是锦衣齐家的子孙,还自认是是大楚的臣子,现在就自缚出城。”老尚书道:“到底发生何事,你大可以当着文武百官说清楚。”   齐宁苦笑道:“老大人,萧绍宗图谋篡位,如今手握兵马,我此时出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说淮南王篡位,有何凭据?”老尚书道:“你若有真凭实据,现在就拿出来,相信满朝文武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   齐宁摇头道:“老大人,形势比人强,就算你们眼睛雪亮又能如何?萧绍宗欲杀我而后快,我若不死,他心中不安,今次无论我有无道理,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我自然是要杀你的。”萧绍宗的声音传过来,他早已经上马,在盾牌兵的保护下来到老尚书身后不远,仰望城头的齐宁,面无表情:“我是太祖皇帝的子孙,无论是谁想要祸乱大楚,本王都不会心慈手软。”   齐宁抬手指着萧绍宗笑道:“萧绍宗,我就在你面前,你现在就可以攻过来!”   “你似乎低估了我要攻打皇城的决心。”萧绍宗叹道:“皇城毁了,可以重建,叛逆不除,后患无穷。我只是不希望我大楚将士流淌太多没有价值的鲜血而已。”   齐宁点点头,微笑道:“你这番话,说的是否连你自己也相信了?只是你又何曾在乎过别人流血牺牲?”微微一顿,才道:“老尚书,萧绍宗要除掉我,我自然不能任由屠戮,不过我不想因此而连累到宫里的贵人们。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老大人是否答允?”   “你说!”   “皇后还在宫里。”齐宁叹道:“真要打起来,只怕会惊扰到皇后娘娘和宫里的贵人们,所以......我可以让皇后出宫,不过老大人要答应我,皇后出宫之后,你要保证她们的周全,不可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   老尚书立刻道:“你要让皇后出宫?如此甚好,老夫可以担保,皇后出宫之后,必会妥善安置,绝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们。”   “我不怕别人,就只担心萧绍宗丧心病狂。”齐宁叹道。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你是想以此为借口,故意拖延时间?只是就算拖些时间,又能如何?莫非还有其他叛军前来助你?”   老尚书转身道:“王爷,先让皇后出城,以免皇后和贵人们受到惊吓,这.....自然不是坏事。”   萧绍宗颔首道:“老大人所言极是。”向齐宁道:“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天亮之前,你必须将皇后恭送出城,否则本王只能下令攻城。”   齐宁并不废话,而萧绍宗却已经兜转马头,回往军阵之中。   老尚书却并没有回往军阵,而是高声道:“老夫就在此处迎候皇后!”   袁默贤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齐宁看了余别古一眼,道:“余校尉,这里交给你,我去凤仪宫请皇后出城。”   余别古拱手道:“遵令!”   齐宁下了城头,赤丹媚紧随在身侧,蹙眉道:“为何要放皇后出城?你是否有什么打算?”   “皇后要出城,你也要出城。”齐宁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如你所言,重兵围城,一但萧绍宗下令攻城,支撑不了多久,而且萧绍宗明显已经控制了局面,一旦城破,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扭转局面的方法。”   “你让我出城?”赤丹媚一怔,蹙眉道:“你让皇后出城,是否就是为了让我混入其中,安全离开?”   齐宁微笑道:“我总不能真的让你和我一起死在城里。”   赤丹媚摇头叹道:“我不走。我既说过要与你同生共死,自然不会丢下你离开。”   齐宁停下脚步,想了一下,才道:“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也是萧绍宗唯一的漏洞,或者说,这唯一的漏洞也许是我们翻转局面的唯一机会。”   “漏洞?”   “皇上!”齐宁肃然道:“萧绍宗性情偏执,也注定因此而留给我最后的机会。他篡夺皇位,只是因为在他心里,这大楚皇位理应属于他,而先帝和当今圣上都是霸占了他的皇位,所以他要皇上亲眼看到他将皇位夺回去,为此在登基之前,他不会对皇上下毒手。”   赤丹媚冰雪聪明,齐宁这样一说,她立刻明白意思,低声问道:“你是说找到皇帝,就可以让眼前的局面迎刃而解?”   “只要救出皇上,萧绍宗手中的权势瞬间消失。”齐宁冷笑道:“萧绍宗自始至终所使用的手段都是见不得人的阴谋,并非真正收拢了各路兵马,他虽然如今手握大权,可是根基却不牢靠,如果文武百官和将士们看到皇上还活着,那么他编织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一切也就轰然塌陷。”   赤丹媚想了一下,才道:“萧绍宗留下皇帝,当然也知道那是他有可能存在的唯一弱点。这就像习武之人,都有致命的罩门,与人搏杀,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罩门,皇帝是萧绍宗的罩门所在,自然会穷尽心思保护。皇帝不在宫中,是否就一定会在京城?他有没有可能早已经被萧绍宗送出城去,早就远离了京城?”   “自然是有这个可能。”齐宁颔首道:“可是我相信皇上还在城中,萧绍宗演了这样一出大戏,当然希望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上演,所以他应该不会将皇上送出京城。”   “就算真的在京城,那皇帝又在何方?”赤丹媚蹙眉道:“京城有上百万人,市坊众多,房舍无数,若是有心在京城藏匿一个人,即使调动上千人将京城从头到尾翻一遍,那也未必能够找到.....!”   “我一直都在想。”齐宁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终于道:“最有可能的地方,只有两个!” 第一三八二章 凤仪亮刃(修)   凤仪宫外,此刻却是严阵以待。   天香公主自齐国而来,当时齐国国君安排了不少太监宫女陪嫁而来,这些宫女太监也一直都是留在天香公主身边,伺候着这位大楚皇后。   羽林军杀入内宫,自然有人立刻禀报到皇后这边,皇后身边立刻有人组织起凤仪宫内的太监,虽然并无兵器在手,却是拿起椅子木棍等诸多物件当做兵器,护卫在凤仪宫门之外,而宫女们也拿起了瓷器等物事,作为第二道防线。   其实谁都知道,一旦羽林军真的杀进凤仪宫,众人根本阻挡不住,但这些人对皇后却是忠心耿耿,虽然宫内许多地方太监宫女乱作一团,如同没头苍蝇般四处找寻躲藏地方,但凤仪宫这边一切却是井然有序。   皇后当然没有因为羽林军入宫而乱了手脚,令人一直在打探消息,得知羽林军已经退出内宫,众人松了口气,很快就得知,羽林军封锁皇城,城外兵临城下,这又着实让皇后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一名太监匆匆跑来,跪倒在皇后面前:“护国公齐宁求见!”   “齐宁?”皇后蹙起秀眉,微一沉吟,道:“让他进来!”   齐宁来到皇后面前,单膝跪倒在地,开门见山道:“启禀皇后,叛军围城,臣卫戍皇城,不过叛军势众,臣已经与城外达成协议,天亮之前,娘娘带人出城,他们会安顿好娘娘。”   皇后起身道:“护国公,今夜突然生变,究竟发生何事?本宫听闻你在前线,何时回京,又是何时入宫来?”   齐宁左右看了看,皇后明白齐宁意思,挥挥手,示意左右退下,等众人退下,齐宁才看着皇后道:“娘娘可知道萧绍宗谋反篡位?”   “萧绍宗?”皇后蹙眉道:“就是那位刚刚承袭爵位的淮南王世子?”   “正是。”齐宁道:“皇上被此人所控制,如今生死未卜,臣今夜入宫,本是要营救皇上,但中了萧绍宗的圈套,反被围困在城中。萧绍宗如今给臣扣上了弑君叛逆的罪名,调动兵马要杀进城内取臣的首级,臣自然不能向叛臣屈膝,所以要与皇城共生死,只是臣担心一旦城破,叛军杀入城内,乱军之中,难免会伤及到后宫的贵人们,所以.....臣才请皇后先行出城。”   “你弑君叛国?”皇后虽然诧异,却还是十分镇定:“萧绍宗为何会给扣上这样的罪名?皇上.....现在何处?”   “臣也无法确知皇上的下落。”齐宁道:“萧绍宗找了一名酷似皇上的傀儡,一直以傀儡冒充皇上发号施令,他将玉玺霸占在手,借皇上之名颁布圣旨,满朝文武无法辩其真假。”   “傀儡?”皇后娇躯一震,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原来如此,原来.....那人是傀儡!”   齐宁立刻问道:“皇后难道已经察觉?”   皇后道:“本来皇上料理完朝事之后,都会前来凤仪宫休息,即使再是繁忙,也不会超过三天。但此番皇上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踏足凤仪宫,本宫派人去找皇上,皇上也说政务繁忙,抽不出时间前来。”顿了一顿,才继续道:“半个多月前,本宫亲自去见皇上,见到皇上正在批阅堆积如山的奏章,他.....没和我说几句话,只说过些时日再来瞧我,奇怪的是,他只看了我一眼,后来便一直不曾再看我。”   齐宁道:“皇后所见的,自然就是假冒皇上的傀儡了。”   皇后叹道:“本宫一直以为是因为齐国的缘故,皇上才会疏远。”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护国公,你告诉本宫,齐国那边......是否发生了变故?”   “皇后为何这样问?”   “你也不必瞒我。”皇后轻叹道:“本宫虽然身在深宫,却并非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且此等大事,皇上就算想隐瞒本宫,那也并不容易,宫内人多眼杂,要得到一些消息也并不难。”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无论发生什么,皇后依然是我大楚的皇后,皇上对皇后,也是一片真心。”   “本宫明白皇上的心意。”皇后道:“本宫当初前来楚国,也并非只是为了两国的盟好。”苦笑道:“本宫又何尝不知,只凭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改变天下大势。”随即眉宇间显出担忧之色,问道:“你是否派人在宫中找寻皇上?”   “皇上不在宫中。”齐宁道:“臣怀疑皇上早已经被带离出宫,如今就在萧绍宗的手中。”   皇后闭上眼睛:“如此说来,皇上.....已经凶多吉少?”   “萧绍宗一心想要夺回他自认为属于他的皇位,在他登基之前,皇上应该无恙。”齐宁道:“臣现在只能送皇后出城,还请皇后赶紧准备一下。”   “那你留守皇城,又有何意义?”皇后道:“皇上不在城中,你守着皇城,又是为谁而守?”   齐宁对皇后的心意却是无法完全确定,毕竟楚国攻灭齐国,皇后对此到底是什么心思,他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此刻并不想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只是道:“萧绍宗要篡位登基,自然要在皇宫之内,如今臣没有别的法子,能守一天,就能拖住萧绍宗一天,也许......!”淡淡一笑,道:“如果臣真的战死在城内,也算是为皇上尽忠了,皇后,臣先在外面等候。”   他也不等皇后多言,径自出去。   赤丹媚正在门外等候,见齐宁出来,欲言又止,齐宁轻笑道:“你想说什么?”   “如果破城之时,还没有找到他,我会回来带你一起走。”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叹道:“你已经尽力了,一旦城破,你也没有必要将性命丢在这里。”   两人走到僻静处,齐宁这才道:“我会尽可能给你争取更多的时间。攻破皇城,对萧绍宗来说就是一种象征,城破之时,才代表他真正拿回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只要皇城不破,就能将他吸引在这边。出城之后,你定要联络上丐帮的人,千万不要独自行动,而且那两个地方,必须同时出手,如此才能出其不意。”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羽林卫全力守城,以皇城之坚固,撑上一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所以你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赤丹媚蹙眉道:“如果......你所说的两个地方都没有皇帝,那又怎么办?”   “那就只能说明我的运气不好。”齐宁叹道:“我与萧绍宗的这场对赌,我便一败涂地。”   赤丹媚心知齐宁如今是真正的身处绝境,自己此番离开,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再见,一咬嘴唇,忽地张开双臂保住了齐宁的脖子,香唇贴在了齐宁的唇上,齐宁环抱住赤丹媚腰肢,与赤丹媚拥吻片刻,这才轻声道:“你也先收拾准备一下,找寻一套宫女的衣衫换上,皇后马上就要动身,你混在人群中一起出城。”   赤丹媚心知自己也是身负重任,轻轻点头,一咬嘴唇,柳腰一扭,闪身而去。   齐宁对赤丹媚的能耐自然没有什么怀疑,以她的手段,乔装打扮混入人群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抬头仰望夜空,黎明将至,忽听身旁有人道:“国公,皇后有请!”齐宁扭头看了一下,一名宫女恭敬站在边上,低头请自己入内,齐宁心想皇后收拾的倒是快,便要往里面去,猛地感觉劲风袭来,那请自己入内的宫女手中赫然多了一把匕首,直往自己刺过来,两人距离极近,齐宁根本没有想到凤仪宫内的宫女竟然会对自己下狠手,吃了一惊,那宫女出手不但狠厉,而且速度极快,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庸之辈,若是换做别人,这一刺十有八九是要得手,怎奈她的目标是齐宁。   不等匕首袭来,齐宁低喝一声,也不躲闪,探手往那匕首抓过去,那宫女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竟然会赤夺刃,手腕一扭,锋刃直刺齐宁手掌,齐宁手腕却变得更快,似乎早就料到宫女要变招,一个后翻,避开匕首,随即手掌猛地向下一拍,重重打在那宫女手腕上,那宫女手臂一麻,匕首脱手而落,但宫女来势未减,身形依然向前,齐宁也不客气,手臂一挥,手背已经反打在那宫女的肩头,他虽然是随意一挥,但内力实在惊人,即使只使出五成的功力,这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经受得住,好在齐宁想要留下活口,没想立刻取其性命,饶是如此,那宫女的身体却也是直飞出去,撞在一根石柱上,尔后重重落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声音立时惊动附近的太监,早有数名太监冲过来,瞧见那宫女躺在地上挣扎没能起来,都是诧异,齐宁脸色冷峻,缓步走上去,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靠近过去,见到那宫女抬起头来,嘴角带着鲜血,一张脸庞却是清丽可人,齐宁瞧见那张脸,变了颜色,失声道:“怎么.....怎么是你?” 第一三八三章 且以冥花唤痴意   出手刺杀齐宁的宫女,齐宁虽然只是第二次见到此女的面孔,但却对她并不陌生。   在齐宁的心里,却早已认定她便是卓仙儿。   卓仙儿在秦淮河上消失之后,齐宁始终无法找到她的下落,却在宫中发现了此女,她身段动作与卓仙儿一般无二,唯有面容改变,齐宁早先只是怀疑,但知道焰摩使者拥有能让人改头换面的本事时,便确信此女一定是卓仙儿。   卓仙儿改头换面进入宫内,却是为了找寻凤凰琴,只不过得手那夜,却为他人做嫁衣裳,凤凰琴被赤丹媚和陌影联手截走。   卓仙儿那晚受伤离开之后,齐宁便再也不曾见到,也不知她是继续潜伏在宫中,还是早就离开。   此时卓仙儿突然出现,而且对自己狠下杀手,齐宁自是大感吃惊,却见到卓仙儿俏脸含霜,一双魅力的眼眸子此刻却以怨毒之色盯着自己,齐宁那一拍虽然没有要了她性命,但内力深厚,却也让她受了内伤,嘴角溢出鲜血来。   卓仙儿冷笑道:“我不是你对手,你尽管动手。”   “你为何要杀我?”齐宁皱眉道。   卓仙儿恨声道:“你.....你杀了他们,我....我当然饶你不过。”   齐宁一怔,但立刻想到卓仙儿口中的“他们”是谁,道:“你是说焰摩他们?”苦笑道:“仙儿,你果然和他们是一党。”   地藏六使之中,焰摩使者、大力使者和持宝童子俱都是齐宁亲手所杀,鬼王自然就是摄天使者,随时服毒自尽,却也是因齐宁而亡,地藏手底下的六大使者之中,如今活下来的只剩下宝藏天女和大慈天女。   宝藏天女花想容下落不明,而齐宁如今却也确信卓仙儿便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大慈天女。   “我不知道什么仙儿不仙儿。”卓仙儿恨恨道:“我只想要你的性命。”她挣扎了一下,但显然内伤不轻,齐宁看在眼里,却有些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上前两步,卓仙儿却已经闭上眼睛,本以为齐宁会出手取走自己的性命,可是却不见动静,睁开眼睛,只见到齐宁竟然用一种十分柔和的目光瞧着自己,那目光毫无敌意,反倒是充满怜爱,卓仙儿一怔,她自然看出齐宁这神情并非作伪,而且齐宁一抬手便可取走自己性命,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假惺惺,蹙眉道:“你.....你为何不动手?”   “我不知道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你难道一丝儿也记不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齐宁凝视着仙儿漂亮的眼眸子,忽然拉开自己胸口衣襟,卓仙儿见他要扯开衣服,或许是因为女儿家天然的羞臊,竟是撇过脸不看他,齐宁将衣襟扯开,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卓仙儿好奇转过头来,见到齐宁并没有露出胸膛,贴着胸痛肌肤处,却是一件极为古怪的衣衫,色泽纯乌,乍一看去,倒像是蟒蛇的蛇皮一般。   “这是乌蟒麟。”齐宁柔声道:“你担心我遇到凶险,将这件护身宝甲送了给我,你可还记得?”   卓仙儿紧蹙眉头,想了一想,似乎根本想不起此事,却是冷笑道:“你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好,既然是我的东西,那你还给我。”   齐宁皱眉道:“你当真一丝儿也不记得?你若真的要,我现在便给你。”   卓仙儿伸出手,道:“拿来!”   齐宁也不犹豫,竟是脱下里外衣衫,将那件贴身的乌蟒麟脱了下来,精赤上身,将乌蟒麟递给了卓仙儿,四周众太监都是惊诧莫名,但都知道这位是帝国的国公爷,却也不敢多言。   仙儿接过乌蟒麟,见齐宁兀自用柔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也是显出诧异之色,显然没有想到齐宁竟然真的将乌蟒麟脱下来,她忍不住道:“这.....这真是我给你的?”   齐宁蹲下身子,凝视仙儿,轻声道:“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仙儿听到这几句话,娇躯一颤,似乎想到什么,脱口而出道:“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是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却被众魔遣回,但却仍旧徘徊在黄泉路上。”齐宁爱怜地看着仙儿,轻声道:“众魔看见心有不忍,遂准许她开在此路之上,给离开人间的灵魂一个指引。”   太监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卓仙儿善音律,而她弹奏最能打动人心的一首曲子,正是曼珠沙华,当初隆泰在秦淮河密见毒使秋千易,仙儿弹奏词曲,闻着都是沉浸其中,此曲曲调悲凉,齐宁心知音律并非只是简单的曲子,一首曲子如果弹奏着无心其上,那是无论如何也打动不了听者,只有弹奏者的心与音律相融,方能让人感受旋律中的情感。   齐宁不懂音律,可是当日却也因为这首曲调而心中惆怅悲凉,感受其中。   他知道卓仙儿既然能够将一首曼珠沙华弹奏得让人情动,那自然是因为卓仙儿在这首曲子上寄寓了存在骨髓中的情感,他并不奢求曼珠沙华能够让卓仙儿想起当初的一切,只是期盼能对仙儿有一丝触动。   果然,仙儿听得齐宁所言,娇躯颤抖起来,喃喃自语:“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恍惚之中,眼角竟然落下泪水来。   齐宁柔声道:“仙儿,你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我是谁,可是我却不能忘记你。我只想能够再听你弹奏一次曼珠沙华......!”竟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仙儿一只手,仙儿身体一颤,微用力似乎是要抽出手,却还是被齐宁握着,齐宁这只手十分温暖,轻声道:“曼珠沙华是生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迎之花,铺满地狱之路,有花无叶,是冥界唯一的花,传说能让亡者的灵魂唤起前生的记忆。咱们这一辈还没走完,哪怕你这辈子记不起我,等到咱们离开人间,到了三途河边,曼珠沙华必能让你想起今生的一切,那时候你也就能记起我是谁.....!”   仙儿呆呆地看着齐宁,神情恍惚,泪水顺着香腮滚落,陡然猛地抽回手,俏脸显出痛苦之色,双手抱头,痛苦道:“我的头好疼,我....我脑子里好乱,我......!”再次看向齐宁,忽地伸出一只手,抚在齐宁脸上,声音发抖:“这种.....这种感觉好熟悉,我.....我以前.....以前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   齐宁抬手抓住她手,紧贴在自己的脸上,竟是眼圈泛红,点头道:“你当然熟悉,你以前也是这样摸着我的脸,仙儿,你.....你是否想起来了?”见仙儿依然是一副痛苦之色,忽地凑近过去,竟是横身将仙儿抱了起来。   几名太监都是大惊失色,心想这里是内宫重地,这位国公爷竟然光着膀子将一名宫女抱在怀中,当真是胆大包天、   可是齐宁却似乎对周围的太监们视而不见,而且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更多人的注意,不远处出现许多太监宫女,所有人看着齐宁将仙儿抱起,都是惊诧万分,有些宫女更是脸红心跳。   仙儿被齐宁横抱在怀中,也是惊了一下,欲要挣扎,可是目光所见,却是齐宁面带微笑看着自己,恍惚之间,四周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变化,经宛若是幻化成了在画舫的闺房之中。   当初她几次被齐宁这般抱起,柔情蜜意,她脑中凌乱一片,曾经与齐宁在一起的画面极其零碎地在脑海中浮现,却始终无法合成完整的图像,双手抱着脑袋,咬着嘴唇,齐宁却已经凑近低声道:“仙儿,你别误会,其实......其实我也只是在考验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的承受力到底有多强,其实.....其实就算你方便,我估计自己也能顶得住.....!”   轻柔的声音钻进仙儿的耳朵里,恍惚间却已经回到了从前,仙儿脸上竟然泛红,羞赧道:“侯爷是好人,我知道侯爷不会欺负仙儿的!”   周围众人目瞪口呆,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匪夷所思。   这宫女刚刚行刺国公爷,国公爷非但没有杀她,反而将她抱在怀中,而且此刻两人的表现,完全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小儿女,哪里还有半点你死我活的迹象,不少人甚至觉得这两人是不是忽然都中了魔障。   却只有齐宁和仙儿知道,这一说一答,正是当初两人一次在闺房情意绵绵时候的重演。   齐宁听到仙儿所答与当初的情景一字不差,知道她想起那时的情景,欢喜交加,仙儿也终于回过神来,泪水流出,抬手摸着齐宁脸颊,颤声道:“侯爷,你.....你回来了!” 第一三八四章 血脉疑云   黎明将近,皇城内外剑拔弩张。   袁老尚书始终不曾回到军阵之内,而是站在皇城之下,晨风习习,老大人苍老的身体微微晃动,他毕竟年事已高,哪怕只是站上一个时辰,那也是十分吃力,袁默贤站在父亲身边,看着执拗的父亲,关切之余,心下却也是有一丝诧异。   老尚书为官多年,在这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中,却始终屹立不倒,固然是因为德高望重门生遍天下,但最紧要的是老尚书从来不卷入朝堂的纷争。   老尚书坐镇礼部多年,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按照国法来施行,让人找不出毛病,他为官公正,即使是当初的四大世袭候,对这位老尚书也都是礼让三分。   司马氏与淮南王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老尚书却是呆在自家的菜园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朝堂的纷争与他全无干系。   袁默贤在父亲手下当差多年,也学会了装聋扮哑的手段,与他无干的事情,他绝不会沾染分毫,就算真的与他有关,那也是凡事只管三分。   可是今次袁老尚书的所为,却与他从前的为官处事判若两人。   老尚书年事已高,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告老还乡,在这节骨眼上,无论京城发生何事,最好的选择便是待在家里,如同往日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此番老尚书得知兵马入城,竟然穿上官袍,连夜赶到了皇城之下。   更让袁默贤诧异的是,文武百官众多,没有谁主动上前,却恰恰是父亲主动来到皇城脚下,准备说服齐宁出城。   袁默贤实在不知道老父亲为何此番要如此主动涉足此事,看到风中的老大人闭着双目,颌下白须飘动,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袁默贤回过头,见到萧绍宗竟然端着一把椅子走过来,忙拱手施礼,萧绍宗微微一笑,将椅子放在袁老尚书身边,轻声道:“老大人年事已高,不可久站,坐下等候吧!”   老尚书这才睁开眼睛,看了萧绍宗一眼,却没有拒绝,坐了下去。   萧绍宗一挥手,四周的盾牌兵迅速移动,在四周围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保护层,老尚书抬手抚须,凝视着萧绍宗,却没有说话。   萧绍宗微一沉吟,终是道:“兵临城下,并非小王所愿,但却不得不为。”   “王爷想要置齐宁于死地,是否真的只是因为他弑君叛逆?”老尚书看着萧绍宗眼睛问道。   萧绍宗并没有立刻点头,犹豫了一下,才道:“老尚书睿智非常,小王钦佩。齐宁弑君叛逆,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自然是该死,只是......小王对他存有杀心,却并非只是今次,很早之前,小王就想过要诛杀此人。”   一旁的袁默贤一怔,嘴唇微动,但他当然知道在这种时候还轮不到自己多说一个字。   “王爷的意思,老臣没有听懂。”老尚书倒是显得十分平静:“难道齐宁早就有叛逆之行?”   萧绍宗摇头道:“从前是否有叛逆之行,小王并不知道,但此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天,就注定不该活在世上,又或者说......!”他微一沉吟,才道:“又或者说他不该生在锦衣齐家!”   老尚书这才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萧绍宗抬头望向东方,平静道:“此人叛逆之心,乃是天生注定,今日不叛,明朝也会叛。”   老尚书自然听出萧绍宗话中有话,想了一下,才道:“卢大人先前问过一句话,齐宁弑君叛逆,究竟是所为何故?”抬手抚须道:“齐宁奇袭西北,为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老臣实在想不明白,他谋反的动机何在?”凝视着萧绍宗眼睛,缓缓道:“凭心而论,他虽然是出自锦衣齐家,但却根本没有谋反的实力,秦淮军团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攻略西北的楚国兵马出自西川,他领兵攻打北汉,那些兵马自然相随,可是他要谋反作乱,驻军在西北的那些兵马绝不可能为其所用。”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老大人是觉得他没有实力谋反?”   “至少老臣实在看不出他谋反的实力何在?”老尚书轻叹道:“如果只是说没有谋反的实力,那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没有谋反之心,最紧要的还是那句话,他为何要谋反?”抬头望向皇城:“如今他被困在皇城之内,四面被围,想要脱身已无可能,齐宁不是笨人,他入宫弑君,应该就想到后果。这样的结果,老臣并没有看出他得到什么利益,反而是将自己和锦衣齐家彻底断送。”   “小王说过,他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有反心。”萧绍宗叹道。   老尚书道:“锦衣齐家是开国功勋世家,两代侯爷都是帝国的柱梁,锦衣齐家亦是我大楚极为荣耀的世家之一,所以老臣想不明白王爷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双眸显出狐疑之色:“王爷说他一生下来就有反心,恕老臣直言,这不但无法让我大楚百姓信服,甚至会让所有人觉得荒谬透顶。”   “因为齐宁本就不是锦衣齐家的人!”萧绍宗平静道。   老尚书身体一震,脸色剧变,就是一旁垂头不语的袁默贤也赫然抬起头来,显出惊骇之色。   许久之后,老尚书才道:“王爷,老臣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齐宁并非锦衣齐家的人。”萧绍宗重复了一遍:“此人本就不是齐家的血脉,所以齐家的忠诚,自然不可能延续到此人身上。”   老尚书虽然心下震惊不已,但还是足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摇头道:“王爷,齐宁虽然谋反,但.....有些话却说不得。齐宁虽反,可是锦衣老侯爷和齐大将军都是帝国的忠臣,他们为我大楚立下了赫赫战功,人虽然都不在了,但他们的英名,却实在容不得亵渎。”   萧绍宗声称齐宁不是锦衣齐家的血脉,这当然是石破天惊之事。   古往今来,大到皇室帝胄,小到贩夫走卒,对子孙的传承看的都是极重,像锦衣齐家这等帝国功勋世家,对于家门血脉的传续自然更是异常的在意,齐宁承袭了锦衣候的爵位,在世人看来,那自然是极为纯净的齐家血脉。   如果有人说齐宁不是齐家血脉,那当然是对锦衣齐家莫大的侮辱。   老尚书坐镇礼部,对于人伦纲常自然是十分在意,萧绍宗说出齐宁不是齐家的血脉,老尚书震惊之余,却也略有些恼怒,如果萧绍宗只是信口开河,以此来攻讦齐宁,那老尚书对此等言行实在是鄙夷至极。   “小王当然知道这不是小事。”萧绍宗缓缓道:“所以至今为止,小王从无对别人透露过此事。只是老尚书想知道齐宁谋反的动机,小王不得不如实相告。”   一阵沉寂之后,老尚书才道:“王爷既然这样说,当然有证据在手?”   “至少有一位证人可以证明此事绝无虚假。”   老尚书摇头道:“如此说来,王爷也是听人所言?难道王爷所说的那位证人,就不会信口雌黄?”   “不会!”萧绍宗语气异常肯定:“在小王看来,如果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够实话实说,那就只能是他,如果知道他是谁,老尚书也一定不会怀疑小王所言。”   “王爷说的证人,到底是谁?”老尚书直视萧绍宗的眼睛。   萧绍宗却是摇头道:“并非小王卖关子。今日将真相告知老尚书,本就是无可奈何,在得到那位证人同意之前,小王却不能透露他的身份。”顿了一顿,才道:“小王只希望老尚书能够相信小王所言,不到万不得已,为了维护锦衣齐家的名誉,小王也不想对任何人再透露此事。”见老尚书眯起眼睛,萧绍宗低声道:“只要此番平乱成功,诛杀了齐宁,稳定京城之后,小王定会向那证人请求,由他亲口向老尚书告知真相,不知老尚书意下如何?”   老尚书微一沉吟,才道:“王爷所言,老臣实在难以接受,也实在难以想象.....!”   “老尚书为官多年,即使足不出户,京中发生的事情,老尚书也会尽收耳底。”萧绍宗轻声道:“当年锦衣齐家发生的那桩事情,别人或许知道不多,但老尚书知道的应该不会太少。”   “王爷的意思是?”   “齐大将军的夫人柳氏当年身怀六甲,市井之间都知晓柳氏临盘在即。”萧绍宗缓缓道:“柳氏孕期的时候,府中下人还在外面说起齐家即将有后的事儿,可是据我所知,就在柳氏要临盆的那些时日,齐家上下忽然三缄其口,没有人再提及一句,而齐大将军在那时候突然回来,很快就有风声说,柳氏因为难产,虽然保住了孩子,可是......柳氏却因此而死。”凝视着老尚书,轻声问道:“这事儿老尚书应该比小王清楚吧?”   老尚书微眯起眼睛,似乎回想当年往事,片刻之后,才微微颔首道:“确有此事。”   “那后来又如何?”萧绍宗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柳氏好歹也是大将军夫人,亦是锦衣齐家长媳,如果过世,总该厚葬,可是据小王所知,锦衣齐家似乎从未为柳氏办过丧事,老尚书,不知小王所言对不对?” 第一三八五章 毒心刺骨   老尚书眼角跳动,萧绍宗所言,老尚书自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当年齐家发生此等怪事,也确实让许多人心中暗暗纳闷。   不过侯门深似海,达官贵人的家族之中,多少都有一些不为人道的事情,而这样的事情,往往其他人也都会十分自觉地三缄其口,不去议论,更何况那时候的锦衣齐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齐景手握十万大军,坐镇前线,发生在齐家的事情,谁又敢在背后聒噪。   或许当时还有人心中狐疑,但京城里每天发生的怪事不在少数,齐家的事情很快就被其他怪事所替代,湮灭在许多的奇闻怪谈之中,不过半年,很多人甚至都忘记齐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今日萧绍宗忽然提及起来,老尚书便即想起了当年发生在锦衣齐家的这桩往事。   “当年齐家这桩怪事,朝野讳莫如深,并无太多人提起。”萧绍宗轻声道:“只不过大家所知,也仅此而已,可是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蹊跷的事情,知道的人却寥寥无几。”淡淡一笑,道:“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当年那桩事情发生之后,齐家竭力掩饰,并没有让内情为外人所知。”   老尚书这才道:“王爷说齐家的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可是王爷却似乎对当年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   “齐家虽然竭力隐瞒,可是那桩事情背后却深藏着巨大的祸患。”萧绍宗道:“参与当年那桩事情的人确实不多,可是除了齐家的人,却还是有外人参与其中......!”顿了一顿,才道:“老尚书,小王言尽于此,不过老尚书见多识广,心思缜密,小王今日所言是真是假,老尚书自有判断。”随即目光一寒,才道:“也正因如此,齐宁此人就不得不除。”   老尚书道:“王爷既然说齐宁不是齐家的人,而且是巨大的祸害,也早就想将其诛杀,却为何一直没有出手?此事皇上是否知晓?”   “此事匪夷所思,那证人心存大善。”萧绍宗叹道:“他觉得只要将此事隐瞒,让齐宁自以为是齐家之后,尔后效忠于大楚,那也不是非要诛杀。小王......虽然不敢苟同,但人心向善,那证人既然坚持,而且不愿意出来指证,小王就只能严密监视齐宁,只盼此人能够为我大楚建功立业,莫要生出叛逆之心。”   老尚书皱眉道:“莫非这些年,王爷一直在监视他?”   “老尚书自然知道,齐宁早年时候神志不清,痴傻愚钝,如果一直如此,自然不会对帝国有任何的威胁。”萧绍宗叹道:“可是几年前发生变故,据说是北汉九天楼的人绑架了此人,要将此人带回北汉,以此威胁齐景,后来齐家的人找回了齐宁,不知为何,死里逃生的齐宁因此而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老尚书颔首道:“不错,老臣当年知道此事,也是十分吃惊。不过那孩子或许是受了惊吓,反而脑子开窍。”   萧绍宗凑近老尚书,压低声音道:“老尚书可知道齐宁为何会变的痴傻?”   老尚书立时听出萧绍宗话中有话,他这明显是说齐宁当年痴傻是另有蹊跷,但还是显得十分平静,看着萧绍宗近在咫尺的眼睛,虽然没有开口,但眸中却带着几分询问之色。   “柳氏难产而死,齐宁是由齐家太夫人亲自养育。”萧绍宗唇边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开先几年,那位太夫人也确实一直都在照料齐宁,可是此后太夫人做主,让齐景纳了刘氏为妾,而且刘氏还为齐家生了一个男丁,等到齐宁四五岁的时候,齐太夫人将齐宁交给了妾室刘氏照料。”   老尚书颔首道:“便是生下齐家次子的那位姨娘。”   “正是。”萧绍宗道:“据小王所知,齐太夫人将齐宁交给刘氏的时候,脑子就已经开始出现了问题,沉默寡言,终日里只是对人傻笑。”   老尚书叹道:“此时老臣也是知道。齐宁幼时,老臣也是见过,那孩子天资聪颖,天赋极佳,小小年纪,便是那古贤文章,只要看过一遍,就能够过目不忘,老臣还记得齐大将军说过,等到那孩子年长几岁,便要交到卓青阳手里,由卓青阳亲自施教。可是.....后来听说那孩子忽然魔怔,口不能言,痴傻愚钝,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萧绍宗含笑道:“老尚书自然不会想到,齐宁从神童变成痴傻,不过是有人做了手脚而已。”   老尚书身体一震,萧绍宗凑在老尚书耳边道:“齐宁被齐家太夫人抚养的那几年,一直都在服用药物,是药物让天资聪慧的神童变成了傻瓜!”   两人在低声私语,远处窦馗等人自然也是看到,见到萧绍宗和老尚书在铁盾保护之下,似乎正在商议着什么,都是有些奇怪,暗想如今兵临城下,正是非常时候,怎地小王爷有雅兴袁老尚书啰嗦半天?两人到底谈的是什么?   众人心下奇怪,但自然无人敢靠近一步。   听闻齐宁是被药物伤了脑子,一直保持镇定的老尚书终于显出骇然之色,低声道:“王爷,这可不能开玩笑?”   “老尚书放心,今日小王与你所言,每一个字都是有来处,绝非信口开河。”萧绍宗道:“而且小王迟早会将证据摆在老大人的案头。”   “你说.....齐宁当年被药物所伤,那.....那又是谁下此毒手?”老尚书皱眉道:“齐宁由太夫人照料,日夜都有人在身边,谁能对他下毒?”   “自然是太夫人。”萧绍宗轻笑道:“不瞒老大人,齐宁被交到太夫人手里后,食物之中就一直被下毒,只不过齐景对此子还是十分在意,所以太夫人并不想让大将军知道齐宁受到伤害。那毒药十分特殊,服用之后,不能立刻奏效,需要长年累月慢慢积累,如此既能破坏齐宁的脑子,而且大夫也查不出端倪来。过了几年之后,齐宁已经开始反应迟钝,太夫人却趁机将齐宁交到了那位妾室的手中......!”眸中划过一丝阴厉之色:“妾室刘氏已经有了孩子,齐宁虽然迟钝,但却是正室嫡出,齐宁交到刘氏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尚书一生见多识广,洞悉人心,萧绍宗这番话一说,他立时便明白其中的关窍,神情凝重起来,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   “太夫人自然是一开始就知道齐宁不是齐家的血脉,否则又怎可能对嫡亲长孙下此毒手?”萧绍宗冷笑道:“或者说那位太夫人对这不是齐家血脉的孩子存有怨恨之心,只不过是因为齐大将军的缘故,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对他如何。她明知道刘氏对齐宁必然也没有什么好心肠,却还是将她交过去,无非是想借刘氏之手折磨齐宁,此外......!”顿了一顿,才继续低声道:“齐宁虽然由刘氏接着照料,但饮食之中依然一直放有那种毒药,老尚书自然明白太夫人为何要这样做。”说到此处,萧绍宗唇边泛起嘲弄的笑意。   老尚书当然明白了太夫人的意图。   太夫人顾忌齐景,所以只能是暗中给齐宁下毒,那毒药长年累月下来,让齐宁脑子受到破坏,变得反应迟钝,齐景当然是精明之人,一个幼时天资聪颖的孩子突然痴傻愚钝,这不可能不让齐景起疑心。   太夫人自然也是担心齐景有朝一日发现其中的蹊跷,会伤及到母子之情,是以转手将齐宁交到琼姨娘的手中,那本就是找一个替罪羊。   如果齐景发现齐宁是被药物所伤,自然会追究到照顾齐宁的琼姨娘身上,而琼姨娘又怎敢说是太夫人下令她对齐宁用药?更何况当时府中上下都知道琼姨娘对齐宁多番折磨,那么琼姨娘下毒,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可能有人会怀疑到太夫人的身上。   结果便是太夫人如愿以偿让齐宁彻底变成痴傻之人,而即使东窗事发,也有琼姨娘顶缸。   老尚书明白其中的关窍,心下骇然。   “这既然是齐家的事情,连齐大将军都不知道真相,王爷又从何而得之?”老尚书叹道:“王爷比齐宁大不了几岁,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王爷也是正当少年,总不会那个时候王爷就会关注齐家之事?”   “小王说过,此事的前因后果,一直有一位证人存在。”萧绍宗道:“那位证人其实也一直担心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不但可能会伤及齐家,甚至会伤及到大楚,所以多年以来,一直对齐家都是十分的注意。”顿了一顿,才低声道:“那位证人这些年,有几次悄悄进入过齐家,这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他对太夫人下毒一事也是十分清楚,也曾试图阻止,但终究没有阻止成功,而且......齐宁如果真的变成痴傻之人,那么对齐家和大楚也就不会再有威胁,这其实不是什么坏事。”   “你的意思是说,那证人一直与太夫人有联系。”老尚书道:“而且他也一直在关注齐宁?”   萧绍宗颔首道:“正是如此。如果齐宁真的就那般痴傻下去,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情。可是几年前,因为九天楼绑架一事,齐宁忽然脱胎换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目光深邃,寒光闪烁:“老尚书,齐宁成为迟钝之人,并非是受刺激所致,而是长年累月的药物积累所致,从医理来说,脑子已经受到严重破坏,怎可能因为被九天楼绑架受到惊吓,便能够恢复神智?”    第一三八六章 十二时辰    黎明将至,皇城之内尚无动静,但萧绍宗却很是从容。   皇城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上万兵马将皇城团团围住,何时发起攻击,也只是他一声令下的事情。   老尚书沉吟了片刻,才道:“你是说,齐宁被绑架的时候,有高人出手帮了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王也不知。”萧绍宗叹道:“不过齐宁恢复神智,事情自然就变得十分棘手。那证人知道后,一直忧心忡忡,但他并不方便亲手过问此事,所以监视齐宁的担子,就落在了父王的身上。”   “你是说.....老王爷?”   萧绍宗颔首道:“正是。那位证人对父王十分信任,此事他没有告知任何人,独独告诉了父王,父王身在朝中,可以随时监视齐家,是以那位证人将此事交托给了父王。”   老尚书心想能让淮南王亲自来做此事,那位证人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   “王爷,既然那位证人早知道齐宁不是齐家血脉,又为何不将此事禀明皇上?”老尚书问道:“只要皇上知道此事,不对齐宁加以重用,齐宁手无权势,自然不会对朝廷再有太大的威胁。”   “那位证人早先一直将此事隐瞒,父王知道此事,也是在齐景过世之后。”萧绍宗道:“当时齐宁得到皇上的器重,而且齐宁也确实在协助皇上对付司马岚,为了大局着想,证人这才对皇上隐瞒此事。”   “原来如此。”老尚书微微颔首,虽然萧绍宗说得有鼻子有眼,但却都是一面之词,甚至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来,老尚书对萧绍宗所言,自然还是心存疑窦,微一沉吟,才道:“王爷今次将这秘密告诉老臣,不知所为何故?”   萧绍宗肃然道:“小王只是想要告诉老尚书,今次小王不惜一切代价诛杀齐宁,不但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我大楚的江山社稷。”顿了顿,才继续道:“方才卢大人还在疑虑,不明白齐宁有什么道理要谋反。”   “王爷,恕老臣直言,即使齐宁真的不是齐家血脉,也不代表他就有谋反的道理。”老尚书道:“难道王爷是想说,齐宁幼时遭受齐家太夫人的虐待,所以因此而恨及我大楚,这才要谋反?”   萧绍宗摇头道:“自然不是这个缘故,那只是他与齐家的私怨,而且皇上待他隆恩浩荡,他倒也没有道理因此而谋反。”   “那老臣就不解了。”   “老大人,齐宁既然不是齐家的血脉,那他总不会是从地里冒出来的?”萧绍宗冷笑道:“他确实是柳氏所生,只不过父亲是另有其人而已......!”   老尚书眼角再次抽动,萧绍宗贴近他耳朵低声道:“齐宁一旦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就一定会心存反意,据我所知,他其实早已经怀疑自己的出身,而且暗中也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谁,所以才会有这次的弑君谋逆之举。”   “他父亲到底是何人?”老尚书急问道。   萧绍宗尚未说话,忽听得城头鼓声响起,城下所有人都是抬头向城头望过去,只见齐宁已经出现在城头,居高临下俯视城下,很快就听齐宁高声道:“老大人,皇后和宫里的几位贵人都已经过来,现在便可以出城。”   老尚书立刻拱手道:“臣等恭候皇后娘娘出城!”   “老大人,陪同皇后和几位贵人出宫的侍从众多,还请你们好好安置。”齐宁目光移向萧绍宗,大声道:“萧绍宗,若是他们中任何人有丝毫损伤,责任便都在你。”   萧绍宗背负双手,淡淡道:“宫女可以出宫,太监一个也不许出城。”   齐宁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此番潜入宫中行刺,带有众多杀手。”萧绍宗道:“若是你让他们扮作太监混出城来,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此番入宫的刺客,一个也莫想从城中出来。”   齐宁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沉声道:“开城门!”   皇城大门很快便发出“嘎嘎嘎”之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齐宁主要是安排皇后出城,不过却也将凤仪宫附近的几位内宫嫔妃送出城来,这后宫贵人众多,自然不可能一个多时辰之内便将所有人都组织起来出宫,虽然出城的不过皇后和几位贵人,但随行的太监宫女却是不少,长长的队伍早已经在城门后等待,城门大开,一群宫女便簇拥着皇后的凤辇从城门里出了来。   萧绍宗不准许太监出城,那些随行的太监只能退后,留在了城中。   长长的队伍自城内出来,如同长蛇一般,亦有好几百名宫女随同出城,皇后的凤辇靠近过来,萧绍宗和老尚书都已经跪在了边上,军阵也早已经闪开了一条宽敞的通道。   “王爷,司马府虽然被抄没,但庭院并未受损,一直都是被封门。”等到皇后的凤辇过去,老尚书起身向萧绍宗道:“老臣以为,可以暂且让皇后和几位贵人在司马府暂时安顿,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司马氏被诛灭之后,家产被抄没,原来国公府也已经被封存,朝廷一直也没有具体处理,不过司马氏发迹数十年,显贵多年,司马府也是占地极广,庭院众多,皇后出城之后,一行好几百人,临时在京城找寻住处还真是不容易,而司马府也确实是个暂时安置的好地方,萧绍宗立时道:“一切就依老大人的意思。”   “袁默贤!”老尚书叫了一声,袁默贤立刻过来,老尚书吩咐道:“你护送皇后前往之前的司马府,派人立刻去通知京都府尹铁铮,令他调派京都府的差役保护皇后和众位贵人的安全。”   袁默贤拱手退下,匆匆而去。   等到最后一人出城来,皇城的城门立时关上,齐宁望着长长的队伍,他知道赤丹媚此时就在其中,可是人数太多,也不知道赤丹媚究竟在何处,只等着队伍穿过军阵远去,齐宁才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东方的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已至!   “齐宁,皇后已经出城,你是否也要自缚出城?”萧绍宗仰望城头的齐宁:“本王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   齐宁哈哈一笑,忽然抬手指着萧绍宗厉声道:“萧绍宗,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皇上是被你所害,你竟然倒打一耙,诬陷在我身上,简直是无耻透顶。”   “哦?”萧绍宗却是淡定自若,唇边泛起一丝轻笑:“你有证据?”   齐宁冷笑道:“我已经派人在找证据,而且也找到了端倪,但很快就有充分的证据证明皇上是被你所害。”   此时窦馗等人却上前来,窦馗抬手指着城头的齐宁大骂道:“齐宁,你这个弑君叛逆,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带刺客潜入宫中,行刺皇上,连贵公公都可以作证,你竟然还在狡辩?”   “齐宁,你辱没了锦衣齐家的声明。”又有一人厉声高叫道:“你要是还有羞耻之心,立刻自缚出城,向王爷和满朝文武请罪!”   “你若再冥顽不灵,大军攻城,城破之后,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一群人对着齐宁大声辱骂,齐宁叹了口气,道:“这里不是菜市场,也莫要在这里泼妇骂街,好歹也都是朝廷大员,保留一丝体面为好。”他声音也不如何大,但劲气穿透出来,将众人的声音轻易地压了下去。   袁老尚书却是抬起手来,示意众人静下来,老尚书在朝中德高望重,众人倒也都是给老尚书几分面子,声浪渐息,老尚书待众人静下来,这才向城头齐宁道:“齐宁,目下的情势,你也都看到,以城中的守卫力量,根本不可能抵挡大军攻城,皇城内外,都是我大楚的勇士,你当真要让我大楚将士自相残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害人害己,又何必如此?”   “老大人,实不相瞒,我据城而守,不为其他,只为找出证据。”齐宁大声道:“我相信皇上是被萧绍宗所害,此人道貌岸然,其实他才是真正的叛国巨贼!”   “你说是王爷害了皇上,有何证据?”袁老尚书冷着脸:“大家都看的明白,是你带刺客入宫,若非如此,你为何会被困在城中?”   “老大人说的极是。”窦馗立刻道:“此人垂死挣扎,明知必死无疑,却要反过来诬陷王爷,真是丧尽天良,此等逆贼,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至铲除。”又向萧绍宗道:“王爷,不用和这逆贼废话,立刻下令攻城,城破之后,将此人千刀万剐,首级悬于城头,以示天下!”   萧绍宗却很是淡定,并不言语。   “我已经找到了一些证据。”齐宁朗声道:“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可以证明一切都是萧绍宗所为。”盯住人群中的萧绍宗,冷声道:“萧绍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的事情,终将要大白于天下!”   这时候兵部尚书卢霄忽然高声道:“齐宁,你若是没有证据诬陷王爷,那就是血口喷人,你说有证据证明皇上是王爷所害,那你将证据拿出来?”   “卢大人,我说了,还要一些时间。”齐宁道:“只是我担心这位王爷害怕我将证据完全找出来,会立刻下令攻城,做贼心虚,总是怕真相大白于天下!”   萧绍宗忽然笑道:“齐宁,你无非是想拖延时间。你说能找到证据证明是本王谋害皇上,那本王就给你半天的时间,清者自清,本王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萧绍宗,看来我倒是小看你了。”齐宁笑道:“这样,我和你打个赌如何,十二个时辰之内,我若是能找到证据证明一切是你所为,那就不必多说,如果找不出来,我自缚出城,由你发落,你看如何?”   窦馗立刻道:“王爷,莫要和他废话,他就是在拖延时间,大军严阵以待,王爷一声令下便可攻城,何必与他多啰嗦,还要让他多活一天。”   萧绍宗瞥了卢霄和他身后几名大臣一眼,又看了袁老尚书一眼,终是向着城头的齐宁淡淡道:“好,十二个时辰之后,我等着你献上首级!” 第一三八七章 最后的时光   齐宁与萧绍宗定下约定,以十二个时辰为限,若是十二个时辰之内齐宁找不出皇帝是被萧绍宗所害的证据,齐宁便要自缚出城。   城头上下众人都是听得明白,卢霄内心深处一直都觉得这次事变大有蹊跷,甚至怀疑萧绍宗在这其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如今萧绍宗手握重兵,一声令下,便可强攻皇城,而且这种情势下,也根本无人可以阻拦,但萧绍宗竟是出人意料地答允了齐宁的条件。   如果心中有鬼,担心齐宁真的找到证据,萧绍宗自然不会给齐宁留下时间,但萧绍宗既然敢给齐宁十二个时辰,包括卢霄在内的一些官员心中都忍不住想,难道萧绍宗当真是坦坦荡荡?   心中无鬼,才会如此坦然。   “王爷,为何要答允他的条件?”窦馗忍不住道:“此人狡诈多端,迟则生变,下官以为,该当立刻攻城。”   萧绍宗淡淡一笑,随即叹道:“一旦攻城,双方必有死伤,羽林卫骁勇善战,玄武营和虎神营也都是帝国悍卒,本王实在不忍让我大楚的将士因为齐宁这样的卑劣之徒而自相残杀血溅皇城。”瞥了城头齐宁一眼,道:“他既然污蔑是本王害了皇上,本王就给他十二个时辰,看看他是否真的能够无中生有找出证据来。清者自清,本王知道百官之中还有人对本王心存芥蒂,本王就要让朝中百官亲自辨明是非。”   窦馗叹道:“王爷心怀坦荡,让人钦佩。”   袁老尚书也道:“王爷心怀宽广,以十二个时辰为代价,免去我大楚将士自相残杀,宽厚仁善,这也是我大楚之福。”   “老大人,既然给他十二个时辰,小王就不会差他半点时间。”萧绍宗道:“诸位大人暂且歇息。窦大人,你掌理户部,十二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还劳你派人准备将士们的饭食。”   窦馗立刻道:“王爷放心,下官定当竭力办好。”   齐宁在城头看着萧绍宗和众官员退走,唇边这才泛起一丝笑,他心里自然很清楚,萧绍宗既然在宫中设下圈套,就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被自己所用,否则萧绍宗也不可能答应的如此痛快。   他也知道今夜发生的一切,事起仓促,萧绍宗虽然早有准备,但不可能在这短时间内做到完美无缺,今晚萧绍宗在仓促之下的部署,终归还是存在破绽,虽然那些破绽并不足以证明萧绍宗有罪,但却能让一些官员心中起疑,譬如玄武营和虎神营进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这就难免会让心存疑惑,毕竟宫中刚刚发生弑君事件,萧绍宗就能在几个时辰之内兵临城下,如果事先没有安排,着实让人难以置信。   如果萧绍宗拒绝自己的要求,立刻下令攻城,定然会让许多官员觉得萧绍宗是做贼心虚,害怕自己找出证据来。   萧绍宗虽然眼下手握重兵,但他要得到朝臣们的拥戴登上皇位,势必要消除群臣心中的疑窦。   萧绍宗谋夺皇位,虽然处心积虑,但为了迷惑先皇帝和隆泰小皇帝,一直都是深居简出,这就注定他在朝中的根基很浅,无法依靠真正的实力得到拥护上位,只能是以阴谋诡计达到目的。   此种情况下,要消除群臣疑窦就成为萧绍宗必须做的事情。   齐宁料定萧绍宗不会拒绝,事实也恰是如此。   赤丹媚已经混出城,接下来赤丹媚必然会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动,有十二个时辰,足以让计划得到实施。   可是自己所料是否准确,赤丹媚是否能够顺利达到目的,这却不是齐宁能够掌控的。   此番萧绍宗谋夺皇位,齐宁与他的争斗从一开始就落于了下风,萧绍宗隐忍多年,便是齐宁之前也一直没有提防到此人的威胁,可说在这场争斗中,萧绍宗在暗处,而齐宁却是在明处,萧绍宗的计划步步有序,齐宁处处被动,这场争斗一直持续到眼下兵戈相见的局面,齐宁依然是处于下风,他知道要想扭转局面,就只有那最后一个机会,他只能赌这一次。   余别古当然不明白齐宁的用心,忍不住低声道:“国公,十二个时辰一到,若是.....没有证据,难道您.....?”   “余校尉,我既然和他有了约定,就不会食言。”齐宁道:“十二个时辰一到,如果我没有证据,自会出城,你们也都不要继续抵抗,到时候将所有的责任都放在我身上便好。”   “国公.....!”   “不必多言。”齐宁抬手拍了拍余别古肩头,微笑道:“这一次能得到你们的相助,实在是我的荣幸,亦是先帝爷高瞻远瞩。”往城下看了一眼,才道:“这里先交给你了。”也不多言,径自离开了城头。   他走下城头,心中却是冷笑,暗想如果赤丹媚的计划失败,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己也确实要出城,只不过却绝不可能任人屠戮,到时候也只能是鱼死网破,凭借自己的一身功夫,强行杀出一条血路。   旭日东升,齐宁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径自到了宫内的一处暖室内,两名宫女见到齐宁进来,立刻行礼,齐宁挥手示意二人先退下,这才转过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有一张软榻,卓仙儿此刻便在软榻之上。   她之前刺杀齐宁,电光火石之间,齐宁也并没有手下留情,反手伤了她,虽然伤势不至于威胁性命,但却也是受伤不轻,齐宁本想着让卓仙儿随同皇后一同混出宫去,但考虑到一旦走动很可能会让内伤更重,就只能暂且留在了宫内。   见到齐宁进来,仙儿勉强坐起身,齐宁加快步子上前,在床边座下,握着她手道:“你别动,小心伤势。”随即懊恼道:“都怪我,当时.....!”   仙儿已经打断道:“都是仙儿的错,和侯爷无关。”那一双双往往的眼眸却是恢复了从前那股温柔,齐宁看着仙儿柔和的眼神,心中一暖,轻声道:“仙儿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有些事情都记得了。”仙儿轻声道:“可是.....并没有全都想起来,我只记得......侯爷是好人。”   “是好人,是好人!”齐宁忙道:“那可是大大的好人,你别急,慢慢总能想起来的。”看着仙儿这张陌生的脸庞,轻叹道:“我只以为再也见不到你,好在上天有眼.....,仙儿,你容貌改变,若非还记得你以前的身形动作,我恐怕也是认不出来。”   “侯爷,是不是.....是不是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仙儿微显黯然之色。   齐宁握紧仙儿的手,摇了摇头,道:“无论仙儿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姑娘,你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   仙儿嫣然一笑,齐宁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你是地藏六使中的人?”   仙儿低下头,沉默了一阵,终是抬头道:“我是大慈天女,侯爷.....是不是早就知道?”   齐宁摇头道:“也是不久前才知晓。焰摩使者一直潜伏在京城,是受了地藏的吩咐,暗中协助萧绍宗篡位。”   仙儿嘴唇微动,却没有说话。   “仙儿,你别误会,我不是想从你口里打探什么。”齐宁叹道:“你若不愿意说,我就不问。萧绍宗已经带领兵马将皇城团团围住,我还有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一到,我若不出城,萧绍宗就会下令攻城,为免那些将士自相残杀,时辰一到,我必须出城,只是外面千军万马,到时候我不能带你走,只能将你留在宫中。不过你只要不透露与我的关系,萧绍宗应该不敢在宫中任意杀戮,找到机会,等你伤势好之后,再伺机出城。”   “十二个时辰?”仙儿娇躯一震,盯着齐宁眼睛:“侯爷十二个时辰之后要出城?”   齐宁微微颔首:“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死里逃生,如果我能活着,日后自会与你相会,否则......!”神色微有些黯然,但很快便笑道:“不说这些,至少我们还能一起呆上十二个时辰,只可惜你现在受了伤,否则真想听你弹一曲曼珠沙华!”   仙儿娇躯动了动,似乎要下床,齐宁忙道:“你做什么?”   “侯爷,你帮我找一具古琴,我.....我现在就弹给你听。”   “傻姑娘,你这样的伤势,我若是还让你弹琴,岂不是太没人性。”齐宁哈哈一笑,将仙儿按住在床上,这才道:“上天待我不薄,至少在我决死一战之前,能和你相认,知道你还好好的,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仙儿低头沉默许久,终于道:“我们.....都是地藏收养的孤儿!”   齐宁一怔,皱眉道:“孤儿?”   仙儿微点螓首,犹豫一下,终是道:“焰摩使者和摄天使者都是古象人,持宝童子......他是昆仑山人后人” 第一三八八章 数十年如一日(修)   “古象人?”齐宁一怔。   之前古象王国一行,齐宁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大宗师的秘密,也断定当今天下那几位大宗师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成就,起因很可能就在古象王国。   当初从西门无痕口中,齐宁已经洞悉了几位大宗师之间的渊源。   北汉牧云侯还是皇子的时候,暗中出使古象王国,而白云岛主莫澜沧那时候还只是北堂幻夜身边的人棋奴而已,也随同到了古象,至若北宫连城,当年为了追寻剑道,前往极西之地,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十有八九也是出现在古象。   至若黑莲教主,齐宁记得他恢复记忆之后,带着自己在大雪山穿行许久,到得一处雪崖边,教主对那里的路径十分熟悉,一看就不是初到雪山。   也便是说,五大宗师全都在古象王国境内出现。   地藏拥有大宗师的修为,但她化身夙影夫人,齐宁至今还不知道地藏的真实身份,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地藏也曾出现在古象。   但卓仙儿此刻突然透露地藏六使之中竟然有两人乃是古象人,那是否说明地藏也确实到过古象?   卓仙儿见到齐宁脸上的疑惑之色,微点螓首道:“地藏曾经为了找寻灵丹妙药,走过无数地方,也曾到过古象,焰摩使者和摄天使者当时都只是孩童,据我所知当时这两人都差点死去,是地藏将他们收留,他们这才活了下来。”   “找寻灵丹妙药?”齐宁更是诧异:“仙儿可知道她要找寻什么药物?”   仙儿微微摇头,道:“到底找什么灵丹妙药,我.....其实也不知道。我们跟随地藏,她.....她并非什么都和我们说,有时候.....有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沉默不语,会说些奇怪的话,但我们都不敢多问。”   齐宁更是好奇,但立刻想到,几位大宗师虽然都拥有着骇人听闻的巅峰武道修为,但也因此都各受其害,极炎极寒两股天地之气反噬肉体,几位大宗师都是经受此等折磨,地藏既然也拥有了大宗师的修为,当然也逃不脱此等折磨。   逐日法王和莫澜沧一直都在找寻化解痛苦的良药,为此还暗地里做过交易,那么地藏四处找寻药物良方,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那仙儿的出身......?”   仙儿肌肤白皙,身形体态都是典型的南方女子,自然不可能出身古象。   “仙儿......!”卓仙儿微一沉吟,才道:“仙儿的父亲是一名商贾,他本来是楚国人,早些年楚汉两国并没有像如今这样烽火连天,也曾互通贸易,父亲从北方收购皮货往南方来售卖......!”她微抬头,回忆往事:“本来生意兴隆,我们一家就在东北定居,可是父亲后来不知为何得罪了一名官员,祸从天降,父亲被抓之前,安排我们逃亡,我们离开之后不久,父亲就被拘押下狱,我娘派人打听消息,才知道他们给父亲扣上了奸细的罪名,不但将家产全都抄没,而且父亲也在狱中死去......!”   齐宁感觉到仙儿娇躯轻轻颤抖,更是握紧了仙儿的小手。   “我娘带着我一路北逃,到了草原上,可是没过多久,她就染上了重病。”仙儿道:“我们在草原上无依无靠,母亲很快就去世,我记得那时候才四岁,处理不了我娘的后事,一个放羊的老头帮我埋葬了母亲,可是却要我做他的奴隶......!”苦笑道:“我没有别的法子,而且那时候我就算不答应也由不得我,娘亲被掩埋后,我就跟着他一起放羊......!”   齐宁陡然间明白过来,为何仙儿的琴音之中,能够出现苍茫寂寥的韵律,身在江南水乡,没有经受过北国凛冽,很难相信一个人会体会北方那种苍廖味道,却原来仙儿竟是真的在北方草原生活过。   一个四岁的女童,父母双亡,孤身在草原之上与人为奴,那当然是极为悲惨的处境。   仙儿看到齐宁眼眸中的爱怜之色,轻轻一笑,继续道:“那放羊的老头自然不会存什么好心,他.....!”说到此处,美丽的眼眸显出寒意:“那天夜里他变成了一头禽兽,我赤着脚在草原上奔跑,草原太大,我看不见人,他就像一头狼一样,一直在后面追我,如果......如果不是地藏出现,我早就死了。”   齐宁心下一颤,仙儿虽然说的简单,但他能够想到那夜对仙儿来说就是一个难以遗忘的梦魇,这时候竟是不由对地藏生出一丝感激之心。   “地藏让他不能动弹,然后将那老头随身携带的弯刀递给了我。”仙儿道:“我就是用那把刀.....割断了老头的喉咙.....!”   齐宁心下一凛,仙儿却是苦涩笑道:“侯爷是不是觉得我心肠狠毒,小小年纪就杀过人......!”   “我只恨当时不在你身边,否则我会亲自动手。”齐宁叹道:“地藏救了你,她是你的恩人。”   “不错,她是我的恩人,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仙儿道:“从那天开始,我就被她收留,她不但照顾我的生活,而且......还传授我们武功,那时候她已经收留了四个人,直到一年后收留了大力使者,她便说我们六个是她身边的使者,给了我们六人名号,告诉我们说这世间都是无情无义的邪魔外道,她要带着我们将世间的邪魔外道尽数铲除。”   齐宁微微颔首,地藏六使当然都是在危难时候被地藏所救的孤苦孩童,他们幼时遭受悲苦,自然对这世间心存怨恨,而地藏正是利用这一点,将他们训练成了兴风作浪的工具。   “地藏收留你的时候,焰摩的岁数似乎已经不小。”齐宁道:“那时候地藏有多大年纪?”   “焰摩使者在地藏六使中年岁最大,也是最早跟随在地藏身边。”仙儿道:“我被地藏收留的时候,焰摩已经二十多岁,武功也是略有小成,所以他算是我们的长兄。他也是在孩童之时就被地藏所收留......!”微微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多大年岁,我们从过来都不知道,我记得地藏收留我的时候,样貌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似乎只比焰摩使者大上几岁,但焰摩使者说过,当年地藏收留他的时候,样貌也是那般,地藏似乎从来不曾老去。”   齐宁顿时便想到了北宫连城和莫澜沧那些老怪物,他们的岁数都已经十分苍老,可是样貌却保持在壮年时候,岁月似乎对他们毫无作用。   “仙儿,地藏是否受过伤?”齐宁轻声问道:“她四处找寻灵丹妙药,是否为自己疗伤?”心想仙儿自幼跟随地藏,地藏如果真的经受痛苦折磨,卓仙儿定然会有所察觉。   仙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些为难,齐宁忙道:“我方才说过,你若不愿意说,我不会为难你。”   “其实.....!”仙儿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她找寻灵丹妙药,似乎是想要让一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   仙儿微点螓首:“据我所知,地藏收留焰摩的时候,也是在找寻灵丹妙药的途中,其实对此事我们私下里也不敢多说,地藏也从不对我们提及此事。”想了一下,才道:“地藏待我们很好,有些时候她很奇怪,经常独自一个人自言自语,有一次.....有一次我瞧见她坐在一处池塘边,自言自语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她说些什么?”   仙儿若有所思,才道:“我记得她是这般说。”扮作地藏模样轻声道:“不用长生不死,只要你睁开眼睛来,听我说上两句话,那么这辈子我就心安,我一定会找到让你醒转过来的法子......!”   齐宁一怔,皱眉道:“她让谁睁开眼睛?”   仙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时常独自一人重复这些话,可说的究竟是谁,我们从不知晓,而且也从来不敢多问。不过.....她既然这般说,那么找寻灵丹妙药,就应该是为了让那人睁开眼睛,那人似乎昏睡不醒,所以地藏想找到灵丹妙药让他醒转过来。”   “那地藏这般自言自语,有多长时间?”   “焰摩从幼时开始就偶尔听她这般说过,我在她身边时候,从小到大,也听她说了十来次.....!”仙儿蹙眉道:“至少这般说了快三十年.....!”   齐宁惊骇道:“三十年?那.....那便是说,这三十年来她一直在找寻所谓的灵丹妙药,而她口中的那个人,三十年来一直昏睡不醒?”只觉得实在是匪夷所思,能让地藏三十年如一日记挂,而且不遗余力找寻办法让那人醒转过来,那人却又是何方神圣,能够让地藏如此人物甘心情愿为他做这一切?    第一三八九章 鬼府   仙儿叹道:“地藏对那人的感情一定很深,否则也不会如此。”   齐宁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问道:“地藏派你们潜入京城,暗中协助萧绍宗,她这又是因为何故?既然是找寻灵丹妙药,为何会与萧绍宗扯上干系?”   “两年前我和焰摩受地藏之命,前来京城。”仙儿道:“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地藏为何会派我们在京城潜伏,不过地藏吩咐,凡事都遵从焰摩的指示便好,至于其他,我当时一无所知。”顿了顿,才继续道:“焰摩暗地里与萧绍宗往来,我也一无所知,不过焰摩后来告诉我说,地藏让我们进京,是为了找寻一件宝物,那件宝物对地藏十分重要,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弄到手。”   “你说的是凤凰琴?”   仙儿一怔,道:“侯爷已经知道了吗?”   “也是刚刚知道不久。”齐宁叹道:“你自然也不知道,地藏为何非要得到凤凰琴。”   仙儿点头道:“我只怕焰摩也不知道那具凤凰琴到底有何用途。焰摩说凤凰琴应该藏在楚国皇宫之内,不能操之过急,只能慢慢找寻机会。”顿了顿,才道:“他说除了要找寻凤凰琴,还要协助一位贵人办事,让我帮忙打探消息,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在秦淮河。”   齐宁恍然大悟:“所以你在花魁大会上出现在了秦淮河?”   “焰摩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给我编造了来历,即使有人调查,也不会出现破绽。”仙儿幽幽道:“本来我是按照他的吩咐,在秦淮河上与达官贵人交往,从他们口中探听讯息,可是.....!”脸颊微红,低下头去。   齐宁苦笑道:“可是第一个上钩的却是我这个锦衣世子。”   “其实.....其实仙儿知道侯爷的身份后,也.....也确实想过侯爷身份尊贵,定然可以从你身上得到不少消息。”仙儿略带一丝歉意道。   齐宁道:“那仙儿后来和我在一起,是为了从我口中探听消息?”   “不是。”仙儿摇了摇头,娇羞道:“仙儿那些年见过许多丑恶的嘴脸,那天.....那天侯爷上了我的画舫,我.....我本以为侯爷会像那些丑男人一样急不可待,可是.....!”脸颊晕红,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日的情景。   齐宁亦是想到那夜的情状,自己似乎也算是彬彬有礼,没有太过失礼之处。   “侯爷自然记得那天晚上有人袭击,仙儿被点了穴道昏睡过去。仙儿咬了一下嘴唇,才轻声道:“其实仙儿一直都醒着,侯爷离开的时候,对我守礼有加,丝毫没有轻薄之举,而且....而且还体贴地将被子帮我盖上,那时候.....那时候.....!”没有继续说下去,齐宁却知道仙儿定然是因为自己的举动,对自己生出了情愫来,心想倒也不是我不喜欢美色,只不过当时不好趁人之危而已。   “若是那晚我真的.....真的对你有所图谋,那你又该如何?”齐宁叹道。   仙儿娇柔一笑,道:“仙儿学了一门功夫,可以让男人觉着和我有了肌肤之亲,可事实上一切都没有发生。若是侯爷那晚当真.....当真要和仙儿有肌肤之亲 ,仙儿只能出手了。”   齐宁一怔,惊讶道:“仙儿还有此等功夫?”暗想那定是幻术一类的功夫,宝藏天女花想容似乎就精通幻术,看来仙儿也是有此能耐。   细细一想,倒也释然,如果那晚自己没有与仙儿有交集,而是其他的男人上船,仙儿自此之后迎来送往,那些男人自己都会图谋仙儿的美色,不可能只是上船听听曲子那么简单,仙儿也只能利用幻术让那些男人自以为得逞,但实质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仙儿脸色略有些苍白,想到她还有伤在身,柔声道:“仙儿莫要再说话了,好好歇息,我.....!”   “侯爷要走吗?”仙儿却是抓住了齐宁手腕,楚楚可怜道。   齐宁含笑道:“不走,我在这里陪你。十二个时辰一到,我想陪你也是不成,还有最后的时光,我自然会留在你身边。”   “仙儿的伤势不打紧。”仙儿道:“仙儿就想和侯爷多说说话。”   齐宁点点头,轻声问道:“那仙儿可知道地藏化身陆商鹤的夫人,一直在西川?”   仙儿摇摇头,幽幽道:“这些年我们已经很少见到地藏,也不知道她身在何方。你说的陆商鹤,仙儿听过此人的名字,不过对他并不了解。”   “如此说来,东海世家那边的事情,仙儿也是不知道?”齐宁道:“摄天使者一直都在东海,那自然是地藏所派。”   “摄天使者在东海?”仙儿错愕道:“仙儿并不知此事,焰摩也从未对我提及过。几年前摄天使者被地藏派出去,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去向,直到不久前在宫里才见到他,我还以为他一直在宫内。”   齐宁心想看来地藏手下的地藏六使各有使命,互相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任务是什么,唯有居于地藏六使之首的焰摩对个中隐情知道的多一些。   “那地藏如今是否在京城?”齐宁终于问道。   仙儿摇头道:“焰摩说地藏有要事在身,并不在京内,他还说萧绍宗已经掌控了京城,只要将你除掉,萧绍宗便可以登基为帝,我们的使命也就完成。”   “看来地藏确实是让你们协助萧绍宗登基。”齐宁神色凝重:“你们地藏六使所为,几乎都是在帮助萧绍宗,地藏如此费力,那萧绍宗与她到底是什么干系?”   “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我们是要协助萧绍宗登基,可是为何如此,焰摩只说是地藏的吩咐。”仙儿苦笑道:“仙儿也不知道地藏为何会对萧绍宗如此器重,此番.....此番为了萧绍宗登基成功,他二人甚至将性命都......!”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也是叹道:“我与他们水火不容,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我明白。”仙儿幽幽道:“地藏若是知道你杀了他们,日后.....!”眉宇间显出一丝担忧之色。   齐宁心下苦笑,暗想不只是焰摩和摄天,那持宝童子和大力使者也都是自己所杀,地藏早就对自己视若眼中钉,今次就算真的死里逃生,日后只怕也要遭受地藏追杀,一想到地藏那恐怖的实力,齐宁头皮就有些发麻。   地藏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且不说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何方神圣,此外她与萧绍宗到底有什么渊源也是让人疑惑,还有地藏一心想要救醒的那人,到底是哪路神仙?   重兵围城,京城的百姓们自然都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皇城被围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非常之时,小名百姓唯恐殃及池鱼,虽然今天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但京城的大街小巷几乎没有一个人影,所有人都躲在家中不敢踏出大门一步,而京城各门也都是城门紧闭,严禁出入,不过即使城门不关上,也不会有人赶到城门边上。   往日里热闹喧嚣的大楚京都,今日却是死一般寂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直到天黑时分,大街上也是难得见到一个人影。   淮南王府在京城可谓是首屈一指的大宅,太宗皇帝和先皇帝对淮南王眷顾有加,这淮南王府也是一扩再扩,早已经是京城中最好阔的宅院,当初四大世袭候的府邸与淮南王府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早年间这座王府可谓是门庭若市,淮南王时常举办宴会,宾朋满座,可是皇陵之变后,淮南王府被查抄,这座王府也早就是门庭冷落鞍马稀,一度只有萧绍宗被软禁在器重,身边也只有一个贴身伺候的大夫袁陌离。   在淮南王府附近,也一直都有官兵看守,名曰保护世子,实际上就是为了看守王府。   萧绍宗为淮南王萧璋平凡之后,王府四周的官兵自然都已经撤走,但萧绍宗却并没有返回王府,而王府如今也已然是冷冷清清,诺大的王府看不到一个人影,夜深之时,宛若鬼屋一般。   王府被查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固然是抄没一空,就是连王府里的桌椅器皿也都一扫而空。   淮南王封邑极广,而且还有朝廷时常的赏赐,此外淮南王派人暗地里经营商贸,曾经的淮南王可算是朝中第一富贾,而这位王爷也从来不亏待自己,王府里的桌椅家居固然都是上等木材所制,就连吃喝所用的诸多器皿,那也都是贵重的很,是以当初窦馗带人查抄王府之时,将王府的这些东西尽数抄没,转卖出去,倒也是收获满满,却也因此让整座王府空空荡荡。   王府的大门紧闭,黄昏时分就有几名乞丐绕着王府转悠了好几圈,等到天黑之后,从王府四周的街巷冒出无数的身影来,尽数往王府靠近过来。   王府后面是一条空阔的巷子,此时却也是冒出一群人,众人都是穿着粗布衣衫,谈不上有多齐整,却都还干净,当先一人身材瘦长,目光有神,却正是丐帮的朱雀长老,他此番却并没有持着朱雀杖,而是手握一根黑木棍,一群人跟在朱雀长老身后,脚步轻快,直走到王府后门,朱雀长老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一挥手,身后立刻窜出两人,手中带拿着绳爪,抛向高高的墙头,铁爪扣住墙头后,两人抓住绳子,宛若灵巧地猴子一般,翻上墙头,随即跳进王府之内,很快,王府后门被打开,朱雀长老并不犹豫,率先冲进了王府之内。 第一三九零章 托镖   京城东门大街,青石板路笔直地伸展出去,一座宏伟的宅邸就座落在东门大街正中间,门前左右两座石坛之内,各竖着一根两丈来高的旗杆,杆顶飘扬着旗子,右面那面旗子上绣着一轮红色的朝阳,虽然天色已经黑下来,但门头的灯笼还是照着那轮朝阳殷红如血,而左面的旗子则是绣着“旭日镖局”四字,银钩铁划,霸气之中不失内敛。   宅子的大门上布满了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门头匾额写着“旭日镖局”四个金漆大字。   皇城被围,旭日镖局也如同普通的百姓一般,紧闭大门,整整一天都不曾打开大门接生意,不过这种时候,也不可能有人前来托镖。   京城四大镖局,旭日镖局实力最强,甚至有许多人都知道,旭日表头的总镖头丁易图与户部尚书窦馗的渊源不浅。   丁易图曾经是秦淮军团的部将,却触犯了军法,被逐出了秦淮军团,无官无职,一度十分低落,但后来却纠集了一帮从军中被逐出的军人,以这些人为骨干,竟然在京城开了一号镖局。   四大镖局之中,旭日镖局开设最晚,各条线路的生意几乎都被其他三大镖局垄断,大宗的生意那是接不了,旭日镖局只能接下小生意,艰难为生,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丁易图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走通了窦馗这条门路,在秦淮大战其间,帮助户部向前线护送粮草,一时间旭日镖局名声大振,不但生意如潮,而且直接垄断了北线的生意。   这倒不是朝廷没有护粮官兵,只不过当时旭日镖局主动提出参加护粮任务,并不索取费用,对户部来说,粮草不容有失,增加护卫力量,自然是求之不得。   旭日镖局发迹后,户部甚至经常将押送税银的差使也交到丁易图手中,于是短短数年间,旭日镖局便已经成为四大镖局中实力最强的镖局。   丁易图坐镇京城旭日镖局总号,镖局内上上下下有上百号人,除了一部分是从军中出来的悍勇之士,亦有江湖上的好手投奔过来,而近两年也几乎用不着丁易图亲自出镖。   兵马入城,旭日镖局本以为今日不可能有生意上门,可是天黑之后,镖局大门被敲开,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镖局内,声称要请旭日镖局护镖,按照镖局的规矩,有客登门,自然是先请到客厅用茶,落座之后,茶水上来,旭日镖局副总镖头白离来到厅内,拱手笑道:“鄙人旭日镖局白离,敢问阁下尊姓大名?”说话之间,已经将对方细细打量一番。   镖局有客,请入客厅,看上去是待客之道,但其中中间大有门道,这中间其实就是用来观察来客的身份。   镖局里的人迎来送往,察言观色的本事很是了得,从对方的衣着举止,就能够大致判断出对方的地位,若是普通的客户,随意找一名镖头便可以打发,若有些分量,则是会让副总镖头出面,真正来了厉害的角色,则是由丁易图亲自出马,不过如今真正能让丁易图出面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就是让白离出马的人也并不是很常见。   这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虎背熊腰,十分魁梧,但皮肤黝黑粗糙,倒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但一身衣衫却是很为华贵,而且此人走路的气势很足,一看就不像是普通人,正因如此,今日才由白离出面接待。   本来以白离的身份出来接待,也算是给了对方面子,孰知那人端着茶杯,瞥了白离一眼,问道:“丁总镖头可在?”   “这......?”白离笑道:“总镖头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阁下如果是要托镖,白某可以做主。”   “找丁总镖头过来。”中年人道:“我这趟镖,必须和丁总镖头谈。”   白离皱起眉头,却还是赔笑道:“白某说过,阁下的镖,我可以做主。”   “你做不了主。”中年人不客气道:“你资格还不够,这趟镖太重要,必须要丁总镖头亲自来谈。”   镖局吃的是江湖饭,给的是面子,对方态度不好,白离便有几分恼怒,却还是勉强笑道:“旭日镖局接过的镖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对我们来说,每一趟镖都很重要。阁下尽管告知要我们做些什么,白某会按照阁下的要求去办,不会有差池。”   他话声刚落,却听得“呛”一声响,那中年人竟然将茶杯砸在地上,好好的茶杯顿时碎成一地,白离赫然起身,门外立时有数名镖师冲进来,都是神色凶悍。   旭日镖局实力雄厚,这些年少不得为许多达官贵人走过镖,可是却何曾有人敢在镖局内摔东西。   见到镖师冲进来,白离抬手示意众人不可轻举妄动,按住性子,盯着那中年人道:“阁下若是托镖,现在就可以说,如果是来闹事,旭日镖局也不是吃素的。”   “你耳朵聋了?”中年人目光冷厉,看着白离道:“我要找丁易图,你没听见?”   “请!”白离抬手向门外做了个送客的姿势。   中年人却毫无要离开的意思,靠在椅子上,冷笑道:“旭日镖局是要据镖吗?老子今日既然登门,这趟镖你们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白离握起拳头,目光如刀,冷哼一声,道:“果真是来找茬的,也不睁开眼睛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沉声道:“来人,送他们出去!”   数名镖师再不犹豫,冲上前去,一人伸手便要将中年人从椅子上扯起来,还没碰到中年人,就听一声冷喝:“做什么?”却是那中年人手下的一名随从探手出来,那只手已经搭在了镖师肩头,只是一扯,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镖师却是蹭蹭蹭连退数步,其他人见状,知道来者不善,“呛啷”一声,已经有人拔出了刀来。   那中年人叹道:“旭日镖局名声在外,却不想徒有虚名,我登门托镖,你们竟然拔刀相向,怎么,当真要见血吗?”   白离正要说话,却听一个声音冷冷道:“都住手!”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人身着紫袍从后面转出来,神色冷峻,却正是旭日镖局的总镖头丁易图。   见到丁易图出现,众镖师不敢妄动,丁易图只是使了个眼色,众人互相看了看,都退了下去。   丁易图打量那中年人一番,露出一丝浅笑,拱手道:“鄙人丁易图,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丁总镖头好大的架子啊。”中年人哈哈一笑,竟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今日有一趟镖要交托给丁总镖头,除了丁总镖头,别人都接不了。”   丁易图微笑道:“好说。”在中年人对面坐下,含笑问道:“不知道阁下这趟镖要去哪里,何时出发?”   “去往襄阳。”中年人道:“丁总镖头,不知道贵镖局眼下有多少人可以出镖?”   “只要是在镖局内的,都可以出镖。”丁易图道:“除了丁某和白镖头,还有八名镖头,几十名趟子手,若是阁下觉得人手不够,我这边还可以召集人手,就只问阁下这趟镖需要多少人?”   “人越多越好。”丁易图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锦盒,放在手边的案上,“这就是托镖的货物!”   白离瞧了一眼,冷笑道:“阁下这趟镖,我们派出一名趟子手,足以将它顺利送达。”   “东西不大,但实在太重要。”中年人道:“我的意思,是要请旭日镖局目下所有可用之人一起护镖。”   白离盯着中年人道:“护镖可以,不过阁下是否知道,要动用这么多人,这镖利......!”   “你们放心。”中年人笑道:“这趟镖只要顺利送达,镖利足以让你们一年不用再接其他的生意,少说也能分到四五万两银子.....!”   白离一怔,丁易图却是淡定自若,含笑道:“能有四五万两银子的镖利,阁下这件货物确实很贵重,多派人手护送,那也是理所当然。我这边安排好,阁下说清楚地点以及送达的时间,在付些定金,我这边就可以给阁下开出镖单。”   “如此甚好。”中年人道:“那么丁总镖头让你的人准备一下,最迟一个时辰之后,咱们便要启程出发,这一趟镖由丁总镖头亲自护送,自然是马到功成。”   白离微显吃惊之色:“今晚出发?还要.....总镖头亲自护镖?”   “不错。”中年人点头道:“这件货物不能耽搁,需要立刻出发,我们三人会跟所你们一同前往。”取出银票:“我听说镖局走镖,往往收取镖利的两成,按照五万两镖利来算,需要先拿出一万两,这里刚好是一万两银票,剩下的送达之后,立刻支付。”   丁易图却是含笑摇头道:“今晚走不了,而且这趟镖丁某也不会亲自护送,丁某会安排白总镖头带队,而且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才能出发。”   中年人摇头道:“等不得,今晚就要出发,一个时辰之后立刻启程。”   白离冷笑道:“阁下难道不知,今日京城各门都已经封锁,今晚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你要今晚出城,简直是异想天开。”   “别人出不了,旭日镖局可以。”中年人笑道:“听说旭日镖局神通广大,与朝中许多官员交好,别人出不了的城,对旭日镖局来説实在算不得什么,否则我又何必花重金找上你们?” 第一三九一章 最后的大礼   朱雀长老从淮南王府后门冲进之后,身后众人也如同潮水一般紧随而入。   丐帮作为天下第一帮,那可不只是说出来的,下辖的二十八分舵,任何一处分舵的实力,都足以媲美江湖上名气不小的门派,作为南方七宿分舵实力最强的鬼金羊分舵,帮众不少,精锐也是众多。   朱雀长老虽然在丐帮四大长老之中的才干不算突出,可是行事谨慎,未雨绸缪。   虽然齐宁之前并不希望丐帮卷入这次事件,但朱雀长老却还是暗中将京畿附近的丐帮好手召集了过来,能战之士不下两百来人。   齐宁利用皇后出宫之便,让赤丹媚也顺利从皇城脱身,而赤丹媚脱身之后,立刻与丐帮取得了联系,更是按照齐宁的吩咐,将详细部署与丐帮众人商议。   齐宁判断皇帝虽然不在宫内,但定然还在京城,而最有可能囚禁皇帝的地方有两处,其中一处便是淮南王府。   朱雀长老今夜亲率数十名丐帮好手来到淮南王府,便是要从此处找寻到皇帝的下落。   朱雀长老当然也无法确定皇帝是否就在淮南王府,但他却很清楚,如果皇帝不在此处,那一切倒也罢了,可是如果被齐宁猜中,皇帝确实被囚禁在这里,那么萧绍宗必然会安排人在此看守,到时候难免一场恶战。   朱雀长老虽然年纪不小,但此番却是精神焕发,身法轻快。   今晚对淮南王府进行的突袭,朱雀长老事先做好了部署,与赤丹媚议定之后,他立刻派人在淮南王府周围打探情况,确定淮南王府四周的官兵已经撤走,而且没有其他埋伏,便与鬼金羊分舵舵主百圣浩兵分两路,从淮南王府前后门同时突入。   众人分散开来,行动迅速,直往王府中央突进。   诺大的王府庭院众多,即使皇帝真的被软禁在此,要想找到还真是要花费一番功夫,不过丐帮弟子最厉害的本事就是擅长观察,朱雀长老带人穿庭过院,到得王府中庭时候,立时发现对面也是身影闪动,他脚下停住,口中竟是如同口技般发出一声鸟雀的脆鸣,对面也立刻回应过来,朱雀长老这才上前,迎面过来一道身影,正是白圣浩。   “长老!”白圣浩拱手道:“前院并无发现人迹,王府似乎是空的。”   朱雀长老颔首道:“我们从后院过来,也没有发现身影,不过一切都要小心。”抬头看了看天色,低声道:“还剩下不到五个时辰,五个时辰之内,必须要找到皇上。白舵主,吩咐大伙儿依计行事,但绝不可掉以轻心。”   白圣浩点头称是,当下回身向身后的丐帮弟子做了个手势。   事先早有安排,此番两人带了近百人前来王府,固然是为了防止王府有埋伏,但最紧要的是做好了搜找王府的准备。   丐帮弟子擅长观察搜找,朱雀长老考虑到王府太大,在深宅大院要找寻皇帝,必然需要众多人手。   当下众弟子三人分为一组,数十组人各自负责一片区域,一旦发现敌踪立刻放出讯号,附近的同伴便可迅速前往支援。   众人自然都不耽搁,只是眨眼间,近百号人都分散开去,朱雀长老带了两个人往王府东院去,到得一处院子,三人进去之后,将屋里找了个遍,并无发现半个人的踪迹,还没出门,却猛地听到惨叫声传来,万籁俱静之中,那声音显得十分凄厉,朱雀长老心下一惊,知道不妙,他听出那声音在西南角,并不犹豫,带人往那边冲过去,只奔出一小段路,却又听得正东方向传来凄厉惨叫。   朱雀长老神色更是凝重,沉声道:“这王府里有埋伏,你们小心。”发出惨叫的声音出现在两个地方,他却无法分成两个人分头去救,想到大部分弟子还没有搜寻到正东方向,那边人手薄弱,西南角自然有其他人增援,当下回转向正东方向奔过去。   夜色之下,朱雀长老手持黑木棍,奔行间劲风呼呼,动作很是矫健。   猛然间又听到西边隐隐传来惨叫声,朱雀长老脸色冰冷,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边,依稀听到前面传来打斗声,他足下飞快,借着月光,瞧见前方不远处有几座假山,假山边正有人在缠斗,朱雀长老低喝一声,黑木棍在地上一点,整个人飘然而起,瞬间飘出数丈之远,距离假山已是不远,那边数道身影正围攻一人,朱雀长老尚未赶至,其中一人一剑已经刺中被围那人,随即几道身影似乎是发现朱雀长老赶过来,并不停留,转身便走。   朱雀长老飞身过去,瞧见地上已经躺着两具尸首,一瞧那打扮,正是自己手下的弟子,被刺那人也是丐帮弟子,此时躺倒在地,尚未死去,身体抽搐,朱雀长老过去抱起那人,那人口中溢血,气息微弱:“有....有埋伏.....!”头一歪,就此死去。   朱雀知道这三名弟子定然是在搜寻之时,却突遭袭击。   他方才已经瞧见对方有三四道身影,而其他地方也先后传来惨叫,自然是有众多弟子遭受袭击,如此看来,这王府之内竟然早就设下了埋伏。   王府设有埋伏,那就说明皇帝很有可能就被软禁在王府内。   “随我来!”朱雀长老声音低沉,带着两人向那几道身影撤离的方向追过去。   王府之内杀机重重,皇城之下却是一片死寂。   虽然数千兵马就在城下,但无论是玄武营还是虎神营,都是帝国精锐将士,军纪严格,昨天深夜将士们就已经围在城下,将近一天,无论是城头的守军还是城下的将士,都没有疲惫之态。   为了节省体力,萧绍宗早便下令将士们席地而坐,但军阵却依然是井然有序,没有丝毫的凌乱。   不但是将士们,便是那些朝廷官员,也都席地而坐,有些官员养尊处优,在这城下呆了一天,十分疲惫,甚至想着回家歇息,但此种时候,谁又敢真的离开,更何况德高望重的老尚书都能坚持下来,其他人自然不敢多说一句。   皇城四门被围,萧绍宗自然不只是待在正门,白天的时候,就已经骑马绕着皇城转了一圈,那是要鼓舞士气。   夜色之下,萧绍宗骑着马,太监贵和也骑马跟在他身边,后面不远处则是随着十多名骑兵。   萧绍宗抬头看了看天色,才喃喃道:“快亥时了吧?”   “王爷,还有片刻就进亥时。”贵和道:“距离齐宁所说的十二个时辰,也就只剩下五个时辰了。”   萧绍宗微微颔首,嘴唇挂着一抹笑意道:“想必这位护国公现在心中一定是焦急万分。”   “他自称能找到证据,简直是异想天开。”贵和压低声音冷笑道:“便是再给他一百二十个时辰,他也休想如愿。”   “你错了。”萧绍宗摇头道:“他不是在找证据,而是在等待!”   “等待?”   萧绍宗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真当齐宁是为了顾念皇后的安危,这才让她出宫吗?”   贵和一怔,意识到什么,皱眉道:“王爷是说,皇后出城的时候,有齐宁的人混在其中?”   “齐宁潜入宫中,不会想到本王迅速将皇城围困起来。”萧绍宗道:“等到皇城被围,齐宁再想派人出城,已经来不及。他困兽犹斗,并非真的是拼死一搏,自始至终,他都是在拖延时间,想从中找寻到扭转局面的可能。”   贵和轻声道:“他有什么法子能扭转局面?”   “在他心中,本王给他留下了致命而且是唯一的弱点。”萧绍宗唇边一直带着笑:“他觉得只要利用这个弱点,就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瞥了贵和一眼,道:“你自然知道我说的弱点是什么?”   贵和道:“是萧.....!”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回头看了跟随在后面护卫的骑兵一眼,那些骑兵都保持了一些距离,倒也不用担心谈话被他们听见。   萧绍宗微微颔首:“不错,在齐宁心中,一定觉着只要找到他,就能够反败为胜。”   “王爷,其实......奴才以为,夜长梦多,其实早就该将那人.....!”贵和抬起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才继续道:“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任何隐患。”   “你可知道,两大高手对决的时候,最吸引他们的是什么?”萧绍宗轻笑道。   贵和道:“奴才愚钝,求王爷赐教!”   “弱点。”萧绍宗声音平和:“高手与敌对决,自然会将自己的弱点尽一切可能掩饰好,以免被对手发现,而自己要做的则是找出对手的破绽,一击制敌,而对手要做的,也同样如此。”他抬头望着夜色苍穹,喃喃道:“谁都知道对方一定有弱点,可是要真正找出对方的弱点,那却并非易事。齐宁的弱点,就在于他一定不会放弃那个人,本王看穿他的弱点,而且知道利用他的弱点发起攻击,所以他才成了瓮中之鳖。”   贵和微点头,却没有说话。   “他觉得也找到了本王的弱点,也想反戈一击,可是......他却没有明白,当你真的发现对方的弱点发起反击时,一个不慎,反而会陷入更深的陷阱。”萧绍宗缓缓道:“齐宁利用皇后出城,让他的人也混入其中,那人定然带出了齐宁反击的计划部署,他提出要十二个时辰找寻证据,本就是要给他反击的计划争取时间。”   贵和微变色道:“王爷既然知道他的诡计,却为何.....?”   “因为本王要让他明白,这场戏,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本王。”萧绍宗平静道:“他所谓的聪明才智,只不过是在本王手中上蹿下跳的笑料而已。在他的戏码演完之前就让他下台,他一定不舒服,既然如此,那就让他的戏码继续下去,等到时辰来临,让他看到遍地鲜血,本王才能让他真正明白,他自己就是一个任本王踩在脚下的可怜虫而已,他想要力挽狂玩,只不过是一场笑话而已。”   “王爷是说,他会派人在城中搜寻那个人的下落?”   萧绍宗含笑道:“以他的智慧,一定会想到王府,而且一定会将他手头上能够用到的最后力量投到这次计划之中。”   “他.....还有什么力量?”   “一些可知或不可知的力量。”萧绍宗道:“既然是最后一搏,他就不会留力,最后这十二个时辰,他想利用本王的弱点做最后一搏,而本王等着他,让他将最后的力量送到本王的刀口,至少这样可以一劳永逸地真正解决他在京城最后的力量。”眉宇间显出一丝轻松神态:“他既然最后还要送一份大礼到本王面前,本王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第一三九二章 血手利刀   月色之下,朱雀长老身法迅捷,依稀看到前面那几道身影,他握紧手中的黑木棍,双目冷厉。   朱雀行事稳重,不到万不得已不与人搏命,可是他知道今晚却是要搏命的时候,能够坐上丐帮长老的位置,当然不只是因为资历够,也是因为他的武功不弱。   虽然多年没有与人殊死搏杀,但朱雀却是从来没有耽搁自己的武功,无人之时,一直苦心修炼。   那几道人影显然知道身后有人追赶,奔出好一段路,到得一处凉亭,却忽然停了下来,转身亮出兵刃,朱雀足下两点,蹭蹭蹭便已经飘然赶到,长棍一横,盯住对方。   对方共有四人,都是握着兵刃,互相瞧了瞧,便在此时,却听到一声怪笑,朱雀心下一凛,循声抬头望过去,夜色之下,却见到那凉亭的六角顶盖上,竟然有一道身影正坐在上面,夜风吹拂,那人长发飘飘,朱雀视力不弱,只瞧见那人不到三十岁年纪,样貌倒是颇为俊郎,并不认识对方,却已经听到那人道:“丐帮是江湖第一大帮,果然是人多势众,今次竟然擅长王府,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要造反吗?”   朱雀长老冷笑道:“什么丐帮?”   “朱雀长老又何必否认。”那人笑道:“你虽然不认识我,可是我却认得你,南方七宿之主,岂不正是你?”   “你是说朱雀?”朱雀长老淡淡道:“我也认得他,他是我同胞兄弟,只不过他是丐帮的人,我与丐帮的人没什么瓜葛。”   朱雀长老当然知道对方已经认出自己,自己就算这样说,对方也绝对不会相信,可对方就算不相信,自己这番话却还是要说出口。   朱雀长老当然明白,今次京城之变,作为江湖帮派,实在是不能轻易卷入其中,若是今次的事件不是关系到齐宁的生死存亡,即使改朝换代,朱雀也不会轻易带着丐帮弟子出手,丐帮卷入朝变,日后定然会招来不小的麻烦。   是以今晚虽然他手下的丐帮弟子精锐尽出,却都更换衣衫,也算是乔装打扮。   朱雀心知即使这样,日后也未必能撇清干系,但如此一来,至少以后也还能死咬住不放,不至于太过被动。   那人笑道:“丐帮弟子遍天下,你们若真是丐帮的人,我还顾忌三人,既然不是丐帮的人,那就好说了。”脸色一冷,沉声道:“擅闯王府,反贼无疑,将他们都拿下了。”   他话声刚落,就听得“嗖嗖嗖”之声响起,从暗处有箭矢向朱雀三人射过来,朱雀早有提防,沉声道:“都小心了。”足下一点,已经飞窜而起,手中黑木棍直往前面的杀手点过去。   他虽然没有带上朱雀杖,但这黑木棍却也是极为厉害的武器,此木棍不但是选用了质地坚韧的木材,而且浸过炼油,异常坚固,这一棍点出去,虎虎生风,对方挥刀迎过来,朱雀手腕子一转,棍头生莲,那人眼前一花,“啪”的一声,长棍已经打在那人的手腕上,一声脆响,那人腕骨瞬间就被打碎,惨叫一声,不等那人多做反映,朱雀长棍上撩,猛地戳在那人的胸口,力道十足,虽然不似长枪刺穿那人的胸腔,这一点却是让那人的身体直飞出去。   一轮箭矢过后,从四周冒出十数条身影来,二话不说,直往朱雀三人扑了过来。   朱雀心下微凛,心知今晚的突袭在已经被对方猜到,实际上这座王府就成了一座陷阱,近百丐帮弟子可算是主动往陷阱里钻了进来。   对方早有防备,那么今晚一场死战在所难免,丐帮想要全身而退只怕不可得。   朱雀更是担心自己手下的弟子分散在王府内,对方便有机会各个击破,既是如此,只能将众弟子聚集过来,木棍扫出去,口中忽地发出一声清啸,这一声清啸穿透力极强,远远传了开去,本就是夜里,再加上王府本就寂静,这一声清啸即使不能让王府各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但朱雀自信大部分弟子都能听见,而弟子们听到声音,便知道是长老的讯号,自会向这边聚集过来。   十多人围住朱雀三人,三人以寡敌众,倒也没有落於下风。   屋顶上那人冷冷瞧着,并没有出手,看到朱雀老当益壮,挥舞着那木棍威风凛凛,众人都是靠近他不得,屋顶那人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很快,便听到王府其他各处也传来喝叫搏杀之声,更时不时传来惨叫。   朱雀心知王府埋伏不了不少人,丐帮那些弟子听到讯号往这边聚集过来,却必然不顺利,沿途自然会被伏兵所阻杀。   “砰!”   一声闷响,朱雀一棍子将一人打飞出去,先前他出手之时,还存了一些仁慈,并没有取敌性命,但此刻对方这些人出手明显是招招杀意,知道再也不能手下留情,他这一棍子挟力打出去,正打在一人的喉咙处,那人身体飞出之时,喉咙发出“噶”的一声,显然是被朱雀这猛力一击打断了喉骨,那人落在地上,抬手捂住喉咙,脸上显出痛苦之色,挣扎几下,便即再不能动弹,喉骨一断,无法呼吸,自然是必死无疑。   朱雀击杀一人,却是精神一振,杀气更浓,黑木棍变幻多端,地方虽然人多势众,却根本近不得朱雀的身,便是朱雀身边那两人,也是朱雀手底下的高手,以多敌少,丝毫不怵,见到朱雀出手击杀一人,也都是士气大振。   屋顶那人见到朱雀竟是大占上风,脸色冷峻,猛地站起身来,足下一蹬,整个人宛若一只鹰隼般从天而降,却并非攻向朱雀,而是向朱雀的一名手下掠过去,那弟子正自一刀砍向敌手,猛地感觉身侧劲风袭来,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向自己扑过来,这弟子反应却着实迅速,一个半转身,手中大刀向上斜撩,到得一半,却变撩为削,照着那黑影的腿部砍过去。   眼见刀刃便要砍在那人的腿上,那人竟然在空中匪夷所思地一个扭身,轻巧避开这一刀,弟子大吃一惊,还没多想,那人却已经探手出来,两根手指夹住了弟子手中的大刀刀身,弟子心下骇然,低喝一声,大刀后拉,就听到“咔”的一声脆响,大刀竟然从正中间断成了两截子。   弟子显出惊骇之色。   对方竟然只用两根手指就夹断了刀身,一时呆住,那人两指却已经夹住断刀另一半,手臂向这边一挥,弟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喉咙一凉,那人却已经用断刃割断了弟子的喉咙。   弟子捂住喉咙,连退两步,边上一人却是一刀砍过,却是砍下了这弟子的脑袋。   那屋顶之人出手之前,这弟子与敌厮杀并不处下风,朱雀和另一名弟子万没有想到眨眼间这弟子就被砍了首级,都是惊怒交加,朱雀低喝一声,长棍如射,直往屋顶那人点了过来,屋顶那人唇角带笑,躲过朱雀黑木棍,竟是背负双手,淡淡笑道:“今晚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这王府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不过也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齐宁让你们过来送死。”   朱雀长棍横扫,厉声道:“你是何人?”   “朱雀,你若想保住手下这些弟子,就只有一个法子。”那人道:“束手就擒,跪伏在我的脚下,自今而后,丐帮听从我们的吩咐,否则.....!”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朱雀长棍如风,连连出击,“咱们别的没有,就是有一身硬骨头。”连连变招,长棍始终与那人近在咫尺,可是那人身形飘忽,长棍始终沾不得那人半缕衣襟,朱雀心知对方身手了得,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远处的杀声也是越来越激烈,朱雀知道不但是自己在此处恶战,王府各处眼下都在激斗之中。   “你骨头硬,那我就扒开你的皮,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屋顶那人显出冷酷笑意,长棍戳向他喉咙,这次他却没有闪躲,抬手又是两指夹住了黑木棍,如同剪刀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黑木棍夹断一截子,朱雀吃了一惊,那人却并无停手,两指夹断一截,却顺着棍身继续向前,所过之处,黑木棍一节一节往下落,等到朱雀收回黑木棍,黑木棍另一半已经被夹断下来五六节。   “这是.....什么功夫?”朱雀瞳孔收缩。   那人只是狞笑,欺身扑向朱雀,声音森然:“我要将你的皮囊一点点剪开,瞧瞧骨头有多硬。”探手直往朱雀抓过来。   朱雀知道此人的手指厉害,不敢硬接,长棍斜挥,那人一个闪身,左手呈刀状,不等那黑木棍变招,掌刀已经切在黑木棍上,黑木棍瞬间又断成两截子,朱雀赫然变色,那人却已经趁机欺身到朱雀面前,左手掌刀斜切下来,朱雀竭力闪躲,但兀自感觉肩头一阵刺疼,他足下一蹬,掠了开去,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肩头的衣襟裂开一道缝隙,衣襟下面的肌肤也被切开一道口子。   无论是衣襟裂缝还是肌肤伤口,竟真的如同被锋利的刀刃划过。   朱雀震惊地瞧向对方的手刀,对方那只血肉手掌,竟然比利刃还锋利! 第一三九三章 神兵天降   那人嘴角划过一丝怪笑,身体再次前欺,左手手刀往朱雀袭来,朱雀既知对手有如此诡异的功夫,自然不敢被他手刀触碰,身形闪躲,那人身法虽然谈不上有多迅疾,但那手刀的威胁实在是太大,而且他左手不但有锋利手刀,那招式也是极其怪异,一些几乎不可能变化的招式,在此人的手里却是信手而来。   朱雀连连后退,一时间却是没有还手之力。   忽然间听到远处连续不断传来凄厉惨叫,朱雀更是心惊,也不知道那些惨叫声是否都是丐帮弟子发出来,但只听那连声惨叫,显然是伤亡惨重,他不知道这王府到底埋伏了多少人,心想今夜本来是潜入王府救出皇帝,可是以目前的形势看,救出皇帝恐怕是万万不能,就连丐帮众人是否能够全身而退都已经是大大的问题。   他从赤丹媚口中知道,齐宁如今据守皇城,唯一的指望就是能够救出被囚禁的皇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如今中了对手的埋伏,朱雀心中焦急万分,只怕无法完成齐宁的托付,如今反倒是要带着手下弟子冲出重围,可是自己被厉害的角色缠住,莫说去救其他弟子,自己也是自身难保,他武功本就不敌对方,此时心中杂念,更是显得十分狼狈,“呲呲”两声,对方的手刀又在自己的手臂和胸腹处连划两刀,都是皮开肉绽。   猛听得边上惨叫一声,朱雀眼角余光却是看到自己另一名弟子已是被人从背后一剑刺中,随即数人趁机冲上,那弟子瞬间被砍了五六刀,一头倒在地上,其他人又是在那弟子身上连续出刀,只是眨眼间那弟子已经鲜血,躺在血泊之中。   朱雀悲怒万分,一声厉喝,瞧见对手又是一招击过来,这一次却不再闪躲,右手成拳,迎上对方的手刀狠狠地打过去。   那人怪笑一声,竟然没有迎接,身形左闪,瞬间就贴近朱雀身体,也几乎同时,那人手刀在朱雀的腹间狠狠一拉,一阵刺疼感顿时袭遍朱雀全身,就宛若是一把快刀从腹间划过一般,朱雀拼尽全力双足一蹬,向后飘开,那人却没有继续跟上,朱雀低下头,只见到腹间已经是鲜血直流,内脏似乎都要从腹中流出来,他脸色惨白,知道一旦失血过多,不用对方动手,自己就要失血而死,迅速从身上扯下一块衣襟,将腹间系住,不领鲜血流得太快。   四周众人都是握住兵器,缓缓向他逼近,一个个虎视眈眈。   “我说过,要扒了你的皮,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屋顶那人冷笑道:“你们给我将他的皮扒下来!”   众人齐声叫喝,挥刀向朱雀冲过来,朱雀知道大限已至,却是握住双拳,做最后一搏,眼见得冲在前面那人挥刀照着朱雀砍过来,大刀还没有落下,“噗”的一声,一支弩箭竟是从侧面没入那人的太阳穴,直接横穿过那人的脑袋,那人身子一斜,立时倒在地上。   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嗖嗖嗖”之声不绝,随即惨叫连连,冲向朱雀的十余人,只是瞬间便有五六人倒在地上,其他人看到同伴突然倒地,都是大吃一惊,一个个脸色大变,握紧兵器,向四周张望。   屋顶那人脸色骤变,扫看四周,也便在此时,却见到不远处一个接一个地冒出幽灵般的身影来,只是片刻间,竟然出现了十余道身影,几乎都是端着箭弩。   屋顶那人心下发凉。   他当然知道,这突然出现的这伙人定时趁着这边厮杀之际,偷偷潜伏过来,恐怖的是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固然是因为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在朱雀身上,但最紧要的是对方的行动实在是太过隐秘。   只见来人清一色都戴着斗笠,身披大氅,腰佩长刀,看到对方的打扮,屋顶那人心下更凉,嘴唇微动,终于吐出三个字:“神侯府!”   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其衣着装扮正是神侯府的人。   人群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脚步很慢,但每走出一步都给人一种压迫的气势,他头戴斗笠,屋顶那人也看不清楚他面孔,只等那人走出数步,才见那人淡淡道:“神侯府办差,缴械不杀,反抗者,杀无赦!”   屋顶那人深吸一口气,这才向对方拱手道:“原来是神侯府的弟兄,我们是奉了王爷之令,守卫在此,今夜丐帮谋逆,擅闯王府,既然神侯府的兄弟们到了,正好将他们抓捕起来。神侯府是管理江湖各大门派的衙门,这丐帮就是江湖帮会,正好归你们来管。”   斗笠人问道:“你们奉了王爷之令在此守卫,守卫什么?”   “当然是守卫王府!”屋顶那人皱眉道。   斗笠人道:“你又是何人,王爷为何会派你守卫王府?”   “这......?”屋顶那人犹豫一下,才道:“王爷派谁守卫,似乎不归神侯府管吧?”   “你们两伙人在王府厮杀,是谁谁非,我们自然要问清楚。”斗笠人道:“丐帮的人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很守规矩,可是你又到底是谁?仅凭你一句话,可不能证明你是受了王爷的吩咐。”   屋顶那人冷笑道:“阁下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一群叫花子出现在王府,这还叫守规矩?闯入王府,不是谋反是什么?”   斗笠人沉默着,但他身后那十余人却都是端着箭弩一动不动,屋顶那人手下的部众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知道神侯府这些箭弩并不是摆设。   “去年东海发生了一桩案子。”斗笠人终于道:“东海世家以江漫天为首,在东海岛屿打造兵器,意图谋反,后来被官府剿灭在萌芽之中,东海世家都受到惩处。这些世家在东海势力庞大,即使在京城,也有他们的族人为官,东海事变之后,朝廷将东海世家在京城的余党一网打尽,可是却被一人逃脱,朝廷一直在通缉此人,神侯府暗中也一直在追捕此人,劲京中大小官员在神侯府都有档案,这位通缉犯自然也在其中。”   屋顶那人闻言,眼角抽动,竟是不自禁后退一步。   斗笠人往前走出一步,缓缓道:“这人叫江随云,在兵部当差,东海事发后,此人似乎未卜先知,突然就失去了踪迹,下落不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逃出了京城。”   “哦?”屋顶那人恢复镇定,淡淡笑道:“神侯府是否找到他的下落?”   “并没有。”斗笠人道:“不过神侯府下定决心要找的人,就算是三年五载也不会放弃,而且自神侯府设立至今,还没有想找却找不到的人。”他抬起头,斗笠下那一双冷厉的眼睛盯在屋顶那人身上,平静道:“就譬如阁下,今日还是被我们找到。”随即一字一句道:“江随云,东海人,曾任兵部主事,参与东海世家谋反,潜逃至今,但凡发现其踪迹者,立刻予以抓捕!”   屋顶那人忽然笑道:“你觉得我是江随云?”   “你的档案我看过,而且有画师绘出你的身形样貌。”斗笠人道:“我知道的比你想的还要多。”抬起手,手中多了一块牌子:“神侯府文曲校尉韩天啸,奉旨擒拿逃窜逆贼江随云!”   这斗笠人却正是神侯府北斗七星之一的韩天啸。   江随云兀自保持镇定,笑道:“韩校尉,今晚的行动,却不知道你是否得到曲神侯的准许?”   韩天啸却并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盯着江随云,收起牌子,缓缓抬起手臂,江随云见状,知道韩天啸手臂一落,对方定然是弩箭齐发,他虽然手刀锋利,但却不是铜皮铁骨,那箭矢射来,没有护甲,依然可以被射成刺猬。   今夜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孰知道神侯府的人竟突然杀出来,这着实是江随云没有想到。   他脚步缓缓移动,知道神侯府方才既然出手就射杀了自己的人,那么敌友已经分明,神侯府绝不会是过来相助自己,就在韩天啸手臂落下的一刹那,整个人侧闪,已经躲到自己部下身后,弩箭齐射,众人挥动兵器格挡,但双方距离不远,弩箭又快又急,这些神侯府吏员训练有素,“噗噗噗”连声响,剩下几人顿时纷纷倒地,江随云却是抓住一人作为盾牌,抵挡弩箭,两个起落,已经拉开了距离。   如果只是丐帮的人,江随云自问今晚完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可是神侯府的人出现,江随云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比起刺杀袭击这些手段,普天下只怕还没有哪个衙门能够比得上神侯府。   韩天啸带人出现,看似人手不多,但江随云已经判断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神侯府既然卷入进来,那么定然会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神侯府在京城到底有多少人,没有人能够掌握准确的数字,但如果神侯府真的倾尽全力,那股力量一定是极其恐怖,江随云十分肯定,当神侯府的人出现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经注定惨败。 第一三九四章 克星   江随云见形势不妙,以人为盾,迅速后撤,他对这王府的地形异常熟悉,撤出几丈远,便将手中那人抛了出去,转身便跑,动作灵敏。   一轮弩箭过后,江随云手底下众人尽数倒地,神侯府从来都是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必然是冷酷无情。   只是韩天啸却并没有让人追拿江随云,只是冷眼望着江随云逃窜的身影。   江随云脚下飞快,跑到一道院墙边上,便要翻上高墙,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低吼,一道身影竟然是从高墙之上落下来,劲风呼呼,江随云心下一惊,他不知对方深浅,急往后退了两步,高墙落下那人却已经探手直往江随云抓了过来。   月色之下,江随云见到此人也是一身神侯府吏员打扮,头戴斗笠,但却骇然发现,那人脸上泛着金属光芒,竟是戴着一副金属面具,那人出手迅疾,江随云来不及多想,手刀忽起,向那人探过来的手切了过去。   他这一刀却是狠狠切在了那人的手腕上,本以为以自己手刀的修为,定能将那人一只手生生切断,谁知切上之后,却发出“叮”一声响,手刀竟似乎切在了钢铁之上,江随云大吃一惊,他伤不了那人手臂,可是那人的拳势未消,一拳却是狠狠打在了江随云的胸口,江随云便觉得一股澎湃巨力迎面而来,整个身体向后直飞,随即重重落在地上,胸腔血液翻滚,“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以手刀迎敌,本以为十拿九稳能够切断对方手臂,谁知对方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也正因为无法伤到对方手臂,这才被对方结结实实打中,否则江随云万不会如此被对方击中。   他挣扎跃起身来,胸腔依然是难受至极,神侯府众人这时候才围了上来,江随云四周看了看,叹道:“神侯府果然是喜欢以众欺寡!”   韩天啸走上前来,冷冷道:“神侯府办差,对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倒也用不着客气。”   “三师兄,既然这位江公子觉得我们以众欺寡,不如让我来试试江公子的手段。”却见到在高墙埋伏的那面具人缓步走过来,声音低沉嘶哑,江随云借着月光看得清楚,那人脸上果然是一副青铜面具,月光照耀下,泛着幽幽光芒,行走之间,江随云却也看到,那人的右手竟然不是血肉手掌,却也是钢铁所铸。   韩天啸道:“六师弟想要亲自出手?”   江随云心下一凛。   他在京中许久,对神侯府自然是极其关注,神侯府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不少。   神侯府有北斗七星七大弟子,七大弟子经常露面的并不多,而这七人之中,最为神秘之人,便是位居第六的武曲校尉。   神侯府大弟子轩辕破名声在外,曲小苍的名头知道的人也是不少,可是武曲校尉却始终是一个谜一样的存在,不但没有人能说出他的外貌,便是他的名姓,也几乎无人知道。   只是有传闻说武曲校尉主管神侯府的器械,为神侯府研制各类兵器,但是真是假,无人确知,甚至连神侯府内部的人也没有几个真正见到武曲校尉的样容,至若武曲校尉是否在神侯府内,那也是无人能够确定。   江随云万没有想到今次武曲校尉竟然也参与了此次行动,由此可见,神侯府今夜还真是精锐尽出。   武曲校尉抬起那只钢铁所铸的手,看着江随云,发出笑声道:“难得出来活动一下,想松一松筋骨,还请三师兄成全!”   韩天啸“嗯”了一声,武曲校尉这才笑道:“多谢三师兄。”面具下的眼眸子盯着江随云,缓缓道:“阁下擅长的功夫,应该是炼兵手和逆手灵刀,这两门绝技失传很久,我一直想知道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今日到时要多见识一番。”   江随云心下又是一凉。   武曲对自己显然是十分了解,那逆手灵刀和炼兵手正是江随云的拿手绝技,当年随着陌影学到了这两门功夫,多年来一直暗中习练,当初为了争夺黑鳞营统领之职,在武场露了一手,不过那次出手,被神侯府查知之后,显然列入了档案。   武曲校尉并不废话,身形前欺,钢手直朝江随云抓了过来,江随云赤手空拳,知道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心想对方的手臂有问题,自己倒不必与武曲的右手硬拼,自己结合逆手灵刀和炼兵手两名功夫,合二为一,不但以左手为刀,而且招式诡异,未必敌不过武曲校尉。   两人一交上手,便都不留情,韩天啸显然对武曲校尉信心十足,并不观战,而是走到不远处朱雀杖老身边,见朱雀长老已经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蹲下身子,见到朱雀长老腹间流血不止,立时取出一只瓷瓶子递过去,道:“这是伤药,敷在伤口,不但可以止血,而且伤势很快就能恢复。”   朱雀长老只用一条布带缠住伤口,却又如何能够挡住鲜血流出,江随云出手狠辣,伤口极深,内脏几乎都能瞧见,韩天啸赐药,朱雀长老点点头,以示谢意,随即立刻自行敷药。   “你们是受了护国公之令,前来找寻皇上?”韩天啸并无起身,盯着朱雀长老问道。   朱雀长老看着韩天啸眼睛,显出戒备之色。   神侯府近来一直为萧绍宗驱使,虽然神侯府今夜出行,袭杀江随云一干人,但朱雀长老实在无法确定眼前这人是敌是友,并不敢将今晚的目的告知。   “国公守卫皇城,就是在等着我们找到皇上。”韩天啸神情严峻:“赤丹媚暗中找到了神侯府,持有国公的信物,我们受命找寻皇上。”顿了一顿,继续道:“你不必对我们起疑心,天亮之前,我们必须找到皇上。”   朱雀长老见状,觉得韩天啸并非作伪,而且这种时候,他也没有必要和自己耍花样,点头道:“不错,国公.....国公怀疑皇上可能被软禁在王府,所以我们受命救出皇上,却不想中了埋伏。”冷笑道:“他们既然在这里设有埋伏,那么皇上很可能就在这里,咱们.....咱们要赶紧找到皇上。”   韩天啸微一沉吟,摇头道:“正是因为这里埋伏有重兵,皇上在这里的可能性反而很小。这里是静心布下的陷阱,如果我没有猜错,萧绍宗已经料到国公会派人前来王府搜找,所以他要将计就计,准备将你们一网打尽,不过这里既然是陷阱,为了以防万一,萧绍宗反而不会将皇上软禁在此。”   朱雀长老一怔,焦急道:“那....那皇上在哪里?时辰不多了.....!”   便在此时,听得一声低吼,朱雀长老抬头瞧过去,却见到江随云手刀竟是狠狠切在了武曲校尉的胸口,他知道那手刀的锋利,失声道:“小心.....!”但江随云手刀已经切过,朱雀长老此时叫喊,已经来不及。   韩天啸竟是头也不回,只是道:“你先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   江随云手刀切过武曲校尉胸口,精神一振,他知道这一刀切下去,定然能将武曲校尉胸腹切开,不死也要重伤。   孰知武曲校尉竟然怪笑一声,钢手探出,已经掐住了江随云的喉咙,江随云万没有想到对方胸腹被切的情况下,还能出手,被那钢手掐住,心知不妙,拼力挥动手臂,那手刀在武曲校尉身上连续切割,换成一般人,身体此刻定然要被手刀切的支离破碎,孰知武曲校尉除了衣襟被手刀切开,里面的竟然一丝鲜血也没有流出来,反倒是钢手慢慢收紧,江随云喉管被掐,无法呼吸,气力也是越来越弱,挣扎之中,手刀也是停了下来。   “我曾经断了一臂,所以就想让自己的身体刀枪不入。”武曲校尉面具下的眼眸带着戏虐之色:“你手刀虽然锋利,可是对我的身体却造不成任何伤害,你现在可明白我为何要与你一战?”   江随云眸中显出惊骇之色。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眼前这位神秘的武曲校尉,竟然练就了铜皮铁骨之身。   “只不过是想借你的手刀试试我的身体是否坚韧。”武曲校尉嘶哑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得意:“看来这具身体真正是刀枪不入了。”   江随云脸如死灰,眸中是绝望之色。   眼前这个人,竟然是自己天然的克星,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绝技,在此人面前,竟然毫无作用。   武曲校尉抬头看了看夜空,喃喃道:“今晚真的适合你上路。”钢手一扭,就听到“咔嚓”一声响,江随云的喉骨竟是被钢手生生切断,那颗脑袋软软地垂下去,就此死去。   武曲校尉一松手,江随云的尸首便即如同一滩烂泥般落在地上。   韩天啸已经回身向神侯府众人吩咐道:“王府还有乱党残余,协助其他弟兄将他们尽数清除。”   他话声刚落,却听到一人道:“有人!”众人瞧过去,只见远处正有一群人迅速往这边过来,神侯府众吏员立时端着箭弩,对准那群人,那群人还没靠近,就听有人叫道:“朱老大,朱老大!”   朱雀长老听到声音,忙向韩天啸道:“是自己人!” 第一三九五章 阎王登门   夜色之中,一群人跑过来,当先一人正是白圣浩,看到神侯府众人,却没有意外,反倒是向众人拱手道:“多谢拔刀相助。”瞥见朱雀正坐在地上,忙上前去,看到他腹间流血,急道:“长老,你.....?”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称呼。   朱雀摇头道:“不妨事,幸亏神侯府的诸位出手相救。”   白圣浩道:“王府之中早就设下了埋伏,咱们都中了陷阱,弟兄们损失惨重,如果.....如果不是神侯府相助,后果不堪设想。”   朱雀微微颔首,这和他猜想的并无区别,问道:“还剩多少人?”   “损失好几十名弟兄,不过神侯府的人相助,目下已将那帮伏兵清理的差不多。”白圣浩道:“不过.....那人在什么地方,咱们还是不知。”   韩天啸却已经道:“丐帮的人去西苑那边,其他地方交给我们神侯府,大家一起搜找,若是看到皇上,发出讯号便是。”   百圣浩一听,知道神侯府已经知晓丐帮要找什么人,他知道时间紧迫,来不及耽搁,向朱雀道:“长老在这里疗伤,属下立刻带人找寻皇上。”起身来,向韩天啸拱了拱手,并不耽搁,领着手下众人匆匆而去。   淮南王府一场恶战之际,旭日镖局却也是气氛严峻。   丁易图盯着对面那中年人,眸中生寒,但忽然展颜笑道:“承蒙如此瞧得上旭日镖局,既然阁下坚持要走这一趟镖,阁下总该告知真实的身份,否则弟兄们给谁卖命都不知道,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中年人含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手里这件东西必须送出去。”   “阁下藏头露尾,今次前来,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丁易图抬手摸着胡须:“其实要知道阁下的来路,倒也不难。”拍了拍手,便即从门外冲进来数人,丁易图含笑道:“这几位投身镖局之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好汉,对于各加门派的功夫,也是略知一二,阁下既然不愿意自己说,就让他们试试阁下的身手。”   那中年人叹道:“世风日下,旭日镖局是要对登门的客人下手吗?”   丁易图目露杀意,冷笑道:“若当真是好朋友,自然是好好款待,可若是要上门找事,那就是另一番说辞了。”使了个眼色,冲进来的三名汉子都不犹豫,挥刀便向那中年人砍了过去。   中年人双足一蹬,已经从椅子上拔地而起,身在空中,足下一踢,那把椅子便朝当先一人直飞过去。   这是红木椅子,十分沉重,飞出之时,呼呼带风,当先那人一刀劈下,“咔嚓”一声响,已经将那红木椅子劈成了两半,但去势不减,大刀斜撩,向半空中的中年人划了过去。   中年人哈哈一声笑,身在空中一个半旋,那大刀撩过来,中年人这一旋身躲过,落下之时,足尖点在刀刃上,不等那人收刀,一脚踢出去,正中那人面门,那人惨叫一声,已经是被踢飞出去。   他身后两名同伴一左一右两刀斜砍过来,中年人却已经借着那一踢之力,身形后跃,落在了大厅中堂的桌子上,笑道:“丁总镖头,看来贵镖局的镖师武艺实在是稀松平常,我倒是担心这趟镖要是交给你们,还顺不顺利?”   “果然是来闹事的。”副总镖头白离低喝一声,便要冲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到门外传来骚动,随即有人在门外禀道:“总镖头,外面.....外面有官差!”   丁易图一怔,心想这个时候怎会有官差过来,心下起疑,却已经听到镖局正门被重重敲打,更听到门外有人大声道:“快开门,京都府办差,快开门!”   白离也是诧异,与丁易图对视一眼,丁易图沉声道:“开门!”   外面立刻传下去,很快便见到外面一阵嘈乱,随即便见到一群京都府的衙差簇拥着一人来到大厅,丁易图见那人一身官袍,不看面容,只看那人的衣襟,正是京都府府尹铁铮。   丁易图万没有想到这种时候铁铮会带人找上门来,心下很是吃惊,却还是上前拱手道:“可是京都府铁大人?”   铁铮扫了大厅一眼,道:“丁总镖头,你们这是做什么?”   白离却已经道:“铁大人,这几人上门托镖,却故意找茬,心术不正,还请铁大人将这几人抓回京都府,好好审问。”   那中年人已经从桌上跳下来,苦着脸道:“铁大人,你莫听他们冤枉我们。我们听说旭日镖局人脉广,所以想请他们护镖,可是他们非但要据镖,还诬陷我们登门闹事,这.....这实在是天大的冤枉,还求铁大人明察。”   铁铮皱起眉头,问丁易图道:“丁总镖头,不做这单生意到也罢了,登门是客,何必要与他们为难?”   丁易图何等人物,先是这中年人登门闹事,眼下铁铮竟然又带着大批京都府的人在这个时候登门,他立时就知道事情不大对劲,含笑道:“铁大人说的是。”向中年人道:“实在对不住阁下,这趟镖我们接不了,若是阁下觉得怠慢,我向你赔个礼,还请不要责怪。”   铁铮颔首道:“这事儿就不要再纠缠了。”   丁易图道:“铁大人亲自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丁总镖头,你现在就和我们走一趟,咱们去京都府说话。”铁铮自始至终都是淡定自若。   丁易图皱眉道:“去京都府?大人,这.....在下实在不明白,莫非在下有官司在身?”   “丁总镖头,你可还记得两年前,你有一支镖队从会泽城返京途中,突然被人劫掠,镖队上下尽数被杀,货物也被洗劫一空?”铁铮道:“今晚让你过去,就是此事。本来这事儿派个人过来就能请你过去,不过刚好本官方才带人从这边路过,就顺便带你一起回去。”   丁易图诧异道:“两年前的事情?”   “不错。”铁铮道:“此事我们得到了一些线索,不过还要你配合一起。”抬手道:“请吧!”   丁易图微一沉吟,摇头道:“铁大人,并非草民冒犯,不过今晚草民还有事在身,明日一早,草民定会亲自前往京都府,大人想知道什么,草民到时候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丁总镖头,大人给你脸,你可要兜着。”铁铮身后一名京都府捕头沉声道:“大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今晚好不容易有时间过问此事,你还推三阻四,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丁易图道:“着实是因为有事在身。大人,这事儿过了两年,就算要继续追查,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大人抽出空暇,再查不迟。”   那捕头冷笑道:“杀人命案,要什么时候查,难道由你说了算?”   铁铮却是冷着脸,并不说话。   白离忽然道:“铁大人,那支镖队当时是草民派出,前后事情,草民都是清楚,草民这就和你们去衙门,总镖头知道的我都知道,他不知道的,我也都知道,若是为了调查此案,草民却是最佳问询人选。”   丁易图也颔首道:“不错,白镖头对当年的事情十分了解,所以.....!”   “丁易图,可不只是这些事。”铁铮冷冷道:“调查当年命案固然是一桩事,可还有一桩事情,你必须要和我们回京都府协助调查。”他一双眼睛盯着丁易图:“听说旭日镖局打着护镖的幌子,偷运兵器,可有此事?”   丁易图脸色骤变,立刻道:“大人,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说出口。”   “听说秦淮军团有些将官胆大包天,暗中将军中的兵器偷出营地,而且利用镖队将兵器运送回京。”铁铮缓缓道:“此事不但涉及到秦淮军团的将官,还有驻守城门的虎神营将校,你们旭日镖局卷入其中,自然要将此事说明白。”   丁易图脸色也冷下来,道:“大人若是这般说,尽管拿出证据来,若是能证明旭日镖局做过这样的事情,丁某甘愿伏法,否则......!”目中寒光凛然:“大人还是收回这些话。”   “要证据的话,就和本官去京都府。”铁铮道:“到了京都府,本官自然会将证据给你看。”   丁易图却是转过身,走到椅边,一屁股坐下,冷笑道:“若是丁某不去呢?”   他话声落后,京都府的捕头“呛”的一声拔出刀来,随行而来的二十多名捕快也都按住刀柄,丁易图冷哼一声,沉声道:“来人啊!”一时间从四周窜出一大帮子人,俱都是旭日镖局的镖师和趟子手们,呼啦啦一大群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之众。   铁铮扫了一眼,却是笑道:“丁易图,你要谋反?”   “铁大人没有证据,竟然污蔑旭日镖局偷运兵器。”丁易图端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丁某军人出身,不受冤屈,若是铁大人执意要逼迫,大可以现在就取了丁某的项上人头。”瞥了铁铮一眼,意味深长道:“铁大人,丁某劝你还是先回京都府想一想,到了明天,如果你觉得丁某有罪,到时候不要你来请,只要派一个人过来,丁某就会登门自证清白,今晚......丁某什么地方也不会去!” 第一三九六章 拥戴   厅内的气氛顿时凝固起来。   丁易图这明显是已经翻了脸,这旭日镖局人多势众,丁易图更是高手,真要动起手来,京都府却是根本讨不了什么便宜。   厅内外剑拔弩张。   铁铮双目冰冷,盯着丁易图,陡然间却笑起来,他这一笑颇为突兀,丁易图皱起眉头,发现铁铮竟然与那中年人对了一个眼色,他心中一凛,知道事有蹊跷,今晚那中年人和铁铮先后前来旭日镖局,果真是大有蹊跷。   便在此时,却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惨叫,丁易图身体一震,赫然起身,脸上显出惊骇之色,失声道:“调虎离山!”转身要走,铁铮却已经厉声道:“丁易图,今晚你不想去也得去,你往哪里走?”   丁易图却沉声道:“来人,拿下他们!”   白离早就等着丁易图发号施令,听得丁易图令下,沉声道:“将他们全都拿下来!”竟是第一个冲出去,探手直往铁铮抓了过去。   他知道京都府的人以铁铮为首,只要是擒住了铁铮,京都府的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丁易图却是不管众人的争斗,趁机便走。   他身法轻盈,足下如风,夜色之下,宛若鬼影,穿堂过院,猛地瞧见前面倒着两个人,上前去,只见倒在地上的正是镖局里的趟子手,大吃一惊,知道在前厅纠缠之时,却已经有人趁机潜入了镖局之内。   忽听到远处传来两长一短的竹鸣之声,听到那竹鸣声,丁易图更是赫然变色。   他经营镖局,走的是江湖道,江湖上的暗号自然是听得懂,那两长一短之声,正是江湖上最长见的暗号,乃是告知东西得手赶紧撤退的意思。   丁易图双手握拳,足下更快,这镖局不小,庭院也多,不但有货仓,而且马厩、演武场、饭堂和宿舍都是不小,丁易图铁青着脸,穿过两道围墙,终于到得一处院子外,四下里看了看,并无人影,这才推门冲进院内,这院内却是堆满了柴火,正是镖局的柴房,镖局里上上下下上百号人,每天光吃饭都不少人,所以柴房极大,院子内几乎到处都是劈好的柴火,平日里除了两个杂役会往这里来搬些柴火,几乎无人踏入。   柴房上空一半露天,另一半上方则是用雨布遮挡,这也是担心一旦下雨淋湿了柴火便无拆可用,可是要全都用雨布遮住,那阳光也就不好将柴火晒透。   丁易图看到院内和往日一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长出一口气,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失声道:“不好......!”转过身来,向院门瞧过去,却见一道人影正从院外走进来,那身影窈窕动人,走动之间风姿绰约,身上穿着夜行衣,脸上也蒙了面巾,可就是瞎子也能看出来,来者却是一个身段诱人的女人。   “看来丁总镖头也没有那么聪明!”那女人腰肢扭动,如同水蛇一般走进来,声音勾魂:“萧绍宗将如此重任交托给你,看来他比你还愚蠢!”   皇城之下,萧绍宗背负双手,抬头着夜空,良久不言。   他身材矮小,但在这数千人的广场之上,谁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似乎在沉思什么,忽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禀王爷,已经进了丑时。”贵和恭敬道:“离最后的时辰已经不到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萧绍宗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秦统领!”   身旁一身灰色甲胄的玄武营统领秦重恭敬道:“末将在!”   “你看着时辰。”萧绍宗道:“寅时一过,不要本王下令,你直接攻城!”   秦重立刻道:“末将遵令!”   “王爷,末将请求率先攻城!”萧绍宗身后一身黑甲的虎神营统领陆晓朝忍不住道:“末将已经让人运来了攻城武器,在此立下军令状,两个时辰之内,定将皇城正门攻破!”   虎神营当然不会有重型攻城武器,所谓的攻城武器,只是一些从兵库里调出来的云梯而已。   萧绍宗含笑道:“不急,陆统领,总有你建功立业的时候,这头阵,还是交给秦统领的玄武营。”   陆晓朝是萧绍宗一直埋在虎神营的钉子,多年来谁都不知道陆晓朝实际上是萧绍宗的亲信之人,这一次薛翎风被害,陆晓朝终于起到了萧绍宗预谋已久的作用,一举成为虎神营统领,将虎神营三千精锐掌握在手中。   萧绍宗很清楚,有陆晓朝坐镇,虎神营就是自己手中的一张王牌。   秦重上任之后,虽然对玄武营有过一番清洗,但玄武营从一开始就是各种势力混杂其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刻消弭这种内部的纷争,比起纯粹的虎神营,玄武营并不会让萧绍宗太过放心,攻城需要玄武营出阵,但日后控制京城,还是需要虎神营的力量,所以萧绍宗当然不希望虎神营在攻城之战有所折损。   陆晓朝也不敢多言。   便在此时,却见到几名官员走近过来,萧绍宗瞥了一眼,见是窦馗,含笑道:“窦大人,今日可是辛苦你了。”   上万兵马围困皇城,事起仓促,这一天下来,饮食供应都是窦馗负责,而窦馗也确实做得十分妥善,这让萧绍宗十分满意。   “王爷,这是下官分内之事。”窦馗微躬着身子,恭敬道:“王爷有什么差遣,随时吩咐。”   “你已经做的很好。”萧绍宗道:“你也累了,可以先回去歇着。”   “下官不累。”窦馗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萧绍宗一眼就能看出来,微笑道:“窦大人可还有事?”   窦馗想了一下,才轻声道:“王爷,皇上被逆贼齐宁所害,皇城攻破之后,自然是要将逆贼千刀万剐,只是......!”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身边其他官员,几名官员也是面面相觑,萧绍宗温和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王爷,国不可一日无君。”窦馗肃然道:“皇上既然驾崩,下官以为,破城产出奸佞之后,头等大事就是要有一位新君登基,如此才能稳住我大楚的朝局。秦淮军团在前线厮杀,这种时候如果没有新君坐镇,不但于国无益,而且很可能会导致前线军心涣散,说不准还会带来......天大的灾祸。”   “正是如此。”边上一名官员道:“王爷,您是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皇上虽然已经大婚,却并没有诞下皇子,自然无皇子可以继位,皇族血脉之中,也只有王爷有资格继承皇位.....!”   萧绍宗皱眉道:“叛贼未除,这种时候议论此事,是否太早?而且本王只想为国锄奸,至若后继之君,总是能找到的。”   “王爷,今次危难之时,只有王爷挺身而出。”窦馗正色道:“王爷有定鼎乾坤的气魄和才干,梁大人所言不差,王爷是太祖皇帝的嫡亲血脉,这后继之君,非王爷不能担当此重任。”   “窦大人为何会突然提及此事?”   窦馗道:“方才我们诸多官员在那边商议,身为朝臣,自然要为国谋事,大伙儿也都担心齐宁被剿灭之后,京城依然不得安宁,所以大家都觉得国不可一日无君,危难之时,必须要有人挺身而出担负起江山社稷。”顿了顿,才拱手道:“下官和大家说起应该由王爷继承大统,诸位官员也都觉得王爷是最合适的人选。臣掌理户部,若是要行登基之礼,户部必然要拨出一笔银子来与礼部筹措此事,此时不能耽搁,自然是早做准备为好,所以......下官准备与袁尚书商议此事,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萧绍宗微一沉吟,才道:“袁老尚书的意思如何?”   “老尚书年事已高,暂时还在歇息,并没有过去打扰。”窦馗低声道:“不过除了个别居心叵测之辈,大部分官员都是拥戴王爷登基。”   “个别居心叵测之辈?”萧绍宗神色平静:“窦大人说的是哪些人?”   “以卢霄为首的那帮人。”窦馗低声道:“那帮人方才还聚在一起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商议什么。方才我们说起王爷继位之事,卢霄却说等到城破之后,先要迎奉皇后入宫,至若由谁继承大统,他说还没到商议此事的时候。”冷笑道:“此人心术不正,与兵部一干人结党营私,下官觉得要好好查一查此人。”   萧绍宗淡淡一笑,道:“卢大人也并无说错,此时却非商议后继之君的时候。”   “王爷,除了兵部,其他各部官员对王爷都是十分拥戴。”窦馗轻声道:“下官方才看到礼部侍郎胡伯温,说起此事,瞧胡侍郎的意思,似乎也是觉得该由王爷来继承大位,这胡伯温在礼部的地位仅次于袁老尚书.....!”压低声音道:“袁老尚书年事已高,只怕很快就要致仕,老尚书致仕之后,胡伯温最有资历接任礼部尚书的位置,他既然拥戴王爷,那么整个礼部自然也是拥护王爷的。”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边上那梁大人道:“王爷,值此非常之时,下官以为,破城之后,立刻召集文武百官进入承天殿,到时候我等共同拥戴王爷登基,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其他的麻烦来。”   窦馗立刻道:“梁大人所言极是,到时候若是谁敢反对,那就是居心叵测,甚至是齐宁的同党,当场便可以拘押下狱!”眸中竟是显出凶狠之色。 第一三九七章 近城者杀   寅时刚至,广场上已经是杀气腾腾,秦重传下了军令,三千玄武营将士都已经是准备就绪。   从兵库里调过来的云梯已经送到了最前方,由身着重甲的盾牌兵打头阵,任务便是将云梯推进到城下,而弓箭手则是位于盾牌兵后方,一旦发起进攻,弓箭手便作为掩护,压制城头的弓箭手,从而让兵马推进到城墙之下。   至若为数不多的骑兵,则是列阵于最后方,这是攻城战,骑兵无法对城墙发起冲锋,只待城门被攻破之后,骑兵再行冲入城内对敌军发起清扫。   其实城下的兵马心中也都明白,守城的羽林营兵力实在太过薄弱,分守四门,每一面城门的守军不过区区数百之众,他们的反击便算再犀利,也不可能顶得住十倍对手的攻势,攻下皇城,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玄武营常年驻扎在京城附近,少有建功的机会,而军人对于功勋看得极重,若是没有功勋在身,即使得到升迁,也并不为人所服,所以比起在前线厮杀的将士,京畿附近个支兵马得到提升的机会实在不多。   此番齐宁叛逆,率领羽林营谋反,这对玄武营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玄武营从上到下都清楚,此番攻破皇城诛除齐宁之后,必然会迎来一轮封赏,此战若是能够立下战功,对前途自然是大大有利。   虽然在城下等了一天,但将士们的士气依然十分旺盛,秦重一声令下后,数千将士顿时如狼似虎,只等着时辰一到,立刻发起攻势。   大战在即,那些朝中官员已经被封锁在最后方,无法再往前面去。   陆晓朝的虎神营虽然无法担任先锋,却也是严阵以待,只等着玄武营攻城受挫之后,便即上前助阵。   齐宁登上城头的时候,距离卯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城头上的羽林营将士看到城下兵马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也都是严阵以待。   “国公,不知.....?”余别古看到齐宁上了城头来,忙问道,只是还没有说出口,齐宁便已经淡淡笑道:“余校尉,遵照我先前的嘱咐,时辰一到,我自会出城,无论发生什么,我一人担当,不会连累将士们。”将身上那支诛剑令取了出来,递给余别古,余别古一怔,不明齐宁的意思,齐宁含笑道:“这是先帝留下来的诛剑令,你身上亦有先帝留下的遗诏,到时候他们入城之后,你凭借这两样东西,大可以说是因为这两件东西在我手中,你不得不遵照先帝的遗命听从我的号令,萧绍宗到时候也不敢对羽林营赶尽杀绝。”   余别古骇然道:“国公,您.....您这是做什么?先帝既然有遗诏,便是千军万马袭来,羽林营也势必与国公同生共死。”   “敌势太众,最后羽林营终究是无法抵挡,还要连累这么多忠勇之士。”齐宁摇摇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微一沉吟,才道:“此番你和何庆都要被牵涉其中,如果萧绍宗没有定你们的罪,你们辞去官职,远离京城吧。”   余别古却是肃然道:“国公,恕卑职斗胆,敢问一句,萧绍宗是否叛逆?”   齐宁一怔,余别古道:“如果萧绍宗不是叛逆,那么国公就有乱国之嫌,羽林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国公。如果国公是清白的,那么萧绍宗就是叛逆,明知萧绍宗是叛逆,羽林营就算兵力薄弱,也要奋战到底。”他向城下看去,黑压压的兵马如同蚂蚁一般,余别古冷笑道:“或许他们终究能攻破皇城,但是追随叛逆攻城,即使城破,羽林营也要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齐宁皱眉道:“这又是何必?”   “羽林营的职责,就是守卫皇城。”余别古肃然道:“任何叛军想要踏入皇城一步,就必须要踏着羽林营将士的尸骨,否则.....绝无可能!”   “呛”的一声,拔出佩刀,高举战刀,厉声道:“靠近皇城一步者,杀无赦!”   众羽林将士早已经是大刀出鞘,纷纷举起战刀,齐声喝道:“靠近皇城者,杀无赦!”一时间声浪蔓延开去,人数虽然不过几百人,却是声震如雷。   城下的将士听到城头忽然声浪如雷,都是有些吃惊,秦重骑马在前,见到城头声势旺盛,冷笑一声,举起战刀:“诛杀叛逆,就在今朝,玄武营出,所向披靡!”   玄武营将士都是高举起长矛,齐声道:“玄武营出,所向披靡,玄武营出,所向披靡!”毕竟是人多势众,声浪很快便将城头羽林营的声音压了下去,皇城上下,顿时弥散着骇人的杀气。   远远在虎神营后方的群臣见状,知道大战在即,不少人不自禁向后退,礼部袁老尚书却反而向前去,大声道:“我要与齐宁说话,让开道路!”但去往前面的道路早已经被虎神营封住,而且声浪如潮,老尚书的声音根本没有几个人听见,老尚书焦急万分,想要挤上前去,但虎神营兵士以盾牌拦成一堵墙,根本穿透不过,袁默贤急道:“父亲,前方凶险, 不能再过去了。”   随着玄武营声浪渐低,鼓声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战鼓声在队伍前方极有节奏地响起来,战鼓一起,玄武营将士士气又是为之一振。   萧绍宗被骑马立于军阵之中,只是望着城头的齐宁,却没有上前找齐宁索要证据的意思,忽然间拔出了腰间的一把佩刀,高举战刀喝道:“第一个攻入皇城的勇士,赏金千两,连升三级!”   萧绍宗这一句话,顿时让气氛更是升到极处,惊雷般的呼喝声在广场响起,前方的秦重终于将战刀指向前方,沉声道:“攻城!”   隆隆战鼓声中,早有准备的盾牌兵掩护着云梯向皇城开始逼近过去,后面的弓箭手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也随着盾牌兵缓缓向前推进。   齐宁看着已经开始向皇城缓缓压过来的军阵,双手握拳,看了余别古一眼,沉声道:“好,我便与你们奋战到底。”高声道:“弓箭手准备!”   城头上的羽林营全都是好射手,早已经是弯弓搭箭,箭矢对准了推进过来的军阵。   鼓声隆隆,号角声起,而皇城其他各门的也隐隐有鼓声传过来,显然都已经知道了攻城的时辰,听到这边鼓声传出去,四门的兵马都已经开始向皇城发起攻势。   羽林营全军向前推进,后方的虎神营却是严阵以待,陆晓朝骑马立于阵前,手握大刀,一双眼眸冷冷地盯着前方,在他前方咫尺之遥,便是萧绍宗。   齐宁也已经要了一副弓箭在手,看到敌军一步步逼近过来,齐宁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弯弓搭箭,并不犹豫,箭去流星,“噗”的一声,正中一名盾牌兵,那盾牌兵应声倒地,旁边的盾牌兵都是心下骇然。   盾牌兵以盾牌掩护身体,就是防备城头的箭矢,即使偶尔漏出身体的一部分,却也是稍纵即逝,齐宁这一箭却是恰到好处地在那一瞬间射杀,其箭术固然高明,那眼力也实在是骇人听闻。   边上盾牌兵吃惊之余,更是掩护好身体,而齐宁射出第一箭,城头的弓箭手便不再犹豫,箭矢如同雨点般射落下来。   盾牌兵后方的弓箭手立时放箭,一轮箭矢如同蝗虫般飞向城头,那是要压制住城头的箭手,一时间两边箭矢你来我往,空中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纵横交错,时不时地有人中箭,惨叫连连。   攻城之战终于开始。   后方的袁老尚书看到双方已经交上手,痛心疾首,高呼道:“莫要打,莫要打!”但此刻又有谁人会理会。   虽然城头的箭矢远不能射到后方,但不少大臣唯恐殃及池鱼,纷纷后退,袁默贤和另一名官员强拉着袁老尚书向后退去。   前方的盾牌兵在箭手的掩护下,继续向前推进,距离城墙也是越来越近。   齐宁连射数箭,箭箭取命,扭头看到东方已经出现曙光,与萧绍宗约定的十二个时辰确实已经到了。   后方的数十名大臣乱作一团,纷纷后退,便在此时,却瞧见街道上出现一队骑兵,人数不多,也并非甲胄在身,但来势惊人,不少大臣都是茫然,心想这又是从哪里跑过来的兵马,忽听到有人道:“是.....是京都府的人.....!”   骑马而来的正是京都府的差役,十数骑来势汹汹,在骑兵后面,却是跟着一大群手持快刀的京都府差役。   京都府掌理京城治安,诺大的京城需要京都府来维持秩序,所以京都府也有数百名差役,瞧见京都府差役如狼似虎扑过来,那也是数百人,倒似乎京都府将手底下的人尽数调了过来。   窦馗远远瞧见,微微变色,吃惊道:“铁铮这是要做什么?”   京都府差役冲到近处,众官员纷纷闪开道路,唯恐受到连累,便在此时,却听到有人惊呼道:“神侯府......那是神侯府的人!”   在京都府差役后面,数百名头戴斗笠手握大刀的神侯府吏员正快奔而来,神侯府的人训练有素,比之京都府的人更是整齐有序,群臣见此情状,一个个目瞪口呆,万想不到在这种时候,神侯府和京都府竟然携手而来。 第一三九八章 大势已去   京都府的人如狼,神侯府的人似虎。   群臣闪开道路,京都府那十几名骑兵如风般掠过,两边的朝臣都是目瞪口呆,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又是哪一出,而神侯府的人紧随在京都府差役后面,黎明的晨光照耀在雪亮的刀刃上,泛着渗人的寒光。   神侯府过后,后面却又有一大群人跟着,当先是数名骑者,五六名骑士簇拥着一人,那人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头戴斗笠,披着大氅,京都府府尹铁铮也骑马簇拥在那人边上,朝臣们甚至看到一名身姿婀娜的女人亦是紧随在那斗笠人身边,更让群臣吃惊的是,在这几人的后面,却是跟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少说也要两三百之众,手中的兵器也都是五花八门,除了极少数人持有刀枪,大多数人都是木棍在手。   群臣面面相觑,这样的场景便是做梦也不能想到。   京都府骑兵冲到虎神营构筑的那堵墙前,勒住了马,并没有直接冲破盾牌构起的人墙。   虎神营统领陆晓朝自然已经察觉到后面的动静,向萧绍宗道:“王爷,后面有动静,末将去看一看。”兜转马头,直往这边过来,等瞧见一群京都府的差役在人墙后面,皱眉道:“你们要做什么?”   却听到一个声音道:“我们来平叛!”后面一骑冲上前来,却正是神侯府的文曲校尉韩天啸。   陆晓朝并不认识韩天啸,但是看到他一身神侯府打扮,皱眉道:“你们是受了谁的命令?”   “自然是皇上!”韩天啸一张脸冷酷无比:“皇上有令,诛杀叛贼!”   “皇上?”陆晓朝冷笑道:“皇上为叛贼齐宁所害,又如何能给你们下旨?没有王爷的命令,谁都不得擅动!”   便在此时,却见到后面的人群自觉的分开了一条道路,后面那身披大氅的斗笠人在数名骑士的簇拥下靠近过来,陆晓朝一看就知道那斗笠人非比寻常,皱起眉头,握刀在手,却见那斗笠人骏马缓行,向这边走了过来,距离陆晓朝不远,终于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斗笠摘下那一刻,边上有人惊呼出声:“是.....是皇上.....!”   斗笠人露出面孔,正是大楚帝国的隆泰皇帝。   两边的朝臣们都是大惊失色,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更多的大臣看到皇帝,条件反射般跪倒在地。   陆晓朝看见皇帝,也是大惊失色,韩天啸却已经冷笑道:“陆晓朝,皇上在此,还不下马参拜!”   陆晓朝眼角抽动,虎神营的官兵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他不是皇上!”陆晓朝猛然抬刀,指向隆泰:“皇上已经遇害,他是.....他是假扮的,来人,将这帮反贼立刻拿下!”   虎神营官兵却没有敢轻举妄动,陆晓朝厉声道:“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这一声令下,虎神营不少人便向隆泰冲过去,便在此时,却听到一个声音道:“谁敢动手!”这声音却并非从隆泰那边发出,而是从陆晓朝身后传过来,陆晓朝心下一凛,回过身,却只见到从军阵之中,一人缓步走出,那人身材高大,甲胄在身,手握一柄大刀,却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陆晓朝见对方不过是一名极为普通的虎神营兵士,皱起眉头,眸中显出凶光,冷声道:“你说什么?”   那人却是缓步向陆晓朝走过来,淡淡道:“陆晓朝,本将没有想到,你跟随在本将身边多年,竟然是萧绍宗埋在虎神营的奸细,还率领虎神营助纣为虐,今日本将自然要清理门户!”   陆晓朝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异常熟悉,猛然间身体一震,失声道:“你.....你没死?”   那人抬手从脸上撕下一块皮肉来,场面恐怖,边上官兵大惊失色,但那张皮肉撕下来之后,却是露出一张虎神营官兵极其熟悉的脸庞,却正是早已经被害的虎神营统领薛翎风。   薛翎风竟然还活着!   陆晓朝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官兵们看到薛翎风显出真容,都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遇害的薛翎风竟然还活着,猛然间听到一人叫道:“是.....是薛统领,薛统领.....薛统领还活着!”   一声惊醒了其他的官兵,许多人都显出欣喜之色,欢声道:“是薛统领,是薛统领!”   薛翎风坐镇虎神营多年,他本就军功赫赫,成为虎神营统领足以服众,而且多年来待兵如子,为人正派,在虎神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   薛翎风前番遇害的消息传到虎神营,虎神营上下都是悲痛无比,而陆晓朝趁机上位,虽然也有威望,但比起薛翎风在虎神营的威望,那是拍马也及不上。   此时官兵们看到薛翎风竟然死而复活,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   不少平日里与薛翎风交情极深的部将已经流下泪来,一名部将已经冲出来,指着陆晓朝道:“陆晓朝,你说薛统领被害,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你要给三千虎神营将士一个交代!”   陆晓朝脸色铁青,他向远处瞧过去,却发现萧绍宗竟然不在原先的位置,不知去向何方。   他猛然大笑起来,翻身下马,握紧手中刀,盯着逼近过来的薛翎风道:“你既然还活着,为何迟迟不敢露面?”   “该露面的时候,我自然会露面。”薛翎风长刀横抬:“我只是要看看,你们到底在玩什么花样,既然底牌都已经亮出来,也就到了该了结的时候。”   陆晓朝笑道:“不错,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低吼一声,持刀向薛翎风冲了过去。   薛翎风虎目一寒,迎上前来,挥刀砍过来,双刀相交,“呛”的一声响,火星四溅,两人同时变招四周虎神营官兵却已经将两人围住,唯恐陆晓朝趁机脱身。   后面发生的变故,攻城的玄武营却并无察觉,秦重战刀挥舞,指挥将士攻城,双方箭矢漫天飞舞,虽然城头羽林营将士全都化成射手,但玄武营的箭矢也一度将城投压制住,而盾牌兵已经是距离城墙近在咫尺。   第一架云梯开靠在城墙后,下面的兵士立刻牢固云梯,弓箭手后方的步兵在呼喝声中,已经如潮水般冲到了城墙下。   守城的兵力终究是太少,秦重故意将进攻的宽度拉长,为了抵挡敌军借着云梯等上城头,几百名羽林军不得不分散开去,如此一来,城头箭矢对城下兵马的威胁便大大削弱,连续数架云梯靠上城墙,玄武营的兵士悍勇无畏,直冲到城下,借助云梯开始向城头攀登。   齐宁两盒箭矢尽数射没,心知根本无法抵挡住十倍于己的兵力攻击,虽然城头上的几台弩车连续不断地射出巨箭,但除了增加伤亡,却实在不能阻挡敌军攻势。   他抬头遥望,却猛然瞧见虎神营那边的阵型明显出现了变化,黎明时分,距离虽远,齐宁却还是看到了那边出现的骚乱,陡然间意识到什么,不禁欢喜道:“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十二个时辰一到,却没有见到自己期盼的情状出现,齐宁本以为自己这一次的豪赌输得一败涂地,但此刻却终于发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薛翎风出刀凶狠,陆晓朝虽然也是刀法了得,但却终究无法与薛翎风相提并论,只十余招后,陆晓朝已经只有招架之功,薛翎风一刀比一刀霸道,冷喝道:“你若是受人欺瞒,本将还能饶你一死,但你自甘下贱,竟然早就包藏谋反祸心,本将岂能容你!”大喝一声,又是一刀砍下,陆晓朝抬刀来挡,薛翎风大刀狠狠砍在陆晓朝刀刃上,陆晓朝只觉得整条手臂发麻,心下骇然,抬头看时,薛翎风大刀已经顺着刀身内划,陆晓朝心知不妙,欲要后撤,脖子上一凉,薛翎风手中大刀已经贴在了陆晓朝的脖子上。   陆晓朝心知大势已去,手一松,大刀脱手而落,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已经被震裂开,鲜血溢出。   薛翎风高声道:“你死与不死,由大家说了算。”左右看了看,大声道:“他该不该死?”   “杀,杀,杀!”   四周虎神营官兵齐声高呼。   薛翎风叹道:“陆晓朝,你莫怨我!”大刀猛力划过,鲜血迸射,已经是割断了陆晓朝的喉咙,陆晓朝踉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倒在地,抬手捂着喉咙,很快便向后倒地,身体抽搐,随即不再动荡。   薛翎风握刀在手,看着陆晓朝的尸首,闭上眼睛,但很快就睁开眼睛,瞧向正在攻城的玄武营,高声道:“鸣金,鸣金!”   前方很快就传来金鸣之声,声音刺耳,远远地传开,正在奋勇攻城的羽林营听到后方传来金鸣之声,都是诧异,但鼓响冲锋、鸣金收兵乃是兵家常理,若是违抗,反倒要军法从事,攻城兵马后方的将士立刻掉头回转,已经攻到城下甚至开始向城头攀登的兵士听到金鸣之声,也都不敢再继续进攻。   齐宁听到金鸣之声,又见到敌军开始后撤,长舒一口气,立刻传令停战。   便在此时,却瞧见一道身影在乱军之中不退反进,那人身法灵敏,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就如同泥鳅般穿过人群缝隙,直往城下过来。   萧绍宗!   齐宁冷笑,取过一支羽箭,弯弓搭箭,对准了鬼魅般的萧绍宗,一箭射了出去,箭矢又快又急,直取萧绍宗! 第一三九九章 金銮殿上论春秋   齐宁这一箭犀利无比,刺破空气,直往萧绍宗袭过去,眼见得便要射中萧绍宗,却见到萧绍宗一挥手,那支箭矢便偏了方向,射进旁边一名兵士身体。   齐宁心下微惊,暗想这萧绍宗的功力果然不弱,又见到他穿过人群,已经到得城下,城头的将士接到命令,不再对城下射箭,萧绍宗十分轻松到了城下,身形掠起,已经到得云梯之上,随即如同冲天鼠一般,踩着云梯瞬间便攀上了城头。   玄武营全线后撤,萧绍宗却逆向而行,孤身一人攀上城头,齐宁实在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萧绍宗一上城头,羽林营将士先是一怔,随即四周众将士纷纷向萧绍宗冲了过去。   萧绍宗却是探手抓住一名靠得最近的兵士,提着那兵士冲到内城头,二话不说,竟是将那兵士从城头丢了下去,惨叫声中,萧绍宗双臂一展,已经如同鹰隼般从城头跃了下去。   萧绍宗此举,不但让四周将士大吃一惊,就是齐宁也是骇然变色。    这皇城城墙又高又厚,即使轻功了得,要从城头跃下,那也是九死一生,齐宁如今的功力天下间少有人及,即使如此,齐宁也不敢就这般跳下城头,他身形一闪,在萧绍宗跃下之时,已经到得内墙墙垛边,见到萧绍宗身在空中,随着那往下坠的羽林兵一同落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只见到萧绍宗一只脚踩在了那兵士的身上,兵士下坠速度更快,而萧绍宗却借着这一踩,等若是卸了大部分的下坠之力。   齐宁这才明白过来,只见到萧绍宗轻飘飘落地之后,也不回头,直往宫内方向而去。   余别古惊诧万分,下令道:“入宫追拿!”   齐宁却抬手道:“且慢!”微一沉吟,才道:“你们恭迎皇上,我去追拿萧绍宗!”   齐宁下了城头,直往宫内去,进入中宫,前方便是空阔的广场,中间一条大道直通往前往巍峨的承天殿,那是皇帝召集百官朝会之所,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躲在内宫,而能战之兵都已经登上城头,是以殿前广场空旷一片,连一名卫兵也是没有。   齐宁停下脚步,望着前方的承天殿,终是踏步向前走过去。   空旷的广场,齐宁的身影显得孤单而渺小,直走到殿前台阶,齐宁一步步踏上了台阶,走到承天殿正门前,殿门大开,没有朝会的大殿之内,更是冷清的可怕。   东方天幕已经映红一片,旭日初升,阳光照射在金碧辉煌的承天殿上,让这座帝国最为巍峨神圣的大殿泛着绚烂的光彩。   齐宁缓步走进大殿之内,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金銮殿上的萧绍宗。   萧绍宗就似乎是在观摩大殿一般,单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则是在金銮殿的铜鹤上轻轻抚摸,动作温柔,就宛若是在轻抚最宠爱的女人一般。   齐宁走金銮殿下,萧绍宗也不看齐宁,似乎料到齐宁会跟随而来,含笑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太祖皇帝的英明神武,那时候就很奇怪,父业子承,为何祖父的皇位,不是父王坐在上面?等我大了一些,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用不着讲道理的。公道不在人心,是非在乎实力,你没有实力,手里的宝贝就是怀璧其罪,你有了实力,不但你的东西属于你,不是你的东西,也会属于你!”   齐宁淡淡一笑,道:“皇位从来不是东西,而是人心!”   “人心?”萧绍宗一怔,随即笑道:“你的意思是说,得人心者得天下?”   “我就是这个意思。”齐宁平静道。   萧绍宗哈哈一笑,缓步走到龙椅边,轻抚龙椅,转身坐下去,含笑道:“你还是没有明白,很多时候,不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而是得天下者得人心。只要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有很多人心归顺于我,你要明白,天下间真正的慷慨忠义之士并不多,多得是趋炎附势随风摇摆的龌龊之辈,这一次你赢了,可是如果你输了,你知道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齐宁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萧绍宗。   “那些所谓对大楚忠心耿耿的朝臣,就会尊奉我为天子。”萧绍宗道:“他们心里即使怀疑这一次发生的事情有很多的蹊跷,但为了自身的前程,没有人会说出口。”抬手指着金銮殿下:“他们会跪在我的脚下,高呼万岁,而且会将你齐宁唾弃成为亘古未有的绝代凶贼,也一定会有人争抢着去帮我清扫锦衣齐家,你说对不对?”   齐宁点头道:“如果你胜了,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果。”   萧绍宗微微一笑,道:“齐宁,其实我很欣赏你,萧光唯一幸运的地方,就是有你这样的帮手。”身体微微前倾,道:“如果我没有给你留下那唯一的弱点,你觉得这次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齐宁当然明白萧绍宗口中“那唯一的弱点”是什么,很诚恳道:“如果皇上真的被你所害,或许结局会是另一番景象。”   “也许你心里在嘲笑我的愚蠢。”萧绍宗微笑道:“明明可以毫无破绽地达成目的,为何还要给你留下反击的机会?”他手肘撑在龙椅的椅把上,一只手撑着左脸,看着齐宁道:“我知道你最后想赌一把,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真的能看穿我的底牌。”   “那天晚上,你让陌影带人在鸿运茶楼围杀我,那是你最大的破绽。”齐宁叹道。   萧绍宗皱眉道:“我没有听明白!”   “那天晚上你欲要置我于死地,可算是精锐尽出。”齐宁道:“那些人是你在京中隐藏的实力,做那样的事情,你连京都府和神侯府的人都没有动用,自然不会调动兵马。”   萧绍宗“哦”了一声,齐宁才继续道:“如果只是让他们围杀我,倒也不是什么破绽,只是那些人手中的兵器暴露了一些事情。”   “兵器?”   “那些人用的兵器,大都是从秦淮军团得来。”齐宁缓缓道:“卫戍京城各营官兵的兵器,都是以上等精钢所制,强过了前线征战的秦淮军团,两种兵器,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精钢所锻造的兵器,不但需要上好的精钢,而且锻造起来也十分麻烦,秦淮军团十万大军,若都是配备这样的兵器,几无可能。我曾经见过秦淮军团兵士的佩刀,记忆犹新,那天晚上,你手下那群人手中的兵器,就有许多与秦淮军团所用一般无二。”   萧绍宗似乎明白过来:“你猜到这些兵器是从秦淮军团偷运出来?”   “朝廷早就颁下了刀狩令,就算是朝中高官的府邸,所用兵器也都有限制,而且还登记在册,当然,京城管员府里即使有兵器,也不可能是秦淮军团的那种,至少也是精钢所制。”齐宁道:“所以在京城要搜罗这样一批刀具,看似简单,实则并不容易。我知道秦淮军团中,有些吃里爬外的败类,暗中将军中兵器偷运出去,但下落不明,那晚看到秦淮军团的兵器出现在京城,立时就知道了其中的蹊跷。京城守备森严,这些兵器要从前线运到京城,而且还要通过守卫森严的城门,那是如何能做到?”   萧绍宗笑道:“所以你想到了丁易图。”   “丁易图本就是秦淮军团的人,虽然被逐出,但在军中一定还有熟识的人。”齐宁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丁易图如果买通军中的人,而后将兵器偷运回京城,对他来说,并不困难。他打着镖局的旗号,进出京城,平日里难免会给那些守城兵丁一些好处,时日长了,旭日镖局进出京城的货物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般严查,你既然要在京城兴风作浪,难免会暗中储存一批兵器,以备不时之需。”   萧绍宗竖起大拇指道:“果然聪明,这可不是谁都能想到。”   “丁易图既然与你交往如此密切,自然也参与到你的计划之中。”齐宁道:“你是淮南王府的世子,通常而言,很难将你与区区一家镖局联系起来,更不可能有人想到你会将皇上软禁在镖局之内,所以你觉得皇上的下落一定是隐秘至极,绝不会有人想到。”   萧绍宗叹道:“可是最后却还是被你猜中,你真该去开一家赌场。”   “我的赌运并不是每次都会这样好。”齐宁叹道:“如果这一次赌错,就是满盘皆输,再想扭转局面也无可能。”   萧绍宗坐在龙椅上,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小的时候,我被送进宫里给他伴读,你可知道伴读是什么意思?就是陪在他身边,永远屈居其下,老师说的学问,在他没有明白之前,我是万万不能弄明白的,我要永远后知后觉,永远要比他晚一些明白那些学问。我那时候一直在想,为什么明明我都知道的学问,非要在他面前装作不知道,还要由着他居高临下对我指指点点,为什么他有了过错,需要我来代替他受罚?后来我知道,因为他是太子,他是要继承皇位的那个人,是要君临天下的那个人,所以我就要像一条狗一样,他说什么是什么,我绝对不能反对,而且面对他,无论我内心如何痛苦,都要含着笑脸,因为我若是生气,若是不能让他开心,那就是心怀叵测。”他唇角依然带着笑,平静道:“他三年读完的书,我只用了三个月!” 第一四零零章 朝天子   齐宁淡淡笑道:“那又能证明什么?你是想说比皇上聪慧?可是古往今来,从不以聪慧论善恶。皇上或许及不上你聪慧,但他胸有大志,心念天下苍生,又岂是你能相比?你这种秉性,读的书越多,贻害世人越深,倒不是值得自耀的事儿。”   萧绍宗并不生气,依然带着笑脸道:“你可知道,我父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为何生了我这样一个侏儒?”   齐宁一怔,想不到萧绍宗竟然会自言其短,没有接话。   “父王虽然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子,可是被夺去皇位,他这一生,都是活在恐惧之中,战战兢兢,唯恐哪一天大祸临头。”萧绍宗声音不大,宛若在自言自语:“他很清楚,只要他显出对权势的在意,就要遭到龙椅上的人忌惮,很可能性命不保,所以他多年来都将心思放在财富之上,与古董字画金银珠宝为伴,世人都觉得他只是贪图享乐,可却不知道,唯有如此,才能让龙椅上的人对他放松戒备,不会生出杀心。当年所谓的太宗皇帝死后,市井流传父皇该当继承皇位,但父皇却从无搭理此事,直到那位先皇帝有一次召见父皇入宫,提及此事,为此父皇回府之后,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母妃已经怀有身孕,见到父皇患病,而且嘴里说着一些不能为外人知晓的言语,不敢让府中家奴伺候,寒冬时节,她亲自伺候在父王身边,连续十多天,等父皇病愈,她却大病一场......!”   承天殿内空空荡荡,萧绍宗的声音传开去,带着一丝酸楚。   “父王明知母妃怀有身孕的时候,不能服用药物,可是他对母妃情深,为了治好母妃,强逼母妃服药......!”萧绍宗坐起身子,摊开手,含笑道:“所以你现在该知道,为何父王会生出我这样一个侏儒?这也是拜那位先皇帝所赐!”   齐宁皱起眉头。   这段往事,他自然是不知道,他也无法确定萧绍宗有如今的身形是因为在娘胎之中受到了药物伤害,但至少在萧绍宗的心里,他如今这幅模样,罪魁祸首就是先皇帝。   “我很奇怪,为何他随口一句话,就能让父皇惊恐无比,甚至因此而害病,尔后还让淮南王府生出一位怪物世子。”萧绍宗叹道:“大了之后我就明白,因为他是皇帝,他掌握着父王和我们一家人的生死。父皇一辈子是先皇帝的奴才,而我......这一辈子似乎也注定是萧光的奴才。”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可是他们的皇位,明明是从太祖皇帝手中抢过去的,既然抢走了本该属于我们父子的东西,我们为何要敢于认命,为何不能将本应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皇位自然属于有德者居之。”齐宁道:“太宗皇帝和先皇帝为民谋福,自然该当坐镇天下。”   萧绍宗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如果是父王和我坐在皇位上,我们就一定不能为天下苍生谋福?”一只手轻轻摩挲着龙椅,缓缓道:“所以很早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等到我坐上这把椅子,我要以皇帝的身份告诉萧光,从始至终,他都不及我!”   齐宁长叹道:“所以在你登基之前,你是绝不会杀害皇上,只因为你一直想证明自己比皇上更有才干坐在这个位置上?”   “只可惜......功亏一篑!”萧绍宗叹道:“我终是小看了你。”随即浅笑道:“不过若是从头再来,我依然不会让他死,依然要让他看到我坐在龙椅上的样子。”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如果不是地藏,我相信你还能多活几年!”   萧绍宗皱眉道:“地藏?”   “你虽然有谋反之心,可是只凭你自己,却无谋反之力。”齐宁盯着萧绍宗道:“你无须否认,是地藏给了你谋反的用气,如果不是那些魑魅魍魉,你或许还会一直隐忍下去,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背负双手,缓缓道:“所以你虽然你自己走到了悬崖边,地藏却在你背后推了一把!”   萧绍宗笑道:“看来你对地藏知道的实在不少。”身体前倾,饶有兴趣道:“地藏告诉我说,你被囚禁起来,今生只怕都无法逃脱牢笼,你又如何能够死里逃生?”   齐宁知道萧绍宗所说的定是自己被囚禁在野鬼岭的遭遇,由此看来,地藏与萧绍宗还真是亲密的很,并不解释,只是淡淡道:“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既然一心想要帮你登上皇位,如今你走投无路,她为何还不出来救你?”   “她若出来,你还敢在这里说话?”萧绍宗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你可是她的手下败将!”   “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必着急。”萧绍宗似笑非笑道:“她迟早会找上你,你耐心等待,而且不会太久。”随即发出一声怪笑:“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何必去问地藏是谁。”   齐宁皱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绍宗悠然道:“莫非你自己还没有察觉,你根本就不是锦衣齐家的血脉,你身上流淌的血液,与锦衣齐家没有丝毫关系。”   齐宁骤然变色,不自禁上前两步,厉声道:“萧绍宗,你是什么意思?”   “听说齐家太夫人在佛堂诵经,一直不曾出门。”萧绍宗双眸带着笑意盯住齐宁:“就连锦衣候府的下人也斗许久不曾见过那位太夫人,齐宁,你告诉我,那位太夫人到底是死是活?”   “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的我或许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可能也知道。”萧绍宗道:“是了,你是锦衣候,要掌控齐家,可是那位太夫人知道你的身世,所以成为你控制齐家的掣肘,于是你杀了她......唔,也许还没有死,但却无法再掣肘你,应该就是这样了。”他似笑非笑:“那你为何不问问她,你身上到底流淌的是谁的血液?”   齐宁心下骇然。   他对那位早已经死去的锦衣世子身世自然是充满疑虑,但实在没有料到萧绍宗竟然也知悉此事,更让齐宁吃惊的是,从萧绍宗的口气之中,此人竟似乎真的知道真相。   便在此时,却听到马蹄声响,齐宁赫然转身,遥望过去,只见到承天殿外的广场之上,大批的兵马正往承天殿涌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却是一队队骑兵。   萧绍宗坐在金銮殿上,自然也看到殿外的情形,却是淡定自若,神色不变。   很快,骑兵冲到承天殿近处,却是左右分开,向两边抄过去,看那情势,显然是要将承天殿围起来,大批的步兵也是人字形分开,一部分跟随骑兵绕到承天殿后方,一部分则是冲上石阶,直往承天殿过来,到得殿门前,齐宁瞧见当先一人正是虎神营统领薛翎风,却似乎早就知道薛翎风还活着,只是微微颔首,薛翎风抬手止住欲要冲进殿内的将士,远远望见萧绍宗坐在金銮殿上,手中长刀前指,厉声喝道:“叛贼萧绍宗,还不从殿上上下来?”   萧绍宗哈哈一笑,并不理会。   无数官兵冲到殿门前,却没有闯入进去,黑压压一大片,大刀长矛在阳光照耀下闪烁寒光。   很快便见到人群分开,闪开一条道路,隆泰小皇帝已经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上了台阶,到得殿门前。   隆泰一身便装,斗笠早已经摘下,脸色有些苍白,但神色淡定,站在殿门外,远远望着坐在龙椅上的萧绍宗,神色平静,抬步走进大殿,身后众人要跟上,隆泰抬手止住,众人便不敢随同进殿,齐宁迎上两步,跪倒在地:“臣参见皇上!”   隆泰看了齐宁一眼,只是轻声道:“平身吧!”缓步往前行,齐宁知道萧绍宗武功了得,提防萧绍宗突然出手,是以紧随在皇帝身边。   “你来了?”萧绍宗居高临下看着小皇帝,依然是面带微笑:“我一直在等你!”   隆泰抬头看着萧绍宗,沉默着,许久之后才道:“那把椅子并不好坐!”   萧绍宗笑道:“可是我现在坐得很舒服。萧光,你可知道,为了坐上这把椅子,我等了太久太久,为了让你亲眼看到我坐在这把椅子上,我付出了很多的辛苦。”   “朕没有想到,你心里的恨意那么重。”隆泰平静道:“朕坐上那把椅子,只想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给他们创造一个太平盛世,让他们衣食无忧。”   “如果不是他的存在,你现在还只是阶下之囚。”萧绍宗叹道:“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想保护天下百姓?”   “护佑百姓,只因仁心。”隆泰道:“朕的道路,必定艰难,或许日后还会遭遇许多挫折,可是只要心存大仁,得百官相助,励精图治,终有一日能够达成心愿。”凝视着萧绍宗,平静道:“你是太祖皇帝血脉,既有才干,本该协助朕开创盛世,可是你权欲熏心,竟然自绝于天下,朕也无话可说!”   萧绍宗拍手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指着座下龙椅道:“萧光,椅子就在这里,你敢不敢自己来抢回去?”   隆泰皱起眉头,萧绍宗嘲讽笑道:“齐宁,你可看到,你一心守护的这位皇帝,竟然连一句话也不敢说,你守护的就是这样一个懦夫?”   “皇上用的是天子剑,是用来荡平天下纷乱,不是与人好勇斗狠!”齐宁冷冷道:“萧绍宗,你若想逞匹夫之勇,我可以成全你!” 第一四零一章 承天亮剑(修)   萧绍宗颔首笑道:“满朝文武,真正敢与我一战的只有你,有资格与我一战的,也只有你!”看向隆泰,嘲讽道:“萧光,你身陷囹圄,是他出来救你,如今你懦弱不战,还是他出来给你挡刀,我看你这皇位不如让给他算了。”   齐宁微微变色。   萧绍宗道:“咱们这位护国公,出身军功世家,秦淮军团曾是他们齐家的嫡系,即使秦淮军团无法回京救援,他依然可以号召许多人为他效命,这份威望,我瞧你拍马也是赶不上的。”   隆泰冷笑道:“萧绍宗,事到如今,你还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忠奸是非,莫非你觉得朕不懂?”   萧绍宗叹道:“你若真的懂,为何此前对我那般信任?可见这世间最难看透的就是人心,你萧光还没有那双慧眼。”目光移向齐宁,微笑道:“朕与你比拼智谋,最终却落败于你,在很多人眼里,我犯的是死罪,既然如此,临死之前与你一战,倒也算是痛快。”抬起双手,摇头道:“朕苦练多年,还真不曾与人正大光明的交过手,若是就这样死去,实在有些遗憾。”   说完这句话,萧绍宗缓缓起身来。   候在殿外的薛翎风立时沉声道:“护驾!”却是领着一群兵士冲进大殿内,护卫在隆泰身侧。   萧绍宗哈哈一笑,薛翎风冷声道:“萧绍宗,你逆君叛国,罪无可赦,还不伏诛?”抬起手中刀,便要下令兵士冲上,齐宁却已经抬手道:“慢着!”   薛翎风一怔,齐宁直盯着萧绍宗,淡淡道:“我既答允与他一战,谁也不得插手!”   齐宁心中很清楚,萧绍宗的武功极其了得,他孤身一人,已经是陷入绝境,可是真要将他拿住,必然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这些兵士冲上前,无非是自寻死路而已。   他转过身,向隆泰道:“皇上,臣恳请皇上赐臣与其一战!”   隆泰微一沉吟,终于点头道:“朕准了!”瞥了萧绍宗一眼,才轻声道:“小心!”   萧绍宗转过身,握住椅把上的金色龙头雕饰,陡然间一用力,便听“呛”的一声,他竟是从里面抽出一把长剑来,剑柄却赫然就是那龙头雕饰。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万想不到在这龙椅之内,竟然藏着一把利剑。   隆泰神色凝重,萧绍宗却已经握剑转过身来,手中那把长剑雪亮无匹,寒光闪烁,一看便是一把锋利宝剑。   “你刚才说的天子剑,便在此处。”萧绍宗淡淡笑道:“这是太祖皇帝当年征战疆场的佩剑,后来经过巧匠重新淬炼,藏于这龙椅之内,萧光,这事儿,你是知道的。”   隆泰只是冷视萧绍宗,并不言语。   “齐宁,我知道你剑术了得,今日我便看看你的剑术,是否果真如同传闻中那般了得。”萧绍宗横抬天子剑,缓步从金銮殿上一步步走下来。   齐宁皱起眉头,想不到萧绍宗竟然要与自己比剑。   他倒有一把毗卢剑,却在齐家府邸,自然不能让人回去取来,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齐.....国公!”   齐宁回过身,只见到一人走到自己身后,一身神侯府的打扮,戴着斗笠,仔细一看,竟是西门战樱,心中欢喜,见到西门战樱手中拿着一把剑递过来:“这是六师兄的佩剑,名叫苍松剑!”   齐宁一怔,神侯府北斗七星他几乎都熟悉,唯独不曾见过位居第六的武曲校尉,想不到武曲校尉竟然也是用剑。   他扫了一眼,后面黑压压一群人,不但有羽林营和虎神营的兵马,京都府和神侯府的人也在其中,只是丐帮众人却没有随同入宫来,人头攒动,也认不出到底谁是武曲校尉。   “十大名剑之中位居第八的苍松剑?”薛翎风倒是有些诧异:“原来苍松剑在神侯府!”   齐宁听他这样一说,才知道这苍松剑竟也是十大名剑之一,虽然及不上自己那把位居第四的毗卢剑,却也是一把可遇而不可求的宝剑。   接过苍松剑,西门战樱欲言又止,却还是退了下去,齐宁转过身,抽出长剑,将剑鞘递给了薛翎风,薛翎风伸手接过,也是道:“爵爷小心!”   薛翎风见多识广,萧绍宗在这个时候向齐宁提出比剑,至少证明此人对自己的剑术还是很有信心。   “圣上.....!”薛翎风向隆泰一躬身,虽然没有多说,但隆泰明白薛翎风的意思。   齐宁和萧绍宗都是剑术高手,这两人在承天殿比剑,胜负难料,薛翎风显然是担心这两人比剑之时,隆泰靠的太近,存在风险。   隆泰只是看了齐宁一眼,微微点头,这才转身退开,薛翎风等人簇拥着隆泰走出大殿,只站在殿外,承天殿内,一时间便只剩下齐宁和萧绍宗。   萧绍宗从金銮殿上走下来,右臂始终横抬,齐宁手握苍松剑,剑尖指地。   大殿之内的空气一时间如同凝固一般。   “叮.....!”   一阵清鸣之声响起,萧绍宗冲出两步,率先出剑,剑锋所指,直逼齐宁。   齐宁见到对方长剑来势稀松平常,也不显得如何高明,可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萧绍宗,此人狡诈多端,与其对敌,万不能有丝毫的疏忽,瞧见对方长剑中宫直进,剑尖不住颤动,当下亦是宝剑指出,迎向了来剑。   萧绍宗剑到中途,忽然转而向上,若有若无,齐宁不知萧绍宗剑术深浅,倒也没有趁势强攻,猛见到萧绍宗长剑自上而下直劈下来,他长剑向上之时云淡风轻,可是往下这一剑,却有着石破天惊的气势,其实这一剑招依然是稀松平常,但气势凛然,从空中疾劈而下,确有开山裂石的气势。   西门战樱在殿外瞧见,花容失色,却见到齐宁侧身闪过,斜刺一剑还了过去。   在殿外观战众人之中,也不乏精晓剑术的高手,看到两人开头这几招,都是法度严谨,双方显然都没有一上来便出全力。   只是十来招过后,两人的身形便越来越快,剑招也变得越来越诡异,已经抛开了相互试探,齐宁剑招奇诡,萧绍宗也是不遑多让,承天殿内,两人身形纵横交错,剑鸣之声响彻大殿,殿外众人却实在无法看出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众人却是不知,齐宁此刻心中却是极为惊骇。   齐宁所习的剑术,根源于北宫连城的无名剑谱,他在朝雾岭与陆商鹤一战,剑术得到了突破,不再拘泥于无名剑谱之内的剑招,出招随心所欲,犀利无匹。   但剑招可以不顾,可剑意却在其中。   万变不离其宗,齐宁在剑招之上突破了桎梏,但剑法之中,却依然是无名剑谱衍生出来的剑意。   萧绍宗连出数剑,看似平淡无奇,但齐宁既知剑意奥妙,却能够看出来萧绍宗那些看似平淡无奇的招式之中,暗含着极为厉害的杀机,只要找准机会,随时可以变化成凶狠的杀招,而事实也如他所料,他使出无名剑法逼迫萧绍宗露出本事,面对无名剑法,萧绍宗自然再不能轻松自如,出招也开始变得奇诡起来。   别人一开始还看不出其中门道,但几招过后,齐宁却已经骇然发现,对方的剑招之中,明显有无名剑法的影子。   难道萧绍宗练的也是无名剑法?   这并不是第一人,当初陆商鹤的剑法,便是与无名剑法一般无二,只不过陆商鹤虽然修的无名剑法,却还是拘泥在剑招之上,并不似齐宁在剑术上的悟性,可是萧绍宗眼下出招,虽然只是含有无名剑法的影子,可齐宁却是更为骇然,只因为萧绍宗似乎同样也没有拘泥在剑招之上,出剑之时,变幻多端,就如同自己一般,悟出了无名剑法的剑意。   萧绍宗从何习来无名剑法?   齐宁当日擒住陆商鹤,虽然从陆商鹤口中得到了诸多讯息,却恰恰忘记逼问陆商鹤的剑法从何而来,此后陆商鹤身死,再想追问也是不及,为此齐宁想起,心中倒是有些懊恼。   今日见到萧绍宗同样使出无名剑法,齐宁惊骇之余,猛然间想到,陆商鹤与萧绍宗都与地藏关系亲密,这两人都会使无名剑法,那最大的可能,便是这两人的剑法都是地藏所授。   可是无名剑法分明是北宫连城所创,地藏又如何能知道这套剑法?   只是这时候却不能分心,不敢多想,见到萧绍宗又是一招奇诡剑招袭来,立时摆动手腕,苍松剑晃动,“呛”的一声,与萧绍宗的长剑相击。   二人攻守趋避,你来我往,乍一看去,倒像是十分默契地在表演剑术一般,两人的剑招就如同同门师兄弟修习的同一套剑法,剑法的路子竟然是异常的相似。   殿外人群之中的武曲校尉不由“啊”了一声,面具下的眼眸满是惊诧之色,边上韩天啸扭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怎么了?”   “他们.....他们使的是剑神的剑术!”武曲校尉低声道:“两人剑招之中的不少路数,都是.....都是当年剑神用过的!” 第一四零二章 遥不可及   韩天啸闻听殿内二人的剑术是源自北宫连城,亦是有些吃惊。   “剑神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与很多人比过剑,此后他剑术通神,当年的剑术自然有许多人暗中琢磨。”武曲校尉低声道:“我当初也琢磨许久,那些剑术其实.....稀松平常。”他双目盯着殿内,语气之中依然带着惊诧:“爵爷和萧绍宗的剑术之中,有剑神当年剑术的影子,只是.....却又有些不同。”   韩天啸还想说什么,忽听得边上传来惊呼声,随即听到殿内“叮叮叮”之声大作,遥望过去,脸上变色,只见到萧绍宗不知何时竟然幻化成三道身影,竟宛若是三人同时向齐宁攻击。   韩天啸知道,这类幻化身影的功夫在江湖上确实存在,但却不是真的一个人变成了好几个,而是在超出常人的速度之下,让人视野出现幻觉。   萧绍宗显然懂得幻化身影的功夫,此时施展出来,威胁大增。   齐宁虽然无法化身多重身影,但此刻却以逍遥行变幻身形,殿外众人一时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固然想不到齐宁的武功竟是恐怖如斯,更是万没有想到萧绍宗的武功竟然也是如此耸人听闻。   大殿之内,身影飘忽,剑光飞舞。   薛翎风站在隆泰身前,唯恐皇帝有什么闪失。   没有人再能看清楚两人的剑招,甚至都看不清楚两人的身形,只见到模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众人正自骇然,大殿之内却陡然静下来,让人眼花缭乱的身影也停止了动作,一切停止的极其突然,没有丝毫的征兆,就宛若一匹骏马在草原上高速奔驰的时候,却陡然间定住不能动弹。   所有人都看到,齐宁和萧绍宗相对而立,两人的长剑都已经刺入对方的身体。   人群之中,抢出两道身影,一道是西门战樱,另一道却是一直在人群之中的赤丹媚,这二人突然冲进殿内,其他人也要冲进去,薛翎风却抬手喝道:“都不要妄动!”   西门战樱和赤丹媚到得殿中,两张漂亮的脸蛋都是惊恐之色,还没有靠近齐宁,齐宁已经抬起手,示意二人不要靠近,两人停下脚步,对视一眼,都是焦急万分。   萧绍宗低下头,看到齐宁的长剑刺入自己的心口,又抬头看向自己的长剑,虽然刺入齐宁身体,却在心口边上,差之毫厘。   “终究没能胜过你!”萧绍宗叹了口气,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长剑从他心口离开,鲜血立时从心口涌出,他脸上显出落寞之色,轻叹道:“练剑也是要讲天赋的,我的天赋似乎还是及不上你。”   “你为何.....会用这套剑法?”齐宁任由萧绍宗的天子剑刺在自己胸口。   萧绍宗却是转过身,竟是向金銮殿走过去,只走出几步,便已经踉踉跄跄,到得金銮殿台阶时,已经摔倒在地。   只是他却并没有就此停下,顺着那台阶向上爬,可是却异常吃力,隆泰脸色冷峻,冷声道:“拿下他!”   薛翎风见到萧绍宗模样,心知再无多大威胁,一挥手,率先冲上前去,数十名铁甲武士紧随其后,一拥而入。   西门战樱和赤丹媚这时候都往齐宁奔过去,奔出几步,赤丹媚却还是停了下来,西门战樱跑到齐宁身边,眼泪已经落下来,扶住齐宁:“你.....你怎样?”   “扶我坐下!”齐宁勉强笑道:“我胸口.....胸口疼!”   西门战樱小心翼翼扶着齐宁坐在地上,看到那天子剑插在齐宁胸口,却不敢拔出来,齐宁脸色略有些苍白,看到西门战樱珠泪如雨,轻笑道:“莫哭,只是小伤,不会有事!”   萧绍宗终究没有能继续向上爬过去。   齐宁一剑正中心脏,换了别人,根本无法支撑,萧绍宗强用内力挺住,但心脏毕竟不是一般的地方,气血无法流畅,气力便无法用上,颓然摇摇头,转过身来,勉强坐在了台阶之上,喃喃道:“看起来很近,却终究还是太远。”   薛翎风领兵冲上,将萧绍宗团团围住,数十根长矛对着萧绍宗,只待薛翎风一声令下,立马就能将萧绍宗戳成刺猬。   隆泰此时终于走到大殿,韩天啸等人还是护在身边,隆泰走到齐宁身边,蹲下来,问道:“伤势重不重?”   “多谢皇上,并无大伤,性命无虞。”   隆泰点点头,站起身来,向萧绍宗那边瞧了一眼,却没有走近过去,低下头沉默着,薛翎风转过身来,看着隆泰,等着隆泰的旨意。   齐宁知道事到如今,萧绍宗已经没有活命的道理,即使隆泰不杀他,他心脏被刺穿,也根本活不了。   片刻之后,隆泰抬起头,向薛翎风点点头,薛翎风正待下令,猛听身后传来惊呼声,却见到萧绍宗拼了最后一丝气力,竟是向前扑出,自己撞在了数杆长矛之上。   齐宁身体一震,隆泰却是抬手伸出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终是缓缓收回来,身体却轻轻颤抖。   “我自己想死.....便死,你.....杀不了我!”萧绍宗唇角鲜血溢出,却带着嘲讽的笑意,终是脑袋向下一垂,就此死去。   大殿之内,顿时一片死寂。   齐宁知道萧绍宗最后这句话并没有说错。   当时皇城之下乱成一团,以萧绍宗的武功,他如果真的想走,完全可以趁乱逃离,根本无人可以抓住他。   但他却选择了承天殿,不退反进,来到承天殿,就等若自己送死。   齐宁能够理解萧绍宗的心思。   萧绍宗苦心积虑谋划多年,今次一朝发难,皇位几乎唾手可得,却偏偏功亏一篑,最终一败涂地。   对萧绍宗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对皇帝出手,却也是最后一次,萧绍宗的个性,隐忍多年,只为一击,一旦失手,就不会想着所谓的留得青山在,而且经此一败,萧绍宗也几乎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所以他选择来到皇宫大殿。   与其说是齐宁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倒不如说他本就是求死。   即使要死,也要死在离龙椅最近的地方。   隆泰闭上眼睛,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终是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却已经变得坚毅异常,没有任何的停留,抬步便向殿外走去,一群甲士跟随在后。   出了大殿,隆泰继续向前行,所过之处,两边的将士俱都跪倒在地,而殿前广场上,以袁老尚书为首的威武官员黑压压一片,见到隆泰出现,纷纷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隆泰抬头望向已经升起的朝阳,光芒万丈。   殿内,西门战樱早已经从身上取出了金创伤药,只待将刺入齐宁体内的长剑拔出便可立刻敷上,神侯府的金疮药效用极佳,涂抹在伤口,自然能够迅速止血。   只是她往日里敢作敢当,此时两次去握长剑,却不忍动手。   赤丹媚在不远处看的心中焦急,再也忍耐不住,径自过来,蹲下身子,握住了剑柄,西门战樱一惊,急道:“你....你要做什么?”   “迟迟不拔剑出来,伤势只会更重,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赤丹媚也不看她,向齐宁道:“我现在拔剑,会有些疼痛,你忍一下。”又向西门战樱道:“剑拔出来后,你赶紧给他将伤药敷上,莫要耽搁!”   西门战樱点点头,却还是担心道:“那你小心一些,莫要.....!”还没说完,听到齐宁“哎哟”一声,赤丹媚已经干脆利落地将那把剑拔了出来,西门战樱见到齐宁胸口鲜血涌出,这时候不敢耽搁,扯开了齐宁胸口衣襟,手脚利索为齐宁敷药。   她毕竟在神侯府历练多年,敷药乃是每一名神侯府吏员必学的科目。   赤丹媚也看出那伤口距离心口还有一点距离,倒也不会伤及心脏,心下放宽,看到西门战樱小心翼翼为齐宁敷药,红唇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起身来,转身便走,齐宁明白赤丹媚此时的心情,想要叫住,但想到这是在皇宫大殿之内,还真不是谈及儿女情长的时候,心中叹气,却也不好表现出来。   薛翎风这时候也走过来,向齐宁拱了拱手,齐宁含笑道:“此番平叛,多亏了薛统领!”   “如果不是爵爷,卑将也无力回天。”薛翎风叹道:“曲校尉明知一切都是萧绍宗的阴谋,但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全,只能虚与委蛇。萧绍宗派他刺杀卑将,他知道严凌岘已经投靠了萧绍宗,是他身边的眼线,所以便暗中与卑将商议,故意演了一场戏,就是利用严凌岘之口,让萧绍宗确信卑将已死。卑将装死之后,就等着时机一到再行出手。”   齐宁已经知道曲小苍之前的所为都是虚与委蛇,轻叹一声,薛翎风察言观色,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低声问道:“爵爷,神侯府的人护驾前来,却不曾见到曲校尉,他.....?”   “他和严凌岘都死了。”齐宁道:“曲校尉前夜孤身潜入宫中,只以为皇上被软禁在宫内,想要救出皇上,却中了埋伏.....!”   薛翎风一怔,低下头,神情有一丝黯然,却并无多说什么。   齐宁将目光转向殿外,看到的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隆泰皇帝,他心里很清楚,萧绍宗虽然死了,但这次叛乱却并没有完全结束,接下来朝中必然会迎来一场清洗,许多人的仕途,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 第一四零三章 帝王心思   京城之乱,短短不到两天时间就被平息。   这是萧绍宗穷极一生谋划的叛乱,可是两天之内便即平息,不明真相的人们只觉得这次叛乱似乎算不得什么,可是唯有卷入其中的人才知道,虽然只有不到两天,但其中的凶险超乎寻常。   如果不是萧绍宗太过自信,如果不是齐宁在绝境之中找到了唯一扭转的方式,那么这一次叛乱的结果将完全是另一个局面。   当隆泰皇帝从承天殿走出来的时候,许多大臣固然欣慰,却还是有不少人心惊胆战。   至少以窦馗为首的不少官员心中惶恐万分,这些人不但在叛乱的时候听从萧绍宗的调派,甚至已经商议由萧绍宗来继承皇位,这当然是不赦之罪。   皇帝依次发布了几道旨意。   第一道旨意便是下给跪在下面请罪的玄武营统领秦重。   秦重可说是萧绍宗谋反的主力干将,统帅近万兵马入京围困了皇城,而且发起对了皇城的攻击,双方虽然伤亡算不得多惨重,却也导致了数百人死伤,这当然也是不赦之罪。   玄武营退兵之后,秦重看到皇帝出现,立时便丢下手中的战刀,随即就被京都府的人捆绑控制。   大楚立国至今,秦重是第一个挥刀指向皇城的武将,当秦重被绑缚到殿前之时,无数官员恳求皇帝严惩叛将,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皇帝并没有下令斩杀秦重,虽然免去了秦重的官职,却也是只是以没有接到兵部调令便擅自调军为由,而且将秦重调往偏远的西川军团那边从军效命,对于秦重的家眷,没有一丝一好的牵连,甚至于玄武营自秦重以下的将士,也没有给予任何的惩罚。   以秦重的罪责,抄家灭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是秦重自己也以为大难临头,所以皇帝下了这道惩处的旨意之后,群臣只以为听错了,秦重也是不敢置信。   至若第二道旨意,却颇让人玩味。   黑刀营此番也跟随入京,一直在东门方向围困,攻城之时,依然是玄武营为主力,黑刀营却并无轻举妄动,一刀未动,一卒未失,等若是进了京城走了一趟,皇帝出现之后,攻城战立刻停止,玄武营和黑刀营等各路兵马都已经从京城迅速撤离。   旨意之中,瞿彦之并没有受到惩处,反倒是之前被并入黑刀营的黑鳞营就此两营相并,而且依然由瞿彦之统领。   至若第三道旨意,更是让不少大臣心中哗然。   既诛首凶,余者不究。   旨意之中,皇帝昭告天下,许多被卷入此时的文武大臣以及相关人等,俱都是被萧绍宗所蒙蔽,所有人都只是因为挂念皇帝的安危,从会受到萧绍宗的蒙骗。   而且除了极少数人,其他人等各安其职,尽忠朝廷。   许多大臣本以为在经过这场叛乱之后,朝廷很可能会迎来一场大清洗,却万想不到皇帝居然如此宽仁。   萧绍宗叛乱,惨淡收场,其实所有人心中也都明白,除掉萧绍宗之后,谁也无法再翻起风浪来。   皇帝没有大兴诏狱,但是对这次有功的人员却是大加厚赏。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卫戍皇城的羽林营,迟凤典叛乱被杀,皇帝提拔在这场叛乱之中立下功劳的徐庆接任了羽林营统领一职,却是让余别古接替秦重,担任玄武营新任统领。   皇帝依然没有将神侯府前代神侯西门无痕的死讯公之于众,所有人兀自以为西门无痕远游,如果曲小苍还活着,这神侯之位自然是交到曲小苍手中,但曲小苍在宫中战死,神侯府北斗七星死伤过半,廉贞校尉洪门道不久前已经离开京城,远赴西北,所以神侯府如今却只有文武二曲坐镇。   凭心而论,无论是韩天啸还是武曲校尉,还都达不到继承神侯的实力,是以皇帝并没有直接下旨赐封神侯,而是令韩天啸暂时掌理神侯府。   至若京都府等相关人员,也都有赏赐,不过皇帝显然觉得铁铮最合适的位置还是坐镇京都府,所以并没有擢升,但却赐给了铁铮随时可以入宫面圣的资格,在此之前,却只有帝国四大世袭候和六部尚书有次特权。   但让所有人奇怪的是,在这次平叛中居功至伟的齐宁,皇帝却没有颁下旨意进行封赏。   对齐宁个人来说,也并不在乎皇帝对自己有什么封赏,能够看到皇帝安然无恙,京城在短时间也恢复平静,齐宁已经是心满意足。   萧绍宗那一剑虽然没有伤及齐宁的要害,却还是刺入齐宁胸骨之间,虽然不会威胁到性命,而且有神侯府的金疮药敷上,但这伤势却也不是那么快就能痊愈,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只是一旦站立或者坐起来,胸腔处就会发疼,是以齐宁是从被宫内抬回了护国公府,几天下来,都是在床上躺着休养。   之前封锁护国公府的兵丁自然早就撤走,护国公府也恢复了往日平静,府中两百多号人却都是心有余悸。   被封锁的这些时日,除了有人能够出门在兵士的监视下采购饮食,其他人却都不能离开府中半步,所有人都是日夜惊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难便即临头,直到齐宁回到府中,众人才知道一场大难消于无形,大有扒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欢喜。   唐诺也终于回来,这两日都是亲自帮助齐宁熬药,西门战樱则是寸步不离守在身边。   不过没有顾清菡在府中,齐宁便似乎缺少了什么东西,顾清菡和田雪蓉在丐帮的保护下,出京避祸,便是齐宁也不知道身在何方,但他却也明白,京城既然稳定下来,丐帮那头自然很快就会护送她们返京。   黄昏时分,老管家韩寿匆匆来报,袁府大公子袁荣来看望。   其实这两日要登门探望之人多如牛毛,但唐诺让齐宁静养几日,若是人来人往,难免会影响伤势恢复,是以齐宁让老管家谢绝所有的来客,京中官员也都知道齐宁在养伤,所以也就不再继续前来打扰,不过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却是堆满了两间屋子,齐宁对此倒是来者不拒,这一次他拼着性命平乱,宫里的赏赐没来,收些大臣的厚礼倒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齐宁休养了这几日,虽然剧烈动作依然有些吃疼,但坐起来已无大碍。   “让袁公子过来吧!”   袁荣进到屋里的时候,叹道:“小公爷,你可知道,我们袁家差点要被你害死!”   齐宁靠在床上,笑道:“我还以为你是送来厚礼,这才让认清你进来,你若是来找麻烦的,现在就离开。”   袁荣走过来,道:“给你找了些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都是上好的补品,可莫说我是空手过来。”在床边的椅子坐下,道:“你让祖父给了铁铮那封请柬,是要拉我们袁家下水啊,若是萧绍宗叛乱成功,秋后算账,我们袁家第一个就要被打成是你的同党。”   齐宁道:“国难当头,袁家三代受皇恩,总要出些力的。怎么,是老尚书让你过来找我算账?”   “那倒没有。”袁荣哈哈一笑,这才道:“听说你和萧绍宗那一站,风云变幻,只可惜我没有看到,实在是遗憾。是了,伤势怎样?”   “这才像句人话。”齐宁笑道:“并无大碍。你怎么有心情过来?”   “都说朝中官员登门探望,都被你拒之门外,我寻思着和你好歹交情还是不错,总不至于连我都关在外面,所以和人打赌,五千两银子,赌我能进来。”袁荣笑道:“好在你还给我面子,没让我输掉这五千两。”   齐宁伸手道:“银子拿过来,你靠着我才赌赢了,这银子归我!”   袁荣身体一缩,道:“银子还没收到手,我哪来银子给你?你这次立下了不世之功,宫里自然会厚赏,到时候你银子多的花不完,还在乎这区区五千两?”   齐宁叹道:“反正到现在,宫里的一两银子我都没有瞧见。”   “这倒也古怪。”袁荣道:“按理说你立下了这么大功劳,自然该封赏,你已经是公爵,皇上自然不可能封你为王,立朝至今,还没有异姓封王。既然无法封王,宫里就该多给你点实惠才是。”   齐宁努努嘴,道:“倒杯水来喝!”   袁荣起身过去倒了杯水,端过来喂了齐宁喝了两口,这才道:“不赏你到也罢了,可是皇上竟然饶过窦馗那干人。我听说大军围城之时,窦馗竟然私下里鼓动不少官员,要拥戴萧绍宗登基,此人两面三刀,卑劣至极,就该一刀砍了脑袋才是。还有那一帮子趋炎附势之徒,皇上危难之时,一个个见风使舵转向萧绍宗,等到叛乱被平,却一个个上书要将萧绍宗的尸体千刀万剐,嘿嘿.....果然都是会当官的人。”   “皇上可有旨意,如何处置萧绍宗的尸首?”   “我听说皇上是派人要好好安葬,虽然不能进入皇家宗室墓地,却还是在宗室墓地附近找了块地方。”袁荣叹道:“皇上仁厚,亘古未有。”   齐宁淡淡道:“这是大智慧,你莫忘记,秦淮军团还在前面打仗呢,这个时候,即使天塌地陷,皇上也会竭力让朝中稳定下来。萧绍宗这次叛乱,真要牵连,会有无数人卷入进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是现在不是天子愤怒的时候。窦馗虽然两面三刀,但在筹措粮草之上还是有些本事,从我军北上开始,窦馗就负责粮草后勤,动了他,后勤也就乱了,眼下还真没有人能够替代了他!” 第一四零四章 义恒王   袁荣笑道:“原来如此,照这样说来,等到北伐成功之后,窦馗那帮人的命数也就到头了?”   齐宁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明白,如果说小皇帝从前心肠还有柔软之处,那么经此变故,显然不会再轻信与人。   萧绍宗一度得到皇帝的信任,甚至参与了军机大事,但最后却偏偏是这位得到皇帝信任的皇室宗亲谋逆,这对小皇帝来说定然是不小的打击。   北伐战事未止,反倒是处在极为紧要的关头,在这种时候,皇帝如果展开一场清洗,定然会让朝局发生剧烈的动荡,萧绍宗的谋逆已然让朝廷出现了震荡,若是再雪上加霜,那么北伐之事必然会因为朝局的动荡而陷入困境之中。   皇帝当然不可能在信任窦馗那帮人,但眼下确实不会对这些人下手。   只是既然被皇帝猜疑,那么窦馗等人最终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   “对了,东海那边的贸易进展如何?”齐宁不想继续与袁荣继续讨论朝局,换了话题:“你是海泊司的都督,东海贸易耽搁一日,那可就损失许多白花花的银子。”   袁荣道:“小公爷有伤在身,今日本不想提及公事的,既然小公爷动问,那.....呵呵,下官就禀报一下。”想了一下,才道:“已经是六月了,原计划在八月底第一批船队就要出航,那是风讯正好适合往南方去,不过这阵子因为萧绍宗的事儿,许多事情也就耽搁下来。不过东海那边还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大批的货物也已经向东海那边运过去,虽然耽搁了些日子,但不出意外的话,九月初还是可以出航。”   “你莫小看与南洋的贸易。”齐宁感慨道:“那不但可以为我大楚国库增加大批的银子,而且可以保持与南洋诸国的友好关系,若是能够将我中原文化在南洋传播,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文化,至少可以保障南方海面上太平无事。”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以东海为通商口岸,日后甚至可以开放海面让南洋人也来我大楚进行贸易,这不但互惠互利,而且可以簇拥东海那边的商业繁荣,总归对当地的百姓也有好处。”   袁荣颔首道:“当初东海的贸易,直接由东海世家控制,外面的势力油泼不进针插不进,如今贸易由朝廷掌控,现在虽然是由海泊司指定的商户供应货源,但以后船队越来越大,贸易越来越繁盛,参与其中的人势必也会越来越多。”   “之前说过,那些提供银子的商家有几年的货物供应权。”齐宁道:“不过这样的权利不会一直延续下去。”   袁荣道:“他们也都清楚这一点。几年之后,自然还是要物美价廉,谁的货物好,价钱便宜,就走谁的货。”笑道:“商人最是精明,设立海泊司之后,那些商人知道东海不再是铁板一块,所以许多人都已经未雨绸缪,有不少商户已经在东海那边准备设下铺面,就是等着日后参与到贸易之中。”   齐宁笑道:“这是好事。袁荣,这一辈子你只要干好这一件事情,就足以在后世留下名字了。”   “等过两年贸易完全做起来,我是准备亲自去往南洋一趟,看看那边的风土人情。”袁荣道:“只可惜小公爷只能是越来越忙,否则一起结伴去南洋,倒也是一件美事。”   齐宁哈哈笑道:“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袁荣起身道:“小公爷,今日就不多扰了,等你伤好之后,我再给你摆宴!”   齐宁还没说话,就见韩寿匆匆跑进来,急道:“公爷,宫里来人了,皇上有旨意。”   “宫里有旨意?”齐宁一怔,皱眉道:“什么旨意?”   “是那位范公公。”韩寿道:“范公公说了,这道旨意公爷要去前院恭迎,他还问公爷是否能起身?”   袁荣诧异道:“是范德海?我还以为他已经被萧绍宗害死了。”向齐宁道:“小公爷,范德海是最受皇上信任的太监,既然是他亲自来宣旨,这道旨意只怕不一般。”   此时西门战樱也进了屋来,瞧见袁荣,却是抱拳向袁荣行礼,见到袁荣一怔,西门战樱立时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神侯府的吏员,而是锦衣齐家的夫人,有些发窘,欠了欠身,这才向齐宁道:“相公,范公公在院子里等候,你.....能不能起身?”   齐宁只要不剧烈动作,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是平叛之后宫里给他来的第一道旨意,齐宁也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道:“战樱,帮我穿衣服,我去接旨!”   西门战樱和韩寿一起扶着齐宁起身,尔后帮着齐宁穿上了袍服,顾及齐宁伤势,动作不敢太大,更不敢太快,折腾了好一会子,齐宁终是收拾妥当,这才在西门战樱的搀扶下来到前院,此时府里上下都已经聚在院内。   齐宁瞧见范德海带着几名小太监正在院内等候,忙上前拱手道:“让公公久等了!”   范德海却已经迎上来,右手托着一道圣旨,关切道:“国公伤势如何,没有大碍吧?天色还早,并不着急。”   齐宁笑道:“没有什么大事,看到公公安然无恙,我也放心了。”   范德海感激道:“有劳国公记挂。逆贼萧绍宗令人将杂家关了起来,这阵子着实受了些苦,好在这条贱命倒是留下来了。若非国公平定叛乱,杂家这条性命是万万保不住的。”轻声道:“国公现在可方便接旨?”   “没问题没问题。”齐宁便要跪下接旨,范德海笑道:“有两道旨意,第一道是口谕,圣上有吩咐,国公站着领旨就好。”咳嗽一声,才正色道:“皇上口谕垂询:齐宁,你伤势如何?”   齐宁一怔,却还是恭敬道:“臣一切安好,多谢皇上挂念。”   “朕知道你这几天养伤,行动不便,更不能下跪,所以朕的旨意就一直没有颁下去。”范德海一脸肃然道:“也莫怪朕没有去看你,这几天朕的事情也很多,等你伤势好了之后,朕自然会找你说话。估摸着你现在下床行走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勉强跪一下问题应该也不会太大,所以今日将这道旨意给你颁下去,领旨之后,你再休养几天,等伤势恢复一些,再到宫里来谢恩。”   这一番大白话从范德海口中说出来,而且还是皇帝的口谕,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想笑却又不敢,只能低下头。   那日从宫里出来之后,齐宁也一直不曾与皇帝有过交流,此时听到这番话,却是觉得十分亲切,拱手道:“臣领旨!”   范德海这才含笑道:“国公,还有第二道旨意,国公您......!”   齐宁知道范德海意思,西门战樱和韩寿一左一右扶着齐宁跪下之后,也随之跪下,院内一群人也立时跪了下去,范德海这才展开圣旨,宣道:“皇帝诏曰:兹有不肖逆臣萧绍宗不思君恩,谋逆叛乱,祸乱江山,皇朝社稷悬于一线之间,危难之际,护国公齐宁不畏艰险,护国卫君,其忠其勇可昭日月,其功勋不世之举,有此忠勇柱梁,乃大楚之幸、黎民之幸,亦是朕之幸,今特擢封护国公齐宁晋升王爵,号义恒王,钦此!”   齐宁听到“义恒王”三字,大吃一惊,赫然抬头,范德海却已经满面笑容道:“王爷快领旨谢恩吧!”   此时不但是齐宁吃惊,在场所有人都是大吃一惊。   大楚立国至今,名臣勇将众多,皇室宗亲也是不少,可就算是在皇室宗亲中,被封为王爵的也仅有淮南王萧璋一人而已,更别说异姓封王。   开国四大世袭候,都是功勋卓绝之辈,但除了司马岚后来晋升为公爵,其他三人到死也只是一个世袭侯爵。   齐宁年不过二十,参知朝事不过短短两年时光,自承袭锦衣候爵位之后,此后又被晋封为护国公,这护国公的帽子还没戴热,今日一道旨意下来,从公爵直接成了王爵。   此等隆恩浩荡,可谓是立朝至今无人可及。   见到齐宁一脸震惊没有说话,范德海低下身子,轻声道:“王爷,本朝自太祖皇帝立国至今,还没有一位异姓受封王爵,王爷可算是首开此例,亦可见皇上对王爷的厚爱。此等隆恩浩荡,王爷千万莫要辜负了。”将手中圣旨早已经卷起,递到了齐宁面前。   齐宁看着眼前这道圣旨,却没有伸手去接,沉吟片刻,才道:“公公,皇上这道旨意,臣.....实在不敢领受!”   “王爷,皇上猜到你会这样说。”范德海笑道:“皇上说了,这道旨意你必须接下,否则就是抗旨,抗旨之罪,王爷是清楚的。”   齐宁犹豫了一下,神色凝重,终是抬起双手,接过了旨意,宫里几日都没有赏赐过来,齐宁一度还以为隆泰又在耍赖皮,谁知道竟然砸下这样一道令人震惊的封赏。   跪在齐宁后面一群家仆却都是欢喜无比。   做王府的家仆,自然比作国公的家仆地位要高。   韩寿也是欢喜,小国公既然被擢升为王爵,那么封邑自然会大大增加,王府以后的生活质量必将更上一层楼。   “此外皇上的意思是,王爷既然受封王爵,这座府邸就不适合了。”范德海道:“如今京城里最大的府邸,就是之前的淮南王府,派人加以修缮,可以作为王爷之用,除此之外,之前的司马府也是十分宽敞,可以稍加增扩用作王府之地,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若是看中了哪处,会让工部派人立刻修缮,最迟三个月必须完工,王爷这边就可以搬过去。”   齐宁这一次异常坚决道:“公公,我受恩王爵,已经是不敢当,绝不敢再受赐王府,这护国公府是齐家三代居住之所,臣也绝无搬离之心,请公公回禀皇上,我就以这里为王府,哪里也不去。” 第一四零五章 胭脂虎   范德海笑道:“圣上英明,猜到王爷会这样答复。不过圣上说了,若是王爷依然要留在这里,会令工部将左右府邸迁移,加以扩建。”   齐宁摇头道:“公公,如今我大楚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必如此大兴土木。进宫谢恩之时,我会向皇上禀明。”   范德海这才双手扶起齐宁,道:“王爷今日大喜,实在是可喜可贺,王爷好好休养身体,杂家这就回宫复命。”   “公公留下来喝杯茶.....!”   “不必不必,王爷客气了。”范德海含笑离开之后,府中上下却都是面向齐宁,齐声道:“恭贺王爷!”   齐宁叹了口气,道:“都起来吧。”虽说宫里赐下这样一封厚赏来,齐宁却也谈不上开心,反倒是觉得下赠一些金银珠宝更为实惠,那皇宫之中有宝库,里面藏有诸多珍宝,随便拿几件出来也是价值不菲,只可惜隆泰小皇帝太过抠门,这王爵是封了,可是奇珍异宝却是欠奉。   韩寿这才挥手道:“大家先各自去做事。”等众人散去,韩寿才向齐宁和西门战樱道:“王爷,夫人,此等大喜之事,势必要设宴庆贺的,王爷是否要请京里的官员前来一起庆贺?老奴这就让人准备请柬,定好日子,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西门战樱轻声道:“相公,虽然是大喜事,不过......我以为不宜兴师动众。”   齐宁含笑道:“夫人说的极是。”向韩寿道:“宴会就免了,吩咐府里的下人,不要在外面多谈此事,一切像从前一样就好。”   韩寿怔了一下,但主人既然这样吩咐,只能遵令。   袁荣也是在人群之中,此时上前来,拱手笑道:“王爷,可喜可贺,我方才还在为王爷抱不平,想不到这赏赐说来就来。我大楚立国至今,王爷是唯一一位皇上下旨册封的异姓王,此等隆恩,旷绝古今。”   西门战樱道:“西川的李弘信不也是被封为蜀王?他也是异姓王。”   “夫人,李弘信世代居于西川,几代人都是蜀王。”袁荣道:“当初他投诚之后,朝廷只是没有免去他的王爵,他那蜀王的位子,只能算是传承,而且他虽然挂着蜀王的尊号,可满朝文武却无一人真的将他当做王爷,有名无实而已。而义恒王却是皇上钦封,李弘信与王爷相比,可是不能同日而语。”再次拱手道:“王爷,我先告辞,改日再来探望。”当下辞别而去。   西门战樱扶着齐宁回屋之后,伺候齐宁重新躺下,这才坐在边上道:“相公,皇上赐封你为义恒王,你似乎.....不是很开心?”   “没有。”齐宁叹道:“只是我这个年纪就被封王,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是好事?”西门战樱低声道:“相公是担心封王之后,朝中会有人嫉恨?”冷哼一声,道:“你拼了性命保下了皇上,挽救了大楚,如果不是你,萧绍宗必然得逞,这么大的功劳,封王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朝中那些官员又有谁的功劳能比你大?”   齐宁忙道:“战樱,这话我们两个私下里说说也罢了,千万不要和第三个人说。”   “你当我傻吗?”西门战樱白了齐宁一眼,随即蹙眉道:“可是皇上为何要下旨让你选择王府?淮南王府和司马府虽然都很大,但.....这两人都是谋反逆臣,咱们当然不能往那两处府里搬过去。”   齐宁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义恒王?”西门战樱轻念了一句,才道:“为何取义恒二字?是说你讲义气吗?”   齐宁道:“这义字,自然是讲义气的意思,这恒字,是要我一直讲义气。”   西门战樱笑道:“原来如此。”   齐宁沉思了片刻,忽然问道:“战樱,那位.....赤姑娘在何处,你可知道?”   当日齐宁从宫里被抬回王府,半途中却没了赤丹媚的身影,也不知道去向何方,齐宁几次想问,却都忍住,但已经几天没有见到赤丹媚,齐宁心中倒有些担忧,忍不住询问。   这一次能够平定萧绍宗的叛乱,虽然是由齐宁一手策划,但如果不是赤丹媚出宫组织人手,那么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齐宁深知赤丹媚的功劳绝不在自己之下,不过她是东海弟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身份公开。   西门战樱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相公,她.....到底是谁?”   西门战樱在这次叛乱之前,自然没有见过赤丹媚,而齐宁与赤丹媚之间的关系,知道的人亦是凤毛麟角。   赤丹媚出宫之后,自然是按照齐宁的吩咐,联络了几方势力,神侯府亦在其中。   曲小苍过世之后,齐宁从他身上取下了令牌,赤丹媚持有神侯府的令牌前往,自然会取信神侯府,于是韩天啸被从囚牢之中放出,西门战樱自然也是解除了软禁,加上武曲校尉,三人集结了神侯府可用之人,对淮南王府发动了一场突袭。   西门战樱也就是在赤丹媚向神侯府传讯的时候见过一面。   但赤丹媚样貌出众,风情万种,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但凡见了一次,自然都是很难忘记。   西门战樱当然知道赤丹媚传讯是齐宁的指示,如此重大之事齐宁交给这样一位美貌佳人,固然是对赤丹媚异常信任,却也表明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   西门战樱平时虽然性情有些火爆,但脑子却不傻,而且女人对男女之间的感情最为敏锐,此时齐宁问及赤丹媚,而且语气之中明显带着一丝担心和牵挂,西门战樱当然猜到两人关系亲密。   齐宁犹豫了一下,想到当日在皇宫之中的情势。   西门战樱和赤丹媚见到自己受伤,同时奔过来,但赤丹媚在中途停止,此后西门战樱帮着自己敷药,赤丹媚也是远远避开,这自然不是因为赤丹媚想疏远自己,无非是顾及到西门战樱的颜面而已。   虽然比起西门战樱,赤丹媚与自己更早就有了夫妻之名甚至是夫妻之实,但锦衣齐家正大光明迎娶过门的还是西门战樱。   他知道这事儿也不可能一直久拖不决,迟早是要向西门战樱说明白。   西门战樱见齐宁若有所思,并没有立刻回答,那张俏丽的脸上就显出一丝恼怒之色,蹙眉道:“你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你.....你莫以为我看不出来。”   西门战樱过门之后,知道自己不能再似从前那般脾气暴躁,所以倒也尽可能地表现得谦和温顺,而且她与齐宁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自然也不会存在什么大矛盾。   但她骨子里终究是充满傲气,真要是发生让她恼怒之事,却也是不容易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候她就像忘记了齐宁还在养伤,柳眉紧蹙,脸上已经带着恼色,齐宁察言观色,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若是解释不好,今天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勉强一笑,伸手过去想要拉住西门战樱的手,本是想让气氛缓和一些,谁知道西门战樱却是缩手,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齐宁,满是质问之色,就像是审讯犯人一般。   齐宁苦笑道:“我自然要和你说明白的,只是.....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有点.....有点害怕!”   西门战樱赫然起身,冷笑道:“害怕?不作亏心事,有什么害怕的,你心里害怕,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咬嘴唇,带着恼意道:“她....她长得就像狐狸一样,一看就是让你们男人移不开眼睛的女人。”   “她是公主!”齐宁叹道:“可不是什么狐狸!”   “公主?”西门战樱吃了一惊:“什么公主?”   “她本是齐国前太子的公主,只是因为齐国皇位之争,他父亲被人所害,满门遭殃,只有她死里逃生。”齐宁叹道:“所以她与齐国的皇族势不两立,而且.....!”压低声音道:“她是东海白云岛主的徒弟!”   西门战樱花容变色,失声道:“东海弟子!”随即抬手捂住嘴巴,似乎还怕人听见,随即释然道:“原来.....原来她是东海弟子,怪不得武功那么高.....!”却更是狐疑道:“她是东海弟子,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她?她.....为何拼了性命也要帮你!”   齐宁尽量让气氛缓和,免得眼前这母老虎突然暴怒,轻声道:“这事儿我本早就想告诉你,可是......牵涉到剑神和白云岛主,所以......!”   西门战樱更是诧异:“剑神?白云岛主?”来了兴趣,脸上那种恼怒之色消失,更多的是疑问,贴近齐宁问道:“相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宁也不再隐瞒,便将当初出使东齐时候,赤丹媚行刺东齐国君,自己救出赤丹媚,在鬼竹林却中了圈套,被人所制,危难时候,白云岛主和剑神先后出现,救下了二人,但两人却非要让自己和赤丹媚成亲,这段往事十分离奇,齐宁自然是大用春秋笔法,能说的尽量说,不能说的绝口不提,中间再稍加改动,就变成是那两位大宗师逼迫自己和赤丹媚成了夫妻。   这段事情一说出来,西门战樱却没有发恼,反倒是惊讶道:“剑神.....还活着吗?他们.....他们竟然逼你们成亲?”想到其中的蹊跷紧要之处,皱眉道:“两位大宗师吃饭没事干吗?为何非要逼你们成亲?” 第一四零六章 天子无私事   齐宁无奈道:“赤丹媚举目无亲,年纪也大了,不似战樱这般青春年少,岛主是她的师傅,自然关心她的终身大事,可是你也知道,这大宗师武功盖世,都是目高于顶之辈,他的徒弟,当然不会轻易许人。岛主知道我是剑神的孙辈,看我也算是人中龙凤,所以看中了我,这门亲事他也不和我说,直接与剑神商谈,剑神那老家伙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口答应,所以......!”叹了口气,道:“大宗师许的亲事,我有几个脑袋敢违抗?”   西门战樱狐疑道:“当真是这样?”   “千真万确,如果你不信,等我找到剑神,让他亲口和你说清楚!”   西门战樱白了他一眼,道:“你别装作不情愿,姓赤的那狐媚样子,难道你不喜欢?只怕当时你就乐开了花。”   齐宁只是苦笑,心下却是发愁,暗想赤丹媚这关有北宫连城顶着,倒是容易通过,可是苗疆那边还有伊芙,自己已经许诺要娶伊芙过门,到时候又如何向西门战樱解释?   伊芙好歹还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可是齐宁可没忘记卓仙儿。   仙儿暂时还在宫里疗伤,并没有出来,但伤愈之后,自己总不能置之不顾,这是当务之急,到时候又该如何安顿仙儿?仙儿在秦淮河上做过歌姬,如今虽然改头换面,但总不能瞒着仙儿身份没来由带一个女人回家。   他知道伊芙和仙儿的事情终究是包不住火,等哪天西门战樱心情好了,自己壮着胆子还可以解释,但与田雪蓉私下的关系,那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口。   这一想起来,自己还真算得上是沾花惹草,莫非自己骨子里还真是中意那种三妻四妾的生活?   齐宁寻思着和几个女人的关系,眉头微锁,心中有些发愁,西门战樱看到齐宁苦着脸,哪里能想到这家伙在想着好几个女人的事情,只以为还在纠结赤丹媚,叹了口气,道:“剑神出自你们齐家,算是祖父辈,他就算不是大宗师,既然定了这门亲事,我们.....我们也是抗拒不得。”犹豫一下,才道:“实在不成,你让她进门就是,反正这次要不是她,咱们也未必能活得了。”   齐宁心下欢喜,但却做出一副为难样子,轻叹道:“那是不是委屈你了?”   西门战樱哼了一声,只是凶狠道:“我知道你成了王爷,可你还是我夫君,别人成了王爷可以三妻四妾我管不着,但你若是......!”后面的话不说,只是甩给齐宁一个凶恶的眼色,又道:“你也别担心赤丹媚,那天她没有跟随回来,让人转告你说,她有些其他事情要处理,回头自然过来看你,现在你是不是满意了?”   齐宁无可奈何,只能摇头,不敢在进行这个话题,轻声问道:“丐帮那边朝廷可有什么处置?”   齐宁迫于无奈,此番调动了丐帮的力量,这也是没有办法。   丐帮是江湖帮会,这一次参与到了政变之中,虽然是维护皇帝,但江湖门派卷入朝事确实是犯了大忌,齐宁倒很是担心皇帝对丐帮的想法,如果不是有伤在身,早便前往丐帮去感谢朱雀等人。   “丐帮的那位朱雀长老受了重伤,肚子被划开,连......哎,连肠子都差点出来。”西门战樱不似闺房小姐那般对血腥之事提到不敢提,只是微蹙眉道:“他的伤势,少说也要一两个月才能痊愈。”   “他受伤了?”齐宁吃惊道:“谁伤了他?”   西门战樱当下将淮南王府当夜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齐宁冷笑道:“原来是江随云?东海世家被灭之后,他就消失了踪迹,想不到竟然一直受萧绍宗的庇护。”自然已经知道,江随云的武功是陌影所传授,而陌影为了收买严凌岘,亦是传授了严凌岘一套逆手灵刀,只不过几人却都在此番叛乱之中丧生。   淮南王府有埋伏,齐宁其实心中有数。   他断定皇帝被软禁在两处地方,除了淮南王府就是旭日镖局,相比而言,旭日镖局并不起眼,很容易让人忽略,所以如果实在要让齐宁来赌,他一定会赌皇帝被囚禁在旭日镖局。   他知道萧绍宗狡猾多端,是以让赤丹媚让主力袭击淮南王府,本就是吸引火力的打算,而人多势众的丐帮和神侯府便是担任袭击淮南王府的主力。   齐宁猜到淮南王府必有一场血战,但以丐帮和神侯府的实力,即使无法占据优势,也不会吃太大的亏。   虽然事实如同齐宁所料,但朱雀长老身受重伤,还是出乎齐宁的意料。   “皇上虽然没有在淮南王府,可是在那里,却另有收获。”西门战樱冷笑道:“你可知道我们在淮南王府找到了谁?”   “谁?”   “东齐太子段韶和齐国水师大都督申屠罗!”   齐宁身体一震,失声道:“是他们?”   齐宁当日与羽林营押送申屠罗和段韶回京,中途却遭遇变故,齐宁虽然死里逃生,但段韶和申屠罗却就此失去踪迹,当日陌影出现,齐宁一直怀疑那两人是受到了陌影的庇护,但这两人身处何方,却实在不知。   却想不到这两人竟然躲在淮南王府。   “他们藏身在淮南王府,我们搜找王府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西门战樱道:“神侯府将他们带了回去,应该是关在了神侯府,至若以后怎么处置,我也不知。”犹豫了一下,才道:“皇后是东齐的公主,如果知道段韶被关在神侯府,定会向皇上求情。”   齐宁微微颔首,微一沉吟,才道:“朱雀长老是因我才受此重伤,我可要过去探望。”   “你现在还不能出门。”西门战樱道:“唐姑娘说了,你至少还要休养几日,而且皇上刚刚封你为王,你还没有进宫谢恩,若是先去探望朱雀长老,皇上知道,只怕心中不快。”   齐宁心想西门战樱这话倒也是有理。   接下来两日,西门战樱倒也都是亲自送饭过来,不过换药都是唐诺亲自处理。   唐诺不苟言笑,难得说几句话,这次经历一场大风暴,这姑娘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依然是云淡风轻,齐宁每次看到唐诺,便想起朝雾岭的事情,如同向西门战樱瞒着西门无痕过世的消息,他也实在不知道是否该将朝雾岭发生的事情告知唐诺。   唐诺一门心思钻研医道,固然也是存了济世救人之心,但最主要的目的却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救活自己的母亲,可是她却并不知道,其母的身体已经化成灰烬,唐诺就算真的有了起死回生之术,却再也救不活母亲,而且黎西公也在野鬼岭过世,唐诺对黎西公的感情极深,如果同时知道母亲和师傅双双不在人世,齐宁实在担心她难以承受,实在没有法子,只能暂时隐瞒。   他体质极佳,更加上唐诺伤药的效用,下地行走已经完全无碍。   齐宁心知皇帝已经下旨给自己封了王,这定是要入宫谢恩,虽然身上有伤耽搁了两日,却也不能一直耽搁下去,皇上即使没有意见,只怕朝中的大臣在心中诟病。   这日一大早,收拾妥当,径自往宫里去。   到得皇城外,守城的兵士看到齐宁,立时肃然起敬,城头上的守兵低头向齐宁致敬,城门打开后,齐宁入城之时,沿途但凡有羽林营卫士看到齐宁,都是低头向齐宁表示敬意。   齐宁心知守城那一战,自己与羽林营将士同生共死,而且扭转乾坤,平定叛乱,自己在这些将士心中的威望自然是极高。   只不过众将士向他行礼之时,齐宁虽然面带微笑,但心里却总觉得这并非什么好事。   入宫之后,自有人领着齐宁往中宫去,这一次却不必去往后宫,皇帝在御书房内召见,刚进御书房,皇帝便已经迎过来,笑道:“朕知道你是铜皮铁骨,那点小伤,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现在伤势如何?”   齐宁正要跪下参拜,皇帝已经握住他手,道:“不用这些虚礼。”拉着齐宁过去在椅子上坐下,上下打量齐宁一番,才道:“你没事就好。”   “多谢皇上挂念。”齐宁还是起身拱手道:“皇上下旨赐封王爵,臣.....!”   “这是你应当的。”皇帝道:“朕很清楚,危难时候,真正想着朕的,就只有你。”就在齐宁边上座下,微一沉吟,终于道:“朕知道当时的局面,你与萧绍宗争斗,九死一生,换作任何人,都不敢与萧绍宗正面相争,你......本可以离开的!”   “离开?”齐宁道:“皇上有难,臣怎能离开,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皇上周全。”   “因为朕是皇帝,你是朕的臣子?”皇帝盯着齐宁的眼睛。   齐宁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终于直视皇帝眼睛道:“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朋友?”皇帝再次问道:“因为你觉得朕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才留下来,不惜一死也要护住朕?”不等齐宁说话,已经平静道:“你可听过,天子无私事,所以天子也就不会有朋友!” 第一四零七章 长乐   齐宁一怔,立刻道:“臣失言,恳请皇上.....!”还没说完,隆泰已经抬手拦住道:“朕还没说完。”   齐宁只能洗耳恭听。   “朕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因为朕是太子,迟早要登基治国,所以父皇对朕的学业十分重视。”皇帝缓缓道:“朕还记得,那时候萧绍宗被宣入宫中,为朕伴读,朕知道他是皇室宗亲,所以那时候以绍宗哥哥称呼。”   齐宁微点头,也不多言。   “朕在宫中,除了小太监,只有萧绍宗陪伴,所以对他感情很深,也一直以为他是朕的朋友。”隆泰轻叹道:“但是朕现在回想起来,朕或许并没有做到一个朋友该做的事情,许多事情居高临下,并没有考虑到他的感受,而且以此为天经地义。”   齐宁心知萧绍宗能走到今天,幼时的环境多少对萧绍宗也有很大的影响,轻声道:“孩童时候,自然是想不到周全。”   “朕怪他,却不恨他。”隆泰苦笑道:“那时候老师就对朕说过,天子没有私事,要一心为国,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朋友,只有君臣。”看着齐宁,道:“你当初进入锦衣候府,朕与你走得近,也并没有真正将你当做朋友。朕当时身处困境,没有多少人愿意帮助朕,而你担着锦衣齐家的名头,自然对朕有着极大的助力,所以朕不得不重用你。”   “臣受皇恩,万死不能报!”   隆泰摇头道:“朕知道你当时的心意,朕需要你助朕坐稳皇位,你也需要朕帮你享有荣华富贵,所以在朕看来,你我之间虽然也有义气交情,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互相利用。朕甚至想过,如果司马氏权势日大,朕无法压服,你很可能就会一走了之.....!”   齐宁心想你这猜的倒也没有错,刚到京城,我还真是这般想的。   “熙熙囔囔,皆为利来,熙熙囔囔,皆为利去。”隆泰平静道:“萧绍宗控制朕后,朕已经是万念俱灰,因为举目朝野,朕实在想不出有谁能够斗得过萧绍宗,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舍身救朕?”苦笑道:“朕不瞒你,朕被囚禁之后,自己都已经放弃,只等着萧绍宗取朕的首级。那天囚牢被打开,那个姑娘说是奉了你的吩咐,正在极力搜救朕,朕才明白,这世间终究还是有人念着朕。”   齐宁心下也是感触,轻叹道:“满朝文武只是被萧绍宗隐瞒,否则也定会有许多忠诚于皇上的臣子,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救皇上。”   隆泰摇头道:“你错了,也许会有人对萧绍宗心生不满,但是赌上身家性命挺身而出的,朕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凝视着齐宁,道:“萧绍宗控制京城,手握兵马,与他相斗,九死一生。其实朕已经知道,你已经利用丐帮将家眷转移出京,你也本可以一走了之,甚至.....如果你投奔萧绍宗,朕相信萧绍宗一定会很欢喜。可是你并没有走,留下来扭转乾坤,让朕重见天日。”抬手轻拍齐宁肩头,含笑道:“朕知道,你当时并不是因为臣子的忠诚才会留下来,而是因为将朕当做了朋友。”   齐宁犹豫一下,终于道:“恕臣斗胆,臣确实可以走,但是在臣心中,一直将皇上当做朋友,既然是朋友,就要讲义气,如果就走一走了之,那就是不仁不义了。”   隆泰颔首道:“朕明白,所以朕封你为义恒王,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皇上是让臣一直讲义气!”   “你只说对了一半。”隆泰道:“不但是让你一直讲义气,也是要朕自己也一直讲义气。”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负朕,朕.....自然不会负你!”   齐宁起身来,拱手道:“臣定当誓死效忠,永远当皇上是朋友。”   “你记着今天的话。”隆泰道:“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无论有什么改变,只要你对朕讲义气,朕就绝不会有负于你。”也站起身,肃然道:“朕很早就对你说过,朕要为天下百姓创建一个太平盛世,而你,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记着朕和你的使命,你我都还年轻,所以有足够的时间去完成我们的梦想,朕不希望有任何变故阻碍我们的抱负!”   齐宁心想皇上言辞之中,竟似乎是对未来有所担心,只能道:“皇上不必担心,你我君臣同心,中能创建太平盛世。”   隆泰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眼眸深处甚至划过一丝疑虑,但却终是含笑道:“朕相信你。”此时的眼神之中,却是充满了坚定之色。   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传来禀报声:“启禀圣上,东齐段韶和申屠罗已经到了,正在等候皇上召见!”   齐宁心下一凛,隆泰却是向齐宁微微一笑,吩咐道:“宣!”回到御书桌后坐下,示意齐宁在边上的椅子坐下。   段韶和申屠罗进到御书房内,都是一身便装,段韶的气色明显不是很好,申屠罗却依然是虎步龙行。   齐宁忽然间明白皇帝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召见这两人,一来固然是当着自己的面与他二人相见,二来想必也是因为让自己在身边保护。   隆泰能够召见这二人,显然是要安抚他们,如果在御书房内外布满护卫,一来显得皇帝胆小,二来自然也会让对方有些反感,而自己留在这里,固然让隆泰显得从容,而且以自己的武功,也根本不惧申屠罗会突然出手。   段韶二人看到齐宁,都是一怔,但还是上前,段韶犹豫了一下,终是向隆泰躬身行礼,申屠罗也在后面行了一礼。   “朕今日召见你们,不为国事,只为家常。”隆泰抬手示意两人落座,段韶在齐宁对面坐下,申屠罗却是站在了段韶后面,他自然是以此来表示段韶身份的尊贵。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齐国都已经消亡,如今两人的生死都掌握在隆泰手中,晃一下手指头这两人就要身首分离,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这里摆架子,真是不知所谓。   “皇后知道你在京城,心中挂念。”隆泰道:“朕已经答应皇后,会善待你们。”   段韶道:“多谢。”也不多言。   申屠罗终是忍不住道:“你我两国结为盟友,想不到却背信弃义,竟然......!”   不等他说完,隆泰已经道:“陌影是你的兄弟?”   申屠罗一震,隆泰淡淡道:“你我两国确实结盟,可是陌影却一直在我楚国兴风作浪,而且与逆贼勾结,图谋造反,这又是怎么回事?是谁先破坏了盟约?”   申屠罗顿时哑然。   他二人来到京城之后,虽然一直龟缩在淮南王府,但这几日却也已经知晓萧绍宗谋反大案,两人被陌影被安排在淮南王府,就算是傻子,他们也猜到陌影与萧绍宗的关系不一般,知道陌影也卷入了这次叛乱之中。   之前两人一直不知道陌影所谓扭转大局的手段是什么,如今却已经彻底明白。   一旦这次萧绍宗果真篡位成功,那么与陌影实现当然有协议,陌影的条件之中,很可能就是要萧绍宗让齐国复国。   可惜一切随着萧绍宗的失败也都烟消云散。   陌影卷入叛乱是真,而且隆泰小皇帝显然也已经知道了陌影卷入此事,甚至对陌影的真实身份了若指掌,被小皇帝这样一问,申屠罗顿时哑然。   “朕今日不再追究这些旧事。”隆泰道:“段韶,你是皇后的兄长,朕今日看在皇后的面子上,赐封你为长乐侯,至若申屠罗,朕赐你为永安侯,朕会令人在京城为你们准备府邸,只盼你们日后能够效忠于朕。”   申屠罗双手握拳,立刻道:“我不接受!”   齐宁却是心下冷笑,他本就聪慧,这时候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天下未定,齐国虽然覆灭,但是北方还有一个并不容易征服的汉国,虽然秦淮军团趁势北上,但敌国的皇位已经尘埃落定,而且还有钟离傲这等名将,楚国这边经过了一场动荡,虽然迅速平定,但终究还是对前线战事有很大影响,所以要想经此一役就平定北国,可能性并不大,无非是占据北方的一些疆土城池,为下一次对汉国的决战做好准备。   实际上西北和齐国先后落入楚国之手后,南北平衡的态势早已经消失,南强北弱,此消彼长,不出意外的话,平定北国也是迟早的事情。   但北方终究还是没有拿下来,皇帝赦免段韶死罪,而且还封其为侯爵,固然有皇后的因素在其中,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未雨绸缪,以此为例,做给北方人看一看。   既然段韶能够封侯,那么在征伐北方的过程中,难免会有北国将官以此为念,向楚国投诚。   只是皇帝对段韶也并不客气,直言是因为皇后的缘故才封其为候,而且还以长乐为名,甚至于让当初齐国大将申屠罗与段韶同样为候,这当然是对段韶的羞辱,而皇帝显然也是以此警告段韶,他早已经不是东齐太子,不过是大楚帝国的阶下之囚而已。 第一四零八章 且以杯茶报君恩   申屠罗并不接受赐封侯爵,隆泰淡淡一笑,齐宁却也是微笑道:“在我大楚要想封侯,并不容易,皇帝隆恩浩荡,申将军是否觉得侯爵也配不上你?”   申屠罗还要说话,段韶却已经道:“既然是皇上的恩赐,申将军领受就是。”   申屠罗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听说令狐煦驻守在濮阳。”皇帝凝视着段韶道:“不知长乐侯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段韶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道:“皇上是想让我游说令狐煦?”   “朕不会强求你。”隆泰道:“只不过令狐煦和他手底下的将士困守孤城,如果迟迟得不到解决,他们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也不多说,道:“义恒王,你送他们出宫!”   齐宁起身来,段韶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多说。   齐宁送了两人出了宫门,宫外却有神侯府的人在等候。   段韶和申屠罗在淮南王府被发现之后,就被神侯府的人带回去,不过却也没有关进牢狱,让他们在神侯府的独院居住,倒也是颇为照顾,今日皇帝宣召,正是韩天啸带人亲自送到宫门外。   韩天啸看到齐宁陪着两人出来,立刻上前拱手,齐宁已经含笑道:“三师兄!”   “王爷的伤势如何?”韩天啸问道。   齐宁笑道:“已无大碍。”   韩天啸这才向段韶道:“皇上有旨,给两位安排了新的住处,这就送两位过去!”叫过马车,段韶一言不发上了车,申屠罗则是骑马而行,韩天啸辞别齐宁,这才带人送段韶离开。   齐宁今日入宫,皇帝也没有谈及国事,心知皇帝是看自己伤势未愈,所以并不想让自己太过辛累。   今日皇帝真情流露,倒也是让齐宁颇为感慨,只是齐宁总感觉皇帝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口,而且皇帝几次说起日后即使有什么变故,也不要互相有负于对方,这话看似随意,但齐宁总觉着话中有话。   不过皇帝的心思,终究不是能够完全猜透,他也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坐车去往丐帮分舵。   韩天啸送了段韶到得一处僻静的街道,在一所并不算太大的宅子前停下,宅子四周却已经有虎神营的将士守卫,段韶下了马车,四周扫了一眼,也不说话,韩天啸这才道:“从今日起,两位就暂时居住在这里,这里的护卫会保护两位的安全,府内有仆人,有什么需要,两位尽管吩咐。”拱拱手,竟是带人径自离去。   段韶进到院内,屋里收拾得倒也很干净,四名男仆和四名丫鬟在院内等候,看到段韶和申屠罗进来,都跪下行礼,段韶也不看一眼,径自到了大堂之内,申屠罗紧随而入,段韶走到桌边坐下,脸色难看,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申屠罗明白段韶心情,也不多言,在门前乡下人吩咐道:“送一壶茶过来!”这才走到桌边,在段韶对面坐下,微一沉吟,终于道:“殿下,事到如今,回天无力,大齐复国的愿望,只怕难以实现了。”   段韶冷笑道:“本宫自然知道。隆泰欺人太甚,竟然.......!”咬牙切齿,随即道:“这四周都是守卫,我们想要出去都不成了,更何谈复国?”心情烦躁,忍不住道:“本宫还以为陌影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原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一脸懊恼之色。   申屠罗微一沉吟,才道:“这都是臣的错。臣当初以为陌影真的有什么法子扭转乾坤,所以束手就擒,臣......本应该战死在船上!”   段韶道:“大都督莫多心,本宫不是怪你。”   “殿下宽厚,但臣确实罪不可赦。”申屠罗叹道:“我大齐水师尽在臣的统帅之下,不但没能封锁住淮水,还因为疏忽大意,让大齐水师几乎是全军覆没,此等大罪,绝无宽恕之理。”   此时一名丫鬟送茶过来,申屠罗过去接了茶,段韶看着申屠罗厚实的背影,也是黯然,知道如今在这大楚京城,除了宫里的皇后,唯一的依靠便是申屠罗。   皇后身居宫中,自己未必还有机会见到,唯有与申屠罗相依为命。   申屠罗接过茶壶,似乎在想着什么,终是转过身来,放了茶杯在桌上,给两只茶杯都倒了茶,这才道:“令狐相身在濮阳,那边的情况,令狐相最是清楚,何去何从,令狐相定会仔细衡量,若是殿下这边去了书信,令狐相遵从殿下之命,也许会打乱令狐相的步骤,甚至会给濮阳的数万将士带来灭顶之灾。”   段韶皱起眉头,略有不快道:“本宫并没有答应要给令狐相去书信。”   “前番齐宁要求臣给令狐相去信,臣也确实亲书了一封信,虽然看似游说,但那封信暗含玄机,别人看不懂,令狐相却是看的明白。”申屠罗缓缓道:“臣告诉他,由他判断局势,自行选择道路。”   段韶叹道:“若是我们能够前往濮阳与他们会合,也未必没有出路。”   “殿下,濮阳是汉国人的地面,那里的百姓绝无可能臣服于我们。”申屠罗叹道:“而且汉国人也不会任由我们在濮阳成气候。”   段韶一脸愁闷之色,无奈道:“大都督,莫非我们就在这里等死?”   “今日隆泰赐封殿下为候,已经是极尽侮辱之能事。”申屠罗道:“臣只担心,这只是开始,殿下如今已经成为他的板上鱼肉,生死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殿下是大齐太子,本不该受此折辱。”   段韶皱眉道:“这里刚刚发生过叛乱,隆泰杀意未消,今日若当真是触怒了他,他只怕真要......!”   申屠罗却是哈哈一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用手背擦拭嘴角,道:“他既然封侯,旨意很快就会派人送过来,臣是殿下的臣子,绝不可能接受他的侯爵赐封,否则便是对殿下的大不敬。”   “事到如今,我们又能如何?”段韶道:“难道要违抗他的旨意?”   申屠罗笑道:“臣苟活至今,只是想要与殿下一同光复大齐,但事已至此,回天无力,臣对殿下来说,已无什么用处。”   “大都督万不可如此说。”段韶想了一下,才道:“还有一线生机,大都督难道忘记了.....国师?”   申屠罗摇头道:“殿下,东海岛主虽然被册封为国师,可是从无过问过国事,无论他有没有复国之心,都不可能站出来帮殿下复国。楚国还有北宫连城,他一旦出手,北宫连城也不会坐视不顾,所以不必指望那位国师。”   段韶心知申屠罗所言不差,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顿时破灭,更是烦躁,伸手去拿茶杯,还没碰到,申屠罗却已经伸出手,按住了段韶手腕,段韶一怔,这动作当然是十分失礼,虽然是阶下之囚,但申屠罗自始至终对自己都是礼敬有加,此时突然这般,段韶有些诧异,却只见申屠罗微微摇头,道:“殿下要不要饮这杯茶,三思而行.....!”话声未落,段韶却赫然发现,申屠罗嘴角竟然溢出鲜血来。   段韶大吃一惊,失声道:“大都督,你......!”猛然间意识到什么,盯着茶壶:“茶里有毒?他们.....他们要毒死我们?”   申屠罗摇头道:“刚才臣在茶壶里下了毒,并非是他们放的。”   段韶惊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臣是武将,本该战死沙场,却苟活至今,已经是羞愧至极。”申屠罗收回手:“臣绝不会让楚国人玩弄于手掌之中,申家世受皇恩,今日一死,也算是回报大齐了.....!”猛然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却已经向后栽倒。   段韶飞身上前,只见到申屠罗脸上已经发青,要抱起申屠罗,申屠罗却厉声道:“殿下莫碰,小心.......!”吓得段韶缩回手去。   “殿下若是.....若是只求平安,日后.....日后难免会受委屈,臣.....不能再尽忠,殿下.....勿怪.....!”申屠罗气息急促,呼吸之间,口中直往外冒血:“可若是不堪.....不堪受辱,大可......大可饮下这杯茶......!”   段韶握住拳头,浑身发抖,竟是落泪道:“你.....这是何苦.....!”   “殿下.....多保重......!”申屠罗长叹一声,头一歪,就此死去。   段韶呆呆看着申屠罗的尸首,良久不语。   他知道申屠罗性情刚直,今日入宫受辱,定是难以忍受,最为要紧的是,宫中很快就会派人送来赐封的正式旨意,申屠罗如果接受,那就与段韶平起平坐,这当然是申屠罗绝不可能接受的,可是若抗旨不遵,很可能会带来天大的麻烦,申屠罗这一死,其实也是为了避免让段韶陷入困境之中。   段韶站起身,过去端起自己的茶杯,沉默了一下,凑到口边,可是目光瞧着申屠罗已经发青的尸体,生死之间,段韶实在是没有勇气饮下这杯茶,“啊”地大叫一声,猛力将茶杯砸在了地上,茶杯粉碎,茶水溅满一地。 第一四零九章 功高震主   丐帮在平定叛乱之后,朱雀依然回到了锣鼓巷那处宅子养伤。   齐宁来到鬼金羊分舵之时,还不到正午时分,他已经是丐帮的老熟人,进入丐帮分舵,自然是畅通无阻。   从宫里出来,齐宁径自来到这里,一来固然是为了探望朱雀长老,二来也是为了询问一下顾清菡和田夫人的下落。   萧绍宗既然已经被平定,顾清菡二人自然不必再在京外躲避,齐宁也知道顾清菡自幼出身豪富之家,没吃过多少苦,此番外出躲避,难免会手写苦楚,是以希望尽早让她们返京,不过她们的下落交托给白圣浩,连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如今的下落。   朱雀长老在养伤,无法出来相迎,而白圣浩却也并不在分舵之内,让齐宁没有想到的,出来迎接自己的竟然是青龙长老楼文师。   见到楼文师,齐宁当真是大喜过望,两人当初一见如故,意气相投,结拜为兄弟,但却自那一次之后,却再也没有相见,久别重逢,齐宁欢喜无比,楼文师却也是很欣喜。   不久前朱雀长老就曾说过,为了以防万一,早已经去信给楼文师,让楼文师带人前来京城增援,想不到楼文师却是如约而至。   “楼大哥,你什么时候过来?”齐宁跟着楼文师进屋之后,欢喜道。   楼文师哈哈笑道:“皇城被围之前,我便已经抵达。那次商定好,本是让白舵主扮作商贾前往旭日镖局托镖,只是我看他气势不足,浑身上下都是一副寒酸样,没有那派头,所以我亲自出马。”当下将那日的事情简略说了一番,齐宁恍然大悟,这才知晓楼文师竟然在这次平乱之中也出了大气力。   齐宁在宫中做好了部署,但具体操作确实由赤丹媚出宫之后与丐帮等几股势力商议,他在宫内受伤之后,恢复休养直到今日,倒是真不知道楼文师也参与了行动。   齐宁和楼文师久别重逢,都是欢喜,但挂念着朱雀长老,进屋探望,瞧见朱雀长老躺在床上,暂时还不能起身,虽然气色也不是很好,但脸上还是有血色,看样子恢复情况也是不错。   齐宁今日过来,对丐帮心存感激,此番如果不是丐帮出手,齐宁还真是无人可用,来的路上想过该如何感谢,倒也想过送些银票,可是朱雀长老带人出手,完全是义气使然,自己若是以银钱相赠,反倒是小看了他们,心里想着这份情谊记只能在心中,只等着日后找机会相报。   齐宁抚慰几句,也不好多扰朱雀,跟着楼文师出了门,到后院的竹椅上坐下,楼文师开门见山问道:“齐兄弟,听说皇帝已经封你为王?”   齐宁微点头道:“正是,楼大哥已经知道了?”   “丐帮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楼文师轻轻一笑,道:“据我所知,楚国自立国至今,似乎还没有真正地给异姓封王,齐兄弟这次被封王爵,在楚国可是前无古人。”   齐宁何其精明,听出楼文师话中有话,问道:“楼大哥是否有什么想说的?”   楼文师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齐兄弟,你虽然是王爷,但我与你相识,并非因为你的出身,而是性情相投,所以义字当先,只把你当做兄弟看。”   “就是要这样。”齐宁道:“我敬重楼大哥,也正是因为楼大哥为人正直坦然,并不在乎那些虚名。”   楼文师哈哈一笑,才轻声道:“我说的话,若是不中听,你就当我没说过。齐兄弟,这一次你立下的功劳,可算是匡扶社稷护君保国之功,皇帝有赏赐,那也是理所当然。”微一沉吟,才道:“齐兄弟可知道,楚国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萧氏皇族只不过是平定了南方半壁之地,南方各路豪杰多如牛毛,真正一统南方,是在楚国的太宗皇帝手中。”   齐宁颔首道:“太祖皇帝打下基业,而真正平定南方的确实是太宗皇帝。”   “锦衣齐家能得楚国军方的敬畏,究其原因,只因为锦衣老侯爷南征北战,啃下了一个又一个硬骨头,且不说其他势力,只是平定西川之功,那就已经无人可比。”楼文师道:“恕我直言,如果以功绩来说,齐兄弟的功劳未必能及得上锦衣老侯爷。令尊齐大将军在老侯爷过世之后,坐镇秦淮,北方的长陵侯亦是文武全才的一代名将,如果不是令尊,楚国上下,恐怕无一人能够阻挡北汉的兵峰,或许天下的格局早就已经改变,而他的功绩,似乎也不在你之下。”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也是明白,论起功勋,自己实在无法与锦衣齐家前两代侯爷相提并论。   “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是受封侯爵。”楼文师道:“而齐兄弟年纪轻轻,却已经受封王爵,这固然是因为齐兄弟立下不世之功,但细细寻思,其中也未必没有其他的缘故。”   齐宁叹道:“楼大哥是说皇上对我存有戒心?”   “齐兄弟明白其中缘由就好。”楼文师叹道:“古往今来,但凡坐在皇帝的位子上,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抢了他的皇位。萧绍宗是皇室宗亲,这一次掀起滔天巨浪,皇帝不可能心无感触,而他也定然因此而对任何人都存有戒备之心。赐封你为王爵,固然是因为齐家的荫功累积,也是因为齐兄弟自身的才干,但最紧要的,恐怕也是为了安抚齐兄弟,否则皇帝又为何破了立国至今的成例,封你为王?”   齐宁想起今日面见隆泰时的情形,隆泰固然是推心置腹,但其言辞之中明显还存有一丝疑虑,那疑虑也明显是因为齐宁。   “齐兄弟仔细想一想,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楚国的王爵,那么日后如果再立新功,皇帝又该如何赏赐你?”楼文师神情严峻:“他总不能将皇位让给你?一旦功无可赏,就是危险时候,齐兄弟,我今日这些胡话,你能听也好不听也罢,只是自今而后,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齐宁点点头,知道楼文师都是一番好意。   其实齐宁心中又何尝不明白,短短两年时间,自己从侯爵跃升为王爵,看似风光,但爬的太快太高,反而不是什么好兆头,正如楼文师所言,如果日后自己立下了其他的卓越功勋,那皇帝又该如何赏赐自己?   放眼满朝文武,当下风光之劲,无人能出自己左右,平定叛乱之后,赐封为王爷,自己已经成为朝中最惹人注意的人物,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在自己身上,其实也预示着危险随之而来。   “楼大哥所言,我定当铭记于心。”齐宁感激道。   楼文师起身来,笑道:“我明日就会启程,下一次也不知道何时能再与齐兄弟相见。”犹豫一下,才道:“齐兄弟,这阵子不知道可有帮主的消息?”   齐宁道:“楼大哥放心,向帮主正在闭关休养,到了时候,他总会出现的。”想到向百影收了小蝶为徒,两人互相照应,却也不知道如今身在何方,但心里却是明白,向百影素有担当,丐帮的事情,向百影自会做一个圆满的处理。   “齐兄弟的伤势如何?”楼文师道:“明日一别,不知再见何时,你若无恙,今日咱们便痛饮几杯。”   齐宁伤势恢复很快,虽然不知道是否能饮酒,但想到楼文师即将离别,心中有些不舍,笑道:“自然要与大哥一醉方休。”就在此时,忽听得有声音道:“两位要饮酒,我做个陪客如何?”话声之中,只见一人走过来,却正是鬼金羊舵主白圣浩。   楼文师见到白圣浩,立刻笑道:“好好好,我正愁找不到人饮酒,白舵主回来的正是时候。”向齐宁道:“齐兄弟,你可知道白舵主的酒量?在丐帮之中,若论酒量第一,自然是帮主,可是要争第二的话,也只有我和白舵主有此资格。”   白圣浩上前来,向齐宁一拱手,道:“王爷!”   齐宁心想看来自己赐封王爵的事情已经传开,点点头,笑道:“白舵主,这次平乱,你和丐帮的兄弟出生入死,我......!”   “王爷莫说这样的话。”白圣浩打断道:“我们本就欠着王爷天大的人情,有机会回报,那是求之不得。是了,在下刚刚回京,那位田夫人也已经接了回来,为了安全,在下没有让她回自己宅子,先带来这边暂作歇息,正准备请示王爷是否可以让田夫人回家。”   齐宁欢喜道:“回来了吗?那可是好极了,她们在哪里?”   白圣浩回转身,向屋里道:“夫人,王爷就在这里!”   便见到一身布裙荆钗的田夫人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虽然衣着朴素,但美色天成,那也不是布裙荆钗能够遮掩,反倒是这一身布裙荆钗让田夫人更有一种别样的风韵,田夫人看到齐宁,美眸之中显出欢喜之色,走上前来,盈盈一礼,嘴唇动了动,但有白圣浩和楼文师在旁边,也不知道说什么,齐宁瞧见田夫人安然无恙,自然是欢喜,可是却没有见到顾清菡,奇道:“三娘在哪里?”   田夫人和白圣浩对视一眼,神色都显得不自然,齐宁立时便猜到情况不到,皱眉道:“出了何事?三娘为何没有出来?”   “三夫人.....三夫人她......!”田夫人低着头,声音很低:“她过世了!” 第一四一零章 美人心计   齐宁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脸色却已经变了,竟是一把抓住田雪蓉的手腕:“你说什么?谁.....过世了?”   他此刻表现竟是有些狰狞,田雪蓉花容失色,惊惧道:“王爷......!”   “齐兄弟,冷静一些!”楼文师抬手按住齐宁肩头,齐宁感觉心口憋闷,却还是道:“夫人,你....你说明白。”   “是....是三夫人.....过世了!”田雪蓉咬着嘴唇道。   齐宁呆了一下,随即感觉天旋地转,脚下发软,往后踉跄退了两步,便要一屁股坐倒在地,楼文师却已经搀扶住,齐宁眼前发黑,便是连田夫人的面孔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肠胃翻滚,似乎有东西涌到喉咙处,干呕几下,却是呕不出东西来。   田雪蓉看到此景,也是吓坏了,顾不得边上有人,过来抓住齐宁手臂,颤声道:“王爷,你.....你怎么了?”   楼文师和田雪蓉扶着齐宁在椅子上坐下,齐宁脸色苍白一片,楼文师心知齐宁这是突闻噩耗气血不畅所致,手掌在齐宁背部拍了几下,那是帮助齐宁疏通气血,片刻之后,齐宁才终于回过神来,闭上眼睛,但很快就盯住白圣浩,声音已经有些森然:“白舵主,是谁害了三娘?三娘......现在什么地方?”   白圣浩眼角抽搐两下,却还是咬牙道:“三夫人担心王爷安危,日夜不眠,一天早上田夫人发现三夫人......三夫人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   “绝无可能!”齐宁赫然起身:“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要去见她。”   楼文师神情凝重,道:“齐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且不可因此乱了手脚。”向白圣浩问道:“白舵主,三夫人的遗体现在何处?”   “就在之前的藏身之所。”白圣浩低头道:“没有王爷的吩咐,我们也不敢擅自处置。”   齐宁心疼如绞,这时候也不顾其他,抓住白圣浩的手就往外去,楼文师急道:“齐兄弟,你.......!”   “楼大哥,我要去见她。”齐宁丢下一句话,几乎是拽着白圣浩离开,楼文师摇头叹了口气,田雪蓉看着齐宁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终是幽幽叹了口气。   这里是丐帮的分舵所在,自然也常备了几匹马,以备不时之需,齐宁这时候唯一想做的就是去见顾清菡,白圣浩知道地方所在,只能让白圣浩带路,两人骑马离开了锣鼓巷,径自往城外去。   出城之后,一路往西,白圣浩知道齐宁心急如焚,一路上也不多言,在前带路,健马如飞,从正午时分出城,直到半夜时分,距离京城已经数百里地,早就出了京畿范围,越走越偏僻,终是到了一片竹林外,这竹林十分茂盛,藤曼缠绕,显然人迹罕至,白圣浩勒住马,这才向齐宁道:“王爷,这是我们丐帮的一处隐蔽据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来此,方圆十几里地之内,并无人迹,十分隐秘。”   齐宁瞧见竹林密密麻麻,没有道路,马匹无法在林中穿行,翻身下马,一路之上,他心中悲疼,脸色难看至极,此时终于开口道:“带我过去!”   白圣浩也下了马,将两匹马迅速拴好,这才在前面带路。   齐宁进了竹林,果然如同自己所料,竹林之中藤蔓盘绕,这些竹子年头极久,因为无人踏足的缘故,所以荆棘藤曼丛生,许多地方被荆棘藤蔓挡住,无法通行,要真是骑马进来,还真是寸步难行。   此等隐秘之处,一般人走入进来,还真是要迷路。   齐宁听白圣浩说这是丐帮的一处隐秘据点,心下有些奇怪,不知丐帮为何会在此等偏僻之处设有据点,但这时候只想看到顾清菡,没有心思多想,在林中绕了片刻,前面突然开朗起来,原来在这竹林的深处,竟然有一处极为空阔的场地,盖有两间木屋,借着月光,甚至看到屋边还打有一口井,两间木屋的门都是关着,但是窗户敞口,其中一扇窗口里面亮着灯火。   齐宁一怔,心想此地离京城有数百里之遥,快马加鞭毫不停歇,也要大半天才能赶到这里,白圣浩从这里领着田夫人回京,再到自己赶过来,就是最快也要一天的时间,即使屋里点着油灯,也不可能持续到现在,他心下疑惑,又想到是否白圣浩安排人在这里守卫顾清菡的遗体,深吸一口气,径自往木屋过去,白圣浩却没有跟上,只是看着齐宁走向木屋。   齐宁走到木屋前,伸手推门,木门却没有从里面拴上,打开之后,齐宁立刻冲进到屋内,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却已经呆住。   木屋之中,摆设简单,桌椅俱全,虽然简陋,却很是干净,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灯火之下,一人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齐宁进来之后,那人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诧异之色,但很快就露出一丝浅笑,娇美动人,不是顾清菡又是谁?   齐宁顿时有些发懵,田夫人和白圣浩坚称顾清菡已经过世,为此齐宁才马不停蹄赶过来,可此刻顾清菡却好生生地坐在屋里,甚至带着动人的浅笑,齐宁只怕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眼睛,见到顾清菡已经站起身来,虽然如同田雪蓉一养也是粗布荆钗,但身段婀娜,窈窕动人,灯火之下,那美丽的面孔娇艳如花,齐宁心中前所未有的欢喜和激动,一言不发,直接冲上前去,没等顾清菡反应过来,拉着顾清菡手臂,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声音几乎哽咽:“你.....你可吓死我了!”   顾清菡被他抱住,脸颊一红,但却没有抗拒,反倒是抬起双臂,也抱住了齐宁。   许久之后,齐宁才松开手,扶住顾清菡双肩,凝视着顾清菡那一双如同布满雾气的双眸,苦笑道:“三娘,你好好的,他们.....为何那样说?”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顾清菡指使,白圣浩和田雪蓉绝不可能带回去那样的消息。   顾清菡让人带回自己的死讯,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顾清菡看着齐宁的眼睛,见到他眼中泛红,知道缘故,抬手抚在齐宁脸上,轻声道:“顾清菡不死,你我就永远不能在一起,傻瓜,你现在还不明白缘故?”   齐宁一怔,看着脸颊微带红晕的顾清涵,猛然间明白过来,握住顾清菡的手,低声道:“三娘是谁,让世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我们就可以.....!”   “还叫我三娘吗?”顾清菡幽幽叹道:“你这般称呼,咱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齐宁此时已经是恍然大悟。   顾清菡传回死讯,自然是要让自己已经过世的消息传散开去,如此一来,所有人都只以为齐家三夫人真的不在人世,如此顾清菡才能以另外一种身份真正和齐宁走在一起。   这看起来简单,但齐宁却知道,如果顾清菡不是下定了决心,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安排。   传出死讯,也就等若顾清菡从今以后再也不能以从前的身份生活,甚至于不能再与家人相认,这当然是一个极为痛苦的抉择。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顾清菡身在府里,那是永远也不能真正与齐宁在一起。   这样的选择,已经表明了顾清菡在无数次纠结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齐宁知道顾清菡为此牺牲了太多,心下感动,再次环抱住顾清菡腰肢,柔声道:“以后我便叫你姐姐,顾三娘已经不在人世,留在时间的是清涵姐姐,你说好不好?”   顾清菡低下头,脸上发烫,轻嗯一声,身体靠过去,靠在齐宁怀中,轻叹道:“你在京城平乱,我日夜忧心,忽然想明白了,如果真没有你,活着又能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对我一番真心,可是不敢接受,我曾想着到尼姑庵里落发修行,但你这小混蛋无法无天,我真要进了尼姑庵,只怕你都将尼姑庵给拆了。”   “你明白就好。”齐宁轻抚顾清菡纤细柔软的腰肢:“我说过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人,就是天涯海角你也逃不了的。”想到顾清菡终于打开心结完全接受自己,心中欢喜不已,抱着顾清菡丰腴柔软的娇躯,贴近顾清菡耳边道:“咱们先不回京,就在这里过几天神仙日子,只有你我,你说好不好?”   顾清菡贴着齐宁,轻声道:“你没有公务吗?”   “有公务也不去管了。”齐宁将美娇娘横身抱起,看着那张妩媚动人的脸庞,心中荡漾,低声道:“陪着姐姐才是最要紧的。”   顾清菡守身如玉多年,但也是血肉之躯,锦衣齐家上下对她敬畏有加,谁也不敢在她面前说一句玩笑话,也确实是压抑多年,当初齐宁时常挑逗,让这美娇娘时常芳心乱跳,此时被齐宁抱在怀里,闻到齐宁身上颇为熟悉的味道,内心泛起多少年都没有过的甜蜜之意,齐宁抱着顾清菡走床边,顾清菡陡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挣扎,低声嗔道:“别胡来,现在.....还不成!”    第一四一一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齐宁抱着顾清菡柔软的娇躯,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沁人幽香,心神悸动,正要将顾清菡放到床上,感到顾清菡推拒,急道:“姐姐,你离京的时候可是答应过的,要是.....要是我还活着.....!”   顾清菡抬手用手指捂住齐宁的嘴,白了他一眼,千娇百媚,低声道:“你就不能坐下和我好好说说话.....!”又抬手点了一下齐宁额头,嗔道:“心急火燎,就这般不中用?”   顾清菡成熟动人,浑身上下充满了诱人的魅力,那一颦一笑散发出来的魅惑,齐宁当真是难以抵挡,只觉得这美娇娘真是前所未有的撩人,还是将顾清菡放躺在床上,灯火之下,妩媚横流,齐宁想着花开堪折直须折,正想凑上去,顾清菡十分灵活地一个转身,已经转到里面,拉开与齐宁的距离,随即故作恼色,抬手向外面指了一指,齐宁顿时明白过来,低声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他出了木屋,月色幽幽,瞧见白圣浩不远处的林边等候,这才走过去,白圣浩迎上几步,拱手道:“王爷,并非在下欺瞒,只是......!”   “我明白!”齐宁此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与来路上的心情完全不同,含笑道:“是三夫人让你和田夫人一同隐瞒?”   白圣浩道:“三夫人有吩咐,在下不敢不从。”   “白舵主,除了你和田夫人,此事还有谁知道?”   白圣浩摇头道:“再无其他人知晓。”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白舵主,我拜托你一件事......!”   “王爷放心,此事我守口如瓶,从今以后,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白圣浩正色道:“齐家三夫人已经过世,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齐宁抬手轻拍白圣浩肩头,道:“你也大可以让人放出消息,就说京城叛乱之时,三夫人离京避祸,却意外患病过世,也不必说得太清楚,模模糊糊便可以,只是让人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   “在下明白。”白圣浩道:“王爷,这以后......!”   “我自有安排。”齐宁道:“白舵主先回京,派人告知我那边,就说我有要事在外处理。”   白圣浩拱手道:“王爷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在下现在就回京,留下一匹马在这边。”   齐宁送别白圣浩离开,这才回到木屋里,见到顾清菡又起身坐到桌边,幽静深夜,四下无人,自己多少次梦寐以求想着与顾清菡独自相处,今日却终是实现,内心还真是有些激动,看着等下如花佳人,齐宁走过去,拉过顾清菡的手儿,轻声道:“现在你可是真正属于我了。”   灯火下的顾清菡愈加的妩媚娇艳,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股诱人气息,让人心神荡漾。   “这两年我先不能露面。”顾清菡轻声道:“等过了两年,我再以别的身份回京,那时候我会在京城安排一处住处,你若是愿意去看看,那也由得你。”   齐宁心知顾清菡虽然是齐家的三夫人,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却不多,等过了两年再以另外一个身份回京,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姐姐都想好了吗?”齐宁凝视着顾清菡勾魂的眼眸,轻叹道:“你为了我,付出的实在太多。”   顾清菡幽幽道:“你也莫多想,我只是自己想换一种活法而已。你成亲之后,府里的事情终归是要交给战樱,我留在府里,若是继续插手王府的事情,难免会被人诟病。这些年操持侯府的大小事情,也着实有些烦累了。”   齐宁明白顾清菡的意思。   顾清菡如果此番回到府里,最多也就就操持两年家事,终归是要将手里的大小事务交到西门战樱的手中。   顾清菡不到三十岁年纪,还是芳华之年,一旦交权,在王府的处境其实就显得很尴尬,她并无子嗣,在府中其实也并无其他的依靠,此后就只能是王府里一个可有可无之人,甚至可以说就此孤独终老。   这对顾清涵来说,当然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反倒是借这次机会,放出自己已经过世的消息,彻底与锦衣齐家拉开了距离,那么自今而后,就可以过一种全新的生活。   齐宁相信顾清菡这一次诈死,绝不是临时起兴,这美娇娘做事周全,往往未雨绸缪,或许早就已经做了打算。   抛去锦衣齐家三夫人的身份,日后反倒是能放下许多的顾虑,真正地能与自己走在一起。   “那田夫人为何会帮你隐瞒?”齐宁有些奇怪。   顾清菡闻言,脸颊一红,道:“她为人善良,我既然求她帮忙,她.....自然是同意的!”   齐宁一听便知道顾清菡这是托词,微起身,将自己的椅子靠近过去,这才坐到顾清菡身边,顾清菡瞥了他一眼,轻声道:“别没规矩,好好坐着说话就是。”   “你已经不是齐家的三夫人,还要什么规矩?”齐宁轻笑道:“你现在是清涵姐姐,既然是姐姐,当然越亲近越好。”   顾清菡轻啐了一声,齐宁已经道:“田夫人心思狡黠,可不是那般容易被说服的,她难道不知道,胡乱向我告知你的死讯,一旦我发起火来,她可是承受不了,她故意隐瞒,定然有其他缘故,好姐姐,你实话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清菡忽然瞪了齐宁一眼,雾蒙蒙的眼眸儿似笑非笑,道:“你要我说实话也成,可是你先告诉我一件事儿,你若实话实说,我也将告诉你实话。”   “实话?”齐宁忙道:“你问什么,我都实话实说,绝不欺瞒。”   顾清菡轻哼一声,道:“那你告诉我,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齐宁见顾清菡似笑非笑,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儿似乎看穿了一切,心下一阵发虚,却还是竭力装作镇定道:“姐姐也知道,我是想利用她为府里多挣些银子,她是商人,我不便出面经商,由她出面更好。”   “是吗?”顾清菡身体微微前倾,轻笑道:“除此之外呢?”   “之外?”齐宁干笑道:“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顾清菡却已经伸出手,捏着齐宁耳朵,冷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骗我。你如果只是将她当做一个商人,为何这次还要安排她离京避祸?和锦衣候府有关系的人多了去,也没有看你保护其他人。”   齐宁叹道:“那还不只是因为她和你关在一起,一起被救出,所以顺便吗,哎哟,姐姐轻一些......!”   “我问你,如果只是她被关起来,你要不要派人救她?”顾清菡脸上没了笑意:“好好想想再回答我。”   齐宁心想顾清菡今日既然突然问这几句话,那明显是对自己和田夫人的关系有所怀疑,他和田夫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但这事儿毕竟不好对外宣扬,田夫人当然也不可能对别人提及。   但顾清菡这样说,齐宁隐隐感觉到顾清菡似乎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他脑中付出田夫人的样子,忽然间确实觉得有些对不住那美妇人,轻叹道:“她是受我牵累,如果.....真的只是她被抓,我也是要想办法救她出来。”   顾清菡收回手,轻叹道:“你这人终究还是念着情分。”   “姐姐,你.....为何会这样问?”齐宁试探道。   顾清菡白了他一眼,道:“你当我是傻子吗?男女之间一旦有了事儿,那眼神儿就不一样。我们从京城离开的时候,虽然她没和你说几句话,可是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抬手撩开腮边一缕青丝,轻叹道:“她也是个不容易的女人,丈夫被害,独自撑着偌大一个家业,能有今天实属不易。”唇边泛起一抹动人浅笑:“这几日她和我住在这里,朝夕相处,为人也算是知书达理,我故意在她面前经常提及你,每次听到你,她神色就不自然,若你只是让她帮你做些买卖,就绝不会是那般反应。”   齐宁心想顾清菡聪慧过人,察言观色洞悉人心,她若真的有心去查探田夫人的心思,自然很容易就能看出田夫人的心思。   “你也别隐瞒我,她都和我说了。”顾清菡叹道:“她日夜担心你,神思恍惚,要从她口里探出真相,并不困难。”   齐宁苦笑道:“她都和你说了?这.....哎,我......当时我们在东海,经常在一起,所以.....一不小心就......1”   顾清菡柳眉竖起,冷笑道:“好啊,原来你们......你们真的有事,怪不得.......!”   齐宁魂飞魄散,这才明白顾清菡竟然是在试探自己,自己一时糊涂,竟然被顾清菡诈了出来,欲哭无泪,心想田夫人便是再糊涂,也不可能被顾清菡一试探,便将二人在东海共效鱼水的事儿说出来,自己还真以为田夫人经不住顾清菡的试探,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顿时心中忐忑,不知道顾清菡接下来会怎样招呼自己。 第一四一二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齐宁就算脸皮厚,但这时候老脸还是有些发烫。   顾清菡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再说话,四下里静幽幽一片,方才被顾清菡美好娇躯惹得热血上涌的感觉此时凉下来,齐宁就宛若做了亏心事一般,一时也不知道开腔说什么,屋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片刻之后,顾清菡始终是背对着齐宁坐着,从她背后瞧过去,轮廓优美,挺直的背脊往下便开始收缩,形成纤细的腰肢,随即向两边扩展,变成了浑圆饱满的形状,因为是坐在椅子上,裙子被绷紧,异常美好。   齐宁凑近过去,轻声道:“生气了?”   “别和我说话。”顾清菡没好气道。   齐宁苦笑道:“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就放过我这一遭。”   顾清菡冷笑道:“我哪里敢让你道歉,你是王爷,身份尊贵,三妻四妾也是稀松平常。”   齐宁更是尴尬,他也明白,达官贵人三妻四妾确实是稀松平常,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像顾清菡这样的女人,不可能对这种事情十分大度,自己和田夫人有了私情,顾清菡试探出来,自然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齐宁苦着脸,顾清菡见他小半天没说话,终于转过身来,俏脸带着恼色,问道:“那你以后是否还要和她纠缠在一起?”   齐宁一怔,他此时只要给一个否定的回答,似乎就可以渡过难关,可是想到自己对田雪蓉也有过承诺,如果从今以后和田雪蓉断绝往来,再也不管她,那实在是有些薄情寡义,齐宁是万万做不出来,沉默了片刻,才道:“她如今是母女相依为命,我知道她心中一直将我当做可以依靠的大树,如果就此放任不管,我实在是做不到。以后如果她真的遇到了麻烦,我依然还是会出面维护她。”   顾清菡凝视着齐宁的眼睛,见齐宁一脸肃然,神色坚定,轻叹一声,道:“她若是知道你这样顾着她,心里一定会很高兴。”伸出手来,却是握住齐宁的手,柔声道:“以后她若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你定要出手相助,我也不拦着你和她交往,只是这事儿也不要被别人知道,以免损了她的清誉。”   齐宁一怔,万想不到顾清菡竟是这样的反应,诧异道:“姐姐,你.....!”   “你若是为了讨好我,一口答应再不和她有瓜葛,反倒是个薄情寡义之人。”顾清菡唇边带着一丝轻笑:“你这样回答,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人。这些日子在这边,一直是她在照顾我,体贴周到,其实我瞧出你们之间必有蹊跷,所以从她口里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她在东海被人绑架,是你孤身前往救她出来,一个女人所求的,无非是有人能在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护着她,你那样做了,她心里又怎能舍得下你?”   齐宁苦笑道:“原来果真是她和你说的。”顿时感到奇怪,心想田夫人是个谨慎的人,绝不至于轻易将此等隐秘之事和盘托出,只觉得其中大有蹊跷,问道:“她为何要对你如此坦白?”   顾清菡云淡风轻,道:“我问她,她自然老实回答。”   “不对,不对!”齐宁意识到什么,忽然笑道:“我知道了,哈哈哈.....原来如此!”   顾清菡俏脸一红,嗔道:“你知道什么?”眼神闪烁,一时间却是不敢看齐宁。   齐宁见状,愈发感觉自己的判断没错,凑近过去,低声道:“是不是你也被她发现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顾清菡和田雪蓉都是洞悉人心的美妇人,不似青涩少女那般懵懂无知,特别是在男女情事上,这个年纪的女人最具有敏锐的观察力,顾清菡和田雪蓉在这边相处多时,顾清菡发现了田雪蓉的秘密,那么田雪蓉自然也是看出了顾清菡的心思。   如果田雪蓉没有发现其中端倪,自然只会将顾清菡当成齐家三夫人,那是齐宁的长辈,田雪蓉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无可能将自己与齐宁的私情告知顾清菡,她既然坦白告知,只能说明这两位美妇人都是洞悉了对方的心思。   想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齐宁在京中平叛,无论是田雪蓉还是顾清菡,都知道齐宁与萧绍宗相比,那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京城一别,未必再有相见之日。   如此情势下,这两位美妇人自是精神惶惶,日夜担忧,互相之间瞧出对方的情绪,随即互相试探,自然有极大的可能探出对方的心思。   顾清菡被齐宁一问,俏美的脸上泛着红晕,咬了一下嘴唇,也不说话,齐宁却已经抱住她,笑道:“我对你说了实话,你说过也要如实相告,好姐姐,咱们可不许耍赖皮!”   顾清菡被他有力的臂膀一抱住,浑身便没了气力,感觉身上发烫,全身软绵绵的,只能道:“我也是.....也是不小心......!”   “不小心?”   “我那天受了些凉,有些发烧,她在我边上照顾,一晚上都没睡。”顾清菡红着脸道:“那天晚上我......我胡乱说了些梦话......!”   “梦话?”齐宁好奇道:“什么梦话?”   “我不说了!”顾清菡显出小儿女羞赧之色,一扭腰,侧身对着齐宁,她羞赧中带着风情,齐宁一只手搂着她腰肢,另一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哈,嘿嘿笑道:“你要不说,我可要挠你痒痒!”   顾清菡最是怕痒,齐宁只这一说,她就似乎全身上下痒痒的,急忙抓住齐宁那只欲待挠痒的手,急道:“别.....别,我说就是。”轻叹一声,道:“我睡梦中担心再也见不着你,便说......便胡言乱语,说......说只要你活着,我.....我便嫁给你......!”   齐宁一怔,脑中浮现当时的场景,田雪蓉在旁照料顾清菡,忽然听到顾清菡在睡梦中说出这样的话,田雪蓉的表情一定是十分精彩。   后面的事情,顾清菡便是不说,齐宁也能猜想出大概。   田雪蓉知道了顾清菡的隐秘,此后定然是反应不对,顾清菡何其精明,当然也察觉到了异样的氛围,两个女人此后定然是一番互相试探,最终互相都探出了对方的隐私。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觉得齐宁在京城之乱中凶多吉少,一旦齐宁真的遭遇意外,那么两人就只能远避灾祸,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一旦到悲伤动情处,互相之间就会自然亲近起来,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也就互相泄露了出来。   顾清菡挣脱齐宁的怀抱,站起身来,瞅了瞅窗外,却是伸了个懒腰,道:“我有些倦了,你自己照顾自己,我要歇一会子。”她这伸懒腰的姿势异常诱人,胸挺臀翘,将她曲线起伏的曼妙轮廓展现出来,随即走到床边,见齐宁起身,顾清菡立时道:“你自己老实一些,这地上是木板,你要睡就睡在地上。”却是合衣躺在了床上。   齐宁凑过去,也伸了个懒腰,道:“这阵子太过疲累,姐姐理解一些,往里面去一去,给我腾点地方出来。”   “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顾清菡一副慵懒的模样,只是随意两个动作,但那举手投足之间,却散发着诱人的魅力,已经闭上了眼睛。   齐宁看到这美妇人娇媚模样,心里却是痒痒的,但却是侧着身子,占了床铺边缘一点点地方,看上去也是可怜兮兮,顾清菡瞥了一眼,心中好笑,不动声色间,已经往里面挪了挪,给齐宁腾出了一些地方,她一动作,齐宁立刻就察觉到,马上转过身,侧身向里,见到顾清菡让出地方,心下欢喜,却是往里面凑了凑,顾清菡双手贴在胸脯上,闭着眼睛,声音平静:“我真的倦了,莫要吵我!”   她看似平静,但齐宁却早已经听到这美娇娘呼吸味有些急促,只是竭力在控制而已,心中晓得顾清菡假装镇定,但心里却一定异常紧张。   齐宁也不着急,手臂支着脑袋,静静看着顾清菡。   不得不说,顾清菡确实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五官精致,组合在一起娇美中带着妩媚,肌肤光滑细腻,灯火下泛着一层淡淡的晕红光泽。   “你瞧什么?”顾清菡依然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齐宁叹道:“我只是好奇,你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好事,为何上天会待你这样好,让你生的这样美?”   “油嘴滑舌。”顾清菡道:“你若不睡,出去转一圈。”   “我不吵你,就这样看着你。”齐宁道:“你睡你的就是!”   顾清菡道:“你这样看着我,我又怎能睡得着?你.....你还是下去吧。”   齐宁摇头道:“我不出声,你闭着眼睛也瞧不见我看着你,佛家有云,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又是胡说八道,你看过几本佛经,在这里信口开河。”顾清菡道:“你要真喜欢佛经,出家当了和尚去!”   齐宁笑道:“那可不成,我若当了和尚,那你怎么办?”   齐宁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他其实已经知道,顾清菡现在正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撩人手段,既不主动,也不被动,云淡风轻,说话也是淡定自若,在这夜深人静时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般模样,却反而是更让人心神荡漾。 第一四一三章 夜月幽幽   夜色幽幽,齐宁一直用手臂支着脑袋瞧着顾清菡那艳丽的面庞,目光盯在顾清菡的嘴唇上,忽然发现平日里虽然看到顾清菡艳丽的容貌就会心跳,但却还真没有仔细观察她的嘴唇。   她的嘴唇颇为丰厚,不需点朱,唇瓣自红,饱满的嘴唇看上去异常的性感诱人。   齐宁心下一动,不自禁凑过去,便要贴上那丰润的唇瓣,顾清菡虽然闭着眼睛,却似乎对齐宁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齐宁刚贴过去,顾清菡故意一个转身,侧身向里,亮给了齐宁一个美好的背影,齐宁心下好笑,不过从后面看着顾清菡的躺姿,却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这柔软美好的躯体,宛若一条美人蛇般,曲线起伏,齐宁喉咙一动,伸手从后面环抱住了顾清菡的腰肢,身体贴过去,顿时便感觉起伏曲线的美好。   顾清菡身体确实一绷,蜷缩起来,齐宁闻着顾清菡身上散发出来的醉人清香,环抱住她腰肢的手缓缓向上开始攀登,还没到胸脯处,却已经被顾清菡抓住,只听到顾清菡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我还是怕!”   “怕什么?”   “我总觉得......这样不好。”顾清菡声音微抖:“要不......你再等一等,等我些日子,让我适应一下......!”   “好姐姐,已经给了你太长太长的时间。”齐宁虽然被顾清寒握住手,却还是倔强地向上移动,在顾清菡身体一震紧绷颤抖时,那只手终于攀上一处极为饱满柔软之处,那种感觉几乎让齐宁魂魄都飞出去:“你害怕什么?怕我么?”   “我就是......就是觉得不好。”顾清菡的声音再不似方才那般从容淡定,甚至显得有些柔弱:“宁儿,我.....我还是过不了我心里这一关,总是.....总是觉得不该这样的.....!”   齐宁心知时间还长,自己需要循序渐进,不用太着急,以免刺激到这美娇娘,所以那只手只是贴在那里,并不轻易动弹,低声道:“三娘已经不在了,你是清涵姐姐,以后不许叫我宁儿。”   “不叫你宁儿,那.....那叫你什么?”   齐宁想了一下,贴近顾清菡耳边道:“叫我.....小哥哥?”   顾清涵臊道:“胡说,你.....你什么时候做了小哥哥?”随即“啊”惊呼一声,却是齐宁手上用了气力,她浑身触电般,齐宁恶趣味道:“那你叫不叫?”   “不叫!”顾清菡如蛇般扭动身体:“就不叫,打死也不叫......啊......!”她脸上如同充血般潮红起来,抓紧齐宁那只无法无天的手,乞求道:“不要乱.....乱来,我.....好,我......我叫.....小.....小哥哥.....!”   只是这一声称呼,已经让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知道齐宁有时候无赖至极,却想不到还在这称呼上下功夫,心知这恐怕只是开始,回头也不知道这小混蛋还有什么法子挑逗自己。   “你心里害怕,我有个法子,保管你不怕。”齐宁贴在顾清菡耳边:“这个法子一定可以。”   顾清菡好奇道:“什么法子?”   “将眼睛捂上,就什么都不怕了。”齐宁一本正经道。   顾清菡好笑道:“你又在胡说,捂住眼睛,那.....那又有什么用?”   “不信咱们试一试。”齐宁道:“你无非是害怕我,捂上眼睛,那就看不见,待会儿等你适应了,不再害怕了,再揭开就是。”   顾清菡犹豫一下,才道:“用什么捂眼睛?”   齐宁忙道:“我有腰带......!”   顾清菡啐道:“才不用你的腰带,脏得很。”叹了口气,却是坐起身来,扭头看了齐宁一眼,灯火之下,她云鬓微有些散乱,脸上潮红,看上去当真是妩媚到极点,咬了一下丰润的嘴唇,道:“别过脸去。”   齐宁心想待会儿你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我都要看个够,倒也不急在一时。   他装模作样转过身,顾清菡这才小心翼翼将自己的腰带解了下来,明知道这种法子只是齐宁说的鬼话,却鬼使神差地配合齐宁,将腰带递给了齐宁,也不说话,齐宁接过腰带,这才转身,跪在顾清菡身后,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说有用就有用,绝不骗你。”将那腰带小心翼翼蒙在了顾清菡的眼睛上,从后面系紧,这才轻声问道:“现在还怕不怕?”   顾清菡道:“害怕,你.....你这没用.....!”还没说完,却感觉双肩一紧,惊呼一声,齐宁已经抱住她压了上去。   窗外幽月宁静,照在竹林中,一切美好而恬静。   这一夜木屋之中的美景自不必多言,直等到次日艳阳高照,齐宁才醒转过来。   昨夜春风数度,齐宁经验老道,顾清菡也不是懵懂少女,一开始还放不开手脚,到得后来,情到深处,难免顺着齐宁的意思尽力配合,除了齐宁两个让顾清菡羞臊无比的要求被坚持拒绝,其他一切却都是依着齐宁的意思。   齐宁与田夫人有过鱼水之欢,深知美少妇的好处,那便是一个眼神,对方就能领会意思。   昨夜虽然使出浑身力气,但他内力深厚,不知疲惫,直到顾清菡再三哀求,这才作罢。   顾清菡久旷多年,一朝雨露,满是幸福,只是实在吃不住齐宁的龙精虎猛,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哀求齐宁放过了自己,她浑身的骨头似乎散了架一般,不再想动弹一下,疲惫至极,等齐宁醒转过来,她还在睡梦之中。   齐宁见她雪白的身子贴在自己怀中,虽然是在睡梦中,但那美好的嘴角边还带着一抹笑意,看着这娇媚的美娇娘,夙愿得偿,浑身上下一阵通泰,只是越看你漂亮的脸蛋,昨晚那些美好的画面在脑中再次浮现,忍不住蠢蠢欲动,身体动了动,却是惊醒顾清菡,睡眼朦胧睁开眼睛,立时便看到齐宁一双充满火热的眼睛盯着自己,那眼睛就像看到小白兔的大灰狼一般,顾清菡立时感觉到什么,有些害怕,急忙拉开距离,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楚楚可怜道:“那边屋里有吃的,你.....你自己去热热吃一些,我.....我现在不想起来。”   齐宁笑的不怀好意:“我是饿了,可是不想吃东西,只想......!”凑近过去,顾清菡抬起手臂推住齐宁的胸膛,故意竖起秀眉道:“你再乱来,我.....!”   “你怎样?”齐宁道:“昨儿晚上是谁说让我吃了她?还说让我吃个够,问我好不好吃,你.....!”   顾清菡面红耳赤,将被子扯上去掩住面孔,道:“我没说,我没说,你胡编乱造......!”   齐宁却是掀起被子边缘,直接钻了进去,道:“你忘记了没关系,我帮你回忆你都说了些什么......!”被子如同波浪般起伏起来,传来顾清菡有气无力的声音。   接下来几日,齐宁和顾清菡就在这竹林之中,并不出去一步,短短几日,却让齐宁感觉是最美好的时光。   木屋这边准备了食材,顾清菡其实并没有下厨做过饭,避祸的那几日,都是田夫人下厨。   不过与齐宁在一起的这几天,顾清菡却是难得下厨,齐宁也知道她不擅长烹饪,在旁一起帮手,即使是这种时候,那也满是柔情蜜意。   顾清菡嫁到齐家不久,就孀居独身,即使此前也是聚少离多,在一起加起来也没有几天,而且深宅大院,有的是规矩,说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却是束手束脚,又何曾享受到这般与自己心爱之人自由自在。   开头两日是齐宁调笑她,到后来却反过来是顾清菡调笑齐宁。   顾清菡本就聪慧得紧,风情万种,而且明白如何让齐宁抓心挠肝,欲拒还迎的手段几次让齐宁最终以强横的手段解决。   月色幽幽,齐宁右手环着顾清菡腰肢,坐在屋前,望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小混蛋,咱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你也该回去了。”顾清菡虽然心里希望这样的时光越多越好,却也知道齐宁如今身为国之重臣,长时间不回京,定会引起骚动,柔声道:“这几天我很开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齐宁听到顾清菡语气中充满了不舍,皱起眉头,犹豫一下,才道:“我在京中先准备一处宅院,你回头就住在那边.....!”   “不成。”顾清菡摇头道:“既然做了,就要万无一失。”扭头看着齐宁,俏丽的脸上一片柔情:“我和田夫人已经商议好了,她准备在东海那边设立贸易行,我准备去东海,在贸易行帮着料理,两年过后,再以别的身份回京和你相聚。”   “两年?”齐宁叹道:“时间太久了。”   “比起以后的日子,两年时光并不算久。”顾清菡微笑道:“而且我自出生之后,一直都是待在深宅大院,没有真正地看看这个世间。东海那边有浩瀚的大海,我想过去看看是什么样子,顾清菡既然不在了,我就要换一种活法。”握住齐宁的手,柔声道:“你自己在京城好好的,不要担心我,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抬手捂嘴轻笑道:“我就等着和我的小哥哥再聚的日子。”眼波如水,媚态横生。   ----------------------------------------------------------------   ps:如愿以偿了,这篇番外是必出的,欠大家的一定补上。关注公众号【锦衣沙漠】,番外有消息会在公众号通知。 第一四一四章 市井流言   齐宁在木屋和顾清菡享受着二人世界的时候,隆泰皇帝却在宫内大发雷霆。   虽然萧绍宗的叛乱给了朝廷极大的震动,但隆泰却没有在随后的掀起太大的风浪,无非是因为前线战事正紧,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平和的态度稳定住京城的局面,将精力重新放到前线的战事上。   黄昏时分,兵部尚书卢霄匆匆入宫求见,带来了一道从前线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的快报。   卢霄低着头,脸色也很是难看,皇帝看过卢霄呈上来的急报,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岳环山不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吗?为何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卢霄终于道:“圣上,岳环山之前送的几道折子里,显示前线的局势对我们很是有利。汉军那边粮草肯定是出现了问题,一直在收缩战线,钟离傲的主力拒收在郑郡一线,那是通往洛阳的必经之道,所以要进军洛阳,势必要拿下郑郡,只是郑郡防御坚固,极难攻克,而且与左右两郡形成品形防御,岳环山在折子里说过,钟离傲选择后撤到郑郡一线布防,本就是心存狡诈,如果我军全力攻打郑郡,位于侧翼的两郡兵马很可能就会对我军形成包抄之势。”   隆泰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先断其翼?”   “圣上英明。”卢霄拱手道:“岳环山的心思,正是先折断钟离傲的两翼,再集中兵力攻打郑郡。位于郑郡西南面的成伊郡兵力较弱,而且成伊的定合城比较薄弱,容易攻克,所以岳环山这才派了肖平志领兵攻打成伊。”   “肖平志五千人马,竟然全军覆没.......!”隆泰脸色发青:“五千将士,如此轻易便断送了......!”   “岳环山事先已经派人前往定合城打过情报,那城中只有两千守军。”卢霄道:“肖平志善打硬仗,那五千兵马也都是骁勇的精兵,而且肖平志立下了军令状......!”   “军令状有什么用?”隆泰将急报丢在桌子上,怒道:“他已经战死,军令状就是一张废纸。岳环山事先不知那条河有问题?”   卢霄道:“白树河素来河水极浅,骑马都可以渡河,岳环山也存了小心,派人打听过,那白树河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干涸,水位逐年降低,沿河许多田地都因为缺少河水灌溉,收成一年不如一年。”神色凝重,道:“可是岳环山没有想到白树河是白洋湖的支流,肖平志过了白树河,兵临城下,钟离傲就立刻派人封住白洋湖其他的出口,毁掉了白洋湖的堤坝,所以白树河一夜之间河水猛涨。”   隆泰有些颓然,脸色依然是难看至极。   “岳环山得知白树河水位上涨,就知道大事不妙,派兵前往增援。”卢霄肃然道:“钟离傲暗中调兵绕到了成伊郡,数倍于肖平志,肖平志遭遇伏兵,只能回撤,却被白树河挡住了归路,当时根本来不及造船渡河......!”   隆泰恼道:“数千将士全军覆没,朕不但痛惜那些将士,最紧要的是这一战大大挫伤了我军的士气。”   “圣上,归根结底,还是岳环山对北方的地形了解不深。”卢霄道:“我军步步紧逼,可越是深入汉国境内,对我军越是不利,反倒是对汉军越为有利。钟离傲对汉国地了若指掌,夫兵者,天时地利人和,钟离傲占据天时地利,善于利用北方的地利之便。”叹道:“恕臣直言,这也不能全都怪岳环山,朝廷这边至今也没有北方的详细地图,岳环山手中的战图不全,这才被汉国人占了便宜。”   齐宁起身来,背负双手,徘徊着,忽然问道:“朕传召义恒王,为何没见他过来?”   “圣上,听说义恒王这几日出京去办一些私事。”卢霄道:“只怕还没有回京。”   隆泰恼道:“朕有事找他,他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派人赶紧给朕将他找回来。”又道:“是了,岳环山那边,令他不得冒进,钟离傲不是泛泛之辈,莫要再中了他的圈套。”   “臣领旨。”卢霄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神色却更加凝重。   隆泰看出卢霄似乎有话要说,道:“卢爱卿,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圣上,你提到义恒王,臣忽然想起来,这两天,京城.......京城的市井之间,有一些谣言。”卢霄小心翼翼道。   “谣言?”隆泰问道:“什么谣言?关于义恒王的?”   卢霄道:“正是。市井流传,义恒王......并不是......并不是齐家的血脉!”   隆泰身体一震,变了颜色:“是谁在散布谣言?”   “谣言的出处,很难查知。”卢霄道:“不知是何人在京城一些地方张贴关于义恒王谣言的布告,虽然京都府的人迅速将那些布告撕毁,但流言还是传了出去。听说铁铮已经调查此事,而且严禁百姓以讹传讹,不过......还是有些人私下里胡言乱语......!”   隆泰眼角抽动,喃喃道:“萧绍宗,你死了也不让人安宁。”   卢霄听得清楚,狐疑道:“圣上,您是说,这些流言来自萧绍宗?”   隆泰摆摆手,道:“这等诽谤朝廷栋梁的流言,当真是胆大包天,传旨下去,此等流言必须立刻杜绝,谁要是再肆意诽谤,立刻......!”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下来,若有所思。   卢霄轻声道:“圣上,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市井有这等流言,自当要严加查处,可是若大动干戈,反倒让人觉得这些谣言未必是假,不予理会,过上一阵子也就无人再说了。”   隆泰微一沉吟,忽然问道:“卢爱卿,这些谣言,当真会有人觉得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卢霄道:“只是有些人愚笨驽钝,听风就是雨,圣上也不必太过在意。”   隆泰沉默片刻,终是道:“你先退下吧。”   卢霄退下之后,没过多久,皇后就带着一名宫女进了御书房,见到皇后,隆泰本来凝重的神色终于缓和下来,露出一丝笑容,迎了过去,扶住皇后道:“让你好好歇息,莫要走动,真要有什么事情找朕,派人过来说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过来?”身手轻抚皇后的腹部,低声道:“可莫让他太过辛苦。”   皇后嗔道:“皇上知道臣妾有了身孕,就只开始关心他,臣妾可不依。”   萧绍宗叛乱被平定之后,宫内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皇后自然也早就被从司马府迎回宫中,回宫之后,让隆泰欢喜无比的一件大事,却是皇后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这对隆泰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不过叛乱刚过不久,隆泰并无将此等大喜之事对外宣扬,即使是宫内,知道此事的人也并不多。   隆泰扶着皇后坐下,皇后这才道:“皇上这几天休息的很少,国事虽然重要,却也要注意身子。臣妾让人准备了一些补气的参汤,皇上多少喝一些。”召唤宫女将参汤送过来,亲自给隆泰倒了一碗,隆泰接过汤碗,也不用勺子,喝了几口,看见皇帝如此,皇后却是侧过脸去,眼圈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隆泰见状,忙将汤碗递给宫女,握住皇后的手,柔声道:“怎么了?皇后......怎么流泪了?”   “没有。”皇后勉强笑道:“臣妾.....臣妾只是觉得皇上对我好,所以......1”   隆泰拿过皇后手中的锦帕,帮着她轻轻擦拭泪珠,柔声道:“你是朕的皇后,朕自然要对你好。”   “可是......皇上对臣妾却无提防之心。”皇后轻叹道:“皇上,臣妾是齐国公主,大齐被楚国攻灭,皇兄.....皇兄也被软禁在京城,难道.....难道皇上就从没有怀疑过臣妾会对你不忠?”   隆泰微笑道:“你进入楚国之前,是齐国的公主,可是在你踏足楚国之后,就是我大楚的皇后。”抚着皇后的腹部,眼睛泛着光芒:“如果你生出皇子,那他就是我大楚的太子,是日后大楚的皇帝,朕只知道你是我的皇后,既然如此,我又怎会怀疑自己的皇后?”   皇后展颜一笑,从宫女手里接过汤碗,又拿过汤勺,道:“那我伺候皇上喝汤。”   隆泰喝了小半碗,这才道:“皇后早些回去,朕忙完了,立刻过去。”   皇后微点螓首,欲言又止,隆泰察言观色,看在眼里,轻声道:“皇后是否还在担心长乐侯?”   皇后苦笑道:“臣妾听说申屠罗已经自尽,只担心......!”   “朕已经让人给他准备侯府,虽然不能让他离京,但荣华富贵还是少不了他的,皇后莫要担心。”隆泰道:“朕也命人好好安葬申屠罗,他是齐国的大都督,身为军人,落得这般地步,以他的性情,最终做出这个选择并不奇怪。”   皇后心知有些事情已成定局,也无法改变,轻嗯一声,想到一事,问道:“皇上可知道,外面流言,义恒王并不是齐家的血脉!”   隆泰皱起眉:“宫里也开始有流言?” 第一四一五章 血脉   齐宁领着顾清菡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按照顾清菡原来的打算,是要在田夫人的安排下,前往东海,尔后在东海暂时定居下来,她事先已经与田夫人商议好了一切,本是要在京城附近等候田夫人的安排,并不进京,可是齐宁自然不愿意让顾清菡孤身留在城外。   顾清菡入京,只担心被人发现,好在齐宁却有千面狐钟琊赠送的几张面具,这面具做工特殊,绝非江湖上寻常的面具所能相比,而且根据使用者脸型的不同,可以任意变化。   所以齐宁回京的时候,身边跟着一个不起眼的中年人,自然也不会让人起疑心。   已是黄昏时分,齐宁在途中本打算到了京城时候,将顾清菡安排在一处客栈,然后亲自去向田夫人通知,但顾清菡对京城六坊斋的鱼面情有独钟,这鱼面在京城是有名的小吃,顾清菡道也让人从外面买回府中食用过,味道确实不错,但从六坊斋买回府里,味道多少减了一些,顾清菡平日又不能轻易出府,所以她一直希望能亲自到六坊斋尝一尝刚出锅的鱼面。   顾清菡临别在即,莫说只是吃一碗面,就算是更难的事情,齐宁当然也会竭力为她办到。   齐宁回京的时候,也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衣衫,本就是担心自己太显眼,被人看到。   六坊斋其实距离田宅并不算太远,隔了三四条街,吃过六坊斋的鱼面,安顿好顾清菡,便可直接去往田宅。   黄昏的时候,六坊斋已经客人不少,六坊斋上下两层楼,有各种点心,齐宁本是想要单独的包间,但这种老字号的小吃店,还真不将就单独包房,上下两层各有七八张桌子,敞开了坐,若是人多了,平时许多人也不介意拼桌。   位置好的几张桌子已经坐了人,齐宁只能和顾清菡在角落处的一张桌子坐下,两碗热腾腾的鱼面送上来,齐宁看到顾清菡漂亮的眼眸子显出喜悦光芒,心中却也是欢喜,暗想侯门深似海,虽然顾清菡当初在齐家府里地位不低,但日夜操劳,未必开心,至少以前在府里很难得看到顾清菡眼中会闪现如此喜悦的光芒,而一碗普通的鱼面,却能让这美娇娘欢喜不已。   鱼面的味道不错,齐宁点的几个小菜也各有特色。   这种市井生活,反而特别的真实,让人真正感觉到生活的魅力。   吃面的时候,顾清菡见齐宁一直盯着自己,不由瞪了一下,桌下的脚轻踩了齐宁脚面,随即向边上努了努嘴,齐宁立时明白顾清菡的意思。   顾清菡现在是普通中年人的打扮,吃面的时候,若是一个男人盯着另一个男人一直看,如果被别人瞧见,难免会觉得奇怪。   齐宁收回视线,向边上瞧了一眼,旁边那一桌却是坐了三四个人,并没有注意这边,一个个身体往前凑,正在低声议论,齐宁方才没有注意这几人,自然不去理会他们到底说什么,此时却听到一名长着八字胡的汉子道:“有句话说得好,无风不起浪,既然这事儿在京城到处传言,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周老三,你说这事儿是从哪里传出来的?”边上一个瘦猴般的男子道:“那义恒王如今也已经快二十了,为何这近二十年都没有风言,这次却到处传言。”   齐宁想不到这几人竟然是在议论自己,皱起眉头,顾清菡见到齐宁脸色变化,不禁也注意这边。   “王猴子,你才进京几年?”那周老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你老子娘七八年前才进京,我爷爷那一代可就在京里讨生活,这京城大街小巷没我不熟的,那些成年旧事也都在这里.....1”说完,点了点自己的脑子。   另一人笑道:“这话倒是不假,周三哥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京里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只要问三哥,一问一个准,没有不知道的。”又道:“三哥,你说那义恒王当真不是齐家的种?”   这话一出口,齐宁更是变色,但却扭头掩饰住,顾清菡也是花容失色,看着齐宁。   “咱们手里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胡说。”周老三低声道:“不过当年这位义恒王出生的时候,齐家可是发生怪事,你们可能不知道,据我所知,义恒王的母亲在生下义恒王之后,就传言她母亲因为难产而死,虽然保住了孩子,但大人却走了。”   问话那人点头道:“这事儿我也听我爹当年说起过,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谁也不知道。”   “若说是难产过世,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周老三道:“天底下每年因为难产过世的女人多了去,可古怪就古怪在那位夫人生产前后发生的事儿。”   “发生了什么?”王猴子急问道。   周老三四下里扫了一圈,见到无人注意这边,才低声道:“京里有些老人都知道,那位夫人生产之前,从大光明寺来了一些和尚,那些和尚在锦衣候府待了好几天,等他们离开之后,很快就传出那位夫人难产过世的消息,可是却并不见齐家发丧。”   “不错。”问话那人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他府里的下人传出齐夫人怀有身孕,后来大伙儿经常打听,临盆在即的时候,大家从他们府里下人的口中都知道了大概日子。可是古怪的是,快要临盆,大伙儿再打听时,府里的下人却都绝口不提,后来有人瞧见一些和尚进了府里,知道那是大光明寺的高僧,那几天正好是生产的日子,过了几天,和上门就走了,隔些日子,就听说齐夫人难产过世。”   周老三点头道:“锦衣齐家是大楚的功臣,为我大楚立下了汗马功劳,齐夫人过世,大伙儿等着出丧的时候,都送她一程,可是却一直没见到齐家办丧事,大家心里都是奇怪,但毕竟是齐家的事儿,大家不知内情,也不便多说。后来再问他们府里的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下人一听提及齐夫人,就充耳不闻,问的急了,那都是要动手打人的。”   王猴子道:“这可就古怪了。”摸着下巴道:“这和尚登门,无非是要做法会,超度亡灵。可是照你们所说,齐夫人还没生产,和尚就上了门,那他们跑到侯府是做什么?总不成他们未卜先知,知道齐夫人一定会死,所以提前去做超度?”   “侯门深似海,到底发生什么事儿,谁能知道?”周老三道:“这隔了快二十年,突然有人说那位王爷不是齐家的种,这事儿就稀奇了,如果真的有人知道王爷不是齐家血脉,为何要等这么久才散布出来?”   王猴子道:“我瞧是有人故意要与王爷为难。你们想啊,我们大楚开国至今,还没有异姓封王的先例,齐家那位听说不到二十岁,竟然就被异姓封王,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朝中难免会有人心存嫉恨,所以才造谣生事。”   “要不是王爷保住了皇上,这大楚的江山稳不稳还两说。”周老三更是压低声音:“以他的功劳,封王也是理所应当。不过要不是当初齐夫人生产前后发生的那些怪事,谁也不相信这些流言。但问题就在当年那些事情太古怪,大伙儿虽然都不敢说,但那个时候,事儿可是在京城大街小巷到处流传,十几年过去,如果没人提倒也罢了,可是一提起来,当年的事情大家也还记得,如今这些传言流散开,大伙儿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即使不完全相信,但这中间总会是有古怪的。”   王猴子笑道:“不过是吃饭没事干,说来逗乐子而已。我就不信这是真的。当年发生的事情,咱们这些屁民百姓不知道,可是齐家的人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齐家对内情了若指掌,如果那位王爷真不是齐家的种,齐家怎可能将他抚养长大?你们莫忘记,他还承袭了锦衣候的爵位,锦衣齐家便是再糊涂,也不可能让一个外人承袭他们的爵位。”   “王猴子这话说的有道理。”另一人道:“这就是紧要处,王爷是不是齐家的血脉,外人不知,齐家知道,齐家绝不可能让外人得了爵位去。”   几人说的津津有味,忽听得边上传来一声冷哼,这一声冷哼顿时将三人惊住,左右看了看,也无人注意这边,但那周老三却还是干笑两声,道:“来,吃东西,吃东西,猴子,今儿个你请客......!”却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齐宁和顾清菡都是听的明白,自然没有心情继续吃面,结账出门后,齐宁一直默不作声,大街之上,顾清菡也不便多言,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齐宁在附近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进屋之后,顾清菡将门拴上,看到齐宁已经走到床边,推窗呼吸外面的空气,轻步走过来,看了齐宁一眼,轻声道:“不过是些无聊的人胡言乱语,你莫放在心上。”   齐宁沉默片刻,终于看向顾清菡,直视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确实不是齐家血脉!” 第一四一六章 坦承真相   顾清菡蹙眉道:“你又胡言乱语,市井流言你就当真了?这明显是有人故意污蔑你。”   “流言从何而来,我很清楚。”齐宁肃然道:“萧绍宗临死之前,就告诉我说我并非齐家血脉,而且他还有证人。”   顾清菡一怔,恼道:“叛贼的话,你还真去相信?他说的证人是谁,让他站出来理论。”   “今日之流言,是萧绍宗安排人放出来的。”齐宁冷笑道:“他的目的,我也很清楚。我坏了他的好事,让他功亏一篑,所以他死后依然不让人安宁。他无非是想以此动摇我在楚国的威望,更为重要的是,他想以这样的手段,引起皇上对我的疑心。”   “皇上的疑心?”   “我忽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了。”齐宁走到桌边坐下:“我入宫向皇上谢恩,皇上虽然对我推心置腹,但.....我能感觉到皇上似乎......!”   “似乎什么?”顾清菡见齐宁欲言又止,轻声问道。   “似乎对我还是存有一丝疑虑。”齐宁叹道:“他似乎担心在未来会有些什么变故,而这样的变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顾清菡心知一位臣子如果被皇帝疑虑,这决不是什么好消息,担心道:“皇上对你起疑心?未来会发生什么?你为了护君保国,连性命都不要,难道这还不能让他相信?难道他有未卜先知的能耐,会看到以后你会引起什么变故?”   齐宁微一沉思,才道:“皇帝本不该对我起疑心的,他既然有这样的反应,我猜想定然是因为我身世的缘故。”   “身世?”   “皇上被萧绍宗控制的时候,一定从萧绍宗口中知道了一些什么。”齐宁叹道:“或许正是因为萧绍宗的话,让皇上心存疑虑。”   顾清菡道:“萧绍宗会说些什么?”   “自然是关于我身世的事情。”齐宁道:“可是按理来说,无论萧绍宗说什么,皇上本不该起疑心才是,因为.....满朝文武,只有皇上才真正知道我的身世。”   顾清菡美眸顿时有些迷茫,显然是听胡涂了,在齐宁边上椅子坐下,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我怎么听不明白?你不是说萧绍宗知道你的身世,为何又说只有皇上知道你的身世?而且.....你是锦衣齐家的血脉,又有什么其他的身世?”   齐宁沉默着,许久之后,才看着顾清菡的眼睛,道:“姐姐,我刚才说过,我确实不是齐家血脉i,你信不信?”   “不是齐家血脉?”顾清菡抬手捂住脸颊,眼中充满了疑惑:“宁儿,你.....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我真的听不明白。”   “有件事情,我本不想对任何人说。”齐宁叹道:“又或者说,如果真的要告诉别人,我也只能告诉你。可是.....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接受。有几次我确实想要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我并不想骗你......!”   顾清菡深吸两口气,酥胸起伏,齐宁一番话,让她思路有些凌乱,冷静了一下,才道:“你不想骗我,这话又是什么意思?你.....你骗了我什么?”   “如果我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你还我会不会和我在一起?”齐宁凝视顾清菡眼睛问道:“如果我一无所有,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顾清菡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幽幽道:“这几天我们在一起,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你心中有我,我.....我很欢喜,虽然以前我知道我们不该在一起,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想着和你不分开。”看着齐宁眼睛,轻声道:“其实我更希望你不是什么王公贵族,如此就没有牵绊,我们反倒是能真正在一起。”   齐宁心下感动,握住顾清菡的手,笑道:“我便知道你对我一片真心。”神情凝重起来,微一沉吟,才道:“我不是齐宁,只是假冒而已。”   顾清菡一怔,随即笑道:“你又胡说什么,你不是齐宁,那谁是齐宁,我.......!”声音却慢慢静下来,因为她看到齐宁脸色异常的严峻,根本不像是在说玩笑话,声音颤抖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你是假冒的?”   齐宁道:“你可还记得,当初锦衣世子被九天楼的人抓走,段沧海等人追赶,最后救回了世子?”   顾清菡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疑惑道:“为何提起此事?”   “我问你,被九天楼抓走之前,锦衣世子是什么样子?”齐宁叹道:“回来之后,又是什么样子?”   顾清菡想了一下,娇躯一颤,惊道:“难道......!”   “没有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焕然一新。”齐宁道:“锦衣世子脑子不清楚,并非天生如此,而是自幼被人下毒,毒药伤了他的脑子,如果要恢复,不但要找到神医良药,而且还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   顾清菡隐隐明白过来,颤声道:“你是说,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   齐宁其实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附身的小貂儿和锦衣世子必然有着极深的渊源,要想弄太清楚背后的身世,小貂儿的身份终究是要浮出水面,当下不再隐瞒,将当初发生的那段匪夷所思的缓缓道来,顾清菡从头到尾越听越心惊,花容失色。   “段沧海他们误以为我是锦衣世子,并不知道真正的锦衣世子已经被人杀害,我只是穿上了锦衣世子的衣衫而已。”齐宁完全可以理解顾清菡现在的心境:“我真正的身份,只是因为战乱而四处躲避的流浪儿,进京也只是为了找寻同伴。”   顾清菡虽然戴着面具,可是那双眼睛充斥着震惊,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本来我是想借齐家的势力,帮我找到小蝶。”齐宁道:“可是万没有想到齐家的局面当时那般复杂,我甚至想过,一旦有什么麻烦,我就一走了之,此后几次遇到困境,我都生出这样的念头。”   顾清菡终于缓过神来,叹道:“那你为何没有走?”   “因为你。”齐宁道:“我担心我一走了之,你孤立无援,会受人欺负。我第一眼见到你,便心生爱慕,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保你周全。因为有你,我就无法丢下齐家,如此.....才走到今日!”   “你.....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顾清菡苦笑道:“你真的只是一名流浪儿?”   “此事只有皇上知道。”齐宁道:“我刚才说过,在进京的途中,恰好碰到当时还是储君的皇上被人追杀,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到了京城,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就识破了我的身份,可是他需要借助锦衣齐家的力量来对付朝敌i,所以只能保住我。”   顾清菡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并无说话。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窗外的街道上已经行人稀少,已经是六月底,天气开始变得闷热起来,房间内的气氛似乎比闷热的天气还要沉闷,悄无声息。   齐宁站起身,走到顾清菡身后,叹道:“是否觉得不可思议?你.....是否无法接受?”   顾清菡终于转过身来,美眸看着齐宁,道:“无论你是谁,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两年来真正在意我牵挂我的是你,不是别人。”声音黯然:“只是.....世子被害,我心里难受,他.....他很可怜。”   齐宁知道顾清菡的内心此刻不但充满了震惊,而且还因为锦衣世子的死而悲伤,过去抱住了顾清菡,柔声道:“这一直都是压在我心里的秘密,无法对外人诉说,今日说出来,觉得很轻松。”   顾清菡想了一下,才道:“我们误以为你是世子,只因为你不但样貌一模一样,而且.....而且在你的肩头,有世子一模一样的痕迹。”   “碧玉梅花簪。”齐宁放开顾清菡,牵手到桌边坐下:“这两年我发现锦衣世子的身世并不简单,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世子和我肩头的印记,其实都是烙印,你见到过,是否与梅花一般?”   顾清菡点头道:“是。我.....我也早知道那是烙印,可是......实在想不出谁那么狠心,要在上面烙上印记。”疑惑道:“你既然是流浪儿,与锦衣齐家没有任何干系,怎么会与世子一般,在同一个位置有同一个烙印?还有,你说的碧玉梅花簪又是什么意思?”   “柳素衣有一支碧玉梅花簪,有人见过,而且柳素衣亲口说过,那碧玉梅花簪是定情信物,是她喜欢的男人送给她的礼物。”齐宁肃然道:“我一直以为,那簪子就是齐大将军赠送,但现在却无法确定。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和世子肩头的烙印,应该是柳素衣亲手烙上,她为何会如此心狠,我不明白,但她既然在我们背上烙上这样的印记,只能证明我们的身世与那送她簪子的男人有关。”   “你是说,你的烙印,也是柳素衣所烙?”顾清菡吃惊道:“难道是说.....?”   齐宁微微颔首:“我无法确定,但一直怀疑,我是否也与世子一般,是柳素衣的亲生骨肉,当年柳素衣并不只是生下了一个孩子,而是......一对双胞胎!” 第一四一七章 那个人   “双胞胎?”顾清涵吃惊道:“你是说,你......你还是齐家的血脉?”   齐宁没有立刻回答,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皇上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晓得我只是一个流浪儿,既是如此,无论发生什么,皇上都不应该对我有任何的忌惮。但他现在对我存有疑窦之心,只能说明他知道了我并非仅仅只是流浪儿。”   顾清涵道:“如果你果真与世子是双胞胎,为何会流落在外?”   锦衣齐家何等地位,那是帝国的栋梁世家,又怎可能让嫡系血脉流落在外,成为一个颠沛流离的流浪儿?   “这就是我一直想弄明白的真相。”齐宁叹道:“如果我真的出自锦衣齐家,为何会流落在外?即使我的猜测是真,我真的出自锦衣齐家,而且皇上也知道了这个真相,那么他也不应该对我有什么疑窦。”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的真实身份只是一个流浪儿,此事除了我和皇上,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萧绍宗更是不可能知道,所以他应该认定我就是已经过世的锦衣世子齐宁,他说我不是齐家血脉,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说那位锦衣世子不是齐家血脉,如果我与世子是双胞胎,也就说明我也同样不是齐家血脉。”   这中间的脉络有些复杂,如果不是顾清涵素来条理清晰,很容易就会听糊涂。   顾清涵心下也是骇然,道:“你们都不是齐家血脉,那......那怎么可能?”   “本来是不可能。按照常理而言,如果我们不是齐家的血脉,齐家的人怎可能让世子存活在齐家?”齐宁缓缓道:“可是我将从前的那些事情梳理了一遍,有一件事情,实在十分反常,从某种角度来说,那件事情很可能证明世子不是齐家血脉的事实。”   “什么事情?”   “齐家老太婆下毒。”齐宁冷笑道:“你对此事应该很清楚,当年你还发现了在侯府出现过此等阴险之事。”   顾清涵叹道:“不错,世子年幼的时候十分聪慧,但是太夫人却在他的饮食之中长期放有毒药,所以才让他脑子受了损害。”   “世子是齐家的嫡长孙,所谓虎毒不食子,那老太婆对齐家的血脉传续十分在意,按理来说,世子既然是她的长孙,老侯爷和大将军常年在外,世子出生就没了母亲,身为祖母,自然应该更要疼爱孙儿。”齐宁道:“但她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好生照顾,甚至亲手给自己的孙儿下毒,你觉得这正常?”   顾清涵微点螓首:“这确实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我早先只是觉得其中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却一直没能解开谜题。”齐宁叹道:“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便是老太婆打世子一出生,就知道世子不是齐家的血脉,但是因为某种原因,却又不能对世子痛下杀手,所以老太婆才会使出如此阴险的手段,让一个天资聪慧的孩子变成一个痴呆驽钝的傻瓜。”   “太夫人知道真相?”   “她知道。”齐宁哭笑道:“其实当初我第一次踏入锦衣侯府,那位太夫人很可能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知道我并不是那位被他一直残害的锦衣世子。”   顾清涵更是吃惊,失声道:“那时候我都没有瞧出来,他.......她又如何能瞧出来?”   “我第一次到侯府,就遇上齐玉母子联手齐家三老太子意欲剥夺世子承袭侯爵的权利,姐姐自然是记得的。”齐宁叹道:“当时齐家上下,除你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支持齐玉。”   顾清涵自然不会忘记那段往事,齐宁当时大闹灵堂,自然也是震惊四座。   “一个傻子,绝无可能在那时候做出那样的反应。”齐宁道:“回府的第一天,就和从前判若两人,你们只以为是受了惊吓所以变了一个人,但老太婆却很清楚,世子是被毒药所伤,绝无可能在短短时间就脱胎换骨,所以她听说我大闹灵堂的事情,想必就已经知道我不是真正的世子。”   齐家太夫人在侯府中虽然曾是真正的主事人,但府中诸事都交给了顾清涵,很少在人前出现,显得颇为神秘,即使是顾清涵,对那位太夫人也不算是真正地了解,当年她受太夫人胁迫,对太夫人存有极深的恐惧之心。   “她第一次见到我,摸到了我肩头的印记,我当时还在庆幸,以为是度过了一关,但事实上却根本没有瞒住她。”齐宁叹道:“她不是确定我是不是世子,而是确定我是不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说她当时就知道你是流落在外的另一个?”   齐宁点头道:“我相信就是如此。她确定我不是世子,但摸到印记,却可以确定我是双胞胎之中的另外一个。”   顾清涵道:“那她为何没有揭穿?”   “道理很简单,因为当时我对她实在有很大的用处。”齐宁道:“老侯爷早就过世,大将军那时候也刚刚亡故,朝中司马岚开始操控朝政,他要真正控制住朝局,就必定要将曾经与军方渊源极深的齐家打下马,当时的齐家,内忧外患,处于风口浪尖,她需要一个人带着齐家摆脱困境。”   “齐玉虽然是庶出,可终究是齐家的血脉,如果她认定你不是齐家的血脉,为何还要让你承袭侯爵的位置?”   “这就是老太婆阴毒的地方。”齐宁冷笑道:“如果我能够带着齐家摆脱困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可是如果齐家真的遭遇灾祸,那么自然就由我来替齐家承担灾祸。我当初受伤,需要大光明寺出手相救,而齐玉则需要代替我出家,老太婆不但没有阻止,反而亲自下令让齐玉上山,他那样做,自然不是为了维护我,恰恰相反,她是要保全齐玉,将我置于悬崖边上。”   顾清涵也明白过来:“她是要等灾祸过去,再找机会让齐玉取代你的位置。”   “而且她一定有办法。”齐宁冷笑道:“她或许一直在谋划对我下手,不过那次我率先出手,那应该是她没有想到的。”顿了一顿,才道:“她敢那样做,手中一定是拥有足以掌控局面的力量,姐姐可还记得在她身边的牛头马面?”   虽然牛头马面早就被齐宁解决,但此刻提及,顾清涵美丽的眼眸子还是显出一丝惊恐,轻点头道:“自然是记得。”   齐宁道:“牛头马面一直潜藏在锦衣侯府,听从老太婆的驱使,而那两个人真正的身份,却是大光明寺的人。”冷哼一声:“大光明寺都是出家之人,为何会派两名高手乔装打扮潜伏在锦衣侯府?”   顾清涵叹道:“如果不是被你发现,我也不知道府里竟然隐藏有大光明寺的人。”   “柳素衣临盆之时,大光明寺派了不少人到锦衣侯府待了几天。”齐宁道:“而老太婆身边还埋伏有两位大光明寺的高手,姐姐,你觉得这只是巧合?”   顾清涵微一沉吟,才道:“这中间想必有关系。”   “牛头马面潜伏在老太婆身边,究竟是为什么?”齐宁目光锐利,缓缓道:“我思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第一,那是老太婆手中的刀,紧要时候,是用来杀人的。”   “杀人?”   “说得更直白一些,那两人应该就是用来对付世子。”齐宁道:“世子既然不是齐家的血脉,那么他真正的父亲又是谁?皇上应该是知道其中真相,所以才对我心存疑窦甚至是忌惮,而老太婆当然也知道真相,所以她对不是齐家血脉的世子既恨且怕,虽然不知什么原因没有下手,但她心里一定存有杀心,所以牛头马面就是她有朝一日用来杀人的刀。”   “那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   “保护她的安全。”齐宁道:“世子不是齐家血脉的真相,她当然不能透露出去,这毕竟关乎到齐家的声誉,如果世人知道锦衣世子竟然不是齐景亲生的儿子,岂不是成为天下笑柄?”齐宁道:“所以老太婆绝不可能让这样的真相泄露出去。但这其中的真相,显然是让老太婆也心存恐惧,或者说,她害怕有人来报复,所以.......!”   “你是说,太夫人担心你和世子的亲生父亲会出现报复?”   “我不敢肯定,只是猜测。”齐宁苦笑道:“我所说的这些,只是根据所知的线索串联成合理的解释,但真相是否就是如此,我也无法肯定。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血脉疑云,与大光明寺是脱不了干系,当年发生的那件事情,大光明寺必然是参与在其中。牛头马面潜伏在锦衣侯府,应该不是老太婆自己要求,而是大光明寺主动提出,大光明寺有人担心世子会威胁到锦衣侯府,也担心有人报复,所以才会派出两大高手监视世子的同时,提防有人前往复仇。”   “也就是说,大光明寺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齐宁点头道:“大光明寺忌惮的那个人,是世子的亲生父亲,皇上对我产生忌惮,同样也是因为那个人,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才是我真正想知道的。” 第一四一八章 展翅高飞   紫荆山大光明寺自大楚立国开始,就是皇家佛寺,除了接受百姓香火,朝廷每年还要拨出一笔银子调给寺中用度。   大光明寺被赐封为皇家佛寺至今,经历过四位主持,现任支持空藏大师在位时间极长,至今已经有近三十个年头,寺中上下对空藏大师敬畏有加,而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世间存在大宗师,那么空藏大师的武学修为在天下间可说是数一数二。   空藏大师佛法高深,常年在寺内修行,多年不曾下山,上一次下山,还是在先皇帝驾...... 第一四一九章 古林夜语   空藏大师说起一个故事,甚至是一个童话。   但齐宁却知道,这位高僧绝不会平白无故说起这样一个平常的故事,他看着面容慈和的空藏大师,问道:“大师说的小鹰,不知是谁?”   空藏大师微微一笑,道:“王爷,要登上高峰,从来都不会是容易的事情,必然要经受诸多磨砺。”抬手拿起桌上的小砂壶,倒了一杯茶在茶杯之中,推了过来,才道:“你承袭了锦衣齐家的爵位,屡立奇功,如今已经贵为楚国的王爵,虽然一路走来历经坎坷,但终归不是什么坏结果,却不知王爷对眼下的处境,是喜是忧?”   齐宁一怔,微一沉吟,才道:“谈不上喜忧,只是尽力活着而已。”   “那你对如今的生活,可有眷恋之处?”空藏大师问道:“如果有朝一日,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消失,无论是官爵,还是亲朋故旧,还有你的家眷,这些都不再为你所有,你是否能够接受?”   齐宁摇头道:“无法接受,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要让事情变得更好。”   “请用茶!”空藏大师抬手道:“这是清茶,凝神静气,对身体有好处。”   齐宁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才放下,颔首道:“是好茶!”   “王爷要保护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甚至要让这一切变得更好,这当然是好事。”空藏大师道:“王爷今日上山,是想追问十八年前的事情。”   齐宁点头道:“不错。大师不知是否知道,京城之内,现在大街小巷有许多的流言,都说我并非齐家的血脉。”   “那王爷心中觉得自己是什么人?”   齐宁皱眉道:“我是大楚的义恒王,传承锦衣齐家的血脉!”   “王爷既然这样想,又何必在乎别人的言辞?”空藏大师叹道:“当年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王爷要走的是未来的道路,又何必痴于从前?”   “大师,不知这佛法是从何而来?”齐宁忽然含笑问道。   空藏大师唇边也泛起一丝微笑,道:“王爷的意思是说,世间万物,具有缘来,佛法追源于天竺,而王爷也想确知自己到底从何而来。”   “不错。”   空藏大师低头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十八年前,令尊正在前线,令堂则是身怀六甲,即将诞下麟儿。那日太夫人派人送来一封信函........!”说到此处,从袖中取出一封已经发黄的信函递过来,齐宁立刻双手接过,看着空藏大师,空藏大师含笑微微点头,齐宁这才从里面取出信笺,细细看了看,皱眉道:“信里说家母即将生产,却有邪魔入侵,需要高僧护法,大师,这邪魔指的是谁?”   “贫僧当年看到这封信函,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太夫人不会派人送来这封信。”空藏大师道:“太夫人年轻的时候,就礼敬佛法,心存善念,而且贵府每年都会捐献香火银,所以贫僧派了净尘师弟,带着六名寺内僧众前往护法,只希望麟儿能够顺利生产。”   齐宁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空藏大师。   “太夫人所言并没有错。”空藏大师道:“令堂生产那一夜,邪魔果然前来,意欲抢夺麟儿,净尘师弟率众击退了邪魔,只不过.......邪魔武功了得,终是被他抢走了一个孩子。”   齐宁心下一凛,立刻问道:“大师,当年家母是否生下两个孩子?”   空藏大师颔首道:“正是,一母双胞,两个孩子诞下之后,邪魔便即侵入,其中一个被夺走,那邪魔神通广大,不但夺走麟儿,而且顺利出城,自此之后,那孩子的下落便再无人知道。”   齐宁深吸一口气。   他之前就判断柳素衣很可能生下了双胞胎,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的猜想,此时从空藏大师口中终于得到了确定。   如此一来,小貂儿与锦衣世子样貌相同,包括有同样的印记,这就迎刃而解。   按照空藏大师所言,他口中的邪魔当年确实夺走了一名孩子,那孩子自然就是自己的肉身小貂儿。   齐宁记得小蝶说过,小貂儿当初被土老爹发现的时候,是在一处树林里,那名带剑的男子当时生死不知,土老爹救走小貂儿,后来再去树林,带剑男子已经没有了踪影。   小貂儿自此就生活在民间底层,战乱之时,颠沛流离。   如果按照空藏大师的说法,他口中的邪魔,是否就是那带剑的男子?   带剑男子闯入守卫森严的锦衣侯府,甚至夺走一名婴儿,此后还能逃离建邺京城,这当然不是普通人。   “那天晚上,齐夫人过世。”空藏缓缓道:“那邪魔武功高强,来去无踪,为免此人去而复返,回到锦衣侯府报复,贫僧派出了两名僧众进入侯府,得到太夫人的准许,隐藏在府中保护。”   “保护谁?”齐宁立刻道:“保护太夫人?大师为何觉得那人会去而复返,要对太夫人不利?大师口中的邪魔,抢走了齐家的孩子,还要对太夫人不利,他为何会对齐家有如此恨意?”   空藏大师沉默不言。   “这封信里,太夫人直接称呼那人为邪魔。”齐宁抖了抖手中那封太夫人当初派人送给空藏大师的信函:“也就是说,在那人夺走齐家的婴儿之前,太夫人已经认定那人是邪魔,双方早有仇隙。锦衣齐家是帝国四大世袭侯之一,征战沙场,自然会有许多人视齐家为大仇,齐家如果知道有仇敌来刺,要布下天罗地网,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顿了一顿,才道:“为何太夫人却想到要大光明寺来护法?”   空藏大师合十唱了一声佛号,齐宁已经继续道:“虎神营、京都府、神侯府,都是人多势众,齐家请旨从这些衙门里调兵护卫,并非难事,可是据我所知,当年事发的时候,不但没有调动其他兵马,甚至连侯府自家的护卫也没有参与其中,真正与那所谓的邪魔接触的,只有大光明寺的众位高僧,这当然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堂堂锦衣侯府在危难时候,想到的却是大光明寺,实在是匪夷所思。”   木屋四周传来一阵沙沙之声,那是夜风吹动树林摇晃的声音。   “我思来想去,也许只有一个解释能够说得通。”齐宁叹道:“那件事情很隐秘,又或者说,太夫人想让事情变得很隐秘,没有调动其他的兵马,甚至连侯府的侍卫都不得参与进去,只因为太夫人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内情真相,所以太夫人才会匪夷所思地请大光明寺的高僧出手,因为在太夫人看来,出家人总是能够保守一些秘密。”   空藏大师凝视齐宁,依然没有说话。   “那人要在家母生产的时候入府行凶,当然不可能事先向侯府通知,那只会增加他行事的难度,他便是再愚蠢,也不会事先知会。”齐宁目光锐利:“但太夫人这封信送过来,也就证明太夫人确信那人一定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太夫人为何如此肯定?那人的来历和手段,太夫人一定十分熟悉,她请大光明寺高僧入府,实际上就是为了捕获她口中的邪魔。”   他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放下继续道:“但这中间有一个极为紧要的问题,那便是邪魔出现的时候。那人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却偏偏在家母生产的时候赶到?那人又是如何确定那天晚上家母一定会生产?”他盯着空藏大师的眼睛:“如果让我说出道理,我只能说那邪魔一直在注意的产期,而太夫人也明白那人是冲着孩子而至。”   空藏大师又是一声佛号,齐宁淡淡一笑:“所以我想问大师,那人与家母到底是什么关系?市井流言,我不是齐家的血脉,这当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王爷想知道真相?”   “京城的流言,来自于萧绍宗。”齐宁道:“当年那件事情,隐秘至极,即使有人怀疑其中有蹊跷,但事实的真相,普天之下知道的人凤毛麟角。萧绍宗从何得知我不是齐家的血脉?这件事情一旦是真的,对齐家的声誉自然是极大的打击,所以太夫人绝无可能对外透露,那么.......大师这边是否告知过别人?”   空藏大师叹了口气,道:“老夫子,王爷的问题咄咄逼人,贫僧几乎招架不住,你可不要在外躲清闲。”   齐宁心下一凛,这屋里只有他和空藏大师二人,这空藏大人明显是对第三个人说话,而且称呼那人为老夫子,着实让齐宁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忽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回头,只见到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人来,那人一身青衫,身材瘦长,行走之时,脚步轻盈,若非齐宁耳力惊人,甚至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大光明寺是佛家重地,这个时候,早已经闭门谢客,香客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山上,更何况这古林独舍乃是非常之地,平常香客也根本不可能来到此处。   灯火之下,看清楚那人的脸庞,齐宁骇然变色,赫然站起身来,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失声道:“卓......卓先生!” 第一四二零章 叶子   自门外进来的那人,竟赫然是失踪许久的卓青阳。   卓青阳乃是楚国鸿儒,在楚国士子们的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她一手创建的琼林书院,更是打破了女子不识书的传统,可谓是石破天惊。   换作任何人,都绝无可能创建琼林书院,这世间也唯有卓青阳能够做成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琼林书院一度兴盛,存在也有数十年之久。   琼林书院的存在,本就是有违传统,所以一直都处在颇为困难的环境之中,也唯有卓青阳的维护,书院才能存在下来。   卓青阳失踪之后,琼林书院也就很快关门大吉,到如今也是门庭冷落。   卓青阳那夜被一群人袭杀,齐宁找到他时,他已经是身负重伤,等到齐宁想要找到东西为卓青阳疗伤,再回头时,卓青阳已经失去了踪迹,自那以后,这位文坛的泰山北斗就失去了音讯。   神侯府倒也是暗中调查此事,却始终没有结果。   而一直让齐宁觉得满是疑问的地藏卷轴,也正是在卓青阳的指点下,从书院一块匾额后面得到,那卷轴充满谜团,卓青阳自然更是充满了谜团。   齐宁在那夜之前,只以为卓青阳是一代大儒,可是自那晚之后,才知道卓青阳还是一位剑术高明的剑客,他所拥有的骨纹剑,更是天下十大名剑之一。   卓青阳的消失,一度让齐宁心中担忧,他甚至猜测卓青阳是否被敌人抓走,生死未卜。   可是眼下卓青阳竟突然出现在眼前,这让齐宁震惊不已,面对着卓青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卓青阳缓步上前,他脸色红润,气色很好,看来身体显然是十分健康,面上带着浅笑,向齐宁微微颔首,温和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说,不着急,坐下慢慢说!”抬手示意齐宁坐下,他动作随意,明明这里的主人空藏大师就在旁边,但卓青阳却像反客为主。   齐宁按捺心头的震惊,犹豫了一下,终是坐了下来,依然是与空藏大师对面而坐,卓青阳则在另一方坐下。   “卓先生,你.......怎么在这里?”齐宁平复心情,终是问道。   卓青阳与空藏大师对视一眼,抬手抚须道:“你可还记得那天晚上书院有刺客潜入,老夫被他们所伤?”   “自然是记得的。”齐宁叹道:“那天晚上,先生突然失踪,下落不明,我一直都很是担心。”   “那你可知道那天晚上的刺客是谁的人?”   齐宁微皱眉头,想到那天晚上江随云也出现在书院内,反问道:“可是江随云的人?先生可知那天晚上江随云也曾潜入进书院中?”   卓青阳微微颔首,道:“江随云接近老夫的目的,老夫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就是冲着地藏卷轴而来。”   齐宁身体微震,卓青阳开门见山就提到了地藏卷轴,并无隐晦,这却是让齐宁颇为意外。   “只不过那天晚上潜入的刺客,倒也不是江随云能够指使的动。”卓青阳道:“江随云暗里有一位师傅,出自东海白云岛.....!”   “陌影?”齐宁脱口而出。   卓青阳颔首道:“不错。齐国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未雨绸缪,暗地里与东海世家有过联系,而主导此事的便是陌影。齐国在两大强国的夹缝之中苟延残喘,自知力弱,时刻担心被灭国,所以能够让两国内部生乱,以此削弱两国力量,甚至导致两国各自列土分疆,那自然是齐国梦寐以求的事情。”   “江随云进京为官,是先生向朝廷举荐。”齐宁皱眉道:“先生是在江随云来京之后知道他的图谋,还是早就知晓?”   卓青阳抚须微笑道:“其实他的图谋,本就是老夫引诱所致。”   “引诱?”齐宁一怔。   “江家父子知道地藏卷轴在我的手上,只因为很多年前,我对他们提及过。”卓青阳想了一想,才道:“那该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年我去过一趟东海,在江家住了数日,得到了江漫天的热情招待。”   齐宁早就知道卓青阳与东海江家渊源颇深,江随云年幼时还得到卓青阳的指点。   “江漫天酒量极佳,我与他一天晚上吟诗斗酒,都是酩酊大醉。”卓青阳道:“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说出地藏卷轴的事情。”   齐宁看了空藏大师一眼,见到空藏大师双手合十,神色平静。   “所以当陌影从他们口中知道地藏卷轴在我手中之后,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夺走。”卓青阳道:“时隔十几年之后,如我当年所计划的,陌影确实出手了。”   齐宁听得有些迷糊,但隐隐感觉这中间只怕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计划,问道:“先生的意思是说,你十几年前去往东海,醉酒泄密,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有意为之?”   卓青阳微微颔首:“那时候我已经知道江家与东海陌影秘密交往,所以才将地藏卷轴的事情含糊其辞透露出去,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以江漫天的机敏,自然能猜到我说的就是地藏卷轴。”   “先生是想将地藏卷轴的下落通过江家转告陌影?”齐宁隐隐明白过来,但立刻摇头道:“不是陌影,是......是东海岛主!”   卓青阳微微一笑,齐宁更是惊诧:“先生为何觉得江家一定会告诉陌影?而且先生在十几年前就透露了这个讯息,但为何陌影直到去年才下手?”心中疑窦丛生:“陌影要得到地藏卷轴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可知道地藏卷轴的来历?”卓青阳凝视齐宁问道。   齐宁立时想起当初出使东齐的时候,东齐国相令狐煦曾经倒是对自己提及过地藏卷轴的由来,心知卓青阳和空藏大师都是当今天下一等一的智慧人物,在这两人面前,没必要耍花样,微点头道:“我在东齐的时候,听东齐国相令狐煦提起过。先生,令狐煦似乎与你是故交!”   卓青阳笑道:“他与我当年同出一门,是师兄弟。”   “他对我说过,这地藏卷轴是浮萍居士所写,浮萍居士天纵奇才,著书四卷,是为天地人鬼四卷,其源与河图洛书大有干系,参透天地循环,洞悉人鬼前生后世。”齐宁道:“浮萍居士曾自夸,这地藏天数,可媲美文王八卦的奥义。而地藏天书的下落,就藏在地藏卷轴之中。”   卓青阳笑道:“那你得到地藏卷轴之后,可发现什么秘密?”   “这.......!”齐宁苦笑道:“先生,地藏卷轴深奥难懂,其中是否真的藏有地藏天书的下落,我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因为那里面本就从没有提及地藏天书。”卓青阳叹道:“地藏天书是否存在于世,至今也是一个天大的谜团,虽然传说中浮萍居士著书四卷,但天地人鬼四卷书,并无人看到其中任何一卷,更不必说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齐宁大吃一惊,骇然道:“那......那里面没有地藏天书的下落?”   “世间有无地藏天书都是一个疑问,又如何能在卷轴之中指明天书的所在?”卓青阳含笑道:“即使当年我对江漫天所言,也并从无提及地藏天书......!”   “原来如此。”齐宁叹道:“既然地藏卷轴之中没有提到天书的下落,为何令狐煦却要告知那里面有线索?”   卓青阳道:“因为他担心你一时看不出地藏卷轴的玄妙,会弃之不顾,所以才告之利用卷轴可以找到地藏天书,本就是希望你觉得那地藏卷轴是无价之宝,要妥善保护。”   齐宁愕然道:“他害怕我将地藏卷轴弃之不顾,所以编了一个故事骗我?”   卓青阳叹道:“令狐师弟生性谨慎,虽然我知晓你绝不会那样做,但师弟还是不放心。”   “等一等。”齐宁抬起手,想到其中的关窍:“地藏卷轴是先生指示我找到,交给我保管,令狐煦远在东齐,又如何知道此事?而且还专门编造了一个故事出来?”凝视卓青阳眼睛,愈发觉得这其中暗含玄机:“先生莫非一直与令狐煦有联络?”脑中灵光一闪,赫然想到什么:“先生.......是否是故意将地藏卷轴交到我手中?”   “虽然地藏卷轴之中并无提及天书的下落,但确实是出自浮萍居士之手,这一点确凿无疑。”卓青阳正色道:“说它是无价之宝,其实也并非虚言。”说到这里,缓缓伸出一只手,到得齐宁眼皮子底下,才缓缓张开手,齐宁不知卓青阳意欲何为,低头看过去,却见到卓青阳的手中,却是有一片发黄的叶子,叶子不大,看上去就是一片十分平常的薄薄叶子,齐宁有些奇怪,心想卓青阳掌心放着一片叶子做什么?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那叶子乍一看去似乎就是从林中捡到的黄叶,但灯火照耀下,那色泽明显有些不对,散发着淡淡的光晕,竟然有一种金属般的质感。   便在此时,空藏大师忽然也伸出手来,摊开手,掌心之中赫然也有一片叶子,造型与卓青阳掌心那片叶子几乎一模一样,但却色泽纯白,齐宁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从无见过白色的树叶。   一黄一白,两片叶子,齐宁一时愣住,不明所以。 第一四二一章 九天、人间、地藏   两片叶子形同而色不同,齐宁心中狐疑,却没有立刻询问。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既然将这两片叶子亮出来,自然是有其缘故,齐宁心知即使自己不问,对方也还是会说出这中间的玄机。   “浮萍居士有没有写下天书,无人可以证明,但有一点足可以断定,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音律宗师。”卓青阳含笑道:“你可知道,古人发现音律是从何开始?”   齐宁摇摇头,心想追根朔源音乐的初始,自己还真是不明白。   “古人发现音律之始,自然还没有乐器出现。”卓青阳道:“是以他们往往都是就地取材,突然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却让人觉得身心舒泰,而树叶便是最原始的乐器之一。”   齐宁心下一愣,暗想难不成这两片叶子与音律有关?   一位是佛门领袖,一位是饱学鸿儒,这两位智者今日为何会突然与自己谈起音律?   “浮萍居士自然是通晓各类乐器,他在音律之上天赋异禀,年轻的时候,各类音律已经是信手拈来,传闻他早年间自创了诸多乐谱,任意一首拿出来,都足以让世人惊叹,可是他却从不将这些乐谱昭示于人,当时无数曲道中人想从他手中求一曲而不可得。”卓青阳叹道:“这倒不是他气量狭小不舍送人,而是在他看来,自己所创的每一首曲谱都存有缺陷,他性情尽善尽美,但有瑕疵,便觉得不该传之于世。他后来消失了数十年之久,许多人都以为他已经过世,但亦有人说他云游天下,真真假假,在他几十年内时常有人提及,毕竟像他那样百年才可一见的奇才,世人不希望他如同流星般忽然消失。”   “那几十年,他一直在钻研音律?”齐宁问道。   卓青阳抚须含笑道:“正是。可是真正的音律,却并非只是那五音组合,音律之后,蕴含着天地人心。”想了一下,才道:“曲道为人所欣赏,只因为打动人心,人心随着音律的变幻欢喜悲伤,所以要谱出旷世名曲,不仅仅要钻研音律,还要通阴阳知五行。那时候浮萍居士便觉得,真正的旷世之曲,不但可以让人身临其中,更可以让灵禽异兽闻知收性,所以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终是谱成了三首旷绝古今的神曲。”   齐宁听到这里,不由失声道:“空山鸟语,碧海潮生!”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对视一眼,眸中都显出光芒,卓青阳笑道:“你是否知道鸟语琴和凤凰琴?”   卓青阳这一问,齐宁瞬间就想到了被东海岛主莫澜沧得到的凤凰琴,猛然间感觉到从前经过的诸多离奇之事,竟似乎与卓青阳这边有极大的关系。   “是。”齐宁点头道:“那是两床古琴!”   “不错。”卓青阳笑道:“那你可知道,这两床古琴也是浮萍居士所制,但此浮萍却非彼浮萍。”   齐宁只觉得今日卓青阳说的话十分奇怪,让人总是听得有些模糊,皱眉问道:“先生这话何解?”   “浮萍居士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卓青阳道:“谱下三首神曲的居士是浮萍居士,制出凤凰和鸟语两床古琴的,是另一个浮萍居士,三首神曲出现之后四十余年,才制成了那两床古琴。”显然是知道齐宁听不明白,才道:“第一位浮萍居士虽然创出三首曲子,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乐器奏出那三首神曲,所以等他过世之后,虽然曲谱流传下来,但那几十年间,实际上已经成为绝唱。”   “先生的意思是说,直到那两床古琴被制作出来,神曲才重新出现?”   “正是。”卓青阳道:“第二位浮萍居士自称小浮萍,他花费了半生心血,终于制成了那两床古琴。”卓青阳叹道:“一来是他天纵奇才,亦是天赋极高,二来只有他真正懂得浮萍居士的心意。先前所有人制作古琴,是以人为乐客,只有小浮萍是以灵禽异兽为乐客,所以才能制出那两床古琴。”   齐宁隐隐明白什么,想了一下,才问道:“先生说浮萍居士留下了三首曲谱,难道......先生交托给我的地藏卷轴,就是......其中一首?”   他得到地藏卷轴之后,还曾以为里面藏有什么武功秘籍,但始终参悟不透,后来受到东齐国相令狐煦的误导,还真以为其中藏有地藏天书的秘密,但他真正发现的,只有田雪蓉从中寻觅出的曲谱。   虽然已经发现是曲谱,但田雪蓉也说过,卷轴中的曲调异常古怪,很难弹奏出来,为此齐宁还怀疑其中的秘密是否就藏在曲调之中。   他有过许多猜想,却没有真正觉得那就是一支曲谱。   “碧海吟!”卓青阳道:“那是三支神曲中的一支。”   “碧海吟?”齐宁苦笑道:“原来那真的只是一支曲谱。”忽地想到什么,疑惑道:“可是那卷轴之上,有地藏二字,这又是什么意思?”   “三支神曲,是为九天、人间、地藏三支。”卓青阳道:“这是浮萍居士谱曲之后定下的名目,那碧海吟,又是小浮萍居士所取。”   “原来如此。”齐宁叹道:“先生给我留下的,就是一支地藏曲,东海岛主莫澜沧派人袭击先生,欲要夺得这支地藏曲,当然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真相。他并不追那只是一支曲谱。”   卓青阳摇头道:“恰恰相反,他知道那正是地藏曲,也知道出自浮萍居士之手。他已经是大宗师,天地间什么奇珍异宝他能放在眼中?也唯有这地藏曲他势在必得。”   “可是据我所知,莫澜沧对音律虽然略有涉及,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地藏曲虽然珍贵,但对他的吸引力当真有这么高?”   卓青阳笑道:“当年我借醉酒故意与江漫天谈起音律,他琴棋书画都有涉猎,所以谈到音律,我与他也算是趣味相投。我故意谈及浮萍居士的三支神曲,他遗憾我们此生不能得闻,我借酒故意说九天、人间倒也罢了,可是地藏曲却未必......!”狡黠一笑:“点到即止,我故作失口,可是他当时定然已经觉得那地藏曲很可能与我有关。”   齐宁微微颔首,想了一下才道:“先生和主持大师都有叶子在手中,想来都是对那浮萍居士十分的欣赏。”   “我们确实很欣赏他。”卓青阳道:“不过这叶子,代表的就是浮萍!”   “代表浮萍?”   “今日的浮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名。”卓青阳含笑道:“我与大师,都是浮萍中人!”   齐宁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苦笑道:“两位志趣相投,所以......!”   没等齐宁说完,卓青阳脸色就已经严峻起来,摇头道:“浮萍的存在,是要做一件事情,参与此事的人,都是浮萍。”   齐宁更是诧异。   佛门领袖和饱学鸿儒都是浮萍,而且还要做一件事情,齐宁实在不明白,这样的组合究竟要做什么事情?猛然间身体一震,皱眉道:“先生,令狐煦当初故意诱导我,目的是让我保住地藏曲,难道......他也是浮萍?”   一直没有说话的空藏大师终于笑道:“老夫子,王爷虽然年轻,却是睿智非常,今日你不说,许多真相他自己迟早也能查出来。”   “你说的没有错。”卓青阳道:“令狐师弟也是浮萍!”   齐宁倒吸一口冷气,他刚刚经历过萧绍宗叛乱之事,此时得知空藏大师竟然与令狐煦是同道中人,立时便警觉起来。   令狐煦是齐国国相,而空藏大师是楚国大光明寺主持,大光明寺是佛门之首,空藏大师更是佛门领袖,这两人走在一起,当然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卓青阳似乎看穿齐宁的疑窦,笑道:“你放心,老夫和大师都不是里通外国,更不会做对不住楚国的事情。”   齐宁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先生,有一件事情,我也不能瞒你。”看了空藏大师一眼,才道:“你当初交托给我的地藏曲,如今......如今已经不在我手中。”   他本以为此言一出,卓青阳和空藏大师必然色变。   毕竟从卓青阳的口中可以听出来,那地藏曲在卓青阳眼中确实是无价之宝。   他当初交托给自己,自己却早已经交给了北宫连城,这种就是有负嘱托。   方才看到卓青阳提及地藏曲的时候,一直都是赞誉之词,齐宁心中就有些尴尬,想着卓青阳如果问起来,自己该如何回答,可是卓青阳迟迟没有问及地藏曲的下落,齐宁心想也不要等他问,自己还是如实告知为好。   孰知卓青阳得知地藏曲已经不在齐宁手中,神色竟然平静如常,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浅笑,问道:“是否已经交给了北宫连城?”他声音极为平和,就似乎早就猜到地藏曲已经被北宫连城所得,便是一旁的空藏大师,也是气定神和,一副尽悉于心之色。 第一四二二章 浮萍   齐宁何其聪明,卓青阳这一问,他就已经猜到蹊跷,叹道:“先生当初将地藏曲交托于我,自然是想假我之手,将地藏曲交到剑神的手中。”想到自卓青阳失踪之后,自己一直担心,到头来此人在大光明寺活得好好的,甚至将自己玩弄股于鼓掌之中,齐宁心下着实有些不痛快。   空藏大师合十道:“王爷不必动怒,咱们的对头都是聪明绝顶之辈,所以每一步我们都要小心谨慎,万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否则所有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对头?”齐宁想到这几人聚集在一起,说是要做一件大事,那件事情当然非比寻常。   空藏大师是大光明寺住持,大光明寺不但是楚国的皇家寺院,而且在江湖上也是一等一的势力,凭心而论,空藏大师的能量比之自己所想定然还要强大,能让空藏大师联合数人,而且小心谨慎去做的事情,当然是非比寻常。   猛然间齐宁又想起从前的一段事情。   丐帮帮主向百影受伤躲避在黑岩寨丧洞之时,曾经嘱托自己向空藏大师带话,齐宁如今还清晰记得,向百影让自己告知空藏大师,他二人之间的约定,向百影自称恐怖无法完成。   向百影也并无说起是什么约定,齐宁也不好多问。   但如今回想起来,心想难道这两人的约定也与浮萍有关?   卓青阳却没有立刻回答,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问道:“你今日上山,是要追寻自己的身世?”   齐宁立时更是坐正身子。   他今日上山的目的,就是要问清楚当年在锦衣候府发生的事情,追问的急了,空藏大师才叫出来卓青阳。   齐宁见到卓青阳,自然是惊讶万分,话题便随着卓青阳所述而行,倒是没有急于继续追问柳素衣的遭遇,这时候卓青阳主动提及到身世,齐宁立时道:“正是。”想到柳素衣和齐景当年都在卓青阳座下授读过,心想看来卓青阳对当年事情的真相,应该也是十分清楚,问道:“先生是否对内情十分清楚?”   卓青阳微一沉吟,终于道:“老夫也不瞒你,你......确非齐家的血脉!”   齐宁之前虽然一直都有这样的怀疑,但始终不能完全确定,此时卓青阳亲口说出,对别人齐宁未必相信,但对卓青阳所言,齐宁却是深信不疑,至少在这件事情上,齐宁并不怀疑卓青阳会说谎。   他凝视着卓青阳,道:“当年大光明寺的人在锦衣候府布下圈套,是为了防备有人潜入府中抢夺孩子,那人.......!”   “那人是你们的父亲!”卓青阳一字一句道。   齐宁倒吸一口冷气。   卓青阳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仅是这称呼,齐宁已经预感到卓青阳知道的比自己想的要多得多。   他一直不能最终确定小貂儿和锦衣世子不是齐家血脉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柳素衣身为锦衣齐家的长房媳妇,又怎可能与其他的男人有私情?柳素衣嫁入齐家,唯一的丈夫就只能是齐景,柳素衣生下的孩子,也只可能是齐景的孩子,如果柳素衣生下的血脉不是齐家的人,那就只能说明柳素衣犯了世家大族绝不可能容忍的错误。   一时之间,齐宁终是能够理解齐家太夫人对锦衣世子的态度。   锦衣齐家这等豪门望族,对血统自然是看的极其重要,而齐家的男人们都在外征战,锦衣候府自然是由太夫人亲手打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柳素衣竟然有了别人的血脉,这对太夫人来说无疑于五雷轰顶,她万不能接受齐家会出现这样的丑事,所以对出生之后的锦衣世子深恶痛绝,那也实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他是谁?”齐宁沉吟片刻,终于问道。   能让柳素衣背叛齐景的男人,当然不是普通人,那男人明知道闯入齐家很可能落入圈套,却还是毅然前往,由此亦可见他对柳素衣也确实是情深义重,这样的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卓青阳与空藏大师对视一眼,并没有立刻说话。   屋内一片沉寂,齐宁终是忍不住再次问道:“他到底是谁?”   “他是浮萍!”卓青阳叹道。   齐宁大吃一惊,惊骇道:“你是说,他......他也是浮萍中人?”   卓青阳点点头,道:“今日之浮萍,实际上就是源自于他,没有他,也就没有今日之浮萍。”   齐宁猛然间明白过来,卓青阳为何说了半天,一直提及浮萍,原来他最终要说的,却是那人竟赫然也是浮萍中人。   他现在当然明白,浮萍是一个组织。   至少目前为止,他已经知道了三名浮萍成员,空藏大师、卓青阳和东齐国相令狐煦,这三人当然都不是普通人,所以能够加入浮萍之人,当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一个组织,总是有创始人。   卓青阳的意思,明显是说那人就是浮萍这个组织的创始人。   能够将空藏大师等人拉入组织,亦可见那人的能耐实在是骇人听闻。   “先生,请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在身在何方?”齐宁肃然道。   卓青阳叹道:“今日告诉你这一切,不为别的,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一直追查的那人,他还活着,而且终有一日,他会出现在你面前。”   齐宁听懂了卓青阳的意思:“先生不想告诉我他是谁?”   “要不要告诉你,由他自己做决定。”卓青阳道:“但你如今是楚国的义恒王,皇上对你的期望,你也莫要辜负。”   齐宁心想卓青阳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自己想要问出事谁,今日已经没有了指望。   但自始至终,这件事情依然透着故意,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空藏大师!”   “你说!”   “大师当初派人在锦衣候府设下埋伏,对付的就是那人。此后派出牛头马面潜伏在锦衣齐家,也是为了应付那人会再次出现进入齐家复仇。”齐宁道:“除此之外,因为有人知道我身世真相,知道那人是谁,所以对我十分戒备,甚至是忌惮,照如此看来,那人应该对大光明寺存有敌意,或者说我大楚对他心存忌惮和顾虑。”目光转向卓青阳:“可是先生却又说,那人是浮萍中人,与两位前辈自然是同道中人,既然如此,那岂不是两位所言前后矛盾?”   空藏大师摇头道:“不矛盾,不矛盾。浮萍只为一件事情而生,除此事之外,互不相干,换句话说,我们只在一件事情上立场相同!”   “先生十几年前就开始在东海埋下了伏笔。”齐宁叹道:“浮萍所谋划的事情,自然也存在了十几年,能让你们这样的人物保持同样的立场,十几年如一日策划部署,看来浮萍的对头果真是非比寻常。”微微一顿,淡淡道:“方才先生也说过,东海埋下的伏笔,是利用江家将地藏曲的隐秘告知东海岛主,而先生将地藏曲交托给我,是利用我将地藏曲交到北宫连城的手中,所以浮萍的对头.......就是大宗师!”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都没有感到意外,他们已经透露不少讯息,如果到了这个时候齐宁还猜不出浮萍的对手是谁,那齐宁也就不是齐宁了。   两人面色平静,都没有说话,齐宁看了两眼,才道:“浮萍是要计划对付大宗师,可是......!”微顿了顿,欲言又止,卓青阳露出一丝浅笑,道:“你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就是。”   “浮萍以大宗师为对手,当然是对大宗师十分了解。”齐宁缓缓道:“那几个人不但智谋过人,而且武道修为早已经超然世外。”看了空藏大师一眼,才继续道:“对付大宗师,并不是人多势众便可以,在他们眼中,无论多少人,无非只是凡尘蝼蚁而已。”   “你继续说!”   “你们以任何一位大宗师为敌,胜算都不会太高,恕晚辈直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谋划部署其实都不堪一击。”齐宁脑中想到真正的大宗师拥有的那种惊天动地的骇人威力,苦笑道:“可是你们现在似乎至少以两位大宗师为对手,我实在想不出来浮萍能有什么胜算。”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卓青阳的眼睛道:“更让我不明白,却是先生和大师为何要加入浮萍,为何要与大宗师为敌?两位都是智慧过人的智者,难道不知这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卓青阳含笑道:“你说的并没有错,无论什么人,以大宗师作为敌人,都可以说是愚蠢透顶。”拿起茶壶,往茶杯中倒茶,平静道:“如你所言,与大宗师为敌,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齐宁叹道:“先生既知如此,缘何......?”   “你想知道原因?”卓青阳已经倒了半杯茶,放下茶壶,笑道:“那你愿不愿意加入浮萍?” 第一四二三章 生死棋局   一瞬间,齐宁终于明白卓青阳今天真正的目的。   浮萍组织要对付大宗师,这当然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如果是普通人说出来,只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即使是江湖上顶尖高手说出这样的话,也只会让人一笑了之。   但浮萍显然不同。   浮萍组织中的这几号人物,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令狐煦甚至是齐国人,如果世人知道是这几个人策划对付大宗师,那么绝对没有人能笑出声来。   这当然是天大的隐秘。   这样大的隐秘,浮萍当然不会对内部以外的人去说一个字,这些人行事谨慎,齐宁虽然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计划,却完全可以确定,他们每一个步骤,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绝不可出现丝毫的疏忽,因为他们的敌人是大宗师,但凡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但卓青阳今日却将此等隐秘之事告诉了自己。   卓青阳虽然是位老夫子,但却绝对不是一个闲来无事愿意说故事的人。   从自己的身世说到浮萍,再从浮萍说会自己的身世,最后齐宁终于明白,今日卓青阳说出这一切的目的,却是为了让自己也加入浮萍。   “先生什么时候开始决定让我也加入浮萍?”许久之后,齐宁终于问道。   卓青阳抚须道:“不久,但却是至关重要。”   齐宁露出一丝笑容:“浮萍的计划之中,我很重要?”   “这项计划中的每一个环节,我们都是斟酌再三,因为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哪怕一丝瑕疵,都可能前功尽弃。”卓青阳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如果说浮萍计划是一副图画,那么还缺最后一笔,而你正好可以补上这最后一笔。”   “最后一笔?”   “这一笔如果完成,整个计划可以说是几近完美。”卓青阳正色道:“可是如果这一笔画不好,那么前面所有的努力,很有可能付诸东流。”   “先生说想到我加入浮萍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情,但这计划已经进行了至少十余年。”齐宁道:“莫非在指定计划的时候,并没有这完美的最后一笔?”   “没有。”卓青阳道:“或者说如果不是你的存在,这最后一笔直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完美。”   齐宁笑道:“所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先生才会将我也列入计划之中。”也端起茶杯,道:“那么先生可否告知,我在这计划之中,到底起到什么作用?”   “完成最后一笔。”卓青阳道:“你加入之后,我们会对你进行训练,等到时机成熟,便可按计划行事。”   “这最后一笔又是什么?”齐宁道:“既然要我参与此次计划,自然要让我明白整个计划是如何部署。”   “其实参与浮萍计划的人并不在少数。”卓青阳缓缓道:“老夫不瞒你,真正知道整个计划的只有三人,除了你父亲,便是老夫和空藏大师,我三人掌控全局,而这项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会有人全力以赴,他们只需要走好自己的那一步,并不需要知悉整个计划。”   “换句话说,先生并不是对参与计划的所有人拥有绝对的信任?”齐宁叹道:“先生是担心只要走漏一丝风声,也就前功尽弃。”   卓青阳微微颔首:“有这样的顾虑,又或者说,知道太多,并非什么好事。”   齐宁道:“如果我加入浮萍计划,那也不必知道整个计划如何部署,只需要等待时机,到时候遵从先生的吩咐,是不是这个意思?”   卓青阳点头道:“正是。”   “这些年来,大光明寺在锦衣候府安排眼线,固然是为了提防那位浮萍先生出现,其实也是在防备我。”齐宁叹道:“空藏大师,你是否要否认,淮南王萧璋知道我的身世,与你你有关?”   空藏大师合十道:“贫僧不瞒你,为防万一,贫僧确实向淮南王有过托付,让他注意你在朝中的动作,以免你做出危害楚国的事情来。”   齐宁笑了一笑:“那萧绍宗知道此事,死后还派人在外面放出风讯,这应该不是大师所安排。”   “贫僧嘱咐淮南王,此事不可向任何人提及。”空藏大师叹道:“贫僧没有想到淮南王竟然违背了与贫僧的约定,将此事告知了萧绍宗,也没有想到萧绍宗死后,还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齐宁也不与空藏大师多言,转视卓青阳道:“先生当初突然失踪,我一直担心,却不想先生只是借机布局,利用我将地藏曲交到剑神的手中,在先生的眼里,我只是浮萍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先生,我应该没说错吧?”   卓青阳犹豫了一下,才道:“不只是你,老夫和大师,其实也都是这局棋盘上的旗子,可是这盘棋我们必须要胜。”   齐宁叹道:“先生和大师有所不知,我这一生,最厌恶的就是被人当做棋子摆布。你们是不是棋盘上的棋子,我并不在乎,但我并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上面的棋子。”唇边泛起一抹浅笑,道:“你们的对手是大宗师,而我似乎与大宗师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仇恨,自然也没有任何道理加入浮萍与他们为敌,两位前辈想必也不会强人所难。”   卓青阳不动声色,道:“浮萍计划是令尊制定,莫非你不愿意协助令尊完成这项计划?”   “到如今他是何方神圣我都不知道,就凭先生一句话,便要让我陷入与大宗师为敌的处境,我实在是接受不来。”齐宁却是缓缓站起身,道:“我现在只能答应你们,今天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下山之后,也不会有今日在山上听到的任何一个字从我口中传出去。你们这些大人物在棋盘上下棋,谁胜谁负,与我真的没有太大的干系。”拱手道:“天色已晚,今日叨扰,晚辈这就告辞。”   他却是并不废话,转身便要走,卓青阳与空藏大师对视一眼,咳嗽一声,道:“且慢!”   齐宁也不回头,问道:“先生是担心我将浮萍计划泄露出去?”   “不是担心浮萍计划泄露出去,而是担心错过这次计划,也许再也没有下次机会。”卓青阳叹道:“我与主持大师都年事已高,这次计划已经耗费了我们十几年的时间布局,如果我们都离开人世,也许.......!”   齐宁皱起眉头,这话他听的有些迷糊,但他心下已定,绝不会陪同这些人卷入与大宗师的敌对之中,所以知道的还是越少越好。   没有见过大宗师的手段,当然就无法知道大宗师的恐怖。   世间许多人只知道大宗师是超然的存在,但那只是一个思想上的概念,而齐宁亲眼见过大宗师出手,知道那些人就是存在于世间的怪物。   与那几头怪物为敌,只能是自取死路。   诚如齐宁所言,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完美的计划也是不堪一击,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齐宁与大宗师还真没有生死之仇,所以他很难有理由和动机参与到这样凶险的计划之中。   他自然也很想知道与柳素衣有私情的那位大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但如果为了得知那人的真实身份而置自己于险境之中,齐宁觉得还是到此为止的好。   他对那人身份只是好奇,也并没有绝对的理由一定要知道那人是谁,毕竟他虽然拥有小貂儿的身体,但精神却完全是另一个独立的人,所以在齐宁心中,那人即使真的是柳素衣生下的那对双胞胎的亲生父亲,但齐宁也不会觉得自己与他有什么血缘关系。   明知道眼前的盒子可能是潘多拉之盒,一旦打开会给自己带来凶险和麻烦,齐宁干脆就掉头走开,并不想继续打开那只潘多拉盒子。   从木屋离开,直到下了紫荆山离开大光明寺,一路上也确实没有任何人阻拦。   齐宁带着顾清菡回到京城之后,听闻了市井传言,连王府都没有回去,只是安排好顾清菡后,便即来到大光明寺询问,实际上他此行上山,也没抱太大希望能够知道齐家当年发生事情的完全真相,所以最终不知道那人是谁,倒也并不如何失望,毕竟比起他先前的预想,他已经知道的足够多,确定了那对双胞胎确实与锦衣齐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之前在锦衣候府的那些蹊跷怪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不失望,但下山之后,却还是心惊。   上山之前,他从没有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人密谋要对付大宗师,而且这项绝密计划竟然已经进行了十多年,更让齐宁惊骇是参与其中的都是齐宁此前万万想不到的人。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自然是其中骨干,但这两人却并非计划的发起人,真正制定这项计划的却是双胞胎的父亲。   除了这三巨头之外,东齐国相令狐煦也参与其中,甚至丐帮帮主向百影也很有可能是浮萍中人,那么这项计划到底还有多少人卷入其中?这项计划的具体细节又到底是什么?   齐宁好奇,却不想去碰。   和大宗师为敌,简直是异想天开,一个不慎,粉身碎骨,后悔都来不及。   眼下自己是楚国的王爷,坐拥娇妻美眷,金钱、权势和美人自己似乎都已经拥有,谁愿意担着巨大的风险,去与几无胜算又不是自己仇敌的对手去拼命? 第一四二四章 垂钓   齐宁回到锦衣候府的时候,已是清晨时分。   他此番出京,与顾清菡耳鬓厮磨数日,又去了大光明寺,前后已经是数日之久,进到府内,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府中的下人看到齐宁,都是低下头不敢多看,齐宁心下狐疑,瞧见不远处老管家韩寿正在和下人交代什么,招呼了一声,韩寿忙过来,道:“王爷,您可回来了。”   齐宁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什么急事一般,还没问,韩寿已经道:“王爷,皇上派人来了两回,似乎有急事传召王爷。”   齐宁一愣,韩寿又凑近一些,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夫人这两天心情不好,王爷您.....您小心一些!”   “心情不好?”齐宁精神一紧,忙问道:“出了何事?”   “宫里派人前天还来了一回,顺便送了一位姑娘过来。”韩寿低声道:“那姑娘说是在宫里养伤,现在伤势已经恢复不少,所以过来找王爷,她说.....她说以后要跟着王爷,还说她是卓仙儿......!”   齐宁顿时头大,知道西门战樱为何心情不好,苦笑道:“卓姑娘现在在哪里?”   “夫人虽然不开心,但也没有难为她。”韩寿道:“已经安排到别院了,而且还请了唐姑娘为她瞧伤。”   齐宁还真担心西门战樱大发雷霆,将卓仙儿拒之门外,听说已经安顿下来,才微宽心,心想事已至此,难以改变,回头总是再去哄哄西门战樱才是。   韩寿还要说什么,齐宁就听边上传来声音:“哟,王爷回府了,这些天不见人影,王爷又跑到哪里去办重要差事了?”声音娇腻,齐宁循声看去,只见到身形曼妙的赤丹媚已经扭动着腰肢往这边走过来。   齐宁瞧见赤丹媚,更是宽心,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瞧你这话说得。”赤丹媚俏脸带笑,魅惑无比,人未至,香风扑面而来,娇滴滴道:“我早已经和你拜堂成亲,自然就是齐家的人了,大夫人也已经给我安排了住处,我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说话间,已经到了齐宁身边,绕着齐宁转了一圈,脸上似笑非笑,更是嗅了嗅,幽幽叹了口气,道:“王爷这几日一定很忙,恐怕日夜都没能休息好,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听似是关切之言,但入了齐宁耳朵,齐宁心下一阵发虚。   他这几日一直与顾清菡待在一起,两人日夜缠绵,还真称得上是日夜不歇,赤丹媚这话说出来,倒像是知道些什么,让齐宁顿时有些尴尬,却还是笑道:“我是习武之人,身体好,就算几天不歇息,也依然神勇无比,你也是习武之人,应该知道我的厉害。”   他这话也是话中有话,赤丹媚何其精明,如何听不懂,白了他一眼,扭着腰肢便往正门去,齐宁忙道:“你要去哪里?”   “我到了京城许久,还没有好好逛一下。”赤丹媚道:“听说京城有许多小吃,我这几天刚好有空,正好四处走走,吃吃喝喝,对了,听说京城的胭脂水粉有不少上等好货,我也过去瞅瞅。成天待在宅子里,闷也闷死了。”嫣然一笑,双眸似水:“要不要一起去?”   齐宁知道以赤丹媚的性子,还真不可能老老实实待在家中,不过宫里传召,这时候还真不能与赤丹媚一同游城,道:“马上要进宫,改日吧。”   赤丹媚似乎早知答案,也不多言,便要离开,齐宁叫住,问道:“你身上可有银两?”知道赤丹媚未必会带银子在身上,取了自己的钱袋子丢过去,赤丹媚接过袋子,妩媚一笑,就此离去。   “夫人在不在府里?”齐宁这才向韩寿问道。   韩寿回道:“夫人昨天就去了神侯府,一直没有回来。”   齐宁心想看来西门战樱是真的生气了,正要往卓仙儿那边去看一看,就听后面传来声音道:“王爷!”   齐宁回过身,只见一人从后面走上来,一身神侯府吏员打扮,那人拱手道:“王爷,卑职是神侯府的人,奉令等候王爷回府。”   “是......战樱让你过来?”   “卑职是奉了三师兄的吩咐。”那人道:“皇上有旨意,王爷回府之后,先不必进宫,直接去神侯府,那位煜王爷说是要见王爷。”   “煜王爷?”齐宁一怔。   自从在襄阳捕获北汉那位煜王爷之后,北堂煜就一直被软禁在神侯府之内,齐宁两次去见煜王爷,却也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想从煜王爷口中得到寰宇图,不过北堂煜当然知道如果楚国人得到了寰宇图,那将对北汉大是不利,是以自然不会告知寰宇图的情况。   齐宁两次过去都是徒劳无功,所以也就断了从北堂煜那里得到寰宇图的念想,甚至已经忘记了那人的存在,孰料今日煜王爷竟然要见自己,有些诧异,皱眉问道:“他为何要见我?”   那人道:“前几日兵部的卢大人去见过北堂煜,但北堂煜却一句话也没有和卢大人说,卢大人扫兴而去。可是前天早上,煜王爷忽然开口,说是要见王爷,当时王爷又不在府里,此事上禀了皇上,皇上下旨吩咐我们,等王爷回来,立刻请王爷去见北堂煜。卑职奉命一直在等候!”   齐宁点点头,心想兵部卢霄忽然去见北堂煜,这事情就很蹊跷,很可能是前线战事出现了问题,隆泰下旨让自己回来立刻去见北堂煜,看来情况还是十分紧急,也不耽搁,吩咐韩寿准备了衣衫,自己换上之后,立刻往神侯府去,至若卓仙儿那边,等办完事情回来再看也不迟。   到了神侯府,自有人通禀,文曲校尉韩天啸亲自过来迎候,并没有急着带齐宁去见北堂煜,而是请到厅内落座,齐宁一直左顾右盼,却没有见到西门战樱。   上茶之后,齐宁终于问道:“三师兄,听说兵部的卢大人过来瞧过北堂煜?”   韩天啸道:“王爷这几日不在京城,有所不知。前线来报,秦淮军团岳大将军麾下肖平志所部五千兵马中了北汉人的圈套,全军覆没......!”他还没说完,齐宁已经是大惊失色,失声道:“全军覆没?”   “此事还没有对外传开。”韩天啸肃然道:“皇上因此而雷霆震怒。”当下将所知的大概情况告知齐宁,齐宁听到钟离傲放白洋湖之水填充白树河,断了肖平志的归路,五千兵马陷入无路可退的绝境,脸色凝重异常。   “五千兵马折损,对我军士气自然是极大的打击。”韩天啸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对汉地的地形不明,这才被钟离傲设下了圈套。”   齐宁叹道:“一位善战的大将,自然是懂得利用天时地利,钟离傲能够统帅汉军主力,而且如今又是在汉国境内,他自然是深谙此道。”明白过来,道:“卢大人来见北堂煜,是否为了寰宇图?”   韩天啸道:“正是。北堂煜当年为了避免卷入皇位之争,甘愿主持汉境地理的考察,他带人一手制作出了所谓的寰宇图,据我们所知,那寰宇图是汉境最为完整的地图,山川河水、关隘道路都是一清二楚,有寰宇图在手中,汉境的地理就会一清二楚。卢大人本是想说服北堂煜提供寰宇图的情报,但北堂煜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和卢大人说过,卢大人见他如此,知道无法让他开口,只能离去。”   “是他主动提出要我来见他?”   “正是,前天早上,给他送饭的人禀报说,他让我们请王爷过来。”韩天啸道:“他被软禁至今,没有主动对我们说过什么,这是第一次提出要求,要我们将王爷请过来。王爷不在府里,只能将此事先奏禀圣上,圣上下旨,王爷回来后,立刻去见北堂煜。圣上的意思,是希望王爷有机会能继续劝说北堂煜提供寰宇图的情报,如果他有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王爷都可以答应他。”   齐宁想了片刻,才问道:“他被软禁在神侯府,自然是不可能与外人接触,也就是说,外面发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   “他是神侯府最紧要的囚犯,派人日夜守卫,卑职可以保证,已经杜绝了他与外面的一切联系,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没有途径知道。”韩天啸正色道。   齐宁这才起身道:“既然他想见我,我就去会会他。”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三师兄,战樱她......!”   韩天啸低声道:“小师妹心情不是很好,不过王爷别担心,没什么大碍。”   齐宁点点头,韩天啸这才亲自带着齐宁去见北堂煜。   北堂煜虽然是被软禁,但所居之处倒也是风景秀丽,居处被池水环绕,但眼下池水中却是荷叶茂盛,一片翠绿,翠绿之中亦有荷花点缀,作为一名囚犯,楚国对北堂煜的待遇并不算差。   轻车熟路,齐宁独自来到屋外,却瞧见北堂煜竟然坐在池水边的一张小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头戴斗笠,竟是极有雅兴垂钓。   齐宁缓步走过去,北堂煜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似乎已经猜到是谁过来,齐宁走到北堂煜神侯几步远处,才道:“这池子里有鱼?”   “本来没有鱼,放了进去,自然就有了。”北堂煜笑道:“他们办事倒也妥善,知道我要钓鱼,专门买了两桶鱼放进去,你要知道,自己钓上来的鱼,味道才鲜美。”   齐宁也含笑道:“王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不习惯也不由着本王说了算。”北堂煜依然稳健地握着鱼竿,盯着浮在水面的鱼漂,声音波澜不惊:“对了,这一次你们死伤多少人?莫要小看钟离傲,大汉帝国武将之中,除了北堂庆,还没有人是钟离傲的对手!” 第一四二五章 线索   煜王爷一言中的,齐宁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意外。   卢霄身为兵部尚书,亲自来见北堂煜,以北堂煜之精明,自然是猜到其中的端倪,料定是前线战事出现了问题,如果楚军节节胜利,楚国自然不会再惦记寰宇图,也更不可能由兵部尚书亲自过来游说。   “王爷料事如神。”齐宁微笑道:“钟离傲设下了埋伏,让我军死伤两千余人,损失不小。”   北堂煜道:“你们攻入汉国境内,钟离傲对汉境内的地形了若指掌,如果你们能顺利挺进到洛阳,那才是古怪。”   “不过王爷想必也清楚,如今的钟离傲,算得上是强弩之末。”齐宁道:“我楚军已经深入汉境腹地,才会遭此挫折,不过这也表明我楚军距离洛阳越来越近。”   他话声刚落,北堂煜却猛地身体前倾,齐宁瞧见那鱼漂在抖动,北堂煜很有技巧地拉起鱼竿,一尾鲤鱼正在鱼钩上挣扎,北堂煜收回鱼钩,哈哈笑起来,从鱼钩上取下了鲤鱼,放进旁边的水桶之中,重新整理了鱼饵,这才放钩入水,依然没有看齐宁,只是道:“即使大汉发生了皇位之争,可是如果纷乱平息,君臣同心,你们楚国此番北上也未必能占到太大的便宜。”   “齐国已经被我大楚吞并。”齐宁道:“西北也已经是我大楚的掌中之物,汉国现在也无非是苟延残喘了。”   北堂煜一怔,终于扭头看向齐宁,见到齐宁神色平静,皱起眉头道:“齐国被攻灭了?”   齐宁倒没有隐瞒,简略地将当今局势告之了北堂煜,北堂煜叹道:“原来你们北上攻汉,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是高明。那帮小子只想着争夺皇位,还以为你们是想趁乱攻取洛阳,自然不会料到你们的目标是齐国和西北。”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屈元古如今掌控了汉国的朝政,北堂风虽然登基称帝,却只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齐宁道:“屈元古手里的西北军完全控制了洛阳,听说西北军在洛阳纵兵为祸,北堂风也不敢多管,许多汉国的达官贵人都是下场凄惨。”   北堂煜脸色更是难看,冷笑道:“屈元古庸碌无能,在西北残暴奢靡,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宁笑道:“屈元古一直将自己当做是西北的土皇帝,西北大地之上,他有着生杀大权,以你们北汉朝廷的名义,聚敛大批财物,只不过那些财物如今都已经成为我们大楚的战利品。”顿了一顿,才道:“屈元古在洛阳纵兵劫掠,只有两种可能。”   北堂煜终于放下鱼竿,站起身来,单手负于身后,看向齐宁,问道:“哪两种可能?”   “北汉诸位皇子互相争杀,到最后虽然是北堂风赢了,但却是北堂一族输了。”齐宁道:“经此内耗,北堂一族元气大伤,屈元古也正是趁此机会,拥立北堂风上位,但洛阳的兵马,如今都在屈元古的手中,没有屈元古的命令,北堂风调不动一兵一卒,所以我说北堂风是屈元古手中的傀儡。西北民风剽悍,据我所知,北汉立国之后,并没有施恩西北,实际上西北人对北汉朝廷也没有什么好感,屈元古虽然在西北横征暴敛,但对麾下的西北兵马却是十分大方,懂得收买人心的手段,他实际上就是西北的军阀,带着一群虎狼之师到了洛阳,手下的骄兵悍将不会听从北堂风的命令,只会以屈元古的命令为圣旨。”轻叹道:“王爷,人一旦有了权利在手,享受到权力带来的滋味,就很难放下手中的权势。”   北堂煜何其精明,自然已经明白齐宁话中意思,皱眉道:“你是说.......屈元古有篡位的野心?”   “西北军一直驻守在西北苦寒之地,如今到了洛阳,看到了洛阳的繁华,享受到锦衣玉食,你觉得这些人甘心失去这一切?”齐宁叹道:“这些人要保住这一切,势必要保住屈元古,在他们看来,如果屈元古做了皇帝,那么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会消失。屈元古能在洛阳立足,就是依靠手底下这些将士,如果这些将士拥立屈元古称帝,屈元古就算没这个打算,也不得不顺从将士们的意见。”   北堂煜冷笑道:“屈元古只是我北堂家的奴才,他有什么资格登基称帝?”   “北堂一族也是从别人手里夺过皇位。”齐宁淡淡一笑:“是非在乎实力,如今屈元古有这样的实力,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他在洛阳纵兵杀掠,百姓们都只以为这些将士是北堂风的麾下,自然会对北堂风心存怨恨,而且借此机会,屈元古滥杀朝臣,清除异己,到时候你们北汉的官员们被屈元古杀破了胆,屈元古真要称帝,只怕也没有人敢出来反对。”   北堂煜倒吸一口冷气,他自然明白,齐宁这话听起来似乎是危言耸听,但却未必不会成为现实。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齐宁道:“屈元古习惯了在西北作威作福的日子,他知道自己如果在洛阳篡位,必然会人心不服,到时候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徒增无数麻烦,既然如此,他不如回到西北继续做自己的土皇帝。他将洛阳的财帛占为己有,到时候率军杀回西北,那也不是没有可能。”看向北堂煜,道:“可是不管他走哪条路,洛阳必然是生灵涂炭,北堂一族也势必遭受灭顶之灾,洛阳城的达官贵人们,都是家财丰厚,屈元古要劫掠财物,当然不会盯着那些小老百姓,只会盯住文武百官达官显赫,西北军勇悍粗野,下手可是绝不会有什么顾虑。”   北堂煜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的家眷也在困境之中?”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对王爷说过,你的家眷留在洛阳,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遭受灭顶之灾。”齐宁道:“你自以为北堂风做了皇帝,念在与你的情分,便会放你的家人一马,可是王爷却不想想,北堂风如今成为屈元古的傀儡,自身难保,又有什么实力来保护你的家眷?”   北堂煜嘴角微微抽动,却没有说话。   “说的太远了。”齐宁笑道:“听说王爷有事要见我,我得到消息之后,便即赶来,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北堂煜没有说话,转身向屋内走去,齐宁跟到屋内,两人落座之后,北堂煜才道:“你说过,可以派人从洛阳救出我的家人,你们当真有这样的实力?”   “如果是早些时候,我可以向王爷保证,我们绝对有这个实力让你的家眷毫发无伤来到楚国。”齐宁叹道:“可是眼下洛阳兵荒马乱,你的家眷是否还安然无恙,我也是不能做保证。”瞥了北堂煜一眼,才继续道:“不过只要他们还活着,我可以保证,我们这边完全可以派人将他们带出洛阳,而且一定会带到建邺京城与王爷团聚。”   北堂煜沉默片刻,终于道:“你们的条件是寰宇图?”   齐宁见对方不再遮掩,也直白道:“王爷如果能够提供寰宇图的线索,我们今天就可以派人通知洛阳那边的探子,让他们着手制定营救计划。如果到时候确定寰宇图的线索是真的,那么我只能保证,你的家眷只要在洛阳安然无恙,我就可以让他们很快出现在王爷面前。当然,到时候王爷可以离开神侯府,与家人在京城生活,皇上对王爷也必定有重赏,也一定会保障王爷和家人的安全。”   “寰宇图完成之后,共制作了三份。”北堂煜道:“一份在皇帝的手中,一份在大将军手中,如今就在钟离傲的手中,还有一份藏在汉宫宝库,不过这三份寰宇图,你们想要得到都是困难重重,几无可能。”   齐宁心知天下未定,北汉为了防止寰宇图落入楚国人的手中,当然不会大量印制。   “先帝突然驾崩,所以他手中那份寰宇图谁也不知道下落,钟离傲那份寰宇图,你们当然也不可能得到。”北堂煜道:“至若汉宫宝库中的寰宇图,我不知道屈元古进入洛阳之后,是否搜刮了宝库,可是当年储存在宝库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制作了几十份假冒的寰宇图,这些寰宇图放在一起,只有一份是真的,除非我亲自见到能够辨出真伪,否则我也无法告知你们到底那份地图是真的。”   “汉宫宝库?”   “汉宫宝库守备森严。”北堂煜淡淡笑道:“我知道你们楚国的神侯府无孔不入,但他们绝对没有办法接近汉宫宝库,依我之见,宁可去钟离傲手中抢夺寰宇图,也莫要去打汉宫宝库的主意,靠近汉宫宝库,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齐宁心想虽然知道了寰宇图的下落,但诚如北堂煜所言,真要得到寰宇图,实在是难如登天。   “不过没有人知道,寰宇图并不止三份,还有第四份寰宇图。”北堂煜眸中显出狡黠的笑意:“那第四份寰宇图,只有我知道下落!” 第一四二六章 九宫    “九宫山?”   御书房内,隆泰颇有些吃惊道:“北堂煜说的第四份寰宇图在九宫山?”   齐宁坐在椅子上,微点头:“按他的说法,这第四份寰宇图是他自己偷偷留下来。当年他亲自主持了寰宇图的绘制,参与的人数众多,分成许多小队,每一队负责其中一部分,到最后众多地图由他亲自合在一起,便绘制成了北汉的疆域图。他知道这样的地图,珍贵异常,一旦上缴,就连他也未必还能看到全图,所以他私底下留了一份,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着他耗费心力绘制的寰宇图,总要留一份在自己手中,也算是个纪念。”   “九宫山的名字朕倒是听过。”隆泰皱眉道:“据朕所知,九宫山位于渤海之滨,在辽东境内,不过北堂煜是北汉的皇亲国戚,一直生活在洛阳,怎地会将寰宇图放在九宫山?”   齐宁道:“他说寰宇图放在了一位他极其信任的人物手中,除非见到北堂煜的亲笔书信,否则那人绝不会将寰宇图交给任何人。”从怀中取出信笺,呈上去:“皇上,这就是北堂煜亲手所书的信函,内容我也看了,是让对方将寰宇图交到我的手中。”   “交到你手中?”隆泰一怔:“北堂煜让你去取?”   齐宁道:“北堂煜的意思,即使有这封书信,如果不是我亲自去取,对方也不会交出寰宇图。他还说那人一见到我便能认出来,如果换做别人,根本无法上山。”   隆泰冷笑道:“北堂煜是否在玩什么花样?他被囚禁许久,如果想要交出寰宇图,早就该交出来,一直拖到现在,突然请你过去,而且还真的说出了寰宇图的线索,齐宁,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   “臣也觉得有些古怪。”齐宁道:“不过看他当时说话的态度,倒也不像有假。而且他提出,要我们派人救出他在洛阳的家眷,他既然挂念家人,应该不会用他们的性命做赌注。”   “他还有什么其他条件?”   “他说我们要迅速派人前往洛阳,如果我拿到了寰宇图,便要让他与家人相聚。”齐宁道:“此外他要我们保证他们在楚国的人身安全,还要保障他们衣食无忧。”   “如果他说出的寰宇图下落是真的,就算给他封侯赐爵那也不是什么大事。”隆泰道:“我军还僵持在汉国境内,如果迟迟无法突破钟离傲的防卫,给朝廷带来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最后实在不成,只能暂且撤军了。”神情凝重:“如果能够尽快将寰宇图弄到手,那么北汉的地形我们就一清二楚,那幅地图,足可抵得上数万精兵啊。”   齐宁道:“皇上,事不宜迟,我军每耽搁一日,就多一日的损耗,臣请皇上恩准,臣立刻动身前往辽东,到九宫山取回寰宇图。”   “你容朕考虑一下。”隆泰神色严峻:“北堂煜说的是真是假,我们还不能确定,如果九宫山是一处陷阱,他故意以寰宇图引你前往......!”   “皇上,北堂煜自襄阳被我们擒获之后,已经有近一年时间,这些时日他始终被囚禁在神侯府,外面的消息他一无所知,而且他也绝无可能与外面的人联络。”齐宁正色道:“臣相信他根本没有机会在九宫山布下陷阱。他在襄阳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候,就已经断绝了他与外面的任何往来,也绝不会想到有一日我会前往九宫山,所以设下陷阱的可能性并不大。”   隆泰想了一想,虽然觉得齐宁所言不无道理,但还是心存疑窦,问道:“北堂煜是北汉皇族,你觉得他会因为家眷而背弃汉国?家眷与国家,孰轻孰重,他心中难道不知?”   “也许他知道北汉已经是穷途末路。”齐宁道:“北汉皇位之争,皇族自相残杀,损失惨重,屈元古打着北堂风的旗号进了洛阳,如今已经是将北堂风握在手中当做傀儡,北堂煜或许知道北堂一族的运数已尽,是以失望透顶,对汉国已经不再有希望,这才想着保全家人。”   隆泰双眉紧锁,齐宁拱手道:“皇上,我们当初抓捕北堂煜之后,对他的待遇一直都是十分周到,说到底,还是希望能从他的手中获得寰宇图。如今这老家伙好不容易开了口,说出了寰宇图的下落,我们自然不能因为怀疑他所言有假,便放弃找寻寰宇图。”   隆泰也知道寰宇图对当下的楚国实在是太重要,如今有了机会,实在不能错过,微一沉吟,才道:“朕从神侯府给你调派人手,你们乔装打扮进入辽东,到时候相机行事,若是能够拿回寰宇图自然是最好,可是如果情况有变,宁可不要寰宇图,你也要给朕完好无损回来。”   “皇上,此番若是去的人多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齐宁道:“臣虽然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自问遇到任何状况都可以自保。此番前往九宫山,如果北堂煜所言是真,能够顺利取回寰宇图自然是更好,若是真是有情况,臣立刻撤走,绝不贪恋地图。”   “三脚猫功夫?”隆泰露出一丝笑容:“你若是三脚猫功夫,这天下可就没人懂武功了。”心知齐宁的武功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厉害的境界,正如齐宁所言,真要遇到什么情况,齐宁的武功自保还是绰绰有余,微一沉吟,终是道:“此行辽东,你务必要小心谨慎,朕等你凯旋而归。”起身来,走到齐宁身边,拍了拍齐宁手臂,含笑道:“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   齐宁道:“皇上有问,自当如实禀报。”   “前几日从宫里送了一个姑娘去你府里。”隆泰道:“你那位夫人没有吃醋?”   齐宁顿时头大,知道隆泰说的那姑娘是指卓仙儿,卓仙儿在宫里疗养了几日,隆泰当然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心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堂堂国君,不操心国家大事,来打听臣子的私事,只能苦笑道:“皇上放心,这事儿臣要慢慢摆平。”   隆泰哈哈一笑,又低声道:“朕告诉你件事,皇后已经有了身孕.......!”   齐宁一怔,随即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恭贺皇上。”   “朕的意思是说,你也抓点紧。”隆泰低声道:“前番你新婚燕尔,便要去往西北,如今还没歇几日,又要往辽东去,朕想想还真是对不住你们,离别之前,多加把劲,尽早也让你家夫人怀上。”   齐宁顿时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臣自当再接再厉,不敢怠慢!”   出宫之后,齐宁没有回王府,而是折返回神侯府,这一次当然不是为了来见北堂煜,他知道皇帝自然是希望早日得到寰宇图,而前线的将士更是希望能够以寰宇图洞悉汉国的地理,所以前往九宫山取回寰宇图,自然是越快越好。   只是因为卓仙儿被送到王府,显然是让西门战樱很是不悦,这两天甚至没有回府,自己出行在即,总不能不告而别,这一关迟早要过,迟过不如早过,出行之前总是要解决此事。   神侯府虽然是戒备森严之地,但对齐宁却算是个特例,守卫在衙门口的吏员都是认得齐宁,自然不会阻拦。   齐宁进了衙门,正寻思着待会儿如何让西门战樱消气,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惊叫声:“不得了了,小师妹......小师妹要杀人了......!”   齐宁大吃一惊,循声看去,只见到两名神侯府吏员正狼狈往这边跑过来,就像后面有妖魔追赶一般,狼狈不堪。   正自诧异,就听到西门战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韩天啸,你给我说清楚,你跑不了......!”   齐宁更感惊讶,忍不住循着声音过去,到得一处拱门外,还没进去,又从里面跑出来三四个人,他正要询问,却见到韩天啸已经从拱门中跑出来,这位神侯府的文曲校尉从来都是遇事不惊,此刻却是慌张不已,出了门来,见到齐宁,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叫道:“王爷,你.....你快救命......!”回头瞧了一眼,脚下更是飞快。   这时候却见到西门战樱手持一把大刀,从拱门里面冲了过来。   齐宁见西门战樱此刻如同盛怒的母老虎,心下也是有些发慌,恨不得立时找个地方先躲一躲,韩天啸以前那是比说都有骨头,但这时候却躲到齐宁身后,怂成一团,抬手指着西门战樱道:“小师妹,王爷.......王爷在这里,你莫要胡来,赶紧......赶紧放下刀,有话好说.......!”   西门战樱冲过来,瞪着齐宁,抬刀指着齐宁道:“你先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齐宁勉强笑道:“战樱,这......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拿刀做什么?三师兄说的没错,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误会,先......先放下刀再说。”   西门战樱并不理会齐宁,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是带着怒色,盯着齐宁身后的韩天啸,冷声道:“韩天啸,你老实说,那到底是谁的?今日你若说不明白,我.....我一刀砍死你!” 第一四二七章 远行   韩天啸虽然目下掌管着神侯府,但面对愤怒的西门战樱,却实在提不起脾气来。   见韩天啸不说话,西门战樱更是恼怒,冲上前来,挥刀便要砍,齐宁皱起眉头,沉声喝道:“住手!”   他声音厉然,西门战樱大刀举在空中,却是怔住,齐宁趁机探手出去,已经从西门战樱手中夺过了大刀,见西门战樱要怒,抢先呵斥道:“战樱,你真是胡闹。三师兄如今掌管神侯府,你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用刀,还有没有规矩?神侯府那条令条规定吏员可以对上司动手?”   西门战樱又是一怔,猛然间想到,神侯府自创立以来,规矩森严,这种以下犯上的罪责,实在是不轻。   “他是你的师兄,也是神侯府现在的掌门人。”齐宁见西门战樱有些犹豫,立刻跟着道:“你若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在神侯府内动刀子,真是岂有此理。”   西门战樱银牙咬着嘴唇,盯着齐宁身后的韩天啸道:“那你说,那屋子里的骨灰坛,到底是谁的?为什么这两天你都要偷偷去上香?”   齐宁闻言,心下一凛。   韩天啸勉强笑道:“那也不是哪一个人的骨灰,是......是以前殉职的师兄弟们的骨灰,我......!”   “你骗人。”西门战樱身体微微发抖:“你们怎可能将那么多人的骨灰放在一起?你们到底隐瞒我什么?”猛地看向齐宁,道:“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齐宁听说韩天啸每天都要去给骨灰坛上香,已经猜到几分,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西门战樱眼中却已经泛红:“你们都在骗我,我知道,你们......你们合起伙来骗我.......!”猛地转身便跑,齐宁急道:“战樱。”丢下夺过来的刀,追了上去。   西门战樱速度极快,很快就跑到一处院子内,齐宁跟了进去,只见到屋门大开,西门战樱冲进屋内,他紧随而入,屋内颇有些昏黑,在一张案上,却是一只黑木盒子,里面正是摆着一只骨灰坛。   西门战樱缓步走到案边,盯着那骨灰坛,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韩天啸此时也已经跟过来,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走进来。   “你们说我爹云游四方,要在外面很久。”西门战樱轻声道:“我一直相信你们的话,以为是真的。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为何二师兄要继任神侯之位,如果我爹真的还活着,怎可能在卸任之前就离开,他一定会召集大家,亲自将神侯的位置交到二师兄手里才对,是我太蠢,我一直都很蠢,所以你们觉得很容易就能瞒住我。”说到这里,已经是泪如雨下,娇躯颤抖。   齐宁看在眼中,心中又爱又怜,上前去,要将西门战樱揽在怀中,西门战樱却已经往后退了一步,盯着齐宁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齐宁神色黯然,没有说话,韩天啸终于道:“小师妹,你莫要责怪王爷,王爷也是怕你伤心,所以才没有对你说出真相。”   “难道你们要瞒我一辈子?”   韩天啸神情严肃起来,道:“小师妹,你既然想知道,那我告诉你。不但是神侯已经过世,还有大师兄、四师弟,他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二师兄为保全皇上,死在宫里,五师弟也已经远走西北,神侯府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睁大眼睛看一看,除了我和六师弟还在勉强撑着,如今的神侯府,早已经不是当初的神侯府。”   西门战樱一时间怔住。   虽然轩辕破之死,神侯府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却都没有告诉西门战樱,她陡闻厄讯,一时间呆住,随即身体晃动,齐宁心知不好,在她瘫倒之前,已经上前一把抱住她腰,见她面色苍白,心中更是怜惜。   韩天啸却依然一副凝重之色,道:“今日的神侯府,不是神侯想看到的,这副担子,我也撑不下去。神侯和大师兄他们过世,大家心里都很悲痛,一直以来,我将神侯当成自己的父亲,视大师兄二师兄为自己的兄长,我心里也很痛,可是悲痛却不能一直延续下去,神侯将神侯府打造成江湖各大门派闻风丧胆的衙门,难道因为他们的过世,就要让那些江湖草莽瞧不上我们?”他握起拳头,沉声道:“只要神侯府还有一个人在,就要延续神侯的意志,保护朝廷,统御江湖,小师妹,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西门战樱悲伤之下,全身无力,靠在齐宁身上,眼泪禁不住直流,喃喃道:“爹爹走了,我......我只剩下一个人.....!”   齐宁抱着西门战樱,柔声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三师兄,还有神侯府一大帮家人,战樱,我们都会照顾你,而你也要坚强一些,你自小神侯就历练你,就是希望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坚强下去。”看了韩天啸一眼,道:“三师兄说的不错,神侯泉下有知,定是希望你们那能够维护好神侯府,不要让他几十年的辛苦付诸东流。”   韩天啸上前两步,道:“小师妹,王爷说的对,他们走了,还有我们。五师兄终究会回来,我们一起将神侯府撑下去,不要让神侯他老人家失望。”   西门战樱转过身,跪在案前,齐宁见状,也跟着跪了下去。   西门无痕和轩辕破的过世,对西门战樱自然是沉重的打击,齐宁一直在西门战樱身边好生劝慰,不过因为此事,西门战樱却也暂时丢下了卓仙儿入府的愤怒,知道齐宁即将离京前往辽东,西门战樱回府之后,却是亲自为齐宁收拾行装。   自建邺出发,有两条道路可以通往辽东,一条是从陆路而行,一条则是从淮河进入东海,北上渤海,走的是水路。   从陆路而行,路途遥远,跋山涉水,而且要经过汉国的境内,倒是从水路更为方便,毕竟淮河已经在楚国的控制之中,东齐水师也已经消亡,走水路自然不存在阻挡,而且海匪主要在东海东南部,东北水域倒是少有海匪出没。   齐宁此行辽东,知道的人自然是极少,他将府中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自然也不会与任何人打招呼,反倒是戴上了钟琊当初赠送的一副面具,单骑孤身出了建邺京。   其实对北堂煜的话,齐宁并没有完全相信,毕竟如同隆泰所言,其中颇有疑窦。   但他深知寰宇图对楚国的作用,只要寰宇图果真在九宫山,哪怕那里真是陷阱,自己也要闯一闯,将那寰宇图夺了回来。   对于自己眼下的武功,齐宁还是十分自信。   除非九宫山上有大宗师,否则齐宁还真没有任何的畏惧。   但九宫山上有大宗师,那无疑是天方夜谭。   齐宁径自往东北方向去,那边有渡口,找一艘船过河,倒也并非难事。   齐宁出发之前,已经弄清楚了路线,过了淮河,进入以前的东齐境内,要奔往卫海郡。   东齐几十年来在两大国之间的夹缝之中生存,间于楚汉,但与两国的贸易却是一直没有中断。   齐国与辽东的贸易十分频繁,借助的就是海路,卫海郡滨郡都有大型的港口,货船自这两郡沿海的港口出发,北上到辽东的狮子口,海陆顺畅,而且距离不远,所以这条贸易线十分发达,东齐与辽东的贸易也一直十分兴盛。   楚军控制齐国之后,并没有限制商业的往来,对齐国许多的商贾来说,齐国虽然不在了,但生计却还是要继续下去,所以去往辽东的货船每日里依然不少,若是出些船资,跟随货船往辽东去,那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齐宁对路线了然于胸,这日黄昏时分到了淮河渡口,找了一艘小船,让船夫送到对岸。   实际上在东齐水师崩散之后,淮河收入楚国囊中,就有不少人专门在淮河摆渡,运送过往旅人,以此挣些银钱。   骏马安置在船头,齐宁正要进舱,听到岸边传来声音:“等一等。”声音十分熟悉,忍不住抬头望过去,只见到一人牵着马匹正往渡船过来,身姿摇曳,戴着斗笠,齐宁只看那扭动的腰肢和行走的姿势,便即认出,叹了口气,苦笑道:“赤女侠果真是了得,尾随到这里,我竟然一丝儿也察觉不到。”   岸上那人掀起斗笠,笑容如花,道:“你都走了,京城我也腻味了,出来跟你走走,有我在你身边,白天保护你,晚上还可以给你暖床,还不美死你?”   那船夫听到一个大美人竟然说出如此露骨的话,心惊胆战,自然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齐宁离京的时候,自然也告诉了赤丹媚,赤丹媚什么话也没说,谁知道这美娇娘竟然早就打定主意,尾随自己而来,既然都跟到了这个地方,让她回去自然是不可能。   “船上的位置不够了。”船夫道:“只能上来一匹马,姑娘,你那匹马......!”   “这匹马送你就是。”赤丹媚丢开马缰绳,径自上船来,笑道:“就当做付给你的船资了。”   船夫不敢置信,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脖子,真疼!    第一四二八章 音剑合一   狮子口登陆之后,就进入了辽东的地界。   虽然辽东隶属于汉国的疆域,但比起西北,北汉对辽东的控制更不稳固。   辽东大地山峦众多,靠山吃山,多有能弓善射的猎户,民风剽悍,当年汉国为了控制辽东,着实下了不少功夫,如果说在西北是用兵镇压,那么在辽东则是以安抚为主。   辽东的地形易守难攻,若是要彻底征服辽东,耗费的兵力钱粮实在不是小数目,所以汉国在辽东打了几仗起到震慑之后,并没有继续用兵,而是给了辽东诸多部族以自治权。   对北汉而言,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辽东,而是在南方,如果真的倾力攻略辽东,楚国人势必会趁机北犯,所以北汉自立国之后,一直延续对辽东的安抚政策,辽东部族名义上向汉国称臣,但诸多地方还是控制在手中。   好在贸易往来畅通,辽东一直倒没有陷入刀兵之争。   群山绵延,辽东地广人稀,实际上许多地方都是人迹罕至,九宫山位于辽东西南角,从狮子口登陆过后,再走上两三天的路途,就能够抵达。   不过九宫山在辽东并不属于有名的山峰,辽东素有辽东六峰之称,九宫山远不在其中,甚至许多辽东的当地人都未必知道九宫山在存在。   齐宁知道九宫山大概的位置,但具体在哪处,还真是不大清楚,沿途询问,还真是没有多少人知道,好不容易问到一名樵夫,那樵夫指明方向道:“往西走五六十里地,到了那边再问人便可知道。不过那里少有人住,听说九宫山附近好几十里地都没有村落,许多地方荒芜的很,连道路也没有,你们要往那里去做什么?”   齐宁笑道:“听说九宫山风景秀美,过去瞧瞧风景。”   “九宫山?那风景倒算不得美,辽东许多山比九宫山可要美得多。”樵夫笑着离开。   齐宁依照樵夫的指点,和赤丹媚共骑一匹马,往西边行去。   赤丹媚的马匹送了人,所以一路上两人只能共乘一骑,未免途中被人注意,在卫海登陆之前,齐宁便让赤丹媚乔装打扮换成了男装。   走了四五十里地,沿途还真是没见多少人,而且四周也是越来越荒芜,真的如那樵夫所说,九宫山附近没有村落。   好不容易遇上一人,齐宁向他询问道路,那人指明了九宫山所在,好心劝道:“听说九宫山那边闹鬼,你们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还是莫要靠近的好。几年前有几个猎户结伴在那附近打猎,瞧见九宫山有火光,附近的人都知道九宫山是一座荒山,很少有人往那里去,晚上出现火光,十分古怪。那几名猎户中有两个胆大的,说要上山看个究竟,其他人不敢上山,那两人上山之后,第二天一早,等其他猎户醒来,就看到那两人的尸首躺在边上,被厉鬼掏了心脏,自那以后,谁也不敢过去了。”   齐宁谢过那人,继续往九宫山而行。   赤丹媚道:“那两名猎户应该是被山上的人所害,他们故意装神弄鬼,就是不让人靠近过去。”   齐宁疑惑道:“那九宫山地处偏僻,我只奇怪,北堂煜怎会将寰宇图收藏在此处?那山上到底住着什么人?”   “你的武功已经足以应对任何威胁。”赤丹媚倒是并不在意:“除非是大宗师,否则就算山上有千军万马,咱们也不用害怕。”   赤丹媚这话倒是不差。   齐宁的修为已经接近大宗师,而赤丹媚也是顶尖高手,两人联手,普天之下,除了大宗师,恐怕还真没有敌手。   依着那人的指点,往九宫山方向走了十几里地,道路愈来愈窄,再行数里,道路已经是杂草丛生,几乎称不上是道路,两边山峰壁立,中间一条极窄的道路,勉强能通过一匹马,循着陡路走了约摸半个时辰,道路更窄,连马匹也难通过,前方两道石壁夹成一道缝隙,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齐宁狐疑道。   赤丹媚道:“按照那人的指点,是从这里走,这附近也没有瞧见其他的道路,或许走过这段路,前面就是九宫山了。”   齐宁心想都已经到了此处,自然不能半途而废,两人只能侧着身子,从那一线之地挤过去。   此时正值八月盛暑,赤日炎炎,流火烁金,好在身处山中,山峰耸天,将骄阳遮挡,倒也是颇为清凉。   往前走了好一阵子,终于从壁缝间穿过,前面豁然开阔起来,抬眼望去,前方果然是一座葱翠的山峰,绿树成荫,茂密非常,在阳光之下,入眼尽碧。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如无意外,眼前这座山便是自己要找的九宫山。   齐宁想到北堂煜说过,这九宫山上的人能认出自己的样貌,而且对方也只会将寰宇图交给自己,他离京之时,为避免麻烦,一直戴着面具,如今到了九宫山,心想若是继续戴着面具,对方认不出来,反倒是麻烦,当下取下了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赤丹媚笑道:“终于取下来了,我这些日子还以为自己背着你偷别的男人。”   “这天下还有第二个你能看的上男人?”齐宁笑道:“好不容易我入了你的法眼,你该珍惜才是。”   赤丹媚轻呸一声,仰首望向山岭,蹙眉道:“住在这荒山野岭,也不嫌闷得慌,若是我宁可死了算了。”   齐宁心想隐居山林说起来好听,但真要在荒山野岭住下去,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往前走了一段路,就隐隐听到水声响起,加快步子,空山寂寂,那水声在山谷间激荡回响,两人循声过去,越是靠近,那水声就越大,猛然间瞧见不远处一条白龙似的瀑布从山上倾泻而下,奔腾如雷,气势十分惊人。   瀑布边上,竟然有一座草屋,山野之中,陡然有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两人靠近瀑布,才发现在瀑布落下的水潭边上,竟然有一棵大柳树,柳树之下,却有一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   齐宁心想难不成此人就是北堂煜所说的心腹,示意赤丹媚不要跟上,自己走上前去,距离几步之遥停下脚步,拱手道:“这位先生请了!”   瀑布声如洪雷,但齐宁内力深厚,所言自然是极为清晰地传入那人的耳朵里。   那人却置若罔闻,并不言语。   齐宁奇怪,暗想自己说话的声音足以让他听的清楚,为何他毫无反应?难道此人并无听见,当下又往前靠近几步,恭敬道:“先生好!”   那人兀自不理。   齐宁心想这人要不是真的听不见,那就是装聋作哑,他走到那人的对面,也在那人对面的石头坐下,这时候看清楚那人的面容,那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多岁年纪,皮肤粗糙黝黑,其貌不扬,乍一看去,倒像是在山中歇息的樵夫,但此人双目紧闭,神色平静,双手环抱在胸口,坐姿极为古怪。   齐宁叹了口气,道:“看来先生果真是听不见,却不知道能不能看见?”   那人依然不理,赤丹媚冷笑道:“在这里装模作样,瞧你是真聋还是假聋!”足下一紧,整个人如同一片云彩般飘过去,速度快极。   齐宁急道:“莫要动手。”   但赤丹媚速度太快,齐宁出声之时,赤丹媚已经飘到那人身畔,探手往那人肩头抓了过去,眼见得纤纤玉指便要搭在那人肩头,却见到人影一晃,石头上瞬间没了那人的踪迹,赤丹媚竟然抓了个空。   齐宁心下一凛。   赤丹媚的武功在当今天下那也是数得着的,而且出手迅疾,就算是顶尖高手,也未必能够躲过,但此人竟然说走就走,速度远超赤丹媚。   赤丹媚也是花容变色,左右看了看,却见到那人竟是鬼魅般坐在旁边另一块石头上。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是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齐宁站起身来,正要说话,那人却已经睁开眼睛,看着齐宁,问道:“广陵散中,有两个商音,变成宫音之后,又连续四个角羽互转,你说这是不是错了?我想了半个月,就是想不出如何变化。”   他问的莫名其妙,齐宁和赤丹媚也听得莫名其妙。   “先生说的是.....广陵散?”齐宁对这首曲子自然是早闻其名:“先生说的转音,是什么意思?”   “剑法中,没有这么变化的。”那人叹道:“我想不出剑法如何配上这首曲谱。”伸手比划道:“两个商音变成宫音自然没有错,角羽互转也没有错,可是从商音转成角音就有问题了,如果是宫音变成羽音再转成角音,那自然是威力无比,但是宫音直接变成角音,这中间必然存在破绽.......1”摇头叹道:“麻烦,麻烦,真麻烦!”   他虽然说的稀里糊涂,但齐宁却听出端倪,试探问道:“先生是说,想以曲音化成剑法,想要......音剑合一?”   “咦?”那人立刻露出笑容:“你也懂得音剑合一?好得很,妙的很,你来坐,咱们一起想想怎么化解这中间的破绽。”眼眸中竟然是显出喜悦之色。 第一四二九章 白衣如雪   齐宁顿时露出尴尬之色。   眼前这人显然对音律十分精通,但自己听曲倒是没问题,若要谈音论剑,那实在是肚中无货,笑道:“先生是音律大家,晚辈并不通音律,只怕不能相陪了。”   那人露出失望之色,摇了摇头,并不多言。   “敢问先生可认识北堂煜?”齐宁开门见山:“晚辈是受了煜王爷的嘱托,前来拜见。”   那人竟无动于衷,喃喃道:“这一招若是遇到寻常剑客倒也罢了,若是遇上顶尖的高手,还是有瑕疵.......!”   赤丹媚蹙眉道:“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问你是不是认得北堂煜?”   那人叹了口气,指向一条山路道:“你们上去,莫要多言。”   齐宁见到那条山路虽然狭窄,但好歹也能看出是一条路,就在瀑布边上不远,一条山路直通向山上。   他心下诧异,暗想难道北堂煜让自己找的并不是这个人,那人还在山上?   见斗笠人只顾着自己思索,显然是没有兴趣和自己多费唇舌,当下向那人拱了拱手,便即携着赤丹媚往那条上山的路过去。   山上林荫茂密,小路蜿蜒通向山上,曲径通幽,四周鸟鸣雀叫,真正的一派山野气息。   走到半山腰,却见到山道上站着一人,那人一身白衣如雪,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样貌清秀,双手搭在一起垂在小腹处,头上无冠,也没有束发,在这山林之中,他一身衣衫干干净净,也算是难得。   齐宁与赤丹媚对视一眼,却听那人已经道:“在下高山,两位请随我来!”竟不多说一个字,转身向山上去。   齐宁和赤丹媚都是啧啧称奇,心下奇怪,暗想难道对方知道自己要来,否则为何会在半山腰等候?   既来之则安之,两人虽然觉得这九宫山十分古怪,不过却也都是冷静应对,没有事情自然更好,若真有什么麻烦,那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着那人往山上去,还没到山顶,折向另一条小径,没走多久,便瞧见一座竹屋矗立在前面,走到那竹屋前,白衣人高山才向二人道:“两位在这里暂且歇息,晚饭很快会送过来。”   齐宁拱手道:“敢问兄台,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我们是受了煜王爷的嘱托,前来拜会这里的主人。”   “两位不用急。”高山露出一丝浅笑:“看两位风尘仆仆,自然是远道而来,既然到了这边,就好好歇息一番,主人等两位休息好,自然会相见。”   齐宁微皱眉头,赤丹媚已经扭着腰肢走到高山身后,抬手放在高山肩头,腻声道:“小兄弟,你也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你们家主人到底是谁,有些什么性情,你总该告诉我们,我们事先知道,见面之时,也就不会失了礼数。”   她虽然还是一身男装,但一说话,那娇腻的声音任谁都能知道是个女人,而且她艳丽天生,媚眼如丝,即使穿着一身粗布男装,去依然难掩她的妩媚风情。   以赤丹媚的魅力,就算是定力极强的和尚也未必能够把持得住,更何况一个年轻人。   齐宁心下好笑,不过也确实想知道九宫山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而且赤丹媚风情一出,那可谓是无往不利。   孰知高山竟然淡定自若,比和尚还和尚,定力十足,浅笑道:“主人很快就与两位见面,两位也不必急。”一拱手,却是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赤丹媚看着高山离开的背影,有些沮丧道:“这小子一定不是男人。”   齐宁哈哈一笑,进了竹屋,里面摆设简单,却十分干净,桌上竟然摆放着一篮子瓜果,还有一只酒坛放在桌上,贴着红纸,上面写着“百草酿”三字,屋内不但有山林中的树木气息,还弥漫着瓜果的清香味道,倒是沁人心脾。   两人连日赶路,倒也破有些疲惫,齐宁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四肢展开,一阵轻松,赤丹媚却是走到竹床边,向后躺倒下去,娇声道:“咱们都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要不咱们先在这里抱着睡一觉?”   齐宁看了她一眼,叹道:“你莫勾引我,咱们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待会儿我禁不住抵挡,和你胡天胡地起来,被人瞧见,总是败了我的名声。”   赤丹媚噗嗤一笑,随即侧躺在床上,手臂支着螓首,道:“咱们上山的那条路,就在瀑布旁边,我上山的时候仔细看了看,这山上除了那条路,到处都是荆棘藤蔓,那是唯一上山的道路,你说那个疯子是不是守在路口,是个看门犬?”   齐宁知道她说的“疯子”自然就是瀑布下的那斗笠人,狐疑道:“看门人?那人的武功十分高明,应该不在你之下,他这等高手,怎会给人看守道路?”   “你也不用忌讳。”赤丹媚叹道:“那人的武功只在我之上,可是我想来想去,这天下间似乎没有几个这样厉害的人物。如果他真的是看守山路,那么这山上的主人又岂不是更厉害?”猛然意识到什么,赫然坐起身,柳眉蹙起,道:“不会......不会这山上真的是大宗师吧?”   “大宗师?”齐宁摇头道:“你师父白云岛主当然不可能在这里,剑神也绝不会在此,北堂幻夜.......!”身体一震,苦笑道:“难不成北堂幻夜会在这里?”   赤丹媚道:“那可说不准。北堂幻夜多年都没有消息,连岛主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若是他真的远离喧嚣,躲在这里怡然自乐,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宁苦笑道:“如果真的是北堂幻夜,咱们就真的中了北堂煜的圈套,自投罗网来了。”   “那倒未必。”赤丹媚娇媚一笑:“你是剑神的后辈,我师父是白云岛主,北堂幻夜若真想对付咱们,总要想想那两位大宗师。而且咱们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对咱们不利?不过这山上的主人一定不是普通人,北堂煜说是他的心腹,我看这里的主人还真未必看得上北堂煜。”随即疑惑道:“只是北堂煜为何要让咱们来这里?”   齐宁想了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终是道:“总要见到他的,等见了面,一切也就清楚了。”   没等多久,便有两人送来饭菜,这两人都是三十多岁年纪,倒不像高山一身白衣如雪,而且青色的短衣短裤,两人肌肉结实,想来是在这山上来来去去,所以练得一身好体魄。   摆放好饭菜,两人便即离开,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   三菜一汤,炒竹笋、炒木耳,一碗青菜,还有一碗山菇汤,都是素菜,也是山上就地取材,另外又用极粗的竹筒装的竹筒饭,需要倒在碗中食用,两人腹中还真有些饥饿,齐宁给赤丹媚盛好饭,赤丹媚这才走到桌边坐下,看了桌上的菜肴,笑道:“果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岛上常年都是鱼虾,上了山却要吃这些山笋了。”冲着齐宁笑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饭菜里下毒?”   “赤女侠行走江湖多年,经验丰富,要不你帮着查一查?”齐宁已经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山笋入口,点头道:“味道不错,果然是原汁原味的山里货。”   赤丹媚叹道:“出门在外,总要小心一些。”却也拿起筷子,道:“罢了,你都吃了,真要中毒,我陪你一起就是。”   两人用过饭,那两名青衣人竟似乎是掐着点过来,收拾干净,迅速退了下去。   齐宁本想带着赤丹媚在山上四处转转,但想到自己此来毕竟是有求于人,高山让自己在这里歇息,话中意思显然也是不希望自己在山上四处走动,自己现在是客人,也没有必要惹起主人的不快,就在竹屋等候。   赤丹媚倒是往床上躺下,两人离京之后,日夜赶路,还真没有好好歇一歇,赤丹媚却是趁这个时候补补觉。   等赤丹媚一觉醒来,天色早就黑下来,桌上点了油灯,赤丹媚起身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一下,这才走出门,见到齐宁就坐在门外,还没说话,齐宁却已经抬手往山顶指了指,赤丹媚循着齐宁手指方向望过去,却见到夜色之中,山顶处竟然有极为显眼的火光,那火光并非一处,却有五六处之多,显然是山顶有人居住。   “路上有人说这里闹鬼,想必就是看到了上面的火光。”赤丹媚轻笑道:“咱们要不要上去看看?”   “上去?”   “总不能一直等下去,他让咱们等,咱们就一直等?”赤丹媚道:“你们楚国的军队还在北汉,等着寰宇图救急,早一日拿到寰宇图,咱们就可以早一日回去。”望着山上的火光道:“上山到现在,这里的人都故弄玄虚,也不知道到底玩什么花样。”   正在此时,齐宁却瞧见不远处有一点火光亮起,那火光正往这边移动过来,很快,便见到白衣如雪的高山手提一盏灯笼走过来,先向齐宁躬了躬身,道:“两位请随我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心想看来是这里的主人要请自己过去相见了。 第一四三零章 夜色中的连台戏   高山提着灯笼走在山路上,他一身白衣,在夜色之中显得十分诡异。   在山林之中穿行,树影婆娑,四周除了虫蚁之声,没有其他声音,实在是有些渗人,走了好一阵子,前面忽然出现了火光,那火光极为明亮,越是靠近,光芒越盛,终是走到一块极为开阔的空地处,四周一拳竖着巨木,巨木上方都放着火盆,火盘之中火焰腾腾,一拳二十多根巨木,便有二十多只火盘,将这块空地照的亮如白昼。   空地正中间,却搭了台子,巨板为背景,乍一看去倒像是比武的擂台,但又像唱戏的戏台,一切都显得十分诡异。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心下都是狐疑,这场地倒像是某些教派举行仪式的样子。   台子下面,摆着两张椅子,高山带着两人走到椅子边上,抬手道:“两位请坐!”   齐宁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主人在哪里?”   “两位远来是客,主人吩咐,今晚给两位唱一台戏。”高山淡定自若:“这戏班子是主人亲自训练,戏本也是主人亲自撰写。”   “你让我们在这里听戏?”赤丹媚诧异道:“听什么戏?”   高山微一躬身,也不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齐宁和赤丹媚两人一时不知道这里的主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到对方既然花了大功夫在这里搭建戏台,自然有其深意,暂时倒也不必急躁,看看对方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齐宁率先坐下来,赤丹媚犹豫了一下,也在齐宁身边坐下,瞧着空荡荡的戏台,满腹疑云。   很快,便见到几名青衣人抬着一副大卷轴登上台子,将那卷轴打开,贴在了那块作为背景的巨板上,两边系住,一时间背景就呈现出来,亮如白昼的火光下,清晰异常。   看到贴在巨板上的背景,齐宁已经变了颜色。   只见那卷轴是一副栩栩如生的水墨画,竟赫然是琼林书院的正门景象,书院外门与齐宁孰知的书院一模一样,那书院门头清晰无比地写着“琼林书院”四字,这画卷的画师技艺十分了得,虽然是水墨画,但画风一出,让人如同真的已经置身在琼林书院外。   齐宁万想不到布景会是琼林书院,惊讶万分。   赤丹媚瞥了齐宁一眼,见到齐宁惊讶的表情,也知道事不寻常。   那几人下台之后,又有人迅速搬上了桌椅摆设,将台子上很快布局成了书房的模样,等到台子上空无一人之时,才见到一道人影从后台转出来,齐宁瞧见那人,失声道:“卓.....卓先生!”只见到那人的体型衣着竟如卓青阳几乎一模一样,但明亮的火光之下,齐宁还是看出那人样貌与卓青阳颇有不同,虽然也是长须垂落,一派文士的风度,但比卓青阳本人还是缺少了一股气势。   这明显是有人装扮成卓青阳的模样。   不过虽然可以扮作卓青阳的样子,但卓青阳的气质显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表演出来。   那人缓步走上台,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卷书翻阅,虽然气质与卓青阳还有些差别,但此人的动作姿态竟是异常酷似卓青阳,这显然是下了不少功夫。   齐宁神情凝重,今晚的戏一开场就是卓青阳在琼林书院出现,这自然是让齐宁大感震惊。   远在辽东的九宫山上,为何会耗费精力,在戏台上出现南楚的琼林书院?   “卓青阳”气定神闲,齐宁正寻思这场戏到底要如何演下去,忽见到从台下又上来一人,那人一身锦衣,也就二十出头年纪,样貌堂堂,走到戏台上,到得“卓青阳”面前,“卓青阳”放下了书卷,与那锦衣年轻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即就瞧见那年轻人向台下招了招手,便见从台下又上去一人,此人身形修长,却是一身粗布衣衫,但饶是如此,浑身上下却透着逼人的英气,与锦衣年轻人的岁数相仿,上台之后,却是立刻跪在了“卓青阳”面前。   卓青阳抚须问了几句什么,才抬手让那年轻人起身,又说了几句,两个年轻人都显出欢喜之色,齐齐向卓青阳拱手,尔后相携下了台去。   虽然台上几人有说话的姿态,但自始至终却没有发出声音,宛若一场哑剧一般。   等那两名年轻人下了台去,卓青阳才轻抚胡须,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两名年轻人的背影,而此刻台下有数名青衣人等上台,竟然拉起了一道黑布,将戏台遮挡起来,显然这台戏的第一幕到此为止。   赤丹媚看的有些迷糊,齐宁却是神情肃然,端坐在椅子上,一直盯着戏台。   等到那道黑布拿开,戏台上的布景却是起了变化,巨板上的幕布已经换成了一片竹林,卓青阳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那两名年轻人也都换上了一身淡色长衫,并肩盘膝坐在卓青阳的对面,卓青阳口中在说着什么,两名年轻人都是自习聆听,显得十分认真,没过多久,从台下上来一名女子,那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浅碧笼裙,腰系紫巾,梳着青涩少女最长见的垂挂髻,登台时鬼鬼祟祟,似乎是怕三人看见。   那女子刚一上台,齐宁身体不自禁颤动了一下,盯着那姑娘,只觉得那姑娘俏丽可爱,天真烂漫。   赤丹媚对戏台上的情景看得云山雾罩,但知道九宫山主人让人表演这出戏,真正的看客只能是齐宁,自己不懂不打紧,想来齐宁应该是看的明白,扭头看着齐宁,忍不住低声问道:“这姑娘是谁?”   齐宁目不斜视,依然看着那姑娘,只是轻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却还是没有说“她”是谁。   卓青阳忽然停了下来,显然是发现了那姑娘,含笑向那姑娘招了招手,那姑娘这才笑嘻嘻地走过来,那两名年轻人此时都看向那姑娘,随即卓青阳伸手指了指,显然是示意那姑娘也与那两名年轻人一起坐着听课,身材修长的俊朗青年十分灵巧,还没等那姑娘走过来,已经起身,指了指蒲团,自己则是在空地上坐下,那姑娘过来后,冲着俊朗青年一笑,也不客气,就在两名年轻人中间坐了下去。   三人听课都很认真,等到下课后,卓青阳径自下了戏台,三名年轻人却是呈三角状坐下,姑娘一直都是带着笑,显得十分活泼,那俊朗青年也是谈笑风生,显得落落大方,说话之时,是不是引得那姑娘咯咯直笑,另一名年轻人却显得颇有些敦厚,话不多,但也一直带着笑,在俊朗青年和姑娘说话之时,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那姑娘,可是一等那姑娘看他,那年轻人立刻转开视线,似乎是害怕被那姑娘发现自己一直偷看她。   赤丹媚凑近齐宁耳边道:“这三人都在同一个夫子座下听课,不过这两个男人喜欢上了同一个女人。”轻笑道:“不过胜负其实已定!”   “胜负已定?”齐宁一愣。   赤丹媚笑道:“其实姑娘家更喜欢能说会道的男人,这两个男人长相都不差,但其中一个显然能说会道,最为紧要的是,他说话之时,那姑娘听得十分入神,显然是对他的话题十分感兴趣,女人喜欢会说话的男人,却不代表喜欢乱说话的男人,这男人说话能让姑娘感兴趣,也就说明两人有同样的兴趣,反倒是那个木讷的男人,他未必不会说话,可是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心里就发虚,不敢多说。”   赤丹媚聪明绝顶,媚骨天生,自然是深悉人心。   第二幕就在三人的谈笑声中落下帷幕,等到第三幕一开场,背景没有改变,依然是以竹林为背景,两名年轻人却都是持剑在比斗,那姑娘却是站在一旁观看。   齐宁精通精妙剑术,对这两名年轻人的剑招自然是看的异常清晰,两人的剑招算不得高明,只能说是平时,但都是英气勃发,只看两人比剑的架势,当然不是真的在比斗,而是练剑切磋。   等两人停手下来,姑娘上前去说了什么,两名年轻人互相看了看,那木讷年轻人却是将手中剑递给了姑娘,随后俊朗青年在旁比划,明显是开始教那姑娘练剑。   赤丹媚叹道:“那男人本就希望不大,现在更是不知把握机会。那姑娘明显是想练剑,既是如此,就该争着教她练剑才是,可是他倒好,将这机会主动让给了对手。”摇摇头道:“这两人就算私下里交情很好,但既然都喜欢一个女人,在情场之上,就该视对方为敌人,哪有处处被动的?”   木讷年轻人退到一旁,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与那俊朗青年在情场上已经是生死之敌的关系,看着俊朗青年一招一式教授那姑娘练剑,非但没有不悦之色,反倒是带着笑容,而且一直瞧着那姑娘,神色显得十分温柔。   就在俊朗青年教授姑娘剑法的景象之中,数名青衣人又上了台,用黑布遮挡住了戏台,第三幕就此落下帷幕。 第一四三一章 梅花烙   齐宁微仰头,望着夜空。   赤丹媚轻声道:“台上扮演的那几人,你是否都认识?这里的主人装神弄鬼,他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齐宁道:“是一段往事,我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只有等到这台戏落幕之后,或许我心中的迷惑才能真正地解开。”   说话间,第四幕也已经开始。   这些人的动作异常的娴熟,速度极快,显然是训练过无数次,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   第四幕的背景再不是竹林中,而是一片湖泊边,那背幕除了湖泊,还有明月挂在天边,每一幅背景图都是花了功夫,惟妙惟肖,在灯火之中,就如同真实的场景。   这一幕只有那俊朗青年和姑娘出现,俊朗青年在月下抚琴,那姑娘坐在旁边,场景异常温馨,那扮演者的琴技显然也是不弱,在这九宫山上,琴音袅袅,远远传开。   一曲终了,姑娘坐在俊朗青年身边,两人有说有笑,任谁都能看到是一对深处热恋之中的小情侣,忽见那俊朗青年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盒子,双手送到姑娘面前,那姑娘一怔,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打开了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件物事。   齐宁坐的地方距离戏台虽然不算近,但他目力惊人,那姑娘取出的物事他却也是看得清楚,见到姑娘手中物事,齐宁又是骇然变色,喃喃道:“那是......碧玉簪!”   “碧玉簪?”赤丹媚没听明白。   齐宁当初听苗家大巫提起过碧玉簪,当年苗家大巫去往京城,与柳素衣成为了朋友,交情极好,而苗家大巫知道柳素衣最心爱之物便是一支碧玉簪,那簪子一直被贴身收藏,柳素衣亲口对苗家大巫提及过,那簪子乃是她的情郎所送,当初齐宁还只以为送簪子的人就是齐景,但现在却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现在已经确定,台上的姑娘,定然就是柳素衣。   出现的两个青年男子,那木讷青年应该就是齐景,而眼前这俊朗青年,却是柳素衣真正的爱郎。   这台戏自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将所有的细节都展现出来,而是表现出一条主要的线索。   齐宁自然也知道,齐景和柳素衣曾经都在卓青阳门下读过书,但这俊朗青年是何方神圣,齐宁却依然无法得知。   之前展现的故事可以看出来,齐景与这俊朗青年交情不浅,所以齐景将俊朗青年引荐给了卓青阳,而卓青阳也确实收下了这俊朗青年,却也正因如此,这俊朗青年在琼林书院结识了柳素衣。   齐景和俊朗青年自然都是对柳素衣心存爱慕,可是在这场竞争之中,俊朗青年明显是占了上风,这第四幕表现出来的意思,明显是柳素衣已经做出了选择,与俊朗青年走在了一起。   可也正因如此,齐宁心中更是疑惑。   如果这两人心有所属,最终自然应该走在一起,可是事实上柳素衣最终却成了齐景的妻子,这一对有情人显然没有成为眷属,而这中间,却到底又发生了何事,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柳素衣既然认定了俊朗青年是她的爱郎,甚至已经接下了男子的定情信物,自然不应该再转投到齐景的怀抱之中。   这每一幕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只是大致勾勒出了当年的事情轮廓。   接下来几幕连续上演,齐宁看的也越来越明白。   柳素衣确实与那青年男子情投意合,可是其中却又穿插了几幕二人并不出场的戏份,出场的竟然是锦衣齐家的太夫人,除此之外,齐宁判断出其他几位出场的人却是柳素衣的家人。   柳素衣的父亲也是京中官员,太夫人派了人前往柳家提亲,柳父对这门婚事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双方长辈就此订下了亲事,但齐景和柳素衣显然对此还不知晓,等到其中一幕柳父将亲事告知柳素衣,却被柳素衣断然拒绝,父女甚至因此而大吵一架。   如果换做一般的官宦人家,婚姻大事,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女自然是不敢反抗,但柳素衣却与普通女子并不相同,柳父也是愁眉不展。   看到柳素衣与柳父争锋相对,齐宁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但很快他的神色便凝重起来。   后一幕却是离别的戏份,俊朗男子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离开,在湖边与柳素衣相见,柳素衣并没有将父母做主的亲事告知青年,月色之下,一对情深义重的情侣不忍分别,也就是在这一夜,两人相拥倒在地上,齐宁心知这是柳素衣决然行事,那是要在临别之际,将自己交给俊朗青年,绝了与齐家的亲事。   此后的事情急转直下。   男子离开之后,一伙官差忽然将柳父拘押下狱,整个柳家瞬间陷入绝境,但台上的细节分明显示,柳父被扣上罪名继而下狱,却是齐太夫人在背后一手操持,接下来却是一场救父的戏码,柳家上下跪在柳素衣面前,虽然只是哑剧,但齐宁却已经看明白,齐太夫人在背后操纵,将柳父关进大狱,柳家上下为此恳求柳素衣同意与齐家的亲事,如此才能救出柳父,柳母在台上泣不成声,几度昏厥。   赤丹媚看到这里,冷笑道:“好卑鄙的老太婆,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定然取了她性命。”   齐宁心中也是冷笑,暗想那老太婆果然是阴毒卑鄙,为了将柳素衣娶入门,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老太婆显然是对齐景爱慕柳素衣的事情一清二楚,知道柳素衣拒绝了齐家的亲事,才在背后使出手腕。   在柳家人的恳求之下,柳素衣为了救父,终于答应了齐家的亲事,随后柳父果然从狱中被放出来,接下来这门亲事迅速结下,齐景显然对这背后的一切都是完全不知,迎娶了心爱的姑娘,却也是欢喜不已。   但随后一幕却是让齐宁大吃一惊。   原来柳父入狱,并非真的是被抓,而是柳父与齐太夫人联手上演的好戏。   柳父显然知道若是不到绝境,柳素衣绝不可能改变主意,这才配合齐太夫人上演了戏码,故意入狱,让自己身处绝境,而柳素衣救父心切,却也正中了两个老狐狸的劝圈套。   大婚过后,齐景启程往前线征战,而柳素衣却成了锦衣候府的笼中之鸟,齐太夫人似乎对柳素衣喜爱结交朋友的性情很是了解,竟然日夜派人箭矢柳素衣,并不让她出府一步,而此前每日里都是笑脸的柳素衣,进入齐家之后,便再也没有露出过笑容。   反倒是没过多久,柳素衣的有孕的消息被齐太夫人知晓,老太婆得知消息之后,非但没有喜色,脸上竟然露出了凶狠之色。   赤丹媚冰雪聪明,自然也看出其中端倪,凑近低声道:“那姑娘腹中的孩子,不是那老太婆家的,她的情郎离别之时,她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他,后面发生那些事情,等到她过门,至少也是一两个月之后的事情,那老太婆算着日子,一下子就知道她腹中孩子是别人的。”   齐宁万想不到其中却是这样一个缘由。   柳素衣有孕之后,太夫人对她的监视更是严酷的极点,派了人日夜在她身边,看似照顾,但柳素衣显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幼,每次太夫人看到柳素衣的时候,脸上都会显出怨毒的神情。   赤丹媚轻叹道:“这老太婆没有立刻动身,一定是等着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折磨她们母子。”   这一幕幕演下来,十分顺畅,而且时间也已经到了后半夜。   “那个男人一别之后,为何迟迟没有回来?”赤丹媚冷笑道:“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己的女人在这里受到这样的痛苦,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齐宁叹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赤丹媚一怔,齐宁却没有多说。   当一群和尚登上戏台的时候,齐宁立刻就知道那是大光明寺的众僧,在太夫人的安排之下,众僧就在柳素衣的院内埋伏下来,很快,便有稳婆出现,齐宁知道,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那一夜,正是柳素衣生产的那一晚。   柳素衣躺在床上,稳婆在边上照顾,众僧则是环绕在屋子四周。   此时又有人上去用黑布遮挡起来,齐宁却是目不转睛,没过多久,就听到台上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当黑布撤开之时,齐宁竟赫然发现,在柳素衣身边,竟赫然躺着两个婴儿,那两个婴儿手脚动弹,竟是找了真正的婴儿在台上演出。   齐宁深吸一口气。   为了今晚这台戏,九宫山的主人当真是煞费苦心。   忽见到一道黑影登上了戏台,那人一身黑衣,蒙着面,手中握着一把剑,冲到台上之后,立时被众僧发现,众僧群起而攻之,那黑衣人仗剑搏杀,毫无惧态。   戏台之上,此时两场戏同时进行。   黑衣人在与众僧搏杀之际,柳素衣却已经起身来,取出了碧玉簪,在灯火上烧起来,等到碧玉簪上的铜制梅花烧红,过去将那梅花印往婴儿的肩头烙了下去,赤丹媚花容失色,失声道:“她.....她要做什么?” 第一四三二章 在山巅   赤丹媚花容失色之间,已经站起身来,但台上的人并没有因为赤丹媚的反应而中断表演。   黑衣人兀自在与众僧苦战,此人的武功显然不弱,但毕竟是孤身苦战,埋伏在齐家的大光明寺众僧都是身手了得的高手,而且配合默契,黑衣人的处境险象环生。   瞧见柳素衣又要在另一名婴儿身上烙印,赤丹媚再也忍不住,足下一点,身影如魅,欺身已经往台上去,只两个起落间,已经到得台上,从众僧之间穿过,直往柳素衣扑了过去,众僧竟似乎完全不在意赤丹媚的反应,任由她过去,却没有一人停下来。   赤丹媚冲到柳素衣边上,怒道:“你要做什么?”   柳素衣却是没有继续动作,赤丹媚见到那两名婴儿在啼哭,靠近过去,往那被烙印过的婴儿肩头看去,却并无任何痕迹,这时候明白,台上终归只是表演,只是演员表演的手法十分巧妙,逼真无比,婴儿却并无受害。   齐宁这才松了口气,瞥了柳素衣一眼,也不多言,下了台去。   柳素衣并没有因为赤丹媚的打扰乱了手脚,等到赤丹媚离开,才继续用梅花簪在另一名婴儿肩头也烙上。   齐宁此时终于解开了谜团。   锦衣世子与小貂儿,确实是一母双生的兄弟,二人肩头的烙印一模一样,甚至位置也相同,那只是因为这是柳素衣亲手烙下。   黑衣人击杀了两名僧人,自己却也受了伤,冲进到屋内,却是挟持那稳婆,稳婆尖叫出声,众僧却是围住,并无继续冲上。   那黑衣人走到柳素衣边上,柳素衣产后本就虚弱,尔后又在婴儿身上烙印,此时已经是虚弱至极,黑衣人一手持剑顶在稳婆喉咙处,一手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黑巾,正是与柳素衣私定终身的俊朗青年。   俊朗青年抱住柳素衣,贴住她的脸,大光明寺众僧围在四周,局面异常凶险。   只见柳素衣艰难抬手,指了指床上的孩子,俊朗青年扶着柳素衣坐下,走到床边,伸手轻抚婴儿,便在此时,赤丹媚却见到柳素衣竟然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来,齐宁见状,心知不妙,那黑衣人刚好瞥见,大叫出声,柳素衣却已经将那匕首没入了自己的心口,黑衣人疾步冲过去,抱住柳素衣,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凄厉无比。   齐宁心头巨震,这时候才终于知道,柳素衣竟然在生产当夜,自尽而亡。   赤丹媚眼角已经滚下泪水,握紧了粉拳。   柳素衣抬手抚摸黑衣人脸颊,随即手臂垂了下去,就此死在了黑衣人的怀中。   赤丹媚撇过脸,不忍看下去。   她自然明白,黑衣人杀到锦衣候府,就是为了救出柳素衣母子,但他孤身一人,强敌环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带走柳素衣母子,而柳素衣自尽而亡,就是为了不去拖累俊朗青年。   黑衣人轻轻放倒柳素衣,冲到床边,低头亲吻其中一名婴儿,伸手抱起另一名婴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持剑,看了柳素衣一眼,吼叫声中,冲向了众僧。   齐宁抬头望向夜色苍穹。   柳素衣给孩子烙印,自然是知道以黑衣人的处境,最多也只能带走一个孩子,无法将两个孩子全都带出,一母双生的孩子自此便要天各一方,而在肩头留下烙印,很可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双方能够相认。   黑衣人本就受了伤,此时又抱着孩子,更是寡不敌众,被众僧连连击中,他如同发疯的野狼一般,强行冲出,渐渐靠近到戏台边上,众僧紧追不舍,忽然间,从台下飞出一只绳索,那黑衣人探手抓住,绳索急收,将那黑衣人从台上带了下去。   齐宁一愣,忽然意识到,那绳索很可能是当夜有人出手相救,这才让黑衣人逃出生天。   随着黑衣人逃脱,青衣人上台用黑布遮挡了起来,等黑布撤下,台上一片空荡,就如齐宁刚来时看见的一模一样,一场大戏就此落下了帷幕。   青衣人全都撤下,参与表演的众人也都迅速离开,空地之上,除了空荡荡的戏台和齐宁二人,再无一人踪迹。   齐宁坐在椅子上,盯着空荡荡的戏台,怔怔出神。   赤丹媚看着齐宁,脸颊带泪,伸手握住了齐宁的手,轻声道:“你.....是被留下的那个孩子?”   齐宁看着赤丹媚,没有回答。   赤丹媚和他有肌肤之亲,自然早就知道他肩头有梅花烙印,虽然也问过,但齐宁当时含糊过去,赤丹媚一开始还看不明白台上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但柳素衣在婴儿身上烙印之时,赤丹媚便即完全明白过来。   今晚这场戏,便是讲明了齐宁的身世。   她此时也终于明白,齐宁并非锦衣齐家的血脉,其生父另有其人。   “你先前是否知道这些?”赤丹媚又问道。   虽然齐宁的身世出人意料,但赤丹媚也只是感到惊讶,齐宁是否是贵族出身,赤丹媚当然是毫不在乎。   齐宁摇摇头,道:“我只是怀疑,但并不知道这一切真相。”   “这就奇怪了。”赤丹媚道:“你都不知道,那么外人更不可能知道。齐家是楚国的豪门世家,这等事情,绝不可能向外透露分毫,更不可能让人知道这其中的细节。”蹙起秀眉,随即叹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方才台上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围捕那黑衣人的只有大光明寺的那些秃驴。”赤丹媚冷笑道:“就连锦衣齐家的护卫都不曾出现,齐家在京城的势力那么大,如果真要捕杀一个人,绝非难事,但是他们顾忌此事被外人知道,所以只找了那些和尚,那些和尚不会透露这件事,所以知道那天晚上事情真相的人寥寥无几。”抬头向山顶望过去,道:“能对此事了若指掌,这山上的主人只可能是......!”犹豫了一下,看着齐宁道:“你的亲生父亲!”   齐宁道:“你觉得山上就是带走孩子的那个男人?”   “和尚不会乱说,齐家更不会外传,除了那黑衣人,还能是谁?”赤丹媚叹道:“他不想亲口对你说,所以在这里摆下了戏台,将当年的真相让你看个明白。”   便在此时,却见到高山已经拎着灯笼走过来,恭敬道:“我送两位回去歇息。”   齐宁站起身来,盯着高山的眼睛,道:“带我去见他!”   “两位......!”   不等高山说完,齐宁冷声重复道:“带我去见他!”他双目如刀,紧盯着高山的眼睛,高山低下头,犹豫了一下,终是道:“两位请随我来!”拎着灯笼转身,往戏台后面走去。   齐宁跟在身后,赤丹媚也立刻跟了过去。   绕过戏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有一条上山的道路,高山自始至终没有回头,只是拎着灯笼在前走。   山路崎岖,即使有道路,攀登起来也不算容易,但高山显然是习以为常,脚步轻盈,至若齐宁和赤丹媚,那是当世的顶尖高手,区区山路,对二人来说自然是没有丝毫的压力。   走了好一阵子,终是到了九宫山顶峰,齐宁远远就瞧见前方是几间木屋,木屋四周还围着篱笆,院内竟然种着青菜,一条小径直通向篱笆门,从篱笆门外形,分出两条小路,一条通往这边,一条则是向另一个方向延伸,齐宁顺着那小径望过去,在小径的尽头,是一出山崖,山崖边上有一棵大树,大树之下,摆放着一架古琴,大树的树杈悬挂着数盏灯笼,灯火明亮,再加上明月当空,那边的情形却也是看的明白。   只见到一人正站在山崖边上,背对这边,身穿墨色长袍,长发披散,山崖边的山风吹拂,将那人的长发吹起,宛若神仙。   高山没有继续向前,站在一旁,低下头,也不多言,齐宁看了他一眼,心中明白,那墨色长袍人正是这九宫山的主人。   他此时甚至忘记自己此行前来是为了寰宇图,只想知道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看了赤丹媚一眼,赤丹媚微点螓首,齐宁这才缓步向山崖边走过去,而赤丹媚却并无跟上。   她猜知那人十有八九可能就是齐宁的亲生父亲,父子相见,自己并不好参与其中。   齐宁顺着小径缓步走过去,山风徐来,吹在脸上,让齐宁更是清醒几分,直走到那人背后几步之遥,停下脚步,嘴唇动了动,可是这时候却不知道该先说哪句话才好,犹豫了一下,干脆没有说话。   长袍人双手背负在身后,站在崖边,俯瞰山峦,身体一动不动,宛若一块岩石。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那人忽然开口道:“我当年就该直接带她走,而不是让她继续留在楚国,这是我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无法弥补。”说话间,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我找了你十七年!”   齐宁看到那人的样貌,脸色骤变,睁大了眼睛。   那人四十多岁年纪,但样貌俊朗,轮廓秀美,齐宁见过当年死去的锦衣世子的样貌,也照过镜子知道自己的样貌,知晓自己的样貌与锦衣世子一般无二,眼前这人竟然与自己的长相异常相似,只是年岁的原因略有察觉,既是如此,却还是有七八分相像,只看到对方的样貌,齐宁终于完全确定,眼前这人,正是锦衣世子和小貂儿的亲生父亲。 第一四三三章 庆隆天下   那人脸上带着一丝浅笑,齐宁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之色,显然眼前这个人很高兴能够看到自己。   “不需要任何证明,只要看我们的样貌,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骨血。”那人抬手向齐宁招了招,齐宁犹豫了一下,缓步走过去,那人上下打量了齐宁一番,微笑道:“比我想的有出息。”   齐宁看着对方的眼睛。   “这两年你经历的许多事情,我都知道。”那人道:“你身上流淌着太祖皇帝的血液,太祖皇帝的子孙,自然不会是孬种。”   “太祖皇帝?”齐宁身体一震。   那人凝视着齐宁,道:“你应该姓北堂,大汉皇族血脉!”   齐宁“啊”了一声,脸上显出骇然之色,脱口问道:“你......你是谁?”   “庆隆天下!”那人平静道:“我就是北堂庆!”   北堂庆!   齐宁震惊之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北堂庆的名讳,他当然听过。   北汉第一名将,曾经与齐家统帅的秦淮军团争锋相对,与齐景更是沙场上的死敌,也正因为拥有北堂庆这样的无双名将,楚国即使在国力最为强悍的时候,也依然无法北进半步,北堂庆统帅的汉军,就像一道铜墙铁壁,抵挡着楚军欲图征伐北方的脚步。   当年秦淮军团中最精锐的骑兵军团黑鳞营,就是败在北堂庆麾下的血兰军之手,几乎是全军覆没,那一战之后,黑鳞营就此烟消云散,直到多年后齐宁才重建黑鳞营。   楚汉两国历时三年的秦淮大战,北堂庆前期就是汉军的统帅,双方在秦淮一线拉锯厮杀,都是死伤惨重,汉军虽然没有占到什么大便宜,楚军也同样没有什么收获。   双方精疲力尽之时,汉军突然临阵换帅,这是犯了兵家的大忌,如果不是有万不得已的缘故,北汉绝不可能犯下如此大错。   好在接任的钟离傲一直都是北堂庆的部将,虽然其军事才干及不上北堂庆,但也是足以独当一面的大将,而汉军在北堂庆的统帅下,军纪森严,战斗力极强,再加上淮水北线的防务做的极好,倒不至于让汉军出现太大的骚乱。   更为紧要的是,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都无力继续向对方发起攻势,而齐景当时已经伤势发作,所以楚军也无力趁机北进。   但北堂庆自那以后,就突然没了消息。   传言北堂庆已经过世,亦有传言说是汉帝担心北堂庆权势太大,会威胁到汉帝的皇位,所以将其软禁甚至是秘密诛杀,但事实是怎样,没有人知道。   齐宁在西北的时候,见到过北堂庆曾经的部下,北堂庆消失之后,他在汉军中的心腹部将也都遭到了清洗,许多将领唯恐大难临头,甚至逃亡之后隐姓埋名,而北堂庆在汉军中的印记也就越来越淡。   即使是那些曾经的心腹部将,也没有人知道北堂庆的生死。   齐宁万没有想到,北堂庆竟然隐在辽东的九宫山上,更没有想到,北堂庆就是柳素衣真正的爱郎。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齐宁猛然间想到了隆泰小皇帝的态度。   平定萧绍宗的叛乱之后,小皇帝对自己依然心存疑窦,这让齐宁内心深处着实有一丝委屈,后来却隐隐明白,小皇帝对自己的疑窦,是来源于自己的身世,齐宁一直疑惑,是怎样的身世,会让小皇帝对自己心存戒备。   此时知道了生身父亲的真实身份,齐宁立时完全明白过来。   北堂庆是北汉皇族,而且曾经是楚军面对的最为强悍的敌人,那可说是楚国上下的生死之敌,小皇帝知道齐宁是北堂庆的血脉,又怎可能不对齐宁心生疑窦?如果换做心狠手辣的皇帝,为绝后患,只怕已经对齐宁下狠手,小皇帝虽然心有所疑,但对齐宁依旧推心置腹,齐宁现在想起来,反倒觉得小皇帝对自己已经很够意思。   如果换做自己是皇帝,自己手下的大臣竟然是帝国皇族血脉,实在是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齐宁沉默着,许久之后,才问道:“你说找了我十七年?”   “我给你们取了名字。”北堂庆道:“留下的叫做风,当年我带你出来,给你取单名云字!”   齐宁心下一凛:“你.....知道我不是留下来的那个?”   北堂庆神色略有些黯然,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他在齐家一直遭受折磨,而且被伤害了脑子.......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齐宁心知北堂庆知道的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的多,在他面前,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点了点头。   “你代替他回到了锦衣候府,前后判若两人,我得到消息,就知道一定是你出现。”北堂庆道:“当年我带你离开建邺,大光明寺的人也一直在追杀,我伤势极重,在林中昏厥过去,醒来之后,就没了你的踪迹,我四处找寻,一直没有你的下落。”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却始终没有收获,直到你回到锦衣候府,我才安下心来。”   齐宁心想你昏迷的时候,小貂儿被土老爹带走,若是你再等上一天,倒是能够等着土老爹去而复返,只是当时的情况,北堂庆当然想不到土老爹还会回去,四处找寻,但小貂儿已经流落民间,再想找到,实在是难如登天。   “你知道他一直在锦衣齐家受折磨,为何一直没有去救他?”齐宁盯着北堂庆的眼睛问道:“以你的武功,既然第一次能闯进齐家,第二次当然也可以。”   “我不能冒险。”北堂庆淡淡道:“我可以舍命去救你的母亲,就算身死齐家也不会有丝毫的后悔,可是你母亲......从那以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再不能以身犯险。而且齐家一直在提防我再次返回,早些年在锦衣齐家一直都设有埋伏,我若再次前往,绝无成功的可能。”   齐宁皱眉道:“更重要的事情?什么事情?”   北堂庆神情冷峻起来,淡淡道:“当然是报仇!”他转过身,面朝崖外,背负双手道:“如果不是锦衣齐家,我和你母亲绝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你所谓的报仇,又是什么意思?”齐宁问道:“如何报仇?”   北堂庆没有立刻回答,沉默许久,才转身道:“天快亮了,我熬了些粥,你陪我吃些。”也不多言,径自向木屋走去,齐宁神色凝重,犹豫了一下,跟在后面过去。   山上弥漫着树木草叶的气息,走进院内,院子里的青草长势极好,北堂庆含笑道:“在山顶上种菜,虽然不茂盛,但味道很好,你进屋去等着。”向边上另一间屋子过去,齐宁想了一下,进到最大的一间木屋中,只见屋内摆设异常简单,可是桌椅却都一尘不染。   这里面的摆设,和普通的农家并无区别,北堂庆在这山上,倒像是过着田园生活。   很快,就见北堂庆端着一只托盘过来,除了两碗粥,还有一碟子青菜,连粗茶淡饭都算不上,他将粥菜放在桌子上,这才盘膝坐下,是以齐宁在他对面也坐下,齐宁落座之后,北堂庆才道:“这是山上种的小米,吃粥可以养胃健脾,你尝尝。”自己先端起小碗,拿起筷子,动作十分优雅,齐宁心想北堂庆毕竟是皇族中人,吃穿行坐都是经过调教,姿态自然与常人不大相同。   小米粥的味道很淡,甚至可以说寡然无味,北堂庆用餐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齐宁也不说话,等两人用完粥,放下碗筷,北堂庆才道:“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四处游历,增广见闻,南楚是我大汉的劲敌,要一统天下,势必要知己知彼,所以游历南楚,自然是必不可少。”他声音平和,娓娓而谈:“我在建邺待了好几个月,遇到了齐景,那时候我和他一见如故,他喜好兵略,我与他谈论兵略,可以几天不休。”   齐宁心想这北堂庆的胆识倒也是过人,他身为皇族,明知道楚国是北汉的敌国,却还敢前往楚国的京城,一旦被发现真实身份,只怕再也无法离开楚国。   “我知道他是卓青阳的弟子,也早知道卓青阳乃是当世鸿儒,学识渊博,所以就想着能在卓青阳的门下获教。”北堂庆坐姿挺直,他虽然是皇族出身,却也统兵多年,自有行伍之英气,这坐姿正是军人常见的坐姿。   “所以你让他介绍你进入琼林书院?”   北堂庆微微颔首,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道。”顿了一顿:“我在卓青阳门下有半年之久,忽然得到密报,太后.....!”顿了顿,看着齐宁道:“也就是你的祖母忽然过世,只能和你母亲分别,迅速赶回洛阳。等到太后的大丧过后,汉宫又连续发生几件大事,我一直脱不开身,几个月后,我才得知你母亲竟然嫁入了齐家,我知道其中大有蹊跷,丢开所有的事情,南下楚国,潜入建邺京城,在一天夜里扮作刺客找到了你的外公,从他口中,问明了事情的真相。”   齐宁知道他说的外公指的就是柳素衣的父亲,北堂庆找到柳父询问事情真相,那也算是找对了人。 第一四三四章 我将天下送给你   后面的事情,北堂庆不必说,齐宁也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内心深处来说,齐宁很钦佩北堂庆当年闯入锦衣候府的壮举。   北堂庆当然知道锦衣候府一定是严阵以待,却毅然前往,不但显示出北堂庆对柳素衣用情至深,也证明北堂庆的胆识确实过人。   柳素衣为了不拖累北堂庆,选择自尽,也证明柳素衣对自己选择的男人并无后悔。   “这笔血债,是齐家欠下的。”北堂庆淡淡道:“血债血偿,只不过一个齐家还不够,齐家既然想要保住南楚,那么最好的报复方法,就是将南楚彻底攻灭,让齐家跟着整个南楚一起毁灭。”   齐宁没有说话。   但他现在似乎也明白,为何北堂庆统帅着汉军与楚军针锋相对,这固然是两国争雄,但其中却还夹杂着北堂庆和齐家的恩怨。   “我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情。”北堂庆平静道:“我这一生,只亏欠一个人,那就是你娘,虽然无法弥补我的过失,但对她的亏欠,我会弥补给你。”他凝视着齐宁,缓缓道:“所以我会送你一件礼物!”   齐宁一怔:“礼物?”   “天下!”北堂庆道:“我将天下送给你!”   齐宁大吃一惊。   他当然明白所谓的天下是什么意思。   那是万里疆域亿兆黎民,那是八荒六合。   但从北堂庆口中说出来,就似乎是送一件稀松平常的物事,如果不是北堂庆说话条理清晰,齐宁都以为此人已经疯了。   “你不必惊讶。”北堂庆淡淡道:“三年之内,我会让你坐上皇位,不只是大汉的皇帝,而是整个天下的皇帝。”   齐宁看着北堂庆,忽然之间,竟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告诉他,这句话并不是这个人一时兴起说出来,或许他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如果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齐宁只当对方是说醉话胡话,可是他知道,北堂庆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这句话,很可能成真。   北堂庆曾经是统帅汉军的大将,他说的每一句话,当然都不会是开玩笑。   “楚国这次北上,或许能够占据一些土地,但却赢不了。”北堂庆淡淡道:“钟离傲应付不了齐景,但足以应付岳环山,他后撤数百里地,丢下了淮水防线,你当真以为他是害怕岳环山?”   齐宁心下一凛,神情凝重起来。   “当年在我部下,有诸多才干出众的部将,我离开的时候,后继之将不只是钟离傲一个选择。”北堂庆道:“可是诸将之中,擅长防守的部将,没有一人能出钟离傲左右。钟离傲后撤,不但可以收拢兵力,而且拉长了楚军的战线,楚军的后勤供给,只能从南方运过来,每增加十里地,楚国付出的代价也就会多出几分,以楚国目前的能力,打到现在的地方,已经算是到了尽头,钟离傲不会让楚军再前进半分,他只要固守要地,足可以拖垮楚国。”   齐宁心想楚军被钟离傲设计损兵折将,如今士气确实受到打击,如果攻势始终没有进展,那么用不了多久,秦淮军团的后勤供给确实会出现大问题,不能尽快取胜,就只能撤兵。   “楚国人最后会撤军,大汉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整备兵马。”北堂庆道:“岳环山是楚国如今唯一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只可惜火候还是不够,我下山之后,要破楚军,也并非难事。”   齐宁更是心惊。   其实当初汉国内乱之际,楚国方面就在出兵北进的军略上有过犹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忌惮北堂庆。   楚国知道北堂庆消失很久,但是生是死,楚国却无法确定,那时候楚国最担心的就是秦淮军团攻入汉地之后,北堂庆突然出现,就如同当年北汉人对齐家心存忌惮,楚国人同样对这位北汉第一名将也有怯意。   如果齐景还在世,自然能够与北堂庆兵锋相对,但齐景早已经故去,遍观楚国朝堂,已经没有任何一名大将能是北堂庆的敌手。   齐宁想了一下,终于问道:“世人知道你消失了多年,还有许多人觉得你已经.......!”没有继续说下去,北堂庆淡淡笑道:“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齐宁微点头:“你既然活着,为何没有继续统兵。岳环山确实不是你的对手,危难之时,你为何没有去接替钟离傲统管汉军,挽回大局?”   北堂庆气定神闲,道:“你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样的东西最为珍贵?”   齐宁道:“每个人心中珍贵的东西并不一样,因人而异,或许在有些人的心中,一片叶子便是最珍贵的东西。”   “说的不错。”北堂庆笑道:“不过最为珍贵的,便是你曾经拥有,但后来却失去,而且失去之后,你才知道它不可或缺,如此才能想到它的珍贵。”说到这里,北堂庆的笑容忽然消失,转过头,看向门外,神情黯然下去。   齐宁知道他想起了柳素衣,心想北堂庆对柳素衣确实是一片痴心。   北堂庆的话,让北堂庆想到了柳素衣,可是齐宁知道他说这句话,并不会是因为柳素衣之故,他本就聪明,已经明白了北堂庆话中深意,道:“当年你统帅下的汉军军威雄壮,虽然与楚军苦战多年,并没有占据绝对上风,却也并无落於下风,可是如今汉军在钟离傲的统帅下,节节后退,无论钟离傲是否为了收缩防线,但这样的策略,至少在气势上已经完败于楚军,所以你觉得汉军将士会想起当年的雄风,对你心存心思。”   北堂庆唇边泛起一丝笑意:“你和你母亲一眼,天资聪慧。”   “你迟迟不下山,就是希望看到汉军山穷水尽之时,再挺身而出?”齐宁皱眉道。   北堂庆摇摇头,道:“岳环山虽然不能与齐景相提并论,可是如果汉军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那时候我再下山,也未必能够改变局面。国与国之战,不仅仅只是领兵主将的问题,还有各方面的原因都在其中,如果败局已定,我也无力回天。”   “那你.....?”   “因为还没有到我下山的时候,又或者说,我现在还下不了山。”北堂庆道:“你上山的时候,是否看到有人守在山下路口?”   齐宁立时想起那位一直在研究音剑合一的疯子,点头道:“他武功很高,似乎是一位剑客。”   “看来你已经和他说过话。”北堂庆微笑道:“自我上山之后,他就一直守着这座山,是九宫山的狱卒,我是他看押的囚犯,我在山上可以做任何事情,也可以召见任何人上山,但唯独不能下山,他不会管我做什么,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守着不让我下山。”   齐宁微微变色,吃惊道:“你是......被囚禁在九宫山?”   “若非如此,你觉得楚军能打过淮水?”北堂庆充满了绝对的自信:“我知道天下有许多流言,有许多人说是汉帝忌惮我功高震主,我手握雄兵,他担心我谋反,所以将我秘密诛杀,也有人说将我软禁起来。”   齐宁微微点头,心想至少楚国朝野确实是这样认为。   不过北堂庆能对天下事情了若指掌,这倒说明他虽然被困在九宫山,但却依然有耳目一直在为他提供情报。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北堂庆面上的表情渐渐消失,他面带微笑时宛若春风般和煦,可是神色冷下来,就变得极有压迫性,声音也变冷:“汉帝确实对我心存忌惮,而且并非是从我统帅汉军的时候开始。”微一沉吟,才道:“你皇爷爷有三位皇子,除了我和汉帝,还有你皇伯北堂煜,三人之中,我排行最幼,但一直受你皇爷爷宠爱,常理而言,自然是皇长子继位,不过你皇爷爷当年想过立我为太子,这不但是因为你皇爷爷对我心存宠爱,还有一个缘故,便是汉帝幼时患疾,一只眼睛几乎看不见东西,不过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而且此事一直没有对外宣扬,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皇爷爷觉得要做一名君临天下的皇帝,不该是一个残废。”   齐宁心下诧异,汉帝眼疾,还真是不曾听人说起过。   “汉帝知道自己的缺陷,也一直担心我会抢了他的储君之位,那时候就多次加害于我。”北堂庆道:“不过我自幼喜好行军布阵,没有想过去做什么皇帝,而且也不想因此闹的手足相残,是我主动向你皇爷爷恳求,立汉帝为储君,我愿意统帅汉军,一统天下,成为一名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说到这里,本来严峻的神色微有些和缓:“后来汉帝如愿以偿成为了皇帝,我也统帅大军与楚军厮杀,但如同世间流言所传,汉帝对我手握兵权一直心存忌惮,秦淮大战的时候,我在前线征战,他倒也是操劳过度,他自幼身体就虚弱,操劳过度之下,身体更是每况愈下。”   齐宁叹道:“他担心自己命不长远,如果由你执掌兵权,他死之后,他几个儿子都不是你的敌手,那时候你就成了皇位最大的威胁。” 第一四三五章 天诛   北堂庆笑道:“他确实想要一劳永逸地将我诛杀,我回京之后,被召进宫中,他在宫中埋伏了刀斧手,只是想要杀我,又谈何容易。”目光锐利起来,冷笑道:“我当年向父皇恳求,将皇位让给了他,本就是希望不要出现萧墙之祸,只可惜他非但没有因此感激我,反倒是要对我下狠手,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我听说你回京的时候,没有带人马。”齐宁道:“你一入京城,就等若入了囚牢,他想杀你,你又怎能反抗?”   “我的命运,从来不要别人掌握。”北堂庆淡淡道:“刀斧手虽然都是他亲手挑选的精锐,只可惜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希望亲眼看着我死在乱刀之下,所以事发当时,他就在当场。”   此时晨曦的光芒已经撒射到大地,院落里的蔬菜也都沐浴在朝阳之下。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当时我只有一个机会可以死里逃生。”北堂庆道:“我冲出一条血路,将他挟持在了手中。”   齐宁心下一凛,北堂庆虽然轻描淡写,但齐宁知道那一次在汉宫之中,北堂庆必定是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杀。   能够将汉帝挟持,固然是汉帝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但却也是北堂庆勇悍无匹,换做一般人,绝不可能做到。   “有了他在手中,谁敢轻举妄动?”北堂庆冷笑道:“挟持皇帝,自然是大罪,可是我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死在他的手里,因为你娘的仇我没有报,楚国和齐家没有亲手毁在我的手里,我当然不能死。”   “那种情势下,结果只有两个,不是他死,便是你死。”齐宁道:“为何你会来到九宫山?”   北堂庆凝视齐宁眼睛,道:“你自然知道大宗师。”   齐宁点点头,北堂庆道:“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是我的皇叔,他虽然很少插手朝堂之事,但那一次他却偏偏出现在了宫里。”   “是他救了你?”   “救了我?”北堂庆笑道:“我若是挟持汉帝出京,谁敢轻举妄动?只要离京,立时就有人接应,你莫忘记,汉军主力都在我的手中,我若是率领他们攻入洛阳,他们不会反对。”   齐宁心中感叹,北汉的皇室一族确实是人丁兴旺,可也正因如此,内斗却是在很是厉害。   北堂庆有过攻入洛阳这样的想法,而汉帝北堂欢的几个儿子却将此变成了现实,相比起北堂庆和汉帝的争斗,北堂风一辈的几位皇子更是斗的鲜血淋漓。   “皇叔出现之后,给我们做了调解。”北堂庆道:“以当时的情况,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出面,才能解开僵局。”   齐宁似乎明白过来:“你被囚禁在九宫山,自然就是调解之后的结果。”   北堂庆微微颔首:“汉帝答应不再对我赶尽杀绝,也不会治我挟持皇帝之罪,不过我要终身居住在九宫山,不可下山一步,我若下山,就等若是违背了约定,那么北汉朝廷便可以将我处死。”轻笑道:“这是当时唯一的解决办法,我无法拒绝。”   齐宁暗想以当时的情势,所有人都知道一但北堂庆逃离洛阳,必定会掀起天大的波澜,北汉立马就要陷入内战之中,所以洛阳是绝不可能让北堂庆活着离开,即使挟持了皇帝,北堂庆想要从容离开洛阳,实在是难如登天。   北堂庆一心想要为柳素衣报仇,自然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活下来,就总会有希望。   “这些年来,你一直没有下山?”   北堂庆笑道:“我说过,山下的那个人一直守着,虽然他不可能守住九宫山的每一处角落,我有很多机会可以下山,但是我若真的下山,那个疯子走遍天涯海角也会追杀我,被那样一个人始终惦记着,不会很舒服。但最重要的是,我下山的时机一直没有到,等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经过他的面前下山去。”   “他......到底是谁?”齐宁对那疯子的身份很是好奇。   北堂庆含笑问道:“当今天下,谁的剑术最为高明?”   “自然是北宫连城。”齐宁想也不想。   在齐宁的脑海中,北宫与剑已经融为一体,只要提到剑,齐宁立时便要想到北宫连城,而提到北宫连城,齐宁脑海中的也就出现剑。   北堂庆道:“北宫连城的剑术自然是无人可及,只不过他拥有宗师之力,若是没有成为大宗师,他的剑术也未必天下无敌。”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在剑术上真正拥有无与伦比天赋的,只有山下那个人。”   “那个疯子?”   “你自然已经听说过十大名剑!”北堂庆道:“十大名剑,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神兵利器,十大名剑之首,又是何剑?”   “剑号天诛!”齐宁赫然变色:“难道山下那人.......?”   “不错,他就是天诛剑的主人,山号天诛客!”   齐宁倒吸一口冷气。   天诛客的名号,他自然是听说过,从知道十大名剑开始,他就知道天诛居首,而天诛剑的主人天诛客,更是除了北宫连城之外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剑客。   齐宁知道天诛客在北方,却想不到他竟然身在辽东,而且还成了看押北堂庆的狱卒。   此时终于明白,那人为何会痴迷于剑术,既然是天下第一剑客,痴迷剑术自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天诛客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会在九宫山守山?”齐宁疑惑道:“他是奉了北汉皇帝的命令?不过像这样的人物,只怕不会听从朝廷的调遣。”   “他与北堂幻夜有交集,据说是欠了北堂幻夜一个人情。”北堂庆道:“天诛客恩怨分明,欠下的人情债,定是要竭尽一切偿还。我被软禁在九宫山,北堂幻夜自然也担心九宫山困不住我,所以吩咐天诛客在此守卫。”   齐宁明白过来,心想天下间能够让天诛客甘心守卫在此,也只有大宗师能够做到。   北堂幻夜与天诛客之间到底有什么纠集,只怕也是无人知道详情,不过天诛客既然答应了北堂幻夜,自然会尽职尽责。   北堂庆虽然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可是真要比起武功,自然不会是天诛客的对手。   “若是你在山上一辈子,难不成天诛客也要在这里守上一辈子?”   北堂庆笑道:“他年纪比我大,真要熬下去,他只会比我先死,为了北堂幻夜的一个人情,他已经打算将后半生丢在这边。”微顿了顿,才道:“不过此人也不会与我为难,他在这边几年,倒与我成了朋友,只要我留在山上,我和他是友非敌。”   “你先前说只要你不下山,他并不管你与谁联系,也不在意你做什么。”   北堂庆道:“他本就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这些年我与外界有联络,想必他心中早已经知道,只是不想卷入进来。”微微一笑:“这两年他一直沉迷于新的剑术,此人在剑术上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其剑术已经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任意一招,都是威力无比。人若是上了顶峰,就会感觉孤独,希望找些新的事情来做。我每日在山上弹琴,他经常上山,就坐在我边上听琴,时间长了,他竟然异想天开,想要融合音律创造新的剑法,至今为止,他已经创下了六十多套剑法,如今却因为广陵散而愁眉不展。”   齐宁笑道:“果然是剑痴、”   “罢了,也不必说他。”北堂庆道:“你那位皇伯父现在可好?”   齐宁一怔,但马上就醒悟过来,北堂庆口中的“皇伯父”,自然就是被软禁在神侯府的北堂煜,点头道:“他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衣食无忧,并无人与他为难。”随即皱眉道:“你是否一直和他有联络?”   北堂庆摇摇头,道:“他性情温和,虽然是皇子,但其母只是一名昭容,出生那一天,他就注定与皇位无缘,他自己也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只是要做一个闲散王爷,享些清福而已。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让他卷入进来。”   “但这一次却是他以寰宇图为借口,让我找到九宫山来。”齐宁道:“他又是什么心思?”   “他虽然清心寡欲,但却是绝顶聪明的人。”北堂庆道:“当年我与他感情甚好,隐藏身份前往楚国修学之事,他也是知道,而且也知道我与你娘情投意合,他只要见到你,自然就认出你是我的血脉,总会找机会让你来见我。”   “他被囚禁一年,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北堂庆目光深邃起来:“因为他知道,时机不到,你我父子相见并非好事,但是如今已经到了我要下山的时候,所以他自然希望你能前来助我一臂之力,你我父子齐心,自然能够扭转天下局势,最终将这万里江山抓在手中。”凝视着齐宁道:“我下山之后,先控制汉军兵权,尔后挥师南下,三年之内,自然能够一统天下!”   他说话之时,轻描淡写,就宛若天下局势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汉军的兵权如今在钟离傲的手中,他难道甘心将兵权拱手相让?”齐宁道:“你离开汉军多年,原来的部下都已经被北汉皇帝清洗,如今军中应该都是钟离傲的人马.......!”   “钟离傲不足惧!”北堂庆淡淡一笑,神情却变得严肃起来:“我下山唯一的阻碍,只能是大宗师!” 第一四三六章 不该存于世的怪物们   “大宗师?”齐宁立刻明白过来:“你是说北宫幻夜会阻止你下山?”   “当年我上九宫山,是在北堂幻夜的主持下的结果。”北堂庆道:“这些大宗师,都已经将自己当成了无所不能的天神,在他们心里,所谓皇帝的圣旨不值一提,只有他们的话才是金科玉律,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有任何人违抗他们的意思。”   齐宁心想如果北堂幻夜真的阻止你下山,你还真没有法子离开,而且山下还有天诛客守卫,要经过天诛客这一关,就很不容易。   “北堂幻夜的存在,会让我永远无法下山。”北堂庆道:“我不能下山,你娘的仇就无法得报,就算是死,我也不得瞑目。”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大宗师的武道修为都已经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与他们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   北堂庆淡淡一笑,道:“你错了。世人的眼中,大宗师高不可攀,更莫说要伤害他们,可是他们并不是九天神仙,及时武道修为已经达到恐怖的境地,但他们依然还是血肉之身,是五谷杂粮,也就有了生死之念。”   “你的意思是?”   “他们依然很怕死。”北堂庆道:“我们确实不是这些人的敌手,但除掉大宗师,也并非不可能。”   北堂庆此话一出口,齐宁立时便想到了在大光明寺所闻,卓青阳和空藏大师的浮萍组织,其目的也是为了除掉大宗师,而北堂庆竟然也有此念,难不成北堂庆竟然与浮萍也有什么干系?   没等他多想,却见到北堂庆伸出手来,掌心之中,竟赫然多了一片火红的叶子,只看了一眼,齐宁便倒吸一口凉气,脱口道:“你是......浮萍中人?”   北堂庆面不改色,含笑道:“我就是浮萍!”   “你......!”齐宁一时呆住,片刻之后,才苦笑道:“原来......浮萍组织就是因你而起!”   北堂庆平静道:“十八年前,你娘离开的那一天,我就暗中立下誓言,要将这天下交到我们的孩子手中。征战沙场,我自然不惧,可是大宗师的存在,却让我的目标存在着变数。”微顿了顿,神色凝重,冷声道:“道路上如果有荆棘挡路,自然是要设法将之清理,哪怕这些荆棘是大宗师。”   齐宁疑惑道:“你要争夺天下,难道大宗师会阻拦你?据我所知,大宗师并不直接卷入国战之中。”   “当年汉帝被立为太子,固然是因为我的退让,还有一个缘故,是因为北堂幻夜的存在。”北堂庆道:“汉帝的正宫皇后,是北堂幻夜夫人的亲侄女。”   齐宁一愣。   北汉皇室一族人丁兴旺,有些宗亲关系在外人看来,极难理清头绪。   不过齐宁却是记得很清楚,北堂幻夜与崇明皇帝是亲兄弟,而汉帝和北堂庆都是崇明皇帝的皇子,所以北堂庆应该称呼北堂幻夜为皇叔。   齐宁还以为北堂幻夜既然是大宗师,应该没有内室,这时候听北堂庆解释,想到北堂庆成为大宗师已经年岁不低,而皇族为了后嗣兴旺,自然是早早娶亲。   汉帝的正宫皇后,是北堂幻夜夫人的侄女,也就是说,北堂幻夜不但是汉帝的皇叔,亦是汉帝的姑父,算是亲上有亲。   “当年北堂幻夜支持汉帝被立为太子?”齐宁瞬间明白其中关窍。   北堂庆淡淡一笑,道:“北堂幻夜没有说话,但他的存在,自然是原因之一。汉帝登基之后,要封北堂幻夜为王,却被推辞,但这自然是汉帝向北堂幻夜示好。”微微一顿,才继续道:“当年他出面,将我囚禁在九宫山,自然就是为了汉帝扫除障碍。”   “浮萍组织至少存在了十年。”齐宁道:“你是在秦淮大战其间,被囚禁在此,也就是说,早在很久以前,你就已经开始筹划对付大宗师?”   “我说过,我从楚国死里逃生,就已经下定决心,要统帅汉国大军,平灭楚国和锦衣齐家。”北堂庆缓缓道:“按照我当年的计划,我必须先要控制兵权,平灭楚国之后,利用手中兵权,回师夺下洛阳,一统天下。”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汉帝是因为担心北堂庆谋反,这才削夺了他的兵权将其软禁,现在看来,汉帝的担心还真是没有错,早在十几年前,北堂庆就已经生出谋逆的野心。   “控制兵权并不难。”北堂庆道:“兵权必须控制在皇族之手,而皇族之中,真正通晓兵法韬略的只有我和汉帝,汉帝自然不能常年征战在外,而且楚国当时的兵峰凶猛,汉帝不得不启用我领兵征战。可是要以手中兵马回师洛阳,却不容易做到,因为北堂幻夜的存在,我若当真攻打洛阳,他一定会出手。”长叹一声:“千军万马我并不畏惧,可是北堂幻夜如果让我今天死,我活不到明天。”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北堂庆要对付大宗师的缘由。   北堂庆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十几年前,他就已经生出夺取皇位之心,可是他知道要夺取皇位,必须要跨过北堂幻夜这座几乎不可能越过的高山,对北堂庆而言,夺去皇位的最重要一步,就是除掉北堂幻夜,但是要想除掉一名大宗师,简直是异想天开。   由此,北堂庆才着手组织了浮萍。   “秦淮大战的时候,汉帝连下五道圣旨,催我返京,我自然知道他是存的什么心思。”北堂庆叹道:“我当时自然可以统兵回师洛阳,但如此一来,楚军势必趁机攻击,最为紧要的是,我恐怕还没到洛阳城下,就已经被北堂幻夜取走了首级。起兵,我必死无疑,回到京城,虽然凶多吉少,但终究还是有一线生机,只有活着,我十多年的心血才不会烟消云散,还有机会实施。”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你组织浮萍,是为了除掉北堂幻夜,可是其他人又是什么目的?卓青阳和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为何愿意加入你的浮萍组织?”   “因为他们知道,大宗师决不能存在于世间。”北堂庆肃然道:“他们之所以被称为大宗师,就是因为他们已经与血肉之躯的人不同,他们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齐宁很多次听到大宗师被称为怪物,只听北堂庆继续道:“你可知道,大宗师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够毫发无伤,反倒是无论多少人,在他们眼中都如同蝼蚁,生死皆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齐宁瞬间就想到当初从大雪山下来的时候,逐日神庙组织众多精兵围杀黑莲教主,其中有众多古象王国的精锐骑兵,可是在已经处于低谷的黑莲教教主面前,就宛若蚂蚁一般被轻易粉碎。   极为虚弱的黑莲教主都能够展示出那般恐怖的实力,如果是巅峰状态的大宗师,其恐怖程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最恐怖的是,这些人死不了。”北堂庆叹道:“他们可以永葆青春,岁月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齐宁身体一震,急问道:“他们能长生不死?”   “北堂幻夜已经年过六旬。”北堂庆道:“但他的肌肤血肉却如同三十多岁,自他成为大宗师之后,几十年过去,他就没有一丝一毫衰老过,而且这样的情况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凝视着齐宁,平静道:“他们皆有掌控天下苍生生死的能力,又能长生不老,你觉得这些人应该存活下去?”   这当然是一种极恐怖的威胁。   齐宁也是微微变色,问道:“他们为何能够长生不老?”   “这一直是个谜。”北堂庆道:“而且他们也绝不会将这样的秘密告诉别人。如果说他们清心寡欲,无生无死,不会卷入尘世的任何事情,也不会对任何人形成威胁,我们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对付他们。但事实却并非如此,我说过,他们不是神,不会居于天上远离尘世,他们就活在人间,只要他们在人间一日,对天下苍生就是一种威胁。”   “他们是大宗师,眼高于顶,会与凡尘百姓计较?”   “痛苦的折磨,会让人性情大变。”北堂庆叹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行各业,都有规矩,只有遵守这些规矩,所有人才会传承下去。一旦规矩被破坏,就会带来灾难,而这些大宗师,就是规矩之外的存在者,人世间的规矩束缚不了他们,绝对的实力,会造成绝对的灾难,也许有一天他们的规矩就成了人间的规矩,上至九五之尊,下至平民百姓,都将成为他们眼中的蝼蚁,欲杀欲取,而很多人并不希望那样的局面出现,卓青阳和空藏大师,便是其中的两位。”   “你说的痛苦会让人性情大变,是指他们身上的伤势?”齐宁问道。   北堂庆颔首道:“正是。这些大宗师虽然都有恐怖的修为,但他们所承受的痛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据我所知,他们虽然长生不死,可是却要遭受伤痛折磨,这样的折磨越来越严重,我们担心他们最终承受不了那样的痛苦,会彻底疯狂,如果这些人都成了疯子,你能想到人世间会是怎样的结果。” 第一四三七章 凤凰、紫龙和地藏   齐宁很清楚,如果大宗师不能约束自己,陷入疯狂状态,当然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北堂庆的话并非没有道理,这些大宗师只要存在一天,就等若是人世间的隐患,也许十年二十年他们都能够约束自己,可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没有陷入疯狂的一天。   逐日法王因为体内的极炎之气,常年待在大雪山之巅,以雪山之巅的寒气来减弱体内的痛苦。   如果极炎之气无法从体内消除,即使长生不死,那么逐日法王也只能永远呆在大雪山巅,十年五十年甚至百年,一个人处于极度孤独和痛苦情况下,终究会崩溃,因为大宗师并非是在精神上达到了无生无死的状态,只不过是肉体因为特殊的原因才突破了极限,最坚韧的精神,也终有支撑不住的那一天。   逐日法王并非特例。   五大宗师,虽然都拥有了恐怖的势力,却也都承受着常人不可承受的痛苦。   齐宁已经学会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但却不可能真正进入大宗师的境界,实力自然也不能与大宗师相提并论。   可即使如此,因为操控了天地之气,立刻产生了副作用,他学会这种手段不久,而且施展的次数极其有限,却已经受其所害,那些大宗师受害自然更深。   这些人与逐日法王没有区别。   他们知道自己的缺陷,一旦体内气息发作,就处于极为凶险的状况,很可能被对手趁虚而入,所以几位大宗师都是孤独自处,就是担心被人找到机会,他们不单要一直孤独自处,还要承受体内气息折磨,精神上迟早会出现崩溃的状态。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可能性也就会越来越大。   一旦有朝一日这些人真的精神崩溃,人世间自然将要面临一场浩劫,齐宁脑中再次浮现当初那些古象骑兵在黑莲教主面前支离破碎的恐怖场景,心有余悸,如果大宗师在疯狂状态下大开杀戒,恐怖是无人能够抵挡。   他想明白这一点,便即懂得了卓青阳和空藏大师的心思。   当今武林,虽然神侯府管束各大门派,但江湖之首,其实还是大光明寺和丐帮,空藏大师作为这一代江湖领袖,自然不可能不考虑到大宗师对人世间的危害。   北堂庆要除掉大宗师的真正目的,未必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是为了除掉挡在自己道路之上的北堂幻夜,但不管理由是为了什么,几人的目标一致,就是要将那几位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铲除,而浮萍也由此而生。   “就算你们联手,只要一位大宗师出手,你们也毫无反抗之力。”齐宁叹道:“更何况你们面对的并不是一位大宗师。”   北堂庆笑道:“如果只有一位大宗师,浮萍的存在,也就毫无意义。”目光锐利:“天底下,能对付的大宗师的,只能是大宗师!”   齐宁一怔,立刻道:“你想让他们自相残杀?”摇头道:“这绝无可能。大宗师都知道,一旦他们出手,只能是两败俱伤,谁也讨不了好处,为此他们订下了龙山之约。”   “你说的没有错。”北堂庆道:“想要让大宗师互相残杀,难如登天,这些人不但武功出神入化,而且都是精明过人之辈,要挑拨他们之间互相争斗,几无可能。”淡淡一笑,道:“天地万物,只要存在,就有弱点,而人的弱点尤其众多,大宗师对世人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弱点,但他们自身却有着致命的弱点。”   “你是说他们的伤势?”   “不错。”北堂庆道:“要让他们出手争斗,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要争夺一件他们必须要得手的东西,而事实上,确实有这样的东西存在。”   齐宁已经隐隐预感到什么,问道:“什么东西?”   “治疗他们伤势的药物。”北堂庆正色道:“他们每一个人都在遭受痛苦的折磨,为此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治疗伤势的药物,在他们眼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势在必得,唯有这一样东西可以让他们互相争夺。”凝视着齐宁,一字一句道:“那就是玄武丹!”   齐宁当然知道玄武丹是什么东西。   《佰草集》早就有记载,天地之间,有寒药三宝,分别是玄武丹、镇魂玉和幽寒珠。   幽寒珠已经融入齐宁的体内,而镇魂玉当初一直都在唐诺亲生母亲的口中,朝雾岭一战,镇魂玉应该已经落入了地藏之手。   唯有玄武丹,齐宁虽然知其名,却一直怀疑是否真的存在。   所谓的玄武丹,乃是神兽玄武身上的宝丹,玄武只是传说中的神兽,是否存在于世间,那都是一个问号,自然更不必说是否有玄武丹的存在。   “这世间真的有玄武丹?”齐宁忍不住问道。   北堂庆道:“古书上早有记载,玄武乃是四神兽之一,据传白虎神兽曾经在岭南大山之中出现过,那么玄武神兽的存在,自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古书记载,玄武神兽出没在东海,其体内有玄武神丹,那玄武神丹乃是玄武神兽汲取天地灵气凝结而成,传闻只要服下玄武丹,肉身就能充斥灵气,无论什么样的病痛,立刻就能烟消云散,而且还能延年益寿。”冷笑道:“大宗师都已经是不死的怪物,他们自然不会在意什么延年益寿,但玄武丹能够将肉身的病痛全都消除,那才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效用。”   “你是说,大宗师都在找寻玄武丹?”   “古书有云,玄武神兽三十年出现一次。”北堂庆道:“三十年前,东海有渔民在海上确实见到过玄武神兽,当时在东海流传甚广,到了今年,恰恰过了三十年整,这也就应证了古书的记载。”   “那就是说,今年神兽也会在东海出现?”   北堂庆笑道:“是否会出现,没有谁能保证,可这却是大宗师们的唯一指望,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就要继续承受三十年的痛苦折磨。”摇头道:“他们绝不会甘心错失这次机会,这么多年来,他们也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为夺取玄武丹做准备。”   齐宁微微点头。   大宗师最大的弱点就是体内的气息,为了解除这样的折磨,他们当然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得玄武丹。   玄武丹是否真的存在,他们未必能确定,但这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无论真假,他们都会全力以赴。   “他们当然都知道玄武丹的存在,所以这几十年来,他们利用一切办法减轻自己的痛楚,而最终的指望,就是撑到玄武神兽的出现。”北堂庆道:“浮萍的任务,就是要促成这样的局面出现。”   “促成这样的局面出现?”齐宁皱眉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玄武神兽当然不可能自投罗网。”北堂庆道:“东海浩瀚,即使出动十万水师,也未必能够在东海找到玄武神兽,有句话叫做大海捞针,在东海找寻玄武神兽,与大海捞针并无区别。”   齐宁点头道:“这是自然,就算他们是大宗师,也不可能将东海之水取尽,让玄武神兽显露行迹。”   “虽然找不到玄武神兽,却能够将它引出来。”北堂庆道。   “如何将它引出来?”   “地藏曲!”北堂庆道:“卓青阳交给你的那份卷轴,便是地藏曲谱,只要在玄武神兽曾经出现的那座岛屿奏起地藏曲,玄武神兽便有可能出现。”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地藏曲的用途,原来地藏曲竟能够引出玄武神兽。   “浮萍居士谱下了三支神曲,乃是九天、人间和地藏,传说地藏曲乃是琴箫合奏,他谱下地藏曲之后,在东海一座孤岛之上,与一生挚友清箫客奏起地藏曲,本来只是为了感受海天琴箫之意,孰知却引来了玄武神兽。”北堂庆缓缓道:“清箫客写了一部书,取命《夜雨秋灯》,其中着墨一笔,只说两人在孤岛三日,第二日的时候,神兽出水,登上孤岛,一直静静聆听神曲,曲终之后,神兽才离开,第三日乐声再起,神兽再次出水,又是在岛上待了半日,随即离开。”   齐宁惊讶道:“竟然有此事?”   北堂庆颔首道:“《夜雨秋灯》写成之后,并没有为世人知晓,阅读此书者并不多,书中只说神兽,却并无说是玄武,但海中神兽,只能是玄武,许多人只以为清箫客不过是在自夸,真真假假,也无法判断,此书没有流传几本下来,在汉宫宝库之中,倒有一本。”   “所以大宗师要引出玄武神兽,就必须得到地藏曲?”   北堂庆微微点头:“仅仅是地藏曲,还无法引出玄武神兽,必须要琴箫合奏,但普天下,能够将地藏曲配合的天衣无缝,不但要乐者技巧高明,而且还需要两样乐器,也只有那两样乐器,才能完美地合奏出地藏曲。”   齐宁叹道:“其中一件乐器,乃是凤凰琴!”   “正是。”北堂庆笑道:“而另一件乐器,便是紫龙箫。凤凰琴、紫龙箫和地藏曲,缺一不可!”    第一四三八章 忤逆   齐宁这一刻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此前让他一直疑惑的谜题,在这时终于有了答案。   白云岛主莫澜沧苦心积虑,令陌影潜伏在建邺京城,除了协助萧绍宗篡位,最紧要的事情便是找机会夺取凤凰琴,齐宁一直都想不明白,以莫澜沧的实力,想要什么会得不到,为何这样一位对音律并不是很感兴趣的大宗师,对凤凰琴却是势在必得。   为何北宫连城要从自己手中拿走地藏曲。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们并非是对凤凰琴或者地藏曲有什么兴趣,而是为了引出玄武神兽,夺取玄武丹。   “三者合一,方能得到玄武丹,所以那几头怪物必然会为了这三样东西明争暗斗,到最后大打出手。”北堂庆道:“凤凰琴在楚国皇宫,就是在北宫连城的手中,紫龙箫则是在汉宫宝库,北堂幻夜自然随时可以取走。大雪山那位下不了山,他在雪山之上无所不能,但只要不下山,对世间也就不存在威胁。黑莲教的那位,神秘莫测,我们对他的情报知之甚少,按照浮萍的计划,让三件宝物分落在三头怪物的手中,自然会引起他们的纷争,而黑莲教那位一旦知道此事,也必定会卷入进来。”   齐宁微一沉吟,才道:“卓先生在十多年前就透过东海江家,让莫澜沧知道了地藏曲的下落,这自然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北堂庆叹道:“中原三大宗师,北宫连城有了凤凰琴,北堂幻夜有紫龙箫,唯有莫澜沧手无长物,所以我们有心要让莫澜沧得到地藏曲,我们倒是愿意将地藏曲拱手奉上,但这些怪物精明过人,若是让莫澜沧轻易得到地藏曲,反而会受到他们的怀疑。莫澜沧知道地藏曲在卓青阳的手中,并没有轻易动手,你可知道缘故?”   “他担心打草惊蛇。”齐宁道:“卓青阳手中有地藏曲,可是却不会随身携带,抢夺地藏曲的事情,莫澜沧自然不会亲自出手,若是派弟子抢夺,如果没能得手,就很可能会惊动到北宫连城,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莫澜沧不会轻易动手。”淡淡一笑,继续道:“而且莫澜沧觉得自己手中有一张牌可以利用,这张牌打出之后,获取地藏曲的可能性会更大,所以他才会按捺不动,毕竟在十几年前,距离玄武神兽再次出现还有很长的时间,莫澜沧有足够的时间等待。”   “哦?”北堂庆似笑非笑。   齐宁道:“陌影从江家口中洞悉了地藏曲的下落,莫澜沧知道后,自然要利用江家与卓青阳的关系。据我所知,这些年来,东海江家一直与卓青阳有书信往来,江漫天自视与卓青阳是知交,而陌影私下里与江漫天关系密切,自然要借助江漫天的手,从卓青阳手中获取地藏曲。”   北堂庆微微颔首,唇角带着微笑。   “江漫天之子江随云受过卓青阳的教诲,称卓青阳为老师,这些年江家与卓青阳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希望江随云有朝一日能够进京。”齐宁道:“朝廷对东海世家一直很提防,东海世家子弟能入京为官的寥寥无几,可是有卓青阳这位鸿学大儒举荐,江随云自然能够入入京,事实上,江随云最后确实是在卓青阳的举荐下进京,江家这样做,一来是让东海世家的势力渗透进朝堂,另一个目的,自然是受陌影指使,让江随云接近卓青阳,从而找机会得到地藏曲。陌影他们自以为得计,但却想不到这一切都是卓青阳设下的圈套,卓青阳一直在等鱼儿上钩。”   “既然如此,为何卓青阳没有让江随云得手?”北堂庆反问道:“为何反倒将地藏曲交到你手中?”   北堂庆知道这些秘密,并不出乎齐宁的预料,既然是浮萍组织,那么卓青阳等人与北堂庆暗中一定有联络,浮萍组织的成员虽然在现实中身份各异,但唯独在对付大宗师这件事情上,却是配合默契。   “因为要保护浮萍!”   “保护浮萍?”   “浮萍组织既要将地藏曲交到大宗师的手中,却又不能显出任何破绽。”齐宁叹道:“其实地藏曲交给哪一位大宗师都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三件宝物必须都要出现。说到底,最后事情发生变化,只因为江随云操之过急。”   北堂庆笑道:“你继续说。”   “江随云表现得太愚蠢,或者因为我的出现,在卓青阳面前就显得十分的无能。”齐宁叹道:“江随云本想着进京之后,与卓青阳越走越近,亲密无间,然后找寻机会从卓青阳口中套出地藏曲的下落,但他在卓青阳面前的表现实在很糟糕,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因为他存有目的接近卓青阳,却又害怕卓青阳看透,畏手畏脚,反而不敢轻易询问关于地藏曲的问题,他既然不说,卓青阳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及。陌影受了莫澜沧的指示,必须要得到地藏曲,所以只能催促江随云尽快行动,江随云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铤而走险,派人袭击琼林书院,想要直接抢夺。”   “你说的没有错,卓青阳也没有料到江随云会派人袭击抢夺。”北堂庆道:“不过江随云出手,正中卓青阳下怀,他故意受伤,等着江随云找到他时,便可以透露地藏曲的下落,重伤之下,留下嘱托,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齐宁道:“只是卓青阳没有料到,那天晚上我却突然出现了,这本不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确实是个意外。”北堂庆点头道:“那时候很多人都知道,卓青阳对你十分欣赏,甚至超过了对江随云这名弟子的赞赏。当时卓青阳使出苦肉计,重伤在身,没有等来江随云,却等来了你,那种情势下,他只能将地藏曲交给你。”   “所以我得到地藏曲,并非是卓青阳有意安排,而是因为我比江随云早到一步?”   “卓青阳临时改变主意,将地藏曲交到你手中,才会合情合理。”北堂庆道:“如果他继续向你隐瞒,反而等着找机会再告诉江随云,于情理之上就出现了问题,浮萍计划的每一个步骤,都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和差错,一丝一毫也不允许。”   齐宁道:“那么他当夜突然失踪,也是临时做出的决定?”   “如果交给了江随云,地藏曲最后落在莫澜沧手中,卓青阳自然可以继续留在琼林书院养伤。”北堂庆道:“但交到你手中,他就不得不消失离开,因为交到你手里,就等若是交到北宫连城的手中,卓青阳担心北宫连城得到地藏曲之后,会找到他询问关于地藏曲的来龙去脉,对浮萍中人而言,尽量不要与那些怪物接触,以免被对方看出破绽,最好的方法,就是消失踪迹。”微微一笑,道:“如你所言,地藏曲落在谁的手中,已经不重要。”   浮萍中人,自然都是精明过人之辈,卓青阳临时做出的决定,自然是让浮萍计划能够继续顺利进行下去。   “不过事情的发展并不在你们的计划之中。”齐宁道:“北宫连城确实得到了地藏曲,但楚宫之内的凤凰琴,却落入了莫澜沧之手。”   “所以大宗师不是神。”北堂庆道:“北宫连城自然没有料到,莫澜沧会派人进入楚宫盗取凤凰琴,北宫连城太过自信,反而让莫澜沧找到了机会。”笑道:“不过要与这些怪物做对手,本就不可能将一切掌握在手中,局面随时都会发生改变。”   “那么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齐宁问道:“等着他们自相残杀,然后你们收拾残局?”   北堂庆凝视齐宁,没有说话,他目光深邃,齐宁与他目光对视,竟有一种被他看穿一切的感觉,片刻之后,北堂庆才终于叹道:“你从见到我到现在,并没有叫我一声,你似乎.......对我们的关系很冷淡!”   齐宁心想你是小貂儿和锦衣世子的亲生父亲,这确实没错,只可惜我却并不是小貂儿,也当然不可能将你当作父亲。   “让我这么快接受这样的事实,并不容易。”齐宁犹豫了片刻,终于道:“我生于楚国,长于楚国,但转眼间却留着北汉的血脉,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   北堂庆淡淡一笑:“等到那几头怪物被铲除,你我父子攻略天下,你登基之后,依然坐镇建邺,那也并不是不可以。”   “登基?”齐宁叹道:“你当真希望我当皇帝?”   北堂庆摇头道:“不是希望,而是一定,不惜一切代价,我都要让你君临天下。”   齐宁凝视北堂庆的眼睛,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北堂庆一怔,显然很是意外,片刻之后,神情才冷峻下来:“你是说你不想做皇帝?”   “做一个皇帝,要能够让天下苍生衣食无忧,要有治理天下的才干,而我.......自问没有那样的才干。”齐宁摇头道:“所以你的希望,不是我的希望,你要送给我的天下,我也从来不需要。”   北堂庆赫然起身,目中显出寒意,冷声道:“你要忤逆我的夙愿?” 第一四三九章 只是要一个好皇帝   齐宁端坐不动,只是微抬头,平静看着北堂庆,反问道:“你的夙愿?”   “我活下来,唯一的事情,就是要为你母亲报仇,然后将这天下交到你的手中。”北堂庆盯着齐宁道:“为此我可以忍受所有的痛苦,如今你却告诉我说,你不想做皇帝?”   齐宁淡淡道:“如果你想为母亲报仇,大可以统帅汉军攻略楚国,并没有必要让我成为皇帝。”   “这是我欠你母亲的,所以一定要弥补她。”北堂庆叹道:“否则我死不瞑目。”   齐宁忽然笑道:“因为要弥补母亲,所以让我当皇帝?也就是说,我的道路要由你来决定,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摇头道:“只可惜我不是木偶,你也没有资格来摆布我。”   “你.......!”北堂庆脸上寒意愈浓。   齐宁看着北堂庆,道:“你所谓欠母亲的,可是因为当年没能救出她?如果是这样想,你实在是大错特错。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当年本不该出现在她的身边。”   “你说什么?”   “你心里很清楚,你是北汉的皇子,如果母亲没有嫁入齐家,跟着你到了北汉,那么会是怎样的后果?”齐宁冷冷道:“她的整个家族便要遭受一场灾难,因为楚国人绝不允许一个与北汉有姻亲关系的家族存在,他们即使还能活下去,也会被楚国人视为叛逆。你们的爱情看似浪漫,可是现实的状况,绝不会因为爱情的甜蜜而烟消云散。你与母亲的交往,想到的只是情投意合,却没有为她设身处地的想过后果,如果当年你真的爱她,就该为她考虑后路,或者说,你若真的爱她,就不该和她走在一起。”   北堂庆神色冷峻,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的身份,就注定了这场爱情不会有太好的结果。”齐宁自然不可能真的将自己代入成北堂庆的儿子,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心境道:“虽然我不能确定,但她自始至终肯定都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她不可能想到与你的爱情会是不归路,而你却知道这一切,却没有悬崖勒马,依然走下去,你是否想过,这场悲剧真正的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你。”   北堂庆缓缓坐下,沉默着。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最终或许还是会进入齐家,但所处的境遇将会完全不同。”齐宁道:“齐景爱慕她,自然不会让她受太大的委屈,如果没有和你的这段情缘,齐家那位太夫人也不可能对她心存怨恨,你不但毁了她,也毁了齐家,如今你在这里却将所有的过错推卸到齐家的身上,还要铲除齐家,究竟谁对谁错,我说不清楚,你自己只怕也说不清楚。”   北堂庆叹道:“你是说我这些年的筹划,都要付诸东流?”   “有一点你并没有说错,这天下终归要一统。”齐宁道:“中原王朝的黎民百姓,自古至今,都是希望天下一统,没有纷争,没有自相残杀,所有人都能安居乐业。无论北汉和南楚谁最终能够一统天下,对历史来说,都是立下了功绩,但究竟谁能走到最后,就要看谁的本事大。两国厮杀,是天下太平前的阵疼,走过这段路,自然能迎来曙光。”说到这里,齐宁目光投向门外,道:“我所想的,是在天下一统后,能迎来一个真正能顾念百姓,让百姓休养生息的好皇帝,相比起北汉的那位皇帝,楚国的皇帝显然更适合走到最后。”   北堂庆忽然笑道:“你是想让北堂氏的江山成为萧家的天下?”   “皇帝姓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需要怎样的皇帝。”齐宁平静道:“他们并不在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究竟是姓萧还是姓北堂,只要那个人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那就是好皇帝。”   北堂庆眸中显出一丝诧异之色。   这个时代,家族的观念甚至远超过国家的概念,对大世家而言,家族的利益应该排在国家之上。   齐宁既然知道了自己是北堂血脉,就该维护北堂一族的利益,北堂是皇族,代表着北汉,那么以北汉君临天下,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是齐宁此时竟然根本不在乎什么家族利益,这实在是出乎北堂庆的预料。   木屋之内,一时间死一般寂静,许久之后,北堂庆才道:“所以你决定帮助楚国一统天下?并不在乎自己的出身血脉?”   “我只在乎谁是好皇帝。”齐宁凝视北堂庆:“我既然是北堂血脉,那么等到楚军攻克洛阳之时,我会尽力保全北堂一族,让他们至少能够苟活下去。”   北堂庆闻言,顿时仰首大笑起来,笑声之中情绪复杂,连齐宁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出北堂庆大笑之中的真正含义。   “那你可知道,你帮助楚国攻打北汉,就是背弃自己的血脉,背弃整个北堂一族?”北堂庆目光锐利:“北堂一族内部的争斗,那是家事,可是与楚国的争斗,却是关乎到整个皇族的利益,你想数典忘宗,被北堂一族唾弃?”   齐宁摇头道:“我并没有认祖归宗,所以也就谈不上是北堂一族,至少眼下,我还姓齐!”   北堂庆赫然握起拳头,齐宁看在眼里,淡淡道:“如果要动武,将你九宫山所有人都调过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北堂庆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大笑道:“如此说来,我竟然生下了一个叛逆?”   齐宁并不与他争执,道:“我来九宫山,不是为了见你,是为了寰宇图,我知道你手中有寰宇图,如果你真的想补偿你当年犯下的过错,那就将寰宇图交给我。”   北堂庆逼视齐宁眼睛:“你要寰宇图?”   “天下终要一统,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齐宁道:“将寰宇图交给我,可以让这场战事尽早结束,早一日结束,也就会少死很多人,而且天下苍生也就能早一日得享太平。”缓缓站起身来,道:“如此一来,你确实可以弥补曾经的过失。”   北堂庆与齐宁对面而立,背负双手:“你是要让我将匕首交到你的手中,然后你用这把匕首刺穿我的心脏?”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齐宁针锋相对:“你既然要将对母亲的歉疚弥补在我的身上,就该弄清楚我需要什么,而不是你决定给我什么。我不需要你给我的天下,我需要的是一张地图。”   “如果我告诉你在这里你得不到寰宇图,你会如何?”   齐宁道:“我会下山。只不过我更加断定,你对母亲所谓的愧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相比起母亲,你更在意北堂的江山,因为在母亲和江山之中,你选择了后者。”   北堂庆眼角抽动,愠怒道:“我不允许你这样评价我对你母亲的感情。”   “你觉得我是在评价?”齐宁笑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已。如果母亲泉下有知,知道她在你心里的分量甚至及不上一张地图,不知道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砰!”   一声闷响,北堂庆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顿时被踢翻出去,上面的碗碟碎满一地。   齐宁心知作为曾经的汉军主将,北堂庆有足够的耐心和冷静,此时突然发作,只因为自己的话真正刺在了他的软肋之上,而自己这一刀,真正是扎在了北堂庆的心脏之上。   但齐宁心里更清楚,他自己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寰宇图。   得知了小貂儿的身世,确实解开了自己心头的谜团,但齐宁不是小貂儿,虽然拥有他的身体,但却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知道身世之后,齐宁的感觉只是恍然大悟,而没有任何激动和欣喜可言。   齐宁算不上是胸有大志的人,但却是一个心存怜悯之人。   他初来这个世界,就在流民遍地的会泽城,见识了因为战争导致的流民之苦,亲眼目睹那些逃难的姑娘们被当成货物任意买卖。   那只是冰山一角。   沙场之上,多少人血染大地,敌我双方的士兵,都有家眷,他们的阵亡对一场战争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一个家庭来说,却是天塌地陷。   那些身居高位者为了自己的利益,明争暗斗,但流血的却是那些无辜的百姓和士兵,那些战死沙场的士兵和妻离子散的百姓,没有人会在意他们承受着多大的痛苦,身死之后,甚至连一块刻有名字的墓碑也没有。   战争的延续,付出惨重代价的只是天下苍生。   齐宁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继续下去,他尽心辅佐隆泰皇帝,就是希望天下战乱尽早结束,还给天下苍生一个太平之世,他也期盼隆泰能够履行自己的诺言,成为一个真正能够顾及天下苍生的好皇帝。   为此,他愿意做出努力。   最终是北汉夺得天下,还是楚国问鼎江山,齐宁其实真的并不在乎,如他所言,他在乎的只是战乱之后,百姓能够迎来一个好皇帝,而隆泰显然要比北堂风强得多,也正因如此,他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让隆泰问鼎天下,不管道路如何艰难,齐宁都会迎难而上。 第一四四零章 离山   赤丹媚站在山崖边上,俯瞰山岭,晨曦的光芒照耀在山岭之间,郁郁葱葱,向南方遥望,隐隐可以看到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赤丹媚知道那不是雾气,而是大海,只是距离遥远,望过去宛若云雾。   九宫山就在东海之畔,身在山巅,山水相交,磅礴大气。   赤丹媚自然也没有想到,齐宁竟然会在九宫山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到此刻为止,赤丹媚依然不知道那男人就是曾经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长陵侯北堂庆。   齐宁父子在木屋之中良久,赤丹媚虽然好奇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但这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好掺和其中。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赤丹媚这才回头,见到齐宁神色平静走过来,迎上两步,有许多问题想问,但终究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他是长陵侯北堂庆。”齐宁没有让赤丹媚继续疑惑下去:“他手中可能有寰宇图,但我并不能确定,不过要从他的手中得到寰宇图,并不容易,或者说,几无可能。”   赤丹媚花容微变,惊诧道:“那你岂不是......北汉皇族?”   齐宁淡淡一笑,走到山崖边,遥望远方,沉默片刻,终于道:“这一次我们可能是空手而归了,以北堂庆的性情,如果不是他愿意,无论如何逼迫,他也不会交出寰宇图。”   “也不能说是空手而归。”赤丹媚轻叹道:“至少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见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齐宁只是一笑,不置可否。   北堂庆对齐宁的抉择显然异常恼火,并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而齐宁也无意继续与北堂庆纠缠,携着赤丹媚往山下去,高山候在山巅路口,等着两人过来,也不多言,领着二人往山下去。   “我们何时离开?”赤丹媚轻声问道。   齐宁道:“此地多留无益,我们今日就可以下山。”   “你不想和他多待一些时日?”赤丹媚心中有些奇怪,暗想父子好不容易相见,但齐宁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淡定,甚至有些冷淡,这实在是有违人之常情。   齐宁摇摇头,也不多言。   赤丹媚心想看来这父子二人的谈话似乎很不顺利,但她也不好多问。   虽然北堂庆这边将浮萍计划的详细内容告诉了齐宁,甚至有让齐宁参与的意思,但齐宁对此却并无太大的兴趣。   浮萍计划的核心是要挑起大宗师的争斗,以大宗师来对付大宗师,但要真的顺利实施这项计划,有一个必不可缺的条件,那便是玄武神兽真的存在,而且真的会出现在东海。   没有见到玄武神兽,几名大宗师当然不可能拼死相争。   虽然古书有记载玄武神兽出现,但究竟是真是假,没有人能确定。   一旦玄武神兽只是个传说,又或者地藏曲根本无法引出玄武神兽,那么浮萍计划也就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齐宁也能理解,浮萍面对的是大宗师,对付那些拥有恐怖势力的怪物,确实不可能存在完美无缺的计划。   九宫山一行,虽然没有如愿得到寰宇图,却也搞清楚了自己一直都疑惑不解的疑问,倒也不是空手而归,只是没有寰宇图在手,齐宁还真是不好向隆泰交代,不过心下又想,隆泰应该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北堂庆的血脉,此番回京,自己向隆泰坦诚相待,将九宫山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若是隆泰可以接受,那一切自然好处理,若是隆泰有犹豫之态,自己还是尽早抽身为好。   不过没有寰宇图,秦淮军团北伐的道路自然是更为艰难。   他没有在九宫山停留,心中也没有想过北堂庆会改变心意,将寰宇图拱手送上,北堂庆毕竟是北汉皇族,在他内心深处,对于北汉的利益已然看的很重,要他亲手将寰宇图交手,几无可能。   高山一直送两人到了山脚,也不多言,齐宁却是向高山微微点头,当下与赤丹媚转身便走,到得山道出口,又经过那瀑布之处,瞧见那疯子一般的天诛客兀自坐在瀑布边上的大树下,似乎是没看到两人,并没有打招呼。   齐宁心知这剑痴还在思索音剑合一的法门,也不去打扰,顺着来路径自离开,经过那处狭窄的山锋,找到了拴在外面的马匹,两人上山也不过一天的时间,马匹拴在树林中,有草料备在旁边,倒也饿不着这家伙。   离开九宫山,两人也不耽搁,直接到了狮子口海港,这里停泊着不少商船,主要是与卫海和滨郡两处海港往来,齐宁来时是从卫海港出发,所以在码头找到了一艘将要往卫海去的货船。   货船有大有小,大型货船往往要在岸边停上好几日,倒是小船也就停泊一两天,等到货物装满便即出发,齐宁为了赶时间,只能搭乘一艘较小的货船,说是小,但船上也有十四五名船员,此外也有搭顺风船往卫海去的七八名旅客,加上齐宁二人,船上也有二十多号人。   从狮子口出发,在海上需要三天才能抵达卫海港口,除了船长在船舱有休息的单独房间,包括船员在内的其他人夜里都只能在底舱歇息。   若只是齐宁一人,倒也不在意在底舱,不过赤丹媚随行,她虽然女扮男装,但毕竟是女眷,底舱到晚上歇息的时候,臭气熏天,齐宁倒也不好让赤丹媚跟着一群男人挤在一起,他不缺银子,而天下间只要有银子在手,往往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齐宁付出了十倍的船资,好歹让船长腾出了一间极为狭小的房间,让人取了铺卷铺在地板上,就算是给了齐宁一个交代。   这房间虽小,好在有一扇窗口,在房间向外看,足可以看到海面上的情景。   黄昏时分,货物都已经装上,船长亲自唱了号子,收锚启航,海港停泊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一艘船离开,也不会让任何人在意,这些货船常年往来于海上,即使是在夜间航行,对航线也是一清二楚。   虽然两人在狭窄的房间内同床共枕,齐宁边上有诱人至极的尤物,但这几天他的心情却是颇有些低落,自始至终也没有笑过,自然也没有心思在这里面与赤丹媚亲热。   赤丹媚自然也能理解齐宁的心情。   齐宁山高路远来到辽东,就是为了得到寰宇图,却空手而归,虽然知悉北堂庆就是亲生父亲,但这对父子的初次相见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分歧,否则齐宁也不会出了那木屋便径自下山。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齐宁闭着眼睛,赤丹媚看着齐宁的眉目,眨了眨眼睛,对着齐宁的眼睛轻吹了两下,齐宁苦笑道:“可别真的撩动了我,否则这里面动静太大,只怕被外面听见,还以为咱们有断袖之癖。”   赤丹媚轻啐一口,道:“就你脑子里胡思乱想,我什么时候撩拨你了?我真要撩拨你,你也受不住。”说完,故意将胸脯往前面挤了挤。   赤丹媚这话倒是不假,以她火辣的身材和诱人的风情,真要诱惑起来,圣人来了也受不住。   齐宁睁开眼睛,夜色之中,屋里也没有点灯,只是依稀看到赤丹媚那迷人的眼眸子,柔声道:“睡不着吗?”   “你不也没睡?”赤丹媚轻声道:“你是不是还想着九宫山上的事情?”   “没什么好想的了。”齐宁道:“我只是觉得,大老远跑到辽东,寰宇图却没有得到手,回京之后,不好向皇上回话。”   “那可怨不得你。”赤丹媚道:“谁知道山上会是北堂庆?不过我听说北堂庆曾是北汉第一名将,兵略出众,若是告知北堂庆被囚禁在九宫山,你们的小皇帝也就吃下定心丸了。”   虽然齐宁并没有告之赤丹媚太多,在路途上却是将北堂庆为何会在九宫山的缘由告知了她,至若北堂庆想要让自己做皇帝,甚至浮萍计划,齐宁自然不好向赤丹媚说明。   齐宁轻叹道:“你说我是北汉皇族血脉,却要帮着楚国攻略北汉,是不是不合情理?”   “我知道你心里也许是因为这个为难。”赤丹媚幽幽叹道:“可是你自小生在楚国,而且楚国的小皇帝对你十分信任,难道你要离开那小皇帝,转身拿起刀对着他?从我知道你的身世开始,我就知道你陷入了两难境地,若是为北汉效忠,那就是对楚国不义,可是若帮楚国,那就是对北堂庆不孝。”   齐宁心想若是以常理来说,赤丹媚所言自然是完全正确,只不过自己还真不可能将北堂庆当做父亲,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不孝。   “就像我当初在皇宫夺走凤凰琴,那时候我对你不义,可是.......哎,如果我不那样做,对岛主就是不忠不孝,你又让我如何抉择?”赤丹媚苦笑道:“我那时候便是想着,若非岛主,我早就不在人世,将凤凰琴交给他,偿还他的恩情,再回来向你谢罪。”   齐宁抬手抱着赤丹媚腰肢,轻声道:“我现在能够理解你的难处。”想了一下,才问道:“岛主可曾对你提及过玄武神兽?” 第一四四一章 乌篷船   赤丹媚不解道:“怎么忽然说起玄武神兽?”   齐宁道:“也就是好奇。当初唐姑娘告诉我说,这世间上有三种奇药,玄武丹居首,听说玄武丹可以延年益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也听过这样的传闻。”赤丹媚轻声道:“你说起玄武神兽,我忽然记起很早之前的一件事儿来。”   “哦?”   “我记得应该是在十多年前,岛主忽然派人去将东海的一位老夫子请了过来。”赤丹媚嘴角带笑:“不过自然不是好生相请,那父子至始至终被蒙着眼睛,根本不知道自己到过白云岛。那几日岛主身体刚好不适,我一直跟在身边照料,记得那天岛主召见那名夫子,专门向他问过玄武神兽的事情。”   齐宁顿时来了精神,但还是轻声问道:“专门请一位夫子过来询问神兽的事儿?”   赤丹媚轻笑道:“那夫子在东海名气极大,据说是博古通今,天上的事情知道七分,地上的事情无所不知,还有人说他虽是文人,但性情刚烈,很有风骨。”说到这里,“噗嗤”笑了一声。   齐宁奇道:“怎么了?”   “是不是博古通今我不知道,可是那天见到岛主,岛主一开口,那夫子都不知道是谁,就普通跪在地上叩头如蒜,可见许多人所谓的风骨,只是没有事到临头,平日里大言不惭,真要碰上事了,比谁都没有骨气。”赤丹媚一双眼睛笑得如同月牙儿一般,继续道:“不过说起玄武神兽,那夫子倒是口若悬河,他说自己读了许多古书典籍,确定玄武神兽确实存在,而且每隔几十年,就会在东海一带出没。我还记得他说亲自询问过见到玄武神兽的渔民,说得有鼻子有眼,当时我都相信了。”   齐宁笑道:“那你现在不相信?”   “我在东海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过玄武神兽。”赤丹媚道:“大海茫茫,海中有许多海兽,若是那些渔民看到的只是一些海兽,却误以为是玄武神兽,那也并非没有可能。”   齐宁道:“看来岛主对玄武神兽很感兴趣。”   赤丹媚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岛主虽然是大宗师,但身子却有些弱,每隔一段时间,身体就会出现不适,又不和我们多说,更不让我去请大夫,想来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那玄武神兽如果真的存在,玄武丹自然也存在,岛主或许是想得到玄武丹,给自己服用。”   齐宁心想那些大宗师都在竭力掩饰和隐瞒自己体内伤人的气息,但赤丹媚常年生活在白云岛上,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一丝端倪。   齐宁想了想,知道这样的话题还是不要谈的太深,搂着赤丹媚腰肢道:“早些睡吧,一觉醒来,就天亮了。”   “你要不说话,我已经睡了。”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更是贴近齐宁,气息如兰:“现在你想睡就睡,不管我了?”说话之间,齐宁已经感觉她一条腿微微抬起,故意摩擦,这狐媚子妖艳迷人,贴近齐宁耳边道:“人家想......想要......!”齐宁被她三两下挑逗的身体发热,翻身压上。   次日一大早,齐宁出去拿了早餐进来。   搭乘货船,船资不算低,但船上却是一日三餐管饱。   昨晚两人不敢放开手脚,动作很轻很慢,但时间却长,赤丹媚还没睡够,齐宁硬是拉她起来吃了早餐,刚刚放下碗筷,就听到外面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隐隐听到舱内有人跑过,又听有人道:“快些快些,待会儿过去,那可见不着了。”   齐宁有些诧异,不知道发生何事,打开房门,刚好一名水手从门前走过,齐宁一把拉住,那人欲要挣脱,但齐宁既然抓住,他想跑也跑不了,恼道:“做什么?放手。”   “出了何事?”   “你自己去看就是了。”水手没好气道:“海上有一艘奇怪的小船。”   齐宁松开手,那人立刻飞奔出去,齐宁回头向赤丹媚道:“我去瞧瞧是什么状况。”出了门,顺手将门带上,这才往船头去,出了船舱,到得船头,见到船头已经聚集了十几号人,正趴在船舷边张望。   齐宁心下好奇,也到了船舷边,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到西北方向果然有一艘小船,那小船的样式,竟是一艘乌篷船,扬着一张小风帆,顺风向东南方向而行,正是往货船这边过来。   那小船还有些距离,但用不了多久,按照两船的航线,必然有交汇。   这是大海,小型渔船只能在海岸附近打渔,要离岸远些,普通的小渔船都不成,必须要大船,否则一旦遇到风浪,一个巨浪打过来,小船就可能被击打得粉碎,这乌篷船若是在河道之内航行,自然是理所当然,但大海之上,还真是没人瞧见过这样的小船出现,好在今天风和日丽,若当真起了风浪,那艘小船必然处于凶险的境地,正因如此,水手们都是极为好奇,寻思这是哪个不怕死的敢用小船到大海来,毕竟海上风云变幻,这一刻还是风和日丽,但下一刻很有可能就乌云密布,迎来惊涛骇浪。   水手们当然不会担心会是海匪劫掠。   这一片水域多少年都已经没有海匪的影子,这还要归功于东齐水师,当初申屠罗手中的东齐水师在海上所向披靡,附近海域曾经的几股强大海盗,都被申屠罗一网打尽,而且申屠罗对海盗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但凡抓住的海盗,无论男女老幼,俱都处死,也正是因为此等狠厉手段,没有海盗再敢出现在这片海域。   而且就算对方是海盗,一艘小破船,能有几个人?货船的水手们负责为商贾往来运送货物,不但是水手,也是护卫,想要吃这碗饭,没几招可是不行。   “你们看!”一人惊呼道:“船头......船头好像绑了人!”   这人的眼力算是不错,不过在海上混的人,眼力都是不弱,其他人此时也都看见,那乌篷船的船头,竟然竖着一根木杆子,杆子并不高,但有一人却被绑在木杆子上。   齐宁的目力比在场的这些人自然要强得多,他看得更为清楚,那根木杆上确实绑着一人,绳子绑得结结实实,那人并不动弹,只是根本看不清楚那人的脸,倒不是因为距离远,而是那人的头上竟然戴着头套。   一艘乌篷船航行在海上,船头还绑着一名被蒙着头的人,这样怪异的景象,齐宁自然是大感惊讶。   “事情不对。”身材高大一身古铜色肌肤的船长看到小船绑着人,沉声道:“大家戒备,乌头,你带几个人抄家伙。”   边上一名瘦高个答应一声,领了几个人,去船舱内取兵器。   齐宁心想自己所乘的只是一艘货船,对方只有一艘乌篷船,绝不可能是海匪,这船上除非有重要的人物是对方想要找的,否则对方的目标绝不可能是这艘货船。   这艘船上,除了水手和一些旅客,并无什么要紧的人物,上船的时候,齐宁自己仔细观察过那些人,如果真有不寻常的人物,多少能看出一丝端倪。   若说这船上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人物,那还真是非自己莫属。   但自始至终,齐宁都是隐匿身份,毕竟不是在楚国,齐宁一直都是小心谨慎,自问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绝不可能有人知道自己是乘坐这条船。   乌篷船渐渐靠近过来,这时候齐宁感觉手臂一紧,扭头看过去,却是赤丹媚已经整理好来到身边,拉了自己衣襟一下,齐宁向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冲着正往这边过来的小船努了努嘴,赤丹媚自然也是瞧见,美丽的眼睛也满是好奇之色。   水手乌头带了几个人取刀出来,却没有亮出来,簇拥到船舷边,向船长点头示意。   眼角小船过来,却从船尾窜出一人,那人身手敏捷,径自调整了一下风帆,小船顿时略有些偏移,那船长见状,脸色微微舒缓了一些,对方这样做,自然是避开大船,倒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小船到了大船边上,距离不远,船上的情况此时看得一清二楚。   船头那人确实被绑着,除了此人,就只有把控风帆的那人,那人戴着斗笠,低着头,货船上的人们居高临下,还真看不到那人的面孔,乌篷船的船舱倒是捂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几个人。   齐宁正自疑惑,猛地感觉手臂又是一紧,竟是赤丹媚用手抓住他手腕子,齐宁看向赤丹媚,却见到赤丹媚脸上竟满是骇然之色,娇躯微微颤抖,齐宁心知事情不对,问道:“怎么了?”   赤丹媚却是死死盯着绑在木杆上的那人,嘴唇微动,声音竟是颤抖:“白师兄,那.......那是白师兄!”   齐宁一怔,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却见到赤丹媚往前一步,齐宁却已经猜到赤丹媚要做什么,握住她手腕,沉声道:“情况未明,不要轻举妄动!”   “靴子!”赤丹媚抬手指着那人的靴子:“那......那上面绣纹,是我亲手所绣,那是白师兄的靴子........!” 第一四四二章 请君登船   乌篷船自货船边上慢慢错过,船长见对方没有丝毫的敌意,倒是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眼看到那船上绑着一人,船上众人自然是心中奇怪,但这些水手在海上都是谨记一句话,那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无论是谁,只要对方不招惹自己,无论发生何事,那都是不要轻易卷入进去。   乌篷船来的怪,船长既然确知对方不是冲着货船来,也就不可能轻易去招惹对方。   但齐宁和赤丹媚的心境却是完全不同。   齐宁此时当然已经明白,赤丹媚口中的“白师兄”,当然只可能是白羽鹤。   白羽鹤剑法出众,在当今天下出类拨萃,与赤丹媚都是出自东海白云岛,属于白云岛门人,可是去年白羽鹤就被逐出师门,齐宁更是在襄阳青木大会之后回京的路上遇到他,知道白羽鹤跟随北堂风去了西北,自此之后,便再无音讯。   如果有人说白羽鹤被人绑了起来,齐宁那是打死也不相信,可现在事实就在眼前,齐宁心下大是惊骇。   齐宁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那是白羽鹤,而且他也不可能想到白羽鹤会被人绑起来,而赤丹媚如此确定,齐宁仔细打量,看对方的身形轮廓,越看越像。   他心中惊骇,固然是因为白羽鹤被绑,更吃惊的是这天下间有谁能够制服白羽鹤,更将其绑住?   白羽鹤剑法了得,心高气傲,若当真不敌对手,便是死,也不可能受此折辱。   能够将白羽鹤绑起来,只能说白羽鹤被完全控制住,身不由己,连自己的机会也没有。   眼见得乌篷船缓缓错开,赤丹媚怎可能坐视不管,挣了一下,道:“那一定是白师兄,我......我要救他!”   “可是你知道是谁绑了他?”齐宁压低声音道:“能够控制白师兄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那我管不了!”赤丹媚挣脱齐宁手,足下一点,整个人已经跃上船舷,四周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赤丹媚身法轻灵,踩在船舷追上几步,腾身便往那乌篷船跳过去,也就在此时,只见从无乌篷船侧边的布帘后,一件东西直飞出来,速度快极,直往赤丹媚打过来,赤丹媚花容失色,身在空中,却已经避无可避,“噗”的一声,已经被那件东西击中,随即整个身体似乎是被拍了回来一般,眼见便要摔在甲板上,好在齐宁已经飞身上前,探手托住了赤丹媚的腰,在甲板上站稳,便听“噗”一声,赤丹媚竟是喷出一口鲜血来。   齐宁大吃一惊,船上众人也都是大惊失色。   赤丹媚的身法,让包括船老大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惊诧莫名,想不到船上的客人中,竟然还有如此了得的人物,等到乌篷船飞出的东西打中赤丹媚,又见赤丹媚一口鲜血喷出,更是惊恐万分,拿到的水手们已经握紧了刀,如临大敌,有几个出来看热闹的旅客,唯恐殃及池鱼,转身就往船舱跑去。   “你怎么样?”齐宁心下又是一凛,需知赤丹媚武功不弱,也算是顶尖高手,虽然身在半空,但以她的实力,要避开来袭的暗器并不难,可是乌篷船打出的暗器,速度实在是太快,齐宁只看到那东西一闪,甚至来不及提醒,就已经打在了赤丹媚的身上,他关切赤丹媚之余,心知乌篷船内真的有了不得的高手。   “不......不是暗器,好......好深的内力!”赤丹媚美眸带着惊色:“我没什么......没什么大事......!”齐宁这时候却发现,在船舷上,竟然稳稳地落着一只小酒杯。   那酒杯是只瓷瓶,纯洁如雪,并无青花。   对方打出酒杯,不但瞬间击退赤丹媚,而且还算准落在船舷上,这已经不只是手法了得,而是出手之前的算计已经让人恐怖。   乌篷船那布帘没有打开,里面的人没有丈量货船的距离,完全是凭自己的感觉判断出来。   齐宁自问即使自己练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够学会这一手。   “我没有请你们登船,你们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不可在我的船上歇脚。”乌篷船内竟然传来一个极其轻柔的声音,声音娇脆清细:“我若请你们上船,你们不上来也是不成。”   听到这声音的人们都是互相瞧了瞧,显出惊讶之色。   将人绑在船头,而且出手了得,许多人都以为船上必然是个凶恶之人,谁知道竟然是个女人。   这声音柔嫩娇脆,只听一句,就可确定是名女子。   齐宁也是有些意外,感觉赤丹媚气息匀称,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心想对方一出手就能伤了赤丹媚,而且还将白羽鹤绑在船头,那么自己还真不可轻举妄动。   白羽鹤没有丝毫动静,就像一根木桩一般,似乎对周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你为何......为何加害白师兄?”赤丹媚怒道:“你是什么人?”   乌篷船此时已经停下来,舱内静了一下,才听那女子叹道:“原来你也是白云岛门人,这可是好得很,我正好带你们一起去见莫岛主。”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难不成此人绑着白羽鹤,竟然是要去见白云岛主莫澜沧?   白云岛主是大宗师,他的白云岛可说是人间禁地,没有岛主的允许,普天之下,只怕没有人敢靠近白云岛一步。   所说白羽鹤已经被岛主逐出师门,但白羽鹤终究还是出自白云岛,敢对白羽鹤下手就已经是胆大包天,此人竟然还要前往白云岛,那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世间,有谁敢擅闯白云岛?   齐宁眉头锁紧,只觉得事情极是蹊跷,如果说这世上真的还有人登白云岛,恐怕也只有几位大宗师了。   法王和教主都已经过世,当今天下,只剩下岛主、剑神和牧云侯三大宗师,此外还有地藏,齐宁也不敢确定地藏是否真的进入大宗师境界,但有一点齐宁可以确定,即使是地藏,也绝无胆量前往白云岛。   这船里是个女人,当然不可能是剑神和牧云侯。   那么世间难道还有别的大宗师?   却见那乌篷船上戴着斗笠的船夫上前两步,做了个手势,分明是让赤丹媚登船。   赤丹媚心知对方的身手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上船去,等同于被那人控制,可是总不能眼看着白羽鹤落在对方手中,自己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而且这人声音虽然颇为柔和,但刚刚也说了,她要请人登船,不上船也是不成,自己想要拒绝只怕都做不到。   齐宁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阁下是要往白云岛去吗?既然是要去白云岛做客,总该存些礼数,不如先放了白师兄,不要太伤了和气,到时候岛主看到,面子上不大好看。”   他知道自己这般说,对方肯定也不会当回事。   船舱内发出“咦”的一声,沉寂了片刻,才听那人道:“你也一起上船吧。”自然是邀请齐宁也登上乌篷船。   乌篷船虽小,但乘坐五六个人倒是不在话下。   齐宁却是一心想着返京向小皇帝禀明辽东一行的状况,听对方声称是要往白云岛去,心想我若登船,难道还要和你一起去白云岛?老子不久前刚杀了陌影,此时白云岛主恐怕已经知道,此番随你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若是在外面,岛主顾忌剑神的存在,或许不会对自己下手,可是自己跑到白云岛去,那不是将肉送到砧板上?   “我们和阁下不顺路。”齐宁既然不去白云岛,当然也不会让受伤的赤丹媚上船,笑道:“阁下要去白云岛,我们盼你一路顺风,这次我们就不上去了。”   赤丹媚一看向齐宁,齐宁虽然发出笑声,但神色却是十分严峻,向赤丹媚轻摇头,意思也是劝赤丹媚不要轻举妄动。   船内那人笑道:“我说过,不让人上船,谁也上不来,请谁上船,那也必须上来,我请人从不说第二次,这次破例,在请你们登船。”   齐宁笑道:“如果我们不上去呢?”   “那你们船上的人,除了你,一个不剩。”那人声音柔和至极,美好的声音却说出极为冷厉的话:“他们都会葬身大海,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其实这也没什么,这海里多少鱼虾鲜贝为人所食用,如今这些人为鱼虾所果腹,不过是礼尚往来。”   船上顿时一阵骚动。   齐宁脸色微变,他知道,对方说的看似是玩笑话,但却绝对不是玩笑话,而且他相信,对方或许真的有实力做到这一点。   “想杀了我们?”一名身强力壮的粗犷水手忍不住笑道:“那还真瞧瞧你有没有那本事。”   船上十多名水手,全都是身强力壮之辈,而且还有兵器在手,那乌篷船似乎也不过两三人而已,最为紧要的是,如果乌篷船上是男人,这些水手或许忌惮许多,但谁都听出那声音只是个女子,紧张的心情松了不少。   齐宁知道那人说的不是假话,但听在别人的耳朵里,还真只是个玩笑话。   这水手话一出口,齐宁便知道事情不妙。   水手话声刚落,就见到那戴斗笠的已经飞身而起,如同鹰隼般飘然而来,手中瞬间多了一根竹竿,齐宁沉声道:“小心!”知道那戴斗笠的船夫定是要下狠手,他自然不能眼看着一名无辜的水手被杀,闪身要过去保护,几乎同时,从乌篷船舱内再次飞出一物,如流星般往齐宁打过来,齐宁不敢怠慢,急忙闪躲,那东西从身边堪堪掠过,也就是这一滞,斗笠船夫已经飘到货船船舷边,手中的竹竿刺出,将那水手的喉咙刺了个对穿。 第一四四三章 画中人   斗笠船夫一竹竿刺穿水手的喉咙,边上众人一时目瞪口呆,虽然不少人都握着刀,但全身如同僵住,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船夫一甩手,竹竿串着那水手甩出去,那水手的尸体竟然飞出老远,“扑通”一声,落在了海中。   船夫出手干脆利落,将那水手甩出去的同时,整个人也已经从船舷边飘下,回到了乌篷船上。   齐宁心下骇然,这船夫武功高明倒是在齐宁的预料之中,但这样的高手,竟然真的出手杀死一名无辜的水手,着实让齐宁有些意外,心中顿时也生出怒意。   但他却又明白,那船夫出手杀人,倒不是因为真的好杀,无非是向自己证明,他们要杀人,并没有顾忌,如果自己真的不登船,那么这一船人或许真的要死在这里。   齐宁眸中显出寒意,今日不上船,自然要与乌篷船上的大打出手,且不说齐宁没有把握一定能胜过对方,即使真的要打,那也很可能会连累其他的无辜之人。   虽然一名水手被杀,但船长和众水手却顾不得愤怒,更多的是惊恐。   齐宁看了赤丹媚一眼,不再多言,抱着赤丹媚,跃上船舷,随即飞身从船舷边跃下,落在了乌篷船头,他身法了得,落在船上,小船只是微微晃动,此时被绑的白羽鹤近在咫尺,而那斗笠船夫手中依然握着竹竿,就站在白羽鹤边上。   “走吧!”船舱内传来那女人的声音,船夫也不废话,过去调整了风帆,乌篷船再不理会那艘货船,继续前行。   货船上的众人眼看着乌篷船缓缓离开,莫说有人动手,甚至没有人敢说出一句话来。   赤丹媚想要去揭开头套,看看白羽鹤是生是死,但她知晓船舱内那人委实了得,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船舱内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直等到再也瞧不见那艘货船,才听舱内道:“你是楚国人,为何会跑去辽东?”说话之间,只见到船舱的帘子被掀开,一人从那船舱内走了出来。   齐宁看见那人,脸色骤变,失声道:“怎么......怎么是你?”   只见到那人肌肤宛若雪一般白皙,长发披散在背后,她五官精美至极,身穿白色的长裙,从上到下一尘不染,眉目如画,气质优雅至极,整个人宛若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她的眼睛宛若一汪清泉,清澈无比,那双眼眸子却如同星辰。   赤丹媚样貌本已经美艳至极,可是在这人面前,明显是略逊一筹,又或者说,赤丹媚虽美,却还是人间之美,可是面前这人的美貌,却仿佛不带丝毫的人间烟火气,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质。   齐宁万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熟人。   这正是当初齐宁在途中偶遇的白裘人,此人甚至带着齐宁夜入皇宫,让齐宁第一次知道皇宫之中竟然有白蟒,而且齐宁所修的乾元真经,正是此人所授。   齐宁体内有一股寒冰真气,每到危难之时,便会出现帮助齐宁化解危难,一开始齐宁不知这道寒冰真气从何而来,但后来却想明白,正是因为白裘人所传授的乾元真经,再加上那夜服用了白蟒血,自己体内才积蓄了一道寒冰真气。   而齐宁如今的内力根源,其实就是那股寒冰真气。   齐宁今日内力如此深厚,自然是拜六合神功所赐,但他吸纳的外来内力,却都是由寒冰真气将之融合,最后化为己用,是以齐宁内力能有今日之修为,当初白裘人传授乾元真经功不可没。   只不过那次离别之后,齐宁便再无此人音讯,而且这白裘人到底是何来历,齐宁也是一无所知。   他实在想不到,这白裘人今日竟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饶是他经过许多惊奇之事,但此刻见到白裘人,实在是震惊无比。   赤丹媚一听齐宁出口,有些吃惊,暗想齐宁怎地会认识这女人?   赤丹媚对自己的容貌向来十分自信,但看到眼前这人的容颜,略有一丝自惭形秽,忍不住想这天底下怎可能有如此精美的女人?如果只是美貌倒也罢了,恐怖的是这女人的武功竟然也是深不可测。   她对江湖之事自然也是颇为了解,虽然不可能对天底下各大门派如数家珍,但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心中自有一本账。   除了大宗师,赤丹媚知道江湖上武功最强的无非是大光明寺空藏大师等寥寥几人,但空藏的武功,显然及不上眼前这人,如此恐怖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为何自己从无听说过?如果真的存在此等高手,白云岛主绝不可能不知道,岛主若知道,自然也会提及一二。   敢穿白衣的人并不多,一旦皮肤较深,在白衣的衬托下,只会更显深色。   可是眼前这人不但穿着极为合身的白裙,而且她的肤色完全没有被白衣衬托下去,反倒更显白皙娇嫩。   赤丹媚瞧这女人的容貌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样子,正是女人最有风韵美貌的时候,此时白衣人唇角带着一丝浅笑,看着齐宁道:“我们有些时日没有见了,你的武功长进不少,倒是用了些功夫。”瞥了赤丹媚一眼,含笑道:“早闻白云岛主座下三大弟子,其中一位是国色天香的绝美佳人,今日一见,倒也是名不虚传,也难怪他会看上你。”   赤丹媚秀眉紧蹙,冷笑道:“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加害白师兄?”瞥了被绑着的白羽鹤一眼,白羽鹤依然是一动不动,赤丹媚更是担心,暗想难不成白羽鹤已经被害,绑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尸体?念及至此,眸中的敌意更深。   “也算是可惜。”白衣人声音娇柔:“毕竟也算得上是当今天下数得上的剑客,假以时日,总有些成就。只是德行太差,自古至今,剑乃高贵之气,粗野之夫可练刀枪,可是一旦练剑,就该修修德行。”看了白羽鹤一眼,轻叹道:“身为剑客,做些鸡鸣狗盗之事,那也就不配再拿剑在手了。”   说话之时,乌篷船依然在海上航行,而且速度还不慢。   赤丹媚更是诧异,心想白羽鹤素来心高气傲,怎可能做出鸡鸣狗盗之事?这自然是白衣人血口喷人。   齐宁心中满腹疑云,终是道:“你传授我武功,我很是感激,一直想找机会谢你。”   白衣人笑道:“你也不必谢我,那天在路上,你让我上了车,我总该给你些好处。”她说的轻描淡写,显然在她心中,传授齐宁乾元真经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方才你让手下滥杀无辜,是否有些欠妥?”   白衣人含笑道:“你让我上车,我十倍报答于你,方才那人言辞讥讽,自然也要受到十倍惩罚。我素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若有人冒犯,自然也不容他存活于世。”   齐宁叹了口气,问道:“敢问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又何必急在一时。”白衣人微笑道:“这两天还上不会有雨,往白云岛去,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你们就在船头休息。”瞥了白羽鹤一眼,向赤丹媚道:“他现在还活着,可是你若碰了他一片衣襟,他就成了死人。”   赤丹媚知道这是白衣人出言威胁,无非是提醒自己不要去帮白羽鹤解开绳子,但听白衣人这样说,白羽鹤显然还活着,赤丹媚心下微宽,冷笑一声。   白衣人叹道:“你的美貌,也算是万里挑一,很是难得,可是若心情不畅,甚至心存怨怒,都会影响气血流通,对容貌大有损害。女人真正美貌的时光并不多,不过匆匆十余载,你当好好珍惜才是。”又看向齐宁,道:“你从辽东回航,可是从九宫山而来?”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这人知道的倒是不少,并没有回答。   “他在九宫山,你见到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一切。”白衣人叹道:“楚国人养了北汉皇子十多年,甚至委以重任,也是难得。”   白衣人口中的“他”,自然就是北堂庆。   齐宁更是诧异,虽然白衣人没有直说,但竟然似乎知道自己与北堂庆的关系,心想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自己与北堂庆的父子关系,普天之下知道的人凤毛麟角,这人又是从何得知?   这人对自己的情况似乎了若指掌,但自己却对她一无所知。   此时阳光洒射在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白衣人嘴角带着浅笑,也不多言,转身往舱里去,到得舱门前,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见齐宁正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当真是娇美无比,进了舱去,就此将齐宁二人晾在了船头。   船夫则是站在风帆边上,也不顾二人,只是守着风帆。   赤丹媚这才看向白羽鹤,靠近两步,伸手过去,伸到一半,齐宁轻轻咳嗽一声,赤丹媚顿时停住,想到那白衣人的话,心知自己若真的碰上了白羽鹤一襟半缕,白羽鹤恐怕真的性命不保,那白衣人言出如山,可不是开玩笑。   她收回手,出山至今,还从没有出现过现在这般的无力感,白羽鹤明明就在眼前,伸手可及,却偏偏不能触碰,心头又是恼怒又是无奈,轻声唤道:“师兄,师兄,你.....你怎么样?” 第一四四四章 踩鲨   白羽鹤自然是没有任何回应。   赤丹媚心下焦虑,齐宁轻拍她香肩,只是递了个眼色,却没有多说。   赤丹媚自然是心领神会,暂时对那白衣人一无所知,当然不可轻举妄动,如今大家共乘一船,往白云岛去还有两三天的时间,等待时机,找到机会再出手也不不迟,即使始终没有机会出手,终究是要白云岛,岛上有一位大宗师在上面,那时候再看看情况也来得及。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海上风平浪静,蓝天投影在清澈的海面上,海面一片深蓝色,看着那平静辽阔的海面,倒也真的能让人有一种心平气和之感。   舱内的白衣人一直没有出现,正午时分,船夫从船尾取了食物,乃是鱼干,他也不管齐宁二人,自顾自坐在船尾嚼着鱼干。   齐宁和赤丹媚见状,心知这几天的伙食船上也是不管,要自力更生。   齐宁身上倒是有银两,可是再多的银两,在这乌篷船上只怕连一条鱼干也换不来。   不过二人都是顶尖高手,即使真的两三天不吃饭,也不至于危及生命。   不过既然打算找时机制住船上的两人,那必须要保证自己有充沛的体力,几天不吃,固然不会危及生命,却也会让体力迅速下降,到时候身体疲软不堪,真要有机会出手,只怕也已经无能为力。   不过大海茫茫,水下虽然水产众多,可是真要取来食用,绝非易事。   齐宁在船上找了一根竹竿,尔后取了随身携带的寒刃,将竹竿一端削尖,如同长矛,这才蹲守在船舷边上,等着如果有鱼类冒头,便用竹竿刺鱼取食。   齐宁在船上活动,只要不去碰白羽鹤,那船夫连看也不看一样,也算是颇为自由,而且船上的东西,也任齐宁取用,只不过本就没有几样东西,能用之物实在有限。   虽然一下午连一条鱼鳞都没看到,但赤丹媚却没有将心思放在抓鱼上。   白羽鹤此时正在经受人生中前所未有的耻辱,赤丹媚知道白羽鹤心高气傲,莫说经此耻辱,就算是比剑败在敌手之下,那也是耿耿于怀好久,如果到时候解开束缚,赤丹媚实在不知道受此之辱过后的白羽鹤将会如何自处。   除此之外,更让赤丹媚担心的便是那白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天下间,没有人敢擅闯白云岛,但此人竟然绑着白羽鹤往白云岛去,可见其底气之足,赤丹媚实在不知道白衣人此行,是否会给白云岛带去巨大的灾祸。   天黑之后,那白衣人依然再没有踏出船舱一步。   天上一轮明月照耀在海面上,近处的海面依然是波光粼粼。   齐宁虽然想和赤丹媚商议一下一步该怎么做,但那白衣人的武功了得,自己就算与赤丹媚贴耳低语,也定然能被白衣人听见,是以两人干脆不说话。   虽然一片寂静,船舱内也没有任何声音,但两人都是无法入眠,反倒是那船夫坐在船舱边,背靠船舱,半天没有动弹,似乎已经睡着。   大海辽阔,但齐宁却是感到异常压抑,目光在海面上来回扫动,忽然间,瞅见不远处的水面波浪翻动,借着月光,看到一只八斗大的鱼头冒出水面来,两道尖利如刀的白牙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又落入水中,齐宁顿时来了精神,抓住了那竹竿子,二话不说,对准了那鱼头冒出的地方,如同投掷标枪般头狠狠掷了过去。   他反应够快,力气也够大,竹竿“咻”的一声,狠狠扎入水中,赤丹媚发现情况有异,立刻凑过来,月光下,只见到竹竿入水处的海面忽然间剧烈翻滚起来,随即那斗大鱼头再次冒出来,利牙如刀,竟是直冲着乌篷船冲过来。   齐宁见到那竹竿已经扎入了那条鱼的身上,显然是重伤之下,愤怒至极的大鱼向这边攻击。   他方才看到那鱼头冒出,正是猎取食物的好机会,自然没有丝毫犹豫,此刻那条鱼冲过来,齐宁才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头鲨鱼,体型极大,他心下一凛,那鲨鱼冲过来的速度极快,力道也是十足,正要是撞在乌篷船上,这条船只怕瞬间就要被撞翻,大海茫茫,落入海中,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眼见得鲨鱼直冲过来,齐宁想要再找一根竹竿阻止鲨鱼攻击,但手边也就只有那一根竹竿,再无可用之物。   赤丹媚也是花容微微变色,却听得齐宁一声低吼,整个人竟然已经从船上跳出去,轻飘飘落在了那鲨鱼的身上,那鲨鱼显然想不到有人敢踩在它的身上,在海中翻动,齐宁却已经探手抓住它的背鳍,另一只手内力已到,朝着那鲨鱼头凶狠地砸了下去,只是眨眼间,已经砸出了三四拳,赤丹媚惊呼道:“小心!”   鲨鱼显然是疼,往海中没入进去,赤丹媚站在船边,焦急无比,见到那鲨鱼已经将齐宁带进水中,眨眼间就没有了齐宁的踪迹。   水面一开始还在波涛翻滚,但很快就静下来,反倒是鲜血从水下向上冒,尔后扩散开去,空气中很快就弥散开血腥味道。   “齐宁,齐宁!”赤丹媚朝着海面叫喊数声,水面恢复平静,齐宁被鲨鱼带到何处,一时间竟然无法判断。   赤丹媚几乎要哭出来,猛然间却见到水面破开,只见到齐宁已经浮出水面,浑身上下湿淋淋一片,赤丹媚见齐宁无恙,欢喜无比,齐宁游水靠近到船边,一挥手,那鲨鱼的背鳍已经落在船上,赤丹媚伸手将齐宁拉上来,齐宁上了船,笑道:“好凶狠的鲨鱼,不过这倒是好东西......!”拿起那背鳍,道:“你在东海住了那些年,自然知道,这鱼翅可是大补,名贵的很。”   鲨鱼的背鳍、尾鳍和胸鳍都是存有鱼翅的地方,齐宁割下背鳍,已经是很大一块。   赤丹媚显然有些错愕:“鱼翅?”   齐宁见她一脸疑惑之色,忽然明白,那鱼翅在后世确实是名贵的好东西,但在这个时代,未必是食材,解释道:“这里营养丰富,你待会儿常常就知道。”回头向海面看了一眼,只见到那头被自己杀死的鲨鱼尸首已经浮出水面。   齐宁蹲下身子,在甲板上用寒刃割下一小片鱼翅递给赤丹媚,道:“你先尝尝!”   赤丹媚在海上生活多年,海物确实食用了不少,可是却从无食用鲨鱼翅,一时间有些错愕,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齐宁还没多说,边上却伸过一只手来,晶莹如玉的手臂雪白无比,齐宁扭头看去,那白衣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就在自己边上,伸手将那片鱼翅拿了过去,齐宁一怔,白衣人已经将鱼翅放入口中,微闭着双眼,片刻之后,美丽的嘴角才泛起一丝轻笑:“果然是好东西!”   齐宁心想老子在你船上一天,你连杯水都没有送上,现在倒好,老子好不容易弄了些鱼翅,你倒是不客气。   “你莫这样看着我。”白衣人微笑道:“我吃了你一片,还你十片就是,只怕你吃不完。”说话间,已经将目光投向海面,齐宁不由顺着她目光瞧过去,竟发现那头鲨鱼四周波浪翻动,仔细一看,微微变色,只是这片刻间,那鲨鱼的尸首竟然被更多的鲨鱼围住,一头鲨鱼张开嘴,利牙过处,已经从那鲨鱼尸首上扯下一片血肉来。   赤丹媚道:“这些鲨鱼最喜血腥味道,附近只要有鲨鱼,闻到血腥味,便会立刻赶过来。”   齐宁此时也反应过来,乌篷船在众鲨鱼掀起的海面上摇摇晃晃,看到那鲨鱼尸首片刻之间已经被同伴撕扯成碎片,齐宁心下也是骇然,暗想这些鲨鱼如果酒足饭饱之后,都冲着乌篷船来,这乌篷船立时就要被装的粉身碎骨,落入海中之后,只怕根本无法抵挡这么多鲨鱼。   如果只是三五头鲨鱼,齐宁相信以船上这几人的实力,可以很轻松的解决,可是若是几十头甚至上百头,那就真的不好对付。   “这鱼翅味道不差。”白衣人道:“在海上撞见鲨鱼,也不是经常的事情,今次我们就准备一些存货。”话声刚落,只见到白衣人已经如同柳絮般轻飘飘而起,离开乌篷船,翩翩若仙,落在了群鲨之中,踩在一头鲨鱼身上。   白衣人突然出现,群鲨立时都向白衣人发起攻击,白衣人却是发出清脆的笑声,只见他足下在鲨鱼头部猛力一踩,借力而起,落在另一头鲨鱼背上,又是照着那鲨鱼头一踩,依然是借力飘起。   只是眨眼间,白衣人已经用脚踩中十几头鲨鱼头部。   让齐宁惊恐的是,白衣人只用一脚踩下去,被踩的鲨鱼没入水中,片刻间便即浮上水面,变成了尸首,被踩死的鲨鱼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却偏偏肚皮朝天,一动不动,在海中凶恶无比的鲨鱼,白衣人却如同踩死蚂蚁一样,轻描淡写之间,十几头鲨鱼都被一脚踩死。 第一四四五章 海中白云   齐宁并不在意弑鲨取食。   可是这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竟然出手狠辣,如同踩死蚂蚁一样转瞬间毙杀十几头鲨鱼,还是让人感到触目惊心,一个神仙般的女子,本不该与血腥残酷沾上边。   闻着血腥味道而来的十几头鲨鱼,本以为可以饱餐一顿,却想不到竟然都将性命丢在这里。   踩死最后一头鲨鱼,白衣人又如同柳絮般飘回乌篷船,令人惊恐的是,她身上竟然没有沾一丝水滴。   齐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白衣人的武功必然十分恐怖,此时才真正见识到,其恐怖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那里都是鱼翅。”白衣人微笑道:“可以尽情取用。将鱼翅割下来,晾干之后,再用开水一泡,想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十几头鲨鱼的尸首漂浮在海面,触目惊心。   齐宁没有说话,倒是那船夫手里拿了一只皮袋子,跳下海,从那些鲨鱼身上割下鱼翅,装了一袋子,这才回到船上。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都是沉默无语。   本来齐宁先前对取到鱼翅食用还是颇为欢喜,但此刻却没有丝毫的食欲,白衣人虽然有着惊人的美貌,但她对生命显然没有任何的敬畏和尊重,取人性命如同草芥。   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总觉得白衣人登上白云岛,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接下来两天,那船夫每天丢给齐宁一些鱼翅,齐宁和赤丹媚为了补充体力,也只能食用,反倒是被绑的白羽鹤,几天下来,却是粒米未进。   到第三天黄昏时分,夕阳西下,余晖洒射在海面上,金灿灿一片,赤丹媚却已经站起身,指着不远处道:“那就是白云岛了!”   齐宁抬首望过去,只见在远处的天边,一团庞大的黑影匍匐在海面之上,如同沉睡在海上的洪荒巨兽一般,那轮廓一看就知道是海上的一座岛屿。   船将近岛,齐宁闻到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清香味道,远远望去,只见到白云岛上葱翠一片,宛若海上一片绿洲。   “这岛还真是不小。”齐宁赞叹道:“你一直在这里生活吗?”   赤丹媚一路上心情沉重,这时候看到熟悉的白云岛,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每一个角落都熟悉无比。这岛上许多的花草,还是我亲手种下,待会儿我带你去瞧瞧,岛上还有果子,其他地方可吃不着。”   “生活在这岛上,倒也悠闲。”   “现在季节过了,要是早几个月过来,岛上繁花似锦,那才漂亮。”赤丹媚道:“不过这时候过来,刚好是果子成熟的时候。”   “难怪他很少出岛。”身后忽然传来白衣人柔嫩的声音:“这岛上的景致倒真是不差,早知如此,就该时常过来瞧瞧。”   赤丹媚一听到声音,本来已经放松的心情顿时紧绷起来。   乌篷船终究是靠了岸,赤丹媚立时向那白衣人道:“白云岛已经到了,你是否可以解开白师兄的绳子?”   白衣人却是饶有兴趣地扫过白云岛,海滩上自是一片砂砾,往岸上不远,却是一片石阵,石头雕刻成各种形状,过了石阵,就是一片树林,茂密的树林郁郁葱葱,这岛上的情势,却也不可能一眼看破。   那船夫抛下锚,白衣人向他微微点头,便见到船夫取了一只号角在手,对天吹号,这人的内力极深,号角声如同呜咽般响起,远远传开。   白衣人站立船头,只是望着远方,齐宁犹豫了一下,终是欠了赤丹媚的手,跳下了船头,落在沙滩上,白衣人也并不在意。   踩在松软的沙子上,齐宁感觉身体似乎轻松不少。   那船夫吹号,齐宁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是告知岛上的人,有客来到,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前来相迎。   齐宁一屁股坐在沙滩上,仰头望着落日苍穹,岛上林荫茂密,空气清新,每一口呼吸,都是让人浑身上下一阵舒坦,心中暗想,这白云岛还真是一个极好的地方,岛上空气怡人,若是在此处修炼武功,真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极佳处所。   等了好一阵子,齐宁终于瞧见从有两道身影穿过石阵,正往这边过来。   两人步伐一致,速度都不快,赤丹媚看了齐宁一眼,欲言又止。   两人渐近,齐宁却已经认了出来,正是白云岛主手下的亡杀二奴,这两人曾经在东齐鬼竹林见过。   亡杀二奴虽然也在白云岛,却并非岛主的弟子,而是岛主的奴仆,对白云岛主唯命是从。   亡杀二奴看走过来,看到赤丹媚,都是行了一礼,随即都将目光投向了乌篷船,看到船头站着一名绝世美人,两人都是一怔,亡奴道:“这是三小姐的朋友?”杀奴立刻道:“没有岛主的允许,不得带外人上岛。”亡奴道:“三小姐对岛上的规矩一清二楚。”杀奴道:“今日明知故犯,不知所为何故?”   赤丹媚蹙起秀眉,瞥了白衣人一眼,道:“我们是被她带回来的。”   亡杀二奴对视一眼,都显出怪异的表情,杀奴瞧见白衣人后面被绑在木杆上的白羽鹤,更是变了颜色:“那是二爷?”亡奴目露凶光:“竟敢将二爷捆绑,真是岂有此理。”杀奴盯着白衣人道:“二爷是被你绑起来的?”杀奴道:“立刻自缚,随我们去见岛主。”亡奴道:“否则你离不开白云岛。”   白衣人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莫岛主什么时候喜欢上听戏了?找两个丑角在这里装神弄鬼。”   亡奴握起拳头,杀奴道:“白云岛乃岛主清修之地,非岛主准许,登岛者,杀无赦!”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地瞥了齐宁一眼。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老子算是被胁迫到白云岛来,难不成还要对老子动手不成?   赤丹媚知道亡杀二奴还不知白衣人的深浅,一旦动手,以亡杀二奴的修为,绝非白衣人敌手,向二人道:“岛主在哪里?禀报岛主,有客带着白师兄登岛。”她的意思是让两人赶紧去禀报莫澜沧,来敌非比寻常,是绑着白羽鹤上了岛。   白衣人却已经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你们岛上的白羽鹤现在就在你们眼前,他已经几天没吃没喝,虽然修为不浅,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有性命之虞,不出意外的话,天黑的时候如果他还没有解开穴道进食,要么成为手脚再不能动弹的残废,要么会活活饿死,所以你们应该想办法让他活下去。”   此言一出,包括齐宁在内,几人都是悚然变色。   齐宁此时也终于明白,为何白羽鹤自始至终一动不动,却原来是被点了穴道。   若是白羽鹤真的昏迷过去,神志不清,那倒不是坏事,可如果只是被点了穴道,甚至却很清楚,那么一路行来,当真是残酷无比。   白羽鹤这样的性情,被绑在船上,受尽折辱,其心态只怕早就崩溃,而且神志清醒,自能感受到饥渴,那也是对肉体的极大折磨。   赤丹媚怒不可遏,厉声道:“你到底要如何?”   “刚好我身边这位奴仆早闻白云岛大名,知道白云岛上都是高手。”白衣人道:“这两位既然口口声声说杀无赦,那就让我的奴仆和他们比划一番,如果他们胜了,白羽鹤立刻交给你们,否则就只有等你们的岛主前来松绑了。”   那船夫已经拿着一人高的竹竿走到船头,跃到沙滩上,单臂抬起,那竹竿也是横起。   亡杀二奴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冷厉之色。   杀奴道:“这人想要讨教咱们的功夫?”亡奴道:“咱们就成全他。”杀奴道:“登岛者本来只要交出性命。”亡奴道:“他既然如此狂妄。”杀奴道:“咱们就让他粉身碎骨。”   “骨”字刚出口,亡杀二奴身形已经如鬼魅般同时往船夫扑了上来,两人配合得默契无比,出手的时机和速度宛若一人,齐宁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就,更不仅仅只是常年累月的修炼就能达到,能够达到如此默契地步,不但经过苦练,而且这两人已经是心意相通。   两人联手,威力已经不仅仅只是以二敌一,心灵相通的二奴,出手之后的威力,等同于数位高手。   船夫的武功自然也不弱,但齐宁实在怀疑,此人是否能是亡杀二奴的敌手。   二奴出手,船夫并没有动作,眼见两人近在咫尺,也就一瞬间,亡杀二奴如同被人从中一刀劈开,左右分开,一左一右探手往船夫抓了过去,眼见得就要抓在那船夫身上,却见到船夫手臂猛地一用力,竹竿横拉,竹端直往左首的亡奴戳过去,身子却是微微一侧,躲过杀奴那一抓。   亡奴见到竹端戳过来,并不闪躲,探手往竹端抓过去,只听“咔嚓”一声响,竹端竟是被亡奴一爪抓的粉碎。   白衣人却似乎没有兴趣观看双方的比斗,或者说这几人的武道修为实在难以提起她的兴趣,她仰首望向天空,夕阳西下,一阵海风吹来,将她柔顺的青丝吹起,一缕青丝在她白皙的脸庞拂过,如梦似幻,味美无比。 第一四四六章 故人   亡杀二奴的攻势极猛,显然是想尽快将船夫制服,船夫虽然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手中的竹竿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其实真要说起来,亡杀二奴各自的武功修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流高手,两人合力,也达到顶尖高手的水准,但他们终究不属于东海门人,武功路数并非传自莫澜沧,而赤丹媚则是纯正的东海弟子,所以亡杀二奴若是与赤丹媚动手,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那船夫的武功却着实不弱,脚步轻盈,身法灵活,亡杀二奴出手狠辣,每一招出手,都是取敌要害,但却都能被船夫恰到好处地闪过。   前三十招,亡杀二奴咄咄逼人,还占了些许上风,三十招一过,双方就已经是平分秋色,等到五十招过后,船夫攻守之间就显得愈发从容,反倒是二奴出手连连落空,倒显得颇有些狼狈。   齐宁看在眼中,心中清楚的很,用不了百招,亡杀二奴必处下风。   赤丹媚自然也是看的明白,她只盼亡杀二奴迅速制服船夫,如此白衣人便要信守诺言,将白羽鹤放下来,她知道白羽鹤现在情况极为恶劣,必须迅速通血活脉,她先前不知道白羽鹤是被封了穴道,此时却是明白,血脉连续几天被封,血气不畅,时间过长,很可能真的就此经脉残损,到时候手脚还真是不能动弹,形同废人。   可是事如愿违,亡杀二奴非但没有迅速取胜,反倒是那船夫的攻势甚猛,她与齐宁的判断一致,知道百招一过,亡杀二奴必败无疑。   陡然间听到“咔啦啦”一阵响,却是亡奴抓住了竹竿,劲力过处,整只竹竿顿时碎裂开来,变成一片片竹篾。   杀奴趁机低吼一声,从旁扑上来,双爪如同鹰钩,这要是被他抓上,定然是皮开肉绽。   却听到那船夫一声厉吼,双手猛地向两边撒开,一时间,只见他手中竹篾如同蝗虫般飞射而出,整个人就似乎变成爆炸开的烟火,竹篾自然就成了暗器,只往亡杀二奴身体笼罩过去。   亡杀二奴想不到船夫竟然在瞬间将竹篾化成暗器,更惊骇的是此人这一下显然是催动了全部的内力,小小竹篾,比之钢针还要犀利。   “噗噗噗”连声不绝,亡杀二奴虽然知道事情不妙,想要竭力闪躲,但船夫出手速度实在是太快,竹篾劲力十足,二奴身上都是被数片竹篾深入,渗入肌肤血肉之中。   齐宁也是微微变色。   所谓力道,其实就是以全身的气力集中于一点,能够打出自身所拥有的最强悍的力量,这就好比一拳打出去,便是将身体的力量集中于拳头一点,瞬间拥有爆发力,给予敌人最强横的打击。   同样,施展暗器之人,除了准头和速度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力道,再打出暗器的一刹那,也是会将自身力量集中于暗器之上,使其具有爆发力。   若是以双手打出暗器,实际上也就将力道分开,远不如单手打出的爆发力强悍。   船夫双手打出的竹篾,少说也有上百片,也就等同于要同时打出上百件暗器,即使是天下间最强悍的暗器高手,且不说根本不可能打出这么多暗器,即使真的能做到,那么所有的暗器对敌人都不会形成任何威胁。   可是船夫打出的竹篾,却每一个都力道十足,即使二奴这样的高手,也无法躲闪。   齐宁心下惊诧,暗想这船夫运力之术,只怕是大有蹊跷。   亡杀二奴被竹篾入身,只觉得刺疼无比,心下都是骇然。   船夫得手之后,却是向后跃开,一言不发,但这已经是向二奴表示,胜负已分,没有必要再打下去。   二奴又如何甘心,正待再扑上去,忽听得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贵客驾临,怎敢放肆?还不退下!”声音平和至极,齐宁不用去看,只听这说话的语气,便知道东海白云岛主莫澜沧到了,白云岛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会以这种语气对二奴说话。   二奴听到声音,果然是乖乖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单膝跪倒在地,毕恭毕敬。   夕阳已经落山,海浪时不时地卷过来拍打着沙滩,乌篷船在海岸边随着海浪上下起伏,白衣人站在船头,望着石阵方向,只见一道人影正从石阵那边走过来,一身浅色长袍,手中拄着一根乌黝黝的长杖,海风吹拂,将他的长袍吹起,行走之间,自有一种飘逸的气质。   赤丹媚见到岛主出现,立时转向岛主,也单膝跪了下去。   岛主缓步走过来,黑须飘动,脸上带着微笑,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岛主走到距离船头不过五六步之遥,微微躬身,笑道:“故人远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只不过没有想到是侯爷大驾光临,否则也不会只派两个奴才来相迎,侯爷心胸宽阔,自然不会介意。”   岛主口中的“侯爷”二字一出,齐宁身体一震,脸上显出错愕之色,便是赤丹媚也禁不住抬起头,看了白衣人一眼,美眸生惊。   白衣人明显是个女人,岛主为何会称她为“侯爷”?普天之下,还没有女人封侯,这“侯爷”从何而来,是楚国的侯爷,还是北汉的侯爷?   齐宁诧异之余,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嘴角抽搐,瞳孔收缩,眸中显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白衣人站在船头,居高临下看着岛主,片刻之后,才叹道:“多年未见,你没有什么改变。”   岛主笑道:“但侯爷却似乎有了很大的变化。”   “你是说我形似女人?”白衣人幽幽道:“其实我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做男人总会不拘小节,忽略了许多的细节,可是女人却能够心细如发,发现许多本不会被发现的东西。”   齐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赤丹媚,赤丹媚此时也正看向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神色。   齐宁现在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   普天之下,能够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侯爷”,只能是北汉牧云侯北堂幻夜。   齐宁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便很难辨别出他的性别,从外貌而言,那时候的北堂幻夜就已经是美若天仙,举止优雅,但那时候说话的声音还不似现在这般细柔。   等到在海上再次遇见他,听他声音和从前大不相同,从前声音虽然也颇为柔和,却并不是很轻细,仿若女音,又似男音,可是海上相见,他的声音已经彻底变成了女人的声音,也正因如此,当是齐宁便确定他定然是个女人。   既然是女人,齐宁当然不可能再将他往大宗师身上去想。   天下五大宗师,没有一个是女人。   而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佳人”,竟然是牧云侯北堂幻夜,他心头之震惊,当真是前所未有,堂堂大宗师北堂幻夜,怎会成为一个女人?   他是喜欢女人的装束,故意打扮成这个样子,还是真的已经变成了女人?如果只是乔装打扮,那么声音怎地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知道他就是北堂幻夜,那么之前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   能够将白羽鹤制住甚至绑在船头,恐怕也只有大宗师能够做得到,在海上脚踏鲨鱼,十几头鲨鱼如同蚂蚁一般被踩死,当然也只有怪物般的大宗师才能做到。   如果他不是大宗师,有此等骇人听闻的武道修为,自然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自己当然也不会丝毫没有听说过。   “岛主,白师兄......!”赤丹媚此时最担心的就是白羽鹤的生死,如果这白衣人只是其他高手,有岛主这位大宗师出面,白羽鹤自然能够救回来,可是这白衣人竟然就是北堂幻夜,同样是一位大宗师,就算岛主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够从北堂幻夜手中救人出来。   岛主瞥了赤丹媚一眼,拉下脸来,冷声道:“白师兄?什么白师兄?你师兄姓陌,何时蹦出一个姓白的?”刚好看到赤丹媚边上的齐宁,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义恒王,你也大驾光临,那可好得很,我正有事要找你。”   齐宁心下一沉。   义恒王的爵位,是在平定萧绍宗的叛乱之后,小皇帝才下旨给自己赐封,岛主消息灵通,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封王,那么萧绍宗叛乱时候的诸多事情,岛主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东海弟子陌影协助萧绍宗叛乱,最后却死在向天悲的剑下,但这笔账,岛主恐怕是要记在自己的头上了。   北堂幻夜微笑道:“看来传言不假,白羽鹤已经不是东海门人,与你们白云岛并不相干。”   岛主笑道:“正是。白羽鹤曾经倒是我的弟子,不过犯了大错,被我逐出了白云岛,逐出师门那一日,他之后所作所为,与我白云岛再无干系。”看了船上被绑的白羽鹤一眼,微笑道:“那是白羽鹤吗?却不知此人如何得罪了侯爷,竟然要侯爷亲自带到白云岛?”   “幸好你已经将他逐出师门,否则他犯下的事,可真要让你这位白云岛主脸上无光了。”北堂幻夜含笑道:“好歹也算是江湖上的后起之秀,剑法不弱,却干下鸡鸣狗盗之事,让人唏嘘!” 第一四四七章 宗师不仁   赤丹媚几次听北堂幻夜污蔑白羽鹤乃是鸡鸣狗盗之辈,心下着实恼怒,她对白羽鹤的性情极为了解,莫说他主动去偷窃什么东西,即使有人将珍奇异宝恭送到白羽鹤面前,白羽鹤也是不屑一顾。   她心中想要争辩,但知道现在是两大宗师在对话,自己还真是没有资格插嘴。   岛主面不改色,依然带着微笑道:“不知白羽鹤犯了何事,会让侯爷心下不快?”   “你也知道,汉国几个娃娃互相争斗游戏,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谁有本事,尽管坐上那把椅子就是。”北堂幻夜叹道:“他们之间互相争斗,难免会各自拉拢人才,北堂风运气不差,拉拢了白羽鹤,而且利用白羽鹤刺杀了北堂昊,因此洛阳城内一片混乱,北堂风趁虚而入,一举拿下洛阳,夺取了皇位.......!”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原来北堂昊竟然是死于白羽鹤之手。   他自然早就知道,屈元古打着北堂风的旗号,统帅西北军入潼关,却后路被阻,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以当时的情势,一旦西北军无法攻取洛阳,那么西北军很可能就会内部生变,屈元古和北堂风必将一败涂地,真要如此,北堂风莫说登基为帝,只怕连性命也难保。   可就在危急时候,北堂昊却突然被刺,洛阳一时大乱,群龙无首,如此一来,西北军趁乱攻城,一举拿下了洛阳。   齐宁当初得到这个消息,一直都很疑惑,北堂昊被刺,究竟是死于部下之手还是死于北堂风之手?但所得到的情报,却一直没有说清楚刺客到底是谁。   但这时候听到北堂幻夜所言,终是知道,白羽鹤竟然就是行刺北堂昊的杀手。   难道北堂幻夜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追究白羽鹤行刺北堂昊之事?如果白羽鹤作为刺客刺杀北堂昊,在北堂幻夜这位大宗师的眼中,暗中刺杀当然也算得上是鸡鸣狗盗的行为。   齐宁忍不住瞥了岛主一眼,心想都说大宗师并不卷入世间之争,可是岛主却似乎暗中一直在活动。   他手下三大弟子,陌影一直在楚国活动,早些年就已经与东海世家暗中勾结,图谋动乱楚国东南,此后更是与萧绍宗勾结,意欲谋朝篡位,而赤丹媚亦是在楚国协助陌影盗取凤凰琴。   白羽鹤当初被逐出师门,却与北堂风走到了一起,齐宁当初就有些奇怪,以白羽鹤的自傲,怎会甘心在北堂风手下,现在明白,白羽鹤竟然也协助北堂风刺杀了北堂昊,帮助北堂风登上了皇位。   白羽鹤立此大功,势必会得到北堂风的信任和器重,也就能够影响到北堂风的决策。   白羽鹤和陌影一南一北都卷入了帝国之争,只不过陌影最终失败,而白羽鹤却成功。   现在想来,当初岛主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显然只不过是一场戏,白羽鹤离开之后,竟然会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北堂风身边,这当然是早有计划,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本就是为了白羽鹤能够跟随北堂风,毕竟白羽鹤如果还是东海门徒,北堂风就绝不可能真的相信白羽鹤,更不可能让一位东海弟子跟随在自己身边。   最为重要的是,白羽鹤被逐出师门,就断了与白云岛的关系,他无论做什么,也不再与岛主有关系。   刺杀洛阳城中的北堂昊,扶助北堂风登基,很可能是岛主早就有想好的计划,但成败与否,岛主显然也不敢确定,一旦暴露,北堂幻夜很可能就会插手其中,岛主率先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断了师徒关系,那么即使北堂幻夜找上门,岛主也可以从容应对。   齐宁心下苦笑,暗想岛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不过既然将白羽鹤逐出了师门,为何当初不干脆将陌影也逐出师门,岛主忌惮北堂幻夜,难道不忌惮北宫连城?   但细细一想,北堂幻夜毕竟是北汉皇族中人,而且还曾在名义上统领过九天楼,在朝堂中多少还是有些影子,反倒是北宫连城,虽然出身于楚国武勋世家,但北宫与齐家的关系形同陌路,而且从不曾卷入楚国朝堂之事,倒似乎真的将楚国抛之脑后。++   岛主好歹也挂名东齐国师,北堂幻夜是北汉侯爵,而北宫连城在楚国没有任何勋爵在身,三人相比而言,北宫连城更似闲云野鹤,不问世间之事。   “刺杀了汉国的皇子?”岛主云淡风轻,从容淡定笑道:“难怪侯爷会说他是鸡鸣狗盗之辈,身为剑客,自该与敌正面相争,却做出行刺之事,确实有些宵小行径了。”   赤丹媚听岛主竟然也这样说白羽鹤,心下微凉。   她聪明绝顶,北堂幻夜一番话说出口,赤丹媚和齐宁几乎是想到一块,终于明白当初白羽鹤被逐出师门是岛主早有计划。   以白羽鹤的性情,当然不可能自愿去做一个刺客。   身为一名剑客,有著作为剑客的高傲,自然不屑于去做刺客之事,白羽鹤一生的追求,就是为了成为一名顶尖的剑客,如果不是岛主的吩咐,白羽鹤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高傲,做出行刺北堂昊之事。   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岛主能让白羽鹤放下尊严。   白羽鹤此番被带回白云岛,自然是被北堂幻夜查出,所以带着白羽鹤上岛兴师问罪,赤丹媚已经知道这北堂幻夜对生命并无任何的敬畏,所有人的生死在他的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白羽鹤落在他的手中,要取白羽鹤性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眼下唯一能够救下白羽鹤性命的也只有岛主。   大宗师有大宗师的傲气。   如果岛主向北堂幻夜说几句好话,甚至微微低头,北堂幻夜很可能就会饶了白羽鹤的性命,毕竟在北堂幻夜的眼中,白羽鹤的生死不值一提,可是岛主能向他示弱,那却是极为得意的事情。   让大宗师示弱,当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是白羽鹤自幼追随岛主,对岛主忠心耿耿,此番行刺北堂昊也是受了岛主吩咐,赤丹媚只盼岛主能够看在师徒情份上,出手相救。   然而岛主非但没有为白羽鹤说话,甚至奚落白羽鹤做的事情确实是鸡鸣狗盗之行,赤丹媚知道白羽鹤只是被封了穴道,四周的声音却是能够听得清楚,白羽鹤此刻听到岛主所言,内心自然是痛苦不堪。   “如果只是行刺北堂昊,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是后辈们自己游戏,我们也不必插手其中。”北堂幻夜却是淡淡笑道:“不过错就错在白羽鹤窥伺不该触碰的东西,那可就实为不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眸中都略显诧异之色,同时想到,难不成北堂幻夜并不是因为北堂昊被刺之事找上门来?   岛主气定神闲,含笑问道:“侯爷说的东西是什么?”   “行刺北堂昊,不过是为了取信于北堂风。”北堂幻夜叹道:“北堂风蠢笨不堪,只因白羽鹤为他刺杀了北堂昊,便以为白羽鹤真心追随于他,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甚至允许他在汉宫之内任意行走,而且赐了他一块金牌,汉国皇宫,对白羽鹤再无禁地。”   岛主微笑道:“也许白羽鹤真的是一心想要追随北堂风,北堂风登基为帝,若得北堂风信任,白羽鹤自然是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摇头叹道:“他自幼在这岛上生活,平淡如水,见识了锦衣玉食,难免会为之向往。”   “若果真是为了荣华富贵,那倒也罢了。”北堂幻夜道:“但他觊觎紫龙箫,那可是大大不该了。”   齐宁听到“紫龙箫”三字,心头一震,就在数日之前,他刚刚从北堂庆口中知晓紫龙箫的存在。   欲得玄武丹,需要三件神器合力,分别是凤凰琴、地藏曲和紫龙箫,而紫龙箫恰恰是藏在汉宫之中。   这一刻,齐宁终于彻底明白,白羽鹤投奔北堂风,协助北堂风刺杀北堂昊,帮他登基为帝,这一切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进入汉宫获取紫龙箫。   白羽鹤痴迷于剑术,感兴趣的是剑,当然不可能对紫龙箫有任何兴趣,对三大神器感兴趣的,只有那几位大宗师,岛主正是其中之一。   这么多年来,岛主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就是三神器,赤丹媚潜入楚宫找寻凤凰琴,利用东海江随云欲得地藏曲,而白羽鹤自然也就成为岛主另一枚棋子,前往北汉获取紫龙箫。   获取三神器,岛主当然不好亲自出面,所以利用了三大弟子,让他们为自己找寻三神器。   北堂幻夜对权势之争显然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可这位大宗师同样对三神器欲得之而后快,紫龙箫在汉宫之中,等同于就在北堂幻夜的手中,岛主却派人想要虎口夺食,也难怪北堂幻夜会绑了白羽鹤前来白云岛问罪。   “实在是不该。”岛主叹道:“那紫龙箫是汉宫异宝,也是侯爷青睐之物,白羽鹤胆大包天,竟敢打紫龙箫的主意,实在是罪该万死。” 第一四四八章 我的剑断了   北堂幻夜笑道:“岛主也觉得他该死?”   “岛主......!”赤丹媚知道大宗师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只恐北堂幻夜真的要对白羽鹤下手,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岛主,只盼岛主能够念及师徒之谊,救下白羽鹤的性命来。   岛主却看也没有看赤丹媚,微笑道:“白羽鹤与白云岛已经没有任何干系,是生是死,也都由侯爷做主,我若多言,难免会让侯爷觉得有包庇之嫌。”   北堂幻夜点头道:“这话也有理。”抬起一只手,赤丹媚花容失色,知道北堂幻夜只怕是要下手,惊呼道:“不要!”   也便在此时,却听得笑声忽然响起。   这笑声十分刺耳,岛主和北堂幻夜等人不禁瞧过去,却见到大笑出声的竟然是齐宁。   岛主依然是面不改色,北堂幻夜却是含笑问道:“齐宁,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可笑之事。”齐宁似乎笑得停不下来,指了指岛主,又指了指北堂幻夜,大声道:“原来所谓的大宗师,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用手指指向某人,自然有不敬之意,更何况是指向大宗师,而且齐宁口气之中充满了讥嘲,“不过如此”四字,极为刺耳。   赤丹媚本来为白羽鹤生死担心,此刻见齐宁竟然胆大包天,心下骇然。   “不过如此,又做何解?”北堂幻夜问道。   齐宁摇了摇头,道:“都说大宗师都是世外高人,淡泊名利,如同神仙一样,现在看来,无非是道听途说。”瞥了岛主一眼,冷笑道:“两位既然是世外高人,武道修为都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又何必在这里满口虚伪之词?岛主,你是不是真的害怕牧云侯?”   岛主瞧过来,双目如电,齐宁却并不畏惧,冷笑道:“白羽鹤痴迷剑术,紫龙箫不过是一件乐器,白羽鹤又如何会对紫龙箫感兴趣?他自持身份,如果没有人指使,他怎可能做出入宫行窃的事情?反倒是你白云岛主,似乎一直对紫龙箫垂涎三尺,牧云侯和你心里都清楚,白羽鹤只不过是受了你的指使,可是你们却都在故弄玄虚装糊涂,如果不是害怕牧云侯,岛主为何不敢承认是自己指使?”   赤丹媚见岛主眉角微挑,心下惊骇,唯恐岛主突然出手。   齐宁的武功固然了得,可真要与大宗师对敌,那实在是自寻死路。   “还有你,牧云侯,你好歹也是侯爵,还是位大宗师,明知道幕后主使是岛主,却还要将责任丢在白羽鹤的身上。”齐宁叹道:“我知道在你眼中,人命如草芥,杀死白羽鹤与踩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但你明知主谋是谁,还要移祸他人,我实在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宗师风范。市井村妇也知道冤有头债有主,莫非你却不懂这个道理?”   北堂幻夜唇角带笑,问道:“你觉得我该找岛主问罪?”   “也别问什么罪了,你们两个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齐宁道:“我知道岛主当初将白羽鹤逐出师门,无非就是担心今天会被侯爷理直气壮地问罪,但对你们两个来说,问不问罪有什么区别,难道你们当真遵守人世间的道德?说到底,所谓的问罪,无非是在口舌上占些上风,莫非大宗师也喜欢口舌之争?因为担心在口舌之上落了下风,竟然连累弱小,嘿嘿......,白云岛主,白羽鹤与你有师徒之谊,为了满足你的意愿,不顾自己的尊严,毅然前往北汉为你获取紫龙箫,如今你不顾念他的忠心耿耿,竟然见死不救甚至是落井下石,说实话,今日见到两位大宗师的气度,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   齐宁三言两语之间,将两大宗师的面罩扯了下来,两大宗师却依然淡定自若,并无尴尬之色。   齐宁当然知道,登上白云岛,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方才岛主直言还有是要找自己,当然不会是好事,只能是要解决陌影被杀的仇隙,齐宁既然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干脆豁出去,直接将二人的面罩摘了下来。   忽然间,北堂幻夜大笑起来,笑声娇媚,咯咯有声,齐宁既知他是男人,听到一个男人发出如此声音,只觉得寒毛直竖,而岛主也仰首大笑起来,声传四野。   涛声依旧,却被这两人的笑声完全压了下去。   “岛主只怕多年没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了?”北堂幻夜大笑道。   岛主也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北堂幻夜道:“连他都这般说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多费唇舌。其实你早就知道,无论白羽鹤成与不成,紫龙箫终究还是要来到白云岛。”   “若是成了,白羽鹤自然会将紫龙箫奉上,若是失手,侯爷也一定会带他前来。”岛主笑道:“此事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所以我一直在岛上等候侯爷大驾光临!”抬手道:“侯爷喜欢饮茶,我从岭南得了些茶种,就在岛上养茶,今日侯爷前来,正好品尝。”   北堂幻夜如同一片轻云,从船头飘落在沙滩上,含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记得我的嗜好。”   “请!”   岛主抬手相请,两人大笑声中,竟然不再管其他,双双离去。   只等到两人身影消失,齐宁等人才回过神来。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都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本以为齐宁那番话闯下了大祸,谁知道两大宗师竟然没有怪罪,赤丹媚长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猛地想到什么,立刻乌篷船冲过去,那船夫这次倒也没有阻止。   赤丹媚过去先解开了捆在白羽鹤身上的绳子,这才摘下套头,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庞,正是白羽鹤。   白羽鹤也曾是玉树临风,清秀俊郎,但此刻的白羽鹤眼眶深陷,脸色惨白,脸颊凹陷进去,看上去宛若痨鬼,更恐怖的是,当初那一头漆黑如墨的头发,此刻竟然雪一样洁白。   赤丹媚呆了一下,白羽鹤却是双目紧闭,依然没有动,赤丹媚看到白羽鹤一头白发的凄惨模样,心下一算,眼泪夺眶而出,知道白羽鹤被封了穴道,还不能动弹,当下出掌在白羽鹤身上多处拍过,那是打通白羽鹤的气血,随即在几处紧要提防抚过,这才催动内力,将白羽鹤被封印的穴道解开,解开穴道一刹那,白羽鹤整个人往下瘫软,赤丹媚一把抱住,齐宁此时也已经冲上前来,扶住了白羽鹤,两人扶着白羽鹤下了乌篷船,到得沙滩上,白羽鹤终于开口道:“师妹,你......先放下我!”   他声音极为虚弱,赤丹媚心知若是再被绑上两天,白羽鹤是必死无疑。   两人扶着白羽鹤在沙滩上坐下,赤丹媚见到不远处的亡杀二奴,吩咐道:“你们快去取食物和水来,要快!”   二奴刚刚将打入身体的竹篾逼了出来,见到一头白发的白羽鹤,也都是大吃一惊,听得赤丹媚吩咐,不敢怠慢,立刻去取食物。   白羽鹤盘膝坐在沙滩上,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挣扎着转过身子,面朝大海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昏暗一片,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将白羽鹤洁白的长发吹起,露出了瘦削无比的脸颊。   齐宁看到白羽鹤这幅模样,心下也是黯然。   当初所见的白羽鹤玉树临风,浑身上下自有一股脱俗的高贵气质,但现在白羽鹤却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但样貌与当初判若两人,而且那眼神也是显得异常空洞,没有一丝一毫的光泽,甚至有些呆滞。   齐宁心知这并非只是因为饥渴所致,北堂幻夜也不可能对白羽鹤真的动用酷刑,无非是被绑过后,白羽鹤实在承受不住如此打击,所以才导致如此。   赤丹媚一只手握着白羽鹤手腕,轻声道:“师兄,已经回到了白云岛,没事了,你歇息一阵子,就能完全恢复。”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却已经哽咽。   赤丹媚知道,经此一事,从前的白羽鹤已经死去。   让白羽鹤的身体恢复过来,这并非难事,可是要让他再变成当初的白羽鹤,已经几无可能,白羽鹤空洞的眼神表明此番对他的摧残和打击已经完全将他击垮,再要恢复当年的风采,比登天还难。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终于睁开眼睛,望着潮起潮落的海滩,几乎没有任何感情道。   “剑?”   白羽鹤重复道:“我的剑断了!”   齐宁明白过来,白羽鹤所说的剑,当然是那把剑不离身的乌曜剑,在十大名剑位居第三,乃是白羽鹤的贴身宝剑。   乌曜剑断了!   经受此番折辱,对白羽鹤的打击当然是致命的,而乌曜剑断裂,等同于白羽鹤在那一刻也已经死了。   一名剑客,对自己手中的剑珍惜无比,甚至远超过对自己生命的重视。   乌曜剑断了,也就是断绝了白羽鹤的剑道之路,对白羽鹤这样一位痴迷于见到的剑客来说,当剑道断绝,就等同于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即使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北堂幻夜虽然没有真的杀死白羽鹤,但现在的结果,比杀死白羽鹤更让他痛苦万倍,那位大宗师,让白羽鹤真正坠入了无尽的漆黑深渊。 第一四四九章 碧海噬剑   赤丹媚一颗心已经透凉。   当年她被带上白云岛,年纪尚幼,虽然有两位师兄,但陌影待在岛上的时间并不多,而且陌影年纪比赤丹媚大出不少,自然也很难说到一起。   白羽鹤虽然比赤丹媚年长几岁,但岁数相差不大,他性情虽然沉默寡言,但外冷内热,看到赤丹媚孤苦伶仃在岛上,自然是多有照顾,两人自小在一起长大,虽然不是亲生兄妹,却胜过同胞。   白羽鹤此刻的状态,已经表明这位剑客心中已是万念俱灰。   乌曜剑断了,对白羽鹤来说就是剑道之路已经走到头,没有了剑道,赤丹媚实在不知道以后白羽鹤会如何活下去。   她心中不禁生出怨恨之心。   北堂幻夜不可能不知道如此折辱一名剑客,就等若是毁了他的一生。   齐宁此刻神色也是异常的冷峻。   此前他与大宗师有过接触,凭心而论,当初岛主和北宫一起促成了自己与赤丹媚的婚事,齐宁心里倒有几分感激,若非那次生米煮成熟饭,想要让赤丹媚成为自己的女人,并非易事,是以齐宁对大宗师谈不上反感。   也正因如此,知道浮萍计划是为了对付大宗师,齐宁也生不出太大的兴趣。   但此刻看到白羽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想到当初这位剑客的风采,他忽然想起在九宫山上北堂庆所言。   大宗师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他们对世间的生灵没有任何在意之心,这些人并不遵从世间的秩序,只以自己的秩序为秩序,如果哪天这些人发疯,肆意践踏世间生灵,那将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北堂幻夜在海上踩死十几头鲨鱼,一名水手只说多说了一句话,就被轻易夺走性命,而白羽鹤也彻底被北堂幻夜推入深渊。   这位大宗师果真是将世间生灵当做蝼蚁,毫无怜悯之心。   以白羽鹤此等高手都被大宗师轻易变成行尸走肉,那么普通的生灵在大宗师的脚下更是不值一提。   齐宁的后背忽然有些发凉。   他一刹那想到了后世存在的核武器,大宗师的威力固然及不上核武器那般恐怖,但在当世而言,这些大宗师就是核武器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存在,对整个世间来说,就是一层阴影。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再次重复了一句,赤丹媚不忍看白羽鹤这幅样子,撇过脸去,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直往下滚落。   “齐宁,带她走!”白羽鹤望着大海,轻声道:“好好待她!”   齐宁一怔,一种不祥的感觉升上心头,却见白羽鹤挣扎要起身,急忙扶着白羽鹤站起来,白羽鹤轻轻推开两人的手,竟然向大海走过去。   赤丹媚心下一惊,拉住白羽鹤,颤声道:“师兄,你.......!”   “我的剑断了!”白羽鹤再一次重复。   赤丹媚哽咽道:“你可以......你可以重新找到一把好剑......!”   “没有剑,就没有白羽鹤。”白羽鹤喃喃道:“我的剑没了,我的家没了,我要走!”轻轻挣开赤丹媚的手,继续向前行。   剑是乌曜剑,家自然就是白云岛。   白羽鹤自小在这里长大,名义上是将岛主当做师傅,但实际上却是当做父亲一样看待,可是岛主为了自己的私利,当初将他逐出师门,今日却又毫不念及师徒情分,根本不将他当做自己的弟子看待,也根本不在以他的生死。   岛主方才亲口说出,派白羽鹤前往汉宫,成功的几率只有一成,也就是说,白羽鹤几乎不可避免要落入北堂幻夜的手中,明知如此,岛主却依然派出白羽鹤,究其目的,就是让北堂幻夜带着紫龙箫来到白云岛。   为达到这个目的,白羽鹤成为了工具。   白羽鹤变成这个样子,虽然是北堂幻夜下手,但归根朔源,却是岛主所造成。   乌曜剑断了,对白羽鹤自然是致命的打击,而白羽鹤知道了岛主心中真正的计划,让他彻底绝望。   赤丹媚还要伸手去拉住白羽鹤,齐宁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赤丹媚再也忍不住,扑在齐宁怀中,放声大哭。   齐宁仰着头,望向夜空。   他能够理解白羽鹤现在的心境,白羽鹤已经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愿,他活着一天,就要煎熬一天,对现在的白羽鹤来说,与其承受折磨如同行尸走肉般活下去,走入大海,反倒是更好的抉择。   齐宁懂,赤丹媚又何尝不懂。   白羽鹤去意已决,普天之下,已经无人能改变他的心意,赤丹媚可以拉住他一时,但只能是让他承受更多的痛苦。   白羽鹤缓步走入海中,赤丹媚的眼泪打湿了齐宁胸口衣襟,却不敢去看白羽鹤,齐宁神色冷峻,看着白羽鹤的身影被海水吞噬,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夜空,眼圈也是微微泛红。   齐宁与白羽鹤没有深交,但他知道白羽鹤对赤丹媚的爱护是出自真心,而此人本来拥有极为光明的前途,却最终成为大宗师斗法的牺牲品。   许久之后,赤丹媚的哭声停下来,终是将目光投向大海,但此时却又如何能再见到白羽鹤。   亡杀二奴拿着食物和水来到岸边之时,白羽鹤早已经被大海吞噬,看到赤丹媚在齐宁怀中哭泣,两人对视一眼,已经猜到几分,神色也都变得黯然起来,转过身,缓步离开。   齐宁牵着赤丹媚的手,顺着沙滩前行,任由海水打过来。   距离那艘乌篷船很远,齐宁终于停下来,牵着赤丹媚在沙滩坐下,轻声道:“对白师兄来说,这是最好的归宿,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赤丹媚望着夜空,轻声道:“小的时候,他经常带着我在沙滩坐着,看着天上数星星。”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只知道他是岛主救回来的孤童。他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家人,在这岛上,除我之外,也没有人真的在意他,当年我一直以为岛主待他如子,可是今天才明白,原来......原来岛主一直只是将他当做一件工具。”   “在大宗师眼里,天底下本就不存在值得他们在乎的人。”齐宁淡淡道:“他们在意的只有自己。”   赤丹媚看向齐宁,齐宁轻声道:“岛主等待北堂幻夜登岛是为了紫龙箫,北堂幻夜前来,只怕是为了凤凰琴,说到底,他们都是各有目的。”   “他们为何要这些乐器?”赤丹媚蹙眉道:“岛主吩咐我和大师兄在楚国取得凤凰琴,又派白师兄去取紫龙箫,这.....这两件乐器到底有什么用?”   “因为地藏曲。”齐宁没有继续隐瞒:“很久以前,有一位浮萍居士,谱写了三支神曲,是为九天、人间和地藏,地藏曲就是三神曲之一。可是这三支神曲非比寻常,不但需要精通音律的高手奏乐,而且还需要特别的乐器才能演奏出来。地藏曲是一支琴箫合奏的神曲,普通的乐器根本无法演奏出来,当年浮萍谱出三神曲,只有他出神入化的音律技艺才能弹奏出来,后人无论用什么样的乐器,都无法弹奏。 ”   这段往事,赤丹媚显然并不知道。   岛主下令自己的弟子去找到三神器,却并没有告知用途,赤丹媚虽然取回凤凰琴,可是岛主要以凤凰琴为何用,赤丹媚却是根本不知。   “三神曲谱出几十年后,出现了一位音律高手,他知晓普通的乐器无法弹奏神曲,所以呕心沥血,制作出了两床古琴,凤凰和百鸟,此外还有紫龙箫也制作成功,凤凰琴和紫龙箫合在一起,正可以走出地藏曲。”齐宁缓缓道:“所以几位大宗师都想得到这三件东西,为此可以说是不惜一切代价。”   赤丹媚隐隐明白什么,问道:“那地藏曲又有何用?”   “玄武丹!”齐宁轻声道:“传说中的玄武丹,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而且可以消除肉身所有的痛苦,世间有人号称许多药物服用后可医百病全消,那无非是夸大其词信口开河,可是玄武丹乃玄武神兽体内金丹,或许真的有次效用。”   赤丹媚立刻明白:“你是说,大宗师都要以玄武丹来给自己疗伤?”   齐宁微微点头,道:“几位大宗师无一例外都有重疾在身,他们虽然突破了肉身极限,修成了凡人根本不可能达到的武道巅峰,但也正因如此,深受其害,即使他们有着高深莫测的神功,却也无法解除成为大宗师而带来的肉身痛苦。”微顿了顿,凝视着赤丹媚道:“岛主多年来,一直和大雪山的逐日法王暗中交易,逐日法王以天山雪莲从岛主这边换取幽寒珠,此时你可知晓?”   赤丹媚摇摇头,但眼睛却是亮起来:“我知道东齐国君每年都会准备幽寒珠献给岛主,幽寒珠是从雪蚌之内取出,只在深海才能采取,为此齐国曾经有一支专门在海里采取幽寒珠的队伍,一年因此会死很多人,最多也就只能采取到一两颗而已,珍贵异常。”   “岛主体内有极炎之气,发作起来,全身经脉就如同烈火炙烧一般,痛不欲生,而幽寒珠可以稍微减轻炎气带来的痛苦。”齐宁道:“幽寒珠是寒药三宝之一,岛主也许想以幽寒珠消除体内的炎气,却没有成功,而大雪山逐日法王体内同样也有极炎之气,他常年住在雪山之巅,不敢下山,比之岛主,他的情况更为严重。幽寒珠治不了岛主,天山雪莲也救不了逐日法王,所以二人私下暗中交易,应该是想换一换各自的宝物,试一试能否另有奇效。”   赤丹媚万没有想到这中间竟然有如此诡异之事,回想从前点点滴滴,终于明白过来:“所以这些大宗师将最后的指望都放在了玄武丹上?”   “大宗师能够肉身不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体内的劲气越来越强,遭受的痛苦也越来越深,也许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就死在体内劲气之上。”齐宁肃然道:“所以他们都竭尽全力想要得到玄武丹,岛主和北堂幻夜此番相聚,就是为了玄武丹。”目光投向大海,轻声道:“如果我没有猜错,北堂幻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也是因为体内劲气之故。” 第一四五零章 自宫   赤丹媚道:“你说那北堂幻夜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齐宁道:“我其实早在一年多前就见过他,那时候他就男女难辨,只是当时他说话的声音还有男人的气息,所以并不觉得他是个女人。可是一年多不见,现在他的声音和从前已经完全不同,声线已经改变,完全是女人的声音,而且你瞧他的肌肤纹理,和男人完全不同,如果不是岛主说他是北堂幻夜,我根本不相信他是男人。”   赤丹媚微点螓首:“我也根本没有看出他是个男人,而且他的动作举止,完全是女人的样子。”想了一下,才道:“一个男人如果扮作女人,即使演技再好,也会有破绽,像他这样形貌举止完全是女人的样子,十分罕见。”   “以你的直觉,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女人?”   赤丹媚沉默了片刻,只能苦笑道:“我也说不好。”   “太监!”齐宁忽然道。   赤丹媚身体一震,立刻道:“你.....你说得对,他.....他既然从前是男人,绝无可能完全变成女人,倒像.....倒和太监有些类似,可是......可是与太监又大不相同。”   齐宁微微颔首,冷笑道:“看来我的猜测有可能是真的。”   “什么意思?”   齐宁沉吟片刻,才道:“你可还记得出宫志宏那条白色巨蟒?”   “自然是记得,可是那巨蟒与北堂幻夜有什么干系?”   “北堂幻夜曾经潜入过皇宫之中,吸取白蟒血液。”齐宁缓缓道:“他对楚国皇宫十分熟悉,所以那绝不会是第一次,在此之前,他已经去过数次。”   “吸取白蟒之血?”   齐宁点点头:“蟒类是冷血,血液带有寒性,北堂幻夜取蟒血服用,定然是为了抵抗体内的极炎之气。”看着赤丹媚,轻声道:“白蟒之血固然冷血,甚至可以提升功力,但其寒性绝无可能与幽寒珠和天山雪莲相提并论。”   赤丹媚道:“不错,幽寒珠和天山雪莲是世间最有寒性的药材,白蟒血另有效用,但在寒性上远远不如。”   “逐日法王以天山雪莲抵御炎气,岛主也以幽寒珠对抗,既是如此,却依然没有太大的效用。”齐宁道:“白蟒血远不如这两位寒药,为何北堂幻夜却可以以此抵挡体内的炎气?”   赤丹媚道:“莫非北堂幻夜体内的炎气及不上其他人?”   齐宁道:“我刚刚也是这样想。大宗师虽然都遭受体内之气的折磨,但我知道,修炼的越深,体内气息也就越强横,所以大宗师所遭受的折磨,也定然有深浅之分。西川黑莲教主体内是极寒之气,所以修炼炎阳神掌抵抗,他所遭受的折磨,应该是最轻的,而逐日法王和岛主他们一样,也是受极炎之气折磨,岛主可以在岛上居住,可逐日法王却必须常年在雪山之巅,所以逐日法王遭受的折磨一定异常严重。”   赤丹媚微点螓首,只听齐宁继续道:“既然有深浅之分,如果北堂幻夜受害尚浅,那么以白蟒血抵抗炎气,那也是可以理解。”冷笑道:“可是我现在忽然明白,几位大宗师之中,修为最高受害最深的,恐怕就是北堂幻夜了。”拳头竟是握起来:“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不得不变成如此,因为他若不成为这个样子,只怕已经是被体内炎气烧成灰烬。”   赤丹媚似懂非懂,齐宁轻叹道:“这人为了自保,很可能已经......自宫!”   赤丹媚在岛上虽然练成顶尖武学,却也博览群书,自然知道“自宫”是什么意思,花容失色,骇然道:“你.....你是说他......!”只觉得匪夷所思。   齐宁道:“自宫过后,可以大大减轻体内炎气的折磨,却也成了不完整的人,这是他付出的代价。也因为自宫过后炎气减弱,所以他只需要白蟒血便可以抵抗、可是他内力太深,所以又与太监不同,变得更像一个女人。”   赤丹媚咬了一下嘴唇,叹道:“如果当真如此,他倒是......倒是心狠手辣,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不过是为了保命而已。”齐宁道:“人世间的高手对付不了他们,可是上天却会惩罚他们。他性情阴恶,对他人性命毫不在意,很可能就是因为自宫之后,心中有了怨恨,堂堂大宗师,却要自宫成为太监,他自己都难以接受,时间长了,心理已经不正常。”   赤丹媚眸中显出惊惧之色,低声道:“如果他的性情越来越阴毒,定会牵累到无数人。”   “大宗师疯狂起来,当然是浩劫。”齐宁苦笑道:“可是天底下,又有谁能阻止他们?”   当日上大光明寺,知道了浮萍计划,甚至得到邀请加入进去,齐宁却是觉得大宗师的生死与自己实在没有太大的干系,也不愿意与这些变态般的怪物作对,所以拒绝了卓青阳的提议。   但这时候却明白,浮萍在十几年前就开始谋划对付大宗师,还真是目光长远,料到大宗师一旦不受控制陷入疯狂状态,便会给世间带来大灾难。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毕竟是老成持重,看的长远,否则他们也不会轻易加入到浮萍之中。   北堂庆组织浮萍,动机并非是为了天下苍生,只是希望除掉北堂幻夜这些大宗师,只有如此,北堂庆才能放开手脚,下山争霸天下,但卓青阳和空藏大师等人显然还是以天下苍生为念。   正在此时,忽听到箫声传来,两人都不自禁回头望过去。   箫声似乎从天边传来,似近又远,飘渺悠长。   两人对视一眼,都站起身来,赤丹媚蹙眉道:“岛上无人擅长吹箫,定是北堂幻夜在吹箫。”   “玄武神兽今年就会在东海一带出没。”齐宁道:“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前往找寻玄武神兽,要引出玄武神兽,必须要琴箫合奏,只不过他们手中没有地藏曲,北宫连城若是不出现,一切也都枉然。”   “地藏曲在北宫连城的手中?”   齐宁点头道:“其实地藏曲本来在我的手里,后来被北宫连城拿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地藏曲到底有何用途,直到近日才知晓其中的蹊跷。”   赤丹媚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问,只是道:“既然北宫连城拿走了地藏曲,他自然也知道地藏曲是引出玄武神兽必不可缺之物,只有地藏曲在手,他也引不出玄武神兽,必然会找到这两人。”   “我只听说东海有一座孤岛,玄武神兽当初就是在那座孤岛出现,如果要引出玄武神兽,这几人必然会去找寻那座孤岛。”齐宁道:“他们如果前往孤岛,北宫连城应该也不会错过。”   赤丹媚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道:“如果他们都想得到玄武丹,到时候玄武神兽真的出现,那他们互相之间岂不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齐宁心想你所说的就是浮萍梦寐以求的局面,就是要大宗师自相残杀。   如果真的存在玄武神兽,那么大宗师为了抢夺玄武丹,必然不会有任何的顾忌,到时候定然是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夺。   现在想来,浮萍计划的成败,并不取决于浮萍组织的部署有多周密,而是取决于玄武神兽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只是传说,玄武神兽不会出现,那么浮萍计划非但要落空,这些大宗师盛怒之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箫声悠长,琴音乍起。   两人心下都明白,这定然是岛主配合北堂幻夜琴箫合奏,对他二人来说,对玄武神兽势在必得,所以他们现在只对这一件事情感兴趣,北堂幻夜登岛,两人就迫不及待地先合奏一番,为引出玄武神兽做准备,至若刚刚没入海中的白羽鹤,在那两位大宗师的眼里,恐怕连苍蝇也不如,不会有丝毫的在乎。   “我们去看看?”齐宁忽然道。   赤丹媚蹙眉道:“你还要见他们?”   白羽鹤之死,让赤丹媚对北堂幻夜怨恨至极,内心深处其实对岛主也是心寒,实在不愿意再与他们相见。   “既来之则安之,我到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结局。”齐宁冷冷一笑,牵了赤丹媚的手,循着声音向白云岛深处走去。   穿过石阵,就是茂密的丛林,夜色之中,海水的味道混合着树木清香,倒也是沁人心脾。   进到林内,赤丹媚却是让齐宁不要擅自走动,顺着她的脚印往前行,齐宁也不多问,知道其中蹊跷,据说那东齐皇宫就是按照阵法所建,当初设计的就是岛主,岛主对于奇门遁甲乾坤八卦深有研究,那东齐皇宫若是孤身闯入,立时就要陷入阵法之中,想要逃生也是难上加难,也正赤丹媚无法破除东齐皇宫的阵法,所以始终无法潜入宫中刺杀与她有深仇大恨的东齐国君。   既然东齐皇宫都有阵法存在,那么白云岛上自然更是布局了厉害的阵法。   这些树木山石,很可能就是阵法的一部分,自己对阵法一窍不通,若当真陷入阵中,那是大大麻烦,好在赤丹媚自小生长在白云岛,对岛上的阵法自然是了如指掌,跟随赤丹媚前行,也就不会有问题。 第一四五一章 岛上鬼婆(修)   林中道路盘绕,而且时有岔道,赤丹媚轻声道:“岛上布有十八星宿阵,道路就像经脉一样四散扩开,若是走错了岔道,根本走不出来。”   越往深处去,那琴箫之声也就越是眀彻,跟着赤丹媚走了好一阵子,道路忽然开阔起来,前方出现了一片花丛,形状各异,花团锦簇,齐宁心想这岛上还真是景色秀丽,连花园都有,正要继续前行,忽地发现从花丛中站起一道身影,十分突兀,月光之下,那身影体态佝偻,身材颇矮,那人站起来后,正好与齐宁二人打了个照面,月光之下,齐宁见到那张脸孔,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眸中显出寒光。   只见那身影竟然是一个老妪,少说也有六十多岁年纪,皮肤干瘪,面容苍老丑陋。   那老妪看到二人,也是吃了一惊,她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猛地转身便跑,齐宁却已经飞身扑上,速度快极,一脚踹在那老妪背上,老妪“哎哟”叫了一声,已经是扑倒在一团花丛中,齐宁上前踩在她背上,微低下身子,冷笑道:“苗先生,你好啊,咱们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   这老妪竟赫然是苗无极。   齐宁出使东齐的时候,赤丹媚入宫行刺却受伤,被齐宁救出,找到鬼竹林寻找苗先生救治,谁知道却是中了圈套,差点被苗先生所害,后来岛主和北宫连城先后出现,化险为夷,苗先生也被带回了白云岛。   这老妪外表丑陋,心肠更是歹毒,当初为了私立,害死许多人。   赤丹媚瞧见老妪,俏脸含霜,上前冷笑道:“你果然在白云岛,我几次找你都不见,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老妪被踩在花丛中,可怜兮兮道:“姑娘饶命,我已经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和从前不一样,你们大人有大量,饶过老婆子这一遭。”   齐宁冷笑道:“当初你似乎也没有饶过我们。那些年死在你手里的人可不少,你一句改过自新就一笔勾销吗?”   苗先生医术虽然高明,但武功却是平平,她方才看到齐宁和赤丹媚,立时就认出来,魂飞魄散,知道自己当初差点要了这两人性命,今日落在他们手里,凶多吉少,哀求道:“怪不得老婆子,老婆子.....老婆子也是奉命行事......!”   “哦?”   “你们去问岛主。”苗先生带着哭腔道:“岛主的吩咐,老婆子就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违抗。”   齐宁当初对岛主将苗无极带回白云岛就心存疑窦,猜测苗无极就是受了岛主的指使,却无法确定,此刻听苗先生承认,看了赤丹媚一眼,收回脚来,苗先生这才转身爬着坐起来,抬头看着齐宁,一脸愁苦道:“老婆子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撒谎。”   赤丹媚冷冷看着她,问道:“你说是受了岛主的吩咐?江湖有句话,叫做东苗西黎,你苗无极和西川黎西公是齐名的神医,该是救济苍生,可你却凭借自己的医术,滥杀无辜,难道这都是岛主吩咐?”   “这......!”苗无极目光闪烁,不敢看赤丹媚。   齐宁“嗯”了一声,苗无极忙道:“姑娘说得对,岛主.....岛主并没有让老婆子滥杀无辜,可是......可是要查出病理,只有......只有那一条途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无极犹豫了一下,终是道:“多年前岛主找到了老婆子,老婆子受宠若惊,可是......岛主所患之疾,非比寻常,老婆子从前没有见过。后来.....后来知道岛主是受了体内异气所袭。人食五谷杂粮,总是免不了三灾六病,所以要活得长久,便要修身养气,所谓精气声则命数足,养精蓄气乃是身体安康的最大方法,而岛主.....岛主就是在气息上出了大问题。”   赤丹媚道:“岛主的气息到底有何危害?”   “人若气息太弱,就如同灯火游丝,自然是不妙。”苗无极道:“可是若气息太盛,血肉之躯也是难以承受。岛主.....岛主是大宗师,气息自然与人不同,经脉也是非比寻常,就宛若.....宛若天脉者!”   “你说的天脉者,是否就是指体内经脉异于常人?”齐宁问道。   苗无极忙道:“正是正是,公子说的极是,天脉者,就是从娘胎里出来时,就存有异脉,这类人的经脉比寻常人要粗大,所以所承受得气息便不是普通人能相比,练起武功来,也比寻常人要快得多,而且气息充沛,寿命自然也是超过常人。不过天脉者古往今来都是寥寥无几,有些人即使生有天脉,也不知如何运用,就如同坐拥宝山而不自知。”   赤丹媚问道:“那大宗师是否都是天脉者?”   “这......?”苗先生略有犹豫。   齐宁冷笑道:“你若是支支吾吾活着信口开河,我立时便取你性命,你信不信?”他眸中凶光毕现,苗先生哪敢不信,忙道:“是是是。大宗师的经脉自然与天脉者一样,甚至超过天脉者,可是......岛主的天脉却并非生来有之,老婆子当初给岛主瞧病时,便知道那天脉是变化所致,但如何变化,老婆子并不知道。”   “你说给岛主瞧病,为何后来又滥杀无辜?”   苗先生苦着脸道:“岛主所患之疾,老婆子当时实在无能为力,我只怕.....只怕岛主一时恼怒痛下杀手,所以便向岛主保证,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治疗的办法。岛主当时也答允了,他吩咐老婆子尽心找到治疗的法子,如果.....如果真的能够治好他的病症,便会大大赏赐老婆子,还说让老婆子多活上几十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老婆子.....老婆子自然相信岛主所言,所以......!”   “所以你一直在找寻接近岛主经脉之人,想以他们为试验品,找到病因,然后摸索出治疗的法子?”齐宁淡淡道,这一点其实如他当初所想并无差别。   苗先生点头道:“正是。要治好岛主的病,自然要找到病因,老婆子总不能一直在岛主身上参究,就只能暗中找寻那些练武之人,悄悄是否能查出病因来。习武之人练气之后,经脉虽然比大宗师远远不如,却也比寻常人要好一些,老婆子没有办法,无法找到天脉者,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小心翼翼看了齐宁一眼,才道:“那次发现公子的经脉与天脉者近似,那是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自然是欢喜不已,为了找到救治岛主的方法,当时一时糊涂,所以.....公子和姑娘大人大量,老婆子已经知道错了,你们.....你们饶我这一遭。”   “什么为岛主治病,你只不过是担心岛主杀了你,也想着岛主让你多活几十年。”赤丹媚冷笑道:“我问你,若是岛主的病一直无法医治,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苗先生道:“外气侵袭肉身,换作普通人,自然是顶不住,但大宗师的修为高深,虽说外企在体内发作之时会痛苦不堪,但如果大宗师能够节制,对性命倒是没有威胁,只是要一直承受那样的痛苦而已。”   “节制?”   苗先生点头道:“他们武功修炼的越深,经脉也就越来越大,实力固然会越来越恐怖,但侵入体内的外气也会随之增强。这就如同火堆,你添的柴火越多,烧的也就越旺,若是不再添加柴火,虽然火焰不熄,却也不会增强,反倒是修身养性,无欲无求,甚至.....甚至不再修炼武道,那么经受的痛苦也就越来越小。”   齐宁道:“你是说如果他们不再练功,可以消除痛苦?”   苗先生摇头道:“不是消除,而是发作的间隙会越来越长,痛苦也会越来越轻。”   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心想看来大宗师倒也未必非要得到玄武丹不可,如果就此修身养气不再练功,那么经受的痛苦就会逐渐减弱。   “你来岛上,是否还在找寻治疗的法子?”   苗先生道:“老婆子虽然不能帮岛主治病,但可以配出一些药物,服用之后,也可以略微消减外气的侵袭,聊胜于无。”但马上道:“不过岛主一直都在服用老婆子配的药,老婆子若是死了,配药没了,岛主......!”   她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免得让齐宁二人觉得是在威胁。   “今日我就放你一马,不过自今而后,你就老实呆在这个岛上。”齐宁冷冷道:“你离开此岛之日,就是杀你之时,你可记住了?”   “老婆子谨记,谨记!”苗无极连声答应,狼狈而去。   赤丹媚叹道:“原来大宗师如果不再练功,可以减弱痛苦,你先前说的没错,功力越深,受害也就越深,北堂幻夜和逐日法王定是毫无节制,一直在修炼武功,所以.....所以受害才最深。”   “他们不会甘心失去现在的一切。”齐宁淡淡道:“成为了大宗师,拥有了无上的神功,可以将天下人的性命掌控在自己手中,这种感觉他们很喜欢,当然不会放弃。他们的武道修为虽然登峰造极,但他们却不是无欲无求,依然贪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第一四五二章 琴箫合奏   赤丹媚摇头道:“他们固然舍不得现在所拥有的,可是如今的局面,却也是由不得他们。”   齐宁立刻明白赤丹媚意思,点头道:“如果这世间只有一位大宗师,他即使不再练功,那武道修为也是天下无双,无人能够威胁到他。但天下既然有数位宗师,谁也不敢停滞不前了。”   赤丹媚道:“能对大宗师存有威胁的,就只有大宗师。在他们心中,当然都希望天底下只剩下一位大宗师,如此不但可以唯我独尊,最紧要的是再无人能威胁到他们,所以如果有机会,任何一位大宗师都不可能对其他人手下留情。”   齐宁点头道:“不错,每一位大宗师都担心其他宗师会对自己下手,所以暗中苦修,虽然练功只会让他们遭受的痛苦更深,可是他们唯恐技不如人,到时候就只能成为砧板上的肉,任由其他宗师屠戮了。”   念及至此,忽然想起了黑莲教主。   黑莲教主失忆多年,这期间自然无法苦修,但登上雪山之巅恢复神智之后,竟然能够击败逐日法王,却也不知道是逐日法王在武道上天赋实在太弱,还是教主的天赋太强。   但大宗师出手之前,当然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底细。   越是不知,就越对敌方心存忌惮,是以暗中苦修,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忽然觉得这些大宗师虽然强大无比,但其实很可怜。   他们不但一直经受痛苦折磨,而且还要日夜忧心,唯恐成为其他宗师的脚下亡魂,为此明知越练越苦,却又不得不撑下去,颇有一些饮鸩止渴的意思。   琴箫之声中间歇了一小会儿,但此刻又再次传过来。   箫声急促,琴声激扬,倒透出一股征战沙场的韵味来,齐宁正想离开此处,继续前行,却忽见到赤丹媚面红耳赤,一张脸竟是殷红无比,月色之下,妩媚醉人,心下奇怪,猛见到赤丹媚身子晃了晃,摇摇欲倒,齐宁心下一凛,知道事情不妙,这时候却也感觉自己的血脉似乎在翻滚,胸腔微有些憋闷,立刻握住赤丹媚的手,低声道:“是不是这花丛有毒?”   但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是百毒不侵之躯,空气中即使有毒,也不可能对自己有效。   赤丹媚却轻喘道:“是......是乐声......!”迅速盘膝坐下,闭目调息,齐宁赫然明白过来,两人身体不适,却是因为琴箫之声的缘故。   琴箫之声铿锵激扬,听在耳边,就如同那两位宗师就是在自己的身边奏乐,齐宁心知能够将乐声传的如此之远,那两人定然是催动了内力,赤丹媚的内功比自己略逊一筹,所以率先经受不住。   当下也坐了下来,却是按照当初从大光明寺学会的清经运转内息。   清经可以让人凝神静气,静下来之后,愈发觉得内息不稳,那激扬的乐声,竟似乎是要引着自己手舞足蹈,好在利用清经运了片刻内息,心神安宁下来,到后来心中一片空明,不再受到乐声影响。   待得乐声停了下来,齐宁才睁开眼睛,见赤丹媚脸上的嫣红已经消去不少,这才放心,上前扶起赤丹媚,轻声道:“怎么样?”   赤丹媚摇头道:“无妨。”但对方才的情势,心中却也是骇然,暗想根本没有和大宗师照面,只是听到他们用内力催动的乐声,就能让血脉混乱,大宗师之恐怖,真是名不虚传。   “前面是否还有阵法?”齐宁问道。   赤丹媚摇头道:“我们穿过树林,就已经过了十八星宿阵。”   “那就好。”齐宁见到赤丹媚脸色有些不好,心知虽然那乐声没有对赤丹媚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却还是让她身体不适,若是继续靠近那边,一旦乐声再起,赤丹媚很可能就经受不住,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候,我过去瞧一瞧,马上回来。”   赤丹媚担心道:“你又何必去看,他们......!”   “听话,我就看一眼。”齐宁抱了一下赤丹媚一下,也不多言,转身循着方才乐声传来的方向过去,赤丹媚轻叹了口气,也没有阻拦。   走过这片花丛,前面的景致就更为典雅,小桥流水,花团锦簇,倒像是在皇宫御花园之内,齐宁看到周边景色,心想看来岛主果然不是无欲无求之人,若真是清心寡欲,也不可能花费心思将白云岛布局成这样。   走过一道石拱桥,瞧见前面有一只雅致的亭子,两道身影就在那边,一看就是那两位大宗师。   齐宁心想倒也不宜靠近过去,找了块石头,正准备坐下远远看看,却听到北堂幻夜的声音传过来:“齐宁,你过来!”   齐宁心想他们的眼睛倒是尖的很,不过又想未必是因为眼睛好,毕竟是大宗师,附近有人靠近而不知,那才辱没大宗师的名头,既然北堂幻夜唤自己过去,齐宁也不犹豫,径自到了亭边。   他先不看别处,只看两人的乐器。   只见到北堂幻夜手中拿着一只长箫,通体紫色,也并无太多的修饰,显得古朴异常,一看就是很有些年头,只是在那长箫上,雕刻有龙图,宛若一条紫龙盘绕在长箫上。   而岛主则是盘膝坐在一床古琴后面,那古琴却是金黄色,在亭内的灯火照耀下,金光灿灿,就像是黄金打造,古琴左边是一只木刻凤头,而凤尾则在另一端,古琴本身,就宛若凤凰的躯体。   齐宁心知那绝非黄金,而是极为特殊的木材。   当年神曲出世,无人能走,小浮萍居士造出凤凰琴和紫龙箫,选择的当然不是普通的材质,想来当年为了找寻合适的材质,也是花费了极大地功夫。   齐宁早闻凤凰琴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非比寻常。   “这是紫龙箫和凤凰琴,你是否知道这两件乐器?”北堂幻夜脸上带着浅笑。   齐宁看了紫龙箫一眼,摇头道:“不曾听过紫龙箫,不过凤凰琴倒是挺人提及过。天下有两大绝世古琴,一是凤凰,另一个是鸟语。”   岛主瞥了齐宁一眼,道:“媚儿自然将凤凰琴的来由告诉了你?”   齐宁点头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一直追问,她自然无法隐瞒。”不等岛主说话,紧接着问道:“我只是很好奇,岛主派了她去往楚国,就是为了得到凤凰琴,难道岛主喜好音律?凤凰琴一直藏在楚宫之中,如果岛主真的派人去楚国讨要,皇上也未必不会赠送给岛主,岛主又何必大费周章?”   岛主“哦”了一声,淡淡道:“你当只有老夫一人想要凤凰琴?北宫连城一直将它当做掌中之物,若是我派人讨要,只怕早就被北宫拿走。他以为凤凰琴在皇宫之中,必然安然无恙,嘿嘿,老夫就要出其不意。”   齐宁故作疑惑道:“我只知道剑神喜好吹箫,难道他也喜欢弹琴?”看了紫龙箫一眼,道:“比起凤凰琴,剑神恐怕对紫龙箫更感兴趣。”   北堂幻夜笑道:“齐宁,听说卓青阳当初给了你一件东西,你可还记得?”加了一句道:“莫要说谎,实话实说。”   齐宁叹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不错,当初不知道是谁要置卓先生于死地,先生性命垂危之时,给撩我一个卷轴,等我回头再找先生,他已经下落不明。”   北堂幻夜对卓青阳的生死显然没有兴趣,问道:“那卷轴是否被北宫得去?”   “你都知道?”齐宁道:“我一直觉得那卷轴之中可能有高深的武学,花了好大功夫也没看出名堂,后来剑神找到了我,他既然索要,那卷轴对我又没有用处,我便交给了他。”   “如此甚好。”   北堂幻夜含笑道:“卷轴在他手中,那是再好不过了。”又问道:“方才我们奏乐,你可听见?”   齐宁道:“我在沙滩上就听到传过去的乐声,所以就过来瞧瞧。”   “那你觉得乐声如何?”北堂幻夜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岛主道:“实话实说。”   “其实......我在京城也时常听人弹奏曲子,恕我直言,两位前辈演奏的乐声,那.....那也算不得多美妙。”齐宁道:“我实话实说,你们也别怪我直言。”   “你是说我们的曲声不好?”北堂幻夜皱起眉头,便是岛主也拉下脸来。   齐宁心想总不会老子说你们的曲声不好,你们就要对我下手吧?见到两人眉头都锁起来,只能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曲入心肠,若是不能让人随着乐曲欢喜悲伤,那就算不得好曲子。”   岛主摇了摇头,叹道:“侯爷,这世间万物,各有其长。你我虽然另有所长,但在这音律之上,似乎没有太大的天赋。”   “不错,就算有地藏曲在手,合你我二人之力,也未必能成功。”北堂幻夜道:“当初浮萍居士与他的朋友都是音律宗师,你我二人又如何能及?既然对乐器的要求如此严格,那么对乐师的要求自然更是严苛。”轻叹一声,一脸无奈。 第一四五三章 三大宗师临玄武   齐宁在白云岛并没有呆上几天,两位大宗师便已经准备启程。   白云岛自有一艘海船,这艘船虽然比不得货船那般庞大,但比之北堂幻夜的乌篷船自然是要大上许多,乘坐几十人也不在话下。   “这是东齐国君当年送给岛主的船只,岛主命名为沧海。”赤丹媚远远看着停泊在白云岛南边崖下的那艘船,向齐宁解释道:“本来这艘船装饰极为华丽,镶金嵌银,但太过俗气,岛主没有接受,后来重新雕饰一番,将金银摘取,岛主这才收了下来。”   齐宁只看这艘船一眼,就知道不是寻常船只能比,其材质定然是十分珍贵,设计也是颇花了心思。   “他们是要出发去往传说中玄武神兽出现的那座海岛。”齐宁轻声道:“只是他们是如何知道那座海岛在哪里?”   “这些大宗师既然多年前就已经准备抓捕玄武神兽,自然早就查到海岛的所在。”赤丹媚见到不远处北堂幻夜和岛主正往这边过来,便停了口。   前天岛主就已经吩咐二奴收拾了一下海船,做好出海的准备,当时也并没有说让赤丹媚同往,更没说让齐宁随同前往。   今日一早,跟随北堂幻夜一同登岛的船夫却已经将乌篷船上晾晒的鱼翅和其他物件转移到了沧海号上,而且上船之后便没有下来,那意思自然是要随船而行。   船夫登船,自然是北堂幻夜的意思,掌帆的亡杀二奴也不好多说,只要岛主没有下令驱逐,二奴也不敢轻举妄动。   岛主倒也没有驱逐的意思,只是让赤丹媚随行,并无提及齐宁。   但齐宁知道此行非比寻常,自然不放心让赤丹媚独自跟随他们前往,坚决要随赤丹媚同行,赤丹媚又何尝不知道齐宁是为了保护自己,知道自己就算劝说也无用,也就由他跟随。   齐宁心中其实很清楚,北堂幻夜让船夫跟随,当然是另有打算。   玄武神兽一旦出现,大宗师势必要出手相争,在出手之前,谁都不知对方真正的深浅,但既然都已经达到宗师境界,双方一旦交手,胜负难料。   大宗师出手之后,一旦陷入僵局,那么周边的环境自然会对胜败大有影响。   亡杀二奴甚至赤丹媚和船夫这些人在大宗师眼中算不得什么,可是一旦真的陷入到僵局,这些在他们眼中不起眼的人物,很可能会影响到最后的胜败。   沧海号由亡杀二奴掌帆,必定是要随同前往,北堂幻夜吩咐船夫随行,当然也是为了掣肘二奴,岛主又吩咐赤丹媚随同,无非是再以赤丹媚来掣肘船夫。   尚未起航,但两位大宗师却已经是各怀心思。   两位大宗师相携从赤丹媚二人身边经过,气定神闲,也没有瞧两人一眼,径自上了船。   赤丹媚想到白羽鹤投海自尽后,岛主自始至终竟然连问也没有问医生,心下更是发寒。   齐宁轻轻拍了拍赤丹媚手臂,二人对视一眼,也不耽搁,上了船去。   岛主和北堂幻夜登船之后,登上舱顶,居高临下,俯瞰大海。   齐宁登船,也没有任何人阻止,齐宁心下忍不住想,岛主没有让自己跟随,是否知道赤丹媚一旦前往,自己必然会随同前行?   自白云岛起航,一路南下,二奴掌帆,自然是知道目标所在。   陌影死在建邺京城,白羽鹤投海自尽,白云岛三大弟子,如今只剩下赤丹媚一人,想到往日旧事,赤丹媚心情低落,这几日始终不见笑脸,齐宁理解她心情,日夜都陪伴在她身边。   两人虽然早就有了夫妻之实,但相处时光却并不多,这一遭反倒是日夜相伴。   二奴不但负责掌舵,船上的饮食也是由二人提供,想来这些年服侍岛主习惯了,船上的吃喝都是安排的井井有条。   到第三日傍晚时分,乌云密布,海上忽起狂风暴雨,两位宗师自在舱中,齐宁和赤丹媚也躲到舱内,二奴和船夫一起掌帆,沧海号虽然不小,但在茫茫大海之中却是沧海一粟,换作其他船只,只怕早就被巨浪掀翻,但二奴和船夫的船技了得,船只虽然在海浪中颠簸,倒也是并无大碍。   等到风雨平息,接下来两天天气都是十分的昏暗,不见阳光。   齐宁心知大宗师都有操控天地之气的能耐,船上有那两位大宗师的存在,即使真的惊涛骇浪,这艘船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只不过先前的狂风巨浪,还不足以让大宗师出手。   他心中忍不住想,如果到时候三大宗师相聚,而玄武神兽也出现,一旦争抢,却不知到时候会是怎样一个局面。   如果只是两位大宗师,无非就是争锋相对,谁胜谁就能得到玄武丹,可是三位大宗师,总不成到时候一番混战?   忽地又想起前几日在岛上,两位宗师的合奏显然远没有达到二人想要的效果,却也不知道到时候由谁来奏乐吸引玄武神兽?他知道剑神北宫连城除了剑术无双,还有一样本是就是擅长吹箫,琴箫合奏,这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中却也合适,只是那凤凰琴又有谁来弹奏?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有很深的造诣,但船上这两位宗师在琴技之上平平无奇,即使紫龙箫交到北宫连城的手里,若是没有琴技了得的高手与之配合,想要完美地奏出地藏曲,那也绝非易事。   沧海号在海上又行了两天,傍晚时分,齐宁和赤丹媚站在船头,却依稀看到前方出现一团阴影,这一路行来,倒也经过两处岛屿,都是停也没停便即离开。   齐宁估摸着已经进入了东海水师控制的海域,不过这里距离海岸极远,东海水师被东齐水师重创之后,一直在休整,此等远海海域,自然不会有东海水师的船只巡逻。   “那就是玄武岛了!”齐宁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回过头,便见到北堂幻夜和岛主从舱内出来,正往船头这边过来。   齐宁心下一凛,盯着远处阴影,暗想原来这就是目的地。   海船渐近,那座岛屿也就逐渐清晰起来,比及白云岛,这座孤岛的景致相去甚远,虽然也有树木草丛,却是东一簇西一簇不成样子,整座岛屿反倒是灰褐色一片,到处都是乱石,景致比不上白云岛,连大小也相去甚远,以眼睛目测,最多也就半个白云岛大小。   海上像这样的岛屿多如牛毛,人迹罕至,连禽鸟也不会停歇。   海船靠近孤岛,很快便即搁浅,无法再向前行,齐宁在船头扫视岛上,身体陡然间一阵,却只见到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竟然有一道身影背负双手,临海而立,长发随着海风吹拂飘散而起。   岛主和北堂幻夜自然也瞧见那道身影,对视一眼,都显出一丝微笑。   此等海岛,荒芜破败,人迹罕至,突然出现一道人影,着实让人感到吃惊,但齐宁瞬间就想到,既然岛主和北堂幻夜心急火燎要来到玄武岛,那么另一位大宗师当然也不甘人后,瞧那人身形轮廓,倒真如自己脑海中所记得的北宫连城有几分相似。   几人下了船,北堂幻夜和岛主却是直向那人影过去,齐宁和赤丹媚对视一眼,也是跟了上去。   岛上乱石成堆,齐宁心下疑惑,暗想玄武神兽当年真的出现在这座岛上?   “一别二十余载,北宫兄一向可好?”北堂幻夜的声音依然轻柔无比,远远传了过去。   听得北堂幻夜这般说,齐宁这才确定那身影正是北宫连城。   三大宗师齐聚玄武岛,这当然极罕见的事情。   “多年未见,侯爷可好?”北宫连城的声音云淡风轻,清晰地传过来,他依然站在那块岩石上,并没有相迎过来。   岛主却已经笑道:“北宫兄的性子倒是一直没有改,你早早到来,已经是这座岛的主人,我们今日赶到,也算是客人,客人来临,做主人的也不过来迎接?”   北宫连城却是淡淡道:“这里没有主人!”   话声刚落,齐宁却感觉眼前影子一闪,岛主和北堂幻夜就如同两道闪电一般,一闪而逝,等再看到他们时,竟发现两位宗师也各自站在一块岩石上,三块岩石成品字形,三大宗师三分而立。   “北宫兄知道我们会来?”   北宫连城平静道:“你们若是不来,我陪你们再等三十年!”   “三十年.......!”岛主叹道:“太久了,太久了,我只怕熬不到那个时候。”   岛主背上背着裹好的凤凰琴,北宫连城瞥了一眼,才看向北堂幻夜,问道:“你的紫龙箫自然也带了过来?”   北堂幻夜已经取出紫龙箫,却是想也没有想,丢给北宫连城,北宫连城两指夹住,细细瞧了瞧,唇角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紫龙箫,果然是名不虚传。”   “我在来路上还说,这天下间懂得品味紫龙箫的,也只有你能做到。”北堂幻夜微笑道:“多年未见,紫龙箫就权当是礼物,赠送给北宫兄!”   北宫连城并不客气,握箫在手,转视岛主,问道:“你会弹琴?”   岛主叹道:“皮毛而已,不值一提。”   “既然不会弹琴,何必花费心思将它拿去?”北宫连城道:“宝刀配英雄,你不是乐者,拿了凤凰琴做什么?” 第一四五四章 遗憾   岛主含笑道:“玄武神兽三十年一现,我手中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总也不能厚着脸皮凑过来。如今凤凰琴在我手中,少了它可不成,我自然有理由也过来凑热闹。”   北宫冷哼道:“所以你派人跑到楚国盗取凤凰琴?”   “北宫兄也不必介意,这凤凰琴虽然取自楚国,但最终还是要归于你手。”岛主叹道:“为了这凤凰琴,我座下首徒将性命留在楚国,用一命换一琴,北宫兄总不会这样小气。”   齐宁听在耳中,只觉得这莫澜沧的脸皮实在是厚的很,陌影潜伏在楚国,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凤凰琴。   北宫却似乎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缓缓道:“当年浮萍居士及其挚友沧浪客就是在这岛上琴箫合奏,引出了玄武神兽。浮萍居士乃是百年一见的音律宗师,其琴技之高,近百年来也少有人及。许多人都知道浮萍居士的名声,但对沧浪客却是知之甚少。”   岛主叹道:“北宫兄所言极是,这些年小弟倒也打听到浮萍居士的生平,可是那沧浪客的轶事,实在是知之甚少。这几日小弟与侯爷谈起浮萍居士,侯爷对沧浪客也知道的不多。”   北堂幻夜道:“我只知道沧浪客也是天纵奇才,而且与地藏曲和紫龙箫大有瓜葛。”   海峰吹拂,北堂幻夜白衣飘飘,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起,无论怎样看,都是绝美无双的一代佳人,他声音轻柔,缓缓道:“浮萍居士谱下三神曲,九天和人间自不必多言,这地藏曲花了浮萍居士多年精力,据我所知,这地藏曲本只有琴谱,只需要以古琴弹奏便可,浮萍居士谱下地藏曲,心中颇为满意,便找到了一生的知音挚友沧浪客聆听,沧浪客听过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   齐宁心想这几位大宗师的终极目标既然是玄武神兽,自然会将当年浮萍居士的生平查个底朝天。   这三大宗师比较起来,北堂幻夜曾经在名义上是九天楼的楼主,那么他可以利用的资源自然也就多一些,不似北宫连城根本不介入朝堂之事,九天楼那些探子,想必在北堂幻夜的吩咐下,下了很大气力去调查浮萍居士的过往,因此北堂幻夜对浮萍居士的生平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浮萍居士见沧浪客不说话,就知道地藏曲有缺陷。”北堂幻夜平静道:“他追问之下,沧浪客也不回答,只让他重新弹奏一遍,在浮萍居士弹奏之时,沧浪客忽然以箫合奏,一曲终了,浮萍居士才知道这地藏曲要琴箫合奏,才能达到完美境界,是以地藏曲夹含有琴谱和箫谱,两者合二为一。换句话说,三神曲之中,地藏曲并非浮萍居士独创,而是有沧浪客之功。”   “以浮萍居士之天纵奇才,却需要沧浪客填补地藏曲,亦可见沧浪客在音律之上的造诣,未必在浮萍居士之下。”北堂幻夜道:“这两人在音律之上可谓伯仲,是以合奏地藏曲,能达到琴箫合一的极致境界。”   北宫连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侯爷所言不差。琴箫合奏,要紧的就是琴箫合一,也只有如此,才能引出玄武神兽。”扫过另外两位大宗师,叹道:“我虽不及浮萍居士的造诣,但愿意以箫一试,却不知两位谁能够抚琴合鸣?”   他这话一出,包括齐宁也明白过来,北宫连城是担心没有人能与他琴箫合一。   岛主苦笑道:“小弟在音律之上毫无天赋,实在无法相助。”   北宫连城看向北堂幻夜,北堂幻夜也是轻叹道:“岛主所言,也是我所想,我恐怕也无法达到北宫兄的境界。”   “如此说来,我们空有这三样东西,却终究无法奏出地藏曲?”北宫连城皱眉道。   岛主道:“北宫兄,多年之前,小弟就想过有今日,北宫兄是箫中宗师,紫龙箫非北宫兄执掌莫属,要找寻一位琴中宗师,却并非易事。”   “只会弹奏,还无法胜任。”北宫连城淡淡道:“玄武神兽在玄武岛附近,可究竟离此岛有多远,谁也不知,弹奏之时,需以深厚内力散发琴音,否则在此自娱自乐,玄武神兽却不得闻,那就只是徒劳一场。”   齐宁暗想北宫连城这话倒是不错。   天底下能弹琴的不在少数,在音律之上有极高造诣的乐师虽然不会太多,但终究也能够找到。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虽然有极深造诣,但要找寻一个在琴技之上能配合他箫声的,其实也并非不可寻,可是既要在音律方面有很深造诣,而且还有极深内力修为的音律高手,那却是凤毛麟角,极难寻觅。   北堂幻夜却是微微一笑,道:“等上两天,该来的人自然会来。”   岛主问道:“侯爷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未必会合适,却可以一试。”北堂幻夜道:“如果连他都不合适,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齐宁心下狐疑,不知道北堂幻夜口中的“他”是指谁。   北宫连城却不多言,身形如云,已经从岩石上飘然而下,落在齐宁身边,瞥了齐宁一眼,道:“你随我来!”说完,径自往海边走过去。   齐宁犹豫了一下,向赤丹媚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跟着北宫连城走到海边。   北宫连城遥望海面,等齐宁走到自己身边,才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宁知道在北宫连城没必要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狮子口登船,在海上遇见北堂幻夜直至来到玄武岛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向远处的岩石瞧过去,发现另外两大宗师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这玄武岛及不上白云岛庞大,却也不算小,绕道一圈,没有大半天也是不成。   “你现在应该知道,达到宗师境界,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北宫连城冷哼一声,道:“北堂幻夜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连男人都做不成,世人皆以为登高可以远望,却不知登上山巅,付出的代价要比普通人惨重得多。”   齐宁心想北宫倒是直言不讳。   “你去了辽东做什么?”北宫忽然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该将真相告之北宫,随即想到如果北宫真的要调查此事,迟早会知道真相,自己又何必隐瞒?可以瞒过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大宗师。   当下便将去往辽东找寻寰宇图的目的以及赫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北宫,至若浮萍计划,自然是一字不言。   本以为北宫连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大吃一惊,孰知北宫却是气定神闲,淡淡道:“原来你是北汉皇子?这倒是有趣,北汉的皇子在楚国侯府生活了十多年,除了齐家的老婆子,竟然没有被别人发现,这倒是荒谬的很。”   齐宁苦笑道:“我也一直将自己当成楚国人。”   “楚国人和汉国人又有何区别?”北宫淡淡道:“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生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想问你。”齐宁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不过.......!”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问不问是你的事,答不答是别人的事,本就不相干,又何必犹犹豫豫。”北宫单手背负身后。   齐宁这才问道:“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就喜好剑术,可是.......!”   “可是一无所成,所有人都说我在剑术上不可能有任何成就。”北宫淡淡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从资质平庸的齐家庶子,变成了大宗师?”   齐宁心想北宫果然是对人心一眼看透,有些尴尬,点点头。   北宫望着海面,沉默许久,才道:“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定,人所能做的,就是执念于自己的理想走下去。”扭头看了齐宁一眼,才道:“大宗师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宗师往何而去。”   齐宁心想你不如实回答,却说得如此高深莫测,等于是废话,也顺着北宫的目光向大海望过去,道:“其实做大宗师倒也没什么不好。世间凡人有诸多遗憾,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七苦始终常伴左右,而大宗师似乎已经跳脱了人间七苦,没有遗憾。”   北宫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大宗师没有遗憾?”   “那剑神可有遗憾?”齐宁转视北宫:“你武功那么高,而且青春常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北宫并没有立刻回答,始终望着海面,许久之后,才道:“我心里始终难以忘记一个女人,若说有遗憾,便是为她。”   齐宁心下一凛。   他自然知道北宫曾经的一段唏嘘往事。   在还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北宫为了突破剑术,游离四方,希望找寻名师授教,他在南疆机缘巧合救下了生命垂危的暮野王,进入了南疆景池谷,恰好赶上了景池谷三十六族的依郎节,更是摘下了暮野王其姊的头巾。   按照南疆三十六族的风俗,北宫与那姑娘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夫妻,而姑娘对北宫亦是一往情深,孰知北宫却根本无疑于儿女私情,拒绝婚事之后,遭到南疆暮氏囚禁,却被姑娘偷偷放出,而那姑娘也因此犯下了天大的错过,不容于南疆,姑娘带着身边的哑奴自此跟随北宫浪迹天涯。   这段往事齐宁是从暮野王口中得知,也是剑神一段根本不为人知的情事。   他心想北宫口中留有遗憾的女人,是否就是暮家姑娘? 第一四五五章 蒹葭   齐宁记得暮野王说过,暮家姑娘带着哑奴一直跟随北宫,但北宫却视若不见。   北宫连城醉心于剑道,或许对他而言,分心于儿女之情,只会成为他剑道之上的障碍,所以对待暮家姑娘十分冷酷,只不过暮家姑娘却是情根深种,而且依照南疆的风俗,在依郎节上拿走了头巾的男人,便是一生的情郎,是以始终跟随身后。   当暮野王找上北宫连城的时候,北宫连城只告诉暮家姑娘和哑奴都已经过世,但究竟是怎么死的,暮野王也丝毫不知。   齐宁其实也很好奇暮家姑娘为何会过世,她一直跟随在北宫连城身边,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是谁?”齐宁小心翼翼问道。   北宫沉默着,片刻之后才道:“我母亲!”   齐宁一怔,他本以为在北宫连城心中留有遗憾的女人会是暮家姑娘,谁知道北宫竟忽然提到了他的母亲。   对于北宫的身世,齐宁自然也是知道一些。   北宫之母据说是歌姬出身,虽然入了齐家,却一直都被齐家排挤,齐家当年也是荆南的世家大族,似乎是因为歌姬出身的妾室会有损齐家的声誉,一直都是不准许她出门,几乎是被软禁在齐家后院之内。   齐宁进入过被称为鬼院的那处院落,里面还保持着不少当年的景状。   北宫出生之后,一直与母亲被软禁在院中相依为命,齐家甚至没有将北宫当做齐家子孙,也幸好锦衣老侯爷念及兄弟之情,对北宫母子多有照应。   “她悲苦一生,我却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北宫平静道:“等我可以照顾她的时候,她却已经离开。”   他声音虽然平静,但齐宁却能感受北宫对其目的眷恋。   虽然是大宗师,但北宫却终究还是存有血脉亲情。   “你是否一直都在怨恨齐家?”齐宁终于问道:“所以连齐家的姓氏也不要了?”   北宫转视齐宁,反问道:“你以为我改姓,是因为对齐家心存怨恨?”   齐宁想了一下才道:“齐家当年待你们不公,所以.......!”   “没有爱,也没有恨。”北宫淡淡道:“我改姓,只是为了母亲,我现在的姓氏,是我母亲的姓氏。”轻叹道:“人生之苦,便有怨憎会,不存怨恨,也就不会为其所恼。我母亲离世的那一天,我与齐家便已经没有任何干系,没有恨意,也没有眷恋。”   齐宁犹豫一下,才道:“既然你对齐家已经没有了任何感情,为何......那次在东齐,你要出手救我?”   “你祖父待我有恩。”北宫道:“他已经走了,欠下他的人情,只能还给他的子孙。”   齐宁若有所思,北宫却是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可明白我对你说这些话的意思?”   齐宁道:“似乎明白,可似乎.....又不明白!”   “仇恨莫要记在心上,那会毁了你。”北宫道:“别人待你的恩惠,你却要牢记心头,因为这世间没有人欠你的,没有人非要待你好。无论你日后走什么样的道路,不要带着仇恨,那样会让你这一生都不快活。”   齐宁想不到身为大宗师的北宫竟然会说这样的话,呆了一下。   “你可还记得暮野王?”北宫忽然问道。   齐宁一怔,点头道:“记得。”   北宫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可有他的消息?”   齐宁也没有隐瞒,当下将东海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北宫。   暮野王收了齐玉为徒,却不想齐玉蛇蝎之心,在暮野王疗伤之际,突然出手,竟是将暮野王的内力盗取,而且一直囚禁折磨暮野王,想从暮野王口中逼问出暮家武学,若非齐宁出现,暮野王最终只怕要死在齐玉的手中。   只是暮野王提及当年北宫在景池谷的往事,齐宁却没有说出来。   东海世家被收拾之后,暮野王也下落不明,齐宁此后也再无暮野王的消息。   “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北宫叹道:“他对我一直心存怨恨,当年我让大光明寺将其软禁,就是希望佛光普照,他诵经念佛可以消除心中的怨恨。”   齐宁叹道:“他似乎对你恨意难消,虽然内力被废,但他却还说要重新修炼,有生之年,总要找你算账。”   北宫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恨一个人可以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爱一个人或许就那么一刹那间,莫非恨意比之爱意还要让人难以舍却?”   今日北宫破天荒和自己说这些话,齐宁还真是大感意外。   他毕竟是大宗师,处于尘世之巅,自然不可能向人轻易透露自己所思所想。   忽然间,齐宁却感觉比起另外两位大宗师,北宫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虽然看似喜怒不显于色,但内心显然还是存留着常人的喜怒哀乐。   也正因为他是大宗师,不会轻易向人透露心思,所有的事情只能压抑在自己的心中,无法向人诉说,一个人的喜怒无法找到宣泄口,其实也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折磨。   几位大宗师心知肚明,一场大战或许很快就会降临,在大战之前,北宫显然是想找人吐露自己的愁闷,而齐宁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齐宁既知北宫心情,终是壮着胆子问道:“剑神,我能不能问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你说!”   “据我所知,暮野王来自南疆。”齐宁轻声道:“南疆地处偏远,为何他会对你存有如此深入骨髓的恨意?”   北宫沉默着,良久之后才道:“我幼年之时,与母亲相依为命,我那时只有一个心思,此生能够让自己变得强大,天地之下,无人能够欺负我们母子。”淡淡一笑:“齐家老宅那间院子你进去过,我小的时候,在院子里发现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不知是谁丢在那里,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时间有这样的兵器,那也是我幼时唯一的同伴。”   齐宁心中惊讶,暗想原来北宫连城竟然是这般与剑结缘。   但想到当时北宫连城所处的环境,那把铁剑自然是北宫唯一的玩具,终日与剑为伴,自然就与剑结下了不解之缘。   “此后,我便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剑道。”北宫缓缓道:“我前半生一直在摸索剑道的真谛,对我而言,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事情比找寻剑道有意义,所以我从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也因此会伤害到许多人。”   齐宁心中感叹,暗想北宫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从大宗师的境界重新回到了人间。   “我这一辈子最遗憾的是无法照顾我的母亲。”北宫声音很轻,似乎在对齐宁诉说,又似乎是在自语:“但最对不住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齐宁没有说话,但已经肯定,北宫口中的“她”,必然是暮家姑娘,对暮家姑娘,北宫不是遗憾,而是对不住。   “暮野王对我心存怨恨,只因为他以为他的姊姊是因我而死。”北宫轻叹道:“事实上,蒹葭也确实是因我而死。”   “蒹葭?”齐宁一怔。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北宫轻吟道:“蒹葭本是低贱的水草,南疆的风俗,取命之时,名字越是低贱,就越好养活。”   齐宁微微点头,他这是一次知道那暮家姑娘的名姓,轻声问道:“她......她是怎么过世的?可是......患病故去?”   北宫没有回答,只是凝望着海面,良久不语。   他不说话,齐宁也不好多问,只是站在北宫身侧,心想看来北宫对于暮蒹葭还是心存愧意,也难怪暮野王几次三番寻仇,北宫虽然伤了他,却并没有杀他,以北宫的实力,要杀死暮野王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厌恶暮野王给自己带来麻烦,北宫完全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他没有杀暮野王,终归是内心深处也是觉得对不住暮野王。   “一个人往山巅上攀登的时候,一心想着到达巅峰,并不在意陪伴身边的那些人和事。”许久之后,北宫忽然道:“直到登上了山顶,环顾四周,发现那些曾经在自己身边的人都已经消失,高处不胜寒,并非是因为山巅上真的寒冷,而是因为登上山巅付出的代价太大,曾经拥有的一切,都被作为代价丢失,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那些本就是最为珍贵的东西。”说到此处,北宫瞥了齐宁一眼,轻声道:“莫要伤害关心你的人,也莫要为了自己的私欲,放弃自己拥有的东西。”   齐宁点头道:“我明白了!”   北宫淡淡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单手背负身后,缓步离去,此时暮色降临,天地之间一片昏暗,看着北宫的背影,齐宁忽然感觉这位大宗师孤单而落寞,形单影只。   北宫的话,齐宁当然明白意思。   也许让北宫回到当年,他会做出另外一个选择,也许他不会成为大宗师,但他所拥有的,显然比成为大宗师更有价值。 第一四五六章 女王   齐宁与北宫在海边之时,赤丹媚也被白云岛主莫澜沧招呼过去。   玄武岛面积不算小,要找一个僻静说话的地方,自然是轻而易举。   岛主坐在一块巨岩之上,居高临下望着潮起潮落,赤丹媚站在一旁,看着岛主的背影,心中却找不回当初对岛主的敬爱之心。   若不是岛主,赤丹媚早已经不在人世,是以赤丹媚对岛主一直心存敬畏和感激,这么多年来,岛主对赤丹媚也确实十分照顾,如果不是岛主,也就不存在今日的赤丹媚。   在赤丹媚的心中,岛主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哪怕岛主让她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   可是看着与自己感情极深的白羽鹤走入大海的一刹那,赤丹媚忽然发现,自己对岛主的敬爱似乎随着白羽鹤被海水吞噬的时候也一起被埋葬。   “你是齐国的公主。”岛主平静道:“如今齐国国破,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赤丹媚一怔,自小到大,岛主从来没有和她谈及国事,今日岛主却是一反常态,让赤丹媚颇感诧异,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道:“媚儿不关心国事。”   岛主淡淡一笑,道:“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你身体里终归留着齐国皇族的血液,如果你的父亲在世,他也绝不愿意看到齐国是现在这样的下场。”   赤丹媚轻叹道:“弱肉强食,自古皆然。三国之中,齐国的实力最弱,今日不亡,明日也会被别国吞并。”   “哦?”   “岛主,这天下本就是一家,只要天下一日不统,战争就一日不绝。”赤丹媚缓缓道:“只有八荒一统,老百姓才能过上太平的日子。”   岛主笑道:“所以你觉得别国就该踩着齐国一统天下?”   赤丹媚红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岛主叹道:“你是齐国的公主,生来就注定要将此生献给齐国,如今齐国败亡,你身体里的血液,便让你要以复国为念。”微抬头,望着暮色苍穹,缓缓道:“它朝天下一统,你便可以成为坐镇天下的女王!”   赤丹媚花容失色,惊声道:“岛主......!”   “你大师兄为何而死?”岛主道:“他一心想要助齐国一统天下,大业未成,却身死异乡,莫非他觉得他就该这样白白死去?”   赤丹媚心下震惊不已,隐隐觉得岛主似乎在下一盘大棋,低声道:“岛主,媚儿......媚儿不明白您的意思。”   “此番若是玄武神兽出现,必是一场大战。”岛主淡淡道:“我若是能从这玄武岛离开,这天下,自然就会归属齐国所有。”   赤丹媚冰雪聪明,岛主这句话,她又如何听不明白。   三国争雄,大宗师没有参与进去,并非是因为大宗师不想卷入,而是因为大宗师之间互相掣肘,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这天底下只有岛主这一位大宗师,岛主势必会卷入三国之争,甚至早就已经协助齐国一统天下。   岛主的意思,显然是说如果只有他一个大宗师活着离开,那么势必要复兴齐国,甚至还要一统天下。   “你可知我为何会让齐宁跟随来到玄武岛?”岛主忽然问道。   赤丹媚轻声道:“媚儿.....不知!”   “此人是个祸害。”岛主淡淡道:“既然是个麻烦,此番就一劳永逸一并解决。”他扭过头来,看着赤丹媚:“我知道他对你很有情义,如果你对他突下狠手,他定然料想不到......!”   “岛主.....!”赤丹媚心下一颤:“您.....您要我杀了他?”   “你不忍?”岛主冷声道。   赤丹媚心下发寒,上前一步道:“岛主,我和他......!”   “当初我答应你们结为夫妻,就是早做准备,等你取得他的信任,便可以对他突下杀手。”岛主淡淡道:“莫非你真的以为我是让你们两情相悦?”冷笑一声,问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赤丹媚一怔,岛主已经道:“你应该在楚国,却为何会与北堂幻夜一起回到白云岛?你们是否去了汉国?又是为何去汉国?”   赤丹媚柳眉微蹙,岛主淡淡道:“我第一次见到他,便知道他不是齐家的人,此人的样貌与北汉的北堂庆几乎一模一样,他是否是北汉皇族的血脉?”   赤丹媚心下一凛。   她与齐宁被北堂幻夜带回白云岛后,岛主并没有多询问一句,赤丹媚只以为岛主绝无可能知道,却不料岛主竟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岛主第一次见到齐宁,便是在出使东齐之时,也便是说,从那时候开始,岛主就已经知道了齐宁的身世。   “他的身世,我早已经告知过你大师兄,却令你大师兄不要轻举妄动,抓住这个把柄,等到关键的时候再动用。”岛主叹道:“只是我没有想到齐宁的能耐比我想的还要大,萧绍宗欲要夺得皇位,却被此人以雷霆手段迅速扼杀,而且你大师兄竟然也死在了楚国。”   赤丹媚猛 然间想到什么,问道:“岛主,萧绍宗死后,楚国京城到处传言,齐宁不是齐家的血脉,难道.......?”   “是我令杀奴派人去往楚国京城放出了风声。”岛主淡淡道:“传言一起,齐宁自然会对自己的身世十分怀疑,而楚国朝野,自然也会对齐宁心存戒备,君疑臣虑,即使楚国不会杀他,至少也不会再重用他。”   赤丹媚背脊发寒。   她一直以为建邺京城关于齐宁身世的流言,是萧绍宗死前安排人所为,却不知背后竟然是岛主的影子。   “你大师兄因他而死,白云岛自然也要让他众叛亲离。”岛主冷笑道。   赤丹媚看着岛主的背影,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人竟是那般的陌生。   在她心中,岛主本是神一样的存在,可此刻她却发现,眼前这位大宗师,背后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堪,心头黯然,叹道:“岛主似乎低估了他与楚国小皇帝的感情。”   “无非是年纪太轻。”岛主淡淡道:“楚国那孩子若是再大上几岁,自然不会让这样一个隐患留在身边。”   赤丹媚沉默了片刻,才道:“岛主为何一定非要杀他?”   “且不说其他,他身上留着北堂一族的血液,自然不能存活。”岛主道。   赤丹媚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为何流这北堂一族血液的人必须要死?   岛主似乎知道赤丹媚心中在想什么,瞥了赤丹媚一眼,才道:“你可知道,我出生在齐国,曾经却被汉国人俘虏,而且成为了北堂幻夜的棋奴?”   赤丹媚吃了一惊,岛主这段往事,齐宁虽然知道,但赤丹媚却并不知情。   “当年我就立下誓言,终有一日,会将北堂一族尽数诛杀,一个不剩。”岛主冷笑道:“第一个要杀的,便是北堂幻夜。”   赤丹媚这才明白,岛主内心深处竟然有如此仇恨,看来成为大宗师,并没有让岛主放下从前的恩恩怨怨,忽然间赤丹媚心头一阵惊悚,如果几位大宗师不是订下了龙山之约,互相之间制约着,恐怕时间早就迎来一场浩劫。   “岛主要杀齐宁,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解决,为何非要我下手?”赤丹媚抬起头,眸中划过陌生感。   岛主扭头凝视着赤丹媚,平静道:“你可知道,要成为强者,便需要心狠手辣,你若想成为君临天下的女王,就不能有仁慈之心。我知道你对齐宁已经情根深种,只有你亲手杀了他,才能让你强大起来。”   赤丹媚苦笑道:“所以岛主早就想好,让他来到玄武岛,就是让我亲手杀了他!”   “你我都要在这座岛上解决困扰自己最麻烦的事情,等你我离开这座岛的时候,世间就会成为一个新的天地。”岛主平静道:“陌影和白羽鹤都是为了我们创造新的天下牺牲,所以我们不可辜负他们。”   赤丹媚美丽的眼眸收缩,她以前从不敢与岛主的眼睛对视,此刻却是盯着岛主眼睛,问道:“大师兄和白师兄,是否在岛主的心中,就如同一把刀一柄剑那般,只是达到目的的工具?”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该有自己的价值。”岛主道:“他们的价值,就是要为我所用,如果他们没有利用价值,反而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赤丹媚冷笑道:“在岛主心中,我自然也和他们一样,只是由你操控的木偶。”   岛主并没有生气,面不改色道:“离开这座岛,我将是这天下真正的神,而你将是我在这世间的传话人,我可以让你君临天下,你只需要带领着天下子民膜拜于我,就可以拥有无上的权利。”他的目光有着逼人的气势:“我需要一个杀伐果断的女王,所以我让你怎样去做,你就应该怎样去做,不需要对我有任何的质疑,你是否听明白我的话?”   赤丹媚面无惧色,唇边泛着冷笑:“岛主想要成为神,必须活着离开玄武岛,难道岛主有必胜的把握?” 第一四五七章 挑战   岛主摇摇头,道:“对手既然是大宗师,没有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活着离开。”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我只是要做好活着离开的准备。”   赤丹媚道:“我若是杀了齐宁,离开这座岛,岛主觉得我还能继续活下去?”   “如果你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君临天下?”岛主冷哼一声:“我所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女王。”   赤丹媚忽然笑道:“岛主所需要的一定不会是我这样的人。如果我连他都可以杀,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又如何能够很好地对待天下子民?媚儿感激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媚儿也从来不敢违抗岛主的吩咐,但这一次,我无法奉命行事。”   岛主脸色一寒。   “我的性命当年是岛主所救,如果岛主想要收回这条性命,不必岛主动手,只要你说一句,媚儿立刻在你眼前自尽。”赤丹媚盯着岛主的眼睛。   岛主眸中寒光如刀,直盯着赤丹媚那清澈的眼眸,许久之后,岛主才缓缓转过头,遥望大海,不发一言。   齐宁再见到赤丹媚的时候,就瞧出赤丹媚的脸色不对。   天色早已经黑下来,整座玄武岛都在夜色的笼罩之中,没有一丝光亮。   齐宁带着赤丹媚进了玄武岛一片小树林中,靠着一颗大树坐下,赤丹媚倚在齐宁怀中,一直没有说话,齐宁感觉赤丹媚的身子有些发凉,将赤丹媚抱得更紧,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为赤丹媚驱寒。   “你会不会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待我?”赤丹媚忽然问道。   齐宁一怔,但随即微笑道:“若是你愿意,下辈子我依然这般待你,我只怕下辈子你瞧不上我。”   赤丹媚幽幽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还会有下辈子,这辈子能和你在一起,也就知足了。”将自己的娇躯更是贴紧齐宁,似乎是担心齐宁会突然离她而去,齐宁也是双臂将赤丹媚抱在怀中,微仰头,透过树林的缝隙望着夜空,心中却是想着,无论岛上会发生什么,总要保证赤丹媚能够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等到了第三天黄昏时分,齐宁和赤丹媚正坐在沙滩之上,瞧见远方的海面上出现了影子,齐宁立刻起身,很快便瞧见是一艘船往这边过来,心下一凛,暗想这又是谁知道玄武岛的所在,竟敢往这边过来?难道是路过的船只?   但那艘船却直往玄武岛而来,等到在玄武岛靠岸,齐宁便瞧见一人走上了船头,那人一身灰色长袍,身材修长,看清楚那人的脸庞,齐宁心下一惊,来人竟赫然是北堂庆。   不久前齐宁在九宫山与北堂庆分别,知道天诛客守着九宫山,北堂庆要离开九宫山极其困难,却想不到分别不久,北堂庆竟然来到玄武岛。   北堂庆站在船头,自然也瞧见沙滩上的齐宁,眸中显出惊讶之色,显然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齐宁,微皱眉头,却还是从船头跃下,向齐宁这边走过来,还没走到齐宁这边,齐宁又见到守卫九宫山的天诛客却也是出现在船头。   他本来还诧异北堂庆怎会突然出现在玄武岛,见到天诛客一刹那,瞬间就明白过来。   北堂庆显然不是独自下山,瞧这架势,应该是被天诛客押送过来。   天诛客是当今天下除了大宗师之外最强大的剑客,除了北堂幻夜,也无人能够使唤的动他,既然是他亲自带着北堂庆来到玄武岛,自然是受了北堂幻夜的吩咐。   虽然引出玄武神兽的三大神器都已经在玄武岛,可是除了北宫连城可以驾驭紫龙箫,却无人能够驾驭凤凰琴。   北堂幻夜声称要等待一位最合适的琴师,齐宁一直想不明白北堂幻夜会让谁过来,这时候已经明白,北堂幻夜要等的就是北堂庆。   北堂庆是当今四艺绝士之一,琴技了得,由他来驾驭凤凰琴,自然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北堂庆走到齐宁面前,齐宁只是看着他,北堂庆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从齐宁身边擦肩而过,齐宁转过身,瞧见北堂幻夜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北堂庆走到北堂幻夜面前,见到北堂幻夜变成一个女人,并没有露出任何诧异之色,而是恭敬行礼道:“皇叔!”   北堂幻夜带着一丝浅笑,柔声道:“今次借你琴技一用,所以让你过来。”   “皇叔吩咐,自当遵从!”北堂庆在北堂幻夜面前却是显得十分谦恭。   忽听到船头的天诛客高声道:“侯爷,当年约定,长陵侯下山之日,我对侯爷的承诺便算完成,今日将长陵侯交给侯爷,自此两不相欠!”   北堂幻夜含笑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天诛客高声道:“不知剑神可在岛上?”   北堂幻夜回转身,只见到北宫连城就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站着,含笑道:“北宫兄,这位是天诛剑的主人!”   北宫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天诛客却已经落下船头,远远向北宫连城拱手道:“晚辈见过剑神。今次前来,能得见剑神,实乃三生有幸。有一事相求,还请剑神应允!”   北宫只是看着天诛客,并不言语。   “晚辈练剑至今,自问已经对剑道略有感悟。”天诛客恭敬道:“今日求剑神赐教一二,虽死无憾!”   齐宁心下一凛,暗想天诛客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向北宫提出挑战。   天诛客虽然剑术当世第一,可是他似乎忘记,他面对的是大宗师。   但齐宁却也明白,高处不胜寒。   天诛客在剑法上的造诣,放眼天下,也只有北宫这最后一座高峰,对于剑道的痴迷,天诛客当然会以北宫作为最后的对手,在天诛客的眼中,挑战剑神不是为了胜负,而是只有战胜剑神,他才会觉得真正进入了剑道的无上巅峰。   对于剑道巅峰的追求,势必会让天诛客存有与剑神一战之心。   可是今日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天诛客的修为,虽然绝无可能与大宗师相提并论,但若是此人全力以赴,北宫也绝无可能轻而易举便击败天诛客,换句话说,天诛客一出手,势必会让北宫显露出自己的实力来。   几位大宗师互相之间一直不敢轻举妄动,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互相之间不知对方的深浅,为此岛主和北宫甚至让手下弟子交锋,陌影在京城与向天悲一战,实际上就是两大宗师互相试探对方的实力。   岛上的人都明白,玄武神兽出现之时,几位大宗师都不可能让玄武丹落到其他人的手中,一旦争夺起来,势必一场大战。   如果此时剑神出手,以另外两位大宗师的敏锐,很容易就能窥透北宫的实力,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战之前,被其他人看出实力,就已经落入下风。   北宫依然没有说话。   北堂幻夜笑道:“北宫兄,其他剑客你瞧不上眼倒也罢了,不过天诛剑的主人乃是当世第一剑客,我知道北宫兄如今的剑道修为早已经是登峰造极,普通的剑客你自然是瞧不上眼,但天诛客请你赐教,一番赤诚,多年前他就一直存有这个心愿。”双手如同淑女般轻托在胸口,嫣然笑道:“当年北宫兄剑术尚未大成之时,也是游历天下,找寻剑道高手切磋,今日的天诛客便是当年的北宫兄,当年若是有人拒绝北宫兄切磋之意,不知北宫兄心下如何想?”   齐宁心下冷笑。   不说话的时候,北堂幻夜宛若一位绝代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可是他柔声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要狠毒,眼下明显是挑唆北宫与天诛客一战。   齐宁看着身子挺直的天诛客,看着他脸上郑重肃穆的表情,心知天诛客对剑神充满了敬意,而他今日提出挑战,也显得十分神圣。   到了这种境界的剑客,出剑已经不再是为了胜负,而是要追求剑道。   北堂幻夜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风华绝代,看着那浅浅笑容,齐宁心头猛然一凛,暗想今次天诛客送北堂庆前来玄武岛,是否早在北堂幻夜的计划之中,北堂幻夜是否早就准备让天诛客向北宫发出挑战?   以天诛客的境界,能见到北宫,势必会提出切磋的要求,而北堂幻夜对这一点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在这非常之时,故意安排两人相见,为的就是能够窥透北宫的实力。   天诛客忽然向前走出三步,尔后深深一礼,随即再向前三步,又是深深一礼,然后又往前三步,再次一礼。   九步三礼,这当然是最高的敬礼。   北宫没有说话,却已经向这边走过来,经过天诛客身边,停了一下,淡淡道:“你来!”尔后径自往海边走过去,天诛客转身跟上。   众人见状,心想看来北宫竟然真的接受了天诛客的挑战,但每个人的心思不一。   北宫走到海边,背负双手,却没有立刻出手的意思,天诛客走到北宫身旁,并肩而立。   众人也不好靠近,远远看着二人的背影。 第一四五八章 无边地狱(修)   海风吹拂,海浪轻拍海岸,在场众人都是纹丝不动。   齐宁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两人就如同矗立在海岸边上的石雕一般,竟然一直没有动作,良久之后,却见到天诛客侧身面对北宫,后退三步,竟是深深一礼,随即头也不回向自己那艘船走过去,在众人有些吃惊的目光下,天诛客跃上船头,做了个手势,很快那艘船竟然缓缓后退,往海中而去。   齐宁固然吃惊,便是北堂幻夜那张漂亮的脸上也略显惊讶之色。   海船往海中去,天诛客依然站在船头,再次向站在海岸边的北宫一鞠躬,随即转身回到了船舱之中。   这样的结果,几乎没有人能想到。   天诛客乃当世第一剑客,虽然不可能有大宗师的修为,但就其剑术而言,未必不能与北宫切磋一二,所有人都以为北宫既然上前去,势必要比试一二,谁知道短短时间,天诛客竟然自觉离去,甚至临走时对北宫依然是恭敬无比。   没有人知道北宫到底用什么法子让天诛客甘愿离去。   但齐宁却明白,天诛客是剑客,北宫同样也是剑客,有些话,只有剑客对剑客说的明白,也只有剑客知道剑客的深浅。   天诛客临走时恭敬的态度,明显是对北宫存有敬畏之心,他当然是心服口服而去。   只等到那艘船在海上渐渐模糊,北宫才转过身,走到北堂庆边上,打量了几眼,北堂庆自然知道眼前这位便是五大宗师之一的剑神北宫连城,拱手行礼:“晚辈见过剑神前辈!”   北宫道:“我听说这天下有四艺绝士之称,你琴技了得。”   “不过是世间传言而已,晚辈喜好音律,所以在琴技之上下了一些功夫,只是为了陶冶情操。”北堂庆含笑道。   北宫微微颔首,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你弹琴!”又道:“莫兄,将你那凤凰琴交了出来吧!”   他声音也不如何大,却远远传开,很快就见到岛主横捧着凤凰琴走了过来。   北宫从怀中取出一幅卷轴,齐宁看的明白,正是自己当初交给北宫的地藏卷轴,他现在自然已经知道,那卷轴之中所记载的,正是浮萍居士所谱的三神曲之一地藏曲。   “这是曲谱!”北宫将地藏曲递给北堂庆,北堂庆双手接过。   岛主和北堂幻夜对视一眼,却是都向北宫拱手道:“此番就有劳北宫兄了!”   两人虽然是大宗师,但在音律之上确实没有太深的造诣,此番要引出玄武神兽,也就只能依靠北宫。   齐宁心想北堂庆之前并无见过这地藏曲,而且这样的曲谱,非比寻常,不似寻常的曲谱那般容易看懂,北堂庆要将这曲谱记住,总是要花费一番时间,恐怕今天是无法弹奏。   北宫将地藏曲交给北堂庆之后,径自走到不远处,从身上取出了北堂幻夜之前交给他的紫龙箫,一手拿着紫龙箫,另一手则是背负在身后。   北堂庆却是展开了地藏卷轴,目光扫动,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卷起地藏曲,岛主见状,颇有些吃惊道:“世侄已经记下了?”   北堂庆拱手道:“晚辈都记下了,这是琴箫合奏的曲谱,只是不知能否与剑神琴箫合一。”   “果然是天纵奇才。”岛主笑道,走上前来,将凤凰琴交给了北堂庆,北堂庆将那卷轴先收入怀中,双手接过凤凰琴,这才走到北宫身边不远,找了地方放下了凤凰琴,又取出地藏卷轴奉给北宫,北宫接过收起,向北堂庆微微颔首,北堂庆这才走到凤凰琴边上,盘膝坐下,却是将那凤凰琴横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北宫也不耽搁,双手执箫,很快,一股如泣如诉的箫音便即弥散开来。   箫音似乎远在天边,却又近在耳边,只听那箫音,瞬间就让人感觉心中升起一股悲凉之感,齐宁闭上眼睛,心头却是想着,北宫嗜好音律,果然一出手便即非同凡响,或许北宫真正的天赋并不在剑道,而是在音律之上。   箫音飘渺,而且越来越悲凉。   忽然间,听得琴音响起,正是北堂庆拨动了琴弦,与北宫的箫音不同,琴音极是诡异古怪,那琴音入耳,立时让人有一种阴森可怖之感,似乎身处在永不见天日的黑夜之中,让人浑身寒毛直竖。   而且琴箫之音几乎是融为一体,琴中有箫,箫中有琴,悲凉与恐怖相交相映。   齐宁自然听过乐曲,但却从无听过现在这般诡异的琴箫之音。   音律之中,齐宁眼前恍惚出现了支离破碎的尸山血海,天地间一片漆黑,无数的鬼影在四面八方飘荡晃动,甚至那些伏尸地上的残破尸首竟然开始蠕动,而且有不少尸首竟然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四处走动。   齐宁心中有一丝清明,知道这定然是因为曲音所造成的的幻觉,想要摆脱眼前的可怖景象,立时运转清经,这清经可以让人凝神静气,本来心神刚刚收敛,但那琴箫之音却像是从地狱而来,只要钻入耳中,那恐怖的景象立时就会再次出现。   琴音越来越古怪,箫音也越来越悲怆。   从地上爬起来的尸首越来越多,甚至不少尸首往自己这边走过来,齐宁心下骇然,心中想到赤丹媚就在自己身边,却不知赤丹媚是否能够抵挡如此幻觉,扭头看去,却见到赤丹媚一脸痛苦之色,双手蒙着脸,浑身发抖,齐宁知道赤丹媚现在遭受的恐怖景象只怕比自己还要强烈,忙过去抱住赤丹媚,想要护住,却见到赤丹媚忽地将手从脸上拿开,那张本来娇美动人的脸庞,一瞬间变得如同厉鬼般狰狞可怖,齐宁大吃一惊,而赤丹媚已经张开嘴,如尖刀般的獠牙冒出,向齐宁咬过来。   齐宁心下骇然,立时向后跃开,宛若厉鬼般的赤丹媚却并不放过,扑了过来,齐宁这时候已经分不清扑过来的究竟是赤丹媚还是厉鬼,唯恐出手伤到赤丹媚,并不敢出手,随即感觉腿上一紧,低头一看,却见到自己的一条腿已经被一只厉鬼抱住,四周无数厉鬼都是扑上来,将自己的四肢牢牢抱住,齐宁一时间就似乎是被五花大绑,完全无法动弹,而赤丹媚已经冲上来,獠牙照着自己的脖子咬过来。   齐宁大叫一声,四周的景象瞬间都消失,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赤丹媚依然站在自己身旁不远,但娇躯确实在颤抖,北堂幻夜和岛主都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瞧着北宫。   齐宁这时候感觉全身上下湿漉漉,却是冷汗直冒,这时候明白,自己方才所经历的完全是幻觉。   猛听到一直在沙滩上的亡杀二奴都发出凄厉的叫声,两人状若疯癫,手舞足蹈,北堂幻夜带来的船夫却是盘膝坐在沙滩上,但身体双手展开,胡乱挥舞,就像是在阻止有人靠近。   齐宁心知不但自己陷入幻觉之中,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极为恐怖的幻觉之中。   岛主和北堂幻夜都是大宗师,自然能够抵挡,但其他人却根本无法抵御。   曲音入耳,刚刚恢复神智的齐宁却又感觉四周一片黑暗,心下吃惊,知道自己又要被这曲音带入无边地狱之中,也恰巧此时赤丹媚惊恐大叫一声,刚刚陷入幻觉的齐宁顿时回过神,见到赤丹媚双手抬起捂住耳朵,全身瑟瑟发抖,晓得赤丹媚沉迷更深,急忙上前,这一次切切实实地抱住了赤丹媚,赤丹媚睁开眼睛,俏脸之上却满是惊恐之色,看到齐宁,怔了一下,齐宁低声道:“是幻觉,都是地藏曲让我们进入了幻觉。”   齐宁今日第一次听到地藏曲被弹奏,却万没有想到地藏曲竟然如此厉害。   忽然间,只听到那琴音陡然而止,箫音却还在继续,不过没有了琴音,那种让人深入骨髓的恐惧瞬间就消失,只感悲凉,也就是在这瞬间,本来在沙滩上手舞足蹈的亡杀二奴终于停了下来,互相看了看,两人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就像是死过一回。   齐宁心知事情不对,急忙看向北堂庆,却见到北堂庆坐在地上,却没有继续弹琴,北堂庆俊朗的脸上也是苍白可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箫音戛然而止,北宫看了北堂庆一眼,随即抬头望着天空,不发一言。   片刻之后,北堂庆捧起凤凰琴放到一旁,起身来,向北宫先是一礼,这才走到北堂幻夜面前,拱手道:“皇叔,地藏曲威力惊人,我无法支撑,自己陷入其中,未能完成皇叔的嘱咐,罪该万死!”   齐宁这时候终于明白,不但在场的听者受惑,就连弹琴的北堂庆自己也在曲音之中出现了幻觉,弹琴者自迷其中,这地藏曲自然不可能继续弹奏下去。   北堂幻夜摇了摇头,叹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向岛主苦笑道:“岛主,咱们花费了诸多心思,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这地藏曲果真了得,北堂庆在音律之上确实无话可说,但却抵挡不了地藏曲的迷惑,这天下间,恐怕无人能与北宫兄琴箫合奏了。” 第一四五九章 鬼哭狼嚎   北堂庆无法配合北宫弹奏下去,那么事先所有的谋划,也就功亏一篑。   齐宁见到北堂庆脸色惨白,神智甚至兀自有些恍惚,心知北堂庆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北堂庆是浮萍组织的策划者,他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宗师互相残杀,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必然要让玄武神兽浮出海面甚至登上玄武岛,所以只要能够坚持,北堂庆绝无可能半途而废。   毕竟玄武神兽无法引出,不但大宗师多年筹划前功尽弃,便是浮萍预谋十数年的计划也将落空。   齐宁扫过三位大宗师,见到北宫神色倒是平静,北堂幻夜却有些黯然,而岛主也是叹了口气。   “这并非只是内功修为深浅的问题。”岛主叹道:“北堂世侄心知坚毅,也是支撑良久,却还是欠缺最后一丝火候。”   齐宁也是明白,地藏曲能勾引人进入幻觉之中,要想抵御这种幻觉,固然需要深厚的内功,却也需要极其强大的意志。   自己并非意志薄弱之人,但方才却还是抵受不住,亡杀二奴更是在沙滩上手舞足蹈,北堂庆能够撑着抚琴,已经是极其了得,只是众人显然低估了地藏曲的厉害。   “看来我们还要再等三十年。”北堂幻夜也是轻叹一声:“我们这些年都想着找寻三件东西,却忽略地藏曲并非谁都可以弹奏,三十年时间,却也不知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人选。”   便在此时,却听到杀奴声音响起:“海上有船!”   他声音一出,众人立时都将目光投过去,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湖南的海面上,却出现了灯火,谁都知道,除了航船,海上不可能有灯火亮起来。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这玄武岛本是隐秘之所,可是这两天却是一拨又一拨的来人。   先前天诛客送了北堂庆前来,那是北堂幻夜早有安排,但此刻却又不知是谁往这边来。   灯火渐近,岛上众人都没有动弹,只等到那条船靠岸,便见到船上有影子在船头放了踏板,很快就见到一人拎着灯笼走到船头,顺着那踏板走了下来,在那人身后,跟着一道身影,一起下了船来。   夜风习习,海浪拍打着沙滩,前面那人拎着灯笼缓步走过来,却是一身苗家姑娘的装束,身形妖娆,后面那人戴着斗笠,斗笠边缘垂着黑纱,披着黑色的大氅,走动之时,腰肢款摆,只瞧那行走的姿态,分明是个女人。   看到前面提着灯笼的那人走过来,齐宁却已经赫然变色,他一眼便即认出,这苗家装束的女人,竟赫然是地藏六使之中的宝藏天女花想容。   再看后面那人的身型轮廓和行走的姿态,齐宁异常熟悉,瞬间就想到,那不是地藏又能是谁?   地藏竟然来到了玄武岛!   地藏款款而来,没有人动弹一下,目光都只是盯在地藏的身上,地藏从齐宁身边经过时,齐宁立刻便嗅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这股香味更是证明了齐宁的猜测。   齐宁有着极强的记忆力,而且嗅觉十分灵敏。   当初他在封剑山庄被困地下,与化成夙影夫人的地藏相处了一段时间,地藏身上有着独特的女人香味,齐宁却是记忆犹新。   自朝雾岭冰潭边败于地藏之手后,齐宁便再也不曾见过地藏,至今他也不明白地藏为何会派出焰摩使者等人协助萧绍宗篡位,他一直想知道地藏究竟身处何方,实在料想不到在这关口她竟然会来到玄武岛。   从齐宁身边经过之时,地藏瞥了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   齐宁嘴唇微动,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   地藏的武道修为,几乎已经是大宗师的境界,但是否能与在场的三位大宗师相提并论,齐宁自己也无法确定。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忽听到白云岛主笑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凛,齐宁知道地藏的身份,心下骇然,暗想原来地藏前来玄武岛,竟然是白云岛主安排,也便是说,白云岛主和地藏之间早就熟识。   地藏却已经走上前,对着白云岛主盈盈一礼,也不说话,岛主已经道:“大巫大驾光临,一路辛苦!”   “大巫”二字一出口,齐宁身体一震,心下错愕。   北堂幻夜却已经问道:“岛主,这位是?”   “这是苗家大巫。”岛主含笑道:“大巫乃是音律宗师,琴技造诣极深,只是足不出山,我虽然下了帖子,却也不敢肯定大巫一定能够大驾光临。”   齐宁盯住岛主,眸中划过寒光。   岛主显然是在信口开河,欺骗众人,他自然是不想将地藏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人。   齐宁当然知道,苗家大巫居于日月峰,绝不可能前来玄武岛。   眼前这人明显就是地藏,岛主颠倒黑白,竟然将地藏说成是苗家大巫。   只是苗家大巫对世人来说,神秘至极,天底下也没有几人见过苗家大巫的真面目,岛主显然是确定北堂幻夜和北宫二人定然不知苗家大巫的真容,所以才敢在此欺骗。   齐宁后背隐隐发凉。   岛主在这种时候让地藏来到玄武岛,而且还隐瞒地藏的真实身份,自然是心存不轨,他不知是否该揭穿岛主的谎言,但又想自己现在即使当众揭穿,却也无法证明地藏不是苗家大巫,恐怕还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他按捺不发,冷眼旁观,只想看看岛主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北堂庆却是向地藏拱手道:“原来是苗家大巫大驾光临,早闻大名,今日有幸得见。”   地藏只是盈盈一礼,她似乎根本不担心齐宁会出面揭穿,只是轻声道:“姗姗来迟,岛主勿怪。”   “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岛主含笑道:“大巫,这位是剑神北宫兄,也是音律宗师,今日大巫和剑神联手演奏,旷古绝今。”向北宫连城含笑道:“北宫兄,大巫修为极深,心静如水,必能助兄弟一臂之力。”   北宫看着地藏,神色平静,也不多言,取了地藏曲丢给地藏,地藏探手接过,展开曲谱,花想容微抬手臂,用灯火照着曲谱。   北堂庆用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将地藏曲牢记于心,这已经是让人大为震惊,地藏用时却更短,不过北堂庆一半的时间,便卷起地藏卷轴,丢还给了北宫,瞧见凤凰琴,径直走过去,盘膝坐下,如北堂庆先前一般,也是将那凤凰琴横放在了膝盖上。   齐宁等人心知地藏曲厉害无比,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只怕要再次被地藏曲引入幻境之中,当下牵了赤丹媚的手,使了个眼色,赤丹媚与齐宁心意相通,知道齐宁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微微颔首,两人缓步后退,亡杀二奴和那船夫也都拉开距离,各自找寻地方远离此处,都是害怕再次进入幻境。   齐宁和赤丹媚走出很长一段路,到的一块岩石上,居高临下看着那边,两人内力都是不浅,虽然是在夜色之中,那边的影子倒依稀能够看见。   “你是不是认识她?”赤丹媚忽然低声问道:“方才你瞧见她,脸色有些不对。”   齐宁暗想赤丹媚果然机敏,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她不是苗家大巫!”   “不是苗家大巫?”赤丹媚吃了一惊:“你......你见过苗家大巫?”   齐宁点头道:“我在苗疆的时候,登上过日月峰,见到苗家大巫的真容,两人的样貌天壤之别,我自然是不会看错。”心下却是想着,对几位大宗师来说,地藏究竟是不是苗家大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琴箫能够合一,将玄武神兽引出来才是最终的目的。   赤丹媚蹙眉道:“她不是苗家大巫,那又是谁?”   齐宁正寻思是否要告知赤丹媚真相,便在此时,箫声已起,虽然已经拉开了很远一段距离,但距离似乎对箫声根本没有任何作用,那悲凉的箫音依然是清晰无比地钻入耳中,就宛若是在身边。   齐宁知道地藏曲的厉害,不敢怠慢,盘膝而坐,赤丹媚也盘膝坐下。   箫声起后,琴音很快便即传来。   比之北堂庆那诡异阴森的琴音,地藏弹奏出来的琴音更显恐怖,瞬间就让人毛骨悚然。   齐宁抱元守一,但这一次的琴箫合奏,明显比之先前北堂庆与北宫联手更要厉害,很快,齐宁便感觉浑身冰澈透骨,就似乎是赤身在寒冬腊月之中,恍惚间瞧见四周都是扭曲不成形的鬼影,那琴箫之音,竟然已经变成了鬼哭狼嚎之声,凄厉无比。   扭曲的鬼魅有的在地上扭动,有的则是如同柳絮般飘在空中,凄厉鬼嚎就在耳边,齐宁惊骇之下,竟是发现自己泡在水中,他低头看时,水面却是显露出无数的鬼脸,狰狞可怖,齐宁内心深处一丝清明虽然让他明白这些都只是幻觉,但一切却又那般真实,整个人就似乎真的已经进入到了九幽地狱之中。 第一四六零章 神兽   齐宁被曲音拖入幻境而不可自控,他内心一丝清明虽然明知道自己是处于幻境,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去。   扭曲的死灵在空中游动,四周却是伏尸遍地,一切如同真真切切发生,恍惚间,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楚到底身处玄武岛是真实,又或者此刻身处地狱才是真实发生。   他的身体竟然不由自主地站起,而后如同行尸走肉般在黑暗之中走动,整个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就这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一片黑暗,似乎要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永远走下去。   忽然间听到天空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那雷响轰然而起,魑魅魍魉似乎被这雷声所惊住,随即齐宁发现漆黑的苍穹陡然裂开一道缝隙,一丝光亮从那缝隙之中射出来,随即光亮迅速扩散只是片刻间,天地间一片明亮。   齐宁呆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只是他进入幻境之时是在夜里,但此刻分明是黎明时分,东方的天幕有旭日升起,只是那琴箫之声已经消失。   也便是说,自己在幻境之中竟然是生生过了一夜。   他先不去想其他,扭头去看赤丹媚,见赤丹媚还是盘膝坐在岩石上,但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扑梭梭往下淌,就像是淋了雨一样,见到赤丹媚已经微微睁开眼睛,忙伸手握住她手臂,问道:“你怎样?”   赤丹媚看到齐宁,漂亮的眼眸兀自有惊骇之色,轻声道:“我......我一直在黑暗里走,似乎走不到尽头......!”   齐宁心想看来赤丹媚进入幻境的感觉和自己倒是差不多,这时候又听到一声沉闷的怪响,与自己方才在幻境中听到的天边雷声十分相似,忍不住顺着声音瞧过去,却见到海边一道庞大的黑影正向岸边移动过来,乍一看去,宛若一座小岛移动过来,但仔细一看,却显然是活物,那活物比之白云岛主那艘船还要庞大,动作缓慢,全身一层厚甲,这时候齐宁已经看清楚,那分明是一只体型巨大无比的海龟。   齐宁当然见过海龟,但却从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海龟,甚至不曾想过这世间竟然有此等举行海龟存在。   海龟从海中缓缓向岸上移动过来,速度很慢,时不时地发出低沉如雷的响动。   赤丹媚此刻也站起来,呆呆看着那巨型海龟,喃喃道:“那......那就是玄武神兽吗?”   “原来......玄武神兽真的存在。”齐宁大是震惊。   几位宗师此时都是盯着巨型海龟,没有轻举妄动,只等到那玄武神兽完全爬到沙滩上,岛主忽然大笑起来,那声音传遍四野,本来往海滩上爬过来的海龟竟似乎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岛主笑声顿止,却见到那海龟竟然缓缓往大海退回去。   齐宁心想这巨型海龟能有如此体型,只怕已经活了好几百年,甚至已经有了灵性。   那地藏曲确实能够将玄武神兽引诱出来,但玄武神兽显然发现情况有些不对,竟是准备离开,看到这数百年的海兽出现在眼前,齐宁却也是大开眼界,想到这些大宗师要从玄武神兽身上取出玄武丹,也不知道这玄武丹到底在何处,如果是要杀死这海龟取单,未免太过残忍,几百年的神兽命丧此处,总是让人觉得不忍。   岛主见那海龟后退,沉声道:“二奴挡住他退路!”   亡杀二奴也早已经从幻境之中解脱出来,距离海龟不远,岛主一声令下,两人迅速冲过去,挡在海龟身后,阻它退路。   那海龟却是根本不管,继续后退,二奴见玄武神兽逼近,也不犹豫,齐齐抢出,还未靠近那海龟,却只见到眼前一团黑影挥过来,齐宁看的明白,正是那海龟抬起一条后脚,如同千斤石柱挥向二奴,速度虽然不快,但气势惊人,二奴急忙闪躲,刚刚避开,却见到迎面如蝗虫般的沙砾打过来,却是那海龟一条前脚在沙滩上一挥,将沙滩上的沙砾挥洒出来。   北堂幻夜高声道:“莫让它走了!”双手抬起,一时间劲风激荡,只见到不远处数块巨岩拔地而起,随即只向那巨龟飞过去。   赤丹媚虽然知道大宗师有着匪夷所思的武道修为,但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大宗师真正出手,北堂幻夜一出手,竟然隔空操控巨岩飞向巨龟,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大,惊骇无比。   那几块巨岩任意一块都是厚重无比,即使身强力壮的男丁,只怕也要十多人才能抬起一块,北堂幻夜竟然能够如此轻易操控,赤丹媚一时间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幻境之中。   “二奴退开!”岛主大叫一声。   二奴挥臂打开沙砾,便瞧见五六块岩石直飞过来,也是大惊失色,听到岛主声音,急忙后退,就听到“噗噗噗”连声响,你几块巨岩先后落在沙滩上,正好围着那巨龟一圈,等若是以巨岩画地为牢,封住了巨龟的去路。   却不料那巨龟大脚一挥,巨岩轻松就被扒开。   岛主脸色微沉,身影一闪,宛若利箭般直射出去,等众人再看清他身影,他已经站在了巨龟的背上,抬起一只手臂,北堂幻夜却已经叫道:“岛主莫要害它性命!”身形一闪,也是飞掠过去,就落在巨龟身前不远。   北宫连城收起紫龙箫,背负双手,缓步走过去,距离北堂幻夜不过六七步之遥,停下脚步。   此时三大宗师连成一线,岛主站在巨龟背上,北堂幻夜居中与岛主面对面,北宫连城则是站在了北堂幻夜身后。   “侯爷,玄武神兽如约而至,当真是可喜可贺。”岛主含笑道:“只是玄武丹只有一颗,咱们这里有三个人,那玄武丹又该归谁所有?”   齐宁心想其实这就是几位大宗师面临的最大难题,在玄武神兽出来之前,几位大宗师心里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只是谁都不会说出口,如今巨龟既然出现,那么玄武丹的归属,自然是迫在眉睫。   北堂幻夜微微一笑,道:“玄武丹虽然只有一颗,却并不是说只能一个人服用,将玄武丹一分为三,咱们三人各得一分,岂不是最好?”   “侯爷所言,自然是好法子。”岛主叹道:“可是咱们心里都清楚,这玄武丹是咱们三人唯一的指望,若是一颗玄武丹分成三份,药效自然是大大减弱,那时候恐怕一个人都治不好,岂不是暴殄天物?”   北堂幻夜叹道:“那你说该如何?”   “三个人分一颗玄武丹,自然不及两个人分。”岛主道:“少一人分丹,药效就增加一分,成功的希望就增加一分。”   北堂幻夜笑道:“岛主言之有理。”随即摇头叹道:“可是咱们三个人,又有谁愿意退出?岛主难道自愿退出?”   岛主摇头笑道:“这些年来,我为了得到玄武丹,耗费了诸多心思,如今玄武丹近在咫尺,又岂甘心退出?”   “岛主不愿意退出,我自然也不愿意拱手相让。”北堂幻夜叹了口气,转身向北宫问道:“北宫兄,你意下如何?”   北宫面无表情,只是背负双手,并不说话。   北堂幻夜苦笑道:“北宫兄,玄武丹虽好,但岛主说的并没有错,三个人分,不如两个人分,北宫兄素来不喜与人争,这次就谦让一下,不知意下如何?当然,我们绝不会让北宫兄白白退让,只要北宫兄答应退让,我和岛主都可以帮你做一件事情,只要北宫兄提出的要求,我们无有不允。”   岛主抚须笑道:“北宫兄,侯爷所言,便是我想说的。我们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你若退让,我们自然不会让你吃亏,你有什么要求,兄弟定然全力以赴。”   齐宁神情严峻起来。   他知道玄武神兽一出,三大宗师必然一场大战,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不过这却不同两人为了争夺一件物事,你死我活而已,三大宗师总不成混战一团?   但此刻却忽然明白,北堂幻夜和岛主显然已经私下结盟,两人显然是要联手对付北宫连城,至若解决剑神之后两人是否真的会平分玄武丹那是后面的事情,首先除掉北宫,也就少一人分丹。   岛主所言却也没有错。   玄武丹只有一颗,多一人分,那么得到的玄武丹就少一些,药性自然就会大打折扣,如果药量不够,那么这么多年来的谋划也就是白费一场功夫。   北堂幻夜先往白云岛去,自然是与岛主先行结盟,两人联手对付北宫,只怕在白云岛就已经商定。   如果这两位大宗师真的联手,北宫当然不可能是他们的敌手。   凭心而论,三大宗师之中,齐宁对岛主为人心存鄙夷,对北堂幻夜性情冷酷也是很为反感,倒是对北宫还有些好感,此时北宫面临以一敌二的困境,齐宁心中寻思危急之时,是否出手相助。   但他却没有忘记,不远处,还有地藏的存在。   目光瞧向地藏,只见到地藏静静站在不远处,海风吹动,大氅飘起,露出她那丰腴却又曲线动人的身材,猛然间齐宁心下一凛,忽然间明白了岛主的计划。 第一四六一章 悬空天剑   地藏拥有大宗师一般的武道修为,但此时北宫和北堂幻夜明显不知道。   在二人眼中,不管是否相信眼前这个琴技了得的女人是不是苗家大巫,但在他们的心中,一个女人绝无可能对他们形成任何威胁,正如北堂庆这位曾经的北汉名将虽然就在附近,但几位宗师当然不会觉得北堂庆会是威胁。   也正因如此,在北堂幻夜和北宫连城的眼中,这岛上只有互相掣肘的三位大宗师,一旦动起手来,谁也不会将其他人算入进去。   但岛主所知道的显然与另外两人不同。   他能将地藏召唤到玄武岛,自然对地藏的底细十分了解,而且他也一定知道,地藏拥有着不逊色于大宗师的实力。   毫无疑问,地藏就是岛主处心积虑布置的伏兵。   此刻岛主和北堂幻夜联手逼迫北宫退出,自然是先礼后兵,毕竟都是大宗师,真要厮杀起来,即使是以二敌一,也必然有极大地耗损,能够让北宫自动退出,自然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便在此时,却听得那巨龟又发出沉闷雷声般的声响,身体再次移动。   岛主虽然站在巨龟背上,却不可能压制巨龟不动弹,巨龟一动,岛主脸色一沉,身形掠起,已经到得半空,却听得北堂幻夜沉声道:“巨石压阵。”再次抬起双手,岛主却也已经飘然落到北堂幻夜身侧不远处,亦是抬起手来。   也便是在这一瞬间,齐宁隐隐感觉脚下似乎在晃动,低头一看,只见到自己踩住的岩石竟果真动弹起来,沉声道:“小心!”牵了赤丹媚的手,迅速跃开,等二人飞掠起来之时,那块巨岩已经拔地而起,直飞出去。   两人刚落到另一块岩石上,那块岩石也颤动起来。   一时间,只见到孤岛上的岩石全都迅速晃动起来,随即一个接一个地拔地而起,如同雨点般从空中向那巨龟直压下去。   那巨龟身上的龟甲宛若铜墙铁壁,巨石砸落下去,发出啪啪之声,巨龟显然是被激怒,声响更大,挥舞鱼蹼一般的大脚,打飞数块巨岩,但几位宗师操控的巨岩如同雨点般砸过来,只是片刻间,无数巨岩已经将那巨龟埋了起来,那巨龟本就是体型庞大,众多巨岩压住,如同一座小山,一开始那巨龟还在巨岩下面动弹,但很快巨岩堆成的石山便已经纹丝不动,将巨龟死死压住,也不知道巨龟是死是活。   齐宁皱起眉头,赤丹媚也是柳眉紧蹙。   制服一头巨龟,对大宗师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几位宗师共同出手。   也就在此时,却见到北宫忽然抬起一只手,一股劲气肉眼可见一飞冲天,随即悬在半空,劲气旋转,如同一股龙旋风一般,北堂幻夜双臂也已经展开,长发飘起,在他的身体四周,一股劲气流动旋转,将他的整个身子完全裹住。   岛主双臂交叉在胸前,手掌朝上,两股劲气从掌心缓缓升起,随即如同两条绳子一般卷在一起。   四周一阵飞沙走石,沙滩上的沙砾随着劲气激荡从地上被卷起,漫天飞舞。   齐宁吃了一惊,想不到几位大宗师说动手就动手,他知道这些怪物一旦动起手来必然是天崩地裂,定然会殃及其他人,沉声道:“避开!”拉着赤丹媚转身就跑,拉开与那几位怪物的距离。   待他跑出很长一段路,到得一处高点居高临下瞧过去,只见到悬在北宫头顶上方的劲气竟然化成了长剑的形状,距离虽然不近,齐宁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心下骇然,暗想原来北宫竟是化气为剑。   那边二奴和船夫早已经抵受不住劲气的侵袭,竟然已经跑向海中,往海里躲避,而北堂庆和花想容也都难以抵挡,各自找寻地方躲避,唯有地藏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三大宗师对垒。   沙砾从沙滩上被卷起,渐渐在三大宗师外围形成了一道砂墙,一开始还能透过砂墙依稀看到里面的情状,但砂砾越卷越厚,到最后竟真的变成了砂墙,其他人根本无法看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宁想到岛主和北堂幻夜联手对付北宫,北宫修为再高,面对两大宗师也绝无取胜的可能。   三大宗师之中,唯有北宫对自己不会有敌意,若是北宫有个闪失,恐怕连自己也无法离开这座岛,心下焦急,恨不得冲上前去助北宫一臂之力,但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也学会了操控天地之气的法门,但比起那几位大宗师,那实在是天壤之别,自己即使出手,恐怕也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飞沙走石,狂风呼呼。   赤丹媚俏脸满是惊骇之色,她从无想到大宗师出手的威力竟然是如此耸人听闻。   此刻齐宁唯一可以瞧见的,便是悬于空中的那把气剑,那股天地之气已经完成化成一把利剑,剑锋朝下,在空中发出古怪的声响,齐宁知道那定然是北宫的致命杀招,气剑一出,也便是恐怖一击。   但对方有两大宗师,以北宫的能耐,化作两股气剑未必不能做到,但气剑一旦分成两把,势必就会削弱气剑的攻击力,聚气于一剑,或能对任何一名大宗师造成恐怖的伤害,可是一旦一分为二,只怕根本上不了敌手。   “快看,剑......剑动了!”赤丹媚惊声道。   齐宁自然已经看到,悬于空中的那把气剑,此刻正一点点往下压,不只是北宫有意为之,还是气剑下落之时受到阻力。   齐宁心头捏着一把汗,猛地往前冲出两步,赤丹媚却一把拽住,急道:“你要做什么?”   “北宫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齐宁道:“我.....我去帮他!”   “你疯了!”赤丹媚惊道:“你若上去,是自寻死路,没有人......没有人能是大宗师的对手。”   她话声刚落,便听到飞沙之中响起“砰”的一声响,也就在此时,本来在空中缓缓下压的气剑猛然间如同闪电般直刺下去,随即听到“轰”一声响,一时间地动山摇,齐宁清晰感受到脚下在震动。   也就是这一下,又见到厚厚的砂墙瞬间倾塌,沙砾如雨点般掉落在地上,眨眼之间,一切便已经风平浪静。   齐宁睁大眼睛,却见三大宗师呈品字形站立,都是一动不动。   齐宁一怔,和赤丹媚对视一眼,又盯着那边,好一阵子,三位总是都是岿然不动。   见到北宫双手背负身后,似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齐宁心下微安,又想难不成合岛主与北堂幻夜两大宗师之力,也无法伤及北宫?   他禁不住往前去,想瞧瞧到底发生什么状况,忽然听到一阵笑声传来,那箫声尖锐刺耳,一听就是北堂幻夜发出。   齐宁皱起眉头,心想北堂幻夜在那笑什么,还没多想,却见到北堂幻夜身体晃动,往前走了两步,竟是颓然瘫倒在地上,齐宁见状,心下一凛,赤丹媚也是花容失色。   “好手段,好手段!”北堂幻夜面如白玉,此刻却更是惨白一片,摇头叹道:“莫澜沧,当年你在我脚下做棋奴,对弈之时,时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招数,今日果然又是让我意想不到。”   岛主叹道:“侯爷棋艺精湛,天底下又有几人能与侯爷对弈?当年侯爷能看得上我,无非是我赢过侯爷两盘棋,否则我这条性命只怕早就丢了。”   齐宁此时已经靠近那边不少,他耳力惊人,三大宗师说话自然也是随心所欲没有任何顾忌,是以齐宁却也是依稀听明白两人所言,心下一怔,但瞬间明白过来。   “所以你就一心想要亲手杀了我?”   岛主叹道:“当年侯爷对我照顾有加,如果不是侯爷,莫说我今日的成就,我这副躯干只怕早已经成了一堆枯骨,是以我对侯爷绝无恨意,只有感激。”顿了一顿,才道:“我与北宫兄实力相当,三人之中,侯爷的修为最是深厚,所以我们也是不得己而为之。”   “哦?”北堂幻夜笑道:“你觉得我的修为在你们之上?”   “侯爷自宫解难,自然是因为这些年苦修造成的恶果。”岛主道:“侯爷自宫过后,缓解了痛苦,修为只怕是更上一层楼,我与北宫兄若是与侯爷单打独斗,绝非敌手。”摇了摇头,叹道:“若是我与侯爷联手除掉北宫兄,那么侯爷转过头必然要取我性命,我岂不是自掘坟墓?”   北堂幻夜点头道:“你说的不错,玄武丹是否真的能解除身体的痛苦,我们都不知道,若真的可以,玄武丹也只能为一人所有。”苦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二人竟然早就联手。”   “侯爷判断我和北宫兄不会联手,自然是觉得我二人私下有过节。”岛主道:“我派人前往楚国夺取凤凰琴,侯爷也自然会以为这样会激怒北宫兄,所以判定我不可能与北宫兄走在一起。”   “那自然是你二人演的一场好戏。”北堂幻夜轻叹道。   岛主叹道:“侯爷可知道,为了今日,我两个徒弟都死了,付出的代价可是不小。”仰首望着天幕,缓缓道:“陌影是我的爱徒,他前往楚国卷入篡位叛乱,就是为了让侯爷知晓我一直派人在楚国兴风作浪,如此一来,侯爷定然不会觉得我和北宫兄能走在一起。从北宫兄的地盘上虎口拔牙盗取凤凰琴,派人搅乱楚国,这两桩事情,只会让侯爷觉得我与北宫兄有很深的嫌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齐宁听得明白,脸色骤变,心下骇然。    第一四六二章 夜陨   陌影卷入萧绍宗叛乱,齐宁一直以为那是陌影与萧绍宗达成协议,目的只不过是为东齐争取利益。   在齐国灭亡之后,陌影自然希望协助萧绍宗登基后,能够复兴东齐,但此刻听得岛主所言,齐宁这才明白,陌影在楚国所为,竟然还有如此深意。   毫无疑问,岛主和北宫早就私下里达成了协议,赤丹媚前往楚国盗取凤凰琴,陌影协助萧绍宗,这一切只是岛主用来迷惑北堂幻夜,就是让北堂幻夜以为岛主与北宫连城一直在私下里暗斗。   而北堂幻夜显然也确实中了岛主的圈套。   三大宗师对垒的局面下,但凡出现以一敌二的局面,孤身力战势必处于绝对的劣势,而北堂幻夜在岛主精心的布置下,只以为岛主和北宫之间的嫌隙极深,是以他与岛主联手对付北宫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等高手对垒,只要有一丝疏忽,那就可能左右胜败甚至是决定生死,而北堂幻夜出现严重的误判,后果自然也是极其严重。   三大宗师出手之时,齐宁的视线被砂墙阻挡,无法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的对话,却已经让齐宁猜到刚才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当北堂幻夜将目标对准北宫之时,本来与他共同出手的岛主却将目标对准了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北堂幻夜或许能够力拼北宫的气剑,却绝无可能抵挡住岛主突然发起的反戈一击。   大宗师全力以赴,自然是瞬间便能够分出胜负。   如果北堂幻夜早有准备,知晓岛主和北宫要联手对付他,那么即使是以一敌二最终落败,岛主和北宫也必然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但是岛主突然反戈,便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收获。   岛主谋划多年,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徒弟,就是为了今日这瞬间一击。   北堂幻夜勉强挣扎起身来,岛主和北宫并无动作,北堂幻夜苦笑摇头道:“其实这样的结局,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仰头望着天幕,喃喃道:“我们本该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活下来这么多年,又什么时候真正的快乐过。”却是不再理会众人,缓步往海边走过去,但她步伐不稳,齐宁心知北堂幻夜遭受重创之后,定然已经是油尽灯枯,此刻完全是以最后一口气撑住。   普天之下,任何人遭受大宗师的全力一击,都不可能再有活命的可能,即使换做其他顶尖高手,只怕也已经瞬间毙命,北堂幻夜能够撑下来,无非是修为实在太过恐怖。   只走出七八步,北堂幻夜身体便踉踉跄跄,再往前走出三四步,已经向前扑倒在地,随即便再不动弹。   方才躲起来的北堂庆见北堂幻夜竟然落败,已经走出来,远远看着北堂幻夜的尸首,神情黯然。   岛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齐宁看在眼中,心下冷笑,暗想这一切本就是岛主想要的结果,此刻却还要装出一副惆怅模样。   忽见到一直跟随北堂幻夜的那名船夫缓步走向北堂幻夜的尸首,距离几步远,竟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向北堂幻夜叩了几个头。   众人看在眼中,心想船夫是北堂幻夜的奴仆,这奴仆对北堂幻夜倒是忠心耿耿。   齐宁比岛主众人更早认识船夫,知道这船夫武功着实了得,岛主手底下的亡杀二奴都不是此人的对手,但对此人的来历却一无所知。   这船夫与天诛客显然是大不相同。   天诛客显然是曾经受过北堂幻夜的恩惠,所以为了偿还那份恩惠,这才听从北堂幻夜的吩咐,镇守九宫山。但齐宁从见到船夫之后,船夫就如同奴仆一样伺候着北堂幻夜,而且处处表现的十分恭顺,显然不只是为了报恩。   船夫叩首之后,这才起身来,转向岛主,道:“他已经走了,我能否带走他的遗体,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让他永远睡下去?”   岛主微微点头,道:“你对侯爷倒是忠心耿耿,他泉下有知,也能欣慰。”   船夫却是淡淡一笑,仰首望天,沉默片刻,才道:“谈不上忠诚,只不过是尽孝道!”   此言一出,不但是齐宁,便是北宫脸色也微有些变化。   岛主吃惊道:“你是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船夫道:“做儿子的给父亲收尸,应该是必尽的孝道!”   北堂庆身体一震,失声道:“你是......你是皇叔的后人?”一脸震惊。   齐宁也是大惊失色,他一直以为这船夫只是北堂幻夜的仆从,而且北堂幻夜宛若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北堂幻夜竟然还有子嗣留在这世间。   北堂庆既然显出震惊之色,自然也是从不知道北堂皇族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存在。   “你是北堂一族的人,为何.....为何皇叔从未提及?”北堂庆忍不住问道。   船夫瞥了北堂庆一眼,淡淡道:“他又为何要对你们提及?当年他游历之时,伤势发作,是我母亲将他带回去,照顾了他多日。他离开之后,每年都会过去一次,我母亲从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直到母亲过世之后,他才对我告知了真相。我虽然知道他是北汉皇族,却也没有想过与你们北堂一族有什么瓜葛。这些年他体内的伤势越来越严重,也信不过其他人,我自然要在他身边照顾。”   北堂幻夜看上去宛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绝色美人,却有一个这样年过四旬的儿子,着实是让人吃惊不小。   “此番前来玄武岛,只有两个结果。”船夫平静道:“要么我们父子安然离去,他得到玄武丹,再不经受痛苦。而另一个结局,就是现在这样,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来途之中,他交代过我,若是这样的结局,带走他的尸首,回到那个地方,将他的尸首埋在我母亲边上,不需要与北堂皇族有任何瓜葛。”   北堂庆皱眉道:“皇叔身上流淌着北汉皇族的血液,岂能草草安葬?”   船夫淡淡一笑,道:“他既然不愿意与你们北汉皇族有纠葛,你自然也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归属。”上前去,抱起了北堂幻夜的尸首,转身便走,却是往岛主那艘沧海号过去。   如今停泊在玄武岛边上的只有两艘船,一艘是地藏乘坐过来的大船,另一艘便是沧海号。   亡杀二奴见到船夫明显是要登上沧海号,便要上前阻拦,岛主叹了口气,道:“那艘船,就送了给侯爷吧!”   亡杀二奴不敢违命,瞧着船夫登船。   岛主看了北宫一眼,叹道:“侯爷既然走了,这玄武丹就只有我与北宫兄二人分享。”   北宫摇头道:“玄武丹只能留给一个人。”   岛主笑道:“北宫兄,多年前咱们就已经说好,若这世间真的有玄武丹,你我一分为二各取一半,难道北宫兄要食言不成?”   “你我心里都知道,这个约定,只是为了侯爷不能分取玄武丹。”北宫面不改色:“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与人共同分享玄武丹。”   岛主苦笑道:“北宫兄这般说,那可真是冤枉小弟了。”   北宫没有争辩,只是仰头望向天空,片刻之后,才道:“蒹葭,你是要与他联手杀我?”   此言一出,其他人倒也罢了,齐宁却是骇然变色。   他当然知道蒹葭是谁。   当年将一颗心全都送给北宫连城,却被北宫连城视而不见的暮家姑娘,亦是南疆暮野王的亲姊姊,齐宁不久前才从北宫连城口中知道那姑娘芳名蒹葭,提及蒹葭,北宫连城心有愧意,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兀自是个不解之谜。   但北宫此刻却突然叫出“蒹葭”的名字,实在让齐宁大惊失色,因为他知道,那蒹葭早已经过世,而且是北宫连城亲口所言。   一代剑神,当然不可能信口开河,他既然说蒹葭已经故去,那么自然不可能有假,既然如此,为何北宫连城此刻竟然再次提及蒹葭,甚至还说蒹葭要与岛主联手杀他?   难道蒹葭还活在这世上,甚至就在这个岛上?   齐宁记得清楚,蒹葭虽然比北宫年纪要小,却也小不了太多,北宫的实际年龄已经快到八十岁,那蒹葭怎么说也有七十多岁年纪,可是这岛上只有三个女人,除了地藏,就只有赤丹媚和花想容,这三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有七十岁,既然如此,那蒹葭又是从何而来?   岛主也是脸色微变,却已经笑道:“北宫兄是不是糊涂了?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没有忘记莫姑娘。”摇头叹道:“这可惜当年她在大雪山香消玉殒,又岂会还在人世?只是......当年莫姑娘对北宫兄一片痴心,让我等好生羡慕,可北宫兄.....!”摇了摇头苦笑道:“恕我直言,北宫兄这一生最对不住的人便是莫姑娘,莫姑娘当年在大雪山遇害,与北宫兄有直接关系。” 第一四六三章 真身   齐宁听得岛主之言,心下骇然,暗想原来暮家姑娘竟然是在大雪山遇害。   但岛主称暮家姑娘已经在大雪山遇害,与北宫方才所言分明是大为矛盾,那暮家姑娘蒹葭究竟是生是死,如果还活着,那么岛上究竟谁才是蒹葭?   寻思之间,齐宁却是将目光停在了地藏的身上。   如果说蒹葭当真在这个岛上,于情于理,恐怕也只有地藏才符合这样的身份。   地藏化成夙影夫人的样容,可是她真正的来历,齐宁却一直没有查明白。   地藏这些年一直都如同幽灵一般躲在阴暗之处,即使是她身边的人,对她所知也是极其有限。   齐宁从卓仙儿口中知道了关于地藏的一些隐秘,晓得地藏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积攒自己手中的力量,地藏六使之中,有两人是古象人,持宝童子则是昆仑山后人,由此亦可见地藏的足迹早就在古象王国境内活动。   地藏数十年如一日,没有衰老的迹象,也正因如此,让齐宁怀疑地藏已经进入了大宗师的境界。   此时的地藏看起来不过三十岁上下年纪,散发着迷人的风韵,但齐宁却知道,这绝非地藏的真实年纪,如果说蒹葭还活着,那已经是年近七旬的老太婆,能够拥有与实际年纪不相符的青春容颜,岛上这几个女人中,也唯有地藏如此。   但地藏难道真的就是蒹葭?   她如果真的是蒹葭,北宫明明说她已经过世,她却为何还能活下来,而且今次还来到了玄武岛?   陡然间,齐宁心下一凛,猛地想到一件事情来。   卓仙儿曾经提及,地藏一直在守护一个人,那人至少三十年都在沉睡之中,地藏一直在寻找灵丹妙药想要让那人苏醒过来,却始终未能找到良药。   那人是谁,齐宁不知道,但地藏今次登岛,看来也是冲着玄武丹而来。   传说那玄武丹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如果地藏守护的那人只是昏睡之中,玄武丹只怕真的可以让他活转过来。   北宫仰首望着天幕,沉默片刻,转身看向了地藏,平静道:“你的眼睛和当年一样,而且你弹琴的模样,几十年来,也不曾改变。”轻叹一声,道:“你还活着,那可真是太好了。”   北宫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任何人都很难从他的语气之中判断他的情绪,但他最后这句话,却明显让人感受到北宫心中的宽慰。   地藏往前走出了几步,看着北宫,声音柔和:“原来你能记着我的眼睛?”   北宫道:“那些年,是我对你不住。”   “你是高高在上的剑神。”地藏声音依然十分柔和:“不必和我说对不住。在你眼中,这天下间本就没有值得你去在意的人。”   齐宁深吸一口气,暗想看来地藏竟然真的是暮家姑娘蒹葭。   北宫低着头,沉默片刻,终于道:“他是否也还活着?”   地藏闻言,竟然笑起来,不似她的外形那样庄重,而是笑得异常癫狂,身体如同风中花枝摇曳:“你竟然还记得他?哈哈哈哈......你竟然能记得住他?他在你眼中岂不是连一条狗也不如?你怎地能记得住他?”   她语气中充满了讥嘲。   齐宁心想二人口中的“他”,难道就是地藏一直想要让其苏醒的那人?   “其实后来我细细想了想,那也怨不得你。”地藏大笑片刻,忽然停了下来,幽幽道:“从一开始,我就是一厢情愿,我只以为时间可以让你有所改变,但却忘记,生为刚石,又怎能因为别人而变化。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像一条狗一样跟着你,跟着你前往古象,随着你一起登上大雪山。这一切都不是你所愿,只是我自己所选的道路,后来发生的那一切,只是我咎由自取而已。”   岛主立刻道:“暮姑娘,你对北宫兄一往情深,那份痴情,感天动地,后来发生的那一切,也绝不是你的错。”摇头苦笑道:“谁能想到,那一年我们这些人都到了古象王国,又有谁能料到,那年......!”长叹一声,道:“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情,或许一切都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齐宁心下着急,暗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究竟有什么恩怨?   他知道岛主欲言又止提及的那件事情,必然与那几人成为大宗师有极大的关系,只盼岛主能够说出来。   但他心中却知道,当年发生的事情,极其隐秘,如无意外,这些人也绝不可能说出来,沉默一下,忽然开口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此时已经靠近到地藏附近,故作一副恍然大悟之态。   地藏瞥向他,淡淡笑道:“你能活的现在,倒也了得。”   齐宁叹道:“怪不得教主对你存有愧意,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地藏原来不是地藏,而是南疆暮氏一族的人。”   地藏道:“你知道南疆暮氏?”   “自然是知道的。”齐宁道:“你既然出身于南疆暮氏,自然认识暮野王,如果我说的没错,暮野王应该是你的胞弟。”   地藏蹙起秀眉,齐宁继续道:“当年你私放剑神,跟随剑神离开南疆,却触怒了景池谷族人,暮野王带人追拿你们,却念及姐弟之情,放你们离开。”   地藏眸中划过寒意:“你如何得知?”瞥了北宫一眼。   “这不是剑神告诉我的。”齐宁叹道:“我见过暮野王,而且......救过他的性命!”   暮野王当初被齐玉所害,囚禁在东海岛上,齐玉当时与陆商鹤狼狈为奸,只是这两人都不知道地藏的真实身份,自然不可能知道暮野王就是地藏的同胞弟弟,是以也不会将此等事情禀报地藏。   地藏眸中显出一丝诧异,淡淡道:“他现在如何?”   “至少还活着。”齐宁叹道。   岛主忽然道:“暮野王一直以为暮姑娘已经不在人世,为此对北宫兄心存怨恨。”看着北宫连城道:“暮野王的武道修为虽然远不足以与北宫兄相提并论,但为了报仇,几十年来一直都是想尽各种办法,想要为暮姑娘报仇。”摇头叹道:“据我所知,十几年前,北宫兄将其打伤,囚禁在大光明寺,十几年之后被他找到机会逃脱,却依然没有放下这段仇恨,再次找上北宫兄,幸亏北宫兄手下留情,只是伤了他,并没有取他的性命。”   齐宁心下冷笑,知道岛主这是在激化地藏与北宫连城的仇恨,立刻道:“岛主所言不错,剑神确实手下留情。不过.....岛主与暮前辈既然相熟,为何不早告知暮野王被伤之事,缘何到今日才提及?”   岛主淡淡一笑,道:“暮姑娘有极紧要的事情要做,如果分了精力在其它事情上,对暮姑娘来说并无好处。”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暮前辈所谓的极紧要的事情,自然是要与岛主联手取得玄武岛,用来救活那个人。”   岛主“哦”了一声,反问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   齐宁看向地藏,犹豫了一下,才道:“当年暮前辈离开南疆之时,并非孤身离开,身边一直跟随一个人,据我所知,那人在襁褓之时就被遗弃,恰好被暮家所救,自此就成为暮家的仆从,那人自幼就无法说话,所以被叫做.....哑奴!”   “哑奴”二字一出,北宫和地藏同时身体一震。   岛主冷笑道:“看来你知道的并不少。”   “哑奴前辈对暮前辈言听计从,而且只在乎暮前辈的安危,暮前辈追随剑神的那些年,哑奴前辈一直都跟随在暮前辈身边,保护暮前辈的周全。”齐宁叹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哑奴前辈遇到了灾难,而暮前辈一直想救哑奴前辈,而唯一有希望能救哑奴前辈的灵丹妙药,就是玄武丹。岛主自然知道了此事,所以与暮前辈达成了协议,以救活哑奴前辈为条件,指使暮前辈做一些岛主想要做的事情。”   岛主露出玩味的笑意:“你说老夫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事情?”   “譬如萧绍宗谋朝篡位。”齐宁笑道:“岛主想要辅助萧绍宗坐上皇位,尔后以萧绍宗为傀儡控制楚国,但你自己不便出面,所以利用暮前辈手中的力量去协助萧绍宗。”   岛主叹道:“齐宁,你虽然聪明,但有时候聪明过了头。我与暮姑娘是故交,与哑奴也是故人,如果有法子相救哑奴,我责无旁贷,又岂会以此向暮姑娘提出条件?”摇了摇头,淡淡道:“自作聪明!”   地藏凝视着齐宁,忽然道:“我在淮南王府住了八年,你可知道?”   齐宁一怔,地藏轻叹道:“淮南王萧璋年轻的时候也是英雄少年,四方游历,他曾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一掷千金,我受了他的恩惠,自然要助他完成毕生的心愿。他想夺回被抢走的皇位,那我就帮他夺回皇位。”   齐宁心下一惊,却不想地藏竟然是曾经受过淮南王的恩惠。   ------------------------------------------------------------------------   PS:连续趟了四天起不了床,发烧严重,差点嗝屁,无言以对! 第一四六肆章 当年   齐宁一直都以为地藏协助篡位,背后必然存在着某种利益交换,否则以地藏的实力,又怎可能甘愿辅助萧绍宗父子。   但地藏所图为何,齐宁一直是好生疑惑。   地藏的根基在西川境内,可是在东海和京城一带,却都布有地藏的力量,齐宁甚至一度以为地藏是想要利用萧绍宗,自己去做女王。   此刻地藏轻描淡写,只说是受了萧璋的恩惠,这才出手相助,让齐宁诧异之余,却充满狐疑。   地藏的实力齐宁心知肚明,他实在难以相信,地藏会受淮南王萧璋之恩。   地藏似乎看出齐宁并不相信,浅浅一笑,道:“你不信?”   齐宁叹道:“以暮前辈的实力,我.....哎,我很难想象你需要萧璋的帮助。”   地藏依然是浅浅一笑,问道:“齐宁,你是否一直想知道当年大雪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宁一怔,随即瞥了北宫和岛主一眼,见北宫单手背负身后,微低头若有所思模样,而岛主站在北宫侧斜方,一双眼睛却是盯在北宫的身上。   “天色还早,你喜欢听故事,我便给你讲一段故事如何?”地藏微笑道。   齐宁自然明白,地藏所说的故事,当然是这群人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那可说是这世间最大的秘密之一,他实在有些诧异,不明白地藏为何心情忽然好转,竟然会向自己提及当年之事。   可是瞧见地藏似有若无地瞥了北宫一眼,立时就明白过来,地藏要说的故事,自然不只是要让自己知道,最重要的目的,却是要说给北宫听。   地藏与北宫之间,有数十年的牵绊,无论地藏对北宫是爱是恨,在这世间,北宫肯定是地藏在乎的极少数人之一。   地藏前来玄武岛,当然不只是为了得到玄武丹,她既然还活着,当然是要将这一辈子与北宫之间的恩怨做一个了解,所以她并不着急以命相搏。   “你知道当年我和哑奴与族人决裂,离开了南疆。”地藏看着齐宁,缓缓道:“此后数年,我和哑奴就像两条狗,一直跟随着剑神,不过那时候他自然还不是剑神,只是一个追求剑道的剑客。当年我见到他,心生爱慕,他从悬崖取下我的头巾,我就认定此生不管生死,都是他的人,即使他不和我说一句话不看我一眼,我也无怨无悔。那时候我心里想着,他一心追求剑道,无暇儿女之情,等到有朝一日真正在剑道上有所成,瞧见我还在他身后,或许会对我是另一种心境。”   齐宁心下叹了口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当年的暮蒹葭,自然是一个痴情女子。   “我是那般想,也是那般做。”地藏道:“他游历天下,我一直跟着他,就像是他的影子。他没有驱赶我,只因为你在他的眼中,我和哑奴根本不存在......!”说到这里,沉默片刻,才道:“就如同哑奴在我眼中,都是被自己所在意的人视而不见。”   齐宁心下又是一叹。   地藏的话自然不会假,当年北宫连城对暮蒹葭视而不见,但哑奴在暮蒹葭的眼中,也不过是影子一般的存在,痴情的女子眼中只有北宫连城,想必从没有在乎过哑奴的存在。   “那一年,剑神到了西川,游历了近半年,听说了古象王国有大剑士,古象的剑术与中原剑术完全不同,而多年过去,剑神在剑道上面并无太大的突破,于是他想着前往古象见识一下异国剑术,或许能够在剑道上给他带来帮助。”地藏微抬头,望着天空:“前往古象,有两条道路可走,一条是自西川至汉中,越秦岭进入西北,再转到河西进入古象王国境内,这一条道路十分遥远,剑神知道古象大剑士的存在,对古象王国心向往日,只盼着能早日抵达,于是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齐宁瞥了北宫一眼,只见到北宫单手背负身后,双目紧闭,面无表情,但齐宁心知北宫此刻的心境定然是波澜起伏。   “另一条道路一路西行,到得西陲之地,攀登高峰,直接进入古象王国境内,这条道路虽然距离很近,但艰险异常,一个不慎,或在丛林迷失,或是摔得粉身碎骨。”地藏平静道:“剑神选择了这条路,但他知道如果莽撞而行,十有八九到不了古象,所以找到一名向导,那是一个苗家人,身强力壮,机灵过人,对苗疆大山十分熟悉,由他带路,一路上会顺利很多。”嘴角泛起一丝浅浅笑意:“我还记得那人叫做黑伏!”   齐宁身体一震,这名字他当然熟悉,那是黑莲教主的苗家名讳,此时终于知道黑莲教主与暮蒹葭的交集竟然是因为教主曾经是带路的向导。   “我们一路艰辛,抵达了古象王国。”地藏叹道:“穿过苗疆进入古象王国,九死一生,我们抵达古象王国境内的时候,都已经是衣衫褴褛,如同野人一般,故乡牧民见到我们,只以为是怪物,有人带了数十人来围捕我们。”   齐宁皱起眉头,暗想故乡牧民要杀这几人,恐怕是自寻死路,但又想到那时候北宫剑术未成,如果数十名强壮的古象人围捕过来,胜负还真是难料。   果然,只听地藏继续道:“古象牧民能骑善射,人马众多,将我们困住,我们若是弃械投降,古象牧民自然不会再与我们为敌,只是剑神何等人物,又岂会放下手中的剑?那时候剑神手中有剑,却不能纵横天下,不似如今手中无剑却可斜睨万物。危难时候,恰好碰上了一支使团经过.......!”   地藏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齐宁就已经猜到,那支使团,自然就是北汉使团。   当年北汉攻略西北之后,却未能完全控制住整个西北,为了避免古象趁虚而入导致北汉陷入两面作战的境地,北汉派出使团前往古象与之和盟,主要就是在北汉控制西北的情况下,依然保障古象王国在西北的商贸利益,而率领使团的正是北堂幻夜。   那支使团中,还是一名棋奴的岛主莫澜沧亦在其中。   齐宁终于明白,几位宗师确实都是在古象相聚,那支使团碰上北宫连城几人,除了古象的逐日法王,其中便有后来的四大宗师都在其中。   “当日若非我们恰好遇上,必然是一场厮杀。”岛主忽然叹气开腔道:“北宫兄,那次你还真是欠下了侯爷大大的人情。”   北宫依然是不动如山,地藏却接着道:“使团卷入其中,古象牧民自然不敢与使团为难。当时牧云侯邀请我们跟随使团同行,得知剑神要找寻古象大剑士,更是担保一定从中促成剑神与古象大剑士相见。”   岛主淡淡一笑,道:“暮姑娘,当日你虽然因为长途跋涉一路风尘,可是姿容秀美,侯爷那时候对美色还是很有兴趣。”   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但意思却很明白,无非是说北堂幻夜当时是看上了暮蒹葭的美色,所以才要让几人随使团同行。   齐宁心下对岛主更是鄙夷,暗想北堂幻夜虽然已经过世,但毕竟也是一代宗师,死后岛主还要往他身上泼脏水,无论是真是假,气度显然是让人鄙夷。   地藏也不理会,继续道:“牧云侯能找到大剑士,剑神自然是一心要跟着他走。”   岛主却是摇头叹道:“暮姑娘,从隔壁高原前往古象王城,一路上也有十来天,侯爷一路上对你可算是照顾有加,比之北宫兄的不近人情,其实那时候你若是与侯爷成为一对,那才是羞煞旁人。侯爷当时对你的情意,你也是心知肚明的。”向海上的大船看了一眼,道:“他一直以为你已经过世,如果知道你今日就在这岛上,却也不知作何感想。”   “有侯爷出面,古象王国的那位大剑士自然不难找。”地藏轻轻道:“可惜剑神终究不是那位大剑士的敌手!”   岛主笑道:“那一战大剑士完全占了上风,他剑法诡异,北宫兄输在他的剑下,也不算耻辱。时隔多年后,北宫兄不是再次找到了那位大剑士,一剑击杀!”   齐宁倒也听出原委。   北宫连城千里迢迢前往古象王国,是听说古象王国有一位剑法了得的大剑士,是以这才前往切磋,但最终却是败在了那位大剑士之手,岛主所说的多年后,自然是北宫剑术大成之后的事情。   逐日法王与岛主私下有联络,大剑士之死,岛主自然也就能知道。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剑神此后无非是继续摸索剑道,他成为剑神之前,与人切磋,败多胜少,败在大剑士之手,似乎不算什么大事。”地藏幽幽叹道:“也就是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一切!”   岛主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道:“天数如此,我们这群人阴差阳错,全都卷入其中,此生都不得跳脱。”摇了摇头,一脸唏嘘。 第一四六五章 流火   地藏声音轻柔,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齐宁等不知当年隐情之人更是聚精会神聆听地藏所言。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北堂庆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改变后来的一切?”   地藏也不看北堂庆,却是看了岛主一眼,岛主见状,叹口气道:“天现异象,那天夜里,天空一道流火掠过,而且经过了王城上方,很多人都看到那道流火落在大雪山上。”   “流火?”齐宁一怔。   地藏道:“那是一团巨大的火焰,砸到大雪山,当时天地似乎都在颤动。”   齐宁心下一凛,立时便想到,从天外有流火落入大雪山,那流火是否就是一块陨石?这可是大有可能。   难道这些人成为大宗师,与那团落入大雪山的流火有干系?   北堂庆立时道:“天现异象,而且流火落入了大雪山,古象王当然不会错过,他是否派人前往找寻?”   “那是自然。”岛主冷笑道:“古象王只以为那是天外落下了什么大宝贝,立时就派人前往大雪山搜找。而且他还担心我们插手其中,从大雪山偷走他们的宝贝,所以派人一直盯着我们,唯恐我们也跑去大雪山。”   “但你们最终还是去了大雪山!”齐宁道。   岛主笑道:“那是侯爷声东击西的手段。此事发生后,古象王的心思都在大雪山那边,自然怠慢了北汉使团,侯爷便要带着使团返回,古象王假模假样挽留,但很快便同意,使团启程之后,我们都跟着使团离开,古象王还派人送出王城近百里地,尔后则是派了探子偷偷跟随,瞧瞧我们是否真的离开古象国境。”   北堂庆道:“你们自然是利用使团打掩护,暗中离开使团。古象密探不敢靠近使团,一路尾随,瞧见使团离开,只以为你们也都跟着使团离开。”   “不愧是北汉名将,沙场之上,这种声东击西的招数对长陵侯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岛主笑道:“侯爷带了我和另外两名侍从偷偷离开使团,北宫兄一行四人也是一起离开了使团。”抬手抚须道:“黑伏那时候毫无武学根基,虽知前往大雪山必定凶险异常,却还是跟随前往,那胆量着实不小。当年他若是跟随使团离开,不去淌这摊浑水,也许对他不是什么坏事。”   北堂庆淡淡笑道:“黑伏是剑神的向导,跟着剑神一起走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皇叔带着岛主前往大雪山,倒是让人想不到。”   “我是他的棋奴,日夜在他身边伺候,带着我一同前往大雪山,或许是对我的奖赏吧。”岛主似笑非笑道:“我们一行人乔装打扮成古象人的模样,到了大雪山那边,但大雪山脸连绵数百里,虽然知道那流火落入大雪山,但究竟在什么地方,没有谁能够确定。古象王调动了上千人沿着大雪山找寻,而且还封锁了许多的上山路口,普通人莫说上山,连靠近大雪山都是困难重重。”   “那你们又是如何上山?”齐宁问道。   岛主道:“北宫兄找苗家向导可以走出苗疆大山,我们自然也可以找寻向导登上大雪山。大雪山附近有不少庙宇,虽然远不足以与后来的逐日神庙相提并论,但古象王国上下对僧侣却是十分的敬畏。侯爷派了那两名侍从半夜进入一处小庙抓了一个僧人出来做向导,顺手将庙里其他几个喇叭都杀了,嘿嘿,论起心狠手辣,侯爷可不在任何人之下。”   “僧人?”齐宁眼角一跳,失声道:“是......逐日法王!”   “那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喇嘛,像他那样的喇嘛,在古象王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岛主语气之中略带不屑:“北宫兄可还记得,逐日被抓来的时候,几乎已经被吓破了胆。”   北宫连城理也不理,依然是闭目不语。   “逐日法王为了保住性命,所以带你们上山?”   “我们也算是找对了人。”岛主笑道:“大雪山许多登山路口虽然被封锁,但连绵数百里的大山,就算派上一万人也不能守卫的密不透风。大和尚对大雪山的环境倒很是熟悉,领着我们从一条小路上山。”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摇头叹道:“如果事先知道在山上几次九死一生,我们未必就那般急着上山去找所谓的宝贝了。”   齐宁想到大雪山的险峻寒冷,心有余悸。   当日他被西门无痕带上大雪山,越是到高处,空气越是稀薄,寒气透骨,如果不是自己内力深厚,只怕已经活活被冻死在大雪山上。   而且山上道路险峻崎岖,被大雪覆盖,一步踩空,变要落入悬崖深渊,甚至随时都会出现雪崩,大雪山从远方看去,白雪皑皑,壮美秀丽,可谓是天下奇景,但身处其中,就宛若地狱了。   “如果不是哑奴,岛主恐怕也不能在这里说话了吧?”地藏淡淡道。   岛主微点头,叹道:“当时我失足差点落下悬崖,是哑奴及时抓住我的手,他拼死拉住我,如果不是北宫兄反应及时抓住了哑奴的一条腿,我和哑奴只怕都已经葬身深渊。”望着天空道:“他本可以松手自保,可是哑奴没有这般做,我确实欠他一条性命。”   北宫此时终于开口道:“如果不是哑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我推开,我......已经被那块雪石砸死!”他语气平静,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但这句话却足以证明,无论是岛主还是北宫,在大雪山遭遇危难之时,却都是哑奴挺身而出,不顾自身安危救下了他们。   身在大雪山上,众人自然要凝聚成一个整体,如此才能与寒冷和危险相抗,若是各自为伍,只怕谁也下不了大雪山。   毕竟那时候在这群人中。莫说大宗师,只怕连一个顶尖高手都没有。   “你们是否找到了流火?”北堂庆显然对这些人在大雪山遭遇的困难并无太大兴趣,只想知道那流火到底是什么物事。   岛主瞥了北堂庆一眼,才道:“若不是见到那流火,又怎会有今日之局?”   齐宁先前一直猜测这群人中后来出成就了五大宗师,是否就是因为那流火之故,此时岛主这话出口,齐宁便已经确定,那流火必是大宗师之源。   “流火到底是什么?”北堂庆追问道。   岛主冷哼一声,道:“长陵侯对此很感兴趣,莫非也想着有朝一日前往大雪山寻宝?这秘密今日既然被你们得知,莫非你们还想轻易离开这座岛?”   北堂庆眉头一紧,齐宁和赤丹媚眼中也是划过异色。   齐宁心下冷笑,他方才就已经估计到,今日地藏和岛主既然将当年的隐秘说出来,就绝不可能轻易让得闻此事的人离开。   大宗师之谜,一直都是天下人最想知道的秘密,毕竟古往今来,从无人能够完全突破人体之极限,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武道境界,若说出现一个,那还可以用奇迹来形容,可是在同一时间出现五位大宗师,那就绝不能用偶然来解释了,这其中势必有不可告知外人的隐秘。   几位宗师几十年来对这秘密守口如瓶,今日既然岛主不再保密,自然已经想好了解决之道,势必要将齐宁这些知道此等隐秘之人封口。   “只是一块石头。”岛主沉吟了一下,才道:“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   “石头?”齐宁心下一紧,岛主所言,几乎已经验证了齐宁先前的猜测。   地藏轻叹道:“一块黝黑光滑的巨石。”   “那石头宛若一只巨硕鸡蛋,却又通体漆黑,像涂了油脂。”岛主紧接着道:“若非我们摸上去是石头,还以为当真是天外飞来的蛋壳。那大黑石在雪山上砸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四周积雪都被融化,而且露出来的岩石都有被大火烧过的痕迹,所以我们断定那就是在古象王城见到的流火。它在天上是一团火焰,落入大雪山,火焰熄灭,就变成了一块大黑石。”   一直没有开腔的赤丹媚终于道:“数百里大雪山,古象王派出那么多人找寻,他们是古象人,对大雪山自然比你们熟悉,最终那块石头却被你们率先发现,看来也是天意如此。”   北堂庆道:“如果只是一块石头,又怎会改变诸位后来的命运?那石头到底有什么秘密?”   齐宁此时却已经是完全确定,岛主口中的那块大黑石,必然就是一块从天外飞落下来的陨石,在高速的下坠的过程中,陨石与空气摩擦燃烧起来,所以古象王城的人们才看到一团火焰从天空飞掠而过,落入大雪山,那是极寒之地,陨石的火焰自然会熄灭。   也就是说,这些人后来成为大宗师,甚至拥有永驻青春长生不老的能力,全都是因为那块天外陨石之故?   “当时没有人知道那块石头会带来什么。”地藏缓缓道:“等到后来发生变化,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第一四六六章 抛弃   地藏说到这里,齐宁心中对大宗师的源来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那块石头,齐宁相信一定是天外飞来的陨石,陨石是什么物质构成,齐宁无法得知,但他可以断定,那块陨石一定给当年这几位靠近的人带来了身体上的巨大改变。   那块陨石自然是具有放射性的元素,在悄无声息之中,已经渗透进这些人的身体,但这些人却恍然不知。   齐宁相信那是一种类似核辐射的存在,却绝对不是核辐射,如果真的是核辐射,这些人早就已经死去,不可能还活到现在。   那种放射线元素没有对这些人的生命造成威胁,却还是对人体的构造形成了极大的变化。   齐宁知道,大宗师能够拥有超出凡人的武道修为,其根源就在于身体的经脉已经不似普通人,他们的经脉可以承受天地之气的冲击,而且以此调用天地之气,与天地相融。   可是这些人毕竟是血肉之躯,身体基因的改变,固然让他们拥有了可怕的能量,却也因此而受困其中。   自古至今的武林传说之中,从来不曾出现大宗师这样怪物般的存在,但在这个时代同时出现数位大宗师,齐宁一直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奇迹,但此刻终于明白,这些大宗师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同事都遭受到天外陨石对身体的改造,那块天外陨石,就是带来这一切的最终根源。   地藏说的并没有错,那块陨石虽然给这些人带来了巨大的改变,却并非立时就显出变化来,在放射性物质进入这些人的身体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放射性物质一点点地导致他们的肉身出现变化,而他们在大雪山都没有发现其中玄奥,待到发现自己身体出现惊人的变化之后,这些人也就不可避免地一个个走上了大宗师的道路。   “我们虽然在大雪山找到了那块大黑石,可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用处,而且就算那真的是宝贝,我们也无力从大雪山将之带走。”地藏平静道:“古象王派了上千人在大雪山各处搜找,却偏偏被我们找到,也许是好运气被我们用尽,我们还没有离开大黑石砸出的雪坑之时,那里开始出现了大雪崩。”   众人都是一怔。   “或许是因为那块大黑石砸入大雪山的时候,已经震断了两边的山脊,我们发现那块大黑石之后不久,雪崩就来临。”地藏此时却是看着北宫,缓缓道:“我们留在那里,自然是必死无疑,所以哑奴背上我就跑,其他人也都迅速撤离。”漂亮的唇边泛起一丝怪异的弧度:“雪崩开始之后,两边的落石如同雨点,侯爷手下那两名随从就是被落石生生砸死,如果他们没有死,这世间应该又多出两位大宗师了。”   岛主叹了口气,又摇摇头,却不说话。   “黑伏被落石砸中了大腿,当时你们都是各自躲避,没有人在意他。”地藏声音柔和,似乎她说的这些事情与她毫无干系:“哑奴生长于南疆,身法灵活,他自幼在山中,所以危难时候,他却是敏捷的很,第一个跑出危险之处,回头看到黑伏被石头压住,如无人前往相救,必死无疑,所以放了我下来,冲回去搬开了压在黑伏腿上的石头,黑伏这才能够逃生。”说到这里,地藏仰起头,望着天空道:“我们这些人上山之后,但凡遇到危难,哑奴都是第一个不顾性命冲出去救你们,在他心中,只当你们是朋友。”   齐宁这时候已经猜到后面要发生的事情,神色异常凝重。   “黑伏虽然被救了,可是哑奴却被落石砸中,被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地藏声音依然平静:“你们当时可瞧见他抬手向你们求救?他当你们是朋友,你们遇险的时候,他不顾性命救你们,所以他一位如果他遇到危难,你们也会不顾性命去救他。”说到此处,凄然一笑,道:“他叫的那么大声,可是你们只看了一眼,就当他是一条狗,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帮他一把。”   岛主叹道:“暮姑娘,当时情势危急,我们也是......!”似乎觉得无论找什么理由,也无法解释见死不救,只能摇了摇头。   地藏幽幽叹道:“他明白你们不会救他,就不再喊叫,只是望着我。我知道他不是想让我去救他,只是希望我能够好好活下去,他这一生没有笑过几次,可是那一次笑的真好看,我那时候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我这一生最宝贵的东西一直在我身边,可是我从未发现,等到我发现的时候,他却突然要离开我。”美丽的脸上虽然依旧很平静,但声音明显带着一丝哽咽:“我不要让他走,就算全天下都不在乎他,可是我却不能放开他的手.......!”   赤丹媚此刻却已经眼圈泛红,声音也有一丝哽咽:“所以你自己跑回去救了他?”   岛主道:“暮姑娘,我当时瞧见你冲过去,确实也想冲去救你回来,可就在那时候,山上的积雪铺天盖地落下来,只转眼间我便瞧你不见你的影子,而且积雪落石眨眼间就已经封住了道路,我想救也无能为力。”苦笑道:“我们撤到安全之处,再往山谷里去看,山谷之内已经被积雪和落石覆盖,再也瞧不见你们的身影。那种情况下,我们.....哎,我们都只以为你们已经过世。”   “如果我们葬身大雪山,当年的隐秘自然不会再有人知道。”地藏浅笑道:“大宗师威风八面,你们在这世间就像神祗一般的存在,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些大宗师当年却都是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之徒。”   齐宁长出一口气。   他此时终于明白,黑莲教主当初为何会说大宗师都是一些卑劣之徒,那自然也是包含他自己在内。   大雪山上,众人遇到危难之时,都是哑奴挺身而出,每一次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助同伴,正如地藏所言,哑奴那般做,或许真的将这些人当做朋友,至少是当作同伴来看待,可偏偏在哑奴处于危难之时,这些人却为了自保,没有一人愿意出手相救。   齐宁想到自己在大雪山的时候,教主带着自己到了一处山谷边,对着山谷跪了下去,那时候齐宁很是不解,不明白教主为何会有那般奇怪的举动。   但现在终于明白过来,教主领着自己前往的地方,自然是当年发生雪崩之地,那山谷早已经被山石覆盖,天外陨石自然也是被深埋在其下,而教主只以为暮蒹葭和哑奴都已经葬身其中,哑奴对他有救命之恩,是以他恢复神智之后,便自前往当年发生事故之地,那一跪,实际上是在跪拜哑奴,又或者是为自己当年没有回头去救哑奴而忏悔。   教主对哑奴有愧意,对地藏也有愧意。   也正因如此,教主发现暮蒹葭还活在世上的时候,十分震惊,而且还说他的性命本就属于地藏,随时可以偿还。   齐宁那时候根本不知道教主与地藏到底有什么渊源,但现在当然明白,在教主的心里,暮蒹葭和哑奴本就是一体,教主在大雪山雪崩之时被落石砸了腿,是哑奴不顾性命冲过去搬开石头,这才让教主能够脱身,哑奴之恩,也就等若是地藏之恩,所以教主才说欠了地藏一条性命。   “其他人只以为你们已经过世,但你们却还是活了下来。”北堂庆叹道:“你和哑奴前辈下了大雪山,没有任何人知道。”   “雪崩的时候,他们都已经逃走,我冲过去搬开石头,要回头的时候,回头路已经被阻断。”地藏道:“我背起哑奴,四周都是落石,只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山壁有一处陷进去的凹壁,就过去躲在其中。雪崩过后,没有人知道我们还活着,但那凹壁外面被石头几块石头封住,我和哑奴在里面被困了六天,最终打开了出口。”美丽的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你们可知道那六天我们是如何活下来?”   齐宁上过大雪山,晓得大雪山空气稀薄,而且寒冷至极,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上面支撑下去,雪崩过后,地藏和哑奴被困在石壁内,没有食物和水,绝无可能撑过两天,能撑上六天,那绝对是匪夷所思的奇迹。   “雪可以解渴,却不能填饱肚子。”地藏含笑道:“要填饱肚子,就只能吃肉!”   “吃肉?”赤丹媚失声道。   在场所有人都显出骇然之色。   玄武岛上的这些人,当然没有一个愚笨之辈,当时的情况,地藏和哑奴连一个馒头都不可能得到,又怎可能有肉吃?谁都知道,地藏口中所说的肉,指的是什么。   “哑奴陪着我撑了六天,其实他在雪崩的时候,被落石砸中,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地藏缓缓道:“可是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等到我们打开出口,走出石壁,他再也撑不下去,终于倒了下去,那一倒,便再也没有起来。” 第一四六七章 恩怨分明   数十年前发生的往事,地藏娓娓道来,却让齐宁等人只觉得就发生在眼前。   “他.....还活着?”沉默许久的北宫连城终于问道。   地藏含笑道:“剑神还在意他的死活吗?”她声音依然柔和,但越是如此,便越显得她与北宫的距离十分遥远。   今日的地藏,显然不再是当年那个无怨无悔跟随在北宫身边如同影子一般的姑娘。   齐宁心中知道,如果不出意外,哑奴恐怕还活在这个世上。   地藏几十年来一直想要救的人,只能是哑奴。   “如果玄武丹可以救活他,你现在就可以取走玄武丹。”北宫瞥了一眼埋着巨龟的石堆。   岛主却已经笑道:“北宫兄打的好算盘,知道自己身处困境,却要佯做好人。”摇头叹道:“如果你真的在意哑奴,为何当年你只顾自己逃命?你不但不在意哑奴,甚至暮姑娘冲过去救人,你也只是冷眼旁观无动于衷?这玄武丹不属于你,你有什么资格开口送人?而且我与暮姑娘已经商量好,不单要用玄武丹救活哑奴,还要清算当年的旧账。”   “旧账?”北宫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岛主亦是冷笑道:“你无情无义,今日看似主动要让出玄武丹,不过是形势所迫而已。暮姑娘说的没有错,你冷血无情,这世上又岂会有你在乎的人?”盯住北宫,冷冷道:“你莫忘记,暮姑娘这几十年也一直在苦修,已经踏入大宗师的境界,我与暮姑娘联手,你自问还有命离开?”   齐宁心下一紧,知道猜想已经成为了现实。   方才北宫与岛主联手对付侯爷的时候,已经大有损耗,毕竟要对付大宗师,即使岛主出其不意偷袭,这几人却依然会损耗极大地功力。   相较而言,北宫的损耗自然要超过岛主。   北宫与北堂幻夜正面相对,气剑出击,而岛主则是从旁偷袭,两人一明一暗,岛主所耗自然不及北宫。   眼下岛主与北宫正面对决,北宫也未必有必胜把握,而地藏突然现身,若与岛主联手,北宫自无幸免的道理。   岛主此番登岛,事先已经做了周密的部署。   赤丹媚想到岛主在白云岛之时对自己说的话,那时候岛主要让赤丹媚成为女王,带领全天下的百姓膜拜岛主这位神祗,底气十足,赤丹媚当时就很狐疑。   争夺玄武丹,数位宗师一番龙争虎斗,岛主为何那般自信?   现在她却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先与北宫联手除掉北堂幻夜,再与地藏联手除掉北宫,最后甚至亲手击杀地藏,这一切尽在岛主的计划之中,为此白云岛主可说是花费了许多年的事情在布局谋划。   赤丹媚心中苦笑。   多少年来,岛主在她心中宛若神明一样存在,对其敬畏有加,甚至几十年来一直以为岛主是品行无可挑剔的一代圣者,但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自己多年来敬畏的岛主,骨子里却是一个阴险卑劣的小人,他虽然有大宗师的实力,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德行。   看着岛主脸上略带一丝得色,赤丹媚心中却是升起一股难以压制的鄙夷感。   北宫不看岛主,却是看着地藏,沉吟片刻,才问道:“蒹葭,你想要我的性命?”   地藏却没有回答,平静道:“我带着哑奴下了大雪山,他再也不曾醒来,却有一口气在。他受伤极重,如果不是遇到了朱忽玛丹老爹,只怕早已经死去。朱忽玛丹老爹用他的药草,让哑奴一直存有一口气息,我陪着哑奴在古象生活了近十年,只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够醒转过来。”   齐宁心想那朱忽玛丹自然是古象牧民一类的人,当时地藏带着垂死的哑奴,处于最困难的时候,无法长途跋涉离开古象,只能留在古象王国境内休养,而哑奴多年不曾醒来却还有呼吸,当时很可能已经成了植物人。   “哑奴没有醒,可是朱忽玛丹老爹却过世。”地藏轻叹道:“那十年里,我才发现身体起了变化,就像你们一样,不但可以清晰感受到天地之气,而且容颜不变,身体不再衰老。”   她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岛主和北宫而言。   见过那块大黑石而且活着离开大雪山的人,身体在此后都起了变化,地藏自然也不会例外。   “那十年我在古象找遍了名医妙药,天山雪莲也无法让哑奴醒转过来。”地藏缓缓道:“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返回西川,希望能在川中找到灵药。”   齐宁此刻终于道:“是否那时候,你便以地藏的身份出现?你在古象收留了两名孤儿,后来成了地藏六使中人。”   “大雪山我已经死过一回。”地藏轻笑道:“世间自然再无暮蒹葭。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我既然再世为人,当然要铲除世间的恶鬼,这些事情,自然是地藏去做。”   地藏说话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淡定自若,但齐宁却明白,当年北宫等人抛弃了哑奴,导致哑奴人不人鬼不鬼,打击最重的不是哑奴,恰恰是暮蒹葭。   暮蒹葭化身为地藏,在她的内心深处,自然是充满了无法化解的怨恨。   她自命地藏,自然是要报仇雪恨,找寻机会将当年那几人一一铲除,在地藏的眼中,当年抛下哑奴的几位大宗师,当然与恶鬼无异。   “那一年我带着哑奴,赶车去紫槐岭找寻药材,却在半道上发作。”地藏轻叹道:“当时我昏迷过去,等醒转过来,发现边上有一名男子佩刀在腰间,而且还盯着我看,我想也不想,一出手便取了他的性命,当时并不知道,是昏迷过后淮南王刚巧遇上出手相救,被杀那人是淮南王的侍从,我出手伤人,正好被淮南王看到,他却并无责怪。他向我仔细解释过后,又知道哑奴的伤情后,便主动提出带着我们去往京城,找寻大夫为哑奴疗伤,那时候我已经在西川找了许多大夫,而且用了无数药材,哑奴却没有丝毫好转,淮南王人脉广阔,我倒是希望他真的能够找人治好哑奴。”   岛主叹道:“淮南王虽然年轻,但却并不笨。当时看到你出手,便知道你武功了得,无非是想拉拢你。”   齐宁心想岛主这话倒是不错。   地藏带着哑奴寻药,半道上却伤势发作,那伤势自然也是如同其他几位大宗师一样,突如其来,而地藏伤势发作能够导致她昏迷过去,要么便是她与男人不同,很难抵受天地之气反噬,要么就是为了报仇,在修炼武功的时候贪功急进,遭受的反噬极为强大。   淮南王在途中发现,一开始未必知道地藏武功厉害,但途中遇到一个美貌妇人昏迷,难免会生出英雄救美之心。   待得地藏醒转之后,突然出手杀人,淮南王这才明白自己救了一位顶尖高手,自然生出招揽之心,尔后主动提出要帮助地藏救醒哑奴,那无非是以招揽手段而已。   “他如何想,并不重要,如果他真的能救哑奴,我便是性命给了他又有何妨?”地藏淡淡道:“淮南王领着我们悄悄到了京城,自此就住在淮南王府,抵达京城没多久,淮南王世子萧绍宗便即出生。我和哑奴在府中,除了淮南王和他身边两名心腹,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接下来两年,淮南王暗中找寻名医为哑奴疗伤,都没有太大的起色,只能维持着哑奴还能呼吸。”   “京城传言,萧绍宗自幼身体就不好,发作之时,疯癫无常。”齐宁忽然道:“所有人都以为萧绍宗命不长久,但不久前他图谋篡位,这才暴露真相,此人患病只是假装,而且还有一身高明的武功,暮前辈,这一切想必与你也大有干系。”   地藏浅浅一笑,道:“淮南王要找寻名医为哑奴疗伤,如果王府时有大夫进出,自然会惹人怀疑。楚国的皇帝一直对王爷心存戒备,暗中还派人监视,一个不慎,我和哑奴便要暴露。以世子做幌子,让人都以为王爷是在为世子求医,那么大夫进出淮南王府,自然就有了理由。大夫进府之后,先给世子瞧病,王爷再顺势让他们帮哑奴看病,只说是府里一个家人,那些大夫自然想不到他们真正瞧病的对象是哑奴。”   “原来是障眼法。”齐宁叹道:“所以萧绍宗患病,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   “世子三岁开始,就拜在我门下,是我唯一的弟子。”地藏道:“他天资聪慧,我只要稍微教他一些运气之术,再帮他做些手脚,谁也瞧不出他是装病。”   齐宁心下释然,终于明白常年蜗居在王府的萧绍宗,怎会有那般高明的武功?原来在萧绍宗身后,一直有一位大宗师暗中传授他武功。   “王爷多年坚持,一直用极为珍贵的药材延续哑奴的性命。”地藏道:“他既然对我有恩,我自然也要报答他的恩惠。”   “所以你将哑奴留在淮南王府,自己却回到西川,招揽那些牛鬼蛇神,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帮助淮南王父子篡位。”齐宁苦笑道:“你虽然要对付其他几位大宗师,但时机未到,也担心被他们看出破绽,所以行事小心隐秘,一直活动在西川积蓄实力,多年前甚至偷梁换柱,自己假冒成夙影夫人,无非是利用陆商鹤这枚棋子,可以在明面上积蓄更多的力量。”摇了摇头,叹道:“你为了报答淮南王所谓的恩惠,翻云覆雨,多少人卷入其中,血流成河......!” 第一四六八章 浩然剑气   地藏淡淡道:“只要哑奴安然无事,便是天下人都死绝了,又有何干系?”   齐宁倒吸一口凉气,但心中却也明白,这几十年来的遭遇,已经让地藏心中充满了怨恨,当年在大雪山被抛弃,那颗怨恨的种子就已经深埋在她的心中,时间流逝,仇恨的种子在她的内心深处早已经成长为参天大树。   一直萦绕在齐宁心头的谜题,今日终是得到了事实的真相。   北宫长叹一声,却并无说话。   地藏凝视着北宫,良久之后,忽然道:“当年哑奴救了你一条性命,你欠他一份情,你认不认?”   北宫点头道:“不错,我欠他的,也欠你的。”   “今日你是否该将你所欠的偿还给我们?”   北宫立刻道:“无论你们需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辞。”   “那好,你帮我办一件事情,你可愿意?”地藏问道。   北宫颔首道:“你说,我能做到,定会竭尽全力。”   地藏将目光缓缓移向岛主,轻笑道:“此人口蜜腹剑,乃是天下间最为无耻之徒......!”她还没说完,岛主已经赫然变色,只听得地藏继续道:“当年距离哑奴最近的除了黑伏,便是此人。黑伏当时大腿受伤,行动不便,自身难保,而且黑伏已经死了,当年的债也就一笔勾销。但此人当时若是能够出手,哑奴必能得救,可他看到哑奴向他挥手,他却置若罔闻,哑奴遇害,此人罪不可赦。”   岛主眼角抽动,便是齐宁也赶到有些错愕。   地藏明显是与岛主私下有约,今日是要联手对付北宫,却不想此时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样的人,自然不能活在世上。”地藏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浅笑:“剑神能否帮我杀了此人?”   北宫也是露出一丝惊异之色,自然是没有想到地藏会让自己对岛主下手。   岛主却已经看出来,地藏这话,分明是早有准备,并非临时起意,冷笑道:“暮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你我的约定,你当放屁?”   “剑神是否答应?”地藏理也不理岛主,只是盯着北宫问道。   北宫沉默片刻,这才看了岛主一眼。   岛主却忽然笑起来,大声道:“北宫兄,兄弟今日才知道这么多年一直错怪了你。兄弟一直以为你待他冷淡,只是薄情寡义,现在才明白,这女人心如蛇蝎,狠毒至极。她这分明是挑拨你我兄弟自相残杀,她却可以坐山观虎斗,最终渔翁得利。”   其实谁都明白,地藏让北宫出手对付岛主,确实是想让两大宗师舍命相搏。   “北宫兄,此番咱们登岛,是为了玄武丹。”岛主叹道:“兄弟现在对天立誓,这玄武丹归你所有,不与你争抢。不过这妇人心肠狠毒,若不铲除,必然是祸患无穷。你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中,她对你恨意最深,你我自相残杀,无论最后谁胜出,也必然是强弩之末,到时候只要她出手,轻易就能取下胜者的性命。你若胜了我,她立刻便会对你下手,绝不会手下留情。”   北宫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岛主忙道:“北宫兄既然明白,咱们自然不能中了她的诡计,你我二人联手除掉这歹毒妇人,并非难事。”   北宫再次点头道:“如今你我若是联手,普天之下,已经没有敌手。”   “除掉这妇人,玄武丹归北宫兄所有,兄弟绝不多说一个字。”岛主叹道:“兄弟也可以保证,自今而后,再不出白云岛半步,这天下就归属北宫兄所有。”   齐宁心下冷笑,暗想这莫澜沧果然是龌龊至极。   岛主本来预谋已久要与地藏联手除掉北宫,却不想事情的发展与他所想完全不同,事到临头,地藏非但没有与他联手的意思,甚至唆使北宫对他下手,如果北宫真的出手,诚如他所言,无论谁胜谁败,最终唯一的胜者只能是地藏。   岛主心知事情不妙,先前还对北宫虎视眈眈,转眼间便即向北宫示弱。   便是江湖上普通的角色,但凡有些骨气,也不会如此厚颜无耻瞬间就变换脸色,但此刻岛主变换脸色却是一副义正词严模样,非但是齐宁,便是在场其他人也都显出鄙夷之色。   北宫沉默片刻,这才向地藏道:“我这一生欠你很多,现在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地藏幽幽道:“你只要能为我做一件事,也不枉我曾经那般待你。”   北宫再不废话,转身面向岛主,平静道:“你我这一战,本就是在所难免。”单手负在身后,抬起另一只手,岛主面色严峻,沉声道:“北宫兄当真要为她所利用?”   “请!”北宫并不废话。   齐宁心中感叹,知道北宫此举,无非是因为对地藏的愧意。   不容他多想,便见到北宫单臂抬起,一股劲气从四面八方向他的手掌四周汇聚过去,齐宁等人无可奈何,纷纷后退,免得殃及池鱼。   先前北宫和岛主联手除掉北堂幻夜,岛主出其不意对北堂幻夜出手,对决几乎是片刻间便结束,此刻却是两大宗师正面相对,双方也都知道是以命相搏,是以其他人也知道这一场对决,恐怕比先前要恐怖的多。   这一次没有飞沙走石,两大宗师如同石雕般正面相对,甚至显得异常寂静。   齐宁远远避开,见到地藏兀自站在距离北宫不远处的地方,心下却忽然想到,地藏会不会又耍了个花样,故意让北宫和岛主对决,却准备突然出手,就如同岛主先前对北堂幻夜所做的那样。   但又想如果真的是那样,北宫也未必会责怪地藏。   如果北宫对地藏没有任何愧意,也就不会任由地藏挑拨,与岛主正面对决,他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自然是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劲气凝聚,很快就在北宫正上方幻化成了一把气剑。   以气为剑,普天之下,也只有北宫才能做到,而天底下能够抵受这一剑的恐怕也只有大宗师。   “开!”   只听得北宫一声厉叱,悬于半空中的那把气剑陡然间旋转起来,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齐宁盯着那把气剑,却赫然发现,随着气剑迅速旋转,那把气剑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到最后竟然化成十数把气剑,这些气剑环绕成一个圆圈,在空中竟然发出“嗡嗡嗡”的剑鸣之声。   对两大宗师来说,如今是生死相搏,一出手必定是全力以赴。   真正的绝世高手,只要对方一出手,就已经大致能够判断出对方的实力,在此之前两人联手除掉北堂幻夜,实际上也让双方大致清楚了对方的实力,所以对两人来说,根本没有必要再去试探什么。   “浩然剑气,出!”   “出”字刚出口,在空中旋转的十数把气剑却是如同利箭般直向岛主暴射过去,明明是劲气凝聚而成的气剑,但齐宁却能够清晰地看清楚那气剑的轮廓,真的如同十几把利剑刺下去。   齐宁心下骇然。   他当然知道,这暴刺而出的十几把利剑,每一把利剑所蕴含的威力都是无与伦比,即使是大光明寺空藏大师那等顶尖高手,面对这其中任何一把气剑恐怕都难以抵受,就更不必说在同一时间要面对十几把气剑的攻击。   虽然岛主威严的形象在赤丹媚的心中已经轰然倒塌,可是看到十几把气剑袭向岛主,赤丹媚还是“啊”地惊呼一声,内心深处依然是担心着岛主的安危。   就在气剑要刺中岛主的一瞬间,却只见到岛主的身形陡然一晃,几乎是在眨眼间,他的身体就像是爆炸一般,瞬间分成数道身影,随即这些身影又继续分裂,让人眼花缭乱之间,沙滩之上竟然出现了十多道岛主的身影,似乎每一道身影都是岛主,但每一道身影却又模糊无比,如同幽灵,即使是以齐宁的目力,也根本分不出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岛主。   齐宁瞳孔收缩。   他当然明白,这绝不是岛主真的可以分成众多身体,而是其速度实在是太快,移动的速度已经超过了肉眼所识,那十几道身影自然只有一个是岛主的真身,而其他的却都是岛主闪动之时的残影,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在肉眼之下,真身已经移动开去,但残影却还留存在眼眸中。   岛主避开气剑,气剑击在沙滩上,“轰轰轰”之声连续不觉,每一道剑气落下,都已经在沙滩上击出深坑。   正当齐宁等人摸不清楚究竟哪个是岛主的真身,恍惚间,却瞧见凌乱纷杂的众多岛主身影已经靠近到了北宫身旁,一时间北宫前后左右都有岛主身影出现,齐宁见状,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可是还没等他多想,那些纷杂的残影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于是所有人都看到,岛主已经站在了北宫面前,两人近在咫尺,没有任何的停顿,岛主右手握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北宫的胸口。   气剑未散!   被岛主躲开的那十几把气剑虽然都击空,可是却没有散去,在岛主的拳头击中北宫的胸口之时,那些气剑就像是活了一样,从各处回转过来,只听到北宫一声“收”,十几把气剑已经自后方往岛主的背部刺过来。 第一四六九章 渔翁得利   人世间两名超越人类范畴的绝世强者,第一次的直接接触,简单的让人吃惊。   岛主可怕的拳头,狠狠地打在了北宫的胸口。   十几道气剑“噗噗噗”自后方直刺入岛主的后背,随即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但只是瞬间,北宫的身体就如同一块坚硬的巨石,向后直飞出去,空气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直飞出十来米远,北宫的身体才停下来,站在当地。   岛主身体晃了晃,往前走出两步,脚下一崴,整个人已经颓然跪倒在地上,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北宫,叹道:“这.....就是结果......!”话声未落,“哇”的一声。从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   赤丹媚失声道:“岛主......!”便要冲上前去,齐宁却一把抓住她手腕,沉声道:“小心!”   齐宁心里很清楚,虽然两大宗师对决没有天崩地裂的场面出现,但他们是以更为直接的方式作出了最后一击。   普天之下,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靠近到北宫身前,甚至能够击出这霸道的一拳。   这是岛主的致命杀招。   武道修为到了极致,那些眼花缭乱玄奇莫测的招式手段在大宗师的眼中自然不值一提,真正的致命杀招,却已经是返璞归真。   只有将速度发挥到极致,才能幻化出诸多残影,也只有那些繁杂的残影,才能让岛主趁势欺身到北宫身前,也只有到了北宫的身前,岛主才能打出那恐怖的一拳,那当然不是普通的一拳。   气剑刺中了岛主,岛主断无活命的道理,可是北宫被一拳击中,同样也遭受到重创。   大宗师虽然在武道修为上超过了人类的范畴,但他们终究还是血肉之身。   “枉你聪明一世,最后.....最后却一时糊涂。”岛主长叹一声,声音已显得颇为虚弱:“你莫忘记,她既然是从大雪山下来,修为自然也已经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   北宫站立当地,身子忽然晃了晃,终究是难以支撑,侧身倒了下去。   “这就是结果。”岛主看着倒下去的北宫:“你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最后是她胜了......!”目光移向地藏,苦笑道:“暮蒹葭,你赢了,这天下......只剩下你一个大宗师,而且玄武丹也是你掌中之物,自今.....自今而后,普天下便再无你的敌手......!”话声刚落,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齐宁知道岛主已经是油尽灯枯,否则以岛主的实力,即使鲜血上涌,他也能够控制血气,不令鲜血喷出,现在既然连续突出几口鲜血,那便是无法再控制身体的气血。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北宫的浩然剑气刺入岛主的体内,其体内的五脏六腑必然已经被剑气所伤,虽然眼下还能呼吸,但这具身体实际上已经是支离破碎。   北宫此时却是躺在地上,双目望着天空,并不言语。   地藏神色平静,看着两大宗师两败俱伤,依旧是神色平静,叹了口气,幽幽道:“你只以为世间的人们真的将大宗师看成是神祗吗?在他们心中,大宗师只不过是一群怪物,一群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   “所以你也不该存在于世?”岛主轻笑道:“你说哑奴还活着,还想救他,可惜我并不相信这样的鬼话。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就算真的有灵丹妙药,哑奴也不可能活到今日。暮蒹葭,你口口声声说是要为哑奴得到玄武丹,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想得到而已。”挣扎着坐在沙滩上,虽然已经油尽灯枯,但最后一股真气依然让他的肉体继续支撑着:“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人心之所以可怕,便是因为欲望。暮蒹葭,俯瞰苍生,将世间生灵掌控在自己的手掌之中,这样的欲望连你也难以逃脱。”   地藏淡淡笑道:“你觉得我要俯视苍生?”   “北宫兄,你一生无情,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生出情义来。”岛主叹道:“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今日之暮蒹葭,已经不再是当年对你一往情深的暮蒹葭,你连这点都看不透,实在是愚蠢透顶......!”   他说话之间,脸上的肌肤竟然开始裂开,就像是被碰坏的茶杯,本来精致的紧肤竟然裂开一道道口子。   地藏却又是叹了口气,忽地发出一声清啸。   啸声如同鹤鸣,所有人都是听的一清二楚,但却很难想象这声音是从地藏的口中发出来。   齐宁皱起眉头,便在此时,却望见靠在岸边的大船上,忽地显出身影来。   那是地藏来到玄武岛乘坐的船只,先前只有花想容和地藏从船上下来,也正因为地藏出现,所有人便都不在意船上到底还有什么人,但此刻齐宁却看的分明,几道身影出现在船头,当先一人身披袈裟,竟赫然是一名僧人,在那僧人边上,站着一名青衫长者,两人一前一后顺着甲板从船头下来,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两人身上,齐宁看清楚来人,失声道:“是.....是他们!”   齐宁方才避开宗师决战,拉开了距离,此时距离沙滩颇有一段路,虽然看不清楚那两人的面庞,但从两人的身形轮廓和行走姿态,瞬间就判断出那两人的身份。   前面那僧人,自然就是大光明寺的空藏大师,其身旁正是卓青阳。   齐宁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他当然知道,今日的局面,是浮萍组织梦寐以求的结果,浮萍组织多年来处心积虑所谋划的,就是要借助玄武丹引起几位大宗师自相残杀。   他们知道普天之下只有大宗师可以对付大宗师,所以早在十几年前,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是浮萍组织的核心人物,虽然浮萍组织最早的发起人是北堂庆,但发展到如今,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已经算是将浮萍计划掌握在手中。   可是齐宁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玄武丹,如果说这两人出现在这里让齐宁有些诧异,那么他二人从地藏的船上下来,就让齐宁感到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升到头顶。   这两人与地藏竟然也有干系?   地藏难道也是浮萍中人?   齐宁只感觉脑袋发懵,眼前发生的一幕,简直是让他难以置信。   空藏大师走到沙滩上,看到两大宗师已经是油尽灯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因果循环,此亦天数!”   岛主瞳孔收缩,虽然这两人出现让他大感震惊,岛主却还是显得十分镇定,陡然间明白过来,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北宫兄,咱们自诩无所不能,想不到却都着了人家的道儿了,哈哈哈.......,原来大光明寺的人竟然也卷入其中,你的暮姑娘,可是与这伙人联手要咱们的命。”   他大笑声中,脸上到脖子上的肌肤更是迅速裂开,鲜血从裂开的口子向外溢血,血液只是片刻间就已经溢满了整张脸,那张脸被鲜血覆盖,看上去可怖异常。   “阿弥陀佛,暮施主也是以苍生为念,才会出此下策。”空藏大师叹道:“两位的武道修为已经不受世间法则约束,一心向善固然是人间之福,可是一旦心存一丝恶意,便是人间一场浩劫。”   “空藏,莫要在这里义正辞严。”岛主身体就像摔碎的杯子,裂开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此景当真时是可怖异常,让人不忍直视,谁都知道岛主此刻定然是经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但他的声音却没有一丝波动,嘲讽道:“大光明寺一直是武林魁首,有我们这些怪物存在,你们这些和尚就永远出不了头,嘿嘿,和尚存了私欲之心,就莫要在这里大言不惭。”   赤丹媚虽然对岛主失望至极,可是看到岛主现在这幅样子,心中痛苦不已,再也忍不住,挣脱齐宁的手,向岛主冲了过去,齐宁变了颜色,急忙跟上。   赤丹媚直奔到岛主边上,看到岛主座下的沙砾都已经被鲜血染红,触目惊心。   她知晓剑神的气剑击中岛主,眼下岛主身体发生如此恐怖的变化,定然是气剑所致,距离岛主几步之遥,颓然跪倒在地,眼泪直流:“岛主......!”   岛主看了赤丹媚一眼,长叹一声,随即笑道:“老夫本想光复大齐,让你成为一代女王,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微笑之时,裂开的嘴唇血肉翻出,摇摇头,无奈道:“老夫这一生虽然窥透了武道巅峰,也自以为看透人心,可是到头来,终究是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这世间,最可怕的......终究是人心......!”看向躺在地上一直不曾动弹的北宫连城,笑道:“北宫兄,你这浩然剑气,当真是了得,兄弟......服了!”最后一个字吐出,声音便即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第一四七零章 协议   三大宗师聚集玄武岛,齐宁早就料到一场争斗在所难免,却没有想到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结果。   准备了多年的几位大宗师,竟然没有一个胜者,真正的胜者,却是地藏,又或者说,最后的胜利者是浮萍。   齐宁忍不住看向北堂庆,只见到北堂庆盯着地藏,眼中却显出一丝异样之色。   空藏大师见得岛主故去,双手合十,闭目诵经,似乎是在为岛主超度,片刻之后,才转向地藏,温言道:“暮施主,这样的结果,可否让你放下这几十年来的积怨?”   “多年来受大师教诲,心存感激。”地藏平静道:“我当年返回中原,只为两件事情,其一是为了让哑奴醒转过来,其二便是要为哑奴讨回公道。”   一直不曾吭声的卓青阳终于道:“这两件事情,今日都可圆满。当年抛下你们的这些人,都已经得到了恶报,至若哑奴,有玄武丹在这边,自然是可以起死回生。”   地藏微微点头,齐宁此时终于忍不住向地藏问道:“你.....也是浮萍中人?”   地藏瞥了齐宁一眼,并不说话。   卓青阳抬手抚须道:“哑奴以药物支撑,虽然没有逝去,但经脉却一天天地萎缩,到后来淮南王虽然暗中请了不少名医,却都是回天乏术,药物已经无法再继续延续哑奴的性命。”看了空藏大师一眼,继续道:“多年前淮南王暗中找到了空藏大师,请求空藏大师出手相助。”   齐宁神色凝重,心想原来大光明寺与地藏早有交集。   但心下却忽然想到,大光明寺是皇家寺院,按道理来说,空藏大师应该是维护皇帝的利益,甚至是保护皇帝的存在。   淮南王心存异志,而且地藏更是为淮南王的计划暗中积蓄力量,这伙人自然是皇帝的最大威胁,空藏大师却帮助淮南王,而且和地藏早有交集,这显然是大大不该。   “浮萍计划进展没过几年,哑奴就已经被送到了大光明寺,如果不是大师出手相救,哑奴早就已经不在人世。”卓青阳叹道。   齐宁淡淡道:“大光明寺救了哑奴,你们自然要追根寻源,弄清楚哑奴为何会变成那样,如此一来,暮前辈当年在大雪山的秘密,你们就能弄清楚。”   “我对你说过,浮萍组织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消除大宗师在人世间的影响。”空藏大师缓缓道:“我们的对手是大宗师,暮施主知道我们的计划,自然也不会对我们有所隐瞒。”   齐宁冷笑道:“我明白了。浮萍计划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计划,这计划至少有两个变数,任何一个变数都会让浮萍计划前功尽弃。第一个便是玄武神兽是否真的存在,虽然一直有玄武神兽的传说,而且你们一直促成三神器最终落入这些大宗师的手中,但如果玄武神兽根本不存在,又或者它并不会如期出现在这座岛附近,那么浮萍计划就是一场笑话。”   卓青阳叹道:“你说的没有错,浮萍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豪赌。”说到此处,看了不远处北堂庆一眼,才缓缓道:“只是面对这些大宗师,除了豪赌一场,又能如何?”   “还有一个变数,即使玄武神兽出现,也依然会让你们前功尽弃。”齐宁道:“三位大宗师争夺玄武神兽,最终自然有一位获胜者,如果无法将所有大宗师都除掉,浮萍计划依然是一败涂地。那最后一位大宗师该如何对付?”目光移到地藏身上,淡淡道:“你们或许为此费尽苦心,直到暮前辈出现,你们才找到了对策。”   卓青阳颔首道:“不错,几位大宗师互相争斗,最后的胜者,也必然是损耗巨大,但即使如此,面对损耗巨大的大宗师,我们也未必是敌手。”   “但你们知道了暮前辈的往事,知道了暮前辈与这几名大宗师有极大的仇怨。”齐宁叹道:“暮前辈最关心的是哑奴前辈,大光明寺救了哑奴,等若是让暮前辈欠了大光明寺一份大大的人情,再加上她本就要找这些大宗师复仇,所以自然而然成为浮萍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人。”转视北堂庆,问道:“那你是否知道暮前辈的存在?”   北堂庆眼角微跳,但齐宁察言观色,早就已经看出,北堂庆根本不认识地藏,也就是说,地藏参与浮萍组织,北堂庆即使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却并没有机会与之相见,最重要的是,北堂庆应该不知道地藏与几位大宗师的恩怨。   “我在大光明寺的时候,你们让我加入浮萍。”齐宁叹道:“当时我不明白是什么缘故,现在终于明白,你们担心暮前辈一个人无法收拾残局,又从暮前辈口中知晓我也有控气之法,所以想让我联手暮前辈对付活下来的那位大宗师,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卓先生,我没有说错吧?”   卓青阳看着躺在地上一直没有动弹的北宫,微微颔首道:“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们也并不需要你参与进来。”   “你们难道不知道,暮前辈一心要帮助淮南王父子篡夺皇位?”齐宁冷笑道:“朝廷待你们不薄,你们明知暮前辈会成为淮南王的助力,却还要她加入浮萍,真要理论起来,你们也是叛党!”   卓青阳淡淡一笑,道:“我说过,浮萍中人除了联手进行浮萍计划,其他的事情互不干涉。”顿了一顿,背负双手,轻叹道:“而且比之皇位,天下百姓重要的多。”   齐宁心下冷笑。   地藏是淮南王介绍认识空藏大师,因此而加入了浮萍,那么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当然知道地藏与淮南王的关系匪浅,地藏在西川为淮南王父子积攒实力,甚至兴风作浪,这一切别人不知,眼前这两人必定是知道。   他们当然知道地藏的存在,会威胁到楚国的皇位,却都没有任何的行动,甚至帮助隐瞒了地藏的存在。   这样的态度,自然是谋反。   可诚如卓青阳所言,他们并不在乎楚国的皇位由谁坐在上面,即使明知到萧绍宗会谋反,却依然无动于衷,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地藏将是浮萍计划的重要一环。   在除掉大宗师之前,他们自然要保住地藏。   “空藏大师,卓先生,眼下的结果,是否如你们所愿?”齐宁似笑非笑:“逐日法王和教主早已经离世,今日剩下的三位大宗师,两个已经走了,还剩下最后这一个已经只剩一口气,五大宗师互相残杀,最终如浮萍计划所谋,确实都将不复存在。”瞥向地藏,叹道:“可是这天下并非只有五位大宗师,暮前辈也是大宗师,浮萍计划是要让所有的大宗师都不复存在,暮前辈还在,浮萍计划到头来岂不是一场笑话?”   地藏唇角泛起一丝浅笑,道:“你是在挑拨离间?”   齐宁笑道:“岂敢,我只是好奇而已。”   “暮施主虽然是大宗师,却非野心勃勃之辈。”空藏大师合十道:“今次暮施主的心愿已经圆满,自然会潜心佛学,自今而后,世间也就不再有大宗师的存在。”说完,看向地藏,眸中似有深意。   地藏浅浅一笑,道:“大师放心,我自然会遵守当年的承诺,既然心愿已了,自今而后也就不再修行武道,我会自废武功。”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骇然变色。   地藏竟然与空藏大师有过自废武功的承诺,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五大宗师既然不在,地藏便是天底下唯一的大宗师,几乎再无敌手,她却甘愿自废武功,实在是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暮施主放心,大光明寺有奇经,你废去武功之后,修行奇经,三年之内,自然会恢复如初,再不受折磨。”空藏略显一丝欣慰之色。   齐宁心想看来双方确实达成了协议。   地藏既然也已经达到宗师境界,那么自然也不可避免受到天地之气的反噬,虽然玄武丹近在咫尺,但她要以玄武丹救回哑奴,自然不可能自己服用玄武丹。   浮萍组织除掉大宗师之后,地藏自废武功,而空藏显然是答应可以用大光明寺的奇经帮助地藏恢复。   地藏自废武功,再得奇经疗伤,就等若是重新再活一次。   “大师,玄武丹是否真的可以让哑奴醒转过来?”地藏微一沉吟,终于道:“他只要醒转过来,我立刻自废武功!”   卓青阳已经笑道:“玄武丹乃是世间至宝,有起死回生之效,自然可以救回哑奴。”   “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忽听得北宫的声音传来:“玄武丹或可以疗伤救命,却绝无可能让死人复活。”轻叹一声,道:“卓青阳,哑奴是不是早已经死了?”   卓青阳脸色微变,空藏大师也是眼角抽动了一下。   “自然没有死。”卓青阳迅速道:“当年淮南王无计可施,将哑奴送到大光明寺,这些年空藏大师亲自为哑奴疗伤,虽然不能让哑奴醒转,但却能让哑奴气息不断,只等着玄武丹救活过来。”   地藏漂亮的脸上却已经显出一丝冷意,盯着空藏大师,随即将目光移向了那艘大船。 第一四七一章 养虎为患(修)   空藏大师神色平和,地藏终于道:“这些年来,我每年可以见到哑奴三次,你说他气息尚在,自然不会假。”   空藏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暮施主,老僧答应过你,会帮你完成心愿。眼下你的愿望已经达成,老僧别无他求,只盼你能够信守承诺。”   地藏道:“我自然不会食言。不过我要见到哑奴醒转过来,才会自废武功。”   “暮施主,当年的约定可并不是这样。”卓青阳叹道:“当年说好,那些大宗师不在的那一刻,你便会废去武功皈依佛门。大师当年也答应,会帮你取得玄武丹,不过玄武丹是否真的能够让哑奴醒转过来,谁也不能保证,我们也只能是尽力而为。”   地藏淡淡道:“你方才还说,玄武丹神效惊人,必能救回哑奴。”   卓青阳颔首道:“我是这样说过,但也只是期盼如此。这玄武丹虽然一直有传说,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亲眼见识过玄武丹的灵效,此外也无人知道服用玄武丹之后,是否会立刻起药效。也许服用过后,三五日之后才会醒转,也有可能三五个月,我们都无法确定。”   “我当年答应过你们,大仇得报,得到玄武丹之后,我会自废武功。”地藏道:“可是如果你们救不回哑奴,这些承诺自然不会作数。”   卓青阳脸色凝重起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要反悔不成?”   地藏摇头道:“并非是反悔。你们救不回哑奴,我便要自己带着他继续求医问药,废去武功,便有许多不便。”   “暮施主,你这可是出尔反尔。”卓青阳叹道:“你莫忘记,哑奴的生死,掌握在我们手中。”   地藏淡淡道:“你是在威胁我?”   卓青阳摇头道:“我自然不会有此意,只不过......!”他话声未落,众人却已经看到地藏拔地而起,随即如同流星般掠向那艘大船,所有人都是骇然变色,空藏大师却已经腾身而起,欲要挡住地藏的去路,却听得地藏冷声道:“闪开!”已经是一掌往空藏拍过去。   空藏晓得地藏厉害,不敢硬接,只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多想,地藏已经从他身旁掠过,也不与他纠缠。   地藏速度奇快,眨眼间已经飘落到大船之上,卓青阳失声道:“不好!”   却只见到地藏进入船舱之内,舱内一时间没有声息,卓青阳和空藏对视一眼,脸上都显出骇然之色。   齐宁也已经上前去,沉声问道:“卓先生,哑奴是否在船上?”   卓青阳点点头,眸中显出骇然之色道:“大师,咱们......!”   空藏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因果循环,终究是瞒不住的。”   齐宁已经意识到什么,低声道:“大师,难道.....哑奴前辈已经过世了?”   “十多年前,淮南王将哑奴送到了大光明寺。”空藏神色凝重:“当时的情势已经是十分严重,哑奴身受重伤多年,各类药物虽然让他留有气息,却只是一个活死人。而且诸多药物加上他自身的伤势,已经让他的经脉完全损毁,送到大光明寺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息。”   齐宁皱眉道:“难道哑奴前辈送到大光明寺,就已经过世?”   空藏摇头道:“老僧集合了数人之力,以内力注入哑奴体内,又将寺内涅槃金丹喂他服下,勉强让他活了下去,但却支撑不了多久。”合十苦笑道:“老僧心存私念,当时浮萍计划已经在进行,又知晓了暮施主的身份,那时候我们便知道,若是没有暮施主的相助,浮萍计划便无法成功。”   卓青阳却是肃然道:“大师千万不要这样说,你并非是私念,而是心存天下苍生,乃是大菩萨心肠。”   “哑奴在寺内不过一年多,就已经过世。”空藏平静道:“我们只担心暮施主知晓哑奴过世,便会退出浮萍计划,无奈之下,只能出下策,隐瞒哑奴过世的真相。”   “那又如何能瞒过她?”齐宁脸色更是凝重:“她每年都可以见到哑奴,难道没有发现?”   卓青阳叹道:“我们都是让她远远看着,哑奴的遗体,我们一直都是用药物维持,看上去就像活着一般。她一心想要救回哑奴,也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所以大师如何安排,她也都是从无异议,一直遵从。”   齐宁道:“你们难道没有想到此时迟早会被她发现?”   “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卓青阳道:“如果告知哑奴过世,我们实在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万一因为她而导致浮萍计划败露,那么一切也就......!”长叹一声,一脸无奈。   齐宁此时才明白,空藏大师和卓青阳一度想将地藏当做利器,可是这利器既能伤敌,一个不慎,亦能伤己。   “我们在大光明寺请你加入浮萍计划,并非真的是为了对付其他大宗师。”卓青阳压低声音苦笑道:“我们就是担心眼下的局面出现,却不想这样的局面却成真。按照我们的设想,地藏即使对付的是伤重的大宗师,也必然自损极大,那是她若撕毁承诺,我们就只能依靠你来帮助我们除掉她。但眼下的情势,比我们计划的还要凶险。”   齐宁恍然大悟,道:“你们让我加入浮萍,是为了对付地藏?”   卓青阳微微颔首,空藏却是合十不言。   “你们养了一头猛虎对付其他的猛兽。”齐宁叹道:“可是到最后,你们自己却控制不住那头猛虎,这可真是养虎为患。”   此刻北堂庆也已经走过来,向卓青阳拱手道:“先生!”又向地藏拱手道:“大师!”   北堂庆当年混入楚国都城,在齐景的介绍下,拜卓青阳为师,卓青阳却是他名副其实的先生。   卓青阳微微点头,道:“你也下山了?我们当初也料定,琴箫合奏,北宫可以吹箫,但却无人能够在琴技之上与他相配,也只有你下山或能成功。”   北堂庆点点头,看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大船,皱眉道:“先生说的利器,便是此人?”   “她身份太过特殊,当年与我们达成协议的时候,我们对她承诺,她的身份,只有我和大师知晓,不会告知第三个人。”卓青阳道:“所以并没有将她的真实身份告知于你。”   北堂庆神色淡定,道:“先生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眉头一紧,道:“虽然除掉了莫澜沧等人,可是.....这地藏的武功既然也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我们的计划,也就没有完成,而且......!”左右看了看,苦笑道:“如果他当真撕毁承诺,我们又能奈她何?”   空藏叹道:“老僧只能劝说她放下屠刀,除此之外,恐怕......!”   便在此时,却听得舱内发出一声怪叫,随即听到“砰砰砰”之声响起,几道身影从大船舱顶破舱而出,飞到空中,齐宁等人大吃一惊,见到那几道身影都是穿着僧衣,一看就是大光明寺的僧侣,那几人飞到空中,齐宁正以为都要落入水中,却听到“砰砰砰”又是几声响,身在空中的数名僧侣,竟然像爆炸一般,就在空中支离破碎,瞬间就变成了肉沫。   赤丹媚和不远处的花想容虽然都是见过世面,但从见过活生生的人在瞬间撕裂成粉碎,场景当真是可怖异常,竟是齐齐惊叫出声。   其他人也都是赫然变色,空藏大师惊呼道:“不好!”双足一蹬,整个人已经向大船直飞过去,厉声道:“休要下毒手!”   他还没有靠近大船,就听到“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响起,这一次却不是有人飞出来,而是那船舱四分五裂,木板瞬间炸开,好生生的船舱,瞬间就不见,大船光秃秃的一片狼藉,随即众人便见到一件物事从船上直飞出来,齐宁看的明白,那物事四四方方,如同棺材一般,但这棺材通体发白,似乎是汉白玉所造。   石棺飞过来之时,地藏的身形随在那石棺边上。   空藏大师正往大船飞掠过去,与飞过来的石棺正面相对,他没有闪躲,却是探手往那石棺抓过去,地藏一只手已经搭在石棺另一端,空藏大师还没有碰到石棺,地藏却已经用力一送,石棺直往空藏撞过来,速度快极,正撞在空藏的身体上,空藏整个人就如同石头一样被撞的向后飞过来,齐宁脸色微变,飞身掠上,探手搭在空藏身上,却连自己的身体也是难以阻挡来势,与空藏一起向后,落在地上之时,两人蹭蹭蹭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大师,你......?”   齐宁还没说完,空藏“噗”的一声,已经喷出一口鲜血,显然被石棺那一撞,已经伤到了内脏。   北堂庆和卓青阳都是骇然变色。   空藏大师的武功,在当世也是屈指可数的顶尖高手,放眼武林,能与空藏相提并论的高手没有几个,可是地藏一出手,空藏甚至无法闪躲开石棺的撞击,地藏武功之可怕,亦可见一斑。   “砰!”   石棺落在沙滩上,地藏飘然落下,站在石棺边上,她容颜娇丽,身材丰腴,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却是布满寒霜,盯着空藏,冷声道:“你们一直在骗我?” 第一四七二章 掌纹   齐宁扶着空藏,空藏却是轻轻推开,上前两步,合十道:“暮施主,哑奴并非逝去,只是往生而已,他肉身虽已经没有生气,但我们已经为他诵经超度,自然是可以转世投生。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生生死死,只是一个轮回而已。”   地藏冷笑道:“当年你保证过,定会帮我取得玄武丹,让他醒转过来。”   “是老僧妄言。”空藏叹道:“佛门五戒,戒杀生、戒偷盗、戒淫邪、戒妄语、戒饮酒,老僧当年明知哑奴大限将至,却没有食言相告,口出妄语,犯了大戒,自是无法往生,阿弥陀佛......!”   地藏轻抚着石棺,目光望向压着玄武神兽的巨石堆,问道:“玄武丹是否可以让他起死回生?”   卓青阳摇头道:“哑奴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如今还能保持肉身不坏,只是因为我们一直以药物维持。人死如灯灭,他在多年前就不在了,莫说这世间根本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药物,就算真的有,他故去多年,只怕也已经回天无力。暮施主,哑奴几十年前就已经没有知觉,也许他自己早就想入轮回之道,不想继续经受折磨,你虽然是一片好心,想要起死回生,可是.......!”   他还没说完,地藏脸色一变,右手抬起,齐宁一直注意地藏的动静,见她右手动作,心知不妙,他与卓青阳近在咫尺,立时闪身护在卓青阳身前,果然一股强悍劲气扑面而至。   那劲气无声无息,说到就到,若非齐宁察觉不妙,这道劲气便会无声无息地击中卓青阳,以卓青阳的实力,根本无法抵挡。   那劲气袭来,齐宁也已经运转内力,双掌前推,正与那股劲气相碰,虽然挡住了劲气,但身体却是一震,只觉得五脏六腑剧烈颤动了一下,生出一股恶心之感,差点便要呕吐出来,却还是强行将那呕吐感压制了下去。   地藏冷冷看了齐宁一眼,淡淡道:“你要和他们一起死?”她语气冷淡,充满了威胁之意,但听她话中的意思,其本意似乎并不想杀死齐宁。   “暮前辈,能否听我说几句肺腑之言?”齐宁上前一步,拱了拱手。   地藏凝视齐宁,问道:“什么?”   “当年在大雪山发生的事情,有些人确实存有过错,而且我对哑奴前辈舍己为人的性情十分钦佩。”齐宁看着地藏,缓缓道:“当年你二人从大雪山下来,哑奴前辈受伤昏迷,自此再也没有醒转过来,确实让人唏嘘同情。可是暮前辈也应该知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人力或可改变,可是生死之事,却实在不是人力所能回转。哑奴前辈昏迷数十年,而且一直还能有气息,可说是天大的奇迹,可是他终究是血肉之躯,虽然一直以药物支撑下来,但处于昏迷状态,身体只能是逐渐虚弱直到去世,这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看了空藏大师一眼,道:“空藏大师骗了你这些年,你心中恼怒,对大师心存怨恨,可是依我之见,你不但不该对大师有仇恨之心,甚至还要感激大师对你的恩惠。”   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对视一眼,都有些错愕,地藏也是面无表情道:“我为何要感激他?”   “暮前辈一直带着哑奴前辈找寻神医妙药,却终究无力回天,淮南王最终将哑奴前辈送到大光明寺,只因为在他看来,普天下如果还有一线希望能够救回哑奴前辈,只有大光明寺能做到。”齐宁叹道:“大光明寺乃是江湖各大门派之首,寺内高手如云,我说的高手,并非是指武道高手,而是在佛学医药这些方面的顶尖人才。”向空藏大师问道:“大师,我说的可有错?”   空藏合十道:“鄙寺确实有药剂堂,里面也确实有精通药理的好手,谈不上神医,但人数众多,一起合力的话,也确实很少有伤病能难倒他们。”   “大师既然希望你能够参与浮萍计划,自然会竭力满足你的条件。”齐宁将目光重新投向地藏:“你只是希望大光明寺能够救回哑奴前辈,大师如果能做到,当然会全力以赴,不会有丝毫的疏怠。”   空藏大师唱了声佛号,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暮施主不参与浮萍,老僧也会全力以赴。”   “哑奴前辈入寺没多久便故去,绝非是大光明寺不尽力,而是......哎,恕我直言,而是大限已至,就是大罗金仙在世,也回天无力。”齐宁叹道:“哑奴前辈过世,暮前辈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此事确实不能怪罪大师和卓先生。”齐宁神情肃然:“反倒是大师隐瞒了哑奴前辈过时的真相,至少这些年来暮前辈一直心存希望,不至于在多年前便伤心痛哭。而且暮前辈一心想要一雪当年大雪山之恨,如果没有浮萍相助,暮前辈自问能够对付数名大宗师,为哑奴前辈报仇?”   地藏凝视着齐宁,也没有说话。   “所以我才说真要论起来,暮前辈反要感谢大师和卓先生。”齐宁道:“他们不但协助前辈报仇雪恨,而且让前辈的伤痛迟来多年。”   一阵沉寂之后,却听到地藏忽然大笑起来,她笑声中不但有一丝愤怒,更多的是凄楚,众人都知道当时再无人是地藏敌手,听她笑声只觉得心头发毛,这妇人出手无声无息,谁也不知道她是否会突然出手。   “他们骗了我多年,你反倒说我要感谢他们?”地藏冷笑道:“如果当年他们无力相救,对我实言,我大可以带着哑奴另寻名医妙药,未必没有希望。”   齐宁苦笑道:“前辈心里清楚,根本没有任何希望,如果真的有希望,哑奴前辈也不可能几十年不曾恢复?哑奴前辈进入大光明寺之前,前辈自然已经走遍三山五岳,遍访名医良药,而且有淮南王协助,却依然无力回天,送到大光明寺之时,哑奴前辈已经时限不多,即使真的告知你真相,你几十年没能找到的神医良药,难道在短短半年之内就能找到?”   地藏冷哼一声,便在此时,齐宁却听到身后传来北宫声音:“只要肉身不损,未必......未必不能起死回生!”   此言一出,众人不又将目光俱都瞧向他,却见到北宫竟然挣扎着坐起身来,方才大家的目光都瞧在地藏那边,却不知道北宫何时坐起来。   北宫被岛主强横霸道的一拳打中心口,谁都知道那一拳的威力绝非常人能够想象,所以大家都知道北宫依然受到重创,性命垂危,却不想北宫却依然坚持到这个时候,齐宁心想难不成北宫的修为远高于岛主,岛主那一拳竟没有对北宫形成致命伤害。   但众人更惊讶的是,北宫竟说只要肉身不损便能起死回生,这却是匪夷所思,如果换作是别人说出来,自然无人相信,可这话出自北宫之口,众人却都是将信将疑,齐宁暗自寻思,难不成这世间当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地藏本来神色冷厉,听得北宫之言,眉宇间掠过一丝欣喜,望向北宫,问道:“你说哑奴可以起死回生?”   北宫轻叹一声,微仰头望向天空。   地藏这半生最在乎的人就只有哑奴,穷尽心思想让哑奴醒转过来,这时候听北宫竟然有法子,绝望之中,生出一线希望,走向北宫,距离几步之遥,看着北宫道:“你说什么?”   北宫颇有些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道:“你看我掌中纹路。”   齐宁见北宫抬起手臂都颇为吃力,明白北宫此刻也已经是油尽灯枯,普通人能做到的动作,这位大宗师现在却已经十分吃力。   众人听北宫让地藏去看他掌中纹路,有些奇怪,不知道起死回生与他手中掌纹有什么关系。   地藏也有些疑惑,起死回生当然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大雪山一块天外飞石都能让几个资质不算出众的人成为超越时间所在的大宗师,那么起死回生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这话出自北宫之口,地藏当年对北宫一片痴心,虽然没能走到一起,但跟随多年,对北宫的性情却也是多少了解,知道北宫从不信口开河,他既说有起死回生之术,恐怕不假,不由靠近过去,低头向北宫的手掌瞧过去。   “起死回生的秘密,就在掌纹之中。”北宫气息微弱:“哑奴......!”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竟然如同皮球一般弹了起来,速度之快,骇人听闻,所有人都想不到行将就木的北宫此时竟然还能如此动作,便是地藏也是花容变色。   “砰!”   北宫那一掌,却结结实实打在了地藏的心口,地藏身体蹭蹭蹭向后连退数步,而做出最后一击的北宫此时已经落在地上,身体微微动弹,却根本爬不起身,他以自己残存的劲力打出最后一掌,这一张打出,整个人已经完全虚软。   地藏连退数步,感觉喉头一甜,虽然强自压制,不令自己吐血,但还是有鲜血从嘴角溢出,心口如同裂开一般,剧痛钻心,没有人能想到北宫还有力量发出最后一击,更没有让想到,北宫会对地藏出手。 第一四七三章 趁虚而入   突生奇变,在场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   就在不久之前,北宫为了偿还对地藏的愧意,甘愿与岛主殊死一搏,谁都知道,北宫选择与岛主决战,无论胜败,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他本可以选择与岛主联手对付地藏,却并没有选择那样做。   北宫显然是真心想要偿还当年对地藏欠下的债。   他既然甘心以命偿还,那么谁都不会想到他还会对地藏出手,这简直是匪夷所思,连地藏也没有料到北宫最后的一击竟然是冲着她来。   以她的武道修为,若是全神戒备,运力护心,那么北宫就算是拼尽全力最后一击,也未必能对地藏形成太大的伤害,要命的是地藏想不到北宫会对她出手,又或者说,地藏没料到北宫在重伤之下,还有余力对她发出一击,是以略有疏忽。   如果北宫换做是天下间任何一个人,地藏都会保持戒心,但这人就偏偏是北宫。   她关心能让哑奴起死回生的方法,当真以为北宫的掌纹有什么秘密,恰恰是将注意力放到掌纹的一刹那,北宫出手一击,而这时候的地藏,与常人无疑,只是血肉之躯,如果北宫没有受伤,全力一掌足以让没有防备的地藏死上十回八回,但北宫也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掌虽然倾尽残力,却也无法击毙地藏。   地藏五脏六腑被这一掌震伤,直接导致奇经八脉气血紊乱。   大宗师固然拥有操控天地之气的手腕,但却并非靠意识却操控,依然是要将自己的身体气息与天地之气相融,混为一体,如此天地之气就等若是自身之气,可以借天地之气为己用。   可是一旦自身气息出现紊乱,运转劲气不畅,自然也就无法与天地之气相融。   这也正是大宗师最大的弱点。   当年从大雪山下来的几位大宗师,虽然修炼了操控天地之气之术,却也因此让体内经脉异变,平常自然无恙,可是一旦出现天地之气反噬的状况,那么自身气息紊乱,也就处于最为虚弱的时候,所以每位大宗师都是在发作之时,竭力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平安度过最为虚弱的时候。   当初黑莲教以阴无极为首的众人对教主发难,就是趁着教主内噬发作的时机,突然出手,而那时候教主内息紊乱,根本无法操控天地之气应对,这才被阴无极等人得逞。   北宫这一掌,虽然没有击杀地藏,却已经是让地藏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   地藏俏脸含霜,心知自己若显出虚弱之态,很可能便会有人趁势出手,是以那口逼上喉咙的鲜血强自压住,但却兀自有鲜血溢出嘴角。   她运气护住心脉,但劲气如同老鼠般在体内乱窜,一时间根本不受控制,眼前甚至有些发黑,脚步虚浮,身体竟是不由微微晃动,摇摇欲倒,便在此时,却已经感觉身侧一股劲风袭来,眼角余光已经瞧见一道身影直往自己扑过来。   那人来的极快,右手五指成钩,异常果断地直往地藏袭来。   “侯爷小心!”空藏大师失声叫道。   从旁突然出手的,竟赫然是北堂庆。   北堂庆自始至终冷眼旁观,眼瞧见几大宗师一一折损,却不想最后出来的地藏竟然也是一位大宗师。   北堂庆被软禁在九宫山多年,却并非是在修身养性。   他一心要攻灭楚国,铲除锦衣齐家,却是要为柳素衣报仇,甚至一度想要夺下江山之后,将这大好江山交到儿子手中,但要实现如此宏图大志,却必须要除掉大宗师。   他心里很清楚,大宗师不除,就算真的得到了江山,坐在龙座上依然只是个傀儡。   眼见得几大宗师先后折损,他心下自是欢喜,但凭空出现地藏这位大宗师,让他原本的计划出现了巨大的威胁。   如果天下间有数位大宗师同时存在,还可以相互掣肘,可如果只剩下地藏这一位大宗师,局面反倒是比之前要凶险得多。   没有了制约,地藏便可以覆雨翻云,无所不能。   他见到地藏出手伤了空藏,心下骇然,一旦地藏真的疯狂起来,莫说除掉地藏,恐怕岛上众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他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却万万没有想到,北宫竟然会突然对地藏出手。   北堂庆拥有纵横沙场的才干,自身的武功也着实不弱,瞧见地藏中掌之后,嘴角溢血,身体也是摇摇欲倒,便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此时此刻,是地藏最为虚弱之时,若是耽搁,地藏只怕能够迅速恢复。   他虽然多年没有带兵,但当年决策于沙场的果断却没有消失,在疆场之上,抓住敌手稍纵即逝的破绽果断出手,这是一位名将必须要具备的素质,北堂庆比谁都清楚,机会一旦出现,如果有一丝犹豫,那么机会就可能稍纵即逝,再也找不到出手时机。   他距离地藏不远,既然看到机会,便没有丝毫的犹豫,趁势出手,只盼趁着地藏虚弱之时,一击制敌。   北宫出手之前,玄武岛上的局面已经在地藏的控制之中,众人的生死,也已经掌握在地藏手中。   北堂庆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这一击得手,那么形势便会瞬间逆转。   他出手果断坚决,身形奇快,鹰钩般的五指从侧后方直往地藏抓过去,目光坚决而冷厉。   眼见得便要抓在地藏后脑,北堂庆却觉得眼前一花,本来近在眼前的地藏竟然瞬间没了踪迹,他心下一凛,眼角余光却已经发现地藏竟然探手往自己抓过来,北堂庆想不到自己偷袭受伤的地藏,依然能被她躲开,没等多想,右手手腕已经被地藏扣住,北堂庆心下骇然,另一只手却已经呈掌刀照着地藏的额头斜切了下去。   掌刀眼见得便要切在地藏额头,却听得“砰”一声响,地藏另一只手已经一掌拍在了北堂庆的胸口,她出招虽然晚于北堂庆,但却后发先至,手掌拍在胸口的一刹那,只听得“喀啦”声响起,明显是胸骨断裂之声。   “莫要行凶!”北堂庆飞出之时,空藏大师和卓青阳已经从身后向地藏直扑过来。   地藏身形侧闪,鬼魅般绕到了卓青阳身侧,俏脸冷如冰,本来漂亮的眼眸子,此刻却是杀意凛然,右手两指探出,向卓青阳戳了过去。   “灵虚指!”卓青阳脸色微变,挥臂去迎,空藏此刻也已经掠到地藏身侧,僧袍猎猎,双掌往地藏拍了过去。   一直如同隐形人般的宝藏天女花想容见到地藏手上,花容失色,又见到北堂庆出手偷袭,毫不犹豫便即冲过来,只是她距离地藏颇有一段距离,速度虽快,却终究是赶不及。   待见到地藏击飞北堂庆,花想容心下微宽。   岛上的局面,她自然也看得清楚,一旦打起来,岛上其他人显然都是地藏之敌,待见到空藏和卓青阳联手向地藏发起攻势,心知这两人也都是高手,地藏手上之下,却也不知能否抵挡,足下如飞,只想上前助阵,却忽地感觉身侧劲风袭来,眼角余光瞧见一道身影如同蝴蝶般向自己飘过来,正是赤丹媚。   今日出现在岛上的人,无一不是聪慧过人,瞬间就能判断出岛上的态势。   赤丹媚如北堂庆一般心思,晓得若是地藏不除,所有人都将是地藏掌中之物,瞧见花想容要上前助战,自然不容她过去,闪身挡住了花想容的去路。   赤丹媚身姿妖娆,花想容却也是婀娜多姿,两人的武功路数都是十分阴柔,却透着狠厉,而且出招动作优美,一时间双珠交锋,你来我往,宛若翩翩起舞的两只蝴蝶。   齐宁虽然内心并不认同北堂庆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这具身体终归是此人的血肉,见到北堂庆被地藏击飞落地,口吐鲜血,心下一沉,几个起落,飘至北堂庆边上,只见到北堂庆脸色惨白,口中向外鲜血直冒,胸口竟然被地藏一掌打的凹陷下去,气息微弱,在北堂庆身边蹲下,看着这位当年名动天下的一代名将,心情却是十分沉重。   “还是.....还是道行不......不够......!”北堂庆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我.....我要去见你.....见你娘亲了......!”   齐宁伸出手,想要握住北堂庆手,伸出一半,停了下来,但终究还是伸过去握住,却感觉他手掌发凉,心知事情不妙,北堂庆瞧见齐宁眸中神色黯然,叹道:“胸骨......胸骨刺穿了我心肺,我......我是活不成了......!”   “我想办法救你......!”齐宁握紧北堂庆手。   他心知北堂庆背后偷袭,定然是激怒了地藏,地藏那一掌自然是霸道凌厉非常,结结实实打中北堂庆,胸口已经凹陷下去,胸骨碎裂,那骨头自然也已经刺伤了内脏,如果是其他伤势,或许还能有救,但内脏被胸骨刺穿,即使黎西公在世也未必能救回来。   “我胸口.....胸口衣衫里有件.....有件东西,你......你帮我拿出来......!”北堂庆每说一句话,便从口出冒出一汪血水,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   齐宁伸手到他胸口,果然摸出了一只叠好的锦缎,北堂庆看着齐宁眼睛道:“这.....这是你.....你想要的寰.....寰宇图,送了.....送了给你,我......我本要将天下.....天下送给你,你不想.....不想要,我.....我只怕.....只怕......只怕也做不到.....到了.......!”   齐宁吃了一惊,随手展开一角,果然发现这锦缎上面画着地图。   “帮我.....帮我办一件事......!”北堂庆气息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小:“帮我.....帮我和你.....和你娘亲葬在.....葬在一起......!”   齐宁微皱眉头,北堂庆见齐宁似乎有为难之色,叹了口气,勉强摇头道:“罢了......!”   “我答应你!”齐宁不等他说完,立刻道。   北堂庆眸中划过欣喜之色,本来已经无力的手有了一丝气力,握了握齐宁的手:“你还.....还没有叫我.....叫我一声......,我.....我想听一次,一次......一次足矣.....!”盯着齐宁眼睛,眸中满是期盼之色。   齐宁看到生气从北堂庆的脸上逐渐消失,知道北堂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道:“父亲!”   北堂庆嘴角泛起满足的笑容,手臂一沉,再无气息。 第一四七四章 天下第一宗师   北堂庆逝去,齐宁内心并无太多伤感,更多的只是黯然。   听到娇叱声传来,又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齐宁心下一凛,担心赤丹媚,抬头望过去,只见到花想容已经被赤丹媚打飞出去,重重落在了地上。   花想容虽然是地藏麾下,但比之赤丹媚却还是大大不如,赤丹媚的武功虽然并非岛主完全亲授,但陌影和白羽鹤都是天下顶尖高手,就算是岛上的亡杀二奴,这两人武功放到江湖上,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是以赤丹媚自幼在岛上学艺,耳濡目染,那功夫远不是花想容所能相比。   齐宁见到赤丹媚安然无恙,心下微宽,扭头看到几道身影正在围攻地藏,不但是卓青阳和空藏联手,便是亡杀二奴此刻竟然也冲过来,四人合力围攻地藏。   地藏武功自然不是这几人能比,但他被北宫所伤,若是给她一天半日,或许还能恢复过来,可众人就是知道机不可失,自然不会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但地藏中就是地藏,虽然一时无法操控天地之气,但身法之鬼魅却也不是几人能够相比,虽然以一敌四,却并不落下风。   赤丹媚击倒花想容,她知道花想容是地藏手下的人,留之亦是祸害,飞身上前,手中多了数枚银针,便要取了花想容的性命,花想容却是面无惧色,惨然一笑,闭上眼睛,仰起脖子,露出白皙的喉咙,却是任由赤丹媚下手。   赤丹媚见她花容月貌,一脸绝望之色,反倒没有轻易下手,冷笑道:“你助纣为虐,害了那许多人,也是该死。”   花想容淡淡一笑,道:“生死就在你手,我本来也没有想活着。”   齐宁此刻却已经走过来,看着花想容道:“你这些年在西川帮着地藏兴风作浪,害了许多人,现在心中可后悔?”   “后悔?”花想容笑道:“我们一心想要助世子成就大业,却功亏一篑,地藏六使,数人折损在你手中,无非是成王败寇而已。我们都是地藏一手抚养成人,早就已经将性命奉献给她,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赤丹媚脸色一寒,便要出手,齐宁抬手拦住,皱眉道:“花想容,我知道西川还有不少你们的党羽,野鬼岭是你们的老巢,那里还有不少人被你们所蛊惑你若能帮我解决此事,今日我便饶你一命。”   花想容似笑非笑,道:“那些孤魂野鬼,可不会听我的话。齐宁,地藏六使数人死在你手里,你也不在乎多杀我一人,尽管动手就是。”   她话声刚落,便听到“砰砰”两声传过来,扭头看去,却见到亡杀二奴已经被地藏打飞出去,落地之时,挣扎着起不了身,已经是奄奄一息。   赤丹媚脸色一冷,道:“他们顶不住。”连续出手,已经点了花想容多处穴道,她见齐宁想要花想容帮助解决西川那些地藏余党,也便没有下杀手,毕竟花想容武功平平,就算放她一马,她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齐宁见到地藏身法轻灵,出手凌厉迅疾,也幸亏卓青阳和空藏大师都是当世顶尖高手,否则根本抵挡不住,暗想地藏虽然受伤,但其身手依然是十分恐怖,心知拖延下去,待得地藏真的恢复了气血,所有人将再不是敌手。   北宫出手一击,齐宁当然明白北宫的意思。   哑奴多年前就已经过世,地藏今日知道了真相,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而大开杀戒,一旦真的如此,那么玄武丹将只是血腥的开始。   地藏如果带着仇恨和愤怒离开这里,必将是世间一场浩劫。   没有了掣肘的地藏,离岛之后,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楚国的皇帝。   地藏感念淮南王当年的恩惠,花了大力气利用地藏六使为淮南王积蓄力量,萧绍宗叛乱,地藏六使便有数人就在他身边相助,亦可见地藏也确实希望能够帮助淮南王完成篡夺皇位的夙愿。   萧绍宗的功夫,得自地藏,两人有师徒之谊,地藏恩怨分明,萧绍宗既然谋反失利,那么地藏就很可能杀到楚宫,为萧绍宗报仇。   没有了其他大宗师的掣肘,地藏自然是无所不能。   北宫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一旦地藏真的陷入疯狂,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用最后的力量重创地藏,他自然知道以自身之力绝无可能击杀地藏,这么做的目的,本就是希望地藏重伤之下,其他人能够扑灭这道火焰。   亡杀二奴被打成重伤,无力再战,而卓青阳和空藏大师也是险象环生,齐宁看在眼里,空藏大师先前便已经受伤,此刻虽然拼死力战,却已经是强弩之末,齐宁知道不出三十招,空藏大师必然落败。   当初空藏和卓青阳要齐宁加入浮萍,是为了以策万全,一旦地藏动了杀意,期盼齐宁能够出手。   想不到他们的担忧,最终却变成了现实。   齐宁再不犹豫,面对地藏,双臂缓缓抬起。   对付地藏此等人物,齐宁知道就算自己加入战团与地藏力战,也未必能占便宜,此种情势下,唯一有把握击败地藏的手段,就只能是调用天地之气。   他知道使出这般手段,对自身大有损伤,但这时候已经是不得不发。   最后一次!   齐宁心中暗暗立誓。   四周的空气开始向齐宁这边聚集过来,只是片刻间,在齐宁的双臂中间,一股肉眼可视的劲气凝聚而成,赤丹媚见得此景,花容微微变色,便在此时,只听“砰砰”两声,地藏连续两掌拍在了空藏大师的胸口,空藏顿时如同纸鸢般飞了出去,卓青阳大惊失色,地藏击倒空藏,回身探手去抓卓青阳,却瞧见不远处齐宁已经凝聚成气,本来探出的手却收了回来,不再向卓青阳攻过去,只是面对齐宁,看着齐宁的眼睛,美丽的脸上没有丝毫震惊之色,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竟似乎等着齐宁对她发出最后一击。   雄浑的劲气在齐宁面前浮动,望着对面的地藏,齐宁内心深处竟略有一丝不忍,但也知道自己一旦收手,只会造成可怕的后果,双臂猛然往内一合,那股天地之气如同巨浪般卷过去。   “砰!”   地藏柔美的身体直飞出去,随即落在地上,双手展开,竟也不动弹,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碧蓝的天空,竟似乎感觉不到痛苦,平静至极。   一切都静下来。   齐宁喘着粗气,赤丹媚飞奔过来,扶住他身子,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急问道:“怎么了?你......?”   齐宁摇摇头,道:“没事,不用.....不用担心!”却忽地瞧见北宫竟然向地藏爬了过去。   他还有最后一口气,但却早已经无法站起来,拼尽气力爬到了地藏身边,伸出手,握住了地藏一只手,地藏微扭头,血水从她口中溢出,北宫看着地藏的脸,叹道:“莫.....莫要怪我.....!”   “都结束了......!”地藏幽幽道:“来生......莫再丢下我.......!”唇边泛起一丝浅笑,整个人却再无气息。   北宫颤巍巍伸出手,抚摸在地藏的脸庞上,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脑袋一沉,搁在了地藏胸口,再不动弹。   空藏大师强自撑着坐起身来,见得北宫和地藏双双逝去,双手合十,闭目诵经,显然是在诵经为他们超度。   齐宁抬头望着天空,神色黯然。   这些人的恩恩怨怨持续了几十年,到底谁对谁错,也不是外人能够说清楚,而且从大雪山下来的这些人,如今都已经逝去,到底谁对谁错,也已经不再重要。   他缓步走到空藏面前,空藏睁开眼睛,齐宁蹲下身子,看着空藏问道:“大师,你......?”   “老僧无妨,休养一年半载也就恢复。”空藏叹道:“地藏最终没有对我下狠手,她......!”摇了摇头。   “浮萍计划最终还是成功了。”齐宁道:“可是......我算不算大宗师?我是不是浮萍计划应该除掉的人?”   “你不是大宗师,而且永远也成不了大宗师。”身后传来卓青阳的声音,他缓步走过来,神情肃然:“但如今的人世间,你已经是第一高手。你不会长生不老,但在你有生之年,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在武道修为之上能超越你。”   “哦?”   “你并非大宗师的经脉,也不是天脉者,所以不能突破到大宗师的境界。”卓青阳道:“可是天下间的六大宗师既然都已经不在了,以你如今的修为,其实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人间第一宗师。”   空藏合十道:“国公,手握利器,自当造福苍生,还望你日后一心向善,好自为之。”   卓青阳轻拍齐宁肩头,温言道:“你自今而后守护的并不只是楚国,而是天下苍生。”微微一笑,却是走到亡杀二奴身边,见到两人已经挣扎着坐起身,伤势也不轻,自然需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二奴见卓青阳走过来,心下戒备,方才几人合力对付地藏,无非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地藏是最大的敌人,如今大敌既去,二奴只担心卓青阳会对自己动手。   他们毕竟是岛主手下的人,而浮萍计划要除掉岛主,如今岛主既然已死,也不知道卓青阳是否要斩草除根。   “两位身上的戾气很重。”卓青阳背负双手:“却不知两位是否愿意前往大光明寺清修?有佛法洗礼,最终定能让两位心境平和。”   二奴对视一眼,岛主已死,两人就像是无根浮萍,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此时卓青阳竟然要二人前往大光明寺做和尚,内心自然是大大不愿意,可是担心一旦拒绝,这老家伙只怕真要斩草除根,无奈之下,只能齐齐点头。   “阿弥陀佛,功德无量!”卓青阳双手合十,面带笑容。 第一四七五章 重归大海   夕阳西下,玄武岛上一片平静。   玄武岛东边的空地上,多了几座坟茔,赤丹媚和二奴将岛主葬了下去,齐宁也和花想容一起,将北宫和地藏葬在一起,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过世的哑奴,如今也和两人葬在一起。   至若北堂庆,临死前齐宁虽然答应将他与柳素衣葬在一起,可是齐宁心中却也有诸多顾虑,暂时也是将他落葬在这边,至若以后是否真要改葬,再行斟酌。   几座坟茔一字排开,十分简陋。   葬在岛上的人,活着的时候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人物,死后却也只是与一撮黄土为伴。   花想容跪在地藏坟前,一直没有起身,齐宁看了一眼,终于问道:“地藏已经不在了,这么多年你们组织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你不帮我们,朝廷最终也会将他们清扫干净。”   花想容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们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如果不想杀我,三个月后,我会去京城找你。你说的没有错,地藏走了,留下的那些人,也没有存在的作用了。”   赤丹媚在旁皱眉道:“三个月?你不会......?”   “担心我会趁机跑了?”花想容淡淡道:“当然也有这个可能,所以你们如果不相信,现在大可以动手。”   齐宁只是道:“三个月后,我在京城等你。”   花想容一怔,似乎没有想到齐宁如此轻易便答允,犹豫一下,微点螓首,轻嗯了一声。   便在此时,却听得一声如雷般的闷响,几人立时回身望去,却只见到海边那如小山般的巨大神龟已经开始动弹起来。   “它还活着?”赤丹媚秀眉展开,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玄武神兽本来是被巨石压在下面,变成一座小山,众人都觉得那玄武龟只怕已经没了性命,先前卓青阳令亡杀二奴清理石头,将压在玄武神兽身上的巨石一一搬开。   大宗师以巨石压住玄武神兽只是片刻间的事情,亡杀二奴清理乱石,却是耗费了一天的时间。   乱石清理之后,玄武神兽倒也没有立刻动弹,如同死了一般,此时却忽然发出声音来,众人不禁都凑过去。   “那玄武丹是宝贝,咱们取了玄武丹......!”赤丹媚略有一丝兴奋。   齐宁却是摇头道:“这巨龟至少活了好几百年,若是真的取了它的内丹,恐怕也活不成了。咱们也并不需要玄武丹,有何必伤它性命?”   说话之间,已经靠近玄武龟附近,那玄武龟之前被大宗师镇住,显然对这群靠近过来的人有些畏惧,脑袋扭动,却不敢太过动弹。   卓青阳和空藏大师此刻也站在附近,见齐宁过来,空藏大师合十道:“国公,这生灵在世间数百年,若无必要,实在不必杀生。”   “大师放心,没有人想害它性命。”齐宁微微一笑,见到那神龟显然对众人有些畏惧,缓步走过去,那神龟看着齐宁,更是不安,脚蹼轻移,齐宁走上前,赤丹媚见那巨龟体型庞大,只怕齐宁靠近会激怒巨龟,急忙道:“别靠太近,小心。”   齐宁已经走近到那巨龟身前,面带微笑,那巨龟竟似乎能看懂人的表情,又或者感觉到齐宁没有敌意,不安之感明显弱了不少,脚蹼也不再动弹。   等到齐宁走到那巨龟边上,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巨龟的脑袋上,凑近道:“莫要害怕,这里依然是你的地方,你想来就来。”扭头望向大海,又道:“回到大海里去吧,那才是你的家!”   他声音温和,已经活了几百年的玄武巨龟也许听不懂齐宁在说什么,但它显然能够感受到齐宁的善意。   在众人的注视下,玄武龟缓缓移动庞大的身躯,转过身去,随后在众人的注目下,一点点进入了海中,直到完全沉没在海面之下。   没有人知道它去向何方,也不知道它是否还会回来。   “那几个人为了取它的内丹而来。”赤丹媚轻叹道:“可最终神龟安然无恙,那些人却都死了。”   齐宁淡淡一笑,道:“因为神龟没有野心,而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寰宇图在我手里,要让天下的争斗早一日落幕,这幅地图就该早一日送到前线。”竟是将那寰宇图拿出来,送到卓青阳面前,道:“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无法立刻返京,所以这幅地图还恳请先生能够呈给圣上。”   卓青阳一怔,有些意外。   “我是北堂皇族血脉,此番北征,不必卷入太多。”齐宁叹道:“圣上虽不疑我,但还是避嫌为好。”向赤丹媚道:“大师有伤在身,你到时候护送他们回京,我办完自己的事情,很快就会回京和你相聚。”   赤丹媚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点点头。   卓青阳想了一下,接过寰宇图收入怀中,看着齐宁道:“此番回京,琼林书院会重新开张,你若不嫌弃,到时候也入院教授学生。”   齐宁哈哈一笑,不置可否。   众人并没有继续在岛上耽搁,上了岛主那艘船,夕阳西下,海船破开水面,向西北方向而行。   东海古蔺城在经过世家之变之后,反倒是更加的繁荣。   说到底,还是因为许多商贾知道了朝廷设立了海泊司,而海泊司的存在,就是为了要重新开通与南洋那边的贸易商路。   在东海世家被剿灭之前,与南洋的海上贸易,一直都是掌握在东海世家的手中,外来的商贾,可说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也正因如此,在东海经营的商贾主要就是本地商人,而且本地商贾以东海世家为靠山,极力排挤外来客商,这就导致外来商贾凤毛麟角。   这固然维持和保障了本地商贾的利益,但也严重限制了东海的商贸往来。   但东海世家被剿灭后,东海的商贸也就不再受地方商贾控制,有了东海世家的前车之鉴,东海本土商贾一个个噤若寒蝉。   东海刺史陈庭知道海泊司是齐宁上书才设立,而东海与海泊司的关系也就息息相关,为了配合海泊司的运作,陈庭也在东海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没有东海世家的掣肘,陈庭办起事来自然是顺风顺水。   海泊司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设立由海泊司直接管理的海上贸易船队,以中原货物运往南洋交易,再从南洋购买货物返回中原。   从中原去往南洋的货物,海泊司已经指定了多家商贾,所以初期其他的商户也就无法向船队提供货物,但大家都知道,一旦船队从南洋返回来,必然会带来大量的南洋货物,海泊司并不会直接去贩卖南洋货物,毕竟海泊司成立之初,要建立一个覆盖中原各地的商业网络,实在是痴人说梦,而且朝廷官营南洋货物,难免会让人觉得那是与民争利,对朝廷的威望是一种极大损害。   当初东海世家运回来的货物,都会加利转手给各地商贾,然后再由各地商贾售卖,甚至东海世家本身在一些重要的地方会设立商铺,由自己名下的商铺售卖货物,所以除了一些与东海世家交情极深的商贾,大多数商贾根本无法参与这样的红利。   但海泊司设立之后,一切重新洗牌。   各地商贾都想着日后南洋货物运回东海,那么立刻就地收购,而后在转运出去,所以但凡有些实力的商贾,都会从各地纷涌而来,在东海设下商铺,等着分一杯羹。   贸易多了,人自然也就多了,人多了,自然也就繁华起来。   海泊司组建的船队,传说有十几艘大船,如今就停靠在港口,而第一批要运往南洋的货物,也都络绎来到了东海古蔺城,直待定下出海的日子,货物便要送上船。   第一批货物中,许多药材的供应,就是由田家药行提供。   据说下个月上对便要起航,但具体哪一天还没有定下来。   田家药行将最后一批货物送到了古蔺城,古蔺城内人来车往,像田家药行这样的车队,不在少数,车队停在古蔺城的田家药行门前,药行内立刻有几人迎出来,药行的许掌柜已经扯着嗓子喊道:“屋里的人都出来,赶紧将货物卸下来送到后院仓库里。”瞧见后面一辆马车内下来一个人,那人头戴垂纱的斗笠,披着紫色的大氅,体态腴美动人,许掌柜一眼就认出正是田东家,急忙迎上去,躬着身子道:“东家,你怎么亲自来了?”   “这是最后一批货物,下个月船队就要起航,我本来没打算过来,后来想了想,还是过来看看。”田雪蓉掀起帽纱,露出漂亮的脸孔,带着一丝浅笑:“许掌柜,这些时日可辛苦你们了。”   “哪里哪里,东家放心,一切都准备妥当。”许掌柜笑道:“东家赶路辛苦,快进屋喝点水。”又向护送车队的伙计们笑道:“大伙儿再辛苦一下,把货物卸下来之后,都歇一歇,晚上包了一家酒楼,大伙儿常开了吃喝。”   众人都是欢呼起来,干劲十足。   田雪蓉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微凑近许掌柜,低声问道:“清夫人现在如何?” 第一四七六章 说媒   田家药行的后院有一处独立的房间,这里是账房,算是药行十分重要的所在,伙计们是不敢靠近这里,就算是药行的许掌柜,轻易也不会过来打扰。   顾清菡如今就在账房里。   田雪蓉将顾清菡秘密安排到东海之后,要找一处隐秘的所在并非难事,但那种不与人接触的生活甚至能够将人逼疯,顾清菡当然想到这一点,而且她在锦衣齐家的时候,日夜都有一大摊子事要处理,若是突然清闲下来,反倒是大大的不适应。   好在要安排一个打发时间的活儿对田雪蓉来说并非难事。   顾清菡自然擅长理财,锦衣齐家每年的进项支出复杂得很,虽然有账房,但顾清菡都会亲自核对,对于清理账目她也是驾轻就熟。   最为紧要的是,顾清菡在锦衣齐家虽然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但出了齐家,认识她的人可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事先和田雪蓉商议好有了新的身份,所以即使在东海大街上走动,也不会惹人怀疑。   毕竟正是古蔺城最为繁华的时候,没有了东海世家的掌控,外来人每天都在增多。   田家药行在东海的生意其实主要是针对海外贸易,尔后设了门面,零散卖些药材,但与京城的药行生意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所以每天要处理的账目其实并不多,顾清菡每天也有足够的时间看看书,又或者在街上走一走。   这样的生活,比之锦衣齐家日理万机的繁忙要轻松得多,也让顾清菡真正感受到了生活的惬意,只是身边没有了齐宁,总是让这美妇人日夜思念。   田夫人走进账房的时候,顾清菡也刚刚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田夫人,露出笑意,起身道:“东家什么时候来的?”   顾清菡虽然离开了齐家,但田夫人对她依然存有足够的敬畏之心,反手关上门,上前来便要行礼,顾清菡忙伸手扶住,笑道:“可别这样,我现在只是一介平民百姓,可当不得这样的礼数。”牵了田夫人的手,走到边上椅子对面坐下,这才道:“路上辛苦了,我听说下个月初船队可能就要起航,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田夫人道:“最后一批药材也送了过来,这边都已经准备妥当,海泊司的票证也颁下来,这三年药行这边不会轻松。”   顾清菡点点头,欲言又止,田夫人冰雪聪明,又如何不知道顾清菡心中所想,轻声道:“三夫人,小公爷离开了京城,去往何方也打听不出来,应该是朝廷派他去办要紧的事儿。我临来的时候,他尚未回京。”   顾清菡轻叹道:“如今正是兵荒马乱,以前他每次离京,我心里都不踏实。”   “夫人牵挂小公爷,小公爷心里也一定牵挂着夫人。”田夫人低声道:“等到小公爷空闲下来,定会过来看你。”   萧绍宗叛乱,齐宁安排顾清菡和田夫人出京,那几日两人日夜相处,顾清菡固然察觉了田夫人和齐宁的私情,而田夫人却也知道了齐宁和顾清菡的秘密。   顾清菡想了一想,才看着田夫人轻声问道:“姐姐以后准备怎么办?”   顾清菡称呼她为姐姐,顿时让田夫人有些紧张,低下头,轻叹道:“我.....我又能怎么办?好好将芙儿抚养成人,等她嫁了人,我就没有牵挂了。”   “姐姐还这么年轻,总不能就这样孤独终老。”顾清菡牵着田夫人的手:“可想过再嫁?”   田夫人守寡几年,心思都放在女儿和生意上,那几年还真没有想过以后自己会怎样,直到齐宁出现,田夫人一开始还只是想借着齐家的威势在大树下乘凉,却不成想小公爷对自己生出了其他的意思。   即使齐宁多次撩拨,田夫人却也还是谨守底线,直到在东海将自己交给齐宁,她都没有生出过真的能和齐宁在一起的念头。   田夫人对自己看的很明白,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介商妇,而齐宁则是帝国爵爷,两者悬殊太大,莫说自己曾为人妇,就算自己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以自己的出身,也绝无可能进得了齐宁的内室。   齐宁对她一直十分照顾,甚至不顾凶险救她性命,也正因如此,这美妇人才会心甘情愿将自己给了齐宁,甚至一度想着以后只要齐宁愿意,她可以不为人知地伺候齐宁。   可是知道了顾清菡与齐宁的秘密,她心中反倒生出了退却之心。   女人心善妒,田夫人不相信顾清菡与齐宁在一起后,还能允许自己这样一个商妇与齐宁保有私情,那日虽然被顾清菡问出了秘密,但也正是从那日开始,田夫人下定决心,不能再与齐宁有任何私情。   在那小屋两人独处的时候,互相知道对方的秘密,又因为京城形势危急,两人却也是推心置腹。   但危机过后,田夫人心中的感受与那几日却又不同,今日见到顾清菡,心中反倒是多了许多顾忌。   此刻听得顾清菡询问,田夫人一愣,随即脸颊微红,微低螓首,摇头道:“没有,都已经这个年纪,而且.......!”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   顾清菡叹道:“而且还有宁儿。”   田夫人忙抬头解释道:“夫人,你......你千万别误会,我.....我以后不会和爵爷有......,他是爵爷,我只是民妇,以后绝不给你们添乱的。”   “添乱?”顾清菡幽幽道:“姐姐,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有句话我想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田夫人有些忐忑,却还是微点头道:“夫人你尽管问,知道的......知道的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顾清菡压低声音道:“你和宁儿在一起,只是因为感激他对你的照顾,还是.....你心里也喜欢他?”   “我......!”田夫人一怔,想不到顾清菡是问这样的问题,如果两人还是在那间小木屋,田夫人或许不会有太深的顾忌,但此刻却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如实说就好。”顾清菡柔声道:“就像咱们那几天在一起的时候,不要有顾忌。”   田夫人幽幽叹了口气,道:“夫人询问,我.....我不敢隐瞒。其实一开始......一开始认识爵爷,我只是想着侯府势力大,我孤儿寡母,若是能有侯府的照应,在京城里自然不会受人欺负,那时候绝没有任何其他的心思。”   顾清菡微微点头,含笑道:“这是人之常情。”   田夫人咬了一下嘴唇,才继续道:“后来.....后来我看出爵爷对我......对我有些意思,我只以为.....只以为他是戏弄我,心里有些气恼,但他一直对我照顾有加,几次三番帮我解危,我心里对他有了感激之心。”   如果不是当初二人有过一段推心置腹的日子,这些话田夫人绝不会说一个字。   “那时候你还不喜欢他?”   田夫人红着脸道:“他说话有趣,待我.....待我又好,那时心里感激,又.....又对他有好感。”犹豫了一下,才继续道:“后来我们一起到了东海,东海的商会刁难我,是他为我挺身而出,这一辈子,没有.....没有几个人这样对我好,后来我被人绑架,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将我救了出来,那时候.....那时候我便想着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而且......!”低下头,后面的话不敢说下去。   “而且什么?”顾清菡握着田夫人的手问道。   田夫人鼓起勇气道:“而且从那天起,我.....我便想着能时时见到他,便是瞧上一眼,也是开心。只是.....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不敢有什么奢望的。”看着顾清菡眼睛道:“夫人你放心,以后我不会乱想,就算爵爷找到我,我......我也拒绝。”   顾清菡笑道:“其实有一个法子,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什么法子?”   顾清菡低声道:“你嫁了人,这事儿就解决了。”   “嫁人?”田夫人香躯一震,猛地想到,难不成顾清菡为了避免自己日后与齐宁还有什么瓜葛,要安排自己嫁人,有了夫君,以后自然不能再与齐宁有牵扯。   她心下大乱,虽然对顾清菡十分敬畏,却还是用力摇头道:“我.....我不嫁人,夫人,我.....!”   顾清菡笑道:“你别急,我给你介绍的人,你未必不会不嫁。有人托我说亲,要成全这桩亲事,言辞恳请,而且十分真挚,我思来想去,不好推辞,只能答应,要做这个媒人。刚好你今天到了,这事儿正好今天解决,你愿不愿意,等见到了那人之后,再作答复。”   田夫人这次却十分坚定道:“夫人,别的事情我都能答应你,但这事儿我不能应允,那人我也不会去见。” 第一四七七章 接纳   田夫人的声音虽然柔和,但语气却是斩钉截铁,给人一种不可商量的感觉。   顾清菡看着田夫人眼睛,叹了口气,道:“你不要嫁人,真的想孤独终老?我也是一番好意,托我求亲的人也是诚意满满,我是想了好久才开这个口。”   “夫人,我.....我真的没有想过再嫁人的。”   “为了宁儿?”顾清菡直视田夫人眼睛。   田夫人神色一慌,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没.....没有,就是自己.....自己不想再嫁,我......!”   “姐姐和我就不要藏着掖着了。”顾清菡轻笑一声:“你心里念着宁儿,所以不想再和别的男人有牵扯,是不是这个缘故?”   田夫人犹豫了一下,终是叹道:“夫人,我虽然不奢望和爵爷在一起,可是.....可是除了他,我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的男人。我答应你不会再和他有牵连,可是.....可是你也莫要让我嫁了给别人。”   “你就愿意为了他一直守下去?”   “不全是为了他。”田夫人苦笑道:“也是为自己。”   顾清菡噗嗤一笑,道:“姐姐心思我一清二楚。只是这门亲事由不得你我做主,那人霸道得很,要做的事情,可不管有多大的阻拦,那都是要得手为止。”竟是扭过头,看向存放账册的内室叫道:“人家可是将一颗心都交给了你,为了你愿意孤独终老,你还躲在那里干什么?赶紧出来,你想着娶人家,人家可没打算嫁给你。”   田夫人一脸诧异,她本以为这屋内只有顾清菡一人,毕竟从顾清菡抵达这里的第一天开始,田夫人就对许掌柜嘱咐过,没有顾清菡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账房这边,所以进来之后,她只以为这屋里仅有自己和顾清菡,有些在外人面前决不能冒出一个字的话,她还是勉强说了出来,此刻知道内室竟然还有人,先是一怔,随即心下发慌,甚至有一丝恼怒,暗想自己在这边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顾清菡竟然不提醒内室有人,实在是不该。   内室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单手负在身后,面带一丝微笑,田夫人瞧见那人,“啊”的失声,人已经站起来。   从内室出来的却正是齐宁。   田夫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躲在内室的竟然是齐宁,看到齐宁正笑盈盈地瞅着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心慌意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迅即想到放才说的那几句话,如果是自己和齐宁两人单独在一起,被调教过的这美妇人未必不敢说出口,但偏偏有一个顾清菡在这里,田夫人脸上顿时一片嫣红,竟是不敢与齐宁对视。   她一颗心慌乱不已,眼睛看着地面,却已经感觉齐宁正往这边走过。   “姐姐,他托我说亲,我没能成功。”顾清菡笑道:“现在只能让她自己来和你说了。”   田夫人咬着下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下却是惊喜交加,暗想原来让顾清菡说亲的人就是齐宁。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   且不说两人身份悬殊,只在年纪上,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她虽然早已经和齐宁有过肌肤之亲,但却从没有想过真正能入了齐家的门,如果说夜空里的星星看得着摸不着,她觉得与齐宁终老一生的可能连看也看不到。   但齐宁今日竟然让顾清菡说亲?   顾清菡既然能张开这个口,也就表明三夫人已经接受了,可是这怎么可能?   “我想起来了,还有点事要做。”顾清菡笑盈盈道:“你们两有些时日没见了,这门亲事是成是败,你们当面商量。”扭着腰肢,径自走到门前打开门,出了门去,甚至从外面将门带上。   田夫人想叫住,却偏偏说不出话,自从和齐宁有过夫妻之实,两人共处一室田夫人倒也不会太拘束,可是今天却异常特别,就似乎回到了当初还没有将自己交给齐宁之前,心中紧张至极。   齐宁走到了田夫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见田夫人揪着胸口衣襟,饱满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上下起伏,那张俏美的脸庞泛着艳红,心下一荡,伸手去握田夫人的手儿,刚刚碰上,夫人娇躯一颤,不自禁抬起头,那雾蒙蒙勾人的眼眸儿显出慌张之色,声音发颤:“爵爷,咱们.....咱们不能了......!”想要收回手,却觉得柔软无力,被齐宁握住。   “不能怎样?”   田夫人脸上更烫:“不能.....不能再在一起。”   “谁说的?”齐宁笑道:“我此番来东海,本就是要和你们在一起。我想明白了,咱们两情相悦,走在一起,也不会伤害到别人,只要伤害不了别人,为何在意别人说什么?你方才说....不要嫁给我?”   “我.....我不知道是你。”夫人又低下头,尴尬道:“我以为......我以为三夫人是要我嫁给别人......!”   齐宁道:“所以如果嫁的是我,你不会不愿意?”   “我.....我也不知道。”田夫人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不少,幽幽叹了口气:“爵爷,我....我不敢想,而且.....而且我真要你和你在一起,别人会说闲话,对你不好......!”   齐宁抬起另一只手,轻抚夫人的脸颊,夫人虽然已经过了青春妙龄,但肌肤依然光滑-润泽,触感极好,柔声道:“别人说闲话又有什么在意。我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六神无主,不知何去何从,后来渐渐明白,自己拥有的一定要珍惜,如果错过,后来一定会后悔莫及。你是我需要珍惜的,所以也不能放手。三夫人对咱们在一起并无异议,只要你答应,一切障碍就不是障碍。”   田夫人听他说来到这个世界六神无主,有些奇怪,但后面的话却听得心中一暖,嘴唇微动,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太担心。”齐宁抬手将夫人揽入怀中:“咱们成亲,也未必要居住在京城。天下这么大,很多地方都可以走走看看,等到最后的事情一了,我便向皇上赐官,他若是允了自然更好,若是不允,我挂个虚衔,陪你们游山玩水逍遥快活岂不更好?”   夫人感受齐宁怀抱的温暖,听着他柔声软语,脑中浮现出画面,若当真无拘无束能与齐宁一起游山玩水逍遥快活,那可是比神仙都舒坦的日子,心中竟是升起期待,不禁道:“真的可以.....可以那样吗?”   “我何时骗过你?”齐宁开怀一笑,瞥了夫人胸脯一眼,凑近耳边低声道:“好像大了一些,有些日子没有好好研究了,今晚让我好好鉴赏一下。”   夫人一开始不知道齐宁的意思,眼角上瞟,看到齐宁眼睛往自己的胸脯看,立时明白过来,面红耳赤,要挣脱齐宁怀抱,“这次不成,三夫人在这边,你......你多陪陪她,以后.....以后有机会咱们再......!”   “再什么?”齐宁凑在夫人耳边调笑道。   夫人知道齐宁是在故意都逗弄自己,瞪了一眼,随即才轻声道:“你心里明白。”   “我到东海已经三天了。”齐宁笑道:“许掌柜在京城里见过我,知道我是谁,这三天我一直都陪着三夫人。许掌柜说这几天最后一批药材要送过来,我寻思着你很可能会过来,所以就在这边等着你来,你果然没有失望。”   夫人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你当真很想我吗?”   “天地可鉴。”齐宁立刻道:“所以今晚......!”   “这次不成。”夫人坚持:“你就听我一次。”   田夫人心中的顾忌,其实还是顾清菡。   虽然顾清菡也同意她和齐宁在一起,但田夫人却不敢保证顾清菡真的完全不介意,能够成为齐宁身边的女人,田夫人自然是梦寐以求,但她做事素来有分寸,想着顾清菡毕竟就在这边,自己如果这次和齐宁太亲密,只怕顾清菡会有些不快。   以后的日子还长,而且自己还要和顾清菡好好相处,这分寸把握一定要掌握好。   这次让齐宁好好陪着顾清菡,顾清菡自然不会对自己有看法。   田夫人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她自己就是个心细如发的女人,自然对女人十分了解。   顾清菡接纳自己,其中的原因田夫人也不是不清楚。   顾清菡与齐宁两情相悦,终归是有些禁忌,让田夫人成为齐宁的内室,顾清菡内心的压力一定会减轻许多,此外京城之变的时候,两人逃离京城共患难,袒露心扉,顾清菡自然也知道田夫人的辛苦,所以有心要成全二人,田夫人心下不得不钦佩顾清菡的胸怀确实很大度。   “当真不行?”齐宁追问道。   田夫人点点头,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齐宁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东海之行,不得圆满。”      -----------------------------------------------------   ps:推荐一下烟斗老哥的【大国名厨】,烟斗大大是老作者,水准很高,目前这本书,我觉得是最强的一本! 第一四七八章 君敲夜下门   和风晓月,静夜幽幽。   田夫人躺在床上却实在睡不着,晚饭过后,赶了几天的路,夫人略有些疲惫,早早浴洗之后便上了床,本以为疲惫之下,能够早早入睡,可是越这样想,反倒是越睡不着。   今日齐宁亲口说要娶她,这自然是让夫人心花怒放,欢喜不已。   经营药铺多年,田夫人其实也是个未雨绸缪的人,若说她对自己未来的人生没有一丝担忧,那是自欺欺人。   她虽然不再青春妙龄,却也是最好的年纪,曾经为了女儿一度想过终生不再嫁,等到女儿大了,招婿入赘,那时候好歹还能有女儿女婿养活自己终老。   但内心深处,却也始终自问,自己的一生就真的这样孤独下去。   特别是和齐宁有了关系之后,这样的想法就更浓。   没有谁愿意孤独终老,可是自己将身子交给了爵爷,自然不可能再接纳其他的男人。   固然是夫人内心保守,当初嫁了人,就一门心思要和夫君终老,可是夫君突遭横祸,后来把自己给了齐宁,心内便觉得即使和齐宁没有什么结果,那也要为齐宁守着,不可能再和其他任何男人有牵扯。   而且那一夜过后,她真的已经将自己当成齐宁的人。   让她备受煎熬的却是虽然有了夫妻之实,但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夫妻之名,她虽然对齐宁不会有任何的要求,甚至对齐宁说过不用考虑她的名分,但骨子里却还是奢望有朝一日真的能够得到一个名分,虽然这几无可能。   但今天这个奢望竟然有可能成真。   凭心而论,在东海与齐宁有了关系之后,夫人没有一天不念着齐宁,固然是因为内心喜欢齐宁的为人,却也因为在东海那几天,她真正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女人,那种感觉让她留恋不已,却不敢说出一个字。   已经很久没有和齐宁单独在一起,平日里夜深人静,就想着和齐宁在一起的场景,今日见到齐宁真人,那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齐宁直说今晚要和她在一起,她顾及顾清菡的感受,并没有答应,可是真正到了夜深时分,内心却又想着齐宁就在自己身边,哪怕只是牵着手儿,也能够消减自己的煎熬。   深夜万籁俱静,夫人翻来覆去,心中忍不住埋怨起齐宁来。   以前也没有见齐宁那么老实,今天还真的说不来就不来,自己拒绝是一回事,你自己半夜过来又是另一回事。   女人心海底针。   夫人越想越有些气恼,想着下次真要在一起,一定不再听他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来。   正自气恼,忽听到房门“啪啪”轻响两声,夜深人静,虽然外面只是轻拍两下,但却能听得很清楚,夫人立时坐起身来,正要张嘴询问是谁,话到嘴边却停住,起身来,拉了外衫披在身上,轻步走到门边,低声问道:“谁?”   “有点事情要商量。”外面传来齐宁鬼鬼祟祟的声音。   夫人一听是齐宁声音,方才心里还有点小怨气,这时候荡然无存,反倒是紧张起来,将胸口衣襟紧了紧,轻声道:“我都睡了,有事情明天商量。”   田家药行是要在东海做长久生意,很多人都知道田家药行有锦衣齐家做靠山,所以田家药行在东海办事也特别顺利,东海商会会长苗梓逸为人宽厚,待田家也不差,田家药行筹备的时候,就特地选了这处门面,六间长房,后院也不小,因为田夫人时常要过来,药铺女眷不多,所以许掌柜专门在后院做了隔墙,左右两边有独立的小院子,之前顾清菡被安排在东院,田夫人此番过来,就住在西院。   虽然是独立的院子,但夜深人静,夫人倒是担心声音太大会被其他人听见。   “事情紧迫,等不到明天,开门一下,商量完事情我就走。”齐宁声音很严肃。   田夫人心想难道真的有什么急迫的事情?但又一寻思,心下好笑,知道十有八九是齐宁胡乱编造的理由,但齐宁半夜过来,她心里还是欢喜,想要开门,不过白天说过这次不能亲近,若是轻易开门,反倒是让齐宁看轻了,放不下矜持,低声道:“太晚了,你现在进来.....不方便,要是被人看到.....1”   “都睡了,我都检查过。”   田夫人捂住嘴,憋住笑,若真是有急迫事情商议,喊自己出去到大堂也可以商量,又何必去检查其他人是否睡下?   “你......你骗人。”夫人压低声音道:“你没有急事,就是......就是想占我便宜......!”说到“占我便宜”四字,夫人心跳厉害,背身靠住房门,拽紧自己胸口衣襟。   齐宁叹了口气,道:“你当真不开门?你要是再不开,我可走了。”   夫人道:“赶紧走,我要睡了。”   齐宁又是一声轻叹,随即便无声息,夫人等了片刻,听不到齐宁声音,反倒有些着急,低声道:“你走了?”   外面却没有声音,夫人咬着嘴唇,恨声道:“傻瓜。”心有不甘,转身拉开门闩,刚拉开一道缝隙,一扇门就被推开,一个身影如同泥鳅般钻进来,灵活至极,夫人吃了一惊,回头看清楚是齐宁,又惊又急,急忙关上门,唯恐被人看见,口里却道:“出去,不许你进来,你.....你快出去......!”   “门都关上了,还要我走?”齐宁轻笑一声,竟然走到夫人的床边,一屁股坐下,向后躺倒,夫人又羞又急,过去拉住齐宁手腕,想要将他拉起来,却不防齐宁只一用力,夫人腴美的香躯已经被带过去,正扑倒在齐宁的身上,还没等她挣扎,齐宁一只手臂已经环住了夫人的腰肢,夫人扭动挣扎,颤声道:“不要这样,要是被他们看到听到......1”   齐宁已经贴着夫人耳边道:“那你待会儿就忍一忍,声音小一些,莫被人听见,只叫给我一个人听,我喜欢听你的声音......!”一个翻身,已经将夫人柔软的身子压在了身下。   天地萧瑟,即将入冬的汉都洛阳人心也是一片寒霜。   前线的战事连连失利,钟离傲虽然竭力抵挡楚军的攻势,但在楚军凶猛的攻势下,依然是节节败退,丢城失地,如今楚军距离洛阳不过三天的路程,几乎是兵临城下。   出现如此状况,原因诸多。   汉军虽然力战,但奈不住钱粮匮乏,京城送来的粮草一次比一次少,分配给兵士的粮食已经根本不能够让将士们吃饱。   如果只是粮食倒也罢了,将士们在前线卖命,可是军饷却迟迟不发,如果不是钟离傲在军中威望极高,早就闹起兵变。   处于劣势的汉军官兵士气低迷,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对北汉誓死效忠,毕竟在几十年前,南楚北汉本就是一个国家,皇帝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百姓们生存下去。   当兵吃粮拿饷,如果不是为了吃饱肚子领取军饷养家,没有几个人真的愿意与南方的军队拼死搏杀。   如今不但拿不到军饷,连肚皮也填不饱,军心已经低落到极点。   更要命的是楚军如今对汉境内的地理了若指掌,钟离傲善守,可以利用汉境地利牵制对手,但如今对手对汉境的地理情况太清楚,汉军占据的地利优势荡然无存,钟离傲也根本没法继续设伏。   前线士气低迷,京城大部分人自然也欢喜不起来。   如果说京城里还有不知忧愁的,那就是兼着大丞相之职的晋王屈元古。   屈元古率军出潼关,但楚国人却偷袭了他的老巢,有家不能回,处于绝境的屈元古和麾下数万西北虎狼一度陷入绝境,而北堂昊被刺,让形势瞬间逆转,西北军杀进洛阳,北堂风登基为帝,屈元古成为了大丞相,次子曲满英也成了殿前大将军。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前线还有钟离傲,曲满英差点直接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谁的拳头硬,谁说的话就算数,屈氏父子是真正地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想当年汉军在北方攻城略地,锋芒无匹,战将如云,屈元古只不过是一介外戚,功劳没多少,还是靠了裙带关系被封到西北苦寒之地。   那时候没有谁瞧得上屈元古这位外戚,进京的时候,正眼瞧他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不少人骨子里对他充满了耻笑。   可是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如今这北汉的都城竟成了屈氏父子的掌中之物。   有西北虎狼健儿在手中,洛阳百官谁敢在屈氏父子面前喘粗气?便是登基的北汉皇帝北堂风,那也不是凡事都要向这位大丞相请示?   西北军入京城,纵情劫掠,等到屈元古觉得不能再这样乱下去,颁下军令的时候,几万西北虎狼都已经是盘满钵满,而屈元古这位大丞相更是收获满满,从京城搜过的财物,装了整整三个大宅子,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充斥其中,在西北过了不少苦日子的屈元古真心觉得洛阳真的是繁华,原来巨贾富商这么多,原来那些高官重臣府中竟然藏了那么多好东西。   偶尔坐车绕着重兵把守装满财帛的那几件宅子,屈元古满足感便油然而生。 第一四七九章 大丞相   北汉朝堂当然也有几个硬骨头,但对屈元古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你骨头硬,难道还比钢刀硬?   用钢刀解决了大丞相觉着不该活下去的那些硬骨头,京城诸官员对大丞相敬畏有加,而大丞相也懂收买人心,三天一大宴,两天一小宴,宴请京中官员,每回都是不醉不休,在众官员的口中,大丞相俨然就是铲除叛党匡扶社稷的盖世功臣。   觥筹交错,快到半夜,酒宴未散,有不少赴宴的官员早就醉过去,就躺在席间。   此时一名仆从匆匆跑到大丞相边上,附耳低语几句,大丞相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开心,靠得最近的一名官员见状,忍不住问道:“丞相,何事让您扫兴?”   “皇上派人过来询问老夫,前线的军饷该如何解决。”屈元古放下酒杯,一脸无奈道:“钟离傲上折子,说什么士气低落,他手下的那些人许久没有发军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生变。嘿嘿,老夫不知道会生什么变故,想当初老夫带着数万西北儿郎入关平叛,那也是缺食少饷,可是手底下的儿郎可没有一个有怨言,一心想着为国平乱,那是苦撑到底。现如今朝廷还不断往前线送粮食,老夫当时的处境好得多,钟离傲竟还说什么恐生变故,真是岂有此理。”   “正是,男子汉大丈夫保家卫国,天经地义。”一名官员立刻接话:“难道军饷没发下去,就要造反不成?”   又一名官员道:“丞相带的兵忠勇可嘉,钟离傲的兵竟然心思不轨,这就是带兵的本事高低了。”   “士气低落?那还不是钟离傲不会打仗,连战连败。”又一名官员跳出来,义愤填膺道:“我大汉的精兵悍将都在他手里,他竟然丢城失地,被楚国人打的狼狈不堪,若真要说起来,钟离傲是最大的罪人。”   一名官员赫然起身,道:“不错。恐怕生变?是将士们要变,还是他钟离傲要变?他是要威胁朝廷吗?”   席间一时议论纷纷,少数几个人默不作声,但大多数人却都开始对钟离傲大加指责,都后来钟离傲几乎已经被定位叛将,有人更是大声道:“丞相,明日一早我等联名上书,恳请圣上召回钟离傲,严加论处。”   “我等联名!”   “对,联名上书!”   忽听一个声音道:“要是召他回来,前线靠谁抵挡楚国人?”   此言一出,众人看过去,却是一名醉意熏熏的官员,那官员已经有九分醉,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显然没有醉。   厅内静了一阵,才有人道:“那不如等打退了楚国人再上书?”   “现在上书,若是圣上召他回来,他抗旨不遵,甚至真的造反,后果......!”   几句话还是让众官员静下来,有人这时候忽然醒悟,方才为了附和逢迎大丞相,一个个兴奋不已,现在清醒过来,那些话真的不该再这样的宴席上说,这些话一旦传到前线,钟离傲会怎么想?   钟离傲手里毕竟还握着数万大军,如果真的掉转矛头冲着洛阳过来,这一路上可没有任何人抵挡,三天之内,大军便能兵临城下。   大丞相挥挥手,笑道:“钟大将军还是能征善战的,和楚国人都打了大半年,他手底下的将士士气低落,可楚国人也是强弩之末。都放心,老夫手底下还有数万虎狼之师,等到时机,老夫领兵上阵,楚国人已经精疲力尽,西北健儿一旦杀过去,定要他们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原来丞相早有谋划?”有人欣喜道。   更有人头头是道分析道:“丞相当真是谋略深远。钟离傲对圣上是否忠心耿耿,尚未可知,当初北堂昊谋反,控制京城,这两人狼狈为奸,关系匪浅。钟离傲手下都是精兵强将,但对朝廷未必忠诚,由他们先行消耗楚国人,等到两败俱伤,丞相手下的数万西北虎狼,便可以趁势而出,将他们尽皆诛灭,哈哈,这可是一石二鸟的高明之策,若非丞相,我们这些人是万万想不出来的。”   一时间歌功颂德之声此起彼伏,方才片刻冷场烟消云散。   歌功颂德之中,屈元古异常享受,眼前竟是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领兵沙场的景象来。   画面之中,钟离傲和汉军已经是垂死挣扎,而楚国人也是筋疲力尽,双方以最后一丝气力厮杀,便在此时,自己统帅西北铁骑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横扫沙场,楚军大败,往南溃逃,而西北铁骑一路南进,所过之处,无有敌手,铁骑直接杀到楚国京都,征服楚国,楚国的皇帝跪在自己的脚下,天下一统,而北堂风更是退位让贤,天下尽归屈氏所有。   屈元古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跪伏脚下,万民膜拜,君临四海。   想到此处,屈元古兴奋不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众官员突听他笑声,自然不知大丞相脑中浮现的精彩画面,只以为是对众人的称颂很是满意,顿时也都陪笑起来。   直到后半夜,大丞相醉意熏熏,被人扶回了寝室。   屈元古年纪大了,不比年轻人火力旺盛,自然不能夜夜让人侍寝,来到京城,大丞相也确实放浪过一阵,宫中美女如云,即便是洛阳的市井也是美女众多,在宫中大丞相但凡看上谁,皇帝北堂风立刻赏赐,如果是宫女内官,立刻送到大丞相府中,哪怕大丞相看上宫中嫔妃,皇帝也会派人偷偷给大丞相送过去,初入京城的那些日子,老丞相夜夜欢娱,但终究是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开始有了节制。   丞相的寝室很有排场,宽阔舒适,房内已经开始生气火炉子,甚至每晚上床之前,被褥里都会先安排两个妙龄少女暖好被窝,所以丞相一上床就是热被窝。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大丞相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发凉,随即又感觉有水滴落在脸上,就像是在雨夜房顶漏雨,屈元古被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屋内点着一盏灯,不算太昏暗,所以大丞相先是看到一双眼睛,然后看到一张陌生的脸,随即便发现这人站在床边,手里拎着一只茶壶,从壶嘴正往下面滴水,那水滴正落在自己脸上。   屈元古先是大怒,随后是大惊。   他入京之后,杀人无数,心里也清楚在京城结下了不少仇怨,肯定有许多人想要杀自己而后快。   北堂昊不就是被人刺杀?   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危极为重视,寝室四周,重兵守卫,而且专门聘请了高手巡逻,要进入丞相府就已经千难万难,而且丞相府房舍众多,屈元古三天两头就换地方睡,没有人搞得清楚他到底谁在什么地方,而且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守卫,所以要潜入丞相府在找到丞相睡下的寝室,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更不必说悄无声息进入寝室之内,拎着茶壶往自己脸上滴水。   丞相只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如果不是做梦,又有谁敢闯入自己房中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冷水让他已经清醒,他在被褥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看来不是做梦,如果不是做梦,那么眼前这就是真的。   屈元古心里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有叫,也没有动。   毕竟活了这大半辈子,是见过世面的。   对方能够潜入自己的寝室,做到这几乎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能证明对方的手段实在是太过了得,自己虽然有数万铁骑,但现在却只是老朽一枚,他只担心自己稍有反抗,对方便要下狠手。   半夜潜入自己屋里的当然不会是朋友。   敌不动,我不动,对方既然没有在自己睡梦中下手,那就证明他并不只是过来杀了自己了事,只要有回旋的余地,那就有希望,他只是看着那人眼睛,不说话,不动弹,先看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丞相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人轻声道:“难怪能够成为丞相。”   屈元古终于开口道:“你能进来,当然不是图财,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去做,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全力以赴。”   “痛快!”那人竖起大拇指,收起茶壶,含笑道:“丞相能不能自己起来?咱们随便聊一聊。是了,你是聪明人,当然不会喊人过来,他们还没到,你的脑袋就......!”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拉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屈元古点点头,起身来,披上了外衫,对方既然说要谈一谈,那就不会轻易要自己性命,只能是对自己有所求,那一切都好办了,凭借自己的智慧,度过今晚这一关应该不会太困难。   那人已经坐到桌边,屈元古缓步走过去,在那人对面坐下。   对方年纪很轻,身在险地,他竟然气定神闲,简直将这里当成了他自己的家。   “自我介绍一下。”对面那年轻人含笑道:“我姓齐,单名一个宁字,楚国的义恒王,以前做过锦衣候,丞相见多识广,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   PS:今天的第三章,惭愧。新书已经存了一些,希望尽早能与大家见面。 第一四八零章 惊魂夜   齐宁!   锦衣候!   屈元古瞬间有一种找到大刀对着眼前这人一刀劈下去的欲望。   他年纪大,却还没有到健忘的年纪。   他领兵入关,却后院着火,西北老巢被楚军偷袭,自己多年经营的大本营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害的自己和手底下的数万西北精锐差点在关内全军覆没。   这倒也罢了,最让他悲痛的是自己的长子屈满宝也死在了楚国人的手中。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他当然已经搞清楚,带人偷袭自己老巢的正是楚国的锦衣候齐宁,而且自己的长子也是死在此人手中,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屈元古暗暗发誓,只要有机会,不但要将齐宁千刀万剐,而且还要将锦衣齐家杀得鸡犬不留。   他将夺家之恨杀子之仇埋在心里,希望有报仇的机会。   现在他日夜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就在他眼前。   可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触怒了对方,不但夺家之恨杀子之仇报不了,自己这条老命也要立刻报销。   按捺心头的仇恨,老丞相竟然露出笑容,拱手道:“原来是义恒王,久仰久仰,你一个人过来?”   楚国的义恒王,当然是楚国的重臣,这样一个人,怎会出现在汉都洛阳,而且还出现在自己的寝室里?这人年纪轻轻,怎会有那般恐怖的手段,能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床头边上。   屈元古心中寻思着,这一次齐宁潜入自己的寝室,背后是否调用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而且周密地布置了天衣无缝的计划,甚至在丞相府很可能还有内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一次动用的人手一定很多很多,楚国必定有很多奸细潜伏在洛阳。   “一个人。”齐宁干脆的很:“只是过来和丞相聊聊天,用不着太多人。”   屈元古心下冷笑,暗想就你一个人能进得了老子的门,你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吧。   “原来如此。”屈元古含笑道:“这里是洛阳,如今你我两国还在交战,你孤身来到洛阳,处境很凶险啊。”   齐宁笑道:“丞相的处境似乎比我更凶险。”   屈元古一时语塞。   “丞相可知道,岳环山兵锋正盛,汉军却已经是垂死挣扎,可能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楚国大军就已经兵临洛阳城下。”齐宁平静道:“却不知到时候你带来的那三万西北将士何去何从?”   屈元古心想用不着考虑何去何从,楚军如果真的打过来,两军对阵就是。   洛阳城防坚固,自己入城之后,大肆搜掠,不但钱财多如牛毛,就算是粮食也绰绰有余,洛阳城中专门腾出储存军粮的地方,真要被困围城,那些粮食足够三万将士吃上两三年。   洛阳城近百万之众,军械库也被西北军控制,到时候打开军库,拉了壮丁守城,兵多粮足,足以抵挡住楚军。   也正因为心里有底,屈元古才并不在意前线战事失利。   也是因为要给自己留后路,所以支援前线的粮草和军饷一直短缺,屈元古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让钟离傲尽最大可能消耗楚军的实力,等到钟离傲完蛋,自己手里有粮有兵,到时候再和楚国人决一死战。   那时候的楚国人精疲力尽,不足为惧,出城可战,就算守城,只要撑下去,楚国人也不可能一直围困下去,毕竟他们也要吃粮。   钟离傲在前线拼死抵挡,西北军这几个月干的事儿就是将洛阳京畿附近清扫一遍,尽可能地多存粮食,不但是为了准备守城之用,也是为了防备楚国人到时候就地筹粮。   已近寒冬,钟离傲只要真的能撑上一个月,到时候就算全军覆没,楚军兵临城下,屈元古也丝毫不惧。   屈元古故意叹了口气,道:“我们吃的是汉国军粮,只能为国尽忠。”   “哦?”齐宁叹道:“丞相,我也不妨直言,钟离傲已经撑不了几天,对他我们楚国没有任何的顾虑,可是丞相手下的三万精兵,还有这坚固的洛阳城,我们还是有些忌惮的。真要是破了钟离傲,兵临城下,到时候丞相关门死守,想要攻克洛阳并不容易,而且快到冬天,如果在大雪覆盖之前还没有拿下洛阳,楚军就是雪上加霜了。”   屈元古心想你知道就好,却还是问道:“那你这次来的目的是?”   “我不想看到楚国将士再流血,同样不想看到汉军将士多流血。”齐宁看着屈元古的眼睛:“围城之战,决不能发生,而且这场战事,我希望越早结束越好。”   屈元古抚须点头,心里却是冷笑,两国交战,千万人卷入其中,可不是你说要结束就结束。   “所以今晚过来,和丞相商量,这事情咱们两个就给他结了。”齐宁微笑道:“不知道丞相意下如何?”   屈元古一怔,不由自主皱眉道:“你我二人将他结了?齐......义恒王,你没有说错吧?这事儿你我两人可以了结?”   “只要你带着三万西北军归顺楚国,这事儿就结了。”齐宁摊开手,耸耸肩:“就这么简单。”   屈元古看着齐宁,有一种看傻子的感觉。   “你投降了,洛阳就是楚国的,钟离傲本就是强弩之末,如果洛阳都投降了,又处在前后夹击的境况,他想打,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继续打。”齐宁道:“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   屈元古叹了口气,道:“我就算听你的,可是手下那三万人却未必听我的,他们是吃大汉的粮食,我......!”   “你想办法。”齐宁道:“那些人是你的手下,和你荣辱与共,你劝说他们,他们一定会听。当然,你弃暗投明之后,圣上不会亏待你,你在汉国是晋王,到时候圣上依然可以保留你晋王的爵位,至如丞相这个位置,楚国人才太多,到时候恐怕轮不上你。一句话,投靠了楚国,你依然是王爷,依然可以荣华富贵一辈子,这个买卖合不合算?你是知道的,你如果拒绝,不用等洛阳城破让楚军将士取你首级,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摘下你的脑袋。”   屈元古暗想我若不答应,此人恐怕立时便要取我性命,只能暂时答应,先稳住他再说,故做沉思,片刻之后才叹道:“我又何尝不想干戈早息。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肯定给你答案,必须和手下部将商量,你能不能等两天?”   他没有直接答应,只是觉得如果答应的太痛快,对方肯定怀疑,自己说和部下商量,反倒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真诚的。   “多一天,前线就多死很多人。”齐宁道:“西北人都是干脆利落,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晚上过来听你答复,丞相意下如何?”   屈元古立刻点头道:“一言为定,天一亮我就召集部下商议,明晚你过来,我可以答复你。”   齐宁含笑起身,不多说一句,直接走到房门前,打开门,出了去,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屈元古一时间有些茫然。   此人就这么痛快离开?   今晚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他忍不住又掐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立刻起身,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也便在此时,寝室四周传来动静,有人穿窗而入,齐宁走的时候打开门没有关上,一群人从门外冲进来,只是眨眼间,四周满是守卫在寝室四周的侍卫,看到屈元古披着衣衫站在桌子边上,茶壶摔碎在地上,可是满屋子里却没有别人。   众人只以为是刺客闯入,见没有人影,而且大丞相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一群蠢猪。”屈元古却是一脸恼怒扫过众人,骂道:“刺客都闯进屋里,你们竟然没发现?”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小心翼翼道:“丞相,我们扼守所有角落,就是一只苍蝇飞进来也能察觉,并没有发现有刺客......!”   “老夫是瞎了眼吗?”屈元古怒道:“刺客就在老夫面前,差点要了老夫的命。你们这帮蠢材,废物......!”   众人不敢吭声,有人甚至心里想是不是丞相做了什么噩梦,疑神疑鬼。   毕竟四周确实是守卫的密不透风,任何人靠近寝室,不可能悄无声息,除非是鬼魂,但丞相既然这样说,又有谁敢再废话。   斥退侍卫,屈元古握着拳头。   齐宁让他投降,在屈元古看来简直是异想天开,还说两个人就了结这场战事,那完全是三岁孩童说出来的话。   自己控制洛阳,连北汉皇帝都是自己掌中傀儡,而且有钱有粮,麾下三万精兵,都是剽悍的西北精锐,如此大的本钱,竟然让自己不战而降,只有脑子进水才会提出如此荒谬的要求。   今晚齐宁能悄无声息潜入进来,肯定是因为从无人敢靠近过来,所以侍卫中有人掉以轻心疏忽所致。   对,疏忽了,疏忽了。   那小子明晚还要过来?   屈元古唇边泛起冷笑,那小子本事还是有些,可是太过愚蠢,明晚过来,那就是自投罗网,老子到时候要将你碎尸万段,夺家之恨杀子之仇,老子这次一定要报了。 第一四八一章 丞相请服药   屈元古当然不可能接受齐宁提出的条件,他甚至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既然甘冒奇险潜入洛阳找自己归降,那就证明楚国人确实很忌惮自己,至少他们没有把握攻下洛阳,更没有把握能吃掉西北三万铁骑。   对方越是忌惮,就越代表自己有实力。   所以次日他当然不可能召集部下商议投降的事宜,而是迅速部署。   你不是可以潜入丞相府吗?   好得很,老子就在丞相府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上钩,所以丞相调集了剽悍的死士,在丞相府附近便能开始布防,丞相府内更是高手众多,他有的是银子,而且手握大权,要雇佣死士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即使昨晚齐宁潜入的寝室,不但寝室四周部署了人手,就是室内也埋伏了人。   整个丞相府就是一只笼子,猎物一旦进入,瞬间就能被撕的粉碎。   不但如此,屈元古还做了一个安排,那就是自己离开丞相府,另找了一处宅子躲避一时,而这处宅子里里外外也是守卫森严,如果真有苍蝇飞进去,只怕真的能发现。   为了不让人察觉,这一切尽可能地隐秘,对普通人来说,一天之内耗费人力物力部署成铜墙铁壁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大丞相有权有势,对他来说还真不算难事。   夜色降临,屈元古身子屋内,心情还是有些紧张。   房子四周都是高手,这室内的屏风后面还埋伏了几个人,他自己袖子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切都是严阵以待。   齐宁如果今晚潜入丞相府,那是必死无疑。   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悄无声息躲过侍卫们的眼睛,到了寝室内,难道还能躲过室内侍卫的眼睛?就算他会隐身术到了床边,床上的被褥里可是躺着乔装打扮的厉害刺客。   北堂昊被刺杀之后,屈元古就很重视刺客的作用。   他在洛阳派人暗中招揽了不少厉害的刺客,这些刺客也确实物有所用。   初入京城,骨子里瞧不上屈元古这名外戚的官员多如牛毛,不少人公然反对屈元古担任丞相,有些人可以通快地砍了脑袋,但有些人威望太高,不好直接处死,屈元古就直接派出刺客刺杀。   明杀暗刺,洛阳清净。   假冒屈元古躺在床上的那位是顶尖刺客,也是屈元古最欣赏的刺客,他相信只要齐宁接近床边,刺客那一剑定能分毫不差地刺入齐宁的咽喉之中。   半夜时分,屈元古已经有些困倦,昨晚就没有睡好,白天部署一天,他毕竟年纪大了,此时哈欠连连,但却还是勉强撑着。   丞相府那边一旦得手,齐宁的脑袋就会立马送到这边来,在看到齐宁的首级之前,屈元古即使困倦,却也不敢躺下去。   四周静得可怕,屈元古一直寻思今日的部署,觉得天衣无缝,很是完美,却又偏偏心头紧张,时间越长,他心里竟逐渐升起一丝害怕。   “和老夫斗,你还嫩了点,老夫杀人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屈元古嘟囔一句,似乎是在为自己提气。   他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先不喝水,扭头向屏风那边望了一眼,屏风后面是更衣出恭的地方,昏暗的很,三名精锐刺客正埋伏在那里,有那三名刺客保护着,屈元古心中稍安,喝了一口茶,心中寻思这地方远离丞相府,自己过来的时候乔装打扮,齐宁不可能找到这边。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是子时。   屈元古愈发的困倦,实在想上床躺一躺,可是见不到齐宁首级心不安。   “砰!”   丞相正将睡未睡的时候,一件东西落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壶打翻,这让差点睡着的丞相立时惊醒,回过神来,只看了一眼,魂飞魄散。   人头!   桌上竟然有一颗人头,血淋淋的还很新鲜,那首级上的眼睛还睁着,正看着丞相。   没等多想,又从屏风后面飞出一颗首级,首级还是落在桌上,丞相“啊”的惊叫一声,三魂走了两魂。   他不是没有看过死人,而且还亲手砍过不少脑袋,但但在温暖奢华的房间里,连续出现两颗血淋淋的人头,他就算胆子再大,那也是经受不住。   而且他很快就认出来,面前这两颗首级,正是埋伏在屏风后面的三名刺客中的两个。   还有一个!   没有让丞相等太久,第三颗脑袋也从屏风后面飞出来,与前面两颗首级刚好排成一排,三颗脑袋都是睁着眼,六只眼睛看着丞相。   丞相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瘫倒在地。   他想呼喊,却因为惊恐过度,喉咙里竟然发不出声音。   刚才自己叫了一声,外面埋伏有几十名侍卫,他们应该听到了,而且应该一哄而入冲进来救主,可是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人都睡着了?   屏风后面,闲庭信步地走出一个人来,屋里点着灯,丞相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正是齐宁。   他又来了!   他怎么能找到这里?他怎么进来的?   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屈元古脸上已经带着哭相。   昨晚自己死里逃生,今晚看来是大限将至了。   齐宁既然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也就证明他对自己的行动了若指掌。   白天自己部署一天,就是为了布下天罗地网弄死齐宁。   显然,对方已经清楚这一切。   自己没有如约召集部下商议投降事宜,反倒是布局捕杀对方,对方就算性子再好,这次也不可能饶过自己,一瞬间,丞相大人心中无比的后悔,什么富贵权势,都是浮云,生命才是第一位,若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昨晚就干脆投降,今天就该召集部下做好归顺楚国的准备,如此一来,自己不但能活下来,以后还是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后悔,真的很后悔!   眼前这个年轻人比鬼还可怕,真的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没有任何人阻拦,铜墙铁壁在他眼前屁都不是。   齐宁走到屈元古边上,看屈元古吓得已经站不起来,蹲下身子,笑眯眯看着丞相。   这次见面,屈元古很尴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鬼使神差道:“你好!”   “丞相大人好。”齐宁含笑道:“让你久等了。”   屈元古笑的比哭还难看:“我.....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知道。”齐宁竟然很体贴地扶起动弹不得的屈元古,扶他在椅子上坐下,面前那三颗首级依然是睁着眼睛,阴森可怖,但屈元古此时反倒觉得这三颗血淋淋的首级比齐宁那张俊朗的脸庞要好看得多。   “丞相大人换了地方,倒是让我好找。”齐宁拉过一张椅子,就在屈元古边上坐下。   屈元古眼角抽动,道:“我.....我择床!”   “原来如此。”齐宁笑道:“外面好多侍卫,我怕他们打扰我和丞相说话,所以让他们都睡了。不过屋里还有三个人,看他们装束,而且身藏利器,丞相,我猜他们是准备过来刺杀你。”   “是是是.....!”屈元古额头冷汗直冒,“洛阳城叛党.....叛党甚多,许多人想要刺杀老夫,这.....这三个一定是刺杀我的刺客,若非.....若非义恒王出手,我今晚.....今晚定遭不测。”   “如此说来,是我救了丞相的命?”   “义恒王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屈元古肃然道:“以后我定然给义恒王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齐宁微笑道:“丞相客气了。你如果归顺楚国,那就是大楚的王爷,你我份数同僚,你有危险,我出手相救,那是义不容辞的事情。”   屈元古立刻道:“义恒王放心,我已经决定,归顺楚国,从今以后,誓死效忠楚国皇帝。”   “那你手下的部将?”   “他们都是我一手提拔,北汉君昏臣庸,早就该灭亡,我弃暗投明,他们绝不会反对。”屈元古的身体此时已经恢复不少,坐正身子:“义恒王昨晚说的没有错,洛阳一旦归顺楚国,那么钟离傲的钱粮立刻就断绝,还处在前后夹击的状况,绝不可能再打的下去。他要是不速速投降,我立刻亲率三万铁骑从背后杀他个片甲不留,到时候将他的人头献给楚国皇帝。”叹了口气,道:“北汉南楚本就是同根同源,没有必要打下去,早一日结束战事,就少流血,义恒王心忧天下,关心将士,实乃菩萨心肠。”   齐宁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子,随即倒出一颗药丸在掌心,伸手过去:“丞相受惊了,这药丸可以宁神静气,丞相服用之后,很快就会精神健烁。”   屈元古一怔,随即眼中显出惊鸿之色。   什么宁神静气,只怕药丸下肚,老夫立刻就要一命呜呼。   看来这人是要毒杀自己。   “丞相以为是毒药?”齐宁似乎看穿他心思,叹道:“你放心,服用过后,绝不会毒发身亡,只是这药丸虽然宁神静气,却也有些副作用,一个月之后,只要服用另一颗药丸,丞相就安然无恙。一个月,足够解决这边的一切麻烦事。”手掌再往前送了送,关爱道:“丞相请服药!” 第一四八二章 傀儡之君   洛阳皇宫,金碧辉煌,北堂一族立国之后,以洛阳为中心,掌控北方,历经三帝,到如今的北堂风,已经是北汉帝国的第四位皇帝。   北汉开国皇帝北堂天武固然是文韬武略的一代英主,而先帝北堂欢也不是昏聩之君,至少北堂欢在位的时候,北汉并不怵南楚,甚至一度处于微弱的上风,汉军也曾打过淮水,攻入了楚国的境内。   只不过南楚也是历代英主,名臣勇将辈出,否则这整个天下早就该姓北堂了。   北堂欢最大的失误,就是在生前没有立下太子,没有明确储君之位。   如果早立太子,甚至培养了以太子为中心的承袭实力,今日的北汉绝不可能面临如此糟糕的局面。   北堂欢正值壮年,却突然驾崩,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他的死,直接导致了皇位空缺,继而在没有明确后继之君的情况下,几位皇子拉开阵势,为争夺皇位手足相残。   强大的帝国,往往不是被外敌所破,而是内部消耗导致衰弱甚至灭亡。   北汉帝国恰恰应证了这句话。   皇位之争,北堂风虽然依靠西北军笑到了最后,但北汉的国力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就迅速衰弱,而且如今还处在混乱状态。   北堂风和屈元古控制了洛阳,但整个北汉境内,依然有不少地方并不买洛阳的账,甚至根本不承认北堂风是汉国皇帝。   听说有些地方大吏招兵买马,意图自立。   可是北堂风暂时管不了那些,眼前最大的危机是楚国人,楚国人节节胜利,钟离傲却一退再退,照这样的情势下去,楚军兵临城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屈元古可以歌舞升平,但北堂风却笑不出来。   他虽然不聪明,但却明白一个道理,洛阳城破,自己不但坐不了龙椅,恐怕性命不保。   大臣们到时候可以投降楚军,甚至依然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只是改换门庭替另一个主子效命,但皇帝不可以。   古往今来,没有哪个亡国-之君有好下场。   所以虽然坐上了皇位,但从一开始,这把椅子就坐的不安稳,各种坏消息接踵而至,登基之后,还没有一个让北堂风开怀大笑的好消息。   昨日又有钟离傲呈上来的折子,前线粮食殆尽,将士食不果腹,如此下去,不用楚军打,汉军自己就要自行溃散。   钟离傲手下的数万汉军是抵挡楚军兵临洛阳的唯一力量,一旦汉军溃散,楚军眨眼间就能杀到城下。   一想到前线的艰难,北堂风就对屈元古恨的牙痒痒。   虽然处于困境,但北汉却并非没有逆转局面的机会。   西北军入洛阳,大肆劫掠,财帛无数,粮食堆满了仓库,如果这些钱粮都供应到前线,前线将士自然是士气大振,完全可以与楚军誓死搏杀,更为紧要的是,屈元古手底下还有三万西北骁勇精兵,如果将这些人送到前线,汉军的实力便会迅速加强,且不说击退楚军,守住现有的疆土那是绰绰有余。   只要在前线打上几场胜仗,北汉境内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就会心生胆怯,不敢轻举妄动,如果真的可以击退楚军,北堂风相信汉境之内绝无人再敢对朝廷生出不轨之心。   所以在洛阳的局面稳定后,北堂风立刻让屈元古的三万铁骑增援前线。   只可惜他忘记,西北军听命的是屈元古,不是他北堂风。   他更忘记,屈元古眼中也根本没有将他当作皇帝,只是当成控制北汉的傀儡。   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的舅父带着自己杀回洛阳得到皇位后,会辅佐自己一统天下,可是到最后才发现,比起自己的那些兄弟,这位舅父大人更可怕。   贪财好色,嚣张跋扈,朝中百官仰得的是晋王屈元古的鼻息,而不是他北堂风这位皇帝的鼻息。   屈元古早就对他说明自己英明的策略,那就是让钟离傲消耗楚军的实力,等到楚汉双方两败俱伤,西北军再如同猛虎出山,摧古拉朽收拾楚国人。   所以粮食可以送去一部分,是为了让汉军还有力气和楚军厮杀,但军饷却万万不能送去。   北堂风还一度想过,西北军联手汉军击退楚军,到时候提拔钟离傲,不但是收买钟离傲的心,也是为了有钟离傲这样的勇将制衡屈元古,但这样的梦想显然是破灭。   屈元古做出的决定,北堂风无法改变。   屈元古自信满满,但北堂风却感觉到末日即将来临。   国难之时,皇帝的旨意无法施行,而手握军权的大将更是存有私心,如此状况下,能击退楚国人才是见了鬼。   这位汉国的新皇帝甚至想过诛杀屈元古这个大权臣,将屈元古父子召入宫中,伏兵一出,砍了这两人的脑袋。   但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一下,便即作罢。   且不说这个计划需要细细筹备而且不能走漏丝毫风声,就算真的成功,杀了屈元古父子,自己就能拿回皇帝的权势?   三万西北虎狼可就在洛阳。   屈元古活着,三万铁骑不敢乱动,可是屈氏父子一旦死了,三万铁骑也绝不可能听从皇帝的号令,没有了屈元古约束的骄兵悍将,立马就会打着为屈元古报仇的旗号血洗洛阳,那时候第一个死的恐怕就是自己这个皇帝,尔后洛阳就会成为人间炼狱。   洛阳会不会成为人间炼狱北堂风未必很在乎,但他对自己的性命却很在乎。   明白自己完全成了傀儡,不可能改变什么,北堂风开始沉迷于酒色,终日在女人的肚皮上躺着,钟离傲上来的折子,他扫上一眼,便会派人去找屈元古想对策。   恍惚之间,他就会想到北堂庆。   如果北堂庆还在,楚国人还敢这么狂妄?就算是打到洛阳城下,只要有北堂庆在,依然可以将那些楚国人打回老家。   北堂庆对朝廷素来忠心耿耿,如果他在,屈元古跪下来舔鞋都来不及。   对了,还有北堂幻夜。   那可是大宗师,北汉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那位大宗师难道还不出手?   醉生梦死,不知日夜。   恍惚间又听到惊呼声起,北堂风从女人白花花的肚皮上勉强坐起来,就看到十几个太监宫女往这边跑过来,他皱起眉头,看到太监宫女神色恐慌,猛地意识到什么,酒意顿时醒了,惊道:“是.....是楚国人打到洛阳来了?”   太监宫女们趴在地上,有人已经道:“皇上,不好了,有.....有大批兵将冲进宫里来了。”   “我的剑.....!”北堂风站起身,感觉头重脚轻摇摇晃晃,伸手道:“快将朕的剑拿来,朕....朕要和楚国人血战到底!”   更多的宫人慌不择路地跑到了内宫来,北堂风衣衫不整,四处找剑,可是自己那把天子剑却不见踪迹。   铠甲摩擦之声响起,随即从宫门外如潮水般冲进无数的甲士,一个个如狼似虎,杀气腾腾。   北堂风魂飞魄散,心里只想着楚国人怎么这么快就攻破了洛阳,洛阳的守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轻狂有些不对。   这些甲士的装束,怎么像是屈元古麾下的西北军?   方才也没有听到厮杀声,皇宫有不少守卫,都是屈元古布置在宫中保护自己的,如果楚国人杀进来,这些守卫也该和楚国人拼杀一下,可是自己也没有听到厮杀声,这群甲士就这么冲进内宫。   西北军冲进内宫?   没有朕的旨意,他们怎么敢?   这是要造反吗?   “你们.....好大胆子。”看到不是楚军,北堂风心里稍安,抬手指着那些甲士:“这里是内宫,没有.....没有朕的宣召,你们竟然闯进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大喊道:“丞相在哪里?赶紧召见丞相。”   “皇上是在叫老臣?”一个声音从众甲士身后响起,随即众甲士分开一条道路,大丞相屈元古一身甲胄腰佩大刀走过来,在他身边,赫然就是屈满英。   看到屈氏父子,北堂风更是松了口气。   有他们在,自己性命无忧。   “丞相,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内宫,你赶紧......!”北堂风正准备让屈元古严惩这些不宣而入的甲士,但话只说到一半,猛地打了个冷颤,后面的话硬是憋在了喉咙里。   这些都是西北甲士,没有屈元古的命令,他们怎可能闯入内宫?   屈元古一身甲胄,而且还配了刀,屈满宝也是一身盔甲,那双眼睛冷厉无比。   不对!   北堂风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不由控制地发抖:“丞相,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是否.....是否楚国人打到洛阳来了?”   “皇上,楚国人还没有打到洛阳。”屈元古看着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北堂风:“他们打到洛阳,还要些日子。”   忽然间,北堂风似乎明白什么,恐惧之心竟然烟消云散,笑道:“舅父大人带兵闯宫,是要谋反篡位吗?” 第一四八三章 弓弦   “你又错了。”屈元古叹道:“我不是篡位,而是要剿贼!”   “剿贼?”北堂风左右看了看,“哪里有贼?”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抬手指了指自己:“丞相说的贼,难道是朕?”   屈元古抚须笑道:“不错。老夫率军破了敌国国都,剿灭贼首,可算是立下了大功。”   北堂风听得有些糊涂:“敌国?贼首?丞相说的话,高深莫测,朕有些听不懂。”   屈满英冷声道:“没什么听不懂的。我们已经归顺了楚国,父亲是楚国的晋王,如今楚汉两国还在交战之中,汉国自然是我们的敌国,你当然也就是贼首。”   “归顺楚国?”北堂风睁大眼睛,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们归顺了楚国?”   他现在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醉的太厉害,眼前出现了幻觉。   屈元古归顺楚国?   开什么玩笑。   楚军正与汉军交战中,也未必一定能打到洛阳,快要入冬,就算打到洛阳,楚军也未必能攻破洛阳。   洛阳附近的粮食都被洗掠一空,楚军近十万人如果围困洛阳,每天的消耗是个庞大的数目,一旦到了冬天,所需要的后勤物资只会更多,可是他们在洛阳附近不可能筹集粮食,面对坚固的洛阳城,未必能支撑下去,如果久战无功,也只有退兵一条路,否则就是在洛阳城下等死。   屈元古手中有钱有粮,有三万铁骑,有洛阳城无数的壮丁。   楚国人还没打到城下,他怎么可能就投降?   一定是醉了。   北堂风觉得自己醉了,眼前都是幻觉,一颗心倒是放下去,一屁股坐了下去。   四周一阵寂静,北堂风左看右看,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他忍不住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屈元古已经叹道:“你没有做梦,也没有醉。”   北堂风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一定会败。”   屈元古心里也叹了口气。   不错,楚汉之争,虽然汉军已经处于绝对劣势,但洛阳这边还有实力,真要血拼,鹿死谁手,真的尚未可知。   可是老夫的性命要不要?   齐宁两次潜入他的寝室,第一次丞相大人觉得是有人疏忽,但第二次他就完全确定,那个恐怖的年轻人,如果要取自己的首级,真的是随时随地。   那晚自己埋伏在四周的数十名侍卫,有的被打晕,有的被点了穴道,也正因如此,他在屋里惊叫,却没有一人冲进去保护。   而且他事后确定,齐宁真的只是一个人潜入进去。   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屈元古后背就发凉。   什么人能够在不惊动其他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几十名侍卫全都收拾了?   什么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自己的房内,先将屏风后面那三个机警无比的刺客杀了给自己一个礼物?   那个年轻人简直不是人。   要命的是自己还被迫服用了那颗药丸,他见过世面,虽然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是什么名字,却知道一旦到了时限,自己一定会一命呜呼。   那个可怕的年轻人还留下话,三日之内,如果自己还没有任何动作,就先拿走屈满英的首级,长子屈满宝已经死在那个人的手里,自己只剩下唯一的儿子,如果违抗了那个人的意思,屈元古相信屈满英的性命一定是保不住,真到那时候,自己就是断子绝孙了。   他心中好恨,却又好怕。   屈满英是个俊杰,识时务的俊杰,知道了父亲的遭遇,就知道面对的敌手实在是太恐怖,比起父子俩的性命,汉国灭不灭亡实在是个小事情,而且归顺楚国,依然有荣华富贵享用一生,那样的结果比丢掉性命要强太多太多。   屈满英当机立断,归顺楚国,父子一拍即合,召集部下,许以重诺。   西北跟随而来的这些部将,这些日子享受到洛阳的花花世界,只盼一直这样下去,有人甚至觉着直接拥立屈元古做皇帝,那么荣华富贵美女珍馐将一直享用。   但所有人都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   楚国人来了。   钟离傲挡不住楚国人,楚军终究要杀到洛阳城。   虽然三万西北军足可以坚守洛阳,但谁都不敢保证一定能守得住。   如果楚国人铁了心要攻下洛阳,就要面临生死战,西北军虽然控有洛阳,却也是他们唯一控制的地方,整个汉国境内,没有其他力量会支援他们,坚守洛阳,也就等于是孤军守城。   如果守住了倒好,一旦守不住,必然是一场血战,三万西北儿郎能活下来的也不知道有几人。   楚国人给的条件很好,归顺之后,不但屈元古依然是晋王,享受荣华富贵,其他的部将也都会有封赏,至少能保证这些人一生荣华。   既然归顺依然能享受到荣华富贵,又何必拼命冒险?   最后守住洛阳又如何?   楚国已经吞下了东齐,占据了西北,汉国大片土地也成为了楚国人的盘中餐,到时候难道依靠一座洛阳城可以与楚国人抗衡?   屈元古召集西北众将,召开了一次严肃的会议,用了半个时辰,最终所有部将都觉得应该归顺,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保全西北儿郎。   屈满英觉得不仅仅是拉着北堂风投降就算了。   如果那样,在楚国那位义恒王的眼里,父子二人只是被迫归顺,以后在楚国依然没有什么地位。   既然要做,就要做一票大的,至少要给楚国送上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当然就是北堂风的人头。   拿了北堂风的人头,作为礼物献给楚国的皇帝,那岂不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不但有面子,而且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父子被齐宁所迫的事情,自然不能被第三个人知道,但是西北众将本就是虎狼,屈元古说什么,他们自然绝无二话,既然要归顺楚国,摘下北堂风的人头,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怎样取下北堂风人头,众人商议了一番。   要取那个傀儡皇帝的人头,方法不下一百种,可以派刺客刺杀,可以召到丞相府一刀宰了,但大家最后都觉得,还是杀进宫里,搞得轰轰烈烈,如此一来,才能表现西北军与汉国势不两立。   北堂风质问屈元古为什么要这样做,屈元古当然不能说是为了保命,只是叹道:“天下归有德者居之,楚国的皇帝宽厚仁善文韬武略,他是好皇帝,天下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他希望这话最后能被楚国的小皇帝知道。   北堂风凄然一笑,道:“屈元古,你们屈家本是普通士绅,如果不是大汉,你们能有今日?先帝将西北封赐给你,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你.....你不思先帝的恩惠,竟然投敌叛国。”   “西北?”屈元古心里有些恼火:“他真要厚待我们屈家,怎会让我们去西北苦寒之地?无非是担心我们屈家是外戚,一心提防,这才将我们封到西北,那和发配有什么区别?罢了,这些事情没必要多说,北堂风,事到如今,你是自尽,还是要我们帮你?”   北堂风道:“你莫非忘了,朕是你的外甥?你要杀死自己的外甥?”   “我是楚国的臣子,你是汉国的昏君,势不两立。”屈元古大声道:“老夫效忠楚国,大义灭亲!”   北堂风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盯着屈元古的眼睛,冷笑道:“朕不会自尽,你要杀朕,朕等你来动手。后世对朕的评价自然是亡国-之君,可是你屈元古却也会遗臭万年,叛臣贼子,弑君大逆,哈哈哈......!”   北堂风很清楚,事到如今,自己绝无幸免之理。   他终归是北堂皇族,生命最后时刻,他希望自己还能保持一点北汉皇族的尊严。   笑声让屈元古感觉特别刺耳,脸色有些难看。   北堂说的并没有错。   千秋史书,如果有他屈元古的名字,一定是臭不可闻。   弑君,杀甥,叛臣,贼子!   他扭头向屈满英递了个眼色,屈满英心知肚明,“呛”的一声,拔出佩刀,便要上前,随即想到什么,收起刀,转身从一名甲士身上拿过长弓,众人还以为屈满英要射杀北堂风,却只见屈满英并不取箭,只是拿着长弓走上前,看着北堂风眼睛,道:“你终归是我的表兄。”竟是走到北堂风身后,弓弦从北堂风头上套下,随即一抬脚,踢在北堂风膝弯,北堂风被踢跪在地。   他没有挣扎,叹了口气,喃喃道:“朕本不该争这个皇位!”话声刚落,弓弦已经勒住他脖子。   所有宫女太监妃嫔都是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不敢看这一幕。   屈满英孔武有力,力气十足,膝盖顶着北堂风脊背,先是将长弓一个旋转,随即向后用力扯,北堂风很快就因为无法呼吸脸上充血,眼睛凸起,他挣扎起来,一只手抓住脖子,想要将弓弦扯开,但很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没过多久,手臂一垂,脑袋也垂了下去。   屈满英松开手,北堂风的尸首便即扑倒在地。   四下里一片寂静。   屈元古看着北堂风的尸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割下首级,好生保存!”   洛阳城发生的变故,身在前线的钟离傲自然是不知道的。   年近六十的汉军主帅看上去苍老的很,眼下的局面对汉军已经是岌岌可危,老将军并不缺乏与敌拼杀的勇气,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的威胁不仅仅是楚军,而是军中的粮草已经告竭。   与楚军交战以来,面对楚国人的凶猛攻势,钟离傲并没有轻易与敌决战,一开始他知道楚国人锋芒正盛,并不与敌正面对决,而是边打边退,收拢兵力,将楚军带入汉境腹地。   如此不但可以拉长敌军的后勤供给线,而且还能借助地理优势减轻压力。   他很清楚,楚国人对汉境内的地理情况缺乏了解,不但是楚国人,即使是汉国人,也未必清楚汉地的地形。   他手中有寰宇图,对汉地的地理了若指掌,也正是这个优势,让他在成伊郡设下圈套,导致楚军肖平志所部五千人马全军覆。   那是开战以来汉军取得的最痛快的一场胜仗,也是楚军败得最惨损失最终的一场败仗。   那一战过后,楚军一度不敢向前发起攻势。   可是就在不久前,楚军又突然连续发起攻势,钟离傲借用地形设伏,非但没有取得成功,反倒是被楚军连续打了几个反包围,汉军损失惨重,而钟离傲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主帅似乎对汉境地形异常熟悉。   他一开始很诧异,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对方拥有了寰宇图。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汉军将处于极为凶险的境地,汉军的兵马数量本就不及对方,而且楚国人在控制淮水之后,后勤供给一直没有断绝,反倒是汉军这边粮食时常短缺,后勤保障上汉军已经完全输给了对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一旦粮食跟不上,已经预示着凶险的到来。   汉军能够阻挡住楚军的攻势,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利用对方不熟悉地形,可是如果这样的优势也荡然无存,那么汉军在敌人面前将处处落于下风。   事实也证明了钟离傲的担心,楚国人对地形十分清楚,攻势一波接一波,汉军一退再退,最终在距离洛阳不到三天路途的尧山一带布防。   这是最后一道可以利用你给的地形,却不是天谴。   钟离傲知道,决战之日很快就会到来,他也做好了率军最最好殊死一战的准备。   可恰恰在这个时候,粮草告竭。   就算打最后一仗,也要让将士们吃饱,皇帝不差饿兵,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和楚国人血战?   钟离傲几乎每天都要上一道折子,快马加鞭送往洛阳,只希望洛阳送粮的队伍及早赶来。   可是探子的回报,洛阳城自始至终都不见粮队出城。   钟离傲知道这一定是屈元古在背后搞鬼,可是军情紧急,他没有时间和屈元古计较,催粮的折子依然一道一道往那边送。   汉军士气低迷,钟离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照这样的情势下去,等不到决战之日,军中就会因为无粮可食引起哗变。   对面的楚军虎视眈眈,但说也奇怪,已经过去了十天,楚军却没有任何的攻势,一片平静。   莫非对方也在做最后决战的准备? 第一四八四章 帝国黄昏   探子严密注意楚军的动静,钟离傲既要防备楚军发起攻势,又要回首盼望洛阳粮队早日抵达。   中军帅帐内,几名部将都是一脸疲态,钟离傲半张脸几乎都被胡须所覆盖,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再等一等,也许今天粮食就能送到。”   “大帅,恐怕等不到粮食了。”一名高个部将道:“军粮已经见底,洛阳那边应该知道我们的粮食能支撑多久,如果不是知道洛阳不会那么轻易送来粮食,所有将士每日减半,恐怕十天前就已经粒米无存。”   他边上粗胖部将冷笑一声,粗声道:“尧山距离洛阳不过三天的路途,就算路途有些耽搁,还给他们休息的时间,五天时间也该到了。上一次粮队抵达还是四十天前,他们应该知道知道那批粮食最多也只能撑上二十天,我们苦撑四十天,依然不见一颗粮食送来。大帅,朝廷让将士们拼命,总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   “一定是屈元古搞鬼。”又一名将领道:“洛阳被西北军搞得乌烟瘴气,所有的钱粮都在屈元古的手里,他是担心咱们击退了楚国人,威胁他的位置,所以......!”   “住口!”   一声厉喝,钟离傲怒视那部将:“此等扰乱军心之言,你怎敢胡说?他是丞相,是大汉的丞相,与我们面对的是同一个敌人,又怎会担心我们击退楚国人?此等扰乱军心之言,不得再说,否则军法从事。”   众将只能无言。   许久之后,一名老成持重的部将才道:“大帅,不管怎么说,粮食已经告竭,今晚吃完最后一顿饭,明天就没有一颗粮食。如果粮食今天不到,明日无粮可食,如何向数万弟兄交待?军饷一直没有发放,军中已经有了怨言,如果断了炊烟,后果将不堪设想。”   “前些日子,粮食减半,就有兵士满腹怨言,末将惩处了几个胡言乱语的兵士,暂时压住了骚动。”粗胖部将沉声道:“可是如果明日再闹事,就不是三五个人的问题了。”   高个部将苦笑道:“大帅,恕末将直言,我们现在到底为谁而战?如果是为朝廷,为何朝廷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钟离傲叹了口气,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便在此时,帐外传来洛阳急报声,钟离傲精神一振,站起身来,道:“可是粮队到了?”   很快,有人入帐禀报:“报大帅,洛阳叛了!”   众将全都起身,却都是有些茫然,钟离傲皱眉道:“洛阳叛了?何人叛了?”   “报大帅,屈元古带着西北军叛了,他们闯入宫中,屈满英用弓弦绞杀了皇上,洛阳城头打出了楚字旗,他们.....他们已经投降了楚国。”探子上气不接下气。   众将面面相觑,都是觉得匪夷所思。   钟离傲也觉得不可置信,只以为探子谎报,怒道:“好大胆子,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楚军被我们阻挡,不能前进一步,洛阳怎会投降?屈元古手里还有三万铁骑,楚国人都没有打到洛阳,他怎可能叛变?你若是胡言,本将立刻斩了你。”   “大帅,绝不会有错。”探子道:“小的在洛阳亲眼看到屈元古带兵杀进皇宫,随即有消息传来,皇上被屈满英用弓弦亲手绞杀,小的在洛阳封城之前逃出城来,就看到洛阳城头很快挂起了楚字旗。小的若有一字不真,甘受军法。”   钟离傲看着探子,身体忽然摇晃两下,没等众将反应过来,“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洒在身前案上,身体却已经向后倒去。   “大帅!”   “大帅!”   众将急忙抢上前,一左一右两名部将扶住,所有将领都关切地看着钟离傲,钟离傲瘫坐在椅子上,左右看了看,扫过众人眼睛,露出一丝苦笑,叹道:“钟氏一门受皇恩,本将只想以这老迈之身,血溅疆场,可是连这机会都没有了。天亡我大汉,回天无力。”气血上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快请大夫!”有人叫喊着。   “大帅,您.....您可要撑住......!”有人已经哽咽:“你若是有什么差池,这几万弟兄可怎么办啊?”   有人迅速取来毛巾,给钟离傲擦拭嘴边血迹。   钟离傲苦笑摇头,道:“屈元古叛了,粮食不会再有了。”   “大帅,我们立刻杀回洛阳。”粗胖部将握拳怒道:“屈元古那狗贼弑君叛国,我们要将他碎尸万段。”   “洛阳城已经封锁,有多坚固我们都清楚。”边上部将道:“城中粮食充足,我们过了今晚就没有一颗粮食,还没到洛阳,所有人都要饿死在半道上,怎么去打?”   “饿死了也要杀回去。”   众将一时间争吵起来,钟离傲一阵咳嗽,众将迅速静下来,都看着钟离傲。   眼下可说是汉军处于绝境的时刻,前有敌军,后方叛乱,军中无粮,汉军崩溃在即。   没有人会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曾经横扫北方的大汉雄师,怎会陷入这样的绝境中?   钟离傲顺了顺气,才道:“翟志!”   那名比钟离傲小不了几岁的老成持重部将立刻上前,握住钟离傲的手腕,钟离傲叹了口气,道:“国已破,无力回天。如今要考虑这几万弟兄的生死,本将现在休书一封,你带人立刻前往楚军大营,见到岳环山,将本将的书信交给他。”   “去楚军大营?”翟志有些奇怪,但马上明白什么:“大帅,您......?”   “本将会写一封降书,向楚军求降,与你们无干,与全军将士无干,你们已经力战到了最后,是本将要降。”钟离傲缓缓道:“尔等点集兵马,准备下山归降。”   众将闻言,都是变了颜色,全都单膝跪倒在地,有人已经哭道:“大帅......!”   “没能保住大汉,是本将一个人的过错。”钟离傲叹道:“本将愧对先帝,愧对长陵侯......!”   洛阳升起楚字旗,钟离傲绝境中准备求降,这一切楚军主帅岳环山一无所知。   十多天前,岳环山准备向尧山发起一次猛烈的攻势,虽然楚军节节胜利,但岳环山心里也清楚,早一日攻克洛阳,朝廷的压力就早一日减轻,十万大军在汉国境内,虽然有征粮队就地筹集粮草,但后勤的主要来源还是从楚国运过来。   深入楚国境内,后勤线漫长,每天耗费的物资就是个惊人的数字。   楚国经过秦淮大战,已经消耗严重,此番北伐,就是想趁北汉内乱之际速战速决,可是战事终究拖延了近一年,虽然朝廷查封淮南王和东海世家补充了一下国库,但长时间的消耗,已经让朝廷难负其重。   岳环山想的远,他知道在汉国境内攻城略地,确实取得了极大的胜利,可是是否要打到洛阳,还真是个大难题。   若是击溃钟离傲,打到洛阳城下,恐怕已经到了冬天,那时候所需物资只会更多,如果能迅速打下洛阳,得到补充,一切自然好说,可是如果陷入持久战,久攻洛阳不下,那又怎么办?   他不是不知道,洛阳城乃天下第一城,不但巨大,而且坚固。   屈元古有三万铁骑,他很清楚,城中满是钱粮,他也清楚,坚城精兵,想要迅速攻克,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是洛阳就在眼前,这一次是南北分立至今一统江山的绝好机会,岳环山不能错过,楚国更不能错过。   如何在保证后勤充沛的情况下,拿下洛阳,这是岳环山日夜思虑的问题。   不过要兵临洛阳城下,还要尧山这最后一道关卡要越过。   不能迟疑,更不能久拖。   可就在岳环山准备发起猛烈攻势的时候,义恒王突然到了。   齐宁是锦衣齐家的人,岳环山是齐家一手提拔起来的猛将,凭心而论,见到齐宁的第一眼,岳环山内心深处还是感到一丝亲切。   义恒王自然不是来和他喝酒论情的,他只是让岳环山按兵不动,而且保证半个月之内,钟离傲即使不降,汉军也会自溃。   义恒王说得很平静,岳环山却是将信将疑。   半个月,时间不算长,却也绝对不算短。   如果连续发起攻势,半个月内,应该是很有可能打下尧山,继而挺进洛阳。   但是如果按兵不动,半个月内汉军自溃甚至是投降,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一旦决战,势必会死伤惨重,对方不战而降,当然是求之不得。   可是如果半个月之后,钟离傲依然不降,汉军依然没有自溃,那又如何?需知半个月时间不但会增加巨大的消耗,而且对方还有充足的时间喘息准备。   但最终岳环山还是相信了义恒王的话。   齐宁在答应只待了一晚,次日一大早便即离开,岳环山甚至不知齐宁何时离去。   眼见得时间一天天过去,距离半个月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尧山那边并无丝毫溃退的迹象,岳环山只觉得齐宁所言十有八九无法成真,却不想中午时分,齐宁却已经来到大营。   “大将军是否着急了?”齐宁见到岳环山,便即笑道:“半个月时限还有几天,不要着急,也许今天钟离傲就会送来降书。”   岳环山依然是将信将疑。   齐宁劝慰几句,知道岳环山平日喜欢下棋,更是让人拿来一副围棋,就在大帐内与岳环山下起棋来,岳环山也不知道齐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毕竟距离时限没到,再等几日就是,小王爷既然要下棋,陪着就是。   只可惜小王爷的棋艺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岳环山虽然让了七分,却还是连赢两局,到第三局,岳环山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失误连连,让小王爷赢了一局。   他也听说过当初京华书会的事情,据说齐宁代表的琼林书院大放异彩,齐宁不但书画双绝,棋艺也是技惊四座,可眼前这位小王爷的棋艺似乎刚入门不久,实在不值一提,那么京华书会传出来的消息,难道是以讹传讹?   ---------------------------------------------------------------------   PS:本来的计划是老书慢慢更,新书可以无缝接上,但大家显然对这样的计划非常不满意,我只能按照大家的意思,先直接更新完这本书,不拖下去。如果给大家带去不快,是我的错,我向大家道歉,自己给自己耳光,也请大家原谅,确实是我的计划不好,找地方负荆去。 第一四八五章 敬大帅   小王爷和岳环山第四局刚开始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帐外有报:“报大将军,汉军有使者求见!”   岳环山脸上立刻显出愕然之色,不禁抬头看向对面的齐宁,却见齐宁已经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含笑道:“有客到来,大将军要出帐迎客了!”   岳环山惊讶道:“王爷,难道......!”   “见了使者,应该都清楚了。”齐宁笑道。   岳环山和齐宁出了帐来,楚军中不少部将已经过来。   “大将军,汉军有使者过来。”一名部将上前来:“只是他们的装束有些奇怪,不知道究竟发生何事。”   其实不用这人说,岳环山也已经看出古怪。   那一队人马远远望去,一片素白,甲胄头盔都是用白布裹着。   齐宁看到对方的装束,也是微皱眉头,岳环山站在齐宁身侧,虽然他是秦淮军团的主将,但齐宁是帝国王爵,岳环山自然不敢站在齐宁前头,犹豫一下,终是沉声道:“让他们过来!”   汉军这一队人马大概有十来人,当先一人却不是钟离傲,而是翟志,此时就在辕门外,辕门打开,翟志翻身下马来,只是带了两名部下进入辕门之内,而且立刻有人上前缴了三人的佩刀,翟志眼角抽动,但形势比人强,却也只能就烦。   进入大营内,两边都是楚军甲士,虎视眈眈看着往中军大帐过去的三人。   齐宁远远就看着翟志,左右十多名部将簇拥,见到翟志三人一身素白,隐隐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冷峻。   翟志距离齐宁几步之遥,停下了步子。   “奉大帅将领,送来书信,请贵军岳大将军亲自收阅!”翟志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双手托着,微躬身,却没有跪下去。   一名部将上前去,接过书函,转身走到齐宁身前,犹豫一下,不知道这封信是该交给小王爷还是直接交给岳环山,齐宁却已经使了个眼色,示意交给岳环山,那部将这才送到岳环山面前。   岳环山伸手接过,并没有立刻打开,向翟志道:“钟离大帅是要下最后的战书吗?”说话间,已经拆开了信函,只看了两眼,脸色就微变,众将见状,都是诧异,心想大将军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心理素质极好,怎地看到一封信函,竟然会变了颜色。   齐宁却是淡定自若。   岳环山看完信,双手呈给齐宁,齐宁伸手接过,看了两眼,露出一丝微笑,颔首道:“钟离大帅的心意我们知道了,只是为何大帅不亲自前来?”   翟志神色凄然,道:“大帅已经过世!”   在场除了齐宁,所有人都是变了颜色,岳环山更是惊诧道:“钟离大帅他......?”   “大帅说没能保住大汉帝国,愧对先帝,也对不住长陵侯,更对不住大汉万千子民,所以......自刎谢罪!”翟志眸中满是悲痛:“大帅临终前,令我向岳大将军递上降书,汉军将士,也都准备向贵国投降。”   所有人都是惊讶万分,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近一年来,楚汉两军在战场上浴血厮杀,各有胜负,楚军如今虽然占据上风,但所有人也都知道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北汉内乱,政局不稳,而且汉军的后勤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但即使如此,钟离傲统帅的汉军已然是一个极其难啃的骨头。   两军厮杀各为其主,但楚军众将对钟离傲还是存有钦佩之心。   汉军退到尧山,也是卫戍洛阳的最后一道屏障,楚军将士也都做好了与钟离傲所部进行大决战的准备,而且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就算取胜,也必然会损失不小。   可万没有想到,就在决战前夕,钟离傲竟然自刎,而且派人前来递上降书。   岳环山看了齐宁一眼,十五日还没到,但小王爷所言竟然成真。   钟离傲此等人物,为何会在决战之前自刎?   翟志看出众将惊诧之色,道:“并非我汉军不敢与你们一战,只是......我们没有想到,屈元古那奸贼竟然弑君谋反,我军粮草断绝,大汉天命已尽,大帅不想让数万将士白白牺牲,所以才会递上降书。”   “屈元古.....叛了?”岳环山惊诧道。   翟志见岳环山的反应,倒是有些奇怪:“你们难道不知?屈元古弑君之后,控制洛阳,打出了你们楚字旗,已经投向了你们楚国。”   翟志所言,当真是匪夷所思,楚军诸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岳环山看向齐宁,忽然间明白,为何小王爷十多天前会那般肯定汉军必溃。   屈元古当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向楚国投降,这一切,当然与小王爷有莫大干系。   只是齐宁此刻的神色却是凝重异常。   汉军投降,楚军诸将虽然松了口气,却没有感觉有太大的喜悦,气氛有些凝重,忽听齐宁大声道:“拿酒来!”   立时有人取了一坛酒过来,齐宁接过,拍开封泥,面朝尧山方向,肃然道:“钟离大帅忠勇无匹,一路好走。”却是将酒洒在地上,大声道:“敬钟离大帅!”随即单膝跪在了地上,包括岳环山在内,却也都迅速向尧山方向单膝跪倒,以示对钟离傲的敬意。   翟志见状,也和手下两人转过身,面朝尧山方向跪下。   洛阳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一些,黄昏时分开始下雪,整整下了一夜,到次日早上,整个洛阳已经披上了一层白纱。   洛阳城外,上千名西北甲士左右列队,屈元古则是领着洛阳的文武百官等候在洛阳城外十里处。   正午时分,远方终于出现了飘扬的旗帜,旗帜也越来越多,马蹄声声,上千名骑兵如同狂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在骑兵后方,数万楚军将士正向洛阳这边挺进。   看到空中飘扬的猎猎战旗,听到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屈元古心下倒是有些庆幸,暗想楚军军容壮观,战力非比寻常,自己真要是死守洛阳,面对这样一支气势如虹的敌军,是否真的能守住?   他身后的北汉文武百官表情各异。   屈元古父子杀了北堂风,封锁了洛阳,更是打出楚字旗号,而且宣称北堂风昏聩无能,天下该属有为明君,楚国皇帝文韬武略,乃是真正的一代英主,所以屈氏父子愿意弃暗投明,归顺楚国。   这道命令一出,整个洛阳哗然。   有不少文人世子奔上洛阳城头,痛骂奸臣叛国,洛阳一度陷入骚乱。   但屈元古对这样的骚动当然不会觉得是什么大事,西北军走上街头,杀死一批,抓起一批,血腥之中,很快就没了吵闹声,文武百官也都明白,汉国连皇帝都没了,大势已去,这时候再提出反对的意见,不过是送人头而已,只能屈服于屈元古的铁血威势之下。   屈元古得到楚军不日将进驻洛阳,立刻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楚国铁骑如风,没过多久便近在眼前,当先一骑铁甲寒光,正是秦淮军团主将岳环山。   岳环山本来是想请齐宁接受洛阳的归降,但齐宁却断然拒绝,这场北伐之战,是岳环山带兵带过来,胜利的时候,齐宁当然不会夺人之美,坚决让岳环山率人先行到洛阳城下受降,自己则是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   看到岳环山,屈元古立刻带人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恭敬道:“罪将屈元古,率领洛阳文武百官拜见岳将军。这里有洛阳的户籍名册以及钱粮文书,敬献给大将军!”回首示意,立刻有人送上洛阳的户籍名册钱粮记录等相关文书。   岳环山令人收下,骑在马背上扫视一番,这才下马,上前去扶起屈元古,含笑道:“屈将军大局为重,弃暗投明,我大楚一统天下,屈将军乃大功之臣。本将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快马加鞭送往建邺,向皇上陈述了屈将军的功劳,皇上知道后,必定欢喜,到时候也定会重重赏赐屈将军和诸位文武百官。”   “不敢不敢!”屈元古忙道:“罪将后知后觉,姗姗降迟,该罚该罚!”抬手道:“已经为大将军和诸位摆下解封酒宴,大将军请!”   “不急!”岳环山含笑道:“屈将军,如今你已经是我大楚的臣子,那么将军麾下的西北军,也自然都是我大楚的将士。本将以为,西北军应该迅速重新编制,成为我大楚雄兵的一部分,不知道屈将军意下如何?”   屈元古嘴角微微抽搐。   岳环山的意思,他当然明白。   虽然已经打开洛阳城,迎接楚军进城,而且献上了户籍降表,但自己手中兀自有三万西北军,这终归是让对方不放心,所以岳环山不急着进城,第一时间要重编西北军,说白了,自然是要缴了西北军的械。   其实这也是屈元古预料中事。   但是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显出配合的神色,拱手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心中却是发苦:“大汉帝国没了,西北军也将不复存在了!” 第一四八六章 君临天下   “洛阳大捷,洛阳大捷!”   一匹快马穿过楚国都城的长街,直往皇城方向去,街道两边的百姓纷纷跑出来。   “洛阳大捷?”一名文士打扮模样的男子欢喜道:“看来是已经攻下了洛阳城,哈哈哈,楚军威武,这天下重归一统,战乱从此止息。”   四周一群人簇拥上来,有人问道:“宋相公,当真是打下了洛阳?”   “你们应该知道,北汉内乱,互相争斗,咱们楚军打过淮水,势如破竹,岳大将军神勇,如今自然攻下了洛阳。”宋相公指着已经远去的报讯骑兵:“你们不也听到了,洛阳大捷,连洛阳都打下来了,北汉已经完蛋了。”   “如此说来,以后真的不用打仗了。”   “天下一统,四海升平,自然不会再打仗了。”   四周顿时一阵欢呼,不少人纷纷向其他人报讯,整个建邺城很快就一片欢腾。   兵部尚书卢霄此刻已经领着一群大臣往宫里去,求见皇帝,等到众臣来到御书房前,卢霄等一大群人已经齐齐跪倒在地,齐声道:“恭喜圣上,贺喜圣上,洛阳大捷,岳将军已经进驻洛阳。”   小皇帝隆泰从书房内走出来,看到黑压压一群大臣跪在地上,年轻俊朗的脸上掩饰不住激动之色:“真的.....真的已经拿下洛阳?”   “圣上,岳将军有奏折上来,兵部也接到了军报。”卢霄取了奏报上前,双手呈上:“汉军主将钟离傲自刎而死,汉军弃械投降,岳将军挥军洛阳,我大军也已经进驻洛阳。北汉丞相屈元古绞杀了北堂风,开城投降。”   隆泰打开折子,扫了几眼,仰首望天,喃喃道:“我大楚历代先皇帝的夙愿,今日终于实现了。”   众臣齐声道:“此乃皇上英武圣明!”   卢霄亦是激动道:“圣上,拿下了北汉国都,北汉至此灭亡,天下重归一统,自今而后,圣上君临天下,四海皆为我大楚的疆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再次垂拜。   “传朕旨意,岳环山暂时坐镇洛阳,兵部拟好封赏名单,此外重赏秦淮军团的将士。”隆泰挺直身子:“刑部也传朕旨意,大赦天下!”   群臣道:“遵旨。”   卢霄又道:“圣上,岳将军上奏,此番能顺利拿下洛阳,义恒王居功至伟。义恒王孤身入洛阳,游说了屈元古归顺我大楚,也正是因为屈元古反戈一击,控制洛阳,才导致汉军腹背受敌钱粮断绝,也因此钟离傲才下令投降,自己自刎而死。”   隆泰笑道:“义恒王是我大楚的福将,如何封赏他,朕再想一想。”   待众臣退下,隆泰却是独自留下了卢霄,此时隆泰难言喜悦之情,笑道:“卢爱卿,朕知道迟早会一统天下,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能实现。江山一统之后,朕就可以放开手脚,在诸位爱卿的辅佐下,励精图治,给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见到小皇帝意气风发,卢霄心中也是欣慰,道:“皇上心存大志,心系苍生,实乃天下百姓之福。臣虽不才,愿殚精竭虑,辅佐皇上给天下百姓太平之世。”   隆泰哈哈大笑,随即叹道:“可是有一件事儿,你帮朕出出主意。”   “皇上请讲!”   “去往洛阳之前,义恒王来见过朕,告诉了朕一些事情。”小皇帝叹道:“你可知道大宗师?”   卢霄一怔,随即皱眉道:“臣也略有耳闻。那些大宗师都是神出鬼没,据说他们的武功也都是出神入化。据闻北汉的牧云侯便是一位大宗师,不过这次很奇怪,屈元古绞杀北堂风,牧云侯是北汉皇族,却没有出手相救,着实古怪。”   “他死了。”隆泰道:“不但是北堂幻夜,其他几位大宗师也都归天了。”   卢霄一怔,吃惊道:“都.....都死了?”   “此事不要对外宣扬。”小皇帝道:“北堂幻夜死了,咱们大楚的那位剑神也过世了,自今而后,这天下就没有大宗师了。”   卢霄微一沉吟,才道:“圣上,这不是坏事。那些大宗师武功太强,一旦心存不轨,反倒是祸乱天下。没有了大宗师,圣上便可以放开手脚治理天下,不再有掣肘。”   “大宗师都不在了,不过义恒王的武功,那也是出神入化,接近大宗师。”隆泰道:“此前卓青阳入宫觐见朕,献上了寰宇图,按他的话说,当今天下,义恒王可说是唯一的大宗师了。也正因如此,义恒王才有本事孤身前往洛阳,让屈元古归顺我大楚。”   卢霄吃惊道:“义恒王......他是大宗师?”   “他自然不是真正的大宗师,只是那几位大宗师都死了,义恒王的武道修为无人可及,堪称大宗师。”隆泰叹道。   卢霄皱眉道:“若是如此,对朝廷可就是一个威胁......!”   隆泰摇头笑道:“你误会了。义恒王是不是大宗师,对朕讲的都是兄弟之谊,别人不了解他,朕却是十分清楚。”平静道:“如果他愿意,皇位就该属于他。”   卢霄一怔,有些听不明白。   隆泰有些话当然不会对卢霄直说。   他自然早就知道,齐宁的亲生父亲是北堂庆,身上流着北堂皇室的血。   大宗师都过世后,天底下无人能在武道上超越齐宁,而且流着北汉皇族血液,却是楚国的重臣,他需要一个抉择。   而且齐宁确实作出了选择。   齐宁的身手,三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并非难事,如果他真的要与楚国为敌,摘下隆泰和岳环山的脑袋,楚国必将大乱,以齐宁的实力,要控制洛阳更是了若指掌,就正如他逼迫屈元古归顺楚国一般,只要他控制屈元古,坐镇洛阳,再公开自己的身世,即使有人反对他坐上北汉的皇位,却也奈他不何。   但他终究没有那样做,而是逼迫屈元古归顺楚国,最终导致汉军投降,钟离傲自尽。   捷报传来的一刹那,隆泰欣喜的并不仅仅是天下一统,而是齐宁终究将他当成了朋友。   “义恒王临去洛阳的时候,对朕有一个请求。”隆泰叹道:“他希望天下一统之后,可以辞去身上的所有官职和爵位,做一个平民百姓,无忧无虑,逍遥自在。”   卢霄更是诧异:“义恒王要辞官?”   隆泰点点头,道:“但朕并不想答应他。自朕登基之后,他帮了朕许多,朕希望以后治理天下,还有他在朕的身边。”   卢霄微一沉吟,叹道:“皇上,臣明白了,义恒王是一番好心。他不希望在朝中给皇上带来压力,远离朝堂,只是希望皇上能放开手脚励精图治。”   “朕没有压力。”隆泰苦笑道:“他不明白朕的心意。”   “皇上,臣以为义恒王逍遥自在无妨,但不必辞官。”卢霄笑道:“义恒王心中有皇上,如果皇上以后真的遇到为难的事情,义恒王绝不会袖手旁观。臣以为,义恒王心性洒脱,只想过无拘无束的生活,如果在朝堂,各种利益和人事,总会让他束手束脚,与其如此,还不如远离庙堂。”   隆泰想了一想,颔首笑道:“或许真的如此。”想到什么,皱眉道:“是了,濮阳那边还有令狐煦带着两万东齐残部,他们还不准备投降?”   卢霄笑道:“皇上,臣这里还有一份奏折,本是想等捷报传来再禀报皇上。盘踞在濮阳的东齐残部确实是个麻烦,不过义恒王想了一个法子,他让屈元古统帅手下的西北军杀向濮阳,西北军对付东齐残部,还真是妙策。”   隆泰怔了一下,随即“噗”的一声大笑起来。   隆泰和卢霄君臣议事的时候,屈元古已经统帅西北铁骑兵临濮阳城下。   屈元古自然知道,濮阳的东齐兵孤军一支,而且士气已经低落到极点,岳环山要整编西北军的时候,屈元古心中发苦,只以为要缴了西北军的械,但没有想到齐宁最终却是让他统帅西北军攻取濮阳。   屈元古虽然知道这是让西北军和东齐残部血拼,但比起被立刻夺取兵权,这却还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自己还能带着数万铁骑威风一时,而且攻克濮阳之后,自己也算是真真切切地立了一功,以后在楚国人面前至少也不用低着头。   他是这个心思,手下的部将们也都是这个心思。   这是最后一次能够建功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所以大军兵临城下,众将纷纷请战,希望自己能成为第一个攻入濮阳城的将领。   只不过屈元古得到了齐宁的指示,围城之后,不必立刻发起攻势,等待两天,如果两天之后令狐煦还没有开城投降,便可以发起猛烈攻势。   所以大军围困濮阳之后,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就地扎营,等待两天。   屈元古只盼令狐煦咬牙坚持,不要出城投降,否则自己最后一次立功的机会就从手中溜走。   他或许想不到,令狐煦没有开门投降,正因为围困濮阳的是他屈元古。 第一四八七章 天下归元   令狐煦作为东齐双壁之一,也曾有过雄心壮志,希望间于楚汉之间,利用楚汉之争逐步发展,有机会再缓慢扩张。   北汉内乱,给了楚国机会,同时也让齐国人以为天赐良机。   姻亲盟国一拍即合,联兵北伐。   可是令狐煦也没有想到,楚国人竟然那般狡诈,不但趁西北军入关偷袭了屈元古的老巢,甚至暗中出奇兵,直接杀到了临淄。   令狐煦趁乱逃出齐国,带领攻入汉国的齐军拿下濮阳,以濮阳作为据点,等待时机。   不过时机没有来,反倒是厄讯一个接一个传来。   楚国人控制齐国,申屠罗的水军也一败涂地,而东齐太子更是与申屠罗一起被带都了楚国都城,申屠罗派人送来的信,他自然是看到,虽然明面上是让令狐煦归顺楚国,但内中的意思却是让令狐煦坚持,等待扭转局面的时机。   正是这封信,让令狐煦咬牙坚持,等待变局。   但厄讯的接踵而至,让他明白大势已去,得到楚军入驻洛阳的消息,令狐煦彻底绝望,知道根本不可能再有扭转局面的机会。   国已破,在濮阳城坚持了数月之久,粮食也已经所剩无几,而且孤军一支,手底下的将士时期更是低落到了极点。   洛阳落入楚军手中的消息,当然也已经在濮阳城传开。   齐军已经再无斗志,令狐煦心知,洛阳既然失陷,楚国人下一步当然是要解决濮阳这边最后的麻烦。   楚国人一旦兵临城下,胜负就已经没有悬念。   令狐煦是个聪明人,知道继续打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增加无谓的牺牲,而且以眼下齐军的士气,也根本不可能是楚国人的敌手。   所以他内心深处,早就做好了归降的准备。   他当然不会急急地派人前往洛阳递交降书。   归降是一回事,什么时候归降,却又是门道。   太早归降,只能让人看轻,而且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好,等到兵临城下,那就处于绝境之中,到时候再出城投降,也算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杀到濮阳的竟然是屈元古。   屈元古何许人也?   不过是依靠裙带关系被封到西北的流氓,此人平庸至极,名声极坏,而且弑君叛国,作出了遗臭万年的事情。   我堂堂令狐煦难道要向这样一个龌龊无能之辈投降?   岂有此理!   如果当真向屈元古投降,我令狐煦一世英名就将荡然无存,人可以死,但名声却不能坏。   本来已经准备楚军兵临城下便出城归降的令狐煦,在西北军杀到那一刻,立时就改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向屈元古低头,是以他立刻下令,全城备战,就算最后兵变,也要和屈元古决一雌雄。   只是西北军并没有攻城,而是将濮阳城团团围起来。   令狐煦心下冷笑,暗想难道西北军要困死自己?   城中粮食不多,但坚持个把月完全没有问题,如果压缩口粮,撑上两三个月只怕也不是难事,就看西北军能不能等到那时候,实在无粮,到时候出城与西北军血战一场就是。   夜深时分,令狐煦站在窗口,望着院内的积雪,若有所思。   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令狐煦心下一凛,转过身去,灯火之下,便瞧见一道人影就站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他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有刺客,毕竟没有自己的允许,绝不可能有人敢擅自进入自己的屋内,等看清楚来人,令狐煦更是惊讶万分,失声道:“是你?”   来人当然是齐宁。   齐宁出使东齐,与令狐煦多次相见,两人都是清楚对方的底细。   “令狐相在忧心何去何从?”齐宁微笑着走过来,令狐煦确认是齐宁,反倒镇定下来,道:“飞鸽来信,浮萍计划顺利达成,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怪物们,都已经过世。”   齐宁微微点头,笑道:“我没有想到令狐相也是浮萍中人。”   令狐煦叹了口气,道:“当年卓师兄力邀我加入浮萍,我也是思虑再三。他说的并没有错,那几个人的存在,对天下就是极大的威胁,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真的狂性大发,世间便是一场浩劫。”微一沉吟,才道:“师兄说过,浮萍计划最终能够顺利完成,都是因为王爷的缘故,若非王爷出手,只怕是另一个结局了。”   齐宁与令狐煦并肩站在窗口,望着窗外,沉默许久,才道:“大宗师已经不会存在。令狐相现在要担心的是濮阳城两万齐国将士的前程。”   “其实早已经不到两万人。”令狐煦苦笑道:“国破家亡,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坚守到最后,这几个月来,暗地里偷跑出城的已经有数千之众,走到这一步,我不会阻拦个人的选择,愿意离开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令狐相早就失去了希望?”   令狐煦摇头笑道:“对东齐复国,我确实失去了希望,可是对这天下,我恰恰有了希望。楚军已经拿下了洛阳,也到了让天下苍生安居乐业的时候了。”   齐宁点点头,道:“令狐相韬略出众,若是能够归顺大楚,必能受到圣上的重用。”   “我若是归顺楚国,岂不是对齐国不忠?”   齐宁笑道:“如果令狐相是腐儒之辈,我不会和你说这样的话。令狐相能够参与浮萍,就证明你心中并非只在乎一国一城之得失,而是心忧天下。”单手背负身后:“小小东齐,令狐相能够辅佐齐国国君治理的井井有条,便可见令狐相之才干。一个人有才干自然是好事,可是如果没有一展身手的舞台,却是坏事,比起齐国,大楚会给令狐相更大的舞台,而令狐相也能以自己的才干,为更多的百姓缔造福祉。”   令狐煦当然明白齐宁在说什么,聪明人有时候三言两语就能说到对方的心里去。   令狐煦在齐国为相,自然也想过一展雄才,但齐国终归是国小人稀,对令狐煦来说,根本无法真正展示他的才干。   他当然不是酸腐之人,齐国如果还存在,他当然会竭力效忠于齐国,可是齐国已经不存在,自己继续坚持下去,只能是毫无意义的行为,这一点令狐煦比谁都清楚。   他与卓青阳虽然出自同门,但性情却并不相同,志向也是不同。   卓青阳不喜仕途,闲云野鹤,倒是想着将自己的学问传于后来人。   而令狐煦却希望能在朝堂之中一展抱负,若能够一战平生所学,青史留名,自然是求之不得。   “如果令狐相觉得我说的有道理,还请尽快写上一道奏折。”齐宁道:“天下一统,百姓流离,苍生受难,如今天下初定,也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令狐相才干非凡,若是能够针对当下的情况,向皇上进献治国之策,皇上必然欢喜。”   令狐煦心知齐宁这是有意要促成自己进入楚国朝堂辅佐隆泰,微一沉吟,才道:“王爷为何会让屈元古来攻濮阳?”   齐宁微转头,看向令狐煦,笑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令狐相非常人,我是猜不透你的心思。如果令狐相固执不化,非要坚守到底,我也就只能让屈元古攻城,他们一心想要立功,由他们攻城,自然是事半功倍。”   令狐煦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屈元古一心想要攻下濮阳城,好让自己身上也担有功劳,谁知道齐宁孤身入城,濮阳之战消弭于无形之中,当濮阳城打开城门的时候,齐宁和令狐煦双双出城,这让屈元古无可奈何。   令狐煦率领东齐残部归顺楚国,却是向齐宁投降,而不是他屈元古。   屈元古心中有些郁闷,而且一直伴随他回到洛阳。   他回到洛阳,但西北铁骑却没有全部返回洛阳,而是接到军令,东齐残部和西北铁骑重新混合编制,尔后调到汉境内的各处城池驻守,数万人东一拨西一拨,西北军和东齐军完全被打散,分手在各处城池。   本来汉境内还有些地方大员见到天下大乱,蠢蠢欲动,可是楚军进驻洛阳之后,谋求自立的心思短时荡然无存。   西北军和东齐军往各处城池驻守,所到之处,各城立刻大开城门,城头也纷纷竖起了楚字旗。   如此一来,不但将西北军和东齐军完全分解,而且以此震慑住那些原来的汉国地方势力,至少暂时都是不敢轻举妄动。   齐宁知道楚国要完全消化北汉,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此后还有诸多繁杂的事务,但这却不是他愿意去操心的,想必在楚军进驻洛阳的那一刻起,楚国君臣就已经开始谋划该如何治理原本属于北汉的土地和人口。   洛阳和濮阳都是兵不血刃就落入楚国之手,齐宁自然是居功至伟。   齐宁并没有任何的自满之心,心中却是想着,自己还没有达到大宗师的境界,却已经能够以个人之力左右天下大势,那些逝去的大宗师,如果当初真的卷入到天下之争,这天下恐怕早就是混乱不堪。   向百影曾经就说过,大宗师拥有一人护一国的实力,他还将信将疑,但如今却是觉得千真万确,大宗师不但可以护国,同样也可以以一人之力乱天下。 第一四八八章 日夜不宁   屈元古父子带着为数不多的部下回到洛阳城,心情很是郁闷。   不久之前,自己还控有洛阳,钱粮无数,手中还有三万铁骑,自己打个喷嚏,洛阳百官都是吓得直不起腰来,可是短短时日,跟着自己回到洛阳的不过千人,而且洛阳的钱粮早就被楚军接受。   一想到自己装了几个宅子的金银财帛都被楚军赏赐下去,他心中就肉疼得紧。   连续几日,也没有人过来理会,门庭冷落。   屈元古心中郁闷,屈满英也是一肚子怨气。   可是心里再不满,又能如何?   洛阳已经是楚国人的洛阳,如今不是想着再恢复往日风光,而是要担心洛阳城里有仇人要找自己麻烦。   屈元古可没有忘记,当初西北军杀进洛阳的时候,那可是纵情劫掠,百姓深受其苦,洛阳的官宦富贾也都对自己恨意慢慢,这倒也罢了,自己带人杀入宫中,屈满英用弓弦绞杀北堂风,更是让洛阳上下心存刻骨仇恨。   自己大开杀戒,虽然让洛阳官民不敢造次,可也正因如此,楚国人拿下洛阳,北汉人恨的不是楚国人,而是屈氏父子这对卖国贼。   楚军入城之后,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有个别楚国兵士在城中为非作歹,立刻被抓,而且当众处决,而且岳环山颁下公告,洛阳各业,一切按照原来的样子,该经商的经商,该读书的读书,若是有楚国兵士骚扰城中百姓,可以直接往刚刚设立的督军司递上状子,情况一旦属实,便会对骚扰百姓的楚军将士严加惩处,而且不论官职大小军功多少,一切平等。   如此一来,洛阳官民一开始对楚军的敌意迅速减弱,等到各行恢复原状,而楚军秋毫无妨,许多百姓心中反倒是对楚军的到来心存欢喜。   自从北堂欢驾崩之后,诸子争夺皇位,洛阳城了风暴的中心,百姓深受其害,谁都希望洛阳能够早日恢复太平,北汉朝廷没有做到的事情,等出国人到来后反而做到,这自然是让洛阳官民心中欢喜。   而且楚军并没有对洛阳的官员有任何的惩处,许多官员依然是保留原来的官职,各司其位,就连俸禄也是照旧领取。   百姓没了恐慌,百官没了担心,短短时日,洛阳就恢复平静,虽然城头换了楚国的旗帜,但许多人却觉得一切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但屈元古父子的生活当然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北汉灭亡,但洛阳依然有忠于北汉的旧臣遗民,这些人对楚国人没有恨意,却是对屈氏父子切齿痛恨,都恨不得将这对父子碎尸万段。   更要命的是,汉军归顺楚国之后,虽然重新编制,但汉军中的诸多将领却是被带回了洛阳。   如果不是屈元古叛国投敌,汉军也不可能不战而降,钟离傲也不可能自刎谢罪,洛阳失陷,屈氏父子乃是最大的罪人,钟离傲手底下的众将自然是对屈氏父子恨之入骨。   听说楚国人对钟离傲的部将十分宽容,不但让他们和家人团聚,而且给与这些人充分的自由。   这两天钟离傲手下的几名部将时不时地从屈元古的府邸门前走过,屈元古得报,躲在门缝后面向外看,果然看到那几名战将腰挎佩刀从门前经过,而且经过之时,就在正门外驻足片刻,盯着大门看,那眼睛里满是杀意。   几天下来,屈元古心力交瘁。   幸好自己手底下还有些护卫,否则屈元古真担心那些人冲进府里来,将父子二人砍成肉泥。   他白天担心,夜里恐惧,有时候甚至疑神疑鬼,担心自己手底下的护卫被钟离傲的人收买,一看到护卫带刀靠近自己,就心惊胆战,父子二人日夜都是刀不离身,唯恐被人突然一刀砍了脑袋。   这样的煎熬持续了多日,终是等到齐宁派人过来,说是大楚皇帝已经派人送来封赏旨意,晚上要设宴,请父子二人前往赴宴的时候接旨。   屈元古自然知道,那旨意当然是正式册封自己为晋王,但这次的晋王和自己之前的晋王不同,以前是北汉的晋王,已经不值钱,今次册封的是楚国的晋王,好倒也算是王爵。   他只希望册封之后,父子二人能够尽快离开洛阳,能去建邺更好,即使不能去建邺,另找一个地方栖身也好,总之这洛阳是不能再留下去了。   父子二人为了接旨,特意沐浴更衣,好好地收拾了一番,毕竟这几天日夜惊恐,吃没吃好睡没睡好,都显得异常憔悴。   出门的时候,父子二人更是带了数十名护卫保护,而且两人都佩刀在身,唯恐半道上有人杀出来。   好在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虽然道路两边的百姓看到父子二人,指指点点,甚至有人拿了鸡蛋石头砸过来,但有侍卫保护,两人毫发无损地来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曾经是长陵侯北堂庆的府邸,北堂庆被囚禁在九宫山之后,这座府邸就一直空下来,楚军入城后,北堂庆的府邸被重新收拾,楚军主帅岳环山就暂住在这里,今晚的酒宴,就设在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外守卫森严,父子二人入府之前,自然要交出佩刀。   屈元古并不知道今晚到底有多少人赴宴,被引进大堂,却发现大堂内并无其他人,除了主席,左右两边各设了几个席位,看来今晚赴宴的人不会太大,被引入左首客席,父子二人落座后,依然不见人过来,大堂内有些冷清,顿时心里就有些紧张。   忽听得脚步声响,随即看到从侧门出来两人,当先一人正是一身锦衣的齐宁,后面一人虎背熊腰,却是楚军主帅岳环山。   父子二人急忙起身,向齐宁拱手行礼,齐宁已经笑道:“不用多礼,先请坐。”径自过去在主席坐了,岳环山则是到右首席位落座。   “屈将军,今晚的酒宴,没有邀请太多人。”齐宁含笑道:“皇上的封赏旨意近日刚刚到了,本来是过去宣旨,但想到还没有和屈将军吃顿饭,所以今晚专门设宴,请两位移步前来,刚好宣旨之后,一醉方休。”   屈元古满脸堆笑道:“王爷如此照顾,我父子二人深感大恩。”   “另外还有个事,我想从中调解。”齐宁微笑道:“有人来报,说是钟离傲手底下有几名部将,最近几日时常在贵府四周转悠,却不知可有此事?”   屈元古父子对视一眼,又看到齐宁神色温和,屈元古心下一酸,拱手道:“王爷,我父子二人弃暗投明,早早归顺大楚,可是在那帮人眼中,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对我大楚心存敌意,是以对我二人也心存怨恨,这几日确实出没在府邸周围,心存不轨。王爷,他们是贼心不死,还当自己是北汉人,还望王爷明鉴,那些人决不可留。”   话声刚落,就听到脚步声再响起,随即看到有人引着几名将领过来,屈元古瞧了一眼,便知道正是钟离傲手底下的人,鱼贯而入死四人,当先一人正是翟志。   这几人都是身着甲胄,一进大厅,便都看向屈氏父子,一个个目露凶光。   屈元古不自禁身体后缩,瞧见几人的佩刀都被收走,这才放心,有想到这是大将军府,这几人便是再胆大包天,难道还敢在这里动手不成,心下微定,扭过头,不再看他们。   翟志四人进到大厅,先是向齐宁行礼,随即又向岳环山拱手,岳环山抬手道:“几位请坐!”   翟志和一名部将在岳环山下下首坐了,另外两人却是坐在屈元古屈满英下首。   “今日的客人,也都到了。”齐宁笑道:“诸位,刚才本王还在说,你们之间有点小误会,我想做个调解人,居中调解。大家从今以后,都是大楚的臣子,同殿为臣,以前如果有什么不快,也不要记在心上,今日酒宴过后,前面的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却不知诸位能否给本王这个面子?”   厅内沉寂了一下,屈元古才率先道:“王爷既然亲自调解,我自当遵从。”端起酒杯,看向翟志,也不多言,只是晃了晃酒杯,屈满英也端起酒杯,翟志犹豫一下,终是端起酒杯,其他三名部将见状,也都端起,众人默不作声,都是一饮而尽。   “如此甚好。”齐宁拍手笑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诸位日后还要辅佐圣上,尽忠朝廷,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端起酒杯,道:“都倒上,这杯酒,本王敬你们!”   众人倒上酒,都是起身来,向齐宁微躬身,俱都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齐宁向岳环山微微点头,岳环山这才起身,大声道:“圣上有旨意。”立刻有人送来一道圣旨,岳环山接过之后,展开圣旨,众人全都跪倒在地,岳环山这才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伐之战,艰辛万难,幸有屈元古弃暗投明,天下一统,屈元古居功至伟,赐封其为晋王,屈满英为忠勇侯,钦此!”   屈元古正要谢恩,忽听边上传来一声厉喝:“狗贼,拿命来!” 第一四八九章 醉酒滋事   呵斥声突如其来,屈元古还没有反应过来,屈满英却已经率先察觉情况不对。   因为要接旨,除了岳环山站立宣旨,其他人都是跪下接旨,屈元古在左首第一席,下首便是屈满英,那圣旨刚刚宣读完毕,屈满英就听到自己下首传来厉喝声,眼角余光也瞥见下手那人已经直扑过来。   屈满英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大将军府动手。   对方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如狼般扑过来,屈满英却也是反应迅速,对方扑过来一刹那,他已经顺手抄起摆放酒菜的案几,大喝一声,照着对方伦头就砸了下去。   那人见到案几砸下来,抬臂格挡。   “砰!”   案几砸在那部将手臂上,四分五裂,案上的酒菜早已经洒满一地一。   可就在此时,那部将身后一道影子趁势冲过来,没等屈满英做出反应,右手竟然执了一把锋利的短刃,速度快极,等屈满英感觉到腹间一阵剧痛,那短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腹部。   此刻对面席间的翟志和另一名部将也早已经跳出身前案几,直往这边扑过来。   屈元古惊骇万分,知道大事不妙,惊恐叫道:“来人,来人!”   但没有齐宁的吩咐,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入厅内,而齐宁此刻竟然是冷眼旁观,没有丝毫动作,就是岳环山也是双手拿着圣旨,没有动弹。   屈满英腹间被刺,剧痛之下,又是一声厉喝,挥拳便往那刺中自己的部将打过去,却不想拳头还没有打下,手腕一紧,被案几砸中的那部将已经探手抓住了屈满英的手臂,而那手执利刃的部将却已经拔出短刃,随即再次刺入,一顿疯狂猛刺,转瞬间已经往屈满英心口腹间连刺了十余刀。   翟志和另一名部将却如同两头狼一眼,扑向屈元古。   屈元古惊骇之中,条件反射往自己的腰间摸过去,他这阵子一直佩剑在身,习惯以为利剑就在腰间,却忘记方才入府的时候已经被收缴了兵器,手一摸空,魂飞魄散,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翟志身边那勇悍的部将如同一头巨猿扑落,将屈元古按在了身下,手中也多了一把短刃,手起刀落,没等屈元古叫出声,已经刺入了屈元古的喉咙之中。   四名钟离傲部将出手干脆利落,行动迅敏,配合的异常娴熟,就似乎此前已经练习了许多遍。   齐宁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厉声道:“来人!”   立时便有十多名侍卫冲入厅内,长矛对向翟志等人。   屈满英被刺了十几刀,几乎都是要害处,此刻已经躺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抽搐,眼见是不活了。   屈元古被刺穿喉咙,那部将只怕他死不了,又拔出短刃,在脖子上连刺数下,确定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了屈元古,这才放开手,一脸血污站起身来。   翟志瞧见屈元古父子被杀,忽地抬起头,大笑起来,随即道:“大帅,我等已经诛杀叛国逆贼,为大帅和大汉报仇,死而无憾。”却是走到厅中,对着齐宁跪倒下去,那三名部将也都走到翟志身后,跪了下去。   “王爷,人我们杀了,我们也无话可说,王爷现在就可以将我们拉下去砍了。”翟志毫无畏惧。   齐宁扫视了屈氏父子尸首一眼,冷笑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醉酒行凶。我知道你们和屈氏父子有仇,可是他们已经是大楚的臣子,你们醉酒之后,当众行凶.....!”说到这里,忽地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岳环山,问道:“大将军,方才屈元古可曾接旨?”   岳环山叹道:“末将刚刚宣读完圣旨,屈元古还没来得接旨,就.....就发生此等血案。”   “如此说来,屈元古父子还不算是我大楚的臣子?”齐宁皱眉道:“他们虽然归顺我大楚,却没有得到朝廷的赐封,按道理来说,并不是楚国之臣。”   岳环山点头道:“王爷,按理来说,确实如此。”   翟志等人今日前来赴宴,那也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想着无论如何也要除掉屈氏父子,入门的时候,说也古怪,虽然佩刀全都被收缴,但藏在怀中的短刃却没有人搜走,竟是带着凶器入了厅。   方才他们突然发难,自始至终,齐宁等人都是作壁上观,只等屈氏父子被杀,齐宁才叫来侍卫。   翟志等人并非傻子,此时已经明白过来。   毫无疑问,楚国人也是存了诛杀屈氏父子之心。   但屈氏父子毕竟早早归顺了楚国,而且交出洛阳,楚军攻灭北汉,不得不说屈氏父子也是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如果楚国人动手杀了屈氏父子,虽然这对父子人品卑劣确实该杀,但楚国也难免会遭天下人诟病。   齐宁今日设宴,实际上就是一场杀局。   翟志等人欲杀屈氏父子而后快,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今日酒宴,齐宁本就是给翟志等人提供机会,而翟志等人也确实没有辜负齐宁的期望。   如果齐宁不想让屈氏父子死,就算翟志带着上千人杀过来,齐宁依然能够保住屈氏父子的平安。   翟志等人此时当然清楚,齐宁是借自己之手诛杀屈氏父子。   但几人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心下却反是感激的很。   齐宁两句话一说,翟志何其精明,立时便听懂齐宁话中的开脱之意,故意看了屈氏父子的尸首一眼,一拍自己的脑袋,失声道:“他们.....他们怎地死了?王爷,这......!”   齐宁沉着脸,佯怒道:“你们喝醉了酒,出手伤人,在大将军府行凶,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将这里当作了什么地方?”   “是我等醉酒生事,求王爷降罪发落!”翟志立刻请罪,另外三人自然也明白过来,一起请罪。   齐宁皱着眉头,道:“皇上已经要赐封屈元古为晋王,也赐封屈满英为忠勇侯,一旦他们接了旨,就是我大楚的王爷和侯爷,你们在大将军府杀了他们,自然是难逃死罪,就连我和岳大将军也难辞其咎。”微一沉吟,叹道:“可是他们尚未接旨,就已经被你们所杀,而且你们虽然归顺了大楚,旨意也还没有封赏你们。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和屈氏父子还算是北汉人,互相厮杀,那也无法依照楚国的律法惩处。这.....真是让本王为难!”   岳环山咳嗽一声,道:“王爷所言极是,既然是杀了北汉的大臣,那就要依照汉国的律法惩处。”   “可是北汉已经亡国,自然不存在汉国律法。”齐宁苦恼道:“这该如何是好?”   岳环山叹道:“如果是这样,这桩血案那就谁也管不了。虽说管不了他们杀死屈氏父子的罪,但在大将军府醉酒滋事,这个罪还是逃不过惩处,按律每人要杖责三十。”   齐宁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看向翟志等人,冷声道:“你们在大将军府借酒滋事,罪不容赦,每人杖责三十,你们可有话说?”   三十杖对这些征战沙场的武将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翟志等人今日赴宴,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着只要杀死屈氏父子,哪怕都送命在大将军府,那也是值得,方才得手,几人都觉得大仇得报,一身轻松,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孰知齐宁竟然为他们开脱,几人心中感激不已,知道齐宁这是要以每人三十杖了结此案,此时莫说三十杖,便是三百杖那也甘愿领受,都是叩首道:“我等甘愿领罚!”   齐宁这才令人将屈氏父子的尸首脱了下去,咳嗽两声,这才向岳环山道:“大将军,你觉得如此处置如何?”   “王爷公正廉明,此等处置,再合适不过。”岳环山道:“末将马上写一道折子呈交给朝廷,禀明此番事件的过程。翟志等四人饮酒过量,在席间与屈氏父子发生口角,屈满英狂悖不堪,双方由争吵演变成肢体冲突,最终因为双方大醉之下,误杀了屈氏父子,翟志等人酒醒之后,心中惶恐,向朝廷请罪。因为双方都没有领受旨意,所以还不能算是大楚臣民,但北汉灭亡,此案无法处置。但四人在大将军府滋事,按律每人杖责三十,以儆效尤。”说到这里,才向齐宁道:“王爷,不知这样上奏是否妥当?”   齐宁颔首道:“大将军是将实情上奏给朝廷,没有丝毫不妥,就这般上奏吧。”指着翟志等人道:“不过尔等若是还有下一次,借酒滋事,本王决不轻饶,你们可听明白了。”   翟志四人跪伏在地,齐声道:“我等谨遵王爷和大将军的吩咐,绝不敢再犯,回去之后,定当反省,悉心悔过。”   齐宁微微颔首,这才道:“每人三十杖,待会儿出去的时候,自己去外面领受。”起身来,瞥了几人一眼,没好气道:“本来还想着今晚与你们一醉方休,这倒好,闹出这样的事情,本王哪里还有心情喝下去?”抬手道:“都起来吧,本王在这里没有心情喝,换一个地方,咱们再喝几杯。” 第一四九零章 逍遥王   北方的战事已经趋于平静,虽然趁着局面混乱,汉境之内出现了不少啸聚山林的流寇,但讨伐这些流寇自然不再是齐宁需要担心去操心。   安民布告传檄汉境各处,百废待兴,让北汉人接纳楚国,甚至完全融入大楚帝国,自然还需要时间,但太平之世的到来,却还是让天下百姓和有志之士欢欣鼓舞,上下齐心,希望能够早日让天下人过上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的生活。   齐宁回到建邺的时候,已经是在楚军拿下洛阳的两个月之后。   回京之后,齐宁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往宫中,得知齐宁回来,隆泰欣喜万分,立刻令人请入,两人京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宫中的御书房,这一次相见,感觉又与之前大不相同。   “臣.....!”齐宁本欲行礼,可是刚刚躬身,隆泰已经上前握住齐宁手腕,笑道:“你是朕的朋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这些虚礼。”拉着齐宁过去坐下,这才道:“岳环山那边的折子送了过来,朕都已经看了。你派人送来了东齐那位令狐国相的治国策,朕也看了,义恒王,拿下濮阳,朕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可是让令狐煦为我大楚效命,朕心中实在是欢喜不已。”   齐宁笑道:“皇上,令狐煦是能臣,而且此人确实希望能够以平生所学一展抱负。”   “他的治国策没有任何废话,都是切实可行治理国家的方略。”隆泰叹道:“其实当年如果此人早早效命我大楚,恐怕先帝之时,就已经能够一统天下了。”   齐宁微笑道:“现在效忠也不迟。皇上下了旨意,命令狐煦暂时留守洛阳,协助岳环山稳定北方的局势,所以此番他也无法前来拜见皇上。”   隆泰微一沉吟,才道:“北汉的军民要完全臣服于大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朕令令狐煦颁下宽仁政令,不过要真正让他们心属大楚,还需要时间。”顿了一顿,才道:“朕前两日还和朝中的几位重臣商议过,准备迁都!”   “迁都?”   隆泰颔首道:“洛阳的地理位置比建邺要好许多,而且迁都洛阳之后,更能让北方早日融入我大楚。不过迁都兹事体大,耗费巨大,所以暂时还只是商议,还没有决定什么时候。”随即摆手笑道:“事情太多,你刚刚回来,来日方长,咱两慢慢商量。哈哈,咱们年纪轻轻,以后有大半辈子可以为民造福,你......!”   “皇上,你可还记得臣去往北方之前,向皇上有过请求。”齐宁不等隆泰说完,已经叹道:“臣希望天下一统之后,能辞去身上的所有官职和禄位,还望圣上准许。”   隆泰摇头道:“朕仔细想过,你留下来,能帮朕许多,所以朕不想让你走。”   “皇上,其实臣真的不适合为官。”齐宁道:“臣最大的愿望,是手里有银子,能够四处游山玩水。臣是重活一次的人,如果没有生存的压力,还是愿意好好活一回,江山如画,皇上要治理国家,没有时间看遍大江南北,所以臣希望能够帮助皇上看尽万里江山。”   隆泰只以为齐宁口中“重活一次”是指成为齐家人的身份,自然不知道齐宁确确实实是真的重活一次。   “你让朕守着朝堂料理国事,自己游山玩水?”隆泰没好气道:“你倒是轻松。”   “能者多劳。”齐宁笑道:“皇上是英明圣主,励精图治,自然是大有作为,千秋史书,也会为皇上的功业歌功颂德。天下初定,皇上先要花上很多年修补多年战乱带来的创伤,总是要让百姓能够丰衣足食。等到国富民强,皇上若是有心要扩土开疆,那自然是造福后世,若是没有开疆扩土之心,让百姓能够永享太平,那也足以在史书上留下万世英明。”   隆泰微微颔首。   齐宁又道:“是了,若是很多年后,我大楚帝国当真国富民强,皇上自然是要将我中原文化传之天下。海泊司设立之后,我们与南洋贸易往来会逐渐兴旺,不但可以互惠双方,而且互相之间也可以交流文化。帝国的水师不能因为再无战事便懈怠,大海之上,岛屿众多,日后国库充盈,皇上大可以派出水军,勘测海上的岛屿,立碑标识,确定是我大楚的海盗。据臣所知,东边有一大岛,乃是扶桑国,皇上应该还记得那些扶桑忍者。”   隆泰冷笑道:“当初就是那些扶桑忍者在半道上截杀朕,朕自然知道。”   “那扶桑岛远离中原,野蛮卑鄙,皇上却要小心。”齐宁道:“真要是水军强大了,未必不能将那扶桑岛收为我大楚的疆域。据我对那些扶桑人的了解,他们就是墙头草,你若是强盛,打的他们抬不起头来,他就是孙子,可是他们没有信义可言,若是压服不住他们,他们就会包藏祸心,蠢蠢欲动。”   隆泰听齐宁的言辞,就似乎真的是一些离别之言,心下颇有些黯然,却还是点头道:“你既这样说,那朕定会发展水军,等到机会成熟,派强大水军杀到扶桑,教他们怎样做人。”   齐宁含笑道:“皇上英明。茫茫大海,无边无垠,可是海下却是一座宝库,我大楚不但要在陆地称为世间第一强国,海上也同样要所向披靡,将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尽收我中原所有。皇上,可千万记住了,发现的任何一座小岛,哪怕只是一处浮出水面的海礁,都要立碑留个证据,证明是我们大楚所有,免得几十几百年之后,有些无耻之徒会霸占海岛,那时候有证据证明是我们的疆域,他们要霸占,那就往死里打。”   隆泰哈哈笑道:“咱们的东西,自然谁都不能沾染。有人想要欺负咱们,咱们就打的他抬不起头。”   两人都是大笑起来,但笑过之后,一阵沉默,隆泰终是叹道:“你当真要离开朕?”   “臣不会离开皇上,这一辈子都不会,只要皇上需要臣或者想念臣的时候,臣可以保证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齐宁道。   隆泰伸出手,齐宁明白他的意思,也伸手出去,两人握住手,隆泰道:“你说话算话,不能欺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齐宁微笑道。   隆泰道:“你想要辞去所有官职和爵位,朕不能都答应。你不想做官,朕不难为你,你想逍遥自在,朕也由着你,朕就该封你为逍遥王,这天下,任你逍遥自在,你什么时候相见朕,随时都可以入宫。”   齐宁起身来,向隆泰躬身行礼道:“臣谢主隆恩!”   隆泰也站起身,道:“其实朕该谢你。”   齐宁想到什么,道:“皇上,有一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无论要什么,朕都答应你。”   “是这样的。”齐宁道:“臣还记得,皇上曾经许诺过臣,要赏赐臣五百两黄金,可是到如今连皮毛也没看见,今日刚好入宫,皇上能不能......!”   “不能。”隆泰立刻道:“你也知道,北伐消耗太大,国库空虚,如今百废待兴,到处都需要银子,而且朕的的孩子马上就要出声,朕这个做父亲的总要留一点点养孩子。你那五百两金子,朕现在还拿不出来,不过朕一言九鼎,说话算话,欠你的黄金朕不会耍赖,等国库充实,朕就还给你。”   齐宁苦笑道:“皇上,臣要游历四方,而且身边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没点银子实在是寸步难行。”   “寸步难行?”隆泰瞪了齐宁一眼:“你当朕不知道,淮南王府被查抄,你获利颇丰,私下里贪墨了淮南王府大批的珍宝财物,而且将那些银子都私藏起来,那些银子你这一辈子都花不完。”   齐宁尴尬一笑。   淮南王府抄没之时,齐宁利用窦馗,确实贪墨了不少,尔后又在袁荣的帮助下,将那笔数目庞大的银子存入了极为隐秘的地下-钱庄,诚如隆泰所言,自己就算挥霍无度,那笔巨款这一辈子恐怕也花不完。   “不过朕还是给你一个赏赐。”隆泰轻声道:“朕已经密旨海泊司袁荣,告诉他自今而后,海外贸易的药材生意,专属于田家药行,运往南洋的药材,全都由田家药行提供,而海外运回来的药材,也都交给田家药行经营售卖,这一来一去,田家药行每年的进项你自己心里清楚有多少。”   齐宁心下大喜,与南洋的贸易,货物诸多,但药材绝对是其中利润最大的一种,如果将药材贸易全都交给田家药行,一年几十万两银子当真是手到擒来。   “不过......你是怎么勾搭上那个姓田的东家?”隆泰凑近齐宁,压低声音道。   齐宁一怔,心想难道自己和田夫人的私情皇帝也都知道?这皇帝还真尼玛八卦。   “臣只是见她孤儿寡母,生出恻隐之心,平时多帮了一些,并不像皇上想的那样。”齐宁忙笑道。   隆泰冷哼一声,随即低声道:“你这是欺君。你帮她那么多,依你的性子,当真毫无所求?不过朕也派人查过,那个田东家样貌极美,风情万种.....!”忽地意识到自己是帝国皇帝,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戛然而止。   齐宁诡异一笑,拱手道:“皇上隆恩,臣先代替田家药行谢过皇上。”   两人四眼相视,都是沉默了片刻,片刻之后,齐宁才道:“皇上,臣.....先告退了!”   隆泰欲言又止,终是点点头,齐宁这才行礼,转身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过头,见隆泰正看着自己,笑道:“皇上保重!”   “你.....记得回来看朕,朕会想你!” 第一四九一章 如兰   齐宁每次看到唐诺的时候,心中总会泛起一种安宁的感觉。   唐诺气质如兰,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淡定自若,不骄不躁。   其实齐宁内心总觉得唐诺像一朵莲花,清新脱俗,虽然姿容清美,却没有丝毫的美艳气息,她的身材苗条修长,绝对是许多男人喜欢的类型,但齐宁看到她,心里却很少泛起亵渎的心思。   这与其他的女人大不相同。   凭心而论,赤丹媚的性感、顾清菡的娇媚、田雪蓉的风情万种,每次看到她们,都会让齐宁心中泛起涟漪,而且会有一种欲望在心底浮起。   但对唐诺齐宁却很少有这样的感觉。   并非唐诺无法带给人诱惑力,恰恰相反,清美的极致,反会让齐宁生出敬意。   唐诺在京城行医,救了不少人,除了妙手仁心,最重要的缘故,是想要学到起死回生之术,救活自己的母亲。   但她却并不知道,阴无极已经亲手毁了她母亲的身体。   齐宁不知道该怎样向她开口,但也知道,此事终不能一直隐瞒下去。   他一直担心,自己将真相告诉唐诺之后,唐诺是否能够接受得了,所以他尽可能地以最委婉的方式将朝雾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唐诺。   但唐诺却没有他预想中过激的反应,而是沉默许久,才问道:“阿瑙现在和他在一起?”   齐宁点头道:“如果没有错的话,阴无极确实是你的父亲,但阿瑙却是教主的女儿。阴无极武功已废,阿瑙陪在他身边照顾,也算是原谅了他的过往。”   唐诺微微点头,道:“这样也好。”   “唐姑娘,以前发生的一切,过去的也就过去了。”齐宁叹道:“黎前辈和阴无极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黎前辈临终前,最担心的就是你,让我好好照顾你,其实他就算没有托付,我也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你。”   唐诺轻轻一笑,道:“这两年一直在麻烦你,实在是谢谢你。娘亲既然已经不在了,我也就没必要继续留在京城,我收拾一番,这两天就要回去了。”   “回去?”齐宁忙道:“你要去哪里?”   “西川。”唐诺道:“朝雾岭是我出生的地方,我自然还要回到哪里去。娘亲走了,我是她的女儿,也要回去祭拜。”   “你.....你要回朝雾岭?”   唐诺微点螓首:“以后或许不会再来京城,不过这两年在京城见到了许多有趣的事情,见到的人比我此前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的多,这一切也都谢你当初让我来京城。”浅浅一笑:“你以后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西川,粗茶淡饭总是能招待你的。”   齐宁想不到唐诺得闻真相之后,竟然要离开京城回到西川,他知道唐诺看起来虽然柔弱,但决定的事情,却很难更改,想了一下,才道:“黎前辈离开的时候托我照顾你,阴.....阴前辈也是这个意思。”   唐诺看着齐宁的眼睛,却是很直接道:“他们是让我嫁给你?”   齐宁一怔,老脸一红,心想唐姑娘还真是直率,尴尬道:“倒没有这样说,不过......不过若是唐姑娘在我身边,我能更好照顾。”   “我们只能算是朋友。”唐诺道:“我虽然不讨厌你,却也谈不上喜欢你。”   齐宁更是尴尬,唐诺又道:“而且我自问不需要别人,也能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   人家姑娘既然没有嫁给自己的意思,齐宁当然也不好硬让别人跟着自己,犹豫一下,只能道:“唐姑娘要回西川,我送你过去。”   “你能空出时间?”唐诺竟然没有拒绝。   齐宁笑道:“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有的是时间,刚好去西川也还有一件事情要办,顺路送姑娘过去。”   “原来你并不是专门为了送我过去。”唐诺道。   齐宁抬手挠头,心想和这位唐姑娘说话,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莫被抓到话里的漏洞。   “你若真的有时间,两天之后,咱们就可以启程。”唐诺道:“手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齐宁点点头,无可奈何,出了门去,不过想到今日告知唐诺事情真相,唐诺能够控制情绪,倒也算是让自己放了心。   他转到卓仙儿的院子里,还没进屋,就听到屋里传来西门战樱的声音:“我力度似乎大了一些。”   又听仙儿道:“力气太小,无法对敌人造成伤害,力度太大,会影响方向和准头。手里的暗器不同,力道也绝对不同,你别着急,你初学暗器不久,能有现在的进展,已经很了不得,我这几天专门写了暗器谱,上面对各类暗器都有介绍,你使用飞刀的力度恰到好处,掌握了飞刀力度,其他的暗器照此增强和减弱,自然不会有问题。”   齐宁不禁凑到窗口边上,向屋里瞧过去,只见到西门战樱正在向卓仙儿学习暗器之术。   西门战樱虽然出身神侯府,但学的是拳脚功夫和兵器,这类暗器功夫还真是少有接触。   萧绍宗叛乱过后,卓仙儿就到了义恒王府养伤,一开始西门战樱对卓仙儿的到来着实有些排斥,但卓仙儿情商极高,摸清楚西门战樱的直爽性子,对其示弱,很快就得到了西门战樱的好感,更要紧的是仙儿有一手暗器之术,西门战樱对此很有兴趣,仙儿便开始教习西门战樱学习暗器,这阵子西门战樱但凡有空闲,就和仙儿在一起,相处的却是越来越融洽。   “不过论起暗器,那赤姑娘的身手最是了得。”卓仙儿道:“上次和她还谈及过如何使用暗器,获益匪浅,只可惜她已经走了,如果在这里,由她教授,夫人定是更上一层楼。”   齐宁闻言,哈哈笑道:“那还不容易,咱们过阵子去白云岛,在那里住上一年半载,等离岛的时候,战樱必然已经出师,到时候天下暗器高手之中,又多了一位顶尖高手。”说话间,已经从窗户跃了进去。   从玄武岛离开之后,赤丹媚护送卓青阳和空藏大师返回京城,在王府住了一阵子,实在是太过无聊,便即返回白云岛。   两人见齐宁进来,对视一眼,仙儿坦然一笑,西门战樱却已经道:“去白云岛?那可要等上好一阵子。五师兄刚刚上任,皇上让他担任神侯,神侯府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做,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神侯府此前遭受重创,神侯西门无痕死在大雪山,北斗七星之中,七去其四,只剩下文曲校尉韩天啸、廉贞校尉洪门道和武曲校尉三人。   三人之中,若论武功,洪门道未必及得上其他二人,但是若论治理才干,却在其他二人之上,本来在萧绍宗叛乱之前,洪门道就已经远赴西北,待得京城之变传开,又加上楚军攻克洛阳,洪门道心知帝国百废待兴,立时赶回京城,而处于低谷的神侯府正是用人之时,洪门道回京,韩天啸等人向皇帝上了密折,奏请由洪门道统领神侯府。   皇帝自然也知道神侯府的存在对于约束江湖势力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只要神侯府存在一天,江湖各大门派就不敢轻举妄动,是以维持神侯府自然是非常必要,也接受了韩天啸等人的奏请,敕令洪门道接任神侯之位。   神侯府虽然损伤不小,但根基还没有受到太大的震动,只不过大楚一统天下之后,神猴敷的势力自然也要遍及全国,虽然北方有部分秘密据点,但却没有形成太大的势力,要在北方部署,自然也不是朝夕就能做到的事情。   神侯府事务众多,西门战樱虽然年轻,但北斗七星折损数人之后,西门战樱自然也就成了神侯府的核心人物之一,辅佐洪门道重振神侯府,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齐宁知道西门战樱对神侯府的感情,他可以辞官说走就走,但让西门战樱丢下一切跟他游历天下,那确实很难做到的事情,也不强求,笑道:“倒也不急,你先帮着五师兄稳住神侯府的局面,等到空闲之后,我再带你去海上转一圈。”   忽听到外面传来韩大管家的声音:“王爷,王爷!”   齐宁出了门,见韩寿就在外面,上前道:“怎地了?”   韩寿是齐家的老管家,对齐宁也算是忠心耿耿,以前府里由顾清菡管事,韩寿从旁协助,但顾清菡离开后,西门战樱也不擅长处理府里的事务,府中诸多事务,都只能由老管家来处理,而齐宁对韩寿也是十分信任,老管家事无巨细,虽然处事能力不及顾清菡,但大体上也是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方才卓先生派人过来,问今年咱们的银子什么时候送去。”韩寿轻声道:“卓先生日前重开琼林书院,说是正需要银子用。”   锦衣齐家此前每年都会捐助琼林书院五百两银子,一直没有中断,不过自从卓青阳消失,琼林书院关了门,那笔银子自然也就作罢,孰知这次卓青阳刚刚重开书院,便派人来药银子。   齐宁心想那个老东西的脸皮倒是厚的很。 第一四九二章 苗家有女   比起大楚定鼎北国,琼林书院的重新开张自然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齐宁来到琼林书院的时候,入学的姑娘并不多,见到卓青阳的时候,卓青阳正在亲自编撰课文,看到齐宁过来,卓青阳放下笔,笑道:“王爷是送银子过来?”   齐宁叹了口气,将几张银票放在桌上,道:“一切都是重新开始,这是两千两银子,我也交代了府里,从今年开始,只要琼林书院存在一日,每年都要捐助两千两银子。”   “果然是大气魄。”卓青阳含笑道:“不过老夫也就折腾这两年,等到书院一切重新回到轨道,便要交给后来人了。”   “除了先生,恐怕也无人能够护得住书院。”   “王爷自谦了。”卓青阳笑道:“老夫已经知会了礼部的袁默贤,告诉了他,哪怕老夫不在了,这琼林书院他也要维护到底。用不了多久,礼部就会发文,将琼林书院列为皇家书院,你也是书院的副院长,有你在背后,想必也无人敢与书院为难。”   齐宁一阵错愕,苦笑道:“先生真是.....高明!”   正在此时,却听脚步声进了门,齐宁回头看过去,只见到一名青衣长裙的姑娘从门外进来,端着托盘,里面放了两杯茶,齐宁看到那姑娘,失声道:“小瑶!”   进门的正是小瑶。   当年齐宁就是在琼林书院认识小瑶,后来才知道小瑶竟然是武乡侯苏祯的女儿,她侍奉久病的母亲,两人一直受武乡侯府排挤,母女相依为命。   后来也是齐宁安排了一间宅院让母女栖身,更是让人照顾母女。   此时见到小瑶,气色倒是好了许多,而且脸庞也饱满了一些,心中微宽,小瑶放下茶,这才向齐宁行了一礼,腼腆道:“王爷!”   “小瑶已经不只是学院的学生,也是学院的先生。”卓青阳抚须笑道:“小瑶擅长曲艺,无论是弹琴还是吹箫,都是异常出色,所以老夫聘请她为学院的先生,教授学生曲艺,每个月都有月钱发放。”   齐宁心想你这老东西也算是做了件好事,笑道:“如此甚好,小瑶聪慧过人,日后定能有一番成就。”问道:“小瑶,你母亲现在如何?”   小瑶眉宇间带着欢喜之色道:“唐姑娘每个月都会过去给母亲诊治,服了不少药物,母亲现在已经清醒了许多,身子也在恢复,气色比从前要好上许多。这都要谢王爷的安排。”   齐宁此前身上诸事繁多,是以托付顾清菡安排照顾小瑶母女,他知道顾清菡心细,交给顾清菡自然是放心。   顾清菡显然对小瑶母女照顾的很好,唐诺自然也是知道小瑶母亲的病症,所以出手相助。   小瑶以前时常寡欢,但如今眉宇间一直展开,看来心境确实比当初好了许多。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王府,我若不在,可以找韩管家,他都可以帮你解决。”齐宁看到小瑶气色好,心情也愉悦起来。   小瑶嗯了一声,知道齐宁和卓青阳要谈话,便退了下去。   “这姑娘天资聪颖,而且勤奋上进,所以老夫准备好好培养,日后这琼林书院恐怕就要交到她的手了。”卓青阳含笑道:“若是以后真的成为琼林书院的院长,那定是名垂青史的事情。”   齐宁微微颔首,心中却也是希望小瑶日后越来越好,问道:“对了,白云岛的亡杀二奴,是否真的当了和尚?”   “不但当了和尚,而且是空藏大师亲自收他们为徒,算是空藏大师的关门弟子了。”卓青阳笑道:“前几日刚从大光明寺回来,这两人身上戾气太重,所以大师安排他们这一年先与佛经为伴,我瞧他们诵经的时候,倒也有模有样。”   齐宁心下好笑,暗想亡杀二奴放在江湖上,那也是一流高手,如今入寺为僧,青灯古佛,却也不知道真的是否能洗刷戾气,日后成为有德高僧。   过了两日,齐宁与唐诺启程前往西川,唐诺突然要走,西门战樱倒是颇有些舍不得,唐诺性情平和,不争不抢,与人都能和睦相处,如今要离开,不但是西门战樱,府中其他人也都是十分的难过。   两人一路上顺风顺水,齐宁好生照顾,回到朝雾岭,在冰池边祭拜过后,齐宁又在山上陪着唐诺住了几日,这才辞别,唐诺送到山下,忽然想到什么,向齐宁道:“田芙在医道上颇有灵性,你若是见到她的母亲,与她说一说,看她舍不舍得让田芙来朝雾岭。”   齐宁立时明白唐诺的意思。   田芙是田雪蓉的独女,此前一直有疾在身,是唐诺出手诊治,花费的时日比较多,田芙与唐诺相处之时,却也是耳濡目染,对医术很感兴趣,唐诺自然是看出田芙在医道上的潜力,所以想要收田芙为徒。   唐诺得到黎西公的真传,其医术在当今世上可谓是数一数二,若是田芙真的能够拜在她门下,那也是田芙的造化,田雪蓉知道此事,即使有些舍不得与女儿分离,但定也会欢喜不已。   西川黑岩洞遭受过一场大灾之后,洞主被害,依芙在族中长老的拥护下,接任了洞主之位,带领着族人重建生活。   依芙能够接任洞主,原因诸多,一来是因为依芙的家族在黑岩洞地位极高,而直系后代便只有她和逝去的黑岩洞主巴耶力,巴耶力被害之后,依芙也就成了家族唯一的后裔,苗家人虽然谈不上男女平等,但女性的地位却也不低,女人成为洞主,并非没有先例。二来也是依芙能力出众,虽是女子,却有男人的果敢。最为紧要的是,黑岩洞早在楚军伐蜀的时候,就已经依托了锦衣齐家,依芙与齐宁关系匪浅,族中长老也都清楚,只要依附坐上洞主之位,那么黑岩洞与锦衣齐家的关系便更加牢固。   有锦衣齐家作为靠山,黑岩洞在西川的处境自然好得多。   已经是五月末,漫山葱翠。   陡峭的山壁险峻无比,即使是苗人,也不敢轻易攀上那险峻之处,此刻齐宁身在崖壁,探手将一株锯齿形的草药从崖壁摘下,放入腰间的肚兜里。   崖壁下面,依芙正仰首望着,一脸担忧,看到齐宁还要往上爬,急忙叫道:“够了,不要再上去了,很危险。”   齐宁也不说话,在山壁上又采摘了七八株同样的药材,这才如灵猿一般,片刻间就落到山壁下,轻松自如,连气息也没有丝毫改变,依芙却已经跑上去,掏出手绢,擦了擦齐宁额头,嗔道:“上面那么凶险,你就是不听话。”   齐宁摘下腰间的带子,递给依芙,笑道:“不是说这花菱草是最宝贵的药材,在药材铺里卖价高昂,正好多采摘一些,回头放入药仓,等田家药行的人过来,用高价卖给他们。”   依芙幽幽叹道:“族里的人都谢你,说是你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齐宁此番前来黑岩洞,确实带来一个大大的好消息。   以后黑岩洞提供的药材、兽皮、工艺品都将由田家药行的人过来收取,尔后送到东海,作为海外贸易的货物,海泊司以后的药材都是从田家药行采购,所以田家药行每年所需要的药材数量极为庞大,不但是黑岩洞,还有不少苗家部族都可以提供药材,由田家药行派人收取,如此一来,不但解决了田家药行的用药问题,而且给苗家各部族提供了一条谋生的好路子。   不过齐宁特别交代过田家药行,收取黑岩洞的药材,必须要以高价收取。   也因为如此,苗家各洞对朝廷也是感激不已,从前朝廷并没有真正给苗家各洞多少恩惠,但这一回利用海外贸易,大肆收购苗家各洞的药材兽皮等货源,而且价格公道,着实让苗家各洞感受到了朝廷的好处。   “我可不敢掠人之美。”齐宁笑道:“都是因为你,黑岩洞才会蒸蒸日上,也是大伙儿的辛苦,才让日子越过越好,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依芙嫣然一笑,道:“反正大家心里都是很感激你。”   齐宁看着依芙娇美面庞,不自禁伸手抱住依芙的腰肢,依芙吓了一跳,微微扭动身子,低声道:“待会儿被人看见。”   齐宁凑在依芙耳边道:“好些日子没见,你可想我?可不许说谎话。”   依芙脸颊一红,却还是道:“自然.....自然是想的,白天想,晚上也想,总想着你早些过来。”   “我这不是过来了。”齐宁知道这一片山林多有各类药材,经常有黑岩洞的族人过来采药,倒也不敢胡来,牵了依芙的手,笑道:“我差点忘了,有一件东西要送给你,放在寨子里,咱们赶紧回去,拿给你瞧,你看喜不喜欢。”   依芙奇道:“什么东西?”   齐宁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看到自然知道,先别问。”拿起药筐背上,牵了手,和依芙往寨子里去,他也不着急,边走边欣赏山里的景色,漫山遍野葱葱翠翠,绿意盎然,一阵风吹来,青草的淡香味道沁人心脾。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两人离开寨子采了一天药材,而且都是珍贵品种,可说是收获满满。   渐近寨子,依芙却发现早上离开时候还一如往常的山寨,此刻远远望去,竟然是挂灯结彩,心下奇怪,道:“寨子里有人今天成亲吗?我怎么不知道?”愈发觉得奇怪,走到寨子路口,却见到身穿盛装的十几名苗家少女已经是向自己跑过来,还没回过神,少女们已经笑着簇拥上来,拉着依芙往山上去。   -----------------------------------------------------------   PS:还有最后一章,锦衣真的要和大家说再见了,心里突然好舍不得! 第1497章.终章   依芙被拉进寨子,便见到族中男女老少此刻都聚集在此处,几名长老也都是带着笑容看着自己。   依芙脑子有些发懵。   为什么大家都聚集在这里?自己这个洞主为何却一无所知?   迷迷糊糊中,被少女们拉进屋内,梳洗打扮,依芙这时候终于明白了什么,惊诧之后,内心却是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欢喜,直等到天黑下来,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点了篝火堆,被精心打扮的依芙才被少女们簇拥着拉倒广场。   随即又看到一群男子簇拥着一名苗家少年郎出来,依芙一眼便看出,那正是穿上苗家服饰的齐宁。   齐宁上前来,牵住了依芙的手,含笑道:“我说过定要娶你,希望没有让你等太久!”   依芙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中溢出,齐宁却已经抱住依芙,四周一片欢声,直冲云霄。   欢宴只闹到半夜,等到入了洞房,却见到洞房内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只大红纸包,上面写着“齐宁、依芙共启”,齐宁有些奇怪,拆开纸包,里面却是一只布袋子,麻布所知,齐宁和依芙对视一眼,更是诧异,里面还有一封信函,齐宁拆开,上面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大字,却无落款。   齐宁疑惑不解,走到门外,见到一名苗家少女站在不远,问道:“可有人进来过?桌上的红纸包是谁送来?”   那姑娘回道:“方才饮酒的时候,有两个人过来,说这是礼物,要送给洞主和爵爷,我便放在了桌子上。”   依芙奇道:“两个人,是什么人?”   “一男一女。”姑娘道:“好像是父女二人。男的四十岁上下年纪,身边有一个姑娘,我看他们很脸生,问他们是谁。男的说是洞主和爵爷的故人,还说曾经多亏黑岩洞收留。”   “是向大哥和小蝶!”齐宁失声道:“这布袋子,是.....是丐帮人所有,我刚才就应该想到的。”握住布袋子,问道:“他们在哪里?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好一阵子了。”姑娘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齐宁懊恼道:“是向大哥他们过来了,原来.....原来他们就在这附近。”   天色已晚,而且向百影和小蝶走了好一阵子,这时候再去找,自然难以找到,更何况如果向百影要想见面,也就不会避而不见,他既然这样选择,自然是今日没有准备见面。   只是却不知为何来了却不见。   依芙当然知道齐宁口中的向大哥是谁,见齐宁懊恼样子,握住他手道:“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到他们的,不用着急。”   齐宁心想这倒是不假,今次不见,日后总有机会。   .......................   两年后,白云岛。   花团锦簇的白云岛芳香四溢,一间木屋内,唐诺正站在满是瓶瓶罐罐的桌子前,看着几味药材若有所思,边上一名姑娘正用药刀切割药材,回头道:“师傅,前日配制的药剂药效不大,徒儿觉得是火性太旺,莫不如减了一味火性药材试试?又或者加一味祛火的药材,白茅根和灯心草都可以。”这说话的自然是田芙。   唐诺微点螓首,道:“也好,你待会儿将两种法子都试试,看看效果。”   窗外卓仙儿和西门战樱相携走过,仙儿笑道:“夫君花了大半年时间,一直待在朝雾岭,可算是抱得美人归,咱们总算有在一起了。”   “大色狼。”西门战樱道:“他说是在朝雾岭学医,我那时候就奇怪,他怎会突然对医道感兴趣?而且医道的学问那么深,可不是三两年就能学会,真要学成,恐怕要十年几十年才成,原来.....哼,原来是跑到朝雾岭讨好唐姑娘。”   “唐姑娘生的这般美,他又怎能舍得让他孤身一人,更不会让别的男人夺了她。”卓仙儿与西门相携走在花团锦簇的小道间:“当初唐姑娘离开京城,我就猜到迟早还会回来和咱们在一起。”   西门战樱叹了口气,道:“过几天他又要去东海,说是帮忙与南洋的贸易,这两年他总要往东海跑,当真喜欢做生意?”   卓仙儿轻柔一笑,并不说话。   西门战樱走到一块石墩坐下,抬头望天,晴空如洗,万里无云,忍不住道:“原来这就是赤丹媚自小成长的地方,也难怪她长得那么美,这岛上处处美景,天天与花为伴,自然会生的越来越美。”左右看了看,道:“先前还瞧见她,又去了哪里?今天可是轮到她下厨。”   卓仙儿道:“方才瞧见她和夫君去了海边,今天确实轮到她下厨,不过她说夫君每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今日非要逼他也做一回饭。”   西门战樱讶然道:“她能让他下厨?”   卓仙儿笑道:“咱们没有法子,或许她有法子。”忽听到婴儿啼哭声传来,急道:“是泰儿醒了,咱们赶紧过去瞧瞧,他今天比往日里醒得早了一些。”   西门战樱叹道:“他这一醒,豆豆也一定要被吵醒的。”和卓仙儿往专门为孩子建造的婴儿屋过去,低声道:“仙儿,赤丹媚和夫君在一起的时间最多,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怀上?”   “她说看见咱们每天忙着带孩子辛苦得紧,想想生了孩子后就要被绊住,心里害怕,要等几年再说。”仙儿笑道:“不过夫君说了,今年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怀上,说是以后每年咱们至少要为他生两个孩子,子孙满堂。”   “他当是孵小鸡吗?想生就生。”西门战樱“噗嗤”一笑,道:“一个豆豆就让我每天焦头烂额,我可不再给他生了。”往唐诺屋子那边瞧了一眼,轻笑道:“他要有本事,让唐诺给他生一个试试看。”   海滩上,齐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看着赤丹媚眼睛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做饭就不做饭,都是说好的,今天就该轮到你,你可不许偷懒。”   “是说好的,可是为何把你排除在外?”赤丹媚一手叉着纤细腰肢,漂亮的脸蛋似笑非笑:“我们就该任你驱使?她们不在乎我不管,可是轮到我,我便要让你下厨。”   齐宁叹了口气,道:“我若不下厨呢?”   “那我保证在岛上这些日子,你谁也碰不到。”赤丹媚美眸流转:“我已经和她们说好,你今天不下厨,以后每天晚上自己一个人睡,没人会陪你。”   齐宁摇头笑道:“我不信。”   “那你试试?”   齐宁往前凑了凑,道:“你真要我下厨,那也不是不行,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答应你。”   “什么事?”   齐宁贼贼一笑,才道:“今晚你和仙儿一起陪着我......!”   “滚!”赤丹媚立刻娇斥道:“你真是贼心不死,我早就说过不行,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齐宁叹了口气,心想东海那两位美妇人可是被自己弄到了一张床上,虽然费了不少心力,而且花了不少时间,但终究还是达成所愿,可是岛上这几位似乎很难得手。   赤丹媚当然不知道齐宁在东海已经享受到真正的齐人之福,而且早已经领略到双凤吟的销魂之处,妩媚一笑,道:“不过你若是下厨,今晚可以给你一些好处。”   齐宁笑道:“不下厨,我也有法子让你给我好处。”拍了拍胸口,道:“这样吧,你打我两拳,只要我动一下,就当我输,立刻下厨。”   “呸!”赤丹媚没好气道:“又来这一套。你武功几乎达到大宗师境界,我就算全力出拳,你偷偷用天地之气护身,看似打在你身体上,其实你毫发无损。”幽幽叹了口气,道:“刀枪伤你不得,拳脚更伤你不得,你站在那里不动,就算你故意让顶尖高手打你十拳八拳,你也安然无恙。”   齐宁哈哈大笑,猛然间,声音戛然而止。   赤丹媚见齐宁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有些奇怪,更有些担心,上前来,问道:“你怎么了?”   齐宁沉默片刻,看着赤丹媚眼睛,问道:“你的武功虽然略逊于我,却也是江湖上顶尖高手,你与我的差距,是否就是我与大宗师的差距?”   赤丹媚一怔,不明白齐宁为何这样问,想了一下,才道:“也许你和大宗师之间的差距,比你我之间的差距还要大。”   “你真的这样认为?”齐宁脸色凝重起来。   “大宗师的武道修为太过恐怖,当初在玄武岛,咱们都是看见。”赤丹媚叹道:“这天下,只有大宗师能伤得了大宗师。”   齐宁闭上眼睛,眉头锁起来,赤丹媚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只有大宗师才能伤得了大宗师......!”齐宁喃喃重复了一句,片刻之后,猛地睁开眼睛,道:“我要立刻离岛,有件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办。”不由分说,只往海边的那艘船过去,赤丹媚不知道齐宁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反应,只见到齐宁身法轻盈,眨眼睛便登上那艘船,将赤丹媚远远甩在身后。   等赤丹媚追上,那艘船已经离岸起航。   “我要离开一阵子,你们等我回来!”齐宁声音传过来,赤丹媚俏脸满是狐疑之色,齐宁这般心急火燎要离开白云岛,究竟要往何方去?   .........   夕阳西下,齐宁单人匹马,来到封剑山庄山脚,抬头望着笼罩在密林之中的山庄。   封剑山庄曾经在西川显赫一时,向百影将山庄送给陆商鹤之后,封剑山庄有段时间依然是宾客如潮,但自从陆商鹤迁离封剑山庄,搬到影鹤山庄之后,封剑山庄就变得冷清起来。   当年封剑山庄选择建造的地方就十分偏僻,远离人烟,方圆二十里地都难见人迹。   如今的封剑山庄,空无一人,早就荒废,虽然如此,也无人敢打这里的主意,毕竟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封剑山庄曾经的少庄主向百影是丐帮上一任帮主,去年丐帮的青龙长老楼文师继任帮主之位,向百影也已经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余威犹在,没有人敢打封剑山庄的主意。   夜色幽幽,天地一片昏暗。   夜幕下的封剑山庄,宛若鬼屋,清冷至极。   齐宁进到庄内,也感觉颇有些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数次来到封剑山庄,每次的感觉都是不同。   第一次是陪同向百影前来,也是第一次见到陆商鹤。   第二次过来的时候,是为了营救向百影,却与化身夙影夫人的地藏一起被困在地下密室,虽然事后知道那是地藏设计的圈套,但偶尔想起两人孤男寡女被困的那短暂时光,内心深处却也是泛起一丝涟漪。   今次是第三次过来。   以他如今的武道修为,普天之下,无有敌手,山川河流,也没有他不能到达的地方。   夜影婆娑,忽听到一阵琴声响起,静夜之中,凄清苍凉,似近若远。   齐宁眉头一紧,顺着琴音缓步而行,穿过两道长廊,进到一处拱门里,院子中间有一座凉亭,凉亭屋檐挂着绢灯,厅中一人正在抚琴,齐宁走上前,距离凉亭不过五六步远,停下脚步,看着凉亭那那道柔美的背影,呆立不动。   背影柔美,姿态优雅,一阵风吹过,一股熟悉的幽香味道钻入齐宁的鼻子里。   琴音袅袅,许久之后,才戛然而止。   那人没有动,齐宁也没有动,忽听到那人幽幽叹道:“我等了你两年,你终究还是来了,你终究还是没有忘记这里!”   幽月当空,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齐宁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全书完】   -----------------------------------------------------   PS:待会儿还有一篇总结性的后记,归纳锦衣,以及新书计划,很快就发上来! 第1498章.后记   锦衣完本了,其实昨天晚上就只剩下几百字,写完就可以结束,可忽然间一股浓浓的不舍感袭上心头,虽然只有几百字,却还是没有写下去,关闭文档,关了电脑,等着今天再完本,觉得至少多陪了书里的人们一天。   身为一个作者,情绪可能与读者有些不同。   不管写的好还是不好,三年来,我将自己化身为书里的一部分,只要打开文档,我就会进入到书里的世界,和他们一起哭笑,和他们一起经历各种曲折的生活,如果写下全书完三个字,就等若是生生地将自己生活了三年时光的世界彻底关闭,这种不舍真的很难用语言表述。   16年5月18号锦衣春秋发布,到如今三年快七个月,终究是要说再见的时候。   其实很多读者在后面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快完本了”,“要结束了”,他们或许不知道,这几句话其实在我听来,既不舍,也算欣慰。   因为当一个读者觉得这本书确实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也就代表整本书的框架确实没有太大问题,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他们很明显地看出故事到了尾声。   锦衣的框架不算太大,比起前作国色生枭的庞大格局,甚至有些小家子气,但我却以为很精致,从头到尾,说了一个还算比较圆满的故事,即使有些地方不尽如人意,但自问还是说了一个完整且还算及格的故事。   我喜欢把自己当做说书人,只不过是以笔代嘴,说书人就是要说精彩的故事给大家听,而我就是要写好看的故事给大家看。   我知道一如既往会有读者说结尾仓促,其实并不仓促,又或者说当一本书结束的时候,都会让人有一种唏嘘感。   09年开始入驻纵横,至今写了四部书,初入网文世界的《江山》,此后连续创作出《权臣》、《国色生枭》,到今日完本的《锦衣春秋》,十年时光,共计一千八百万字,平均一年一百八十万字,论速度,实际上比网文界的大部分作者都不如,但诸君没有嫌弃,几部作品的成绩,每一部都是成倍的提升,这全赖诸位的关爱和抬举,有一部分也确实是因为自己热爱这个职业,虽然码字的速度不算快,但每一个字敲打出来都是很用心,自始至终,没有忘记初心,没有乱了章法地堆砌垃圾文字。   锦衣最后是一个开放式的结尾,因此而联想到的各种可能,大家都会有自己的看法。   每一部作品,都是优点和缺点并存,锦衣当然也会存在同样的问题,有什么样的优点,由诸君评论,缺点方面,是在一些设定上还是出现了问题,譬如大宗师的无敌设定,其实算是一个缺点,至少让主角的参与度变低。   每一部作品写完,我都会总结其中的优缺点,一个作者当然要明白自己擅长什么,将自己的长处尽可能发挥出来,而缺点也一定要清楚,因为在以后的创作中,只有知道了自己的缺点,才会知道如何避免。   写这篇后记的时候,本来想着对书中的人物和情节进行一番大的分析,但这时候又想到,无论好与不好,真正有资格评定的是读者。   写书这些年,得到无数朋友的帮助和扶持,给了许多受益良深的建议和批评,也给了提升士气的鼓励和表扬,感谢表扬和鼓励的朋友们,让我动力十足,同样也感谢那些批评过作品的朋友们,你们的批评让我时刻警醒,明白自己的弱点所在,从而竭力去提升。   锦衣完本,新书不可避免地被提上日程。   此前也有过透露,去年初就已经和责编商定了大纲,这两年来,也一直在饱满新书的架构以及设定人物属性,因为新书还一度耽搁锦衣的完本,这里再次向大家道歉。   新书的格局会放大,至少比锦衣大不少。   一如既往,依然是架空历史,不过江湖会更豪迈洒脱,因为我以前不懂,权谋会更惊心动魄,因为我以前不懂,人性会更深入骨髓,因为我以前不懂。   鹿逐天下谁定鼎?笑傲江湖任纵横。   我盼望新书会是我写作生涯的一个真正高峰,希望大家能在新书里感受到更波澜壮阔的历史,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江湖也必定会让你沉浸其中,当然,沙漠的书里,从不缺乏红袖添香。   江湖不远,江湖有酒。   咱们新书再见,后会有期!     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