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谋》全集 作者:总小悟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001章:锦归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景泰九年的第一场大雪,在子夜时分簌簌落下。 雪落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燕京城内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晨曦微露时,晏锦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疼……”她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额头上冒着冷汗,腿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禁狼狈地抽搐了起来。 实在很痛,她想要叫,可她此时哪里还叫得出来。手里抱着的绿绮古琴跌落在地,上好的琴弦像是活了一样,缠绕在她脖颈上,勒出深深的血痕。 在一片惊惶的叫声中,她听到有人说:没救了,这是雀啄脉。 晏锦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 但她还未想死——她不能死,那样绝境都撑过来,现在却要死去。不行、不行……晏锦挣扎了起来,彷佛这样,便能挣开那一片粘稠的血腥。 “葬入鹘岭。”男子的声音醇厚清冷,如此熟悉。 不要! 她大汗淋漓的从梦中苏醒,茫然的环顾了四周一阵,眼里逐渐清明了起来。 “不要想了。”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鼻翼间传来白术清新的味道,一切都在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她静下心来,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过了一会,外面似乎有了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后,晏锦听到有人在轻声问:“夏茗,长姐可醒了?” 夏茗回道:“回二小姐话,大小姐这会还未曾醒来。” 内室,忽然凉了一些。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长姐……长姐……您醒了吗?” 晏锦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阿宁?” “长姐,你醒了呀?”晏绮宁挥手示意,让身后的婆子将晏锦扶着坐起身。 晏绮宁是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可是她们的外貌和性子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尚不足十岁的晏绮宁,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晏绮宁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长姐,你腿可好些了?” 晏锦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姨娘性子素来如此,她心思重且手段慎密,偏生你我还避不开。”晏绮宁见晏锦不说话,便心疼道,“若不是季姨娘日日在六妹跟前胡乱排揎,六妹又怎敢将你推下假山。” 晏锦看着晏绮宁眼中已蓄出点点模糊的水气,一时语塞。 若是从前,瞧着妹妹这个样子,她怕是会心疼的安慰几句。 可是现在——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姐,你怎么不说话?”晏绮宁面露讶色,一双清澈如泉的眼里噙着泪水:“你别和自己置气,会气坏了身子。我昨儿已经帮你罚过六妹了,她这会怕是还没醒过来呢。” 晏锦不语,晏绮宁却有些急了:“长姐?” “嗯?”晏锦淡淡地回了一句,嗓音有些沙哑。 晏绮宁见晏锦说话了,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方才经过锦辉苑的时候,见到二婶了,二婶同我讲,爹爹快回京了。这些年,我也时常挂念爹。长姐,您可别怨爹,为了仕途几年不回来看望你我,他也有他的难处。” 晏锦神色微滞,半响后眼里才恢复了清明:“你说,爹快回来了?” “嗯,约摸两日马车便进京了。”晏绮宁看了一会晏锦,才轻叹:“可是我……还是会害怕,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会害怕。” 晏锦拢了拢衣裳,眼里划过一丝凄凉,她听明了晏绮宁话中的意思。作为子女,她竟视父亲如怪物。 晏锦缓了缓,才柔声道,“阿宁,去给我倒杯水来” 晏绮宁瞧着晏锦苍白的神色,乖巧得点了点头,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便朝着内室靠南墙的红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 晏锦斜睨了一眼晏绮宁,将自己颤抖不已的手藏在锦被中,思绪却又忍不住飘远了。 她们的父亲晏季常是清平侯府的世子,因为幼年出过天花,不听大夫嘱咐,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留了一脸的伤疤。 因他脸上的伤疤太深,大夫也束手无策。所以如今无论在府中还是外出,晏季常皆会带着铁面具遮住面部。 京城众人私下给晏季常取了个绰号——“夜叉”。 听闻风声后的晏季常,平日里便更是抬不起头来。 晏季常十六便娶了她们的母亲,虞家的大小姐虞氏。 成亲以后,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是虞氏命苦,头一年早产生下嫡长子晏煦后,身子便一直虚弱。晏煦是个福薄的,三岁那年跟父亲晏季常一样得了天花,京城内的名医拼尽全力,也没有救回晏煦的性命。 晏煦夭折之后,虞氏难受的寝食难安,不到一个月,人便瘦如柴骨。后来,虞氏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京外灵隐寺十分灵验,她便不顾身子虚弱,整日奔波于灵隐寺跪求佛祖再赐麟儿。第二年虞氏有了身孕,晏季常大喜捐了不少的香火钱给灵隐寺。 只是可惜虞氏身子太过于虚弱,早产生下一对女儿,便撒手人寰。 虞氏去世后,虞家便将虞氏的胞妹小虞氏嫁了过来给晏季常做继室。小虞氏进门三年无所出,且性子又孤僻喜静,便让晏家老太太冷了脸。 当众人以为晏季常命中注定无子之时,虞氏的贴身丫环季氏却有了晏季常的孩子。晏家老太太大喜,抬了季氏为季姨娘。第二年季氏便为晏季常诞下一儿一女。 晏锦是嫡长女,也是丧妇长女,自小便被周围的人取笑。连带祖父祖母,也略有些不待见她。 反而是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晏绮宁,十分受周围人的喜爱。 “长姐……”晏绮宁乖巧的将水杯端给晏锦:“爹这次回来,长姐您还回海棠院住吗?” 五年前晏季常只是个工部主事,后来黄河发大水,便升为工部员外郎,去了原州。这一去,便和京城里的联系少了。 晏锦知道,若不是这些年来父亲治水有功,晏家人怕是早已忘记了他的存在。 晏锦接过水,轻轻地啜了一口,想着以前世幼年的性子听了这话,该是如何。过了一会她才轻声道,“你想回沉香院吗?” “我,想回去。”晏绮宁身子微微颤抖,又坐在晏锦的身边,压低了嗓音,“只是回去了,怕是又会和从前一样,夜里总是会发噩梦。” 晏锦扫了一眼晏绮宁,没有出言安慰。 眼前的晏绮宁,年岁尚小,眉目瞧着也是温婉,可就是在这张无害的表皮下,却藏着一颗歹毒的心。 第002章:姐妹 她明白,晏绮宁嘴里所谓的‘噩梦’是何意。 她和晏绮宁五岁那年,不知为何会走错到父亲的房间。 犹记得父亲那一日醉得不省人事,脸上的面具掉落在枕边,她和晏绮宁瞧见了父亲面具下的那张容颜,吓的挪不动脚,双双大哭了起来。 那张面容,太过于恐怖、狰狞。 从前,晏绮宁每次提起父亲的面容,晏锦都会被吓的夜里噩梦连连。 父亲似乎也自知理亏,便减少了见女儿的次数,最后便去了原州,三年不归京。 晏锦回忆起前世父亲的眼神,除了落寞,还有满满的悲伤。 无论是谁,被自己的子女嫌弃、厌恶,都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前世,晏绮宁同晏锦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同你是不一样的,我和那个夜叉没有关系。反而是你,生的再好,被那个夜叉保护的再好,如今不是依旧被我踩在脚下?” 晏锦想到这些,眼角便忍不住有些泛酸。灼灼的,又有些烫。似乎下一刻就要落出泪来,却又迟迟没有动静。 她想,自己是有多久不会哭了。 晏绮宁试着轻轻推了推她,“长姐?” 晏锦抬起头,目光冰冷。 晏绮宁尴尬的收回手,挪开视线:“长姐您放心,爹平日里虽宠季姨娘,但是这次归来一定会为你找个公道的。” 半响后,晏锦轻声地说:“嗯。” 晏绮宁静静地陪晏锦坐着,直到向妈妈挑了帘子进屋,她才起身告辞。 “小姐,天寒了。”跟在向妈妈身后的小丫环春卉,手里捧着汤碗行礼,“太太吩咐小厨房炖了羊肉汤,说是给您补身子。这会正热着,小姐用过之后,还能驱寒。” 晏锦眉头微蹙,淡淡地道,“不吃。” 春卉捧着汤碗,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就这么尴尬的站在晏锦的身前。直到向妈妈递了个眼色给春卉,她才狼狈地退了出去。 向妈妈赶紧赔笑,“小姐您瞧,太太终归还是心疼您的。再过两日大爷就要归京了,太太忙里忙外的张罗,还记挂着让人给你送羊肉汤。” 晏锦微微垂眸,眉头皱的更紧了。 她自知自己性子颇怪,自小便不喜吃太腥太热的东西。尤其到了夏日,更为挑剔。 小虞氏送来的羊肉汤,两样都占齐了。 “向妈妈。”晏锦斜了她一眼,“你去请太太过来,说是我有事,想同她讲。” 她现在腿脚不便,自然不能亲自去见小虞氏。 向妈妈有些不解,忙道,“小姐,您是说让老奴去请太太来映月院?” “是。”晏锦装作没有听出向妈妈的不解,似笑非笑,“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向妈妈看出晏锦有些不悦,便赶紧点头回答,“老奴知道了。” 向妈妈从屋内退下,出门之后便朝着屋子啐了一口。 在一旁的站着的小丫环夏茗瞧见了,便笑着问,“小姐又惹向妈妈您生气了?” “她敢。”向妈妈强忍着内心的不快,满不在意,“走,你跟我去请太太,今儿太太给小姐送了羊肉汤。小姐要见太太,怕是……” 夏茗听明其中的意思,掩嘴浅笑,“太太这次要遭罪了,小姐恐怕是生了大气。” 晏锦清楚的听见,屋外向妈妈和夏茗的对话,也难怪她们会这样猜想。小虞氏性子孤僻,晏老太太瞧不上眼,她便更不用说了。 她恨极了小虞氏,所以前世从未唤过小虞氏一声母亲。 因为这件事情,她和父亲私下争吵了无数次。 对于小虞氏,她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 母亲去世不足百日,小虞氏便急匆匆的嫁进了晏家,给父亲做了继室。 那会,她认为小虞氏贪恋晏家的权势,所以才会急着入晏家。 直到,父亲含冤离世。 晏家人冷漠待她,连她一直疼爱的妹妹,对她都不愿多理睬。这个时候,唯有小小虞氏始终不变,依旧如往日一般关心她冷暖。 她恨了一辈子,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人,居然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那时,她如梦初醒。 小虞氏会嫁入晏家,是想护住她和晏绮宁,怕她们受委屈。 她回首这些年来关于小虞氏的事。记忆里,她只记得小虞氏的不好,而现在在她脑海里闪过的,却全是小虞氏的好。 从前,她便说小虞氏会后悔。 如今,后悔的人却是她。 晏锦咬紧下唇,瞧着红木桌上搁的青花瓷瓶中,插着晏绮宁摘下来的打着花骨朵的红梅。 这一切熟悉的场景都在提醒她,眼前的不是梦境。 景泰九年,晏绮宁和六妹晏谷兰发生争执,她帮着晏绮宁骂了晏谷兰,结果却不知被谁推了她一下,她便失足跌下假山。 她昏迷时,一直念着晏谷兰的名字,周围的人便以为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 后来,季姨娘不得已便带着晏谷兰跪在映月院外,跪求她原谅。 她醒来后,便听到晏谷兰在院外哭着说:“姨娘,回去吧,你的腿都肿了。我真的没有推长姐,是二姐推的,姨娘,你为何不信我?” 对于晏谷兰的话,晏锦自然是不信的。 只是后来她嫌晏谷兰哭泣声吵闹,便让向妈妈去赶季姨娘回去。结果不知为何,晏府上上下下却传她心肠歹毒,差点要了季姨娘和晏谷兰的性命。 后来她才知道,那一日是晏绮宁拿着她的汤药,在里面放了泻药,吩咐向妈妈拿给季姨娘和晏谷兰。说季姨娘和晏谷兰喝了这药,这事便就算了。若是季姨娘和晏谷兰不愿喝,便给她们灌下去。 季姨娘自然不愿意,她力气大可以推开药碗。可晏谷兰年幼,避不开,便被几个婆子把药灌下去,最后晕了过去。 晏锦当时知道事情真相后,便怨晏绮宁这事做的太过。 可谁知晏绮宁委屈的落泪,还辩解道,“我瞧着长姐每日喝这些苦药,腿还疼的不能入眠。我也要她们尝尝这滋味……长姐,我没有做错。” 妹妹哭的梨花带雨,她便也不好继续责怪。 她身子骨好起来,能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沈家太太邀京城众位太太赏花,晏老太太始终怨她恶毒又心疼季姨娘,便罚她不许去花宴,而让晏谷兰替了她的名额。 晏锦自小喜欢热闹,不能去花宴自然遗憾。但是看着妹妹眼里带笑跟她撒娇,那些遗憾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现在晏锦才怀疑,或许那时晏谷兰说的话是真的,晏谷兰并没有推她下假山。因为若是晏绮宁真的想帮她出气,又怎么会让她背负那样的恶名。 定国公沈家是开国元勋,京城不知多少人都想和沈家人有来往。她想去参加花宴,是因为热闹。 这次,她亦想去。 不是因为花宴热闹,而是因为父亲这次回来,是伤了筋骨,回京调养。前世,父亲被这病痛折磨的夜不能寐,药吃了一副又一副,也不见好转。反而是身子,越来越虚弱。 晏锦知道这京城内能治这病的人,除了宫中的庞太医,便是沈家的重大夫。 只有去沈家,才能见到这位重大夫。 所以这一世,这恶名她不会帮晏绮宁担着。 她和晏绮宁的姐妹情谊,早就消失在父亲去世的那个夜里。 “小姐。”屋外传来春卉的嗓音,“太太来了。” 第003章:母亲 晏锦心头一紧,忙道,“快让太太进屋。” 小虞氏今儿穿着一件藕合色百花刻丝银鼠袄,水绿盘金彩绣绵裙,鹅蛋圆脸上却带了几分病态的白,连嘴唇也有些干涩。可能因为行路匆忙,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子,鹤氅上积了一些雪。 晏锦露出焦急的神色,她一心想要见小虞氏,却忘记了今日下着大雪。 而且,小虞氏病了?她根本不知…… “母亲,你快进屋。”晏锦责怪自己粗心,皱着眉头瞧着小虞氏身后的丫头,“轻寒,你是怎么伺候太太的?明知雪大,也不知给太太遮雪?” 小虞氏依旧站在门口,看着晏锦稚嫩的小脸上,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有些错愕。 轻寒何时见过这样的晏锦,当下便愣住了。半响后才回过神来,“是奴婢的不是,奴婢知错了。” “去将我柜子里那件披风取来。”晏锦说完,两道细眉微蹙,她一急差点忘记了,自己如今只有八岁,自己的衣裳又怎么合小虞氏的身,便又道,“不用了。你回怡蓉院,给太太重新取一件披风过来。” 晏锦想了想,映月院到怡蓉院来回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怕是有些来不及。 她忙又对门外的人道,“春卉,屋子里凉,去添些碳,别冻坏了太太。” 这下,不止小虞氏傻了眼,连春卉一时也怔住了。 晏锦心里有些复杂。 她不止在吃食上挑剔,在冷暖上亦是如此。 不喜太热,更惧太暖。 这会屋内冷暖适宜,若是再添碳火,怕是又会太热。 从前,六妹曾私下说她矫情。那会她听着觉得刺耳,如今想来倒也确实。 晏锦垂眸,轻咳了几声。 春卉回过神来,尴尬地低着头,快步走到西北角的火盆边上,拿起火钳往火盆里又添了几块碳。 晏锦哽咽着轻唤了一声,“母亲。” 顿时万千情绪涌上心头,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小虞氏见她哭的凄惨,不由地怔住。但是下一刻,便疾步走到她身边,急的手忙脚乱,“这是怎么了?” 晏锦摇头,只是牵起小虞氏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小虞氏的手冰冷刺骨,可是这样的温度,却让她觉得安心。 此刻,她才敢确定,自己是真的还活着。 “是不是腿疼的厉害?”小虞氏坐在晏锦的身侧,柔声道,“等会,我便让陈大夫再开一些安神的药。” 真好,她没有害死父亲,而小虞氏也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晏锦抬起头收了泪,她怕小虞氏想太多,会对身子不好,轻声回答,“不疼。” 此时,夏茗端了热茶进屋,看着晏锦眼眶通红,不由得愣了愣。 “这是什么茶?”晏锦瞧着夏茗,因为尚在病中,说话便又缓又轻,“可是雨前龙井?” 夏茗赶紧摇头,笑着回答,“回小姐话,这是小姐您最喜欢吃的碧螺春。” 晏锦眉头微蹙,轻叱道,“太太吃茶,向来只吃雨前龙井,这你也不知?” 夏茗闻言,露出惊讶的神色。 话已说明至此,若是她屋子里的下人还没眼力劲,那么便通通换掉。 这几年,二婶安排了不少婆子在她身边,就连她跟前那几个贴己的大丫鬟,也是向妈妈亲自调教出来的。这些丫头仗着她纵容,时不时便说小虞氏的不是。 暗里,她们更是狂妄,连小虞氏想见她,也要费些力气。 所以,小虞氏一直摸不清她的喜好,只是凭借打听到的消息,将吃用送到她屋里。 若不是前几个月,她高热不退差点丢了性命。小虞氏也不会和二婶撕破脸面,硬是往她院子里塞了一个窦妈妈。 二婶表面是上个温婉、善解人意的女子,连晏老太太对二婶也多有赞誉。 但是私下,二婶却始终霸道的插手大房的事情。 小虞氏为了让她和晏绮宁过的舒心,一直咬牙忍让。 偏生,她从前瞧不见这些,还一心维护二婶。几次小虞氏想要夺回本该属于大房的东西时,晏绮宁便会冷嘲热讽说跟她说小虞氏想要夺走母亲的东西,为此她气的跳脚,还和小虞氏大吵了几回。 渐渐地,小虞氏便也不愿再打理大房的大小事务,而是开始转心礼佛。 晏锦曾听人说过,礼佛的人,不是因为真的相信这个世上真有鬼神,而是想用这些来欺骗自己,世上有因果轮回,恶人会有恶报。 可若真的有因果报应,为何世上那些恶人,却一个活的比一个好。 她,从不信这些。 “奴婢这就去换。”夏茗不敢再看晏锦的视线,狼狈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春卉,你也退下吧。”晏锦轻声道,“我同母亲说会话。” 春卉点头,转身便挑起帘子,出了屋子。 炭盆里火烧的旺旺的,可小虞氏的手,依旧冷的像块冰一样。 晏锦想了想,便将小虞氏的手放进锦被之中,可小虞氏却吓的赶紧抽出手来,忙道,“别,会冻坏你的。” 小虞氏习惯皱眉,本来姣好的面容,如今瞧着却显有几分老态。 “母亲,你给我暖暖。”晏锦偏着头,一脸娇态,“这几日,我一直觉得冷。” 小虞氏犹豫了半响,才支支吾吾地说,“我让轻寒拿个汤婆子给你暖暖。” 小虞氏的怪异,晏锦瞧在了眼里。 “母亲可是不舒服?”晏锦将手放在小虞氏的额前,惊的瞪圆了双眼,“怎地这般烫?” 刚才,她便瞧着小虞氏面露病色,却不想小虞氏病的这般严重。 小虞氏退后一些,笑着道,“没事,就是受了一些小风寒。” 晏锦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 前世这个时候,她整日在屋内睡觉,也不愿外出。所以,关于小虞氏的事情,知道的少之又少。 父亲回来后,倒是来探望过她几次。 巧的是,父亲每次来映月院时,她都刚用过药,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精神。那会,她总是客气的和父亲寒暄了几句后,便蒙头大睡。 两个人相处的方式,不像父女,倒像陌生人。 后来,父亲再来时,便开口询问她何时搬回海棠院。 她害怕见到父亲的那张容颜,更是不愿和小虞氏交谈,所以父亲一提起这件事情,她便找借口拒绝了。 反而是晏绮宁在外总说想回沉香院住,心里一直记挂着多年不见的父亲。但又担心长姐照顾不好腿脚,所以便继续留在长姐身边,给长姐做个伴。 当时晏锦听了,心里还颇为感动,觉得妹妹始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如今细细想来,却有太多不对劲的地方……晏家亲戚因为这件事情,都私下夸赞晏绮宁懂事又贴心,反而是她的名声越来越差了,以至于最后,晏家人对晏绮宁越来越偏心,而对她却视如蛇蝎。 其实之后晏锦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想要搬回海棠院。但每次有这个心思的时候,晏绮宁总会在她面前提起父亲的容貌,吓的她不敢再有回海棠院的念头。 晏锦开始琢磨,向来和她疏远的父亲,那段日子一直找她,还希望她搬回海棠院住,到底是因为什么? 可眼前,小虞氏明显想瞒着她,不愿告诉她实情。 于是,晏锦只好将这事暂搁,蹙眉问道,“母亲,你为何不请大夫,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你这孩子,我能有什事啊。”小虞氏捋着晏锦的一缕碎发,帮她挽到耳后,解释道,“小病,无需找什么大夫。倒是素素,你腿伤可好些了?” 小虞氏欲转移话题,晏锦便也只好继续装傻。 晏锦点了点头,“已经好多了。母亲,您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何事?”小虞氏有些惊讶,“是不是季姨娘又……” 小虞氏话还未说话,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晏锦,你的心肠怎会如此恶毒,居然想害死姨娘和六妹。” 第004章:争吵 孩童稚嫩的嗓音刚落,便见有人打起了帘子,急忙地冲了进来。 晏谷殊满面怒色站在她面前,身后还跟着个慌慌张张的乳娘何氏。 晏谷殊是季姨娘的儿子,更是晏谷兰的一母同胞的哥哥。 此时的他,似乎受了不小的刺激。 “大小姐恕罪,三少爷还小,不懂事。”何氏急的眼眶发红,站稳了身子之后,才发现小虞氏居然也在屋内。 何氏微怔,赶紧扶着晏谷殊,卑微地说:“三少爷,快给太太和大小姐赔不是。” “乳娘,我不要。”晏谷殊挥开何氏的手,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小兽一般对着晏锦咆哮,“你这个歹毒的女人。” 何氏吓的脸色发白,赶紧上去抱住晏谷殊,生怕晏谷殊挥动小拳头,伤到了晏锦。 小虞氏揉了揉眉心,正欲说话,便听见晏锦冷冷地道:“是谁告诉三弟,我要害姨娘和六妹的?” 晏谷殊露出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撇过头去说:“你既做了,害怕别人知道吗?晏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情。” “府上还有不少人说,是六妹推我下听雨台,欲夺我性命呢。”晏锦唇边带笑,“那么三弟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认为六妹是想害我?” 晏锦话音一落,何氏惊的面色错愕。 晏府皆知,晏谷兰和晏锦在听雨台的亭子里,发生不小的争执。 两人吵着还动了手,最后晏锦跌落假山,晕了过去。 当时丫鬟们站的太远,皆没有看清楚,晏锦到底是如何摔下假山的。 晏绮宁虽也站在亭子内,却惊的只会低着头哭泣,谁问话也不回答,像是丢了魂一样。 然而,在昏迷中的晏锦,一直唤着晏谷兰的名字。 于是,众人便断定,是晏谷兰故意推了晏锦,末了晏锦才会从假山上摔了下来。 晏绮宁和晏锦自小姐妹感情深厚,晏锦摔断了腿浑身是血,她才会被吓的暂时失了神智。 何氏想了想,此时晏锦说这样的话,却不像是在肯定,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的。 晏谷殊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你……你……” 晏锦瞥了一眼晏谷殊,淡淡地说:“三弟念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难道,眼见为实这个词,还要我来告诉三弟吗?” 晏谷殊像是一只被踩的尾巴的猫,反复重复:“我是没有瞧见,但姨娘和六妹却是在映月院出事的。” 晏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那么六弟等会回屋,可千万要小心一些。”晏锦笑着摇头,“若是六弟在映月院不小心踩滑,便是我这个做长姐的不是了。” 晏谷殊一时语塞,浑身哆嗦的厉害。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不喜言语的长姐,说话却是如此的伶牙俐齿。 “用不着你多管……”晏谷殊握紧了拳头,不愿再多看晏锦一眼。 他不愿和她多费口舌。 “祖母常说,姨娘蕙质兰心,极其懂事。却没想到,姨娘却是这样教三弟如何对待母亲和长姐的?”晏锦视若无睹,接着说,“若是姨娘太忙,不得空教三弟这些。不如,三弟你搬到母亲身边,让母亲教你礼仪规矩,如何?” 小虞氏虽不解晏锦为何会这样说,但是晏锦一口一个母亲,唤的她心早就软了。此时,晏锦说什么,在小虞氏的眼里,都是对的。 小虞氏赶紧点头,对何氏道:“你回去告诉季姨娘,若是她病着不方便照看三少爷,便让三少爷住到我院子里来。” 按照大燕朝的规矩,庶出的孩子,都是要养在嫡母身边的。 晏老太太疼季姨娘,当初季姨娘生下这一对龙凤胎后,便特允了季姨娘带着两个孩子住在惠兰斋。况且,小虞氏也非争强好胜之人,便也没有在意这些。 现在小虞氏若执意要将晏谷殊和晏谷兰养在身边教礼仪,也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尤其是今日晏谷殊敢如此没有规矩,对长姐和母亲大吵大闹,就是罚他跪几日祠堂,也是不为过的。 何氏紧紧地撰住晏谷殊的手,示意他不要顶嘴下去。 晏谷殊和晏谷兰自小养在季姨娘身边,若是此时他们要离开季姨娘,以后养在小虞氏的身边。季姨娘一定会生不如死。 “三少爷,快给大小姐和太太认个错。”何氏眼里噙着泪,下一刻几乎要哭出来,“快……三少爷……” 晏谷殊紧紧的抿着下唇,盯着看何氏许久。 半响后,晏谷殊才不甘心的道:“母亲,长姐,谷殊错了。” 小虞氏听了之后,便瞧了瞧晏锦,见晏锦点头,她才挥了挥手:“大小姐还在病中,在这里吵闹实在不像话。你赶紧带三少爷回去吧,外面雪大路滑,小心一些。” 何氏赶紧起身点头,“奴婢先行告退。” 晏谷殊虽然不甘心,但是却依旧被何氏半拉半扯着离开了。 窦妈妈送走了何氏和晏谷殊后,才转身进了屋里。 此时,晏锦正笑着握住笑小虞氏的手,低喃:“母亲。” 小虞氏有些疑惑,试探着问:“素素,刚才你为何不气?” 小虞氏以为,按照晏锦的脾气,一定会狠狠的训斥晏谷殊,最后就算是动手,也是不足为奇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晏锦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将晏谷殊堵的哑口无言。 这阖府皆知,晏谷殊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却比同龄人大上一些。 尤其是刚才晏谷殊咄咄逼人的口气,哪里像是个六岁的孩童。 “不气,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我生什么气。”晏锦顿了顿,才道,“他也不过是被人利用了。” 小虞氏惊的转身盯着晏锦,“被人利用?” 晏锦细心的跟小虞氏解释道:“母亲,那一日我跌落假山,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之所以会在梦中唤六妹的名字,是因为我怕她动手伤了阿宁。可你想想,为何我还未曾醒来,只是在昏迷中呢喃的几句话,为何会被传成那样?” 窦妈妈走近了一些,神色复杂地回答:“那一日,是向妈妈哭着告知二太太,小姐一直喊六小姐的名字,怕是吓坏了。” 小虞氏虽不懂这宅子里的事情,但是这几年在府里滚摸打爬,也见了不少腌臜事。 小虞氏听明白了晏锦话中的意思。 她们,似乎成为了某些人的棋子。 第005章:卑鄙 晏锦同小虞氏讲这些,便是不希望小虞氏同晏谷殊一样,成为棋子。 从前,小虞氏同她一样,识人不请。 到了最后,她们的生活和生命,都被别人牢牢的握在手中。 她们用力的挣扎,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苟延馋喘罢了。 “若是我被冤,母亲想必会同祖母争辩,还我清白。”晏锦抬目,继续同小虞氏讲,“但是姨娘却没有这样做,她直接带了六妹跪在我屋前同我认错。她这样做,便是逼着我原谅六妹。而且就算我原谅了,外人也皆知我张狂骄纵,得理不饶人,罚跪姨娘。” 季姨娘是个聪明人。 她这样做,便是不给晏锦任何退路。 晏锦跌落假山,是不是晏谷兰动的手,都已经不重要了。季姨娘卑微的跪在门外,又发生了被灌药的事情,众人只会记得,晏锦刻薄又恶毒,而季姨娘可怜的,只能委屈求全。 没有再会想起,她摔断了腿,浑身是血,有多无辜可怜。 窦妈妈惊的背脊发凉:“那一日六小姐跪在屋外,一直说未曾推大小姐,难道是真的?” “是真是假,现在又有什么区别。”晏锦望着窦妈妈,“现在连祖母都认为是我错了,我心肠阴毒,灌了毒药给姨娘和六妹,想要至她们于死地。” 窦妈妈赶紧辩解,“小姐,这不是你做的,明明是二小姐做的呀。” 窦妈妈是亲眼看见晏绮宁吩咐向妈妈做这件事的,她想去阻拦却是有心无力。 向妈妈是二太太的人,她若是和向妈妈起了争执,为难的终究是小虞氏。 “的确是阿宁做的事。那一日映月院也有不少人瞧见,为何现在外面皆传是我做的?”晏锦嗤之以鼻,“我用了药之后一直昏睡着,又怎么吩咐向妈妈给季姨娘和六妹灌药?况且,季姨娘能推开向妈妈,她不会帮着六妹,非要哭着看六妹喝下药?” 季姨娘没有及时阻拦,在晏锦如今看来,是有原因的。 她的药,有不少都是补药。 所以季姨娘和晏谷兰就算喝下,也是无害的。 但是季姨娘和晏谷兰在映月院被灌药,在外人看来,便会被误认为是晏锦错的。 就算知道是晏绮宁的吩咐,他们也会猜想,是晏锦让晏绮宁这样做的。 毕竟,晏绮宁知书达理、乖巧懂事,又对她事事听从。而她晏锦,不过是个蛇蝎心肠,想要用毒药杀害季姨娘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晏谷兰恶毒之人。 季姨娘这样做,既能让晏老太太厌恶晏锦,又可以博取同情晏家上下的同情,更能让周围人都忘记晏锦被推下假山之事。一箭三雕的事情,她何乐不为? 只是,季姨娘没料到,晏绮宁在里面放了一些泻药。 这几日晏谷兰上吐下泻,一直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季姨娘心疼爱女,便一直伺候在身侧。 晏锦想,季姨娘不止是心疼晏谷兰,怕是还有内疚。 小虞氏诧异极了,这件事情看起来不过是几个孩子之间的矛盾,却不想背后居然有如此多的关系。 她犹豫了半响才道:“阿宁,她……糊涂啊,若是传出去了,可如何是好。” 晏锦无奈的摇头:“这些事情,不会传出去的。晏家上上下下不少小姐,同我一样待字闺中,若我的名声坏了,她们以后想找婆家,怕是也难了。祖母绝对不会让外人知道晏家府里的这些事情。” 晏老太太是能把晏府攥在手里滴水不漏人,又怎么会阻止不了这些事情?只是这件事,怕要费一些心力。 让晏老太太辛苦,便是错。 而这些错,自然都是因她而起。 对此,晏老太太厌恶她,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虞家祖上是西域人,风气自然比大燕开放一些,所以不足十岁的晏锦此时谈论婆家,小虞氏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反而是在一旁的窦妈妈,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小虞氏怒不可言,担忧的握住晏锦的手:“季姨娘当真是卑鄙,今儿还让谷殊这样羞辱你,简直欺人太甚。” “母亲,不是的。”晏锦反握住小虞氏的手,说,“季姨娘不会如此蠢笨,她此时忙着照顾六妹,又怎么会教导三弟这些?” 小虞氏一时疑惑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姨娘现在要做的便是安静装委屈,而三弟若是再来和我吵闹,那么便会有人认为是季姨娘管教无方,得不偿失。”晏锦耐心的和小虞氏说,“晏家人皆知,三弟性子比同龄孩子沉稳不少,可再沉稳毕竟他也是个孩子。我瞧着,三弟今日会来映月院大闹,怕是有人故意在三弟身边说了什么。” 小虞氏听了,眉头直皱。 晏锦继续道,“三弟这么一闹,我肯定会生气,而季姨娘便会想办法来弥补这个错误,一直找我的麻烦。到了最后,我同季姨娘必定势如水火……那个人,怕也有可乘之机了。” 小虞氏从前便知季姨娘是个不简单的,不然也不会在自己姐姐身边多年,最后还爬上了晏季常的床。 过了一会,小虞氏才问:“素素可知,是谁在谷殊身边说了这些话?” “唔……”晏锦摇头,“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晓。不过,派人去查查,还是能查出一些端倪的。” 窦妈妈一听,赶紧点头:“太太你放心,老奴马上就去查这件事情。” 小虞氏听了,心酸的厉害。 她一直以为自己讲晏锦护的很好,却从未想的更深一层。 若不是晏锦告诉她这些,她怕是怎么也不会去考虑的。 这晏家,像是一个可怕的狼穴。 吃人,都不带吐骨头的。 晏锦瞧着小虞氏自责的神色,心疼地安慰:“母亲,只要你信我不是那歹毒之人,便什么都好。” “你这个丫头。”小虞氏眼角发红,紧紧地握住晏锦的手,“我怎么会不信你。” 过了一会,晏锦才想起今日唤小虞氏来的目的,她轻声地问:“母亲,将你院里的那盆素心兰送我可好?” 小虞氏的院子里养着一盆名贵的素心兰,因为这盆兰花名中的素字和她的小字一样,小虞氏便花了大价钱买了回来。 只是,小虞氏似乎不知,父亲最不喜的花,便是兰花。 “好。”小虞氏没有丝毫考虑,忙着起身便要出屋去吩咐人去取来。 晏锦手疾眼快地拉住小虞氏,眨了眨眼,“母亲不问问,我为何要这盆花?” 第006章:地位 小虞氏愣了愣,末了,笑了起来。 她这会心疼晏锦的厉害,哪里还会想这些事。 就算这兰花是万两金子的贵重物品,她也会毫不犹豫的送到晏锦的手中。 “我要将这盆兰花送给二叔。”晏锦说完后,小虞氏的眼里,便露出不解的神色。 这素心兰花是珍品,找遍大燕朝,也凑不出十盆。 当初,她花了不少的力气也费了不少金银,才从外面觅得一盆。晏锦若是喜欢,送给她把玩也是无碍的,可晏锦却说要送给外人。 小虞氏思忖半响,依旧道,“素素,你做决定便好。” 在她泛黄的记忆中,晏锦自懂事以来,对她和颜悦色说话的次数,一个手便数的过来。 今儿太阳更是打西边出来了,晏锦居然愿意唤她母亲,更愿同她说宅子里的事情。 小虞氏骨子里是个懂知足的人。 一盆兰花而已,晏锦喜欢送谁便送谁,她不会插手。 “母亲,父亲不喜兰花,往后怡蓉院内,便不要再养兰花了。”晏锦握紧小虞氏的手,温声道,“只是这素心兰花名贵,丢了也怪可惜。而且,我送给二伯父,也并非母亲想的那样,是因为……” 晏锦笑着挥了挥手让小虞氏靠近一些,然后贴在她的耳边呢喃,“我要用这盆花,送走几个难缠的小鬼。” 小虞氏吃惊地看着晏锦,“你的意思是?” “送走了她们,我才能同母亲一起住。”晏锦挽住小虞氏的胳膊,将身子依了上去,闭目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做错了事也说错了话,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晏锦身上传来的体温,让小虞氏觉得十分温暖。她摇了摇头,“素素没有错,素素懂事呢。” 晏锦没有辩驳,在小虞氏的眼里,她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小虞氏宠她,她也不好继续戳破。 小虞氏的身上,有她最熟悉的味道。 前世,父亲离世后,她夜夜噩梦总是睡不好。小虞氏心疼她,费了不少心思,才从怡蓉院搬到映月院里住下陪她。那个时候,她总能闻见,小虞氏身上的味道。 淡淡地,却十分的舒服。 晏锦蹭了蹭小虞氏胳膊,几不可闻地说,“娘,我想同你住。以后,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她害怕那椎心刺骨之痛再来一次,更害怕再失去小虞氏。 睡意渐渐袭来,晏锦也没听到小虞氏的回答的话,更没有看到小虞氏眼眶微红。 屋外,雪越下越大。 轻寒站在屋外,不敢进屋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小虞氏才从屋内走了出来,轻寒急着迎了上去,扶住小虞氏,“太太,你没事吧?” 小虞氏轻轻地摇头,整个人木讷的站着。 “太太,小姐她还小,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轻寒心疼小虞氏,便出言安慰,“奴婢打听清楚了,小姐不喜太腥太烫的东西,太太往日勿要再送这些吃食了。” 小虞氏慢慢的回过神来,握住轻寒的手说,“轻寒,你掐掐我,看我疼不疼。” 小虞氏像是失了魂一样喃喃自语,“素素说,要搬去怡蓉院同我一起住,轻寒你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今儿发生的事情,让小虞氏有些难以置信。 她以为自己送错了东西,会让晏锦大发雷霆。从前也是这样,她送了几匹晏锦不喜欢的布料,晏锦便吩咐人扔了出去。 可是,晏锦刚才却和她认错,还说要和她住一起,这是从前小虞氏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事情。 不止轻寒惊讶小虞氏的举动,连窦妈妈也有些好笑,她在傍边安慰:“太太,这是好事,怎会是做梦呢?大小姐,她懂事了。” 小虞氏痴痴的笑了笑,面露尬尴的神色。 轻寒给小虞氏披上大氅道:“太太,回去吧,会冻坏你的。” 入了冬小虞氏便受了风寒,一直在屋子里养病。 若不是晏锦今日想见她,小虞氏也不会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的便来了映月院。 小虞氏点头。 轻寒回怡蓉院拿大氅去了,便没有瞧见晏谷殊咄咄逼人的样子。 听到小虞氏刚才的话,她多少有些疑惑。 “太太,你说……”轻寒指着自己的脑袋,担忧地说,“小姐这里,是不是摔坏了。” 小虞氏:“……” 若不是摔坏了脑子,又怎么会说出这些话。 小虞氏听了尴尬的轻咳了两声,眼里很快便恢复了清明,“轻寒,往日可不能再这样说素素。” 轻寒暗暗叹了一声,然后闭了嘴,不再言语。 她是一直陪在小虞氏身边,同小虞氏是一起长大的。她知道小虞氏自小喜欢护短,现在心更是偏的厉害,从不允许人说半句晏锦的不是。她不过只是怀疑晏锦摔坏了脑子,结果小虞氏便不高兴了。 连虞老爷说晏锦是个小没良心的,小虞氏听了也会反驳几句。 这个时候,小虞氏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压低了嗓音问,“素素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怎么我瞧着依旧没精神。陈大夫那边,是不是没有打点好?” “怎么会,奴婢一早便让人给陈大夫送了银子,陈大夫已经收下了。”轻寒打开伞,然后扶着小虞氏朝着怡蓉院走去,“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姐这次摔的可不轻,怕是要等上好几个月才会痊愈。” 小虞氏听了,眉头微蹙。 陈令是个性子随和的大夫,这京城不少人都对他赞誉有加。所以,当初晏老太爷身子不适,他便干脆让陈令住进了晏家,当了晏家的私人大夫。只是这性子和善的陈令,却对大房这边的人,意外的冷淡。 小虞氏对此虽然心生不悦,但却从不在陈令面前动怒。若不是前几个月晏锦受了风寒高热不退,烧的快丢了性命,她也不会当着陈令的面,请了别的大夫入府。 入冬之后她便病好些日子,陈令虽然也照常给她扶脉,但却说是小毛病,养几日便好。 “轻寒,你去写封信交给江成,让父亲将解大夫送来晏府。”小虞氏撰紧了拳头,“我害怕,陈大夫又和上次一样,想要夺素素的性命。” 自从听了晏锦的话,小虞氏总觉得,这个晏家越来越可怕了。 她不得不多想。 “太太……”轻寒惊的差点拿不稳手里的伞,她打量一眼周围,见没有人才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人听见,又会生不少是非。” 上次晏锦受了风寒,吃了一副又一副陈大夫开的药,但是却依旧高热不退。小虞氏急的快失了理智,执意请了府外的姜大夫。 姜大夫给晏锦扶脉后,开了几副药便离开了晏府。巧的是,姜大夫开的药,让晏锦的热度退了下来。 这件事后,晏府上上下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陈大夫的医术,全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 轻寒知道,若是她们质疑陈大夫,便是质疑晏老太爷的目光识人不准,于是也只好作罢。 晏锦病好之后,小虞氏也主动晏老太太道了歉,当时晏老太太虽收下小虞氏送的东西,却没有说原谅与否。只是往后晏老太太,对待大房似乎更刻薄了。 现在若是再从虞家送个大夫过来,晏家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轻寒越想越害怕,她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太太,这事暂且搁下,大爷眼看就回京了。等大爷回来后,你再同他商议,好好的想个法子。眼下,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让人拿了把柄。” 小虞氏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斟酌了半响,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房如今在晏家的地位,早已岌岌可危。 第007章:二叔 晏锦醒来时天已放亮。 屋外的大雪不知何时停了,稀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照在了花架子上,上头的那盆素心兰花便显得愈发夺目。 过了一会,向妈妈便带了两个捧着铜盆、面巾的丫鬟进屋,轻声问道,“小姐,您醒了吗?” “向妈妈。”晏锦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揉眼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向妈妈走到榻前,扶起晏锦,“回小姐话,已经巳时了。” 晏锦垂眸,不再言语。 前世,自从无意间瞧见父亲面具下的容颜,她便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是父亲去世后,二叔继了世子之位,她的睡眠便更差了。 小虞氏心疼她,便特意回了一趟虞家,带回一位名叫解十三的大夫,希望能治好她总是梦魇的毛病。 解十三不止医术精湛,更是通晓天文地理。她失眠的时,解十三便拿了不少史书给她看,偶还会同她讲一些兵法,陪她对弈几局。 因为睡不好,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差。晏锦知道,自己这是心病,普通的草药是根本无法根治的。 十三先生无奈地摇头道,“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孰美孰丑,又岂是一张面皮就能定论的?小姐,你要记得,世上最可怕的,是眼瞧不见的东西,譬如人心。” 那会她听了,便一直落泪。 从前睡不好,是总梦见父亲骇人的容颜。后来睡不好,是因为心里悔恨。 昨儿,一夜无梦。 她睡的很踏实。 上苍既然让她重活一世,她便一定要护住父母,且要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知道,善恶终有报。 “夏茗。”晏锦敛了心神,瞧着刚进屋不就的人,伸出手指着桌上的青花瓷瓶道,“这些梅花已经没了香味,你去西院重新折几枝回来。” 夏茗握住拧干的面巾,微怔。 晏家西院是二房的地盘,离映月院极近。 晏家二爷自小喜欢奇花异草,所以晏家西院内,常年繁花似锦。只是,晏二爷向来视花如命,有一次二太太无意碰倒了一盆晏二爷养的牡丹,晏二爷气的一个月没去二太太的屋里。 若是她去折了晏二爷的红梅,铁定会被卖出晏家。 夏茗惊的一身冷汗,忙道,“小姐,东院的梅花开的比西院的好。” “胡说。”晏锦打了个哈欠,随即道,“爹院子里的梅花,哪里能和二叔院里的比?喏,这些红梅,便是阿宁在西院给我折来的,阿宁的目光,不会有错的。” 说完之后,晏锦对着夏茗,调皮的炸了眨眼,笑道,“我听阿宁说,二叔这几日一直在宋家,你偷偷地去折几枝,不会撞见他的。” 夏茗听了,差点哭了起来。 此刻,她恨透了向妈妈。 若不是向妈妈故意跟二小姐提起,西院的梅花开的极好,二小姐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二小姐在东院折了梅花,却告诉大小姐是从西院折来的。大小姐感动之余,便也信了二小姐的话。夏茗知道,若是大小姐真的去西院折了梅,必定会被二爷狠狠的训斥。 因为季姨娘的事情,老太太对大小姐已经有些偏见了,若是再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太太肯定不会让大小姐去参加沈家的花宴。 晏锦不能在沈家花宴露面,便不会抢了二小姐的风头。 大虞氏从前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浅蓝里带了一些灰色,夺目极了。而晏锦又和大虞氏长的极像,连虞家那一双标志性的眼睛,也分毫不差的长在她脸上。 若是晏锦参加沈家的花宴,那么晏绮宁的那张清纯的脸,在众人看来,也就淡了。 夏茗没有应下晏锦的话,而是磨蹭着想找个借口婉拒。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春卉的嗓音,“小姐,二爷来看你了。” 夏茗听了之后,脸色更是铁青,方才大小姐不是说,二小姐告知她,二爷在宋家吗? “二叔来了?”晏锦心知肚明为何晏季文会来映月院,却依旧故作吃惊,“向妈妈,你快让二叔进屋。” 晏季文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宋家,因为宋家老爷不知从哪里觅了一盆墨兰回来,他一直念着多看几眼墨兰,便连家都不想回了。 今儿一早天还未亮,旋氏便派人送信到宋家,说让他赶紧回来,大嫂将那盆素心兰送到了映月院内。 晏季文听闻这个消息后,便和宋家老爷辞行,急忙奔赴家中,连早膳也未来得及多吃几口,便朝着映月院来了。 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未曾跟大嫂提过,想要买素心兰。可是他的大嫂是个性子古怪的人,说什么也不肯将素心兰卖给他。 晏季文急的锤心抓肺,也未想出办法从小虞氏的手里买走素心兰。 现在,多年的夙愿能实现,晏季文那还顾得了其他。 晏季文一进屋,便被花架子上的素心兰吸引了目光。 只见,花架子上的素心兰,高尺许,一茎数花,花似白玉般皎洁无瑕。晏季文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只闻扑鼻而来的清洌香味。 果然是珍品。 “二叔。”晏锦笑着对晏季文道,“今儿怎么来了?” 晏季文被打断了思绪,自知尴尬,便笑着道,“你二婶说你摔坏了脑子。” 晏锦:“……” “不是。”晏季文面露窘迫,“我……就是得空了,过来看看你。” 晏季文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来掩饰刚才说错的话。他回府之后,便听旋氏一直唠叨。说晏锦摔坏了脑子,昨日居然唤小虞氏母亲,小虞氏为了讨好晏锦,便将素心兰送到晏锦的屋内。 晏季文听的糊里糊涂,最后不耐烦的打断了旋氏的话,说晏锦不唤小虞氏母亲,那么还能直呼小虞氏的名字么? 旋氏气的不再搭理他,而他也觉得清静了下来。 晏锦笑着让人上了茶,对坐在身边的晏季文说,“二叔,过几日我便要搬去同母亲住了。这些年,辛苦你和二婶照顾我了。” “应该的,应该的。”晏季文没有听的太仔细,目光依旧落在素心兰上。 晏锦嘴一撇,“二叔,你瞧见我桌上的梅花了吗?” 晏季文有些不解,“怎么?” “没香味了。”晏锦撅着嘴,撒娇道,“这是阿宁在西院给我折的。 晏季文一听,笑容僵在脸上了,“绮宁?折的?” “嗯。”晏锦忽视了晏季文脸上的神色,又道,“不过,我也不能同阿宁一样不懂事,白拿二叔的东西。” 晏锦说到这里,指着花架子上的素心兰道,“等我离开映月院,便让人将这盆花送到二叔的书房里去。” “什么?”晏季文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衣袖碰到小桌子上的茶盏,瞬间茶杯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第008章:借力 “你的意思是?”晏季文怔了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裳被茶水打湿,“要将这盆素心兰赠我?” 晏锦眯着眼笑着点头,“嗯。” 晏季文惊的目瞪口呆。 他费了不少力气,也没有从小虞氏的手里买来的珍品。 现在,晏锦却说要送他,白送给他。 晏锦望着晏季文,然后轻叹了一声,“等我搬回东院,我便吩咐人给二叔送到书房去。只是,二叔,我舍不得你和二婶。” 父亲去了原州以后,她又同小虞氏势同水火。所以,晏老太太干脆让她和晏绮宁住进了二房的地盘,同时让旋氏代为照顾。 晏老太太这样做,实际上是为了打压大房,让小虞氏的处境更难。那会,她根本不懂这些,只顾自己高兴,急匆匆的便搬离了海棠院。 她是大房长女,这么一走,便让小虞氏更不得势了。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她得尽快回小虞氏身边。晏老太太再不喜欢小虞氏,也多少会看再她的面上,不会给小虞氏过多的脸色。 晏季文回过神来,琢磨晏锦刚才的话,才忙道,“你素来乖巧懂事,二叔也舍不得你。不过,大哥还有一日便要入京了,你不回去也不像样。再说,这海棠院到西院不过几步路,二叔同二婶会时常过去看望你的。” “这梅花若是没了香味,便吩咐人去西院去折。”晏季文眼里带笑,似乎毫不在意,和刚才判若两人,“多折一些,也没关系的。” 西院种的梅树不过是常见的树木,只是这些年来他照料得好,所以花期比府上其他的梅树早一些。那些梅花和这盆素心兰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比,晏季文自然不会舍不得几枝梅。 晏季文说完之后,眼神便又飘到了摆放在花架子上的素心兰,笑的更深了。 “还是二叔疼我。”晏锦吐了吐舌头,“不过,我已经吩咐夏茗去折梅了,二叔可不要生气。” 晏季文搓手,摇头:“我怎么会生气,二叔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晏锦但笑不语,半响后,才指着晏季文的衣裳说,“二叔的衣裳都湿了。” 晏季文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衣裳被茶水打湿了。他皱着眉头瞧了瞧衣裳,又抬起头看了看素心兰,似乎犹豫不决。 “二爷,今儿天寒。”向妈妈这个时候,才敢出言相劝,“若不将湿掉的衣裳换下,会受风寒的。” 晏季文没有立即回答,又盯着兰花瞧了一会。才转身对晏锦道,“那么,改日,二叔再去东院看你。” “好。”晏锦笑着点头,“二叔,您快回去换身衣裳吧。” 晏季文点头,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 向妈妈赶紧打起帘子,跟在了晏季文的身后。快走到院门的时候,晏季文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瞧着站在不远处的小丫鬟,眉头微皱,“向妈妈,这个丫头是?” “回二爷话,这是大小姐院里的大丫环夏茗。”向妈妈一脸疑惑的看着晏二爷,“二爷,怎么了?” 晏季文瞧了许久,面露不悦地训斥道,“素素不是吩咐她去折梅了吗?怎么她还在这里?” 晏季文记得晏锦刚才同他讲,屋子里的梅花没了香味,所以便吩咐了夏茗去折梅了。 起初,他心疼自己院里的梅花,可是在晏锦说出要将素心兰赠他的时候,他却巴不得这个叫夏茗的丫头,赶紧将梅花折了回来。 晏锦拿了他的梅花,便不好意思反悔刚才说的话。 只要等晏锦搬回东院,这盆素心兰便是他的东西了。 向妈妈一脸错愕,不知该怎么回答。 “不听话的东西,便不要留在西院了,碍眼。”映月院到底还是二房的地盘,来日晏锦搬走之后,这些丫头怕是也会跟去东院。若是在东院闹出笑话,丢的也是他的脸面,晏季文面色铁青,低吼,”向妈妈,你知道怎么处置了吗?” 夏茗从前是旋氏身边的丫头,后来被送到映月院来伺候晏锦,所以,他对这个丫头略微有些眼熟。 向妈妈眼皮跳的厉害,哆嗦着赶紧回答,“老奴知道了。” 窦妈妈站在院外,听清了向妈妈和二爷的谈话。 夏茗是个不安分的,私下又经常冒犯小虞氏,这样的人,不留在小姐身边,是件天大的好事。 窦妈妈眼角带笑,转身捧了暖炉进了屋内。 此时,晏锦半合着眼发怔,似乎在想什么事。 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映得她一头黑发,如上好的缎子,乌黑光泽。她的脸庞,如白玉般莹润,尤其是那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像是罕见的翡翠一般剔透,如梦似幻。 众人皆说晏锦和大虞氏有九分相似,可窦妈妈却觉得,晏锦和虞家祠堂里摆着那副画像上的女子,倒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虞家的祖上是西域人,所以虞家人生来肌肤便比普通人白上一些。尤其是虞家的女子,这一双眼睛,长的格外特别。 只是可惜,晏绮宁除了长得白以外,却没有和晏锦似的,有这么一双特别的眼睛。 窦妈妈瞧着,有些痴了。 “窦妈妈?”晏锦抬起头来,便瞧着窦妈妈走神,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窦妈妈赶紧回过神来,走上前将手炉递了过去,“小姐,您当真要将这盆素心兰送给二爷?” 窦妈妈昨夜便在小虞氏哪里听到这件事情,小虞氏虽然丝毫不在意晏锦的做法,但是窦妈妈却有些心疼小虞氏。 这盆素心兰,不止价格不菲,更是小虞氏费了不少心血才觅到的珍品。 晏锦笑着接过手炉,轻声说,“窦妈妈,我爹爹不喜欢兰花,往后母亲的院子里,便不要放兰花了。只是,要将这名贵的素心兰丢了,倒也可惜。所以,不如干脆送给二叔,他还能帮我忙呢。” 窦妈妈听了,眉头直皱,“二爷能帮您什么。” 晏家二爷是个出了名的‘花痴’,除了打理花花草草,其他事情一概不过问。 “你刚不是瞧见了?二叔可是帮我把夏茗赶走了呢。”晏锦看着院外,向妈妈训斥夏茗的模样,“我想要搬去同母亲住,二婶必定会想办法,拦着我搬回去。只有二叔亲自开口了,我才能顺顺利利的搬到母亲的院子里。” 故而她方才才会故意同晏季常讲,这些年来辛苦晏季常和旋氏了,作为感谢,等她搬出映月院后,便将素心兰送到晏季文的书房内。 若她没搬出映月院,晏季文也不好贸然来她院子里拿走这盆兰花。 晏锦知道,旋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当初旋氏帮二叔安稳地坐上世子之位,且让周围人没有半分异议,便知她的手段不一般。 要让旋氏不为难母亲和父亲,只有让二叔亲自跟旋氏开口。 旋氏野心大,而二叔又是只对花草有兴趣的人。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矛盾自然也就多了。 眼看年关将至,旋氏必定不愿再同二叔在这个时候发生太大的争执。因为旋氏唯一的儿子晏宁裕,要从太学归来了。 听了晏锦的话,窦妈妈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她从前便知旋氏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却不想旋氏比她想象中更复杂。 “我既然要同母亲一起住,不该带的人,绝对不会带回东院去。”晏锦冷静的看着花架子上的素心兰,“窦妈妈,这只是一个开始呢。” 第009章:妥协 不出晏锦所料,晏季文回了锦辉苑后,马上同旋氏商议,“大哥快归京了,我瞧着,也应该早些让素素和阿宁搬回东院。” “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旋氏闻言一愣,随即拉下脸来,“我又没有捆住她们,不让她们离开。” 旋氏素来不喜他总是沉迷在花草之中,所以他也没有打算告诉旋氏,晏锦回了东院之后,他才能名正言顺的拿到那盆素心兰。 晏季文赔笑:“淑云,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怪你呢?只是,素素同阿宁毕竟是大哥的孩子,当初,我们本就不该插手东院的事情。可你心善,怕大嫂照顾不周,亏待了她们。现在,大哥回来了,你还怕她们受欺负不成?” 晏季文不说这些还好,一提这些旋氏更是一肚子的气。 宅子里的事情,晏季文向来不肯多问。这也就罢了,可关键时候,他还总是找她的茬。自从她嫁进晏家,费了多少心血,才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的插手大房的事情。 晏季文不懂她的辛苦,还要让她住手。 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她可不是晏家的下人,凭什么白白照顾晏锦和晏绮宁三年。 旋氏冷哼了一声,“二爷倒是心疼她们。” “瞧瞧你这话说的。”晏季文凑近一些,紧紧地握住旋氏的手,“宁裕不是要回来了吗?我也是怕累着你。” 旋氏委屈地看着晏季文,眼眶微红,却依旧带着责备的语气,“二爷还记得裕哥儿?我以为你魂都落在宋家的那盆墨兰上了。” 晏季文浓眉紧锁。 他心里清楚,自己再怎么痴迷花草,也不会像傻子一般,忘记自己的孩子。 旋氏说这话明显是在责备他。 “你让许嬷嬷派些人手去映月院。”晏季文有些不悦,但极力克制,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硬,“在大哥回来之前,先让素素搬回东院。” 旋氏面色一暗,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将手从晏季常掌中抽出,“二爷口口声声说怕我累,心里却惦记着东院。裕哥儿才是你的孩子,素素不过是……” “够了。”晏季文打断旋氏的话,不耐烦地说,“你简直不可理喻。” 他向来不屑碰内院之事,若不是为了那盆素心兰,他也不会插手映月院的事情。 他好声好气同旋氏商量,可旋氏一副不肯退让的态度,让他厌恶至极。 屋子里静了下来。 晏季文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摔袖朝着屋外走去。 许嬷嬷见晏季文从屋内走出来,赶紧走上去拦住:“二爷,晚膳已经备好了,用完膳再走吧。” 若是平常,晏季文不屑回答许嬷嬷的话。 可今天晏季文也是气坏了,背着手对着屋内吼道,“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晚膳不用也罢,我要去听竹斋消消气。” 许嬷嬷一听,惊的瞪圆了双眼。 晏家二爷有两房妾室,薛姨娘和仲姨娘原本是他身边的通房,旋氏嫁过来之后,便被抬了姨娘。好在,薛姨娘和仲姨娘性子安分,这些年来也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旋氏对她们,也就睁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这听竹斋,恰恰是薛姨娘的住所。 许嬷嬷清醒过来后,晏季文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转身打起帘子进了屋内。 旋氏此时正坐在凳子上,拿着手巾抹泪。 “太太。”许嬷嬷露出心疼的神色,走近问道,“您怎么又和二爷置气了?” 旋氏抬起头来,眼里全是委屈,“许嬷嬷,你又不是不知季文的性子……他……他居然帮着东院说话,让我赶紧送素素和绮宁回去。你说,他这不是存心气我吗?” 许嬷嬷是在后院摸打滚爬多年的老人,听了旋氏的话,琢磨一会,便明白了问题所在。 “二爷怕是惦记上那盆素心兰了。”许嬷嬷想了想,轻声说,“太太,二爷素来喜欢花草,他讨好东院,无非也是为了这盆花。” 旋氏和晏季文做了多年的夫妻,又怎么不知晏季文的性子。 晏季文在宋家赏花,一直不肯回来。她吩咐下人去告诉晏季文,说素心兰在映月院里。本以为这样,晏季文回来之后,会安分的在家里呆几日,却不想他们又吵了起来。 许嬷嬷给旋氏倒了一杯热茶,劝道,“太太,少爷快从太学归来了。而且,少爷来信说,苏家七公子会来做客,苏家的人可是贵客。你若是和二爷争吵不休,不是给外人看少爷的笑话吗?” 苏家同晏家一样,是京中新贵,远远不及定国公沈家。 但当朝贤妃,却是苏家的人。 就凭这一点,晏家便不可能与苏家相提并论。 眼下贤妃正得宠,若此时能和苏家攀上关系,对晏宁裕以后的仕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旋氏收了眼泪,嘴唇紧紧抿着。 “太太,你听老奴一句劝。”许嬷嬷斟酌着,沉吟道,“明儿一早,你低个头,派人去听竹斋告知二爷,说你应下这件事了。况且,大小姐回了东院又如何,她的心不还在您这里吗?太太,来日方长。” 旋氏沉默不语,右手扶着茶盏的杯沿,犹豫不决。 过了半响,旋氏才无可奈何地说,“就按嬷嬷你说的办。” 翌日,许嬷嬷亲自去了听竹斋同晏季文说了这事。 晏季文高兴的早膳都未来得及用,抬脚便朝着锦辉苑奔去。 走到半路上,晏季文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笑着又转身折回,朝着花园方向走去。 许嬷嬷跟在晏季文的身后,有些不解地道:“二爷,太太还等着你用膳呢。” “知道了。”晏季文心情大好,一想到那盆的素心兰再过几日,便会到自己的手里,脸上的笑意更掩不住了。 宋家的墨兰再稀罕,也远不如素心兰名贵。 晏季文到了花园内,瞧着满园的红梅,爱不释手。园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的心血,他犹豫了一会,才狠下心折了几枝红梅。 晏季文挥着手里的梅花,轻声问身后的人,“许嬷嬷,这花好看吗?” “好看。”许嬷嬷实在猜不透晏二爷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晏季文听后,满意地点头,“这花,又叫美人梅。常言道,美人梅下倚美人,这花也就淑云配得上了。” 语毕,晏季文看着手里的梅花,笑了起来。 许嬷嬷闻言,一脸错愕。 晏家二爷向来嗜花如命,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晏二爷亲自折了梅花给二太太。 不过,晏二爷的做法,却讨得了旋氏的欢心。 早膳用完之后,晏二爷还未来及提起映月院的事情,旋氏却早已主动吩咐许嬷嬷带些人过去帮忙。 晏二爷心中欢喜,拉着旋氏又说了好一会话。 许嬷嬷从屋内退了出去,唤了院内的几个丫鬟跟着,转身朝着映月院走去。 只是,她前脚刚到映月院门外。后脚,晏绮宁便行色匆匆的跟了上来。 第010章:搬走 许嬷嬷微怔,轻声唤道:“二小姐?” 晏绮宁背脊一僵,眼里带着几分惊讶,“许嬷嬷,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嬷嬷面色微动,福下身子行礼,“大小姐要搬回东院了,老奴过来帮把手。” “什么?”晏绮宁一脸疑惑,试探着问,“大姐真要回东院了?” 前些天,她便听身边的丫鬟说,小虞氏去了一趟映月院,回了东院后,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她当时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小虞氏和长姐素来不和,见面会争吵也不过是家常便饭。她故作不知,是希望两人之间的矛盾更加恶化,这样她便不用搬回沉香院了。 许嬷嬷柔声回答:“回二小姐话,是呢。大太太已经亲自将玉堂馆布置好了,只等大小姐搬过去呢。” “你是说?”晏绮宁惊的目瞪口呆,“是玉堂馆,而不是海棠院?” 无论是海棠院也好,还是沉香院也罢,两处院子虽算不得上偏僻,却离正房远远的。尤其离父亲内院的书房,足足要走上两刻钟。 玉堂馆虽没有海棠院宽敞,但里面却十分的安静,适合住人。最重要的是,玉堂馆离正房近,一抬腿便能跨进怡蓉院。 许嬷嬷笑着点头,“大太太向来疼爱两位小姐,自然会多为两位小姐考虑。这玉堂馆中,还种了几株玉兰树呢。” 晏绮宁眉头微蹙,拔腿朝着院内奔去。 映月院内,人来人往。 丫鬟们抱着屋内的东西,头也不抬地朝着东院走去。 “大姐。”晏绮宁还未站稳脚跟,便急着道,“你这是要搬去哪里?” 晏锦抬起头来,淡淡一笑,“阿宁这是怎么了?快坐下说话。” 晏绮宁坐下之后,眼里依旧焦急不安,她不明晏锦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 “天冷,怎么也不知多添件衣裳。”晏锦看着晏绮宁,露出担忧的神色,“要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晏绮宁慢慢地镇定下来,脸上很快恢复了笑容,“一心念着早见大姐,便给忘了。” 晏绮宁的目光落在屋子里匆忙搬东西的下人身上,又问,“大姐,您这是要搬回海棠院吗?” “不是,要搬回玉堂馆呢。”晏锦温和地笑着,嗓音低柔,“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你同我说的话,你说爹快回来了,所以你想搬回沉香院。我觉得,阿宁你说的对。所以,我告知母亲,想要搬回东院。只是,阿宁你也知道,我腿脚不方便,若是住海棠院,去怡蓉院也有些麻烦。” 晏锦说的风轻云淡,却让晏绮宁一脸错愕,她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会那样说,无非只是想提醒晏锦,别忘了父亲那张恐怖至极的容颜。 晏锦素来胆小,那时同她一起瞧见了父亲面具后的真容,吓的夜里总是噩梦不断。 难道现在,晏锦已经不怕了吗? 晏绮宁过了片刻,才道,“大姐,你向来不喜玉兰花,怎会想着搬到玉堂馆去?” 晏锦听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从前,她的确不喜欢白玉兰。 母亲当年住的望春院内,种了不少的白玉兰。小时候,她同父亲还没有任何芥蒂,父亲总是带着她去望春院打扫,偶尔还会指着院内的白玉兰说,这是她母亲最喜欢的花。 直到后来,季姨娘不知道怎么了,每次月事来的时候,总是疼痛难忍。陈大夫瞧过之后,建议用玉兰花煎水服用。 晏老太太向来心疼季姨娘,便吩咐下人将望春院内的玉兰树,移植到了季姨娘住的蕙兰斋。若不是小虞氏及早出手阻止,望春院内的玉兰树,怕是一株也不会留下。 父亲归来之后,在望春院外站了许久,才命人将剩下的玉兰树,移到了玉堂馆里。 过了不足三月,蕙兰斋里的玉兰树,却不知为何,全部枯萎死掉了。 晏锦曾悄悄去看过,那些树根部的一圈树皮,早就被人剥了。 季姨娘,明显是故意的。 自后,她看到玉兰花,总觉得看似纯白无暇的白玉兰,像是染了灰尘一样,脏了。 脏了,便不喜欢了。 现在想来,晏锦清楚的意识到,自己那时对父亲,怕是已有了怨言。 只是因为年纪尚小,没有明显的察觉。 之后,她同晏绮宁乱走,不知为何最后走到了父亲的房间,看到了喝的大醉的父亲。那时,父亲面具掉落在枕边,她和晏绮宁便看见了父亲面具下的那张容颜。 一向严于律己的父亲,为何会在那日喝的大醉。一向绑得紧紧的面具,为何会在那时滑落。最巧的是,还被她和晏绮宁遇见了。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人预先安排好了一样…… 等她入局。 “从前不喜欢,现在瞧着,倒也觉得挺好看的。”晏锦沉吟了片刻,又道,“母亲也很喜欢玉兰花,莫非,阿宁你不喜欢?” 晏绮宁听到晏锦唤小虞氏‘母亲’后,又说喜欢玉兰花,惊的说不出话来。 半响后,晏绮宁回过神来,紧紧地盯着晏锦。 坐在她面前的人,明明是她最熟悉不过的长姐,连方才关怀她的言语,也是同从前一样,丝毫不差。 可不知为何,晏绮宁总觉得自从晏锦摔下假山后,便彻底变了一个人,让她觉得陌生至极。 尤其是那双蓝灰色的双眸,似古井一般幽深,携着重重的凉意。 她自小,便羡慕晏锦生了这双眼睛。 物以稀为贵。 晏锦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立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她站在晏锦身后,如同影子一样,被人遗忘。 晏绮宁低头,手紧紧的撰住衣袂。 “阿宁。”晏锦见晏绮宁不愿回答,便又道,“你何时搬回沉香院?” 晏绮宁一听,眉头更是皱成一团。 当初晏锦搬出海棠院后住进了映月院,她也想尽早从沉香院内搬出来。 于是那阵子,她每日都到映月院来,跟晏锦撒娇,说一直挂念晏锦,夜里总睡不好,噩梦连连。 晏锦向来宠她,事事都愿替她着想。所以,几日后,晏锦去跟晏老太太请求,说想让她陪着。 晏老太太有些不悦,训斥了晏锦几句话,却依旧应了下来。 只是,从那个时候起,晏老太太便多少有些讨厌过于骄纵的晏锦了。 晏绮宁明白,自己费尽心思才从沉香院搬出来后,便从未想过再回沉香院居住。 她想了一会,才犹豫道,“大姐,我先同二婶说说这事。” “也好。”晏锦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阿宁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愿意一直陪着我身边。” 晏绮宁尴尬的笑了笑,“我自然会陪着大姐你的。” 接下来,晏绮宁和晏锦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晏绮宁刚走,许嬷嬷便打了帘子进屋,笑着说:“二太太担心映月院人手不够,便命老奴过来帮把手。小姐,蔷薇苑那边,也要一起搬吗?” 蔷薇苑,便是晏绮宁如今住的地方。 第011章:晏家 蔷薇苑比映月院小了不少。 从前,她也无意中问过,为何晏绮宁不同她住一起。 那时,晏绮宁总会笑着说,自己喜静,住映月院太吵。 现在想起,无非是蔷薇苑离二婶住的院子近,至于映月院太吵,只是个借口罢了。 晏锦挑眉看着眼前走动的几位丫环,才知道自己住的院子看似宽敞精致。实际上,屋内像样的东西,却没有几件。 可外人看的,无非也就这些表面的东西。 连她也曾以为,二婶待自己极好。 可若真待她好,又怎会处心积虑的让人以为,她性子骄纵,奢靡成性。 晏家,再奢靡又能奢靡成什么样子? 无非是一群打肿脸充胖子的东西而已,简直可笑。 晏家的祖上,不过是个破落的小贵族。可晏家人在外,却自诩是簪缨世家,也不嫌丢人。 实际上晏家到了她曾祖父晏荣浦那一辈,才勉强有点起色。 晏荣浦二十八岁那年中了进士,后来又入选庶吉士,一直陪侍奉在先帝成广帝身边。 成广帝昏庸,不理朝政更喜滥杀无辜,差点让晋南王领的五万大军逼宫成功。若不是当初薄皇后暗中插手,这大燕朝怕是早就没了。 成广帝对此丝毫不在意,更不愿承认这是薄家的功劳。后来,成广帝在春猎中被人刺杀。晏荣浦当时陪在成广帝身边,帮成广帝挡了一箭,让成广帝逃过一劫。 成广帝事后,便封了晏荣浦为清平侯,世袭。 朝中大臣,不少为此议论纷纷,连带着薄家,也有些意见。 京城中更有人说,晏荣浦是踩了狗屎运,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可惜,晏荣浦好命不长,成为清平侯没多久,他便病死。嫡子晏存芝继承侯位,而庶子晏立焕和晏存芝向来不和,干脆搬出了祖宅,不相往来。 晏立焕便是晏锦的叔祖父。 成广帝去世后,薄皇后便成了太后。而薄皇后的长子纪绪畅继位,称元定帝。 元定帝和成广帝不同,他一登基后,便在国内厉行节约。晏家本来就枝叶不茂,族里几个破当官的,更是没有油水可捞,宅子里的花费一时便紧张了起来。 这个时候,虞家便出现在晏家的眼里。 虞家是西域人,一直在大燕做生意,后来干脆在京城买了大宅安了家。虞家是商户,家财万贯,嫡长女大虞氏更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晏家瞧着这桩亲事可行,便主动和虞家联姻。 只是祖父内里却是瞧不起虞家的,说虞家人骨子里,依旧带着西域人恶习,更是满身铜臭味。 可若没有虞家的银子,晏家人又怎么能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晏绮宁比她聪明,明面上没有和小虞氏闹的太难堪,虞家送的东西,晏绮宁也收着,而她恰恰相反。所以前世,晏绮宁出手相当的阔绰。 可是,虞家如此厚待晏家和晏绮宁的结果,最后却是差点落得家财散尽。 晏锦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许嬷嬷一愣,疑惑极了:“小姐,你在笑什么?” 晏锦眯着眼,看着许嬷嬷说:“这话,许嬷嬷不是应该问二婶吗?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许嬷嬷眼神微凝,苦笑道,“大小姐最心疼二小姐了,这些事情,二小姐向来也只听大小姐的安排。连二太太都说,二小姐的心里,唯有大小姐了。” 晏锦瞧着帘子动了动,便坐直了身子。 “原来,在二婶的心里,阿宁居然是个小没良心的。”晏锦眼眸清澈,无辜的眨了眨眼,“不过,我是阿宁的长姐,她对我好也是应该的,二婶终究是没有我和阿宁亲的。就像这些年,向妈妈和许嬷嬷虽很少在一起,看着感情,却是十分的要好呢。” 话音刚落,许嬷嬷的笑容便僵住了。 这件事情瞒的极好,可晏锦为何会知道? 许嬷嬷疑惑着,却又不敢问。 晏锦撇过头去,故作满不在意。 许嬷嬷同向妈妈是表亲的事情,是前世她无意中听小虞氏说起。 向妈妈私下应该唤许嬷嬷一声表姨,两个人从前关系倒是真的不错。但是,后来却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关系逐渐恶化了起来。旋氏是个聪明的人,她看出了这其中的缘由,便将向妈妈送来了映月院。 表面上,向妈妈和许嬷嬷依旧会笑着打招呼。 实际,却是恨不得活活的掐死对方。而且,向妈妈虽然会帮着二婶,可心里对二婶终究是有埋怨的。 许嬷嬷刚才的话,无非就是在告诉她,晏绮宁对她很好,而二婶对她也不差,希望她不要忘恩。 那么,她便也提醒一下许嬷嬷,不要忘记了向妈妈的存在。 许嬷嬷不愧是在深宅里多年的老人,很快她便笑着说,“小姐说笑了。” “谁在外边?”晏锦打了个一个哈欠,“进来。” 一阵窸窸窣窣后,向妈妈才带着春卉走了进来。 “小姐,东西已经搬的差不多了。”向妈妈福身行礼,“太太说小姐腿脚不便,便吩咐人抬了软轿过来,方便小姐去玉堂馆。” 晏锦点头道:“好。” 她一心想着要早些搬回东院,却忘记了自己如今腿脚不便。还好小虞氏想的周到,不然她这会要干瞪眼了。 许嬷嬷瞧了一眼屋子,最后目光落在了花架子上。 今日来映月院的时候,旋氏便吩咐她,务必想办法将这盆花留在映月院。 “二太太一心记着小姐喜欢吃桂花糖蒸栗粉糕,便让小厨房特意做了一些,让老奴带过来。”许嬷嬷笑着挥了挥手,身后的丫环帮端了糕点上来,“小姐你尝尝?” 晏锦眼里带笑,高兴的接过碟子,然后取了一块入口。她半眯着眼,最后满意的点头,“果然还是二婶小厨房里做的点心最好吃。这映月院里的点心,和锦辉苑的完全不能相比。” 何止是点心比不上,连带着吃穿用,也不如锦辉苑。 她这个小姐都如此了,又何况是她身边的丫鬟、婆子。 向妈妈的脸色,又难堪了一些。 十岁的晏锦都知道这些,她又怎么不知道? 向妈妈瞧见许嬷嬷的眼神时不时放在花架子上,心里更是气的慌。 这会,谁都知道映月院里,最值钱的东西,便是这盆素心兰。若是谁有福气,将这盆素心兰送到晏二爷的屋子里,晏二爷一高兴,出手打赏必定阔绰。 想到这些,向妈妈的心更是乱了起来。 许嬷嬷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等晏锦将小碟子放下后,才继续说,“小姐,老奴背您上轿吧?” 晏锦笑着点头:“好呀。” 许嬷嬷没想到晏锦这么好说话,赶紧俯下身子,准备背起晏锦。 她是年岁按理说也不小了,这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她来做。但是这个时候,许嬷嬷哪里顾得上这些,只要能哄晏锦高兴,背晏锦走几步路,又有什么关系? 况且,晏锦体型纤细,根本不会太重。 这个时候,向妈妈想了想,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杏红镶边石榴红对襟羽缎斗篷,走到晏锦身边,轻声道:“外头冷,小姐你多穿一些。” 晏锦看了一眼向妈妈,笑着说:“还是向妈妈心疼我。” 向妈妈听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目光又放在那盆兰花上去了。 此时,向妈妈根本没有注意到,许嬷嬷眼里的神色。 第012章:装傻 这些日子里,晏锦还是头一次出门。 外间的帘子刚掀起,寒风吹来,打在脸上刺疼。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屋外的气息了。 前世,自从父亲去世后,三年来她便一直在家里为父守孝,连屋子都很少迈出去。 最后一次迈出映月院的大门,还是她出嫁的时候……代替晏绮宁出嫁。 犹记得,出阁那一日。小虞氏熟练的将她的青丝挽起,但手里的梳子却总是握不稳,落地无数次。 小虞氏眼眶微红,眼里全是不舍,却依旧勉强的笑着。 “啪” 梳子再次从小虞氏的手里滑落,这一次晏锦弯腰,比小虞氏先一步捡起梳子。 晏锦将梳子递给小虞氏,触到小虞氏微颤的指尖。 小虞氏在害怕。 晏锦抬起头,下意识便握住小虞氏的手。 小虞氏微怔,眼角似有水光,“想起来,我还是第一个抱你的人。那会你小,一直哭,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哭鼻子了吧?” 母亲的死,怨不得小虞氏。 母亲怀她和晏绮宁那些期间,便有大夫告诉父亲,母亲身体虚弱,不适有孕,而且腹中又是双生,若要强行产子,怕是会丢了性命。但是,母亲既坚决又固执,同父亲争吵也硬是不肯流掉孩子,用性命来换取她和晏绮宁的出生。 母亲生她和晏绮宁的时候早产,又加上大出血,眼看就快没了气息。 那时,父亲不在京中,而祖父祖母一致认为要保小,却不敢说出口,装作为难的样子。连二婶和三婶都犹豫不决,若不是小虞氏果断,亲自吩咐产婆保小,她和晏绮宁怕是早已随着母亲去了。 晏锦垂眸深吸了一口气,点头。到了嘴边安慰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小虞氏扶着她的双肩,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喃喃地道,“素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 小虞氏眼角泛着水光,似乎下一刻便要滚落出来。 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偌大的屋子里,两人默默无言,一人不舍,一人悔恨。 直到屋外锣鼓喧鸣,小虞氏身子一颤,半响,扯出一个笑容,“该上轿了。” 晏锦叹了一口,转眸瞧了瞧自己住了许多年的映月院。 记忆中,她被喜娘推着出门,心里却像是遗失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她蓦的停住脚步,转身掀起盖头,瞧着身后的人。 只见,小虞氏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她,满脸泪水。 她从未见过小虞氏落泪,哪怕父亲含冤去世时身首异处,小虞氏也是咬着牙将父亲葬下,未曾落泪。可是此时,小虞氏却泪流不止。 小虞氏动了动唇,哽咽着说,“以后,好好的。” 小虞氏在这个世上,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便是,以后好好的。 晏锦想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拢紧了披风,将整张小脸都埋在风帽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东院和西院的距离不近,晏锦坐在软轿上,走了足足两刻钟才进了东院的地盘。 走过一个大大的庭院,沿着游廊一路走下去,晏锦觉得东院的景色,既陌生又熟悉。刚踏入怡蓉院的大门,便远远的瞧见,小虞氏直直的站在院外,一脸焦急。 小虞氏穿着一件宝蓝色素面小袄,乌黑的青丝挽了一个双刀髻,只在髻旁簪了几朵简单素雅的珠花,既端庄又典雅。 待轿子停下后,小虞氏便急忙地走了上来:“今儿,辛苦各位了。” 许嬷嬷赶紧接话:“大太太这是哪里的话,这是做奴婢的应该做的。” 小虞氏笑着,对身边的轻寒点了点头。 轻寒走上前,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递给抬软轿的几位老妈子:“太太请各位吃茶,大家便收下吧。” 几位老妈子没想到小虞氏今儿出手这样阔绰,一时怔住了。 起初,她们对这件事情还心生埋怨,因为她们皆知映月院里住那位,是个不是好应付的主。找谁送不好,偏偏找她们,磨磨唧唧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去了映月院。可是此时,她们却庆幸,还好是自己来了,小虞氏赏的银子,是她们两个月的工钱。 许嬷嬷拿着银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谢谢大太太。” 其他老妈子,也赶紧反应过来,弯下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大太太。” 小虞氏点了点头,便走晏锦身边,轻声试探:“素素,我背你进去?” 她的语气里,依旧带着一些不肯定,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晏锦瞧了瞧被裹的像个粽子一样的自己,又看了一眼小虞氏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摇头道:“让向妈妈背我进去便好。” 小虞氏刚要蹲下,听了晏锦的话,僵住了身子,一时手足无措。从晏锦搬去西院后,她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和和气气的说话了,小虞氏垂下头思索,是不是自己太冒昧了。 向妈妈赶紧将银子放进荷包里,疾步走到晏锦面前,喜不自胜地对小虞氏道:“大太太,这些事情交给老奴就好。” 没准小虞氏一高兴,又有银子可拿了。 小虞氏失望看了一眼向妈妈,还未说话,便听见晏锦轻声道:“好吧,母亲,那你可不许说我胖。” 她年纪小嗓音软糯,这会还用撒娇的语气说话,听的小虞氏立即笑了起来。 “素素哪里胖了。”小虞氏赶紧蹲下身子,背起晏锦后,眉头却很快又皱了起来,“怎么这般轻。” 晏锦紧紧的搂住小虞氏的脖子,闻着她身上的味道,嘟嚷着撒娇:“那母亲快给我做好吃的,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小虞氏一听,忍不住笑出了声:“好。” 晏锦将脸贴在小虞氏身上,想起从前无意一次见到季姨娘背着晏谷兰在园子里来回走动,一脸担忧。晏谷兰趴在季姨娘的背上,哭闹着嚷嚷肚子疼。季姨娘轻声地哄她,说背着走走就不会疼了。 她一直站着,瞧了许久。 那个时候,她便在想。 若是母亲在,也会这般心疼她吧? 她一直想念自己的母亲,却忘记了,小虞氏也是她的母亲。 大虞氏给了她生命,小虞氏养育她长大。 她其实,才是最幸福的那个。 到了玉堂馆,小虞氏才不舍的将她放在软榻上。屋内早已烧上了地龙,暖意好似阳春三月。 这温度对她而言,刚刚好。 小虞氏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道:“素素,可还喜欢这里的布置?” 玉堂馆虽没有映月院宽敞,可屋内却布置的极好,可见小虞氏着手添了不少东西进来。 此时,桌上还搁着麒麟香炉,檀木的香味从麒麟嘴里缓缓地溢出,这个味道晏锦十分熟悉,也很喜欢。 晏锦满足极了,赶紧点头:“喜欢。” 小虞氏听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站在一边的向妈妈将晏锦的披风放好之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许嬷嬷注意到向妈妈走过来,便笑着对晏锦说:“今儿一早二爷便念叨着,说是舍不得小姐离开。二太太还特意吩咐老奴,要老奴过来看看,问问小姐可还缺些什么?” 许嬷嬷再一次提起晏季文和旋氏,无非是再提醒晏锦,二房的人待她极好,让她不要忘记。更重要的是,让她想起,映月院内的素心兰还未被送到锦辉苑里去。 晏锦听明了许嬷嬷的话,淡淡地笑了笑。 她窥了一眼向妈妈才道,“不缺什么了。今儿辛苦许嬷嬷了,你记得帮我同二叔讲,等我能腿好了,一定去锦辉苑看他。” 晏锦故意不提素心兰的事情,却让许嬷嬷更急了。 难道,这盆素心兰晏锦是打算让向妈妈送去? 第013章:分析 许嬷嬷抬眼瞧着晏锦没心没肺和小虞氏唠家常的样子,摆明是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可是,此时若是离开,她又有些不甘心。 许嬷嬷斟酌了一会,趁着晏锦端起茶盏吃茶时,才轻声试探道:“小姐,映月院内可还有什么忘了拿的东西?” 她虽没有明着提起素心兰,却依旧惹恼了在一边站着的向妈妈。 晏锦在映月院住的这些年,一直是向妈妈贴身伺候着。 这次,晏锦从映月院搬到玉堂馆,便是向妈妈亲自提醒着丫鬟们要搬那些东西。若是晏锦的东西拿少了或者是弄丢了,那么论起来始终是她向妈妈的失误。 况且,向妈妈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嬷嬷本想明着提起素心兰,但碍于小虞氏的面,不好直说。所以,才对晏锦说这些话,还能不经意之间踩了她一脚,想要指责她办事不利。 向妈妈窥了一眼许嬷嬷,这会小虞氏和晏锦都在,她又不好明着和许嬷嬷较劲,只能暗自咬紧下唇,等待合适的时机。 晏锦抬起头,沉思了一会,才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许嬷嬷你不提醒我,我都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映月院里放着的那盆素心兰,我还未给二叔送去呢。” “许嬷嬷,你替我将兰花送到锦辉苑去吧?”晏锦笑着对许嬷嬷说,“你在二婶身边多年,向来心细,把这件事情交给你做,我很放心。” 许嬷嬷等了许久,终于等来晏锦这句话,立即高兴的合不拢嘴:“能替小姐办事,是老奴的福气。小姐您放心,老奴一定把素心兰好好的送到二爷手里。” 晏锦笑着瞥了一眼向妈妈,此刻向妈妈身子微微颤抖,一双手撰成拳头。显然是被气坏了,却又要一直隐忍着不发作。 她非常满意眼前的情形,因为她想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 晏锦沉吟道:“许嬷嬷切记一定要告诉二叔,这素心兰娇贵,要用无根水浇灌,用别的水是万万不行的。” 晏家二爷自小喜欢打理花草,自然清楚要如何照料这盆素心兰。晏锦说这话,显然有些像是在班门弄斧。但是,许嬷嬷听了依然笑着回答:“小姐心细,老奴都记下了。” 晏锦点了点头,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小虞氏瞧见,忙问:“素素,是不是乏了?” “嗯。”晏锦揉了揉眼,略带一些疲色。 她尚在病中,身子自然有些虚弱。而且前世父亲去了之后,她几乎没有安安心心地睡过一个好觉。 此时,小虞氏和父亲尚在人世,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紧绷的心,慢慢地平复了下来,睡眠也好了许多。晏锦觉得,她像是回到了从前,在东院里陪着父亲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尚未瞧见父亲的容颜,对父亲更没有半分惧意。 她刚学会下棋那会,经常会跑到父亲的书房,缠着父亲对弈。 父亲的棋艺极好,每次她都会惨败,最后累的趴在棋盘上睡着。 父亲无奈极了,却又舍不得责备她,只能在她醒来时,摇头说她是个小睡虫。 她听了,总会装作无辜,然后又继续缠着父亲再来一局。 晏锦想着,唇角微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许嬷嬷是聪明人,知道现在便是自己告辞的最好时机,于是忙道:“若是太太和小姐没别的吩咐,那么老奴先去映月院了。” 小虞氏心疼晏锦,想让她歇息,忙对许嬷嬷挥手:“去吧。” “许嬷嬷,等等。”晏锦唤住许嬷嬷,急着说,“我想起,映月院树下还埋了几罐子雪水。” 说完,晏锦转眸看着向妈妈,“向妈妈你陪着许嬷嬷去趟映月院,将树下的雪水取出来,一起送到锦辉苑去。” 向妈妈此时本就对许嬷嬷有了意见,听到这个话后,神色虽不情愿,嘴里却回答:“老奴这就去办。” 等许嬷嬷和向妈妈出了屋子,晏锦才又坐直了身子。 小虞氏瞧见晏锦打起精神的样子,不安地问:“素素,可是睡不舒服?” “不是。”晏锦将小桌子上摆放的茶盏拿起啜了一口,清醒了一些才问小虞氏,“母亲,三弟那件事情,窦妈妈可查出什么了?” 在映月院的时候,她没有主动问这些,是因为映月院毕竟是二婶的地盘,她担心隔墙有耳。 如今进了东院的地盘,屋外又有忠心耿耿的轻寒守着,她便放心的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小虞氏愣了楞,忙笑着转移话题:“素素你也累了,先睡会吧?” “母亲。”晏锦噘嘴,摇头。 小虞氏本想,若晏锦不问起,她便不会主动告诉晏锦这件事情,她来处理便好。可这会她瞧见晏锦露出执着的眼神,便明白晏锦是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无奈之下才让轻寒将窦妈妈唤了进来。 窦妈妈进了屋子,福身行礼后,见晏锦再次问起,才轻声道:“老奴打听清楚了,这事不是季姨娘同三少爷讲的,而是跟在三少爷身边的郑七告诉三少爷的。” 果然,如她所料,季姨娘不会让晏谷殊来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 晏锦想了想,问道:“郑七?是谁?” 窦妈妈面色尴尬,垂眸不愿继续回答。 小虞氏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说:“是秀竹家那位。” 听到秀竹的名字,晏锦顿时明白了,为何小虞氏和窦妈妈,迟迟不愿意将这件事情告诉她。 因为,秀竹同季姨娘一样,是母亲大虞氏的陪嫁。 当初,秀竹和季姨娘作为大虞氏陪嫁,本就是虞家准备给晏季常做通房的人选。尤其是秀竹,既懂事又长的水灵,众人便以为秀竹会比季姨娘早跟了晏季常。 可谁知,晏季常和大虞氏成亲后,两人十分恩爱。连大虞氏有身孕的时,晏季常也从未动过要找通房的心思。 直到大虞氏去世后,季姨娘才有了机会,怀上晏季常的孩子。 无论是样貌还是才学,季姨娘皆不如秀竹,却比秀竹先抬了姨娘。 季姨娘住进蕙兰斋后,秀竹便到了晏锦身边伺候。 那段日子里,秀竹不少次明里暗里勾引晏季常,却被晏季常无视。 有一次秀竹在晏季常的茶里下了药,却被小虞氏撞见。 小虞氏当时气坏了,便听了二婶的建议,一怒之下将秀竹许配给了郑嬷嬷的儿子郑七。 秀竹从一等丫鬟变成了外院普通的妇人,这一生怕是再也不能踏进晏家内院了半步。 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晏锦年纪且小,所以根本不记得具体的经过。 她只记得,向来温柔的父亲,在知道这件事情后,气的砸了他最心爱的棋盘。 对于小虞氏而言,无论是季姨娘也好,还是秀竹也罢。她们若是名正言顺的跟了父亲,她也是不会说什么的。 可季姨娘却是趁着父亲思念母亲大虞氏喝醉酒的时候,偷偷的爬上了父亲的床。 而且,还有了身孕。 为此,小虞氏对季姨娘心生不满,连季姨娘生下龙凤胎的时候,若不是晏老太太‘提醒’她,小虞氏根本不愿主动去看望季姨娘。 晏锦推敲了一会,才道:“这件事情……” “郑七向来是个嘴碎的。”窦妈妈接了晏锦的话,解释道,“所以,他才会自作聪明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三少爷,结果却闯了祸。老奴听说,季姨娘已经训斥过郑七了。” 晏锦神色一紧,又问:“只是训斥?” 窦妈妈点头:“郑嬷嬷同邓嬷嬷素来交好,而邓嬷嬷又和荀嬷嬷又是表亲。所以,季姨娘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能多说什么。” 这荀嬷嬷,晏锦是知道的,她是伺候晏老太太多年的老人。 在晏家的下人里,荀嬷嬷地位不低。 季姨娘想要在晏家过的安稳,便要仰仗晏老太太。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晏老太太跟前最得意的荀嬷嬷。 季姨娘此刻就算再生气,也得憋在心里,不能发作。 所以这件事情,怕是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晏锦思索了半响,才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怕是没这么简单。” 第014章:隔阂 在晏锦的记忆里,季姨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季姨娘生下龙凤胎后,虽然一直在晏老太太跟前得宠,但是和父亲的感情却始终比不上小虞氏。 晏锦从前仗着父亲的纵容,私下甩了不少脸色给季姨娘。 后来,晏绮宁和晏谷兰不知为何发生争执,她为了帮妹妹出气,更是在家宴上让晏谷兰在苏家人面前丢脸,从而彻底的得罪了季姨娘。 晏锦当时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苏家虽是新贵,但众人皆知苏家出了个贤妃,苏家的公子又怎么可能会瞧的上晏谷兰这个庶女? 她做了这件事情后,晏绮宁一直称赞她做的好,为此她洋洋得意了许久。 晏锦却不知在这个时候,早已埋下了祸根。 犹记得父亲刚去世不足半年,小虞氏身边的轻寒就被晏老太太许给了邓嬷嬷家的傻儿子。紧接着,便是她身边的春卉,去帮她摘荷花的时候,失足掉入池塘里身亡。 十三先生帮她偷偷的去瞧过春卉,回来之后,只说了一句是被人谋杀的。 春卉的死,让晏家的人更认为她是个不详之人,不止克死了父亲,还克死了身边的丫鬟。所以她才会落得替晏绮宁出嫁到陆家,成亲三日后又被陆家人当做礼物送人,最后中毒惨死的结果。 这一切,少不了有季姨娘在暗中推波助澜。 想到这些,晏锦暗自咬唇,然后继续道,“去查查邓嬷嬷这几日,和那些人有过来往。” 邓嬷嬷不止和荀嬷嬷是表亲,她在外院的地位也不低。但是,邓嬷嬷却有一个傻儿子,据说这个傻子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咬人。 这些年,邓嬷嬷为这个傻儿子婚事操碎了心。若是邓嬷嬷愿意,给傻儿子娶一门身体略带缺陷的儿媳妇,也不是娶不到。可是邓嬷嬷眼光高,她将目光放到了内院里来,一心想给她傻儿子,找一位漂亮又温顺的媳妇。 轻寒这个时候挑了帘子进屋,她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每个人的手里端着红漆托盘,上面搁了不少的糕点和果脯。 这些,全部都是晏锦最喜欢吃的东西。 轻寒走近,福身对晏锦行礼:“这是太太特意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小姐您尝尝?” 晏锦怔了怔,点头。 轻寒将托盘上的糕点和果脯都端起放在晏锦身前的小桌上,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 晏锦瞧着眼前眉目清秀的轻寒,一想到轻寒来日嫁给邓嬷嬷家的那个傻儿子,会被咬的浑身是伤,心里就跟针扎似的。 轻寒跟在小虞氏身边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她不能袖手傍观。 待丫鬟们都退下后,晏锦又对窦妈妈说:“我瞧着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窦妈妈虽露出不解的神色,但是还是点头道:“老奴会去查的。” 小虞氏也觉得这件事情略有蹊跷,但她从未往深处想过。 听了晏锦的话后,小虞氏想了一会,眉头微蹙:“素素,你为何会这样想?” “防人之心不可无,去查查也是好的。”晏锦笑着对小虞氏解释,“若是季姨娘将这次的事情,当做是母亲你唆使郑嬷嬷做的呢?” 话音刚落,窦妈妈便不安地问:“小姐的意思是?” “当初,是母亲将秀竹许给郑七的。”晏锦不由地眉头一皱,“而且,若不是母亲做主,秀竹就算……她至少,也会许个管事的。” 若不是被小虞氏无意间撞见秀竹在父亲的茶里放东西,大发雷霆将秀竹许给了郑七。秀竹就算最后不跟父亲,也会许一门不错的亲事。 秀竹跟在大虞氏身边多年,攒了不少银子。郑家能得这样一门亲事,是郑家的福气。 而且晏锦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和邓嬷嬷脱不了关系。 窦妈妈听了,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她和小虞氏,的确未想到这些。 窦妈妈赶紧点头:“老奴马上就去查。” 晏锦抬起手来取了一块点心,放入嘴里。点心很美味,很合她的胃口,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这些东西了。 她心里十分清楚,有些事情,需要未雨绸缪。 小虞氏见她吃的高兴,想了想,又对窦妈妈说:“等会,让人给二小姐也送点过去。还有前几日,我新买的料子,也都给二小姐送去。” 晏绮宁喜欢吃的东西,和晏锦相差无几。 但是,窦妈妈一听,脸色却有些怪异,似乎很不情愿。 晏锦瞧出了窦妈妈的异常,知道她们在自己面前,有些事情不方便多说。于是,晏锦吃了一会糕点,便装作困乏的样子。 小虞氏见她困了,便嘱咐她好好歇着。说完之后,起身带着窦妈妈出了屋子。 果然,一出了屋子,窦妈妈就劝道:“太太,大小姐如今愿意和您亲近,您怎么还念着二小姐,她可是……” “行了。”小虞氏打断了窦妈妈的话,“阿宁只是个孩子,说那些也定是无意的。” 窦妈妈听了,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怎么可能是无意……她明明说你和大爷……” 窦妈妈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那些话语太过于难听,她连重复,都觉得是对小虞氏和大老爷的羞辱。 晏绮宁,怎么可以说这些话。 这些年来,晏锦虽然和小虞氏也经常发生争执,可是晏锦却也未说过那样恶毒的话。 小虞氏叹了一口气:“窦妈妈,勿要再提这些。你去查查素素说的事情吧。还有,我刚说的东西,你吩咐人赶紧给蔷薇院送去。随便试着问问,阿宁什么时候,想搬回东院……” 窦妈妈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小虞氏都这样说,她还能说什么。 窦妈妈摇头,无奈地退出了玉堂馆。 小虞氏看着窦妈妈的身影,眼里全是无奈。 每次窦妈妈和她提起晏绮宁,总是会愤慨。 这些,怪不得窦妈妈,连她曾经也对晏绮宁有些埋怨。 她怎么可以说那样的话…… 小虞氏看着院子里的玉兰树,思绪渐渐飘远了。 那也是个冬天,和现在一样周围一片白茫茫。她担心晏绮宁会冻着,亲自带着窦妈妈去蔷薇苑,看看晏绮宁还缺些什么,随便再送点料子和银子过去。 结果还未走近蔷薇苑大门,便听到晏绮宁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大喜,赶忙走了上去。 可是,小虞氏却瞧见晏绮宁跟在旋氏的身边,拖着旋氏的说撒娇,说走不动了,要旋氏牵着。 旋氏温和的笑着说晏绮宁是小机灵鬼,然后将晏绮宁的小手,紧紧地握住。 晏绮宁陪旋氏说了一会话,才悠悠地说:“还是在二婶身边好,我一点也不想同大姐还有东院那些人说话。二婶,我若是你的孩子该多好,我一点也不想和那个蛮子有关系。” 旋氏将手放在晏绮宁的头上,安慰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阿宁你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一直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看待。” 晏绮宁听了,笑着将头埋进旋氏的怀里,笑的更开心了,“那么二婶来日可不许不理阿宁,也不要赶阿宁回东院。我怕我回去后,每日会生不如死。” 那样小的孩子,居然说住在东院,生不如死。 小虞氏听了之后,瘫软了身子。 姐姐当初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如今却说虞家的人是蛮子,不想和虞家的人有半分关系。 若是虞家人对晏绮宁不好,晏绮宁这样想,或许还情有可原。 可是,虞家从未亏待过晏绮宁半分,对晏绮宁简直是百依百顺。 窦妈妈扶着小虞氏,眼角微红,轻声劝道:“太太……二小姐她还小。” 小虞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些年来她看着晏绮宁笑着和她说话,眼里带着的厌恶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时候,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晏绮宁还小不懂事。 但是小虞氏和窦妈妈也发现了,晏绮宁似乎只有需要银子时,才会想起她这个母亲的存在。 小虞氏也试着想和晏绮宁走远一些,但是每次她看着晏绮宁跟她撒娇的样子。到了嘴边想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嫁入晏家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尚不足百日,她就这么一点点的看着晏锦和晏绮宁长大,将她们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子。 她又怎么舍得,责怪她们一分一毫。 小虞氏转身看了看身后的屋子,还好,晏锦如今愿意跟她亲,什么事也都愿意同她讲。 姐姐留下的孩子,至少还有一位,愿意陪在她身边。 “太太。”轻寒这个时候,急匆匆的走了上来,面带喜色的在小虞氏身边说了一句:“大爷回府了。” 第015章:先生 “大爷回来了?”小虞氏神色不改,只是轻声道,“小声些,素素刚歇下了。” 轻寒瞧了瞧屋内,赶紧点头,压低嗓音,“大爷,这会怕是已经在去松鹤堂的路上了。” 小虞氏想了想,才轻声地说,“我同你去瞧瞧。” 轻寒立即领路,同小虞氏朝着松鹤堂走去。 屋内的晏锦本就是故作困乏合着眼,自然也就听到了院外的动静。 她想了片刻,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父亲回来了。 松鹤堂是晏老太爷住的地方,父亲回府第一件事自然是要给祖父问安。 晏锦将自己的小脸藏在了锦衾下面,心里微滞。 再过一会,她便能见到那个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父亲。 晏锦很高兴,却不知为何,怎么也笑不出来。 “爹爹。”她嗓音沙哑颤抖,“我很想你。” 在晏锦的记忆里,父亲向来是个不擅言辞的人,连晏老太太对父亲也是一脸漠然。 从前,她以为晏老太太和自己一样,不喜父亲那张脸太过于狰狞,因此才会疏远。可是后来,她知道了真相后,却忍不住苦笑,有些事情往往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 世上,又有那个母亲,会讨厌自己的孩子呢。 除非,有别的原因。 不知每次晏老太太瞧见父亲的时候,心里会不会有一丝内疚。 这些年,皇上念在曾祖父曾是功臣,便恩典父亲继续为官。但是父亲的容颜,却依旧不宜多出现在朝堂之上,为此父亲权衡之后,才会选择去原州。 自古,治水便是一件苦差事。可是为了晏家,父亲不得这样选择。 晏锦想着,眼皮却越来越重。 她揉了揉眉心,勉强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能睡,起码不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她要等父亲……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屋外有了一些动静。 “小姐……”春卉挑了帘子进了屋子,轻声问道,“小姐,您醒了吗?” 晏锦在锦衾下面,轻声的应道:“醒了。” 春卉走进内室,瞧见晏锦将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忍不住有些好笑。 晏锦无论遇见什么高兴的事情,总是喜欢将自己藏在被子里,一个人痴痴的笑。起初,春卉刚在晏锦身边伺候的时候,还以为晏锦受了委屈,才会这样。 后来才知道,这是晏锦会这样做,是因为她觉得在外人面前痴笑太傻,所以才会将自己藏在被子里。 “小姐,大爷这会已经去给老爷请安了。”春卉笑着道,“不过大爷说,等会过来陪小姐您一起用午膳。” 晏锦在被子里支支吾吾,半响后才探出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春卉,“爹说,要陪我用膳?” 春卉笑着点头,走近一些将晏锦从被窝里扶起,又拿起角梳帮晏锦重新梳理有些凌乱的发髻,“太太让小厨房准备了大爷和小姐最喜欢吃的菜,不过……” 春卉想了想,还是轻声道,“刚才奴婢在茶水房听见蔷薇苑里的人说,二小姐病了。” 在春卉的眼里,晏锦和晏绮宁姐妹感情一直很好。晏绮宁病了的事情,她自然也需要告诉晏锦。 晏绮宁病了,便不能来陪晏锦一起用膳了。 晏锦眉头一蹙,淡淡地说,“陈大夫去瞧过了吗?” “还未。”春卉熟练的给晏锦梳了一个垂鬟分肖髻,又选了一朵粉色的珠花簪上,“二小姐说怕太太担心,就不用惊动陈大夫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病,她自己歇息几日便好。” 晏锦听了,倒是觉得很诧异。 若是晏绮宁真的不愿让小虞氏知道这件事情,又怎么会让身边的人,在茶水房里说这些话。 显然,这是晏绮宁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晏锦微微眯眼,斟酌道:“对了,母亲有没有同你讲,阿宁要搬回那个院子?” “太太已经把含香馆收拾好了,只要二小姐开口,随时可以搬进去住。”春卉一边回答,一边将铜镜拿到晏锦的身前,“不过奴婢瞧着,二小姐现在受了风寒,怕是要等些日子才能搬回东院了。” 晏锦听了,唇畔浮起一丝讥笑。 晏绮宁这次生病,怕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心病。 前世,晏绮宁便用她当作借口,说要陪在她身边,所以不能回东院。晏绮宁这样做,既扮好了乖孩子,又没有让小虞氏和父亲觉得有半分不妥之处。 可是现在,她主动搬回了东院,却让晏绮宁乱了阵脚。所以,晏绮宁现在能做的,便是装病。 病了,就可以拖延时间。 在这段日子里,晏绮宁怕是要吃睡不好的考虑怎么不搬回东院。 不过这样也好,晏锦暂时也不希望晏绮宁搬回东院。 她隐隐约约觉得,晏绮宁似乎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她。 不然,晏绮宁不会如此对待她和父亲还有小虞氏。 当初,十三先生无意中提起晏绮宁,话中有话的说了一句:“狼子野心。” 晏锦到现在,都没有悟透这句话。 这一世,她想等外祖父生辰的时候,亲自陪小虞氏回一趟虞家。然后好好的打听一下,解十三如今可在虞家。 她不敢冒然和小虞氏提起此人,因为,十三先生这个人太过于足智多谋,她不想露出破绽吓到小虞氏。 前世今生……若是说出来,又有多少人相信呢? 若不是她亲身经历过,她怕是也不会相信的。 前生,她嫁去陆家的时候,十三先生同她讲,若是她活着回来,便告诉她一个关于晏绮宁的秘密。 可是,她没有活着回来。 更没有兑现对十三先生的承诺。 晏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张稚嫩的容颜,和记忆的她格格不入。 春卉见晏锦没有说话,以为自己梳的发髻,晏锦不满意,赶紧询问道,“小姐不喜欢吗?” “不是。”晏锦摇头,她只是早已不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模样了,现在看着反而觉得无比的陌生,“对了,你在茶水房,听谁说起这件事情的?” 春卉见晏锦说话,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是蔷薇苑的白露同邓嬷嬷说的。” 晏锦听到这句话,微怔,“邓嬷嬷,她来内院来做什么?” “听刘嫂子说,好像是找许嬷嬷的。”春卉将铜镜和梳子放下,还未来及的继续说下去,便听到屋外一阵脚步声。 春卉高兴的看着晏锦,笑着说,“小姐,是大爷来了。” 第016章:父女 从松鹤堂来东院的多少有些距离,父亲来的如此之快,怕是一口气都没歇过。 晏锦紧紧的撰住被角,再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刚才春卉的话。 过了半响,帘子依旧没有挑开。 晏锦挑了挑眉,有些沉不住气对身边的春卉讲,“你去院外瞧瞧。” 春卉听了赶紧点头,笑着便迎了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后,晏锦听到春卉说:“大爷,您赶紧进屋吧,小姐念叨好久了,让奴婢在外等着您呢。” 紧接着,春卉挑起帘子,一阵冷风吹了进来,让晏锦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素素?”父亲从外室走了进来,身上还裹着一件厚厚的狐皮大氅,眼里带着几分郁色,“可好些了?” 晏锦嘴一撇,眼眶有些酸涩。 她尽管告诉自己无数次不能在父亲面前失态,可是当再次见到父亲的时候,心里的喜悦却瞬间将她的理智淹没。 他回来了,她很高兴。 父亲身形挺拔如松,面具罩住了半张脸,看不见他的眉宇。只是那张薄唇,却出奇的好看。 晏季常走近一些,坐在床边搁着的凳子上,又道,“爹来迟了。” “爹爹也知道来迟了?”晏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内心的情绪平复下来后,伸出白胖的小手,摊开后眨了眨眼,“那么,爹爹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晏锦的话,让晏季常有些怔住。 半响后,他扭过头轻微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挪开目光,“我等会让人给你送来。” 小虞氏站在晏季常的身后,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你爹爹给你买了好多东西,足足两大箱呢。” 晏锦满意的笑了起来,言语里不知不觉带上了小姑娘才有的娇嗔,“那让春卉去取便好。” 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父亲到底有没有给自己买东西,只要父亲能平安的归来,便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 但是昔日,父亲西去后,她曾无意间听小虞氏提起,说父亲从前最希望的便是和她亲一些,每次父亲买的东西,都不知该怎么送到她的手里,经常愁的团团转。所以这次,她干脆自己亲自问父亲要东西,这样父亲便不会再为这件小事伤神了。 晏锦看着父亲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肤色如美玉般无暇,一时愣住了。若是当年祖母没有做出那样的错事,父亲这张容颜,怕是会比三叔更夺目吧。 京城有不少人说,晏三爷长的玉树临风,是多亏了晏家人生下来就有副好皮囊。 “好。”晏季常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站着门外的春卉道,“你去蘅芜苑将东西给大小姐取来。” 春卉听了,赶紧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说完,春卉转身便挑了帘子出了屋子。 晏季常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转眸继续问晏锦,“陈大夫怎么说?吃药了吗?” 晏锦想了想,才一一如实回答。 父亲虽然问的一本正经,但是她听的出来,父亲很担心她的腿伤,恐怕留下什么不好的遗症。 其实,这次摔的不算严重,只需要养一段时间便好。 至于遗症,更是不会留下半分的。 等晏季常问完了,晏锦瞧了一眼一直站在晏季常身后的小虞氏,笑着道,“母亲,你坐下来陪我和爹爹说会话吧?” 晏锦话语刚落,晏季常便转身看着小虞氏。 “坐下吧。”晏季常说完后,小虞氏才反应过来,然后坐在了晏季常的身边,神色间却有些不自然。 小虞氏和父亲的感情表现上看着的确不错,相敬如宾。但是晏锦隐约觉得,他们这样的相处方式,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熟人’。 小虞氏连父亲最不喜兰花这件事情都没有发现,两个人私下的沟通,怕是少的可怜。 晏锦看着眼前的父亲和小虞氏,倒是觉得他们十分的般配。 只要一想着,她以后的生活,小虞氏和父亲都会在她身边,晏锦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了他们,这里才是她的家。 “我听窦妈妈说,大雪封了路。”晏锦开始帮小虞氏找话题,“母亲一直念着爹爹,派了几波人去打听,都快急坏了。” 小虞氏听了,不禁有些惊讶。 这些,她从未告诉过晏锦。 晏季常听了,对着小虞氏微微一笑,“这次,在池州遇见了沈家的人,回来倒是顺利。” “沈家?”小虞氏听了,琢磨了一会才道,“定国公沈家?” 晏季常点了点头,“沈家世子回来了。” 这次,不止小虞氏惊讶的瞪圆了眼,连晏锦也忍不住一脸错愕。 沈家世子沈砚山,听闻是个极其聪明的少年。但是,这个聪明的少年,性子却很懒惰。为此定国公不得不将他送到边疆去磨练。 这一去,便是八年。 对于沈家,晏锦的记忆停留在定国公夫人的母家,陆家。 前世,在沈家的花宴上,陆家三太太一眼瞧上了晏绮宁,之后便纡尊降贵亲自上门拜访晏老太太,最后让晏绮宁和长子陆文礼定了亲。 对于晏家而言,陆家这门亲事,无疑是天大的喜事。 尤其是晏老太太,提起这门亲事,总是笑的合不拢嘴。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定国公夫人居然让长子沈砚山和晏温婉定了亲。 自从叔祖父搬出晏家的大宅后,便定居在了燕京西城。作为晏家的庶支,叔祖父那一脉和嫡支基本没有什么来往。尤其是到了祖父这一辈,两家的关系越发淡了,最后两家的姑娘少爷,排行都彻底的分开了。 不过,晏锦倒是见过几次晏温婉。 她的这个堂姐,人如其名,长的十分乖巧温婉,对她也十分的好。 只是,晏温婉命中注定是个福薄的……刚和沈砚山定亲不久,定国公夫人便殁了,两人的亲事便又拖了一年。 后来,晏温婉不知为何,在亲事将临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还未等到沈砚山从边疆赶回来见上最后一面,便撒手西去。 于是,两家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原先,晏老太太为晏温婉和沈砚山的亲事,气的夜不能寐。晏家嫡支最出色的小姐,还不如一个庶支的姑娘嫁的好,晏老太太又怎么能觉得舒心。 晏温婉去世之后,晏老太太高兴的吃了一个月的斋菜,说是老天保佑晏家。 晏锦那个时候,完全不懂晏老太太为何会这样做。 难道,跟攀比比起来,性命在她们的眼里,当真不算什么吗? 可笑的是,到了最后,晏家觉得最自豪的一门亲事,却差点成了晏家的催命符。 小虞氏又想了一会,才试探着问,“要送些东西去沈家吗?” “不必了。”晏季常摆了摆手,“我同世子只是勉强聊了几句,而且,那是沈家,送东西就太过于唐突了。” 晏家如今的地位,若是贸然送东西到沈家,怕是会被人笑话。 晏锦觉得父亲这样考虑,也是有道理的。 毕竟这位沈家世子,前几年在边疆打了几场漂亮的战役,让精绝人对大燕俯首称臣。之后很快,便被当今皇上封为正三品定远将军。 沈家世代武将,这位世子倒是让定国公安心了一些。 小虞氏听了,只好不再言语。 两个人之间,似乎又沉默了起来,气氛颇为尴尬。 晏锦见轻寒这个时候进屋子,便只好对晏季常道,“爹爹,我饿了。” 第017章:算计 小虞氏听了之后,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吩咐轻寒将楠木小桌子搬进了内室。 蟹粉狮子头、东安子鸡、凤凰鱼肚……桌上除了晏锦喜欢吃的,便是晏季常最中意的菜肴。 晏锦抬起头看着小虞氏,心中一滞。 摆放在他们面前的菜肴,没有一道是小虞氏喜欢用的。 可是小虞氏却丝毫不在意,依旧笑的很开心。 她的看出来,小虞氏是高兴的,所以才会笑的如此无忧无虑。 然而,从前她从未发现这些。 “轻寒。”晏锦停下箸,对站在身边的轻寒道,“让厨房再添一道羊肉汤。” 轻寒一脸惊讶,轻声问道,“羊肉汤?” “嗯。”晏锦点头,想了想又说,“记得,再添一些萝卜。” 萝卜清炖羊肉,不止小虞氏喜欢,这道菜似乎是虞家所有人的最爱。 不过因为晏锦不太喜欢羊肉的腥味,所以小虞氏知道这件事情后,便不再送羊肉汤到她的屋子里了。往后,她和小虞氏一起用膳的时候,便再也看不到这道菜。 她想起自己从前总是不理解,为何小虞氏会送羊肉汤给她用。 后来,她才知道。 小虞氏和虞家的那些人一样,认为羊肉汤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所以才会将这道菜送到她的面前。 晏锦想了很久,若是陪小虞氏用一些,她还是可以吃下的。 轻寒回过神来,赶紧笑着回答,“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 晏季常挑了挑眉,唇角的笑意深了一些。 父母陪着她用膳,明明是最普通场景,可她却依旧无比的感激,上苍再给她这样一次机会。 这便是她从前在梦中盼了无数次的幸福。 他们都在,岁月静好。 “大爷,太太……”屋外传来向妈妈的声音,“季姨娘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晏季常微怔,瞥了一眼晏锦,又想了一会才对身边站着的人点了点头。 若是从前,晏锦怕是会甩箸走人了,可是今儿却出奇的安静,连半分不悦的神色都没有。 晏季常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过了一会儿,季姨娘身边的贴身丫头丹桂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福身对晏季常和小虞氏行礼。 “起来吧。”晏季常停下箸,神色不改,“月季的身子好一些了吗?” 晏锦听了父亲的话,差点笑出了声。 季姨娘从前在母亲大虞氏身边伺候的时候,便被母亲赐名月季。她被抬了姨娘后,父亲似乎还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一直唤她月季。 丹桂听了,眼里带着一丝尴尬,“姨娘听闻大爷回来了,很高兴。但是姨娘还病着,怕过了病气给大爷,便让奴婢送些小食过来。” 说完之后,丹桂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小桌子上。 食盒里面装的,是一盅燕窝羹。 丹桂拿过青花小瓷碗,正准备着盛的时候,晏季常摆了摆手道,“放着吧,我过会再用。” 丹桂退后一些,福身笑着对晏锦道,“姨娘让奴婢给小姐赔罪。若小姐还生气,姨娘说会亲自来玉堂馆给小姐磕头请罪的。” 晏锦眉头微挑,她虽是季姨娘名义上的主子,但是季姨娘在晏老太太跟前得宠,还为父亲诞下一儿一女,勉强可以称的上她的半个长辈。 此时,丹桂故意说季姨娘会来她院子门口磕头赔罪,实际上却是在暗指她张狂。 而且父亲在这里,她不管原谅不原谅,都会是她的错。 毕竟灌药的事情…… “我为何要生姨娘的气?”晏锦装作无辜,“姨娘为何要跟我赔罪?” 丹桂瞪圆了双眼,看着晏锦露出错愕的神色,忙道,“季姨娘和六小姐那一日在映月院……” “姨娘的身子好了一些吗?那一日我吃陈大夫开的药,一直昏睡着,所以没有款待姨娘和六妹。”晏锦直接打断了丹桂的话,笑着说,“不过,这件事情终究是我不对,醒来便该去见姨娘和六妹的。可谁想夜里居然落了大雪,我怕冻坏了姨娘和六妹,便没有再打扰。” 晏锦根本没有提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灌药的事情,她只是提自己吃了药一直昏睡,所以院子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和她无关的。 晏季常听了,面色一变。 丹桂听了,急着想要分辨,但话还未说出口,便听晏锦继续道,“祖母常说姨娘聪慧,又会体贴人,连生病了都怕过了病气给爹爹。晚些,我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小食给姨娘送去,算是我对姨娘的赔罪之礼。等我腿脚好些,我再亲自跟姨娘赔罪。我想姨娘应该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晏锦的话把丹桂堵的死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姐给姨娘赔礼,这说出去,周围的人还会以为季姨娘太过于放肆了。 “这点小事,她不会生你的气的。”晏季常对晏锦说完之后,又对身边的吩咐,“你去告诉厨房,准备几道清淡的菜给月季送去。她现在有病在身,我不便打扰。等她身子好些,我再去看她。” 丹桂一听,眼里全是慌乱。 于是她忙着说,“老爷,你回来,姨娘很高兴。” 晏季常温和地道,“让她好好养身子,不用担心我这边的事情。” 丹桂这下等于哑巴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脸色极其难看。 她似乎弄巧成拙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告诉姨娘。”丹桂愁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心里也烦躁了起来,她要怎么跟季姨娘说,没有将老爷请去的事情。 丹桂不愿走,一直站着,想了半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锦这个时候拾起箸,给晏季常夹了一块鸡肉,笑着说,“爹爹快尝尝,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晏季常收回目光,“好。” 食不言,寝不语。 晏季常性子向来淡漠,他用膳食的时候,并不喜欢说话。 这次,丹桂来的也的确不是时候。 看到晏季常陪着小虞氏和晏锦用膳,丹桂虽然不甘心,但也只好咬着牙告辞。 她不敢继续说什么。 晏锦窥到丹桂离开,嘴边的笑意也浓了一丝。 季姨娘根本没有生病,却故意说生病不方便来前来请安,父亲是读书人,就算和季姨娘感情不好,也要亲自去探望。 若父亲去了,季姨娘便回想办法留住父亲,无形的给她和小虞氏一个下马威。 在外人眼里父亲一回府,便去了这样蕙兰斋,那么便更会私下欺负小虞氏。 于是,晏锦抓住季姨娘的一个错处,便断了父亲这几日,去季姨娘屋子里的想法。 季姨娘说怕过了病气给父亲,那么,她便夸季姨娘体贴,还卑微的说自己的不是。 她再错,终究是晏家的嫡女,而且灌药的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又怎么用卑躬屈膝的跟一个姨娘赔礼道歉?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父亲觉得内疚。 果然,父亲如她所想的那般,一心怕委屈了她,干脆就顺了季姨娘的意,不去打扰季姨娘养病。 向来‘体贴’的季姨娘,今日也在体贴上吃了大亏。 晏锦知道,虽然后宅是女人的战场,可是男人才是这场战役里唯一的利刃。 只要父亲愿意多陪在小虞氏身边,那么小虞氏便不会输。 “素素?”晏季常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眉头微蹙。 晏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夹着辣椒,还差点送到了嘴里,她羞的赶紧低头,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晏季常停下箸,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小虞氏也抬起头来,一脸担心的看着她。 “没有。”晏锦摇头,支支吾吾地说,“我在想,好几年没有同爹爹下棋了,若一会还输给爹爹,可如何是好。” 晏季常无奈的摇头,笑骂道,“你从前也输给爹爹,可爹爹何时责备过你?罢了,等会爹爹让着你,可好?” 晏锦温顺的笑着道,“爹爹可要说话算数,要让着我。” 晏季常声音依旧温和,“好,快专心用膳吧。” 小虞氏听晏锦说没事,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怕晏锦从西院搬回来,吃住不习惯,会加重身子的负担。 小虞氏琢磨着,还是要写一封信给父亲,让父亲将解大夫提前送过来。 小虞氏想的入神,便也没有注意到,窦妈妈已经回来了。 第018章:陷阱 晏锦的棋艺,曾被十三先生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烂。 可她偏偏不觉得自己棋艺差,还总是喜欢缠着人对弈。 在十三先生的指导下,她的棋艺多少进步了一些。 但是和晏季常这样的高手比起来,她的那些进步,便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不过,晏季常却依旧很高兴,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和大女儿像这样坐在一起对弈了。 连输了几局后,晏锦的眼皮便有些沉重了。 晏季常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小瞌睡虫又犯困了?” “才不是。”晏锦打起精神,咬着唇盯着棋盘,犹豫半响后才将黑子落入棋盘。 结果,她还未的及看清,便见父亲修长白皙的手指拧着白子,毫不犹豫的将棋子放入棋盘。 晏锦看着眼前的棋子,有些傻眼了。 她,又输了。 晏锦撇了撇嘴,将手里的黑子丢下,“怎么又输了……” 她明明从前已经很用心的跟十三先生学棋艺了,怎么还是会输的如此彻底。 晏锦有些抑郁的看着自己白胖的小手,明明这双手能用不同的指法来弹奏曲子,可下棋的时候,依旧显得笨拙。 “素素,你也乏了,去歇息一会吧。”晏季常呵呵地笑,然后站起了身子,“等晚些,爹爹再过来看你。” 父亲刚归来,自然是有不少的公务要处理的。 晏锦也不好再挽留,于是微微颔首,“嗯。” 小虞氏见晏季常要离开,赶紧跟在身后,想要送晏季常到院外。 晏季常将大氅披上后,温和地对着小虞氏说,“不用送我了,我要出去一趟。” 两个人之间,多少有些拘谨。 小虞氏也不好违背晏季常的意思,只好点头:“大爷您慢行。” 等晏季常出门之后,小虞氏才瞧了一眼在把玩棋子的晏锦,走上前问道,“素素可要歇息一会?” 小虞氏的话,让晏锦哭笑不得。 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在父亲和小虞氏的眼里,她是一个十分贪睡的人。似乎只要吃饱了,她便可以躺下睡的死死的,哪怕雷电交加,她也不会被吵醒。 以至于后来她失眠了,小虞氏会当做是天大的事,亲自去虞家请了十三先生过来,为她调养身子。 “不困。”晏锦揉了揉眼,嗓音轻柔,“母亲,你让窦妈妈进屋来吧。” 小虞氏略微有些惊讶,但是依旧对身边的轻寒吩咐,“你去让窦妈妈进屋。” 轻寒点头,转身便出了屋子。 不到片刻,窦妈妈便行色匆匆的进了屋子。 “太太,还真给小姐猜到了,邓嬷嬷这几日总是到内院来找许嬷嬷。”窦妈妈气的面色发青,又走近一些,压低了嗓音道,“老奴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邓嬷嬷一直在打听轻寒的事情,说是……” 窦妈妈顿了一下,瞧了瞧门口,见轻寒没有进屋,才愤恨道,“邓嬷嬷跟人夸下海口,说来日必定有办法,让她那个傻儿子娶了轻寒。” 小虞氏一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轻寒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丫鬟,多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她怎么可能舍得将轻寒许给一个傻子。 “简直狂妄。”小虞氏脸上的神色有些变幻莫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消息可确切?是邓顺吗?” 邓嬷嬷家的那个傻儿子名叫邓顺,只是这个孩子的命运和名字却是截然相反的。邓顺生来便痴傻,无论生气还是高兴,都会抓住人狠狠的咬上几口。 前些年,邓顺咬了茶水房刘家的人,为此邓嬷嬷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小虞氏是听过这件事情的,她只要一想到身边的轻寒,被这样的东西妄想的时候,便忍不住生气。 窦妈妈又气又急,“可不就是那个傻子。而且,老奴还打听到了,许嬷嬷最近不止和邓嬷嬷有来往,更是和郑嬷嬷来往密切。” 小虞氏听了这句话,微怔。 “许嬷嬷是伺候二婶多年的老人,她这个时候办的事情,多半也就是二婶的主意。”晏锦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之后,才继续道,“之前映月院传出六妹推我下假山的消息,便是向妈妈传出来的。而三弟来和我争吵,是郑嬷嬷让郑七人暗中唆使三弟这样做的。” 说着,晏锦微微眯眼,“向妈妈是二婶送到我身边的人,而这个郑嬷嬷如今又和许嬷嬷来往频繁。” 晏锦说到这里,小虞氏和窦妈妈彻底的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旋氏不止想要插手大房的事情,她更是希望大房这边内斗起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只要小虞氏和季姨娘内斗起来,无论结局谁输谁赢,对旋氏都是有益的。而且,在大房的人内斗的这段时间里,旋氏便能更彻底更轻松的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窦妈妈想了想,似乎有些不明,“郑嬷嬷为何要帮二太太?她可是什么都不缺。” “怎么会什么都不缺?”晏锦依旧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当初,母亲可是听了二婶的提议,才会将秀竹许配给了郑七。这对郑家而言,怕是天大的喜事了吧?” 这一句话,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 尤其是小虞氏,她根本没有往深处,去想过这个问题。 “当年,是她约我去季常的书房,所以我才会瞧见秀竹在茶水里下东西。”小虞氏脸色煞白,指尖微颤,“是她跟我说,将秀竹配外院的小厮,比我卖掉秀竹强很多。都是她啊……” 窦妈妈听了,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太太,这事已经过去了,你可千万别和自己置气。” 窦妈妈怎么会不明白小虞氏的震惊,她也是亲眼看着这件事情发生的。 那一日,旋氏破天荒的找了小虞氏去花园里赏花,最后又说要去大爷的书房里借些书给二爷看。结果好巧不巧,小虞氏碰见了秀竹在大爷的茶盏里下药。 小虞氏当时生了大气,本来想找人牙子将秀竹卖出去。可是旋氏却在一旁提议,说与其卖出去让人说闲话,不如将秀竹配个小厮。这样,秀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踏入晏家的内院了。 那会小虞氏也是气坏了,所以没有多考虑,便听了旋氏的建议,将秀竹许给了郑七。 现在看来,这件事情在外人的眼里,是小虞氏给了郑家好处。可是实际上,却是旋氏给了郑家一门好亲事。 这也难怪,现在郑嬷嬷会对旋氏忠心耿耿,更是挑拨晏谷殊和晏锦争吵。 她们既然能查到这是郑七做的,那么季姨娘也不例外。 可是,在季姨娘眼里,郑七是应该感谢小虞氏而不是旋氏。 若不是小虞氏亲自将秀竹指给他,郑七这辈子怕是做梦都娶不到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了。 所以,季姨娘只是训斥了几句郑嬷嬷便作罢了。 毕竟,季姨娘会认为冤有头债有主。 然而,就算她们怀疑季姨娘的处理方式,亲自派人去查探。也只能查到郑嬷嬷和邓嬷嬷交好,邓嬷嬷是荀嬷嬷的表亲。季姨娘不想得罪晏老太太身边的人,所以才没有发落郑嬷嬷。 谁又会想到,季姨娘已经将这笔账记在了小虞氏的头上了呢? 现在旋氏和许嬷嬷,怕是又允诺了邓嬷嬷要将轻寒许给她的傻儿子。邓嬷嬷对二房的话,深信不疑,毕竟郑七娶了秀竹是不可磨灭的事实。 往后,内院有荀嬷嬷帮着旋氏,而外院又有邓嬷嬷照应着,旋氏想要彻底插手大房的事情,怕是更轻而易举了。 小虞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看着窦妈妈道,“那当年秀竹的事情……” “太太,若是秀竹没那个心思,也不会被人利用。”窦妈妈打断了小虞氏的话,“秀竹既然做了,她就该知道后果。” 小虞氏听了,揉了揉眉头,“我从未怕过月季,她不过只是个姨娘罢了。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如了旋淑云的愿,更要轻易的将我手里的东西拱手相让给她。” 窦妈妈听了,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这些嬷嬷和妈妈虽是下人,但是她们身后的关系网,是谁也算不清楚的。想要连根拔起,太困难了。 “母亲为何会这样说?”晏锦眉头微挑,笑着说,“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 第019章:设局 用谎言编织成的陷阱,必定会有破绽。 只要找到破绽,便能给对手致命一击。 小虞氏走后,晏锦便唤了向妈妈进屋。 自从她和晏绮宁搬去西院后,她身边的下人几乎暗地里被二婶换了个遍。 尤其是向妈妈,这几年更是仗着她的信任,在映月院内为所欲为。 可是,她如今搬回了东院,小虞氏和窦妈妈便不允许向妈妈再插手院子里的事。连送素心兰这样的好差事,都被许嬷嬷抢了先,向妈妈的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气。 私下,向妈妈怕是早已找过二婶了。 只是,二婶这会正忙着考虑怎么排挤小虞氏,对向妈妈怕是也不过简单的应付几句。 “向妈妈这是怎么了?”晏锦瞧着手里的茶盏,眉头微蹙,“你忘了吗?这不是我喜欢吃的茶。” 向妈妈左右瞧了瞧,见屋子内没有人,才叹了一口气,“小姐,是老奴的不是。老奴……老奴没用啊。” 说着,向妈妈便哭了起来。 晏锦露出错愕的神色,然后手忙脚乱的将手里的茶盏搁到小桌子上,摆手道,“向妈妈,我不是怪你,你别哭了。” “小姐你有所不知,今儿老奴去茶水房的时候,窦妈妈给老奴脸色,让老奴不要再插手东院的事情。”向妈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说,只是想好好的伺候小姐……谁知窦妈妈更是对老奴吼,说老奴是映月院的人。让老奴滚回映月院去,不要脏了东院的地盘。这茶叶,怕也是窦妈妈悄悄换的。” 晏锦一听,拍着小桌子道,“此事当真?” “老奴怎敢欺骗小姐?”向妈妈见晏锦生气,便再接再厉,“窦妈妈终究觉得老奴是外人,碍了她的眼。其实,老奴也明白窦妈妈为何会这样想,她觉得老奴是西院的人,是下贱的脏东西。” 三年来,晏锦和小虞氏关系,一直很僵硬。连小虞氏派窦妈妈到映月院内来,晏锦也不愿多给窦妈妈好脸色。 可这几日,晏锦和小虞氏来往,似乎有了改善。她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然到时候她怕是会被排挤出东院。于是,她摸准了晏锦不喜人私下说西院的不是,所以才会刻意将西院贬了又贬。 晏锦气的面红耳赤,“我在西院还住了三年呢,他们是不是也要赶我离开?现在我才回来多久,居然敢换我吃的茶,简直可恶。” 晏锦转眸瞧着向妈妈,愤恨的说,“难怪今儿窦妈妈还同我讲,说要给我屋子里添几个贴身丫鬟,我看她是想找几个人合伙来欺负我。向妈妈,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向妈妈听了,微怔。 似乎晏锦又回到了从前,对她百依百顺的时候。 连选丫鬟,都要听从她的意见。 为此,她又有些沾沾自喜。 夏茗不在晏锦身边伺候后,晏锦身边的确要添几个丫鬟了。 向妈妈心里很清楚,这批丫鬟一进院子,怕就是一等丫环。 可是,她该推荐谁呢? “我听许嬷嬷说,向妈妈家里有两个乖巧的孩子?好像叫向雪和向梅?”晏锦琢磨了一会,“要不,就将她们送来吧?向妈妈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说了算,若窦妈妈敢阻止,我便告诉爹爹和祖母。” 晏锦不提许嬷嬷还好,一提许嬷嬷,向妈妈的神色间,便多了一丝愤恨。 当年,若不是许嬷嬷插手,她早就嫁了西院的管事,又怎么会落得被排挤出锦轩苑的下场。这些年,她早就受够了这些窝囊气……现在,连晏锦身边的好差事,许嬷嬷也要来插手。 许嬷嬷将素心兰搬回西院的时候,她也一起跟着将无根水送去。 二爷足足赏了许嬷嬷一百两银子,她在一边看的眼都红了。 这些银子,本该是属于她的东西。 而且,向妈妈也明白,若是现在她不在晏锦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手,来日怕是会更没有地位。 向雪、向梅……向妈妈本也想送这个两个孩子来东院里,但是一想到是许嬷嬷提议的,这个念头便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 向妈妈斟酌了半响,才俯低身子同晏锦讲,“向雪和向梅这两个孩子虽然乖巧,但是她们如今尚在庄子上,要来京城也需要些时日。老奴家中,还有两个懂事的丫头,住的也离京城近,不用一日便能伺候小姐,小姐您看,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晏锦将两个白胖的小手合拢,高兴的笑着道,“向妈妈你选的人,我都放心。” 向妈妈听了,赶紧点头,“那老奴马上就去办。” “好。”晏锦笑着催促,“赶紧让她们来玉堂馆,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西院的人。” 晏锦的话,让向妈妈彻底的破涕为笑。 等向妈妈转身出了屋子,晏锦的眉眼瞬间冷了下来,和刚才笑着的她,彷佛判若两人。 从前,向雪和向梅便是向妈妈送到映月院里来的,这两个丫头给了小虞氏不少苦头吃,而且性子还刁蛮。尤其是向梅,和窦妈妈争吵的时候,将窦妈妈推倒在地,伤了窦妈妈的腿。 那时,她瞧见窦妈妈受伤了,虽然有些不忍,但是向妈妈一哭,她便咬牙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向妈妈来处理。 结果,向妈妈只是淡淡地训斥了向梅几句,便草草结束。 后来,窦妈妈的腿便瘸了。 向雪和向梅这个两个丫头,她是再也不想瞧见。而向家除了向雪和向梅外,还有两个年龄稍微小的丫头。 这两个丫头据说长的十分水灵,而且还和许嬷嬷有那么一点关系。 现在,向妈妈若是不挑向雪和向梅,怕是会选这个两个丫头来她身边。 毕竟,她隐晦的告诉了向妈妈,只要向家的人。 晏锦想着,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果然,一切如她所想,向妈妈很快便将这两个小丫头送到玉堂馆里来了。 晏锦当时想都没想,就给这两个眉目清秀丫环取了新名字。 大点的叫甘蓝,小点的叫甘绿。 不过几日,玉堂馆里新来了两个清丽脱俗的小丫鬟的事情,便传了出去。 甚至有人夸甘蓝和甘绿,模样一点也不输给当年的秀竹。 季姨娘听了这个消息后,气的瞪圆了双眼,看着身边的何氏道,“大爷经常去玉堂馆,这件事情可是真的?” “回姨娘话,是……”何氏皱着眉头,一脸苦涩,“是真的。” 晏季常回府几日,一直没有来瞧季姨娘也就算了,私下对晏谷兰和晏谷殊也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何氏跟在晏谷殊身边,多少有些替季姨娘担心。 晏季常如今只有一房姨娘,按他的身份,再添几个通房,也是人之常情。 而玉堂馆里,就住着两个清秀的小丫鬟,堪比当年水灵的秀竹。 在这个深宅之内,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而且,季姨娘虽有两个孩子,但是这两个孩子却不始终不得晏季常的心。照这样发展下去,季姨娘怕是会被晏季常遗忘。 “你……你查查,这两个狐媚子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谁的人。”季姨娘气的眼眶都红了,“我就不信了,这件事情没有人唆使晏锦那个蠢丫头。” 第020章:消息 何氏还未查出玉堂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季姨娘便有些按耐不住了。 很快,蕙兰斋那边传出来季姨娘病已经痊愈的消息。 翌日,季姨娘还亲自到了怡蓉院给小虞氏请安。 晏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也不吃惊,她正忙着打量满屋的古琴。 她的生母大虞氏自小在古琴上颇有天赋,同一个曲子,能弹出不同的意境。 据闻,父亲当年也是被母亲的弹的曲子吸引,最后结成佳偶。 可是她的琴艺…… “嗡——”手中完好无缺的绿绮,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窦妈妈听了之后,不禁苦涩的笑了笑,“小姐若不喜欢练琴,便不要练了。” 在窦妈妈的记忆中,大小姐晏锦弹奏的琴声,简直就是魔音灌耳。不过二小姐晏绮宁的琴声,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 教大小姐练琴的先生曾悲痛欲绝的形容,他此生未曾听过如此匪夷所思的声音,这古琴到了晏锦的手里,已经不再是乐器,而是凶器,一曲未完便可以让听琴的人无比痛苦。 不止窦妈妈对此无奈,连小虞氏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姐姐当年弹奏的琴声绕梁三日不绝,而姐姐的两个孩子,却在古琴上没有天赋。 “也好。”晏锦盯着眼前的古琴,淡淡地回答。 从前,她的琴艺的确很差。 但是父亲临终的一句话,却让她不得不拾起古琴,刻苦练习。尤其是后来,十三先生在看到满屋名贵的古琴后,痛心疾首的摇头说浪费,最后干脆亲自教她练琴。 不过,她的辛苦,似乎也有了不少回报。 起码,指法进步了不少。 那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是大虞氏的女儿,在琴技上没有给虞家人丢人。 只是,父亲不在了,没有人会听她弹琴。 晏锦笑了笑,不再去想自己是如何的学琴的事情。那些日子,承载了她太多的痛苦,她总是避免自己去想起。 窦妈妈走过来,想将绿绮拿走的时候,晏锦抬起头来,阻止道,“这个,就放我屋里吧。” 绿绮是大虞氏最喜欢的一张琴。 她刚搬回东院,小虞氏便和从前一样,将这些古琴送来交给她保管。哪怕,在小虞氏的眼里,她的琴技和棋艺一样,无可救药。 窦妈妈点头,吩咐甘蓝和甘绿将古琴收起来。 晏锦挑眉看着眼前的两个水灵的两个小丫头,想了想才对身边的春卉道,“去将我梳妆匣取来。” 春卉听了,面露讶色。 “奴婢知道了。”春卉很快便反应过来,转身将搁在台子上的金星紫檀木匣抱在手里。 晏锦打开木匣,取出一枚金子打造的簪子,对着春卉比划了两下。 “的确好看。”晏锦笑着将簪子亲自簪到了春卉的发髻上,“赏你的。” 春卉听了,差点捧不稳木匣。 她吓的赶紧跪在地上,“小姐,你这是……折煞奴婢了。” 窦妈妈瞧着晏锦的举动,面色不改。 只不过是一朵普通的金簪子而已,东院多的是。 “你就收着吧。”窦妈妈一边清点古琴,一边对春卉道,“不要违了小姐的好意。” 春卉听了,更是有些不知所措。半响后,她对着晏锦磕头,“谢谢小姐,奴婢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大恩大德。” 晏锦听了,却是淡淡一笑。 等将古琴放入库房之后,甘绿殷勤端了些果脯在晏锦面前,笑着说,“小姐,你尝尝?” 晏锦皱眉,看着身边的小杌子道,“放着吧。” 甘绿瞧了一眼放在不远处的金星紫檀木匣,又问,“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晏锦装作没有瞧见甘绿的视线,似笑非笑,“我屋子里的梅花没香味了,你去帮我折几枝?” 甘绿听了,忙着道,“奴婢马上就去。” “等等。”晏锦唤住甘绿,解释,“我只想要西院的梅花。” 甘绿听了,瞪圆了双眼。 她进府便被向妈妈嘱咐,不要轻易去西院走动,尤其是西院的那些花草,更是碰都碰不得的。 现在,晏锦居然要让她去西院折梅,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晏锦微微皱眉,“怎么,不是说听我吩咐吗?这会不过让你折几枝梅花,你便不乐意了?” “小姐说笑了,奴婢怎么不会听小姐您的吩咐。”甘绿听的,差点咬碎了牙齿,“奴婢马上就去。” “我也不亏待你。”晏锦将手上的金镯子褪下,递给甘绿,“早去早回。” 甘绿接过镯子,点头退出了屋子。 晏锦瞧着甘绿离去的身影,却忍不住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甘蓝和甘绿不愧是向妈妈找来的人,性子都和向妈妈一模一样。 父亲来玉堂馆时,两人总是忙前忙后的献殷勤,想在父亲面前说上几句话。 晏锦没有给她们这样的机会,总是会找借口支开她们。 她和父亲对弈的时候,向来都是窦妈妈在一旁伺候。 二婶身边的下人,她一个都不喜欢。 全是一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给甘绿那镯子只不过是镀金的而已,当真不值几个银子。 不过,这镯子,却是有大用处。 甘绿出屋子,没有朝着西院走去,而是急匆匆去找了向妈妈,“婶子,你帮帮我。” “这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向妈妈皱着眉头,瞧了一四周,发现没人才道,“什么事情?” 甘绿一张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小姐让我去西院给她折梅花,婶子我……我不敢去。” 向妈妈看了一眼甘绿,“就这件事情?” 甘绿没想到向妈妈会说的如此轻松,又道,“二爷的花,我不敢去碰。小姐让我去折梅,不是为难我吗?” “行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向妈妈顿了顿,摇头解释,“小姐送了素心兰给二爷,现在二爷高兴着呢,这西院的梅花,只要小姐喜欢,随便小姐折多少。” 甘绿听的一脸错愕,“素心兰?那个……千金难买的素心兰花?” 向妈妈听到甘绿如此形容那盆花,便想到那一百两银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赶紧去吧。”向妈妈轻叱道,“这件事情都做不好,来日你怎么博得大爷的欢心。” 甘绿一听,一脸羞红的点了点头,“婶子,我知道错了……我……” “好了。”向妈妈不耐烦的打断了甘绿话,“以后在人前切记不要喊我婶婶,你还怕别人不知道这个事情吗?” 甘绿听了,垂眸道,“是。” 出了东院,甘绿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停下身子,对着身后的院子啐了一口,“老东西,等我当了姨娘,一定要你好看。” 说完之后,甘绿看了看手上的金镯子,笑的更灿烂了。 西院的梅花此时开的正好,满园的芬芳,灼灼其华。 婆子和丫鬟们见甘绿是晏锦身边的丫鬟,便没有阻止她去折梅。这晏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晏二爷最近得了一盆晏锦送的素心兰,所以对晏锦多有照拂,甚至还特意吩咐周围的人,说若是晏锦过来折梅,便不要阻止。 不过,很快便有眼尖的婆子,发现甘绿手上金闪闪的镯子。 “姑娘真是好福气,这镯子必定贵重吧?“有好奇的婆子,忍不住上前问道。 甘绿听了不免有些洋洋得意,但是嘴上依旧故作矜持,“没什么,不过是些寻常玩意罢了。” 等甘绿离开西院,婆子们便聚在一起议论了起来。 消息传来传去,多少有些变了味,甚至还夸大其词了。晌午的时候,便已传到了茶水房里。 何氏正巧路过,听到这件事情。 她听完之后,面露错愕,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拔腿便朝着蕙兰斋奔去。 “姨娘,姨娘……不好了。”何氏知道此时季姨娘在午睡,便挑了帘子进屋,也没看清屋子里还有谁,便急着道,“奴婢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第021章:进圈 何氏话音刚落,便听到少女稚嫩的嗓音响起,“什么消息?” 何氏惊的打了一个哆嗦,站稳了身子才看清了问话的人。 少女穿着一件月白色素面妆花小袄,下着大红洋绉银鼠皮裙,长的眉目清秀,此时端端正正坐在季姨娘的身侧。 “奴婢见过六小姐。”何氏福下身子行礼。 晏谷兰的目光在何氏身上转了几个圈,挑眉道,“你是聋了吗?我问你话呢,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何氏一听,垂眸做恭谨状,却依旧不回答。 晏谷兰性子骄纵,做事从不会多加考虑。她仗着晏老太太宠爱,私下更是喜欢同晏锦和晏绮宁攀比。 这些年,晏谷兰一点也没学到季姨娘的谨慎处事。何氏知道,若是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晏谷兰,那么蕙兰斋还不得闹翻天了。 “小兰。”季姨娘皱眉,无奈摇头,“好了,你身子尚未痊愈,也该回去休息了。” 晏谷兰一听,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姨娘,你要赶我走?你什么事情都不愿告诉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六小姐……” “住嘴。”晏谷兰转身看着何氏,扬眉道,“我同姨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你是什么东西。” 何氏低头,不敢再说一句话。 季姨娘揉了揉眉心,对自己的女儿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孩子完全被她宠坏了。 何氏是娘家人送来帮她经营人脉的帮手,更是她的心腹,季姨娘不想为小事情让何氏心生芥蒂。可是,她也不想和孩子有太多的误会。 她知道晏季常对她从未有太多的感情,所以她的来日,必须要仰仗晏老太太和这两个孩子。 于是,季姨娘想了一会,才对何氏道,“没事,你且说说,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何氏抬起头来,看着对她冷眼晏谷兰,琢磨了一会,才说,“刚才奴婢在茶水房听到,甘绿去西院帮大小姐折梅了。” “在西院折梅?她不要命了?”晏谷兰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蔑的道,“我还以什么消息呢,这次二叔一定会生气的。到时祖母一定会罚晏锦跪祠堂,最好再狠狠的揍她一顿,这样方能让我解气。” 这些日子,晏谷兰因为被灌药,一直上吐下泻,在屋子里没有出门。 晏季常归来之后,倒是去看过她一次。晏谷兰抓住机会,在父亲面前哭诉,说晏锦要害死她还让婆子灌她喝下毒药。 晏季常当时只是安慰了她几句。 自那日起,晏季常便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只是今日一早,派人送了些衣裳和首饰过来。 晏谷兰有些疑惑,为何从前慈眉善目的父亲,会突然对她冷淡。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原因,所以便急匆匆地来找了季姨娘,想让季姨娘帮她想想到底是为何。 结果,她同季姨娘话还没说上几句,便见何氏进了屋子。 何氏见晏谷兰不明其中的原由,便迅速的给晏谷兰解释了一遍,事情的全部经过。 晏谷兰听完之后,才瞪圆了双眼:“你是说,甘绿的手上有金镯子?” 晏谷兰将袖子撩起,露出白皙的手腕。而在她的手腕上,恰好也戴着一个金镯子。 “这是?”何氏看着晏谷兰,有些疑惑。 晏谷兰急的直跺脚,大声嚷嚷,“这是父亲一早派人送来的首饰,我从箱子里选一件戴上了。” 说着,晏谷兰的眼圈便红了,她将金镯子从手上摘下来,因为动作太大,本来白皙的手腕,变的有些红肿,“送给丫头的东西,我才不稀罕。” 晏谷兰将手上的镯子丢在地上,捂住双眼差点哭了出来。 季姨娘一见女儿这样,心里不禁有些难受,她将晏谷兰拉到自己身边,“怎么就哭了?” 刚才何氏说这些的时候,季姨娘还未发现不妥之处。 毕竟,她在晏家多年,见多了晏家人的阔绰,尤其是大虞氏小时候,经常拿着饱满的大珍珠,当做玩物随意打赏下人。 她藏在柜子里的木匣里,还有大虞氏从前打赏的,几粒荔枝般大小珍珠。 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金镯子,没准是晏锦和小虞氏打赏的。 可听了晏谷兰的话,季姨娘觉得,这一切好像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 季姨娘抚摸耳上的晏老太太送的翠玉坠子,微怔。 同样的翠玉坠子,小虞氏也有一对。 晏家虽有权,可是家底终究不如虞家。 “姨娘。”晏谷兰搂住季姨娘的手臂,委屈地说,“连我身边的丫头都说,自从晏锦回了东院后。怡蓉院里那些人,便再也不愿意给她们半分好脸色。这几日父亲也不愿来瞧我,再过些日子,怕是那些老东西,都敢当面羞辱我了。” “她们不敢的。”季姨娘一边安慰晏谷兰,一边道,“你父亲刚回京,忙着处理公务,所以才不得空去瞧你。兰儿,你可千万别乱想,知道了吗?” 晏谷兰推开季姨娘,哭着说,“井月都告诉我了,父亲整日都去晏锦的玉堂馆,他只来瞧过我一次。我都同父亲讲了,晏锦要害我,可是父亲却不责怪她,还这样对我……我……” “父亲偏心。”晏谷兰再也忍不住了,哭着跑出了屋子。 季姨娘看着晏谷兰的样子,没有阻止她出去。 何氏赶紧跪在地上,“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该告诉六小姐这些事情的。” “不怪你,是我让你说的。”季姨娘眉目里流露出几分冷静,带着询问的口气道,“我不是同蕙兰斋里的下人说过吗?老爷的事情,不许告诉六小姐,她是怎么知道这几日大爷都去玉堂馆的?” 何氏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奴婢的确已经提前跟六小姐屋子里的人打过招呼了,可这个井月,似乎也太不听话了。” “井月?”季姨娘想了想,又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镯子,“我记得,她是邓嬷嬷举荐进府的?” 何氏愣了楞,点头道,“回姨娘话,井月是邓嬷嬷举荐进府的。” 邓嬷嬷和荀嬷嬷是表亲,荀嬷嬷又是晏老太太跟前的红人。所以当年,邓嬷嬷举荐井月来蕙兰斋当差的时候,她也没有婉拒。 可是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却有些怪异。 晏谷兰是个什么性子的孩子,她最清楚不过了。井月在晏谷兰身边伺候多年,必定也明白这点。 那么,井月将这些话告诉给晏谷兰,表面上看着是好意提醒,实际上却是让晏谷兰对晏锦更加仇恨了。 这样一来,她心疼女儿,自然也会和小虞氏对立。 “对了,你之前告诉我,邓嬷嬷经常来内院找许嬷嬷?”季姨娘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郑家那几位,似乎和邓嬷嬷来往不少啊。” 何氏有些不解,“姨娘,您的意思是?” 第022章:大悟 这段日子,季姨娘一直在想一些问题。 郑七当初为何会和晏谷殊说那些事情?最后导致晏谷殊跑去映月院大闹一场,让人以为是她挑唆的。 晏府上上下下皆知晏谷殊开智比其他人早。 但是开智再早,也不过是个孩子,受不起周围的人蛊惑。 所以宅子里的事情,季姨娘从不让下人告诉晏谷殊。她只盼他好好念书,来日能考取功名。 晏谷殊大骂晏锦后,她心惊胆战的过了几天。 好在小虞氏没有将这件事情禀告晏老太太,不然就算晏老太太不责备她,但是心里对她也会有些疙瘩。 认为她教不好孩子,让会导致孩子胡来。 晏锦再不讨喜,也是晏家的嫡长女。 “当初,我以为怡蓉院里那位不将三少爷的事告诉老太太,是因为郑七是她的人。她怕老太太查下去,会查出什么对晏锦不好的事情。”季姨娘用手指轻敲着小桌子,琢磨了一会,继续道,“可现在想想,这件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何氏闻言,想了想那日的情形,顿时一惊。 “那日,大小姐告诉三少爷,要眼见为实。”何氏想着晏锦的话,“奴婢瞧着,大小姐话里的意思,彷佛是在说……” 她当时没有将晏锦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晏锦万一说的是气话,她们就会被误导,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今日听季姨娘这样分析后,何氏觉得晏锦说的话,或许是真的。 季姨娘挑眉,“她说什么了?” “回姨娘话,大小姐那日话里的意思,是她自己也根本不知,到底是谁推她下听雨台的。”何氏皱着眉头,认真地说,“大小姐出事那一日,我私下去问过陈大夫小姐如何了,当时陈大夫却不肯说。后来奴婢打听到,陈大夫告诉老太太,说大小姐一直昏迷不醒,嘴里却念着六小姐的名字。” 陈大夫虽是晏老太爷请进府的,但是私下却对二房的态度却极好。 季姨娘错愕极了,一双手握成拳,“你的意思是?晏锦昏迷不醒?” 若是晏锦昏迷不醒,那么又怎么会传出,是晏锦亲自指证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的。 难道,因为晏锦嘴里念着晏谷兰的名字,她们便认为是晏谷兰做的吗? 简直荒谬。 季姨娘想起旋氏当时震怒的神色,心里微乱。 “许嬷嬷,是二太太身边的人?”季姨娘有些难以置信的问何氏,“是吗?” 何氏不知季姨娘为何要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但还是忍不住点头,“嗯,许嬷嬷伺候二太太快十几年了。” 季姨娘苦笑,原来,她做了别人的棋子,且不自知。 她一直都知道,旋氏想要插手东院的事情,她故作不明,是因为想看小虞氏出丑。但是现在,旋氏用计,让她和小虞氏的矛盾激化,好坐收渔翁之利。 真是卑鄙。 “若不是玉堂馆里来了那两个狐媚子,我还当真被她们糊弄过去。”季姨娘恶狠狠地道,“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旋淑云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 何氏犹豫着道,“姨娘的意思是?二太太故意挑拨您和怡蓉院那边的关系?然后让玉堂馆里那两位好抓住机会……” 季姨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向来认为自己聪明,却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她和小虞氏真的变的针锋相对,那么吃亏的绝对不会是小虞氏。 当年,晏季常有多喜欢大虞氏,她是亲眼看见的。 无论小虞氏做错什么,小虞氏都是虞家的人。晏季常绝对会看在大虞氏的面上,不和小虞氏计较。 可是她……她却会被晏季常厌恶。 到时候,玉堂馆里那两位,绝对会被晏季常瞧上。 季姨娘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你去告诉管事,将郑七送到外院去,不要让他再接近三少爷。”季姨娘疲惫地说,“还有,六小姐那边,让她注意一下,不许再说大小姐的不是。” 她现在才处境,太过于尴尬了。 那一日,她带着晏谷兰跪在映月院外,是因为她以为真的是晏谷兰推晏锦落下假山的。 晏谷兰性子骄纵,的确有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选择先下手为强,好让晏锦措手不及。可她忙着对付晏锦,却忘记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向妈妈来灌药的时候,她的确震惊晏锦的做法,但是下一刻她便明白,晏锦的药无非都是一些补药,就是喝下一些也是没关系的。所以,她装作柔弱,没有阻止向妈妈给晏谷兰灌下药。 她明白,晏锦做错了事,晏老太太必定会责备她。对她而言,晏锦以后会失宠于晏老太太,可能还不能去沈家的花宴。 晏锦不能去,那么她的女儿自然就替上去了。 在沈家花宴上,无论哪家太太瞧上了自己的女儿,对晏谷兰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 后来,她知道了下灌药命令的是晏绮宁,也没有惊慌失措。 晏锦心疼晏绮宁,必定会帮晏绮宁担下恶名。 总的来说,还是晏锦的错。 季姨娘揉了揉眉心,若是晏锦告诉晏季常,不是晏谷兰推她下假山,灌药的命令也不是她下的,那么一切便完了。 她从前做的那些事情,都白费了不说,还会被晏季常怀疑她别有居心。 旋氏真的是害苦了她。 何氏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郑七的事情倒是好处理,可是六小姐……她的性子姨娘你也是知道的,她怎么可能会听奴婢的。” 听到何氏这样说,季姨娘觉得头更疼了。 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晏季常这些日子不愿多去看晏谷兰了。 晏锦肯定没有在晏季常面前诉苦,说是晏谷兰如何的不好。晏锦不说,在晏季常的眼里,便是晏锦懂事,不愿意责怪庶妹。 但是,晏谷兰却一直在晏季常面前说晏锦的不是,还说晏锦想要害死她。 那天的药,根本不是晏锦下命让向妈妈灌的。 下命令的人,是晏绮宁。 这一切,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内了。 晏锦并没有帮晏绮宁揽下责任,两姐妹的感情似乎有了一些变化。 季姨娘想,那一日必定是晏绮宁推晏锦落下假山,所以晏锦对晏绮宁多少有了一些怨言。 但是旋氏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以为晏锦不会责怪晏绮宁,速度的将推晏锦下假山的事情,怪到了晏谷兰的身上。 季姨娘闭眼,旋氏这次还真的预料错了。 晏绮宁差点害死晏锦,而晏锦又怎么会原谅晏绮宁? 她也被旋氏绕了进去。 “若是她不听,便不要再不允许她出院子。大爷问起,便说六小姐尚在病中,不便见他。”季姨娘的嗓子有些沙哑,“郑家那边,若是哭闹,你再来告诉我。” 何氏点头:“奴婢知道。” 季姨娘知道,这件事情旋氏玩的是阴的,她已经入局,想要抽身,着实有些困难。 但是,困难也必须抽身。 不能再让晏季常厌恶自己了。 第023章:逼紧 何氏处事向来利落。 傍晚时分,郑七便已被送到了外院,再也不允许接近晏谷殊半步。 郑嬷嬷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错愕。 她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响,便匆匆忙忙的去找邓嬷嬷。 邓嬷嬷听后,略有些吃惊,急忙询问道,“小七可是犯了什么错?” “他能犯什么错啊……”郑嬷嬷想了想,又道,“莫非是买药的事情被发现了?” 郑嬷嬷不说还好,她一说买药的事情,就立即被邓嬷嬷捂住了嘴。 “你是怕没人知道你和我做的事情吗?小声一些,隔墙有耳。”邓嬷嬷急的愁眉苦脸,声音有些颤抖,“可这会六小姐那边,似乎也没动静啊?” 锦辉苑那边,这几日瞧着季姨娘一直没动静,多少有些焦急。 于是,旋氏吩咐了邓嬷嬷私下买了一些泻药回来,然后让郑嬷嬷找机会放在晏谷兰的膳食中。 等晏谷兰‘病情’加重,季姨娘势必会心疼。 而且,就算季姨娘心生疑惑想要查探,也根本无从查起。 晏谷兰在映月院里被灌喝下的汤药里,的确带有泻药。 病情反复无常,也是很普通的事情。 慈母的心,会让季姨娘盲了眼和心,到时候季姨娘自然会将一切的错误,都怪罪在晏锦的身上。 等这件事情办成,东院势必会起内讧,旋氏便可以趁机插手东院的庶务,郑嬷嬷也会成为东院的管事嬷嬷。 只是,她们没有料到,晏谷兰今日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用膳,而是去了其他地方。 两人还未想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便见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邓嬷嬷赶紧将捂住郑嬷嬷的手放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站着。 “呀,邓嬷嬷、郑嬷嬷,你们都在这里呢?”小丫鬟笑着走近,行礼,“许嬷嬷这会正找你们呢。” 邓嬷嬷有些愣住,不解的问,“找我们?许嬷嬷可有说因为何事?” “这倒未曾,不过奴婢瞧着,多半是玉堂馆那边的事情。”小丫鬟转身,指着内院说,“二小姐吃了六小姐送过去的糕点,这会正吐的厉害,陈大夫已经被请过去了。” 丫鬟的话音刚落,郑嬷嬷脸色煞白。 难道,这放了泻药的糕点,被晏绮宁吃了? 这下,糟了。 彼时,季姨娘却是已经被请到了玉堂馆里。 一进院门,季姨娘见晏谷兰可怜兮兮的跪在雪地上,一双眼睛通红。 她心疼极了,但是又疑惑为何女儿会在这里。 季姨娘还未来得及询问女儿,便听见小虞氏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的吼道,“月季,你安的什么心?” 季姨娘听的一头雾水,她只是将郑七赶出了内院,怎么小虞氏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太太。”窦妈妈挑起帘子走了出来,福身对小虞氏道,“陈大夫说二小姐身子本就虚弱,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怕是要卧病休养许久了。” 小虞氏闻言,心里的火气更重,她瞪着季姨娘说,“前几日你挑拨殊哥儿去映月院大闹,我念你这些年来带两个孩子辛苦,便没有同你计较这事。我只希望你能悔改,好好的教孩子。可今日,你又唆使兰姐儿将不干净的东西送到玉堂馆来。月季,你是不是想毒死我们,好早点住进怡蓉院啊?” 季姨娘吓的跪在地上,“太太,你冤枉了婢妾啊……婢妾怎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冤枉?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喊冤枉。”小虞氏气的直哆嗦,指着屋内道,“今儿兰姐儿送来的不干净的糕点,还在屋内放着呢。她原本是要将这些东西给素素吃的。结果,却不小心让阿宁尝了,这会阿宁正难受的厉害,你还敢说你冤枉?兰姐儿今年尚不足七岁,不是你唆使的,难道是她天性恶毒的吗?” 小虞氏的话,让季姨娘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她继续反驳,那么便等于,她也认同晏谷兰生性恶毒。这样,便会传出晏谷兰想谋害嫡姐的恶名,再加上前一次众人都相信是晏谷兰推晏锦下假山,再来一次……这个事情便会变成了铁定的事实。 宅子里的事情,外人虽不知晓。但是晏老太太,势必会为此安慰晏锦,而对晏谷兰有多埋怨。来日,晏老太太又怎么会给晏谷兰一门好亲事? 可她若不辩解,便会被小虞氏说成,是她唆使晏谷兰做的。到时,只会让晏季常更加的厌恶她的存在。 无论解释和不解释,都是她的错。 季姨娘此时像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太太,大爷来了。”小丫鬟急忙地跑了进来通传道,“已经到了院外了。” 小虞氏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恶狠狠的瞪了季姨娘一眼,才匆忙地迎了出去。 季姨娘微愣,她赶紧抬起头来,瞧着进了院子的晏季常。 她已经有三年没有见过晏季常了。 晏季常穿着一身玄青的素面锦缎袍子,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淡漠,高挺的鼻梁上面戴着一具银色的面具。 虽然她早已知道晏季常被毁容,却依旧被他这与世隔绝的气质所吸引。 “大爷。”季姨娘轻轻地唤了一声晏季常,眼眸里却带着欢喜之色,“妾……” 晏季常顿了顿,却没有正眼瞧季姨娘一眼,他的言语十分冷硬,“月季,你便是这样教孩子的?” 季姨娘的笑,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晏季常,神色比这冬日的大雪还要寒冷。 在她的记忆中,晏季常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连重话都不曾多言。 可现在……她觉得眼前这个人,无比的陌生。 晏季常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匆匆地和小虞氏进了屋子。 等两人离开之后,晏谷兰便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她扑在季姨娘的怀里,解释道,“姨娘,我真的没有在糕点里放东西,我真的没有,你要信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季姨娘心里也开始乱了起来,“我不是让你安心在屋子里养病吗?你怎么来玉堂馆里了?” 季姨娘皱眉,她明明已经吩咐了何氏,不许再让晏谷兰出门。 可此时,晏谷兰,又怎么会再这里,还闯下这样的祸事。 “我只是想来瞧瞧大姐身边的两个丫鬟,到底长什么模样,顺便也带了一些糕点过来,给大姐尝尝。”晏谷兰一直哭,一边打着战栗,“姨娘,这些糕点都是小厨房亲自送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何二姐吃了这些东西,会一直上吐下泻。” 季姨娘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 晏谷兰的吃穿用,一直都是何氏亲自在打理。何氏绝对不会在晏谷兰的糕点里加东西,那么能做这个事情的人,便是在晏谷兰身边伺候的人。 季姨娘琢磨了一会,压低了嗓音又问,“你有没有听清楚,糕点里到底加了什么?” “他们说……说是泻药。”晏谷兰哭丧着一张脸,委屈极了,“姨娘,我怎么会笨到,在自己送来的膳食里,加上这些东西给大姐吃。我真的没有做这样的事情,姨娘……你要救救我。” 泻药…… 季姨娘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了。 她只要一想到,前几日在映月院外,晏谷兰被灌下去喝的汤药里,也加了不少泻药。 而今日晏谷兰送到玉堂馆里的糕点,又加了泻药,外人会以为,这是晏谷兰在报复。 然,季姨娘知道,若晏谷兰真的想要报复,又怎么会愚蠢到需要自己动手?还要亲自将加了泻药的糕点,送到玉堂馆里来? 可是,现在人证物证具在,没有晏谷兰反驳的余地。 季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想了许久,才从脑海里找出来一个人。 井月。 井月是邓嬷嬷举荐进府,又送到蕙兰斋当差的人。她当时,只顾讨好和邓嬷嬷的表亲荀嬷嬷,却不想自己给自己设下了一个陷阱。 她当然清楚邓嬷嬷和锦辉苑的那些勾当…… 季姨娘撰紧了拳头,告诉自己要镇定。 这件事情,是旋氏做的。 旋氏,想让她早点和小虞氏发生矛盾。 不过,这个糕点怕是原本该是送给晏谷兰吃的。等晏谷兰病情加重,她心疼晏谷兰,便会开始不断的找小虞氏的麻烦。 旋氏希望东院早点乱起来,这样她才可以找好时机,来插手东院的事情。 季姨娘只要一想到,这些糕点原本是要给晏谷兰用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阵的愤怒。 旋氏,当真无耻。 “姨娘,我们该怎么办?”晏谷兰也是吓坏了,整张小脸没有半分血色,连嗓子也有些沙哑,“爹会不会生我气,不听我解释?” 季姨娘有些恼怒,但是又不忍心责怪孩子,“六小姐别怕,有我呢。” 玉堂馆的屋外,早已点上了防风灯,微弱的灯光照的季姨娘的心,冰凉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被挑起,窦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姨娘、六小姐……老爷请你们进去呢。” 晏谷兰吓的打了一个哆嗦,紧紧的撰住季姨娘的手。 第024章:忏悔 季姨娘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拉着晏谷兰的小手,跟在窦妈妈身后,慢慢地走了进去。 屋子内死一般的寂静。 晏季常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们,低头盯着鞋面,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反倒是依在软榻上的晏锦,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和大虞氏长的分毫不差,瞧着竟生出几分寒意。 “见过老爷,太太……”季姨娘冷的打了个战栗,和晏谷兰一起跪在了地上。 小虞氏看着摆放在小桌子上的点心,“月季,娘一向器重你,才会将殊哥儿和兰姐儿交给你管教。如今,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季姨娘听了,便忍不住落泪,彷佛她是水做的一般,她对小虞氏磕头道,“太太,六小姐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小虞氏冷笑,“那你的意思是,这些点心是自己跑来玉堂馆的?是素素和阿宁要陷害兰姐儿?” 季姨娘面如死灰,她赶紧摇头,“婢妾不是这个意思,大小姐和二小姐向来和善,对弟妹疼爱有加,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季姨娘心里多少有些疑惑,以往沉默寡言的小虞氏,今日说话怎会如此的咄咄逼人,而且她还找不出小虞氏的半分破绽。 尤其是晏锦搬回东院后,小虞氏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一般。 季姨娘想到这些,忍不住暗自皱眉。 她若是说点心是被晏谷兰身边的丫头换掉的,那么便证明她识人不清,将恶毒的丫头送到六小姐身边,会让她站不稳脚跟。当然,她更不敢说,这件事情和西院的旋氏有关,因为她没有证据。 如今看来,她只能吃哑巴亏。 季姨娘抬头窥了窥晏季常,只见他依旧没有看她一眼,像是对待陌生人一般。 她瞬间明白,晏季常是不会帮她了。 晏季常最心疼的,便是大虞氏留下的这两个孩子。 “太太,婢妾知道,六小姐性子素来温和,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季姨娘心里乱成一团,辩白更是有些单薄,她转身对身边的晏谷兰说,“六小姐,你快告诉太太,这不是你做的。” 晏谷兰早已被周围的气氛吓的崩溃,她哪里还说的出半句话来。 她支支吾吾半响,才道,“爹爹,母亲……我没有在点心里放东西,这都是我平日里吃的东西,我怎么会……会将放了东西的点心,送来……” “唔?我记得六妹妹说,今日送来的点心,是你特意吩咐祖母小厨房做的。原来,你是诓我们的。”晏锦打断了晏谷兰的话,眉目中带着疑问,“祖母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点心既精致又可口。阿宁也是图个新鲜,才会用了这些点心。” 晏谷兰眼里闪过一丝恼羞成怒,急忙分辨道,“我平日里用的,便是祖母送来的点心。” 季姨娘一听,差点气的晕了过去。 晏谷兰这话,便是等于承认是她送来的点心。而且,她还将这件事情牵扯上晏老太太…… 晏府上下皆知,晏老太太对小虞氏多有不满,私下对蕙兰斋季姨娘更好一些。 尤其是近几年,晏锦长大后性子骄纵,更不得晏老太太喜欢。晏绮宁虽然乖巧,但是却依旧不如她的两个孩子受宠。 周围的人虽然都知道这件事情,但是谁也不敢明面上说出来。 毕竟,小虞氏才是世子夫人,而季姨娘再受宠也只是一个妾室。 “祖母当真疼爱六妹。”晏锦把目光投向了季姨娘,淡笑着说,“这也难怪,六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今日,说来也是有些巧。 本还在‘病中’的晏绮宁,一天内突然痊愈了,还特意来看她。 晏绮宁说来说去,无非都是想表达她不想搬回东院,想让晏锦帮忙想办法。 晏锦这几日本就困乏,晏绮宁说什么,她只是点头,也不说什么。 晏绮宁对此,多少有些不满。 在这个时候,晏谷兰气匆匆地挑了帘子进来。 晏谷兰吩咐身后的丫鬟将食盒里的点心拿了出来,故作清高道,“今儿真巧,长姐和二姐都在,两位姐姐来尝尝这些点心,猜猜是谁做的?” “哎呀,瞧瞧我这个记性。”晏谷兰露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讥讽道,“我都忘了,长姐和二姐应该没用过这些点心吧?这些点心啊,是祖母特意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做的,味道很好。” 晏谷兰虽是庶女,却仗着晏老太太喜爱,喜欢同晏锦和晏绮宁攀比。 若是从前,晏锦怕是又要为晏绮宁出气,和晏谷兰大吵一架。 只是如今,她早已不愿再吃晏绮宁那套,所以沉默不语,当做完全没有听见。 反倒是晏绮宁有些沉不住气,笑着道,“这既是祖母的心意,那么六妹应该放在屋子里,好好的供着。” “你……”晏谷兰冷眼看了看晏绮宁,面容讥诮地道,“这是我送给长姐的点心,长姐喜欢便好。” 晏谷兰的话,让晏绮宁有些气愤。 她想都没想,便拿起点心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气,似乎将手里的点心当做了晏谷兰。 晏绮宁一口气用了不少点心,才转头对晏锦笑着说,“长姐,我帮你用了,可好?” “嗯,阿宁喜欢便好。”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句。 自从回了东院,小虞氏每日便变着花样的送点心来给她用。她贪吃,所以每次都吃的饱饱的,此时哪里还有什么胃口。 当然,她也不敢用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惜命的很。 晏绮宁听了晏锦的话,骄傲的抬起头来,略带一些挑衅的眼神看着晏谷兰。 只是,晏绮宁没有得意多久,便脸色苍白,转身吐了起来。 接着,晏绮宁疼的瘫软了身子,从凳子上跌落,大喊,“疼——” 晏谷兰吓的惊慌失措,整个身子都哆嗦了起来。 晏锦瞧着晏绮宁的样子,镇定地对屋外喊道,“来人。” 春卉从屋外进来后,也吓的慌乱了起来。 “去请陈大夫,还有……”晏锦瞧了一眼茫然的晏谷兰,便知这个丫头今日也被算计了,便继续道,“记得去请太太和父亲过来。” 她并没有让人去请晏老太太。 因为,她不能让季姨娘失宠于晏老太太。 毕竟,季姨娘是一枚好棋子。 晏锦回过神来,只见父亲脸色苍白,而小虞氏更是满面怒色。 “母亲……真的不是我做的。”晏谷兰哭的厉害,委屈地说。 晏季常神色冰冷,开口道,“将六小姐送去祠堂,关上三日。” 晏锦听了,有些惊讶。 父亲这样做,是故意的吗? 晏家的祠堂里,放着她的生母,大虞氏的牌位。 “老爷。”季姨娘抬起头来,满脸错愕,“六小姐身子尚未痊愈,在祠堂呆上三日……恐怕……” “既然她身子尚未痊愈,又怎么还能跑来玉堂馆折腾?”晏季常打断了季姨娘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若教导不好,三日后便将她送到母亲院子里去。” 季姨娘还要开口说话,便见晏季常目光锐利的看着她。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咽下去。 很快,晏谷兰便被人带了出去,而季姨娘也退出了屋子。 等两人离开后,晏季常才站起身来,对着陈大夫说,“陈大夫,这几日就麻烦你了,要多来几次玉堂馆。” “大爷您太客气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陈大夫赶紧福身,“二小姐的病情已经稳定,休息几日便可好转。” 晏季常听了,依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晏锦看着父亲担心的模样,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内室。 父亲,对晏绮宁极好。 只是,谁会想到,父亲前世的死,竟和晏绮宁有不少的关系。 若不是晏绮宁怂恿父亲…… 父亲又怎么会含冤而死,甚至还落得尸首不全的结果。 每次,晏锦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情,她便怨晏绮宁薄情。 “老爷,你也乏了,去歇着吧。”小虞氏瞧着晏季常有些头疼的模样,便劝道,“我在玉堂馆守着便好。” 晏锦抬起头来,不赞同的摇头,“母亲,你让爹爹一个人歇着,他肯定又会看一夜的书。” 小虞氏一听,秀眉微蹙。 晏季常忙于公务,很少会自己主动歇息。 今夜,若她不催促晏季常歇下,恐怕真如晏锦说的那般,晏季常又会熬夜批阅公文。 “母亲,你和爹爹一起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晏锦笑着道,“我会陪着阿宁的。” 小虞氏有些不放心,斟酌一会,才说,“我将轻寒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你让轻寒来找我,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晏锦点头,认真地说,“我是长姐,我会照顾好阿宁的,母亲你放心吧。” 等小虞氏和晏季常离开后,晏锦才对身边的窦妈妈道,“窦妈妈,你派人去祠堂瞧着,若是季姨娘送衣物棉被过去,便拦下来。季姨娘不敢将这件事情闹大,断然不会和你们发生争执。” “还有,将我娘亲牌位放前一些,让六妹好好的忏悔。”晏锦眯着眼,季姨娘当初趁着父亲思念母亲喝醉的时候爬上了父亲的床,的确该让晏谷兰代替季姨娘,在母亲的牌位面前好好的忏悔。 窦妈妈一一记下之后,又忍不住疑惑道,“小姐,你说季姨娘会去求老太太宽恕六小姐吗?” 第025章:关照 窦妈妈的话,让站在一边的轻寒面色微冷。 她的主子小虞氏,性子和善又不喜与人相争,所以没少受晏老太太和旋氏的气。 偏偏小虞氏的肚子又不如季姨娘争气,嫁进晏家多年依旧无所出,连晏老太爷提起小虞氏,都是黑着一张脸。 私下,轻寒也找了不少求子的药方给小虞氏用。 可谁知小虞氏对这件事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偶尔还会同轻寒驳道,“谁说我没孩子?素素和阿宁,可不就我的孩子。” 她被小虞氏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轻寒向来都知,小虞氏和大虞氏的感情甚好。 当年大虞氏去世之后,小虞氏整日以泪洗面,还哭着同虞老太爷说,她担心姐姐拼尽性命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来日会在晏家吃苦头。 大虞氏虽然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可小虞氏也不差。上门求亲的贵族,差点踏破了虞家的大门。 谁也没想到,小虞氏会放弃了本该属于她的美好姻缘,不顾一切的嫁给了晏季常做了继室,只是为了护住姐姐大虞氏留下的两个孩子。 轻寒曾经在晏锦和晏绮宁离开东院后,担心地问小虞氏,可曾后悔当年的决定? 小虞氏摇头道,她未曾后悔,能看着两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便已是万幸。 轻寒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转眸瞧着晏锦。 “祖母信佛,平日里的膳食多以斋菜为主。”晏锦想了想,笑着道,“我听闻六妹喜欢肉食,怕是吃不习惯斋菜的。这些年,若不是季姨娘拦着,六妹这会怕是会变成这样了。” 晏锦说完,夸张的比划了一个圆形。 轻寒本来忧心忡忡,听了晏锦说的话,跟着窦妈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和晏家的其他小姐比起来,晏谷兰的确显得有些圆润了。 晏谷兰自小喜欢吃肉食,饭量也不小。但是,京中姑娘以瘦为美,若是吃的太多,怕是很难维持得住体态轻盈的身姿。 季姨娘为了让晏谷兰长的苗条些,费了不少心思。 若是此时季姨娘去找晏老太太,就算她说动了晏老太太出面,最后也不过是晏老太太将晏谷兰带在身边养着。 晏老太太喜欢吃斋,而晏谷兰无肉不欢,让她陪着晏老太太吃斋菜,估计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 而且,这样做或许还会让晏老太太对她多有不满。季姨娘不是傻子,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所以,晏锦只是让窦妈妈盯着祠堂那边的动静即可。 “我记得看守祠堂那位,是柳家的人?”晏锦想了想,轻声道,“她家里窘迫,怕是需要些银子。窦妈妈,你等会拿些银子给她,让她好好的关照六妹。” 说完,晏锦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老奴知道了。”窦妈妈点头,看着晏锦略带困乏的神色,安慰道,“小姐也累了一日了,想必乏了,您先歇会,二小姐有轻寒照看着呢。” “也好。”晏锦没有婉拒窦妈妈的好意,毕竟晏绮宁只是吃了泻药,说难听点无非就拉上几天肚子也就好了,无需太多人在这里伺候。 窦妈妈替晏锦掖好了被角,才同轻寒出了屋子。 轻寒瞧了一眼内室,轻声同窦妈妈说,“窦妈妈,您有没有觉得,大小姐……怪怪的。” “嗯?”窦妈妈正准备去祠堂,听见了轻寒的话,有些疑惑,“哪里怪怪的?” 轻寒琢磨了一会,也说不出个原有,只是依旧道,“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大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从前的晏锦,不禁对小虞氏没有好脸色,对晏季常也是爱理不理。可这段日子,晏锦不禁主动搬回了东院,还会同小虞氏撒娇、说笑…… “大小姐这是长大了,懂事了。”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在西院这些年,大小姐看似过的舒适,其实却不是这样的。你那日也瞧见了,宽敞的映月院里,竟拿不出几样值钱的东西。到底,还是不如在自家屋檐下过的舒坦。” 旋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轻寒和窦妈妈再清楚不过。 晏锦从东院离开的时候,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可如今竟瘦了不少。 不过,晏锦会瘦还当真怪不得旋氏,她素来挑食又加上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受惊,胃口也就不似从前那般好了。 若不是及早的搬回东院,她的胃口估计还得一直坏下去。 窦妈妈嘱咐了轻寒几句,便带着几个丫鬟,匆匆地赶去了祠堂。 果然,不出晏锦所料,这会何氏正带着几个下人,抱着被子、拧着食盒,正在和守在祠堂外的婆子纠缠。 “我说柳妈妈,你就让我进去吧。”何氏将银子放在柳妈妈的手里,“三日后,我会来取回这些东西,不会让人发现的。” 柳妈妈皱着眉头,有些犹豫。她怎么也没想到,守着祠堂这样的苦差事,有朝一日会变成炙手可热的存在。 年关将至,她手头的确有些紧。 季姨娘这次也是狠下心,一口气送过来二十两银子,让人不心动都有些难。 柳妈妈琢磨了一会,又瞧了瞧祠堂的方向,才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呀。” 何氏听了,咬了咬牙,又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柳妈妈你放心,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我……”柳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想要继续婉拒,但又说不出口。 二十五两银子,她得攒上许多年了。 她咬了咬牙,刚要同意,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哟,这不是何氏吗?”窦妈妈缓缓地走了上来,瞧着何氏道,“可真是巧呀。” 何氏脸色煞白,而柳妈妈此时赶紧挣脱何氏的手,退后了一步,急着想要和何氏撇清关系。 窦妈妈瞧了瞧柳妈妈,笑着说,“柳妈妈,大小姐特意吩咐我过来问一声,可有按时给六小姐送水进去?” 晏谷兰虽是被罚关在祠堂里,但是她毕竟是晏家的小姐,总不能渴着饿着她。 柳妈妈闻言,赶紧点头,“我方才已经送了水进去了。” “老太太信佛,膳食里也喜多用斋菜。”窦妈妈想起晏锦方才的话,眼里一亮,“六小姐素来得老太太宠爱,喜好必定和老太太差不多,你可千万不能忘记了这点。” 何氏一听,气的看了一眼窦妈妈。 胡说八道,晏谷兰怎么会喜欢斋菜。 柳妈妈听出了窦妈妈话中的意思,忙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窦妈妈提醒。” “嗯。”窦妈妈这个时候才转头看着何氏,然后又瞧了瞧她身后的丫鬟,故作疑惑道,“呀,你居然带着棉被和衣裳,莫非要陪六小姐,在祠堂外歇息?” 何氏咬牙切齿地道,“我就顺便过来看看。” 她自然不敢说这些衣裳和棉被,是拿来给晏谷兰用的。窦妈妈是小虞氏从虞家带来的老妈妈,现在又跟在晏锦的身边,想要和晏季常说上几句话,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现在晏季常生了季姨娘的气,连蕙兰斋都不愿再去。若是在被他知道,季姨娘做出这些事情,来日季姨娘的处境,怕是会更可怜。 “想必,你也瞧见了,我家小姐仁慈,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会让六小姐受苦的。”窦妈妈打量了何氏一眼,淡淡地说,“可要一起回去?” 何氏低头,不甘心的窥了一眼祠堂,只能轻声道,“不用。” 她转身便带着丫鬟们离开,留下一脸尴尬的柳妈妈。 等何氏一走远,柳妈妈吓的哆嗦,立即就和窦妈妈承认了,“窦妈妈,我没有收何氏的银子,我没有的。” “我知道,快除夕了,柳妈妈还要在祠堂这边守着,也是辛苦了。”窦妈妈笑的和善,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柳妈妈,“这些银子,是大小姐请柳妈妈吃茶的。” 柳妈妈吓的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赶紧跪在了地上。 窦妈妈的地位比她高不上,能放她一马也是难能可贵,现在还要给她银子,这让她如何不心慌。 “我不敢,我知错了。”柳妈妈打着战栗,嗓音颤抖,“窦妈妈,你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窦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慢悠悠地说,“柳妈妈这是怎么了?你不是没收何氏的银子吗,又怎么错了呢?” 说完,窦妈妈蹲下身子,将柳妈妈扶起,“我也知你不容易,所以这件事情,我会当做没看见。但是,我不说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讲,隔墙有耳。” 柳妈妈赶紧点头,“多谢窦妈妈提醒,我一定会将这件事情禀告老爷的。” “这倒不用,老爷忙于公务,东院里的事情一切有太太做主。”窦妈妈将银子放在柳妈妈的手里,“这些银子你且收下,我知你用的上。来日,我还有事有求于你呢。” 柳妈妈眼眶微红,哆哆嗦嗦的接过银子,然后点头道,“若有什么能帮的上窦妈妈的,是我的福气。” 窦妈妈笑这点头,然后和柳妈妈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倒是柳妈妈,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些不知所措。 她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不接下这些银子。 晏谷兰三番两次想要害晏锦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柳妈妈琢磨了一会,又看了一眼祠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六小姐,老奴要对不起你了。 第026章:暗潮 过了两日,祠堂那边便传来晏谷兰摔坏晏家祖宗贡品的消息。 这件事情不止惊动了晏老太太,连晏老太爷听了消息后,都急的差点背过气去。 季姨娘赶过去的时候,晏谷兰已经被旋氏打了几个耳光,哭的嗓子都哑了。 最后,季姨娘同晏谷兰被罚跪在祠堂外的青石板地上忏悔。 晏锦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打量眼前的一对九宫鸟。 父亲怕她闲在屋子里闷坏了,便特意给她和晏绮宁买了一对九宫鸟。可惜晏绮宁这会忙着跑肚,根本没有心思来欣赏。 “恭喜……” “见过……小姐……” “发财……发财……” 晏锦笑着给九宫鸟投食,一边逗着它们,一边听它们说话。 这一对九宫鸟全身通黑,不比鹦哥色泽鲜艳,种类繁多。但是,九宫鸟比鹦哥好养活,基本给什么都吃,也不挑嘴。对于晏锦这种没有什么饲养经验的人来说,九宫鸟十分的适合她。 父亲在这点上,倒是考虑的很周全。 窦妈妈看了看晏锦,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对九宫鸟,才道,“小姐,不用去祠堂那边打听一下吗?” “不用。”晏锦将手里的鸟食放下后,转身对窦妈妈道,“打听不出来什么的。” 晏谷兰虽然一向莽撞,却也不是心无半点城府。如今,晏谷兰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琢磨了很久,又听窦妈妈说旋氏抽了晏谷兰几个耳光后,便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 晏家,也不似她从前看到的那般和和睦睦。 她虽然抓到了柳妈妈的把柄,也给了柳妈妈一笔银子。但是,柳妈妈想要报答她,也绝对不会唆使晏谷兰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麻烦不小,会引火上身。 不过,或许,柳妈妈也起了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不管怎么样,六小姐这次可是自找的。”春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老太太可不会轻饶她。” 晏锦摇头,淡淡地说,“那倒不一定。” 晏锦的话一出,春卉惊的目瞪口呆。 晏谷兰这次犯的可不是小事,怎么可能会被轻饶。连晏老太太一向疼爱的季姨娘,这次也吃了苦头,陪着晏谷兰一起跪在祠堂外。 今儿虽没有落雪,但是屋外却依旧冰凉刺骨。 晏谷兰和季姨娘,也不知会在祠堂外跪多久。 而且,晏季常已经知晓此事了,他还亲自去了一趟松鹤堂请罪,却没有半点为晏谷兰和季姨娘开脱的意思。 不过,晏季常常年在外,管教孩子的事情自然和他无关。所以,晏老太爷只是简单的训斥几句,便让他离开了松鹤堂。 春卉略有些疑惑,“为何?” “看事情不能总看表面。”晏锦没有太多的跟春卉解释这件事情,而是继续逗弄眼前的九宫鸟。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西院最近太过于嚣张,需要打压一下气势。 吃斋念佛有着慈悲心肠的人,自然不方便做这些事情,所以她手下的棋子,倒是会帮她处理好这些事情。 这个晏家,后宅内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 这个新年,怕是会过的无比热闹。 春卉见晏锦不愿再说这个话题,便瞧着晏锦逗弄九宫鸟,半响后转移话题道,“小姐当真喜欢这小玩意呢。” “嗯,瞧着乖巧。”晏锦从前没养过小动物,现在碰到九宫鸟,难免有些爱不释手。 春卉笑着说,“小姐喜欢九宫鸟倒也正常,不过奴婢听说……” 春卉说道这里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四周,又靠近晏锦近一些,才继续道,“沈家那几位少爷、小姐,养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晏锦不禁挑了挑眉,这小动物怎么还有奇怪一说。 她倒是有些好奇,转过头来,听着春卉解释。 “奴婢听闻,沈家世子爷养了一对海东青,一只白色,一只黑色,两只没有一点杂色。”春卉说着,神色有些兴奋,“而且,据说这对海东青可神了,能帮沈世子在战场上探查敌情,所以沈世子才会击退精绝一族,让外域的人不敢再犯边境。” 晏锦用手支着下颚,听的津津有味。 她曾无意在一本书上瞧过,传说中的海东青是乌黑的,被人称为神鹰。而现实中,海东青却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黑色的为极品。这沈家世子倒当真是个能人,如此难以寻觅的珍品,居然一养就是一对。 窦妈妈听了之后,没有阻止春卉继续说下去,而是转身给晏锦添了一盏热茶。 “还有呢?”晏锦前世只知道沈家世代忠良,尤其是在灭藩王的事件里,晋南王领兵一路杀到了京城中,若不是薄后暗中求助了沈家,这大燕朝怕是早已改朝换代。 春卉想了想,神色有些凝重,“还有一位,来日小姐您见到她,可一定要躲的远远的。” “嗯?”晏锦抬起头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心里的阴影,扑面而来。 春卉想了想,才咬牙道,“沈家六小姐,也就是明惠郡主她……她养了一堆毒蛇。” 晏锦听到明惠郡主几个字后,身子顿时僵住了。 明惠郡主……沈苍苍……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如此之快的,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大燕朝曾经的安南将军沈家七爷沈自清唯一留下的孤女,一直都养在定国公府内。 晏锦现在,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她便会想起前世,死前过的最绝望的那几日。 毒蛇……婚房……还有漫无天日的漆黑和恐惧。 她以为自己会慢慢的忘记,可是现在她却发现,有些事情一旦烙印在了心上,便是永生永世不会被磨灭的。 晏锦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 春卉以为晏锦害怕,于是赶紧劝道,“沈家花宴上,小姐离她远些便好,当着外人的面,她也不会做什么事情的。” “嗯。”晏锦点了点头,然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见过小姐……” “恭喜……恭喜……” 晏锦看着眼前的九宫鸟,情绪慢慢的平复了下来,连带着对沈苍苍的疑惑,也试着开始丢在脑后。 那个人,和她没有关系。 第027章:入局 季姨娘看着跪在青石板地上摇摇欲坠的晏谷兰,心如刀绞。 晏谷兰的身子尚未痊愈,又在冰冷的祠堂里被关了两天两夜,现在还要陪着她在祠堂外跪着。 今儿虽然没有落雪,却寒风凛冽,晏谷兰娇弱的身子,又怎么能扛的住。 晏谷兰一直哭着,本来白皙的双颊,此时肿的高高的,刚才柳妈妈悄悄的送水过来,晏谷兰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姨娘,我不想这样做的,是有人想要害我,是他们……”晏谷兰嗓子沙哑,模样可怜极了,“要害我啊。” 季姨娘拍了拍晏谷兰的背,轻声安慰道,“姨娘知道,你是乖孩子,不会做这些事情的。” “可是祖父和祖母不信,他们不信我。”晏谷兰眼睛早已红肿不堪,却依旧哭道,“姨娘……你看……” 晏谷兰哆哆嗦嗦的,将藏在袖口深处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三哥的字。” 季姨娘一听,心中顿滞,忙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熟悉的字迹写着:想离开,就砸了祠堂里的那些牌位。 “三哥不会害我的,他让我砸牌位,我不敢……我就砸了那些贡品。”晏谷兰一边抽泣,一边指着纸条说,“姨娘,我不敢给祖母看,我怕三哥给人利用了。” 晏谷兰模样委屈,季姨娘将她搂紧了一些,“小兰,这不是你三哥写的。” “我就知道,三哥不会这样对我的。”晏谷兰眼皮越来越沉,嗓音也小了起来,“姨娘……到底是谁,要害我,让祖母讨厌我。” 字迹,除了本人写,还可以让人模仿。 晏家嫡长女晏锦,写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而且她模仿他人的字迹,惟妙惟肖。季姨娘从前也是亲眼见过,晏锦模仿晏季常的字,然后骄傲的拿给晏季常看,那个样子得意极了。 季姨娘看着手里的纸条,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若说这个人是晏锦,也是情有可原的。 晏锦向来都讨厌她,无论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不愿意给她和晏谷兰半分好脸色。若是从前……她或许真的会信。 晏锦那个本事,旁人是学不来的。 季姨娘深深地的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对身边的晏谷兰安慰道,“姨娘,会帮你报仇的,不要哭了。” 夜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柳妈妈瞧了瞧周围,又慢慢地端了杯热水走了过去。 月色下,季姨娘的脸色苍白,而晏谷兰似乎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快要晕阙过去了。 “季姨娘,用点热水吧?”柳妈妈将热水递过去,“给六小姐也用一些,暖暖身子。” 季姨娘接过杯子,却没用将杯子里的热水饮下,而是搁在青石板地面上。 她迅速的抓住柳妈妈的手,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给柳妈妈戴上,“我听闻柳妈妈家的大丫已经许了人,这个镯子便当做我给她添的嫁妆吧。” 柳妈妈惊的差点软了身子,她赶紧推却道,“季姨娘,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柳妈妈你就收下吧。”季姨娘唇畔的笑意有些冷,“我就想知道,昨儿晚上,你可有发现有什么人来祠堂?” 话音刚落,柳妈妈的眼里便有些慌乱了起来了。 季姨娘的声音依旧平淡,“老太太这会生我气,但是过些日子,她便不会再想起这件事情了。柳妈妈,你说对不对?” 晏家上下皆知晏老太太疼爱季姨娘,现在晏谷兰犯了大错,晏老太太也不过是让季姨娘和晏谷兰跪在祠堂外反省,并没有做其他过重的责罚。 年关将至,季姨娘跪不了多久,便能安稳的离开祠堂。 到时候,要对付她这样的一个没背景的婆子,简直别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柳妈妈低着头,手微微颤抖,“老太太向来心疼姨娘,自然不会生姨娘的气。” “说吧。”季姨娘微微扬眉,“可曾瞧见了什么。” 柳妈妈斟酌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季姨娘,求求你饶了老奴吧……” 说完,柳妈妈便跪在了季姨娘身前,整个人惊慌失措。 柳妈妈的表现,让季姨娘更加怀疑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她好不容易找到了突破口,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不知柳妈妈可记得秀竹,当年啊她和我都是太太的人,可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样?”说到这些的时候,季姨娘眼里全是不屑,“我是主子,她是奴婢,还是一个卑贱的连内院都入不了的奴婢。” 季姨娘将郑七从三少爷身边赶走的事情,晏府上下皆已知晓。连从前嚣张的郑嬷嬷,近日也开始谨慎了起来,在内院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做事更是小心翼翼。 柳妈妈的皱眉皱成一团,似乎下一刻,便能哭出来。 季姨娘抚摸着晏谷兰的发丝,又道,“柳妈妈,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告诉我,那个人是那个院子的便好,我不会告诉外人知晓的。” “是……是……”柳妈妈想到昨日夜里的那个人影,其实她根本没有认出来是谁,也没瞧清楚那个人跑去那个方向了。 只是,那个人被发现后,就匆忙的逃走了。柳妈妈当时追了上去,只见地上丢下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她只认识几个。 明显,有人想要害晏谷兰,所以才会写上这些字。 她正苦恼要怎么报答晏锦,打开纸条后,她觉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柳妈妈大胆的将纸条丢进了祠堂内,砸在了晏谷兰身上,然后匆忙离开。 此时,若一定要说这件事到底是谁唆使晏谷兰做的,估计除了跑掉的那个人,还有她自己也该算在其中。 柳妈妈知道,若是自己不说个所以然来,季姨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就如季姨娘那一句,她是主子而自己不过是个奴婢,又怎么能和季姨娘对抗。 柳妈妈想了很久,才压低了嗓音道,“她……她瞧见老奴来了,往……往沁芳楼去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缓缓地闭上眼,“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妈妈见季姨娘不再问下去,心里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拔腿就跑。 她跑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折了回来,压低了嗓音道,“老太太吩咐了老奴,要给姨娘和六小姐送热水和膳食,姨娘若你想要什么,唤老奴一声便好。” 季姨娘紧紧的抿着唇,慢慢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柳妈妈这次离去,便没有再折返回来。 季姨娘握着拳头,指甲将她的手心都刺破了,可她似乎感觉不到半分疼痛一半,半响后才睁开眼。 柳妈妈说,那个送纸条的人,被她发现了,最后朝着沁芳楼跑去了。 沁芳楼表面离东院玉堂馆最近。但是,实际上沁芳楼有一条小径,却可以更迅速的走到西院的锦辉苑,只是这条小径略微偏僻一些。 她做下人的时候,倒是跟着好动的大虞氏走过几次。 连晏谷兰都认为,这件事情不可能是晏谷殊做的。而晏家有不少人皆知,晏锦模仿字迹的本事不错,甚至送纸条的人还朝着离玉堂馆最近的地方跑去,多么明显的痕迹…… 可是越明显,越让她觉得有疑心。 自晏锦失足从听雨台上摔下后,她身边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冲着晏锦去的。季姨娘知道,若是她想对付晏锦,便要先要和护短的小虞氏周旋。 小虞氏当年会屈身嫁入晏家,唯一的目的便是保护大虞氏留下的这对孩子。 只要她和小虞氏发生了矛盾,那么得利的人,永远不是晏锦。 那个蠢丫头,若是个聪明的,又怎么会被人当做棋子,在西院一住就是三年。 “沁芳楼啊……沁芳楼……”季姨娘笑的有些狰狞,“当真当我和东院那几位一样,是个傻子吗?” 季姨娘知道,若是自己再这样忍耐下来,来日受伤的不止是晏谷兰,还有她自己和殊哥儿,都会被牵扯进去。 那个人,已经想要把她当做棋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可是,她季月,又怎么会甘心做人的棋子。 季姨娘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只见手帕上绣着漂亮的紫菀花,她有些怔住。 “姨娘……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冷……”晏谷兰的话打断了季姨娘的思绪,如今的晏谷兰似乎神智已经有些乱了,她的睫毛上的泪珠已经凝了冰,瞧着模样可怜极了。 季姨娘伸出手,将她的泪珠抹去,“兰姐儿,姨娘带你回去,别怕,姨娘在。” 第028章:动手 季姨娘和晏谷兰在祠堂外跪了一夜后,晏谷兰体力不支,彻底的晕了过去。 年关将至,晏老太太那边得到这个消息后,便也松了口。 她吩咐下人将季姨娘和晏谷兰送回了蕙兰斋,又请了陈大夫过去,帮晏谷兰瞧瞧可有留下什么病根。 这件事情,最出乎意料的倒是晏谷殊的冷静。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的时候,晏谷殊居然没有替母亲和妹妹求情。而是依旧乖巧的念书练字,和往日没有两样。 晏老太爷私下也忍不住试探过晏谷殊,问他对此事有何想法。 结果晏谷殊说,既然是晏谷兰做错了事,那么就该被责罚。他是晏家儿郎,理应听从祖父和祖母教诲。 况且,男儿的目光不应该放在后宅,而是应该专心仕途。 晏谷殊的话,博得晏老太爷的欢心,所以导致晏老太太那边,也慢慢的松了口。 春卉在茶水房听到这件事情后,急忙的跑回了玉堂馆,却见晏锦瞧着屋子里的梅花,对向妈妈道,“向妈妈,你瞧瞧这才几日,屋子里的梅花,又没香味了。” 春卉有些惊讶,她明明昨儿夜里才同小姐提起,要帮小姐去重新折几枝梅花,放在屋子里。 结果,晏锦当时说,这梅花还未枯萎,就这么放着。 可如今,不过只是过了一夜,小姐便又改了词,说这梅花没香味了。 “老奴这就去帮小姐折。”向妈妈赶紧点头笑道,“小姐您就放心吧。” 晏锦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摇头,“这会去恐怕不好,昨儿我瞧了母亲送来的群芳谱,输上面说夜里的梅花香味最浓,那个时候摘最好。” 向妈妈有些惊讶。 她不识字,自然更不懂书上讲的那些。 但还是她在晏锦身边服侍了多年,听了这话,便明白晏锦是什么意思了,“那老奴晚些再去。” “多折几枝回来。”晏锦秀眉微蹙,“这屋子里全是药味,难闻坏了。” 晏锦的腿伤渐渐好转,用的药比往日少了不少。 况且,此时屋内小桌上放着的麒麟香炉里,正燃着檀木香,闻着一股清新的气味,哪里有半分的药味。 不过晏锦是主子,她说屋子里有药味,那么屋子里就一定有药味。 而且,向妈妈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似从前,她现在在东院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晏锦,她不能违背晏锦的意思,惹的晏锦不高兴。 不过只是,折几枝梅罢了。 甘绿帮晏锦折了几枝梅花回来,便得了一个大大的金镯子,向妈妈这段时间手头也有些紧。若能得到一些赏赐,也是极好的。 每次,向妈妈想到许嬷嬷拿了她本该得到的打赏,心里就难受的像针扎一样。 向妈妈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缓缓地退了下去。 等向妈妈一走,春卉便有些疑惑的问晏锦,“小姐,夜里折的梅花,当真是最香的吗?” “我不知道。”晏锦眨了眨眼,俏皮的笑着说,“我诓她的。” 春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刚才晏锦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哪里像是骗人的样子。 她越来越不懂自家小姐,在想什么了。 不过,春卉反而喜欢现在的晏锦,不似从前在映月院的时候那般,刁蛮任性。 “对了,春卉。”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春卉道,“西院这几日,可有什么事?” 春卉想了想,摇头,“二爷得了小姐送的素心兰花,这阵子正高兴呢,那会有什么事。” “不过……”春卉接着道,“不过,奴婢听茶水房的人说,二爷最近总在院子里打理花草,甚少去瞧二太太呢。” 春卉说的话,和晏锦想的八九不离十。 晏季文向来喜欢奇花异草,这会好不容易得了一盆素心兰,自然要好好的打理。 尤其是这素心兰娇贵,需要用无根水浇灌,晏季文自然不放心,让下人们来照看。 晏季文不入旋氏的屋子,那么旋氏对晏季文必定有意见。 西院这会看起来平静,实际上早已是暗潮汹涌,一击即发。 晏锦唇畔噙着一丝笑,今儿夜里,希望季姨娘不要让她失望才好。 不知过了多久,窦妈妈挑了帘子进来,看着晏锦道,“小姐,不好了。” “这是怎么了?这般急匆匆的。”晏锦看了看窦妈妈慌张的模样,轻声道,“窦妈妈,你慢慢说。” 窦妈妈瞧了瞧偏房,眉头皱成了一团。 晏绮宁这几日跑肚,行动不便,便一直住在玉堂馆的偏房内。 结果,今儿晏绮宁的病情稍微好些,晏绮宁便哭着闹着要回蔷薇苑,说不愿意在玉堂馆里继续住着。 晏绮宁是大房的小姐,却一直想要住在二房的西院,这叫个什么事儿。 窦妈妈气的直跺脚,她不好去惊动小虞氏,又怕晏绮宁闹的太厉害,没有办法后才来找晏锦。 毕竟,晏锦同晏绮宁感情一直很好,晏绮宁应该会听晏锦的话。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二小姐这会哭闹着,说想要回蔷薇苑。这……眼看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二小姐再怎么也该过了年,再说这些事情啊。” 晏锦听了,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毕竟,晏绮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晏绮宁讨厌东院的人,所以当年晏绮宁害死父亲的时候,根本连半分悔恨都未曾有过,甚至还觉得是解脱。 晏锦一直在想,小虞氏在她出嫁当日,会选择上吊自尽,是不是也有晏绮宁的原因。 她对于这个妹妹的感情,越来越淡。 其实人的性子,就像是树苗一样。长歪了,用手扶正它还能长好。可是晏绮宁却不同,她的性子已经像是苍天大树一般,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无论外人怎么纠正,都是无法帮到她的。 晏锦前世对晏绮宁无限的纵容和仁慈,结果却换来那样凄惨的结果。 所以这一世,她不打算继续做这个所谓的烂好人。 她要护住的,是尚在人世的父母和虞家。 至于那些想要破坏她幸福的人,她一个也不会轻饶。 “窦妈妈,你别急。你让阿宁来见我。”晏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琢磨着时辰。往日这个时候,父亲也该来玉堂馆了,于是她继续道,“阿宁,会听我的话的。” 窦妈妈听了,丝毫不怀疑的转身,朝着偏房走去。 结果,晏绮宁在听了窦妈妈的话后,气的抓起茶盏丢在地上,“我不去,我不见她。” 窦妈妈没想到,晏绮宁居然会说这些话。 从前,她以为晏锦刁蛮任性,而这位二小姐不过是被旋氏带歪了,但是骨子里还是知书达理的。可现在,她才知道,一个人表面下的性子,是多么的可怕。 晏绮宁现在就像是一个危险的小兽,看见谁都恨不得咬上一口。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晏绮宁眼里噙着泪水,委屈极了,“你们快让我回去。” 说着,她又开始疯狂的砸东西。 这屋子虽说是玉堂馆的偏房,但是小虞氏因为晏绮宁要住进来,亲手添了不少珍品在屋子里摆放着。 小虞氏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晏绮宁住的高兴些。 结果,这些名贵的东西,却被晏绮宁砸的稀巴烂。 窦妈妈的心里,像是在淌血一般。 她想起小虞氏挑选东西的时候,皱着眉头怎么也不满意模样。甚至最后,小虞氏还从自己嫁妆里选出来几件名贵的瓷器,摆放在屋内。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没了。 “二小姐,你息怒。”窦妈妈见晏绮宁要砸掉小虞氏最心爱的瓷器,便赶紧跪在地上劝道,“二小姐,等你身子好一些,太太会让你回蔷薇苑的。” 结果,晏绮宁这会哪里还听的进去窦妈妈的话,她拿起瓷器就往窦妈妈头上砸去,”老东西,你给我滚开。” 她这会虽然身子虚弱,但是下手却依旧使足了力气。 “啪……” 瓷瓶砸落在窦妈妈的头上,瞬间碎裂开来,瓷片划破了窦妈妈的头皮,霎时血流了出来。 晏绮宁也没想到自己下手会如此的重,她瞪圆了双眼,有些恐惧。 她……不想这样的。 窦妈妈这会哪里顾得上自己疼痛,她只是捂住了伤口,看着被打烂的瓷器碎开,落在地上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小虞氏是多么喜欢这几件宝贝啊,可现在……全没了。 窦妈妈觉得,自己愧对小虞氏的信任。 晏绮宁也注意到窦妈妈红了眼眶,她以为窦妈妈因为委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于是她继续对着窦妈妈,咆哮道,“是你这个老东西不放我走的,不能怪我这样对你。是你的错,我要回去。” 因为害怕眼前血红一片,晏绮宁这句话喊的格外真心。 晏季常每日都会来看她,她不想见到晏季常的那张面具。 她觉得晏季常丑陋无比,更觉得晏锦不似从前那样,愿意继续宠溺着她。 要离开这里,回到蔷薇苑去,她还有个二婶。 “你要回去?”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一阵男子低沉的嗓音,“你想回哪里去?” 第029章:恶毒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晏家上下皆知,晏季常是读书人,性子儒雅又温和,很少会对谁发脾气。 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又何况是晏季常。 晏绮宁听着父亲冰冷的声音,知道父亲是生气了。 生了大气。 尽管平日里,父亲待她和长姐晏锦极为的宽容,可今儿不知为何,她却有些害怕。 “爹……我……”晏绮宁本想解释,可在这个时候,却看到晏季常身边冒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少女站着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根本站不稳身子,还要身边的下人搀扶着。 但是那双细长的眉下,有一对清澈如海水眸子,十分的撩人。 晏绮宁仔细的瞧了瞧,才发现那位行色匆匆的人,居然是她的长姐晏锦。 顿时,晏绮宁所有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冲了上去,抱住晏锦的胳膊,便红了眼眶,“长姐……我怕……” 晏锦的腿伤本就未痊愈,这会不过是被人下人搀扶着,身子勉勉强强能站稳。结果,晏绮宁这么一扑上来,用的力气太大,撞的晏锦摇摇晃晃,整个人有些摇摇欲坠。 眼看两个人就要跌落在地,晏季常瞧见了,赶紧将晏绮宁推开一些,急着道,“退后一些。” 晏绮宁被推开之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父亲,居然推开她。 只见,晏季常伸出手扶稳了晏锦,声音却已不似刚才那般和缓,“小心一些。” 说完,晏季常放开手,又对春卉吩咐道,“将小姐扶稳一些,切勿摔着。” 晏锦养了一些日子,腿部的骨头早已愈合,适当的下地行走可以活血化瘀,对她腿脚恢复也是十分有益的。 只是晏季常觉得屋外太寒冷,怕冻坏了晏锦,略有些担心。 晏锦浅浅一笑,对晏季常道,“爹爹,无碍的。您快进屋吧,屋外太冻了。” 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处处可见摔碎的瓷器。跪在晏绮宁面前的窦妈妈捂住额头,血液却依旧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晏季常对待晏绮宁虽然宽容,但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忍不住面色一暗。 平日里乖巧的二女儿,下手居然如此的重。 春卉扶着晏锦,而晏锦的眼神早就放在窦妈妈身上。 她知道了晏绮宁那恶毒的性子无法改变的时候,便想让父亲看晏绮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有些事情早已注定,便是无法更改的。 晏锦算准了父亲要来的时辰,主动提出要跟父亲一起来瞧晏绮宁。 落地略走一会,对她的腿伤有益无害。 晏季常瞧着她固执的样子,也不好驳了回去。 晏锦以为晏绮宁不过是会砸些东西,却不想年幼的晏绮宁早已心生恶意,甚至想动手砸死窦妈妈。她的心里一寒,想起自己从听雨台上踩滑后,腰部被人狠狠一推,最后跌落假山,不止摔断了腿还疼的晕了过去。 她从未想过,这件事情会是晏绮宁做的。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相信。 原来早在很久以前,晏绮宁便想杀了她。 “窦妈妈,你忍忍。”晏锦从怀里掏出一放锦帕,捂住了窦妈妈的额头,对身边的春卉道,“去请大夫来。” 窦妈妈惊的想要往后退,但又怕晏锦站不稳身子,急的直摇头,“小姐,你可别碰这些这些秽物。” 眼看就要除夕了,晏锦又怎么能碰得她额头上的血,这是十分晦气的。 “长姐,我不是故意的。”晏绮宁看着晏锦的模样,心生寒意,但是表面上依旧露出一副无辜的神色,“我……我只是手滑了,我不是故意这样做的。” 不过是个卑贱的下人,晏锦何至于要这样对她。 晏绮宁脸色煞白,泪珠无声无息的从眼角滑落,嗓音颤抖,“长姐,您别怪我,我只是有些急了,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晏锦的心里,却没有半分不忍。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晏绮宁的性子已经根深蒂固了,她又怎么会再给晏绮宁机会欺她辱她杀她。 “你长姐并未说一句话,怎么你就委屈的不行了?”晏季常瞧着窦妈妈的样子,皱着瞧着晏绮宁,“你方才说,你要回去,你要回哪里去?” 晏绮宁退后一步,眼里全是惊慌的神色,“爹爹,我……我只是想……想去……” 晏绮宁说的支支吾吾,但是蔷薇苑三个字,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不想再在玉堂馆里住下,她想回西院,回到旋氏的身边。 晏绮宁想着,便伸出手将面上的泪水重重的抹去,然后跪在了晏季常的面前,“爹爹,阿宁错了。” 晏季常弯腰将地上白玉瓷瓶的碎片捡起,放在眼前瞧了瞧。 这个东西,他很熟悉。 他记得,小虞氏很喜欢这些瓷器,因为这些东西贵重还和大虞氏有关,所以一般都放在库房内,很少取出来把玩。 无论是晏锦的玉堂馆,还是晏绮宁如今住的偏房。 屋子的东西,都是小虞氏一件件挑选摆放的。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眼却见晏绮宁紧紧的盯着晏锦,似乎希望晏锦能帮帮她。 “你想回西院去?”晏季常的语气很平和,“想回蔷薇苑住吗?” 晏季常用了‘回’这个字。 晏绮宁错愕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爹爹。” 晏季常把玩着手里的瓷器碎片,也不在意锋利的瓷片是否会割破他的手,而是继续轻声道,“若你想回去,便会去吧。往后,你少来东院,免得这些东西碍你的眼。” 晏季常说完,便将手里的瓷片丢在地上。 “啪” 瓷片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晏季常打量了一眼屋内剩下的几件物品,神色依旧淡漠,“二小姐既然不喜欢这些东西,你们便收拾一下,送到太太的屋内。” 晏绮宁的手直哆嗦,但是却依旧不敢反驳父亲的话。 她可以回西院了…… 这本是高兴的事情,可是晏绮宁却觉得害怕,心里没底。 父亲对待她的态度,似乎变了,连笑容都不愿意多给她。 晏绮宁抬起头,泪眼模糊的瞧了一眼晏锦,可那个平日里疼爱她的长姐,此时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当她不存在一般。 晏绮宁忍不住,终究是哭出了声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窦妈妈身上,眼里带着满满的恨意。 晏季常身边的小厮扶起了窦妈妈,晏锦跟在晏季常身后,一群人慢慢地离开了屋子。从头到尾,晏锦没有同晏绮宁说一句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 晏绮宁瘫软了身子,一个人坐在屋内。 她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是她前些日子,拉着晏锦一起逛院子赏花。 阳光下,晏锦的容貌似乎已经有些模糊了,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晏锦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如梦似幻。 她们走了许久,最后走到了假山上,却在听雨亭内遇见了晏谷兰。 晏绮宁向来不喜晏谷兰,明明是个卑贱的庶出,却总是想着和她们攀比。于是两个人拌了一会嘴,最后晏谷兰说了一句,“二房能养出什么好东西。”彻底的激怒了晏绮宁。 她不喜别人说旋氏的不好,一句也不行。 晏绮宁和晏谷兰发生了争执,随后两人眼看着就要动手。晏锦急忙的走了上来,拉住了晏绮宁的手,将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的看着对面的晏谷兰。 晏绮宁躲在晏锦的背后,瞧着晏锦声势夺人的背影,和脖颈处露出来白皙如玉的肌肤,顿时觉得心里一涩。 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势,晏锦都比她出众。 明明,她们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 晏谷兰似乎被晏锦的话气坏了,她伸出手想要打人,却被晏锦紧紧的抓住,“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晏谷兰挣扎的厉害,对着晏锦大吼,“放开。” 晏锦嘴角轻撇,淡笑,“不放。” 晏谷兰伸出另一只手,想要抓晏锦的发丝,却被晏锦再次抓住。 因为她们站的高,而丫头都在假山下,所以没有人来劝架。 晏绮宁心里突然乱了起来,她想上前去帮忙,却始终挪不动脚。 “松开,你松手。”晏谷兰气的跺脚,“不然我把你推下去了。” 晏锦扬起那张精致的小脸,笑着道,“你敢。” 结果,晏谷兰就真的动手一扯,晏锦不小心踩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若是摔倒,不会太严重。 不严重,便没有人会责罚晏谷兰。 晏绮宁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厌恶晏锦的容貌,更厌恶晏谷兰的嚣张……于是,她在晏锦的身后推了一下,晏锦本就没有站稳身子,被她这么一推,就朝着假山的台阶摔了下去。 要毁了她的容貌,尤其是那双眼睛…… 太刺眼了…… 等晏锦大喊一声后,台阶下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那个时候的晏绮宁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长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晏绮宁回忆完夜里的梦境后,捂住了面颊哭了起来,“都怪晏谷兰,我……我不想这样的。” 第030章:中计 怡蓉院内,小虞氏看着眼前被送回来的瓷器,心中微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身边的轻寒,“窦妈妈呢?” “在玉堂馆里。”轻寒低着头,轻声地说,“太太您放心,小姐已经替窦妈妈请了大夫。” 窦妈妈是她从虞家带来的婆子,这些年在她身边忠心耿耿,如今窦妈妈出了这样的事,小虞氏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 晏绮宁,怎么就下的了手。 窦妈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的憎恨。 轻寒见小虞氏闭着眼,一脸疲惫的样子,便轻声安慰,“太太,二小姐还小,她定是无意的。您别和她置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晏绮宁眼看就要十岁,再过几年便能出嫁了。 她从前总是和窦妈妈说,晏绮宁还小,可是实际上,小虞氏心里却很明白,那句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老爷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小虞氏想了想,睁开眼后,还是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轻寒听了,缓缓地说,“嗯,不过老爷不止说让二小姐回蔷薇苑,而且老爷还说……让二小姐以后少来东院。” 小虞氏抽了一口冷气,她未想到晏季常居然会说如此重的话语。 她和晏季常成亲已快十年,她深知晏季常的脾气。 晏季常很少会发脾气,但是这不代表,晏季常是个没有脾气的人。 从前,她也是见过晏季常发脾气的。 她的姐姐大虞氏难产去世的时候,晏季常怨晏老太爷不守信用,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气的晏老太爷一度想逐晏季常出府。 她虽不知晏季常同晏老太爷之间的事情,但是却是第一次看到晏季常暴怒的样子。 后来,晏季常伤心极了,一直落泪的看着躺在棺木里的大虞氏许久,才同她说话,“阿秋,你姐姐是不是只是睡着了?” 小虞氏听了,心里一阵心酸。 因为这件事情,晏季常同晏老太爷的父子感情,淡了不少。 还有后来,季姨娘趁着晏季常思念大虞氏喝醉酒的时候,爬上了晏季常的床。 对此,晏季常对季姨娘,总是有不少的芥蒂。之后,晏季常几乎滴酒不沾。 再后来,一向夫妻和睦的晏三爷和三太太发生了争执,一怒之下晏三爷跑来找晏季常诉苦。最后拼命缠着晏季常饮酒……可就是这一次,晏锦和晏绮宁却看到了晏季常面具下真实面容,几乎吓破了胆。 晏季常十分悔恨,发誓再也不碰酒,和晏三爷的关系也不似往日。 其实,小虞氏当日也见过晏季常的真容。 若要说面目可憎,却不至于。 只是那些伤痕,丝毫不像是因得了天花留下来的痕迹。 小虞氏揉了揉眉心,轻咬着下唇,“那……便让二小姐回去吧。” 尽管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但是小虞氏觉得,这个时候应该让晏绮宁回西院冷静下。 她害怕,晏绮宁一气之下,会对晏锦动手。 毕竟,人在盛怒之下,什么都做的出来。 等晏绮宁理智一些,她再同晏绮宁好好的谈谈。 再这样下去,晏绮宁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会越来越淡。 “奴婢知道了。”轻寒愣了一愣,点头。 小虞氏为此愁的柳眉都皱成了一团。 而与此同时,玉堂馆内晏锦听到窦妈妈只是额头破了点皮后,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窦妈妈已经无大碍了。”春卉给晏锦倒了一杯热茶,“小姐,您可以放心了。” 晏锦点头,接过热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春卉见晏锦不说话,以为晏锦生气了,便又安慰道,“小姐,您生二小姐的气了?” “怎会。”晏锦摇头,方才父亲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只是回答自己被吓到了,未曾生气。 晏绮宁做的事,不值得她生气。 会生气,是代表她心里还在乎晏绮宁这个人。 不在乎了,自然不生气。 春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见晏锦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知晏锦这会乏了。 “小姐,先去歇会?”春卉轻声试探着问。 晏锦闻言顿了顿,然后琢磨了一会,才点头道,“也好。” 这些日子,晏锦时不时的犯困,春卉早已习惯。 再过些日子,等晏锦腿脚好些,便要去主院给晏老太太请安了,那个时候怕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可以随意的睡懒觉了。 如今能多睡一会,便让晏锦多歇一会。 伺候晏锦歇下后,春卉才从屋内退了出来。 向妈妈站在屋外,瞧见春卉出来后,便轻声询问,“小姐歇下了?” “嗯,刚歇下。”春卉向来憨厚,对于向妈妈的问话,也不隐瞒。 向妈妈眼里带着不屑,压低了嗓音,“小姐近日,一直犯困,估计整个人都快睡糊涂了。” 若没糊涂,又怎么放着机灵的甘蓝和甘绿不用,一直器重春卉这个笨丫头。 好几次老爷来玉堂馆,都是春卉在屋子里伺候。 不过,春卉还真没有听出向妈妈话中的意思,而是依旧老实的回答,“陈大夫说,小姐用了药容易犯困。再过些日子,便好了。” 向妈妈冷哼一声,然后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再过一会,天色便暗下来了。 她还要帮晏锦折梅,哪里还有空再这里陪春卉这个蠢丫头多言。 从玉堂馆到西院多少有些距离,向妈妈陪着甘蓝和甘绿说了几句话后,见天色快要暗下来,才慢慢地朝着西院走去。 西院的下人一见向妈妈来,赶紧都拥了上来。 甘绿和甘蓝两姐妹,是向妈妈举荐进府的,两个丫头不止乖巧聪慧,模样更是生的水灵,堪比从前的秀竹。 尤其是甘绿,不过几日便得到大爷的垂爱,大爷甚至还亲自打赏了金镯子给甘绿,可见那些话,并未全是虚假的传言。 若是这两个丫头里,有一位能被抬成姨娘,那么来日向妈妈在东院的地位,便真是高高在上了。 “向妈妈,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如今可是大贵人了。”一个婆子见向妈妈喜笑颜开,便赶紧跑过来套近乎,“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吧。” 向妈妈心里听的十分舒服,她抬眼看了这些婆子一眼,微微一笑,“那的话,诸位也是客气了。” “向妈妈今日来是帮大小姐折梅吗?”婆子见向妈妈笑着,眼珠子转了转,又继续奉承道,“大小姐果然器重向妈妈您呢。” 向妈妈十分喜欢上道的人,故作迟疑了一会,才笑着道,“这……我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好几年,自然比旁人更知道小姐的喜好。” 因为知道晏锦的喜好,所以她举荐的人,晏锦都会喜欢。 晏季常向来宠爱晏锦和晏绮宁两姐妹,只要能讨好这姐妹其中一人,便有人在晏季常身边,帮着她们说话。 小虞氏表面上虽是管着东院的庶务,但是实际上西院这边却一直在插手。如今向妈妈去了东院,小虞氏更是有些站不稳脚跟。 为此,向妈妈有些洋洋得意。 从前,西院的人只会讨好许嬷嬷,而现在她们也知道要讨好自己了。 向妈妈同这群婆子寒暄了一些,便去折梅了。 突然,有人指着墙角处说,“向妈妈,二太太说,那边的梅花开的最好。” 二太太? 旋氏这个时候,会找人带话给她? 向妈妈听了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她又想明白了。自己现在今非昔比,她被晏锦器重,旋氏对她自然刮目相看。 毕竟,现在的晏锦是住在东院,而不是旋氏的眼皮底下,只有自己才能帮旋氏盯着东院和晏锦的动静。 向妈妈想着,便笑了起来。 旋氏,也有想要求她的时候。 如那个人所言,墙角的梅花,的确开的不错。 但是,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墙角处又有些偏僻,自然没有人能过来帮一把手。 因为瞧不清,所以向妈妈的动作,比往日里迟缓了不少。 她瞧了许久,才挑选好了几枝梅花。 手里的梅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她闻了很满意。 向妈妈本想回东院,但又想到旋氏带话给她,自然是想求她,若是她拿翘反而会被旋氏记仇。 她犹豫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转身朝着锦辉苑走去。 结果,向妈妈还未走出院门,便被身后冲上的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身材十分魁梧。向妈妈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瞧清楚了眼前的人,“于管事?” “正是。”那个人点了点头,轻声问道,“向妈妈这是去哪里?” 向妈妈微微一怔,略有些不悦,“我去哪里,还需同你禀报?” 于管事虽是晏二爷身边的人,一直在晏二爷身边,帮着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但是他性子贪婪,做事又诡异,向妈妈对此人略有些厌恶。 况且,她如今是东院的人,这个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 “向妈妈不愿说?那么便是心里有鬼了。”于管事笑了笑,便上前拖住向妈妈,“向妈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做这样的事情。” 第031章:进圈 向妈妈看着自己手中,隐约带着香味梅花,露出一脸不悦的神色。 “于管事,我这可是帮大小姐折的梅花。”向妈妈退后一步,拉下脸来,“前几日大小姐孝敬了二爷一盆素心兰花。二爷一高兴,便亲自吩咐了,小姐若去西院折梅,想要多少便折多少。” 向妈妈怕于管事不知这件事情,还特意强调了一次。 没必要为这件小事和于管事撕破脸面,尽管她有些厌恶此人。 谁知,于管事听了,只是瞥了一眼向妈妈手里的梅花,然后转头看了看身后,“向妈妈怕是年岁大了,糊涂了……这明明是去往锦辉苑的路。” 沿着游廊一路走下去,很快便会走到二太太住的锦辉苑。 但是,这条路却是不通往东院的,自然更不能走到玉堂馆。 向妈妈被人识破之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却依旧强硬地说,“我要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就大了……”于管事将袖口挽起一些,冷冷一笑,“向妈妈是要我请,还是要你自己走呢?” 向妈妈闻言,缩了缩脖子。 方才于管事伸出手拖着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不能和眼前这个人硬碰。于管事力气不小,又经常在晏二爷身边做粗活,要拖着她走,简直是轻而易举。 向妈妈气的直哆嗦,忍不住威胁道,“小心我同大小姐讲,让大小姐将你赶出去。” 于管事听了,却不屑的哼道,“那也要你有命回去。” 向妈妈听的一头雾水,忙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等会见了二爷,你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于管事也懒得继续同向妈妈废话,催促道,“走吧。” 向妈妈有些不解,心里更是气极。但是此时,她又无可奈何,只能跟在于管事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前方走去。 走着走着,向妈妈便发现,于管事带她去的地方,居然是晏二爷的书房。 廊下白色的风灯在头顶上被风吹着打转儿,橘黄色的光芒让人更觉寒冷。 向妈妈拢了拢衣裳,才慢慢地进了屋子。进屋后,她抬便发现晏二爷正坐在一张檀木雕花椅上,瞧着眼前的花盆发怔。 那盆花,却是她再也熟悉不过的,是前些日子晏锦送给晏二爷的素心兰。 本来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时却有些萎了。 “二爷,我把人带来了。”于管事说完之后,又对向妈妈道,“还不跪下。” 晏二爷视线往向妈妈身上扫了一圈,依旧面无表情。 向妈妈跪在地上,手里握著几枝梅花,身子微微颤抖。 她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晏二爷没有开口说话,她自然更不敢吱声了。 过了一会,旋氏带着许嬷嬷挑了帘子走了进来,瞧见跪在地上的向妈妈,微微一怔。 “二爷,您这是怎么了?”旋氏走近一些,想要给晏二爷添一杯热茶,却被晏二爷冰冷的目光,惊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晏二爷瞥了一眼向妈妈,声音尚且温和的问旋氏,“向妈妈从前是你身边的人?” 旋氏面露讶色,却依旧点了点头。 “你可知,她为何要跪在这里?”晏二爷抚摸着茶盏,嗓音清冷。 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有些不解的摇头。 她自然不知道向妈妈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自从向妈妈离开了西院映月院,陪着晏锦搬到了东院玉堂馆后,在旋氏的眼里,向妈妈的存在其实等于一颗废棋。尤其是这段日子,向妈妈还十分的不老实,将和向家那两位眉清目秀的小丫头送到玉堂馆里,分了季姨娘的心。 对她而言,只有季姨娘和小虞氏有了矛盾,那么她便有机可乘。 可是,甘蓝和甘绿长的太过于水灵,像极了从前的秀竹。两个狐媚子住在玉堂馆里,别说季姨娘会因此而不安心,连她都有些不安。 旋氏担心,那一日晏二爷心血来潮去瞧晏锦的时候,会瞧上这两个小狐狸精。 所以,这些日子,旋氏根本没有搭理向妈妈,又怎么会知向妈妈到底是做了什么,惹怒了晏二爷。 晏二爷冷冷一笑,将茶盏重重的搁在一边的檀木桌上,“你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旋淑云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吗?” 旋氏吓的一抖,却依旧强硬道,“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知东院的事情。” “你当真不知?”晏二爷拔高了嗓门,一脸气愤,“你从前便嫌我总是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嫌我不如大哥和三弟有本事。这些年来,我一直忍让你,连你总是和大嫂过不去,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旋淑云,你今日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真当我瞎了,什么都看不见吗?” 旋氏被气的瞪圆了双眼,她同晏季文成亲多年,夫妻之间虽称不算美满,但也算和睦。尤其是有了裕哥儿后,晏季文对她更是谦让,前段日子若不是为了那盆素心兰,两个人也不会发生太大的争执。 可是今日,晏季文居然说她,嫌弃他。 旋氏被气的红了眼眶,当年若是她真的嫌弃晏季文,又怎么会选择下嫁到晏家来,被娘家的人嗤笑。 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又怎么会想着要帮晏季文夺得那些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 一个女子,想要在后宅生存下来,连丈夫都不愿站在她的身后,那么她的路该有多辛苦。 这些年来,晏季文就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却忘记了他还有个妻子。 “你……”旋氏差点站不稳身子,被身后的许嬷嬷扶住,“二爷,你说这些话,当真是……伤我的心啊。” 晏二爷轻哼了一声,“你做的事情,何尝不伤我的心?你讨厌大嫂,这些年我一直都知道,也未曾怪过你霸道。但是,这盆花,是素素送给我的,你怎么也……你怎么也下的了手?” 晏二爷说到这里,手指微颤的指着放在眼前的素心兰,“你知道这花多名贵吗?我已经跟昔日的同僚说了,我刚得了一盆素心兰。年后他们便要来瞧这盆花,可是现在……现在瞧瞧你干的好事,你让我丢尽了脸。” 他说完这些话后,抓起放在檀木桌上的茶盏,朝着向妈妈就砸了过去。 茶盏砸到向妈妈的头上,疼的向妈妈弯下了身子,浑身战栗。茶水虽然已不烫,但是却将她浇了个透,此时向妈妈的身上的衣裳,全被茶水打湿。 旋氏听了半响,终于听出来丈夫在为什么发脾气了。 她顺着晏二爷的目光望去,平日里开的娇艳的素心兰,这会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像是被人瞬间抽干了水分,下一刻将会枯萎一般。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向来都知道。 所以,这些日子,晏二爷一直在院子里的书房里打理这些花草,让她独守空房。旋氏心里虽然有埋怨,但是从不敢发作。 “二爷,你这是冤枉我了。”旋氏站稳了身子,急着替自己辩解,“我从未动过您的这些花啊。” 晏二爷听了语气却愈发冷了下来,“你从未?旋淑云你敢说你从未动过?” 旋氏面露委屈,眼角似有水光,模样有些可怜。 “前几年,庄柔种了一盆菊花赠我,不过三日就被人连根拔起,枯萎而死。”晏二爷脸色铁青,“还有,兰雪赠了我一盆君子兰,结果最后我不过出府几日,君子兰便被暴晒而死。你以为你这些年做的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吗?” 旋氏被晏二爷噎得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紧紧握住锦帕,心里却苦涩极了。 菊花是薛姨娘送的,至于君子兰则是仲姨娘送的。她会让院子里的下人养死这两盆花,也不过是为了给这两位姨娘个警醒,莫要在她的背后摆弄小动作,哪怕是她们送晏二爷最喜欢的花,她也能把这些花从晏二爷跟前弄走。 她这样做,两位姨娘也安分了不少。 后来,旋氏想了许久,心里也有些怕晏二爷生气,所以私下自己掏了不少银子,又买了一模一样的送给晏二爷。 晏二爷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却没有责备她。 旋氏为此洋洋得意了许久,她觉得晏二爷是心疼她的,所以才不会怪她做错事。 可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晏二爷一直都记得这些事情,从未忘记。 旋氏愣了一会,委屈得不行,她从未这般疾言厉色的晏二爷,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许嬷嬷在身后轻轻的捏了捏旋氏的手,旋氏瞧了一眼许嬷嬷,然后慢慢地软了下来,“二爷,这次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动素素送你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晏二爷听了之后,反而更生气。 他气的又拍了拍桌子,低吼道,“旋淑云你简直不可理喻,对,你的确不会亲自动手来动这盆花。所以,你便叫了这个老东西来碰这盆花,然后又找借口把责任怪在素素身上,我说的可对?” 向妈妈听了之后,忙抬头求饶,“二爷,老奴怎敢动您的东西,老奴冤啊。” 第032章:崩盘 晏二爷已经没有耐心继续听下去了。 他不过只是小睡了一会,只是那么一会。 原本开的娇艳的素心兰,此刻却已经萎了下来。 晏二爷起初有些不解,但是他很快便发现,花盆里有被浇过水的痕迹。 素心兰和其他兰花不同,它既名贵又难打理,所以这些年大燕朝能被养活的素心兰,屈指可数。 素心兰需要无根水浇灌。 若是换了其他的水,这盆素心兰便再也养不活了。 这些日子,他亲自打理这盆素心兰,连晏锦送来的雪水都未曾用过。 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盆花,想要等到年后给那些同僚瞧瞧,他也是能养出一盆娇艳的兰花的。 可是现在……晏二爷瞧了一眼奄奄一息的素心兰花,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 若是,花是因为他照顾不周的问题而枯萎,他自然没有半句怨言。 然而,他看到花盆里浇水的痕迹后,气的哆嗦。 这明显是有人想要趁他不注意,‘杀死’这盆花。 “今日你在院子里呆了一个多时辰。”晏二爷抬眼看着浑身打着颤栗的向妈妈,嗓音压抑不住愤怒,“你若坦白,我便不将你送去府衙。” 因在大燕的律法中有明文,凡奴仆犯了大错,主家是有权杖毙他们的。事后,只需要交给府衙一些银子,便能结案。尤其是像晏家这样的侯门,杖毙一个下人,连银子都不用送去府衙,便能入档结案。 而且,晏二爷和晏季常不同,他性子略有些暴躁,说话从不会拐弯抹角。 此时,显然他的耐心快要被磨灭的干干净净了。 向妈妈委屈极了,她根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老奴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老奴只是折了几只梅给大小姐。” 说到这里,向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上还挂着茶叶,将手里的梅花递了出来,“二爷你瞧,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折梅要折一个多时辰?还偏偏要选晚上?而且,你方才去的是锦辉苑而不是玉堂馆。”晏二爷站了起来,狠狠地踹了向妈妈一脚,吼道,“你这个老东西,当我是瞎子。” 晏二爷说完话,便对身边的于管事说,“把她拖出去,杖毙。” 于管事点了点头,赶紧走上前。 向妈妈吓的哭了出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跪着抓住站在一边旋氏的裙摆,“二太太,二太太,你救救老奴,你救救老奴……” 若不是二太太让人放出消息,她又怎么会去锦辉苑。 “放开。”旋氏此时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生气,想要赶紧和向妈妈撇开关系。 向妈妈把心一横,不顾一切的就喊了出来,“二太太你怎么能这样对老奴,老奴对您一直忠心耿耿。是你让老奴在大小姐身边伺候,顺便帮你盯着大小姐的行踪,是你让老奴跟外人说是六小姐将大小姐推下假山的,是你让老奴……” “闭嘴。”旋氏打断了向妈妈的话,她没想到向妈妈居然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旋氏本就长的娇俏,平日里一副温婉的面孔,此刻却再无半分温柔。她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恨,“于管事,快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旋氏握紧双拳,恨不得将向妈妈砸死在这里。 她所有的事情,彻底败露在了丈夫的面前。 晏二爷听了之后,却忍不住对着旋氏冷笑。 许嬷嬷此时再也顾不得形象,走上前去便给了向妈妈几个巴掌。 她用足了力气,打的向妈妈“啊——啊——”的惨叫,最后更是抓住了向妈妈的头发,朝着一边的柱子上撞去。 “你这个腌臜的老东西,什么脏水都敢往二太太身上泼,简直不要命了。”许嬷嬷用的力气极大,她的手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却依旧不敢停下来。 向妈妈被撞在柱子上后,整个人都傻了。 血从额头上流了下来,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 向妈妈瞪圆了双眼,看着屋外的帘子似乎有些人影晃动,便不顾一切的喊了起来。 “许嬷嬷你这个死不要脸的,你以为你私下跟邓嬷嬷说,要将大太太身边轻寒许配给他那个傻儿子的事情,周围的人都不知道吗?”向妈妈一边哭着,一边喊道,“邓嬷嬷是荀嬷嬷的表亲又如何,她敢和郑嬷嬷在小姐的膳食里下药,便要承担起后果。敢杀害小主子,你们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向妈妈的话,让晏二爷眼睛都瞪圆了。 这件事情,居然扯到了他的母亲晏老太太身上。 他向来不屑管内院的事情,女人之间的阴谋诡计,让他觉得厌烦。 但是此刻,听了这些话后,晏二爷还是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旋氏,像是在打量陌生人一般。 许嬷嬷是旋氏身边的人,没有旋氏的纵容,许嬷嬷没有这般大的胆子。而许嬷嬷做的事,自然是旋氏在背后指使的。 他的枕边人,居然如此的阴险毒辣。 晏二爷觉得有些头疼,然后退后几步。 他想起玉堂馆里的事情,晏锦和晏绮宁的膳食里,出现了泻药。他当时因为忙着照顾兰花,所以只是派人送了些东西过去慰问几句。 若这次出现在晏锦和晏绮宁膳食里的不是泻药,而是致命的毒药,那么后果会是如何? 晏二爷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心里有些恐惧。 “拖出去……杖毙……杖毙……”旋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喊了起来。 她不知该如何去反驳这些话,因为向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啪”的一声。 很快帘子便被挑开,只见两个穿着青衣的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跪在地上,“奴婢是听从老太太吩咐,给二爷送燕窝来的,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向妈妈看到小丫鬟后,差点晕了过去。 她以为站在帘子后面的人,会是东院的人。 晏二爷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些,他只是转身抱起放在桌上的花盆,然后朝着屋外慢慢的走去。 旋氏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嗓音轻柔,“文哥……”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个称呼,来称呼晏二爷了。 可惜,晏二爷像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犹豫,便走出了屋子。 旋氏瞧着晏二爷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心里更是觉得堵的慌,整个人瘫软在地。 于管事见状,便拖了向妈妈下去。 而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更是不知所措。 许嬷嬷将她们唤了起来,又亲自叮嘱了几句让她们不要乱说,才让她们退了下去。 等许嬷嬷进屋的时候,旋氏整个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太太,你同那个腌臜的东西置什么气?屋外那两个丫头,老奴已经让她们闭嘴了,您就放心吧。”许嬷嬷将旋氏扶起,轻声安慰道,“太太,二爷向来是个明白人,他不过只是一时糊涂,才会这样对您。” 旋氏听了,却只是闭着眼睛,一直落泪。 她自然不会将两个丫头放在心上。 她担心的是晏二爷。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同她置什么气?我是顾虑二爷,他是个口直心快的,若是那日不小心将这些事情说了出去,我可……我可怎么在老太太身前站稳脚跟。今儿的事,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怎么能不生气?” 晏二爷不止性子暴躁,更是个口直心快的。 当年,她愿意下嫁到晏家,也正是因为看中了晏二爷这点。 这个人的心里,藏不住秘密,所以来日根本不会欺骗她任何事情。 然而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从前认为晏二爷的优点,如今在某些方面,却也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二爷不是糊涂人,定不会将这些事情告诉老太太的。”许嬷嬷心里其实也七上八下的,她和邓嬷嬷的那些事情若被传了出去,小虞氏必定会找她的麻烦。 轻寒跟在小虞氏身边多年,既乖巧又懂事,一直被小虞氏当做左右手。 可谁知,邓嬷嬷那个老东西,一眼便相中了轻寒,想让轻寒给她做儿媳妇。 她家那个傻儿子,又怎么可能配得上轻寒。 许嬷嬷对邓嬷嬷的选择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始终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毕竟,邓嬷嬷在外院的地位,对她们而言,是一枚不错的棋子。 许嬷嬷犹豫了很久,才应了邓嬷嬷这件事情。 只要旋氏能插手东院的庶务,她将一个丫头许配出去,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当年大虞氏的陪嫁丫头秀竹,还不是被旋氏设下圈套,许配给了郑七。 只是许嬷嬷怎么也没料到,邓嬷嬷没有管住她那张嘴。 事情还未办成,便私下同人炫耀,她家那个傻儿子要娶的人会是内院的一等丫鬟。 “这件事情,定有古怪。”旋氏过了一会,慢慢的睁开眼,对身边的许嬷嬷道,“不会一切都那么巧合的,许嬷嬷你去查查,今儿那些人到了院子里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旋氏只觉得头疼欲裂,她多年的布置的棋局,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崩盘。 第033章:缘由 向妈妈被晏二爷杖毙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玉堂馆。 平日里原本有些张狂的甘蓝和甘绿,听到消息后,吓的差点当场晕阙过去。 向妈妈虽在晏锦身边伺候,但是晏府上下皆知,向妈妈从前却是旋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 晏二爷杖毙了向妈妈,等于狠狠地抽了旋氏一个耳光。 尤其还有人传,晏二爷近日都住在两位姨娘的院子里,并未回旋氏的锦辉苑。 晏锦同晏绮宁自小便喜欢旋氏,众人皆在猜想,这两位小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 所以,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玉堂馆和蔷薇苑的动静,更有好事的特意去问窦妈妈,晏锦这几日的动静。 窦妈妈面目表情的瞥了一眼那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众人打听不到什么消息,慢慢地热络劲儿也就过去了。 但是今日一早,又有人来试探春卉,问晏锦和晏绮宁的事情。 春卉对着那个人‘啐’了一口,便转身离开。 春卉回了玉堂馆,咬牙切齿的挑帘进了屋子,却见自家小姐,正笑着逗眼前的九宫鸟。 “小骗子……小骗子……缺心眼……” 九宫鸟的话有些难听,晏锦听了也不恼,抓了一把食在它面前晃悠,引诱着九宫鸟,“啧,叫一声好小姐,快叫,不然不给你吃,饿坏你。” “好……缺心眼……” 晏锦挑眉,继续诱惑道,“好,小,姐。” 九宫鸟盯着她手里的食,然后像是献媚一样,轻轻地蹭了蹭她的手,扯着嗓子试着喊,“好,小,姐。” 晏锦满意的眯了眯眼,将手里的鸟食喂到九宫鸟的嘴里,“真乖。” 晏绮宁离开玉堂馆的时候,晏锦亲自吩咐下人,将父亲送的一对九宫鸟中,体型略小的那只,送到蔷薇苑去。 漆黑如墨的九宫鸟到了晏绮宁那边几日后,又被晏绮宁送了回来。 晏绮宁说,她怕自己养不好,所以希望晏锦帮她养着。 晏锦抚摸着九宫鸟,眼里噙着笑意。 晏绮宁让人将这只小东西送回来的时候,小东西已经有些萎靡了。她这几日好吃好喝的养着它,结果这个小东西一张嘴就冲着她喊小骗子,缺心眼。 到底谁才是小骗子,谁才缺心眼? 晏锦懒得和这个小东西计较。 九宫鸟虽没有鹦鹉华丽的外表,但是九宫鸟比鹦鹉更擅长学人语。尤其是它们成年后,不止会学声,还会学调,更能模仿尖锐的女声,和浑厚的男音。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晏锦知道晏绮宁不喜欢这只九宫鸟原因,是因为这是父亲送她们的东西。 东院的东西,除了银子,晏绮宁一概不想碰。又何况,是本不值几个银子的九宫鸟。 晏锦琢磨了一会,她自己留着的那只体型稍大一些九宫鸟,她给它取名叫大黑,她瞧了瞧眼前的小东西,又笑着道,“唤你小黑可好?” “好,小,姐。”被唤作小黑的九宫鸟,像是瞬间通了人性一样,亲密的用头来蹭晏锦的手。 晏锦唇角微微一挑,高兴的唤了一声,“小黑。” 春卉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外面都想看玉堂馆这边的笑话,结果自家小姐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些,反而整日逗弄这对九宫鸟。 她要不要,去提醒一下? 在春卉犹豫不决的时候,窦妈妈挑了帘子走了进来,面露笑容对晏锦说,“小姐,老奴打听到了。” “嗯?”晏锦将手里的鸟食放下后,又让人将九宫鸟送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窦妈妈和春卉后,晏锦才慢慢地道,“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窦妈妈轻咳了一声,轻声道,“那一日,邓嬷嬷曾去过西院,还同向妈妈说了会话。” 春卉略有些诧异,“难道是邓嬷嬷搞的鬼?” 窦妈妈听了,有些无奈,“邓嬷嬷那一日也是去找许嬷嬷的,在西院同许嬷嬷说了会话后,后来又遇见了向妈妈。两人说了几句之后,邓嬷嬷便离开了。” 春卉听了,不禁咂舌。 邓嬷嬷和许嬷嬷关系匪浅,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贴身婆子。这样一来,更是能坐实,是旋氏动了那盆素心兰了。 窦妈妈瞧见春卉的脸色后,又接着道,“不过,前几日三少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本书,说是上面写的全是关于梅花的诗。三少爷好奇书中描写的景色,便同何氏一起去西院瞧了梅花,还当着二爷吟了几首。二爷一高兴,便邀三少爷去西院多坐坐。向妈妈去的那一日,何氏同三少爷也去过了。” 晏锦听了这些话后,不禁眉头一挑。 她知道,这一切不会如表面上所见的那般简单。 私下,晏二爷早已同晏季常说过,素心兰被人浇灌了其他的水,已经枯萎了,可能救不活了。 而这个歹毒的给素心兰浇水的人,便是向妈妈。 所以,他生气便杖毙了向妈妈,希望晏季常不要为此生气。 向妈妈不过只是一个婆子,没了便没了。 晏季常当然不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况且向妈妈本就是二房的人,晏季文想要责罚向妈妈,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晏季常唯一担心的,便是怕晏锦委屈,所以这几日都会来瞧晏锦。 晏锦笑着告诉父亲,说自己没事。 但是晏锦知道,给素心兰浇水的人,绝对不是向妈妈。是她设了圈,让向妈妈走了进去。 她唯一没料到的便是,二叔会杖毙了向妈妈。 不过,晏锦只要一想到,前世小虞氏和她被向妈妈奚落,甚至小虞氏死还和向妈妈有关,她便觉得向妈妈的死,并不会让她内疚。 晏锦不想再过从前那种,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日子。 春卉听了有些好奇的问道,“窦妈妈你是说,三少爷同何氏?” “嗯。”窦妈妈点头,对晏锦解释,“老奴打听过了,晌午的时候何氏同三少爷去过西院,同二爷说了一会话,又在园子里看了一会梅花。” 春卉撇了撇嘴,“在哪里赏梅不好?怎就一定要去西院?咱们东院又不是没有园子。” 窦妈妈听了,却是淡淡一笑。 西院的梅花的确开的好,但是正如春卉所言,要赏梅花在东院又不是瞧不见,又何必要跑去西院? 东院和西院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和睦,但是私下却早已僵硬。 晏谷殊和何氏厚着脸皮去西院,定是有目的的。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罚跪祠堂之后,一直在蕙兰斋里哪里都没有去,尤其是季姨娘更是抄写了不少佛经,想再次博晏老太太欢心。 这件事情,表面看起来同季姨娘的确无关。 实际上,关系却不小。 第034章:果断 旋氏这次丢脸丢大了,虽然宅子内事情,不容易传出去。 但是对于向来喜欢争强好胜的旋氏而言,此次依旧是致命的打击。 有什么事情,比丈夫认为自己的妻子是恶鬼更可怕? 若是旋氏不喜欢晏季文,往后的日子咬咬牙或许还能继续凑合着过。 奈何,旋氏的心里却装着晏季文这个人,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这些事情……”晏锦伸了一个懒腰,琢磨了一会,才轻声地问,“二婶那边,也知道了吗?” 窦妈妈微微一笑,点头,“老奴既然都能打听到这些,想必二太太,更是早已知晓此事了。” 晏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直都认为季姨娘是个十分的有手段的人,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博得晏老太太喜爱。 而今,晏锦才知晓,季姨娘不止有不错的手段,还有不小的胆量。 外人不会怀疑何氏和晏谷殊,连她的二叔晏季文,估计都不会怀疑到晏谷殊和何氏的头上。 可是,旋氏却会。 旋氏向来都知道,东院里最狠的角色从不是小虞氏,而是住在蕙兰斋的季姨娘。 所以,旋氏当初才会暗中帮助季姨娘将秀竹除掉,让季姨娘直接和小虞氏针锋相对。 如今,旋氏会怀疑季姨娘,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季姨娘也知道旋氏会怀疑她,所以她做这件事情,才会露下不少蛛丝马迹给旋氏知道。但是这些,却又根本不能被旋氏当做证据。 季姨娘,是想警告旋氏,想旋氏知难而退。 可惜,季姨娘却是警告错了人…… 旋氏的母亲向来宠爱旋氏,自小对旋氏便是百依百顺,所以旋氏的性子不止霸道,对想要的东西更是非得到不可。 当初众人皆不看好旋氏同晏季文的亲事,连旋家的人,也瞧不起晏家。 可是到了最后,旋氏却依旧能说服父母,让自己下嫁到晏家。由此可见,旋家的人对旋氏,非常的纵容。 季姨娘现在给了旋氏羞辱,旋氏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小姐……”春卉小声的唤了晏锦一声,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窦妈妈,犹豫道,“老太太当真什么都不管吗?” 春卉有些难过。 自从晏锦从听雨台上摔下来后,东院就没有一日是真的安宁过。她瞧着晏锦比从前消瘦了不少,心里多少有些心疼。 窦妈妈的神色也露出了一丝担忧。 晏锦瞧了,笑着安慰,“信佛之人有着慈悲的心肠,小事能闭一只眼,自然会装作什么都瞧不见的。但是,泥菩萨还有三分脾气呢,又何况是普通人。前些日子,我虽然伤着了,但是在祖母的眼里,也有我的不是,若我不同妹妹拌嘴,也不会摔下假山。” “可,可也不能……”春卉气的红了眼眶,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的。 小虞氏肚子终究没有季姨娘争气,不能为晏季常生下一儿半女,更重要的是,小虞氏对晏家的人有些冷淡。所以,晏老太太偏心季姨娘,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情。 二房的旋氏表面温柔贤淑,实际上却是个霸道的人。而且,旋家又是贵族,比起商贾户出生的小虞氏,自然更获晏老太太喜欢。 春卉不明白,为何就连出生最差,门第最低的三太太,都比小虞氏在晏老太太面前得宠。 小虞氏如今的地位,早已有些尴尬。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过了一会又慢慢地舒展开,继续道,“我伤着了之后,阿宁也被伤着了,如今还闹出向妈妈的事情。祖母不喜欢宅子里乌烟瘴气,再过几日,院子里便安静了。” 她向来不如晏绮宁会为人处事,所以自然也得不到晏老太太疼爱。 她摔下听雨台的事情,被季姨娘那么一闹,晏老太太便让旋氏来处理,而没有亲自出面。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晏绮宁也出了事,连带着晏二爷也被后宅的事情,扰乱了心思。 几件事情加在一起,若晏老太太再不给个说法,那么晏老太爷对此便会有意见了。 所以,晏锦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晏老太太的做法不让晏二爷和父亲满意,那么这件事情便没有彻底的结束。 晏锦觉得,往后,倒真的有些意思了。 这段日子,晏家却不似往年那样安静。 几天后,如晏锦所言的那般,晏老太太终于有动静了。 晏老太太出手,事情就简单了不少。 晏老太太不止杖责了跟在她身边多年的荀嬷嬷,还将荀嬷嬷的表亲邓嬷嬷赶出了晏家。连带从前洋洋得意的郑嬷嬷,也被送到了庄子上。 最后,晏老太太更是同小虞氏讲,她让理一理东院的下人。 这几个嬷嬷私下和旋氏都有不少利益关系,更是和不少嬷嬷丫鬟们沾亲带故。晏老太太这次出手迅速,没有给任何人准备的时间,大有断其根基的意思。 一时,和这几位嬷嬷交好的下人,都有些胆战心惊。 这些年,她们做事虽然小心翼翼,但也并不是做任何事情都没有纰漏。 小虞氏想要找她们的错误,简直轻而易举。 渐渐地,有不少人不愿意坐以待毙,但是又苦于没有门路,开始躁动了起来。 此时,玉堂馆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心动的消息。 向妈妈曾经举荐的两个丫头甘蓝和甘绿,哭着和晏锦求情后,晏锦居然同意了不将她们送去庄子上。更是在小虞氏面前,替她们说了好话。 只是,甘蓝和甘绿毕竟是向妈妈的人,以后也不便留在玉堂馆了。 晏锦念在她们和许嬷嬷有亲戚关系,便将她们送到了晏二爷的身边,希望和许嬷嬷有个照应,也算尽了一场主仆情分。 晏锦还担心晏二爷不收下她们,又亲自送了一本群芳谱给晏二爷的手中。 晏二爷对晏锦本就有愧,又看到晏锦送来的群芳谱里有些救治素心兰的方法,对晏锦更是感激。 当即,便收下了甘蓝和甘绿。 这些人知道消息后,便开始找机会接近窦妈妈和轻寒,想要让晏锦也帮一帮她们。 窦妈妈依旧同从前一样,只是笑着,并没有允诺什么。 反倒是春卉松了一口气,对着窦妈妈便道,“这次,一定要将这些拜高踩低的东西们弄走。” 东院里,有不少旋氏多年布下来的眼线。 可是因为这些事情,东院的局势却被瞬间打破。 旋氏以后不能再插手东院的事情,连带旋氏和晏季文的感情,也不似往日那般和睦。 而小虞氏这次却成了最大的受益人,她不止彻底的拿回了处理东院庶务的权利,和晏季常的感情比从前更好。 因为,每次晏季常来瞧晏锦的时候,晏锦总会让人将小虞氏找来。 一家三口,过的其乐融融。 小虞氏和晏季常之间,终于有了一点夫妻的感觉。 “哪有那么容易?这得看小姐的意思。”窦妈妈听到晏老太太吩咐后,又瞧着小虞氏最近满面的笑容,也是打心里的高兴。 她连做梦都没想过,小虞氏会等到如今的局势。 春卉笑着点头,赶紧跟在窦妈妈身后,进了玉堂馆。 晏锦已经能落地行走了,只是不能行走太久。 春卉进院子的时候,便瞧见小虞氏扶着晏锦,笑着问道,“可觉得哪里还疼?” “不疼。”晏锦的面上也带着笑,“再过几日,我便能给祖母请安了。” 小虞氏听了,只是点了点头。 晏锦抬头见到春卉同窦妈妈站在远处,赶紧招了招手,“窦妈妈,你去忙什么了?” 窦妈妈走近一些,福低身子,“太太说,过些日子,要给小姐挑几个丫头上来伺候。” 夏茗在映月院的时候,就被调走了。而向妈妈一出事,甘蓝和甘绿又被送到西院,晏锦身边的春卉再过几年,也要许配人了,现在需要添几个年纪小的丫头在晏锦身边。 “唔,窦妈妈可有人选了?”晏锦想了想,轻声地问道。 窦妈妈笑着回答,“从前院子里几个老嬷嬷虽然同二太太走的近,但是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却很听话,可以送到东院来当差。” 这些人一直跟窦妈妈求情,而她们家里送来的小丫头年纪小又如同一张白纸,窦妈妈觉得这些丫头想怎么调教都是可行的。 晏锦听了,却是摇头,“不行。” 晏锦的话,让窦妈妈有些疑惑。 她有信心可以调教好这些丫头,为何晏锦不同意。 “有些人可以原谅,有些人却是不可以原谅的。”晏锦耐心的跟窦妈妈解释,“从前这些人一直没有规矩,那么我们也不用顾虑她们的以后。杀鸡儆猴,既然要做,就做的彻底一些。” 窦妈妈听了,立即明白了晏锦的意思。 晏锦这是,想帮小虞氏出气。 这些婆子从前喜欢踩在小虞氏头上,若小虞氏原谅了她们,来日她们更会盛气凌人。 所以,晏锦要斩草除根,让以后来东院的人,都有个警醒。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对小虞氏不敬。 窦妈妈暗暗佩服晏锦的果断,但是又有些疑惑,晏锦前些日子的仁慈。 于是她问道,“小姐,为何又要饶过向家那两个小丫头?” 难道,就不怕养虎为患? 第035章:失态 甘蓝和甘绿,口中虽说着感谢晏锦的大恩大德,可谁又知她们私下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窦妈妈觉得,晏锦当初就不该手下留情。 晏锦站稳了身子,眼里噙着笑,“饶过?窦妈妈这话要从何说起?” 窦妈妈听了,面露讶色。 这,还不算饶过? 晏锦将好不容易觅得的群芳谱送给了晏二爷,只是希望晏二爷既往不咎,能收下甘蓝和甘绿。 毕竟,她们两个是向家的人,和许嬷嬷又有点亲戚关系,在西院过的日子,至少会比在东院被人落井下石的好。 晏锦的举动,太过于仁慈。 所以,窦妈妈以为晏锦想要放这些人一马,才会接受其他嬷嬷提议,说要将家里的丫头送来东院的事情。 只是现在,窦妈妈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晏锦,她好像会错意了。 小虞氏扶着晏锦朝着屋内走去,走过廊下的时候,听见有个声音在喊。 “好……缺心眼。” “好小姐……缺心眼。” 小虞氏停住脚步,皱着眉头,忍不住看着笼子里的一对小东西。 “是父亲送来的那对九宫鸟,阿宁说怕养不好,一起放我这里了。”晏锦挑眉瞧了瞧那对小东西,忍不住解释,“挺乖的。” 小虞氏无奈的看了一眼晏锦,这对小东西还叫乖? 这对小东西,除了会喊晏锦小骗子,还会对晏锦喊缺心眼。 这几日似乎有了些长进,会喊‘好小姐’了,可是每次喊完,却要加个小骗子或者缺心眼上。 不过,晏锦似乎很喜欢这对小东西,小虞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毕竟,这是晏季常送晏锦的东西,晏锦喜欢便好。 晏锦见小虞氏扶额,便对着放在笼子里的九宫鸟做了一个喂食的举动,本来吵闹的一对鸟,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虞氏看着晏锦的动作,有些诧异。 这才多少日子,这对小东西,居然如此听话。 她还以为,晏锦纵容它们,会让它们更无法无天。 小虞氏瞧了一眼笼子里的九宫鸟,又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晏锦,才慢慢地进了屋子。 进了屋子后,窦妈妈便给晏锦和小虞氏端了一杯热茶。 晏锦满足的啜了一口茶水,才接着刚才的话说,“窦妈妈,快到除夕了吧?” 窦妈妈走近一些,不明晏锦为何会问这些,但是还是点头,“再过几日,便到除夕了。” 年关将至,所以小虞氏准备年后,再挑些丫头进东院来伺候。 不过,小虞氏还是想听听晏锦的意思,所以才迟迟没有做决定。 “二哥快回来了吧?”晏锦低头,眼里带着一丝笑,“从太学归家了。” 窦妈妈听了之后,忍不住微怔。 眼看就要除夕了,二房的嫡子晏宁裕快要从太学归来了。这些年来,晏宁裕十分的出色,让晏季文和旋氏引以为傲。 而且,晏宁裕长的俊朗,又有才学。京城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早已对他上了心。 可惜,晏宁裕的眼光颇高,所以亲事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 这次,晏宁裕归来,最欢喜的人自然是旋氏。 晏季文再厌恶旋氏,也会看在她生育晏宁裕的份上,不再多作计较。而旋氏现在虽被打压了,但等晏宁裕回来之后,她又能站直了身子,在晏家横行。 窦妈妈想到这个之后,眼里不禁有些担心。 “那……二少爷会不会……插手东院的事情?”春卉的小脸瞬间皱成了一团,直接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东院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不能因为晏宁裕的归来,再次变得暗潮汹涌。 晏锦笑着点头,“想必会吧。” 在晏锦的记忆中,她这个二哥不禁有才华有谋略,而且还继承了旋氏霸道的性格。 只是,晏宁裕和旋氏唯一不同的是,旋氏的霸道显而易见,而她这个二哥的霸道,却是不易被人发现。 犹记得小的时候,她同晏绮宁在院子里扑蝴蝶,晏宁裕便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晏锦累的气喘吁吁,终于扑到了一只浅蓝色的蝴蝶。 她小心翼翼的将蝴蝶放在掌心,生怕伤了它。 晏宁裕看着她,浅浅一笑,“素素喜欢这只蝴蝶?” 晏锦低头,瞧着手里的蝴蝶,点头。 她是很喜欢这只蝴蝶,因为这个蝴蝶的颜色,像极了她的眼眸。 晏宁裕似乎也瞧了出来,他伸出手,对晏锦说,“二哥也很喜欢,能不能让二哥也瞧瞧?” 晏锦想了想,便递了过去。 谁知,晏宁裕接过蝴蝶后,迅速的将蝴蝶的一对翅膀给扯了下来。他的动作太过于快速,让晏锦根本没有时间去阻止。 那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所以她觉得看什么,都有些模糊。 晏宁裕笑的温柔,却让晏锦觉得冰冷。 晏宁裕瞧了瞧蝴蝶,才对她道,“既然素素喜欢,就不要让它再走了。你看,把它的翅膀扯下来,它就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喜欢,所以要活活的扯掉蝴蝶的翅膀,让它再也不能飞走。 晏锦的手心里全是汗水,却再也不敢去接晏宁裕递过来的蝴蝶。 她喜欢的,是这只蝴蝶的翅膀,像她眼睛的翅膀…… 可是现在,翅膀没了,蝴蝶也不能飞走了。 晏宁裕见她不接蝴蝶,无奈的摇头,“既然素素不喜欢,那么便丢了吧。” 说完,他将蝴蝶丢在地上,转身便离开院子。 晏绮宁看着晏锦发怔的神色,安慰道,“长姐,二哥都是为了你好,你看,蝴蝶不能飞了,一直在这里呢。” 晏锦当时觉得有些苦涩,这种滋味有些怪怪的。 那个时候的晏宁裕,不过九岁。 等后来,她长大了之后才知道,晏宁裕就是那样的人,对于有兴趣的东西和人,不止要得到,就算得不到,也要毁掉。 毁掉了,便没有兴趣了。可以当做废物一般,丢弃。 所以,晏宁裕的归来,对旋氏的确是个好消息。 窦妈妈想了一会,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晏锦说,“小姐,您说没有饶恕的意思是……是因为二少爷回来了吗?” 晏锦回过神来,点头,“嗯。” 晏宁裕是旋氏的依靠,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让旋氏失望。 甘蓝和甘绿骨子里本就是不安分的,她们一定会在这些日子里,对晏季文引诱,而晏季文又不是柳下惠,面对两个娇滴滴的丫头,自然会心动。 尤其是这段日子,晏季文同旋氏,还有了不少的隔阂。 为了气旋氏,晏季文也会做出这些事情。 旋氏现在不能拿甘蓝和甘绿怎么样,但是等晏宁裕回来之后,便不好说了。 晏宁裕向来不是什么仁慈的人。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却惹晏锦瞧多了几眼。 “窦妈妈在担心什么?”晏锦抬头对着窦妈妈道,“向家那两个小丫头,若是安分也不会怎么。而且,她们本就是许嬷嬷的亲戚,失和不失,又有什么区别?” 晏锦的话,彻底的点醒了窦妈妈。 甘蓝和甘绿虽是玉堂馆的人,但是她们实际上却是向家的人,更是许嬷嬷的亲戚。就算晏宁裕责罚了她们,丢的不过也是许嬷嬷的脸面,和玉堂馆没有半分关系。 而许嬷嬷,又是旋氏身边的人。 晏锦这样做,或许会让旋氏对许嬷嬷有隔阂。 这下,连小虞氏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她伸出指头,捏了捏晏锦的小脸,“你这个丫头。” 晏锦越来越懂事,和晏季常的父女感情也逐渐好了起来。多年不喜言笑的晏季常,这几日脸上也有了笑意,连朝中的同僚瞧见了,都有些惊讶。 小虞氏是个懂知足的人,她很满足现在的情况,若是晏绮宁有晏锦一半,她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而且,后宅里又怎么可能有安宁的时候,小虞氏不惧那些陷阱,只要丈夫和女儿在她身边,她便什么都不怕。 虞家,能保护这两个孩子。 她作为母亲,亦能。 晏锦握住小虞氏的手,撒娇道,“母亲,饿了。” 小虞氏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小桌上放着的几个碟子,“方才你用的是什么?” 晏锦将头低一些,噘嘴,“不记得了。” 轻寒做的糕点味道很美,她吃了之后总觉得没吃饱。不过奇怪的是,她用再多的膳食,身子却依旧慢慢地瘦了下来。 小虞氏担心她,所以每次她只好吃的更多一些。 “去小厨房把剩下的点心给小姐取来。”小虞氏对窦妈妈道。 她吩咐小厨房做的点心,一般都会做成两份。 一份送到玉堂馆来,一份送到蔷薇苑去。 只是,晏绮宁依旧不用她送去的糕点,所以每次糕点都会剩下不少。 每次,被晏绮宁送回的糕点,几乎都入了晏锦的嘴里,也没有浪费。 过了一会,轻寒才挑了帘子走了进来。 轻寒笑着将食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小虞氏道,“太太,奴婢方才听到一个消息。二少爷这次回来,据说还带了个同窗来府里小住几日。” 小虞听了之后,问道,“谁?” “好像是苏家的公子。”轻寒话音还未落下,便听到了碟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晏锦露出恐慌的神色,喃喃地问,“你是说,苏家公子?” 第036章:苏七 “呀,素素这是怎么了。”小虞氏紧张的抓起晏锦的手,仔细的瞧了瞧,“还好没伤着。”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小虞氏摇头,“没事。”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能从容不迫的去面对这些人。 可是如今,只是听到这些人的名字,她的脑海里,便成了一片空白。 那些藏在她心底的伤口,其实早已溃烂,只是表面上看不出一丝痕迹。 苏家……苏家…… 晏锦反复的问自己,和晏宁裕交好的人,怎么会是苏家的少爷。 前世这个时候,她因为摔断了腿,又和父亲闹矛盾,所以一直将自己关在映月院内,自然也就不知苏家公子来了晏府做客。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些日子,晏绮宁很少来瞧她,偶尔来院子里同她说话,也是打扮的精致夺目,却来去匆匆。 她以为,晏绮宁是去了东院同父亲说话,可如今想来,见父亲又何必打扮的那样出众,晏绮宁怕是为了接近苏家的人吧。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晏绮宁便开始盘算着以后的事情了。 而她,却浑然不觉,依旧认为自己有个好妹妹。 小虞氏瞧见晏锦脸色苍白,有些担心的说,“是不是这些糕点不合胃口?” “母亲,不是,这些点心很美味。”晏锦眸光微闪,将杂乱的思绪收拢,“明儿一早,我便同母亲一起去给祖母请安,可好?” 她已经能落地行走,晏老太太那边想必也得到了消息。毕竟陈大夫是晏老太太的人。 若再拖着不去,便是对晏老太太不敬了。 而且,晏锦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尽管她的腿脚不能走太久,但终究还是能走几步的。 只有再次面对所谓的至亲,她才有机会知道,昔日父亲和母亲为何会被逼迫成那样。 小虞氏点了点头。放开了晏锦的手。“也好。” 她虽然对晏老太太有些膈应,但是这次晏老太太,终究是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她。她也不能在不明事理,再给晏家的人脸色。 虽然,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姐姐大虞氏的死。和晏家的人脱不了关系。 但是她没有证据,所以这些年来。只能隐忍。 小虞氏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从玉堂馆里退了出来。 出了玉堂馆之后,轻寒才将刚才的疑惑说了出来,“太太。方才小姐听到苏家公子后,便有些失态了。” 她故作不问,是不想让晏锦尴尬。 小虞氏又如何不知。她秀气的眉皱了皱,“莫非……素素她……” 小虞氏说到一半。便紧张的看了看院子周围,见没有人才轻声接着对轻寒道,“她对苏家那位公子,有意?” 过了年,晏锦便已有十岁,差不多也可以寻觅一个好人家,给她订下一门好亲事了。 只是,这京城不少贵族公子,小虞氏都瞧不上眼,所以才想等年后回虞家,让父亲虞老太爷帮忙瞧瞧。 晏锦和晏绮宁虽是晏家的人,可是终究不如其他房的姑娘得宠。 “奴婢瞧着,怕也是。”轻寒琢磨了一会,才道,“也不知小姐,可否还记得从前的事情。” 小虞氏站稳了身子,摆了摆手,“她那时才几岁?怎么可能记得。而且,父亲同母亲,最不太喜欢和苏家的人接触的。父亲常说,苏家的人,心毒。” “从前,大小姐也不喜欢。”轻寒撇了撇嘴,轻声道。 小虞氏听了,垂眸,半响后却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轻寒口中的大小姐,说的并不是晏锦,而是她已故的姐姐大虞氏。 她的长姐大虞氏,同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一样,不喜欢苏家的人。 偏偏,虞老太太看人,还特别准。 所以当年苏家的人曾对晏锦和晏绮宁有意,也被晏季常因为顾及亡妻的意思,而婉拒了。 “小姐不记得也好。”轻寒扶着小虞氏,朝着怡蓉院走去,“不过奴婢打听过了,这次来府里的,是七少爷。” 苏家七少爷的年岁和晏宁裕相差不大,这几年又和晏宁裕走的很很近,所以稍微打听一下,便能知道来的是谁。 小虞氏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若是七少爷,我便可以放心了。” 苏家出色的少爷不少,而这位苏七少爷,却是最不出众的一位。 这样的人,小虞氏想着,晏锦就算碰巧遇上了,也是不会心动了。 她时刻都记得父亲的话,若是见到苏家的人,定要走的远远的,更不要和他们说话。 小虞氏和轻寒,在担心苏家的人,而晏锦此刻也不例外。 她依在软榻上,闭着眼睛思索着,苏家的事情。 苏家…… 若仔细的算起来,晏老太太同苏家三房的那位古氏太太,是堂姐妹。 苏家人来晏家,也不是无缘无故。 苏家同晏家一样,都是大燕朝的新贵。但是苏家如今的地位,却比晏家高了不少,苏家的女儿是当朝的贤妃,而这位贤妃如今颇为得宠。 若是苏家少爷来晏家小住,晏家自然要巴结这位少爷。 晏锦以为年关将至,晏老太太想要整顿府里的下人,才会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还给了小虞氏。现在,看来,却不全是。 因为苏家的人要来,所以晏老太太已经分了心,想要将晏家那些尚未出阁的姑娘,送到这位少爷的面前。 这是众人所不耻的行为,可晏老太太却做的不亦乐乎。 在晏老太太的眼里,孙女不过是个标了价格的物品,用来换取金银和晏家人的地位。所以当年,晏老太太才会那般果断的让她代替晏绮宁出嫁。 她在晏老太太心里。终究是个价格颇低的物品,毁了便就毁了。 “春卉。”晏锦睁开眼,对屋外唤了一声。 春卉赶紧挑了帘子走进来,走上前问道,“小姐,您是不是饿了?” 晏锦听了,神色里带了一丝尴尬。 这几日她用的点心不少。所以唤春卉的时候。大多是饿了肚子。 “没有。”晏锦坐稳了身子,笑着询问,“这次。跟二哥回来的人,是苏家那位少爷?” 春卉面露诧异,但是依旧回答,“听闻是七少爷。” “七少爷?”晏锦想了想。才从脑海里将这位七少爷的名字找了出来。苏家七少爷苏长渊,性子和善很会为人处事。 从前。她便无意听人说起,说苏家的少爷很优秀。而这苏七少爷,似乎是里面,最普通的一位。 她当时听了。只是笑笑。 那时,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苏家的少爷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被逼上绝境。 春卉瞧着晏锦眼里复杂的神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过。老爷和太太,似乎不太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说的直接,却让晏锦愣了愣。 “不喜欢?”若不是方才春卉提起,她根本不知,原来父亲同母亲,不喜欢苏家的人。 春卉瞧了瞧屋内没有其他人,点头又道,“小姐可别说是奴婢告诉您的,太太不喜欢奴婢多嘴。” 晏锦听了,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说的。不过,父亲和母亲,为何不喜欢苏家的人?” “这个,奴婢便不知了。”春卉无奈的摇头,“奴婢也是无意听窦妈妈说起的。” 窦妈妈是小虞氏从晏家带来的人,她说的话,自然不会有错。 晏锦抚摸着手上的白玉镯,心里却有些疑惑。 前世,无论是晏季常还是小虞氏,皆未曾在她面前提起对苏家的态度。后来祖母欲将她嫁去苏家,父亲也只是阻扰,却没有说原因。 她以为,是自己厌恶那个人的缘故。 却不想,原来还有这些缘由在其中。 晏锦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继续闭目养神。 翌日清晨,小虞氏便来玉堂馆寻晏锦,同她一起去荣禧院给老太太问安。 晏家虽是侯门,但是晏家的府邸在众多的侯门中,却显得有些寒酸。连风水布局,也称不上极佳。在她的母亲大虞氏尚未嫁入晏家的时候,晏家人的生活多少有些拮据。 后来,母亲大虞氏和父亲定了亲,晏家被重新修缮了一番,才有了如今富丽堂皇的模样。 祖父清平侯如他的封号一般,清贫如洗。 因为,修葺府邸的银子,是虞家出的。 这几日虽然未曾再落雪,但是屋檐上依旧可以看到未曾消融的积雪变成了寒冰。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 小虞氏扶着晏锦,走的极慢。一路上,小虞氏时不时的会瞧着晏锦的神色,怕走的太快,让晏锦觉得不适。 入了荣禧院的前庭,便再也瞧不见冰雪的痕迹了。 “长姐……” 晏锦同小虞氏站在院外正准备走进去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身后喊道。 晏锦停下脚步,转身瞧了瞧身后。 只见晏绮宁精神奕奕站着,眼里带着纯善的笑,“母亲偏心,同长姐一起,也不唤我。” 晏绮宁的话,让晏锦不禁多瞧了她几眼。 来给晏老太太问安,还要相约么? 而且,方才,她这个不喜小虞氏的妹妹,居然唤了小虞氏母亲。 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第037章:相反 晏绮宁今儿穿了一件水红色的素面杭绸小袄,梳了一个垂挂髻,妆容十分清雅。 和前几日的颓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小虞氏面露讶色,她已经许久没有从晏绮宁的口中到这个称呼了。 不过,小虞氏终究还是有些高兴的,起码晏绮宁愿意唤她母亲了,也愿意同她亲近了。 “阿宁,身子可好些了?”小虞氏对晏绮宁笑了笑,将她身上的大氅拢了拢,“冻坏了吧?赶紧进屋子。” 晏绮宁唇角噙着笑,可这份笑却有些僵硬,“不冷。” 晏绮宁想了想,又走到晏锦身边,委屈的撇了撇嘴,“长姐,你还生我气呢?阿宁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晏锦摇头,轻声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晏绮宁听了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赶紧扶着晏锦撒娇,“我就知道长姐你最好了,最疼我了。”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同小虞氏一起,进了荣禧院。 晏家是新贵,在规矩却依旧十分讲究。晏老太太若不点头,她们是不能进屋内的。 从前,她的三婶舒氏,不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晏老太太不高兴,最后被罚在廊下站了足足两个时辰。若不是三叔及时赶回来求情,晏老太太怕是还不会轻易放过舒氏。 毕竟,现在的舒家已经不是从前的舒家了,任谁都可以践踏。 “大太太,大小姐,二小姐,您们快请。”门口的婆子很快便给她们打起帘子。露出一脸笑意。 晏绮宁瞧了,压低嗓音对晏锦道,“长姐,你瞧瞧这些东西,拜高踩低,简直碍眼。” 从前小虞氏不得宠,荣禧院的婆子没少给小虞氏脸色看。 如今。因为晏老太太杖责了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荀嬷嬷。更是给二房的旋氏一个警醒,要旋氏不得再插手东院的事情。所以,荣禧院的婆子们。对小虞氏的态度,又好了起来。 毕竟,小虞氏在才世子夫人。 晏绮宁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似乎希望晏锦丢脸色给这些婆子。 晏锦没有让晏绮宁如愿。她只是淡淡地对挑帘子的婆子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尽管晏老太太不喜欢她。可她也没有必要将荣禧院的人全部都得罪。 毕竟,她现在还住在晏家。 进了屋子后,晏锦对屋子里的扫了一眼,低着头对长辈们行礼。 三叔和四叔尚在关外。因为路途遥远又遇上了大雪,来信说要年后才能赶回来。所以,此时屋内除了二叔和父亲。其他人基本都是站着的。 “素素来了?”旋氏瞧见晏锦和晏绮宁进屋后,便笑着看向她。“腿已经痊愈了吗?” 晏锦点了点头,站稳了身子回答,“陈大夫说,已经痊愈了。” 旋氏笑了笑,眼里带着慈爱的目光,“前几日你二哥还来信,说担心你的腿伤,让我多去玉堂馆瞧瞧你。可这几日,我太忙了,一直不得空,你不会生二婶的气吧?” 晏锦看着旋氏,轻轻地摇头,“二叔常说二婶是个大忙人,比我母亲还忙。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会生二婶的气。” 说完,晏锦还冲坐在一边的晏季文笑了笑,继续道,“二叔你说是不?” 而晏季文出乎旋氏意料的也对着晏锦点了点头,一脸笑意。 “你二婶忙着呢。”晏季文忍不住还附和了一句,言语里竟还带了些责备。 晏季文的话,让旋氏的脸色有些尴尬。丈夫的态度,明显是不愿站在她的身后。 想着,旋氏心里又有些伤感,眼眶微红。 晏锦收回目光,故作没有瞧见旋氏脸上的神情。 晏府上下皆知,旋氏这几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连晏老太太都不愿多见她。若不是这次晏宁裕归来,旋氏估计还要受一段气。 不过,旋氏的确生了个不错的儿子,能帮她在这后宅里站稳脚跟。 只是,旋氏毕竟是二叔的妻子,而二叔没有继承世子之位,她想要代替晏老太太和小虞氏打理晏家的大小事务,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可旋氏偏偏是个胆大的,仗着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不喜大房的人,对东院的事情一而再的插手。 晏锦的话,听着是好话,实际上却当真不是什么好话。 可旋氏还不能同她翻脸,毕竟她如今还是个孩子。 童言无忌。 快到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用膳的时辰了,只见厚厚的帘子被打起,穿着秋香色衣裳的二等丫鬟们,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将热气腾腾的菜肴摆在楠木桌上。 晏锦只觉得背脊一僵,听见屋外丫鬟们请安的声音后,又再一次见到了那两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她的祖父清平侯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意。而跟在祖父身后的晏老太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晏锦瞧着晏老太太的笑容,想到了从前,也是这位有着慈祥面孔的老人,同她一本正经的讲,“你自小在侯府长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晏家也从未亏待过你。现在,也到了你该报答晏家的时候了。你去吧,即使是做妾,苏家的人,想必也不会亏待你的。” 晏锦当时听了,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她的祖母嘴里说出来的。 苏家……又是苏家…… 她的祖母把她当做最劣质的商品,送给那个人做妾室,甚至比她那几位姑姑还凄惨。 这京城之中稍微有点权势的家族,又有谁愿意将自己的姑娘送去给人做妾?这样丢人不耻的事情,晏家人却做的那么冠冕堂皇。 她是晏家的嫡长女,本该有不错的未来,却被晏老太太这样活活的毁了。 晏锦紧紧的撰住衣袂。瞧了一眼站着的父亲。 晏老太太对她这样狠毒,她或许能理解。可是为何,晏老太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放过。 难道,皆因为父亲那张面容,记载了晏老太太过去最不堪的事情吗? “长姐?”晏绮宁压低了嗓音对晏锦唤了一声,她做的小心翼翼,却依旧让屋里的人听了个彻底。 晏锦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正对着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问安行礼。只有她一个人僵硬的站在原地。 晏老太爷的笑容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连带慈祥的晏老太太,笑容也敛了一些。 若是平日里。晏老太爷或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他对这个长孙女,没有多少好感。 可晏绮宁这么一提醒,晏老太爷也有些微恼了。 晏锦故作虚弱。却依旧上前给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行礼,然后轻声道。“孙女许久未见祖父祖母了,一时失了神,望祖父祖母原谅。” 晏季文瞧了一眼晏老太爷,在一边劝道。“锦丫头孝顺,腿脚还未好利索,便想着来请安。” 晏老太爷挑了挑眉。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晏季文向来不喜欢插手后宅的事情,一心只知道打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今儿居然帮着东院的人说话。 不过晏老太爷稍微想想,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等腿脚好利索了,再过来请安吧。”晏老太爷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追究。 晏老太太没有让她们离开,便是要留下她们在荣禧院用膳,之后或许还有些话要交代。 年关将至,宅子里又发生了不少事情,本就该好好的理了一理。晏老太爷是不会管庶务的,若是后宅里的事情,让他看不过眼了,那么倒霉的人便是晏老太太。 所以,晏老太爷只是瞥了一眼,便专心用膳。 晏锦同小虞氏,刚走进隔壁屋里,便见晏绮宁一脸慌张的看着晏锦,“长姐,方才你怎么了?可吓坏我了。” 小虞氏也有些担心的扶着晏锦的手问,“是不是腿不舒服?” 晏锦坐下之后,才摇头,“母亲我没事,估计是早上用了药,这会有点乏了。” 晏锦的话,让小虞氏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晏锦知道,小虞氏对陈大夫,始终是有些不信任的。 所以,那一日陈大夫说她的腿伤痊愈的时候,小虞氏依旧要求陈大夫开一些养身的方子。 刚才她发怔,让小虞氏不得不怀疑,陈大夫是不是说了假话。 “等在这里用完膳,便回去再小睡一会。”小虞氏相信了晏锦的话,没有再继续担心。 因为这段日子,晏锦的确很能睡。 连轻寒都喜欢开玩笑说,大小姐这段日子除了吃,便是睡了。 所以,晏锦说她乏了,小虞氏是不会怀疑的。 晏绮宁见晏锦没有搭理她,又道,“长姐?你方才在想什么?” “嗯?”晏锦看着丫鬟们上菜,转眸瞧了一眼晏绮宁。 只见晏绮宁的神色里,带着一丝得意。 得意? 晏绮宁的确该得意。 若不是晏绮宁突然唤了她一声,晏老太爷也不会冷了脸,留下她不好的印象。 虽然,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心中,她从未有什么好的印象。 晏绮宁表现上看似和从前一样贴心,可是却是在做相反的事情。 晏锦低头,风轻云淡地说,“想着,一会早膳用什么。” 晏绮宁:“……” 第038章:大忌 晏锦的话,将晏绮宁噎了个半死。 所以接下来就算桌上的菜肴味道不错,可晏绮宁终究是低着头,心不在焉的瞧着碗里的慧仁米粥。 她,吃不下去。 “二姐,这菜不合你胃口吗?”坐在晏绮宁身边的四小姐晏惠卿,稚嫩的小脸上挂着不解,好意的劝道,“我瞧着这道水晶蒸饺不错,二姐你尝尝?” 三房舒氏,虽然出生门第不高,但是肚子极其争气。 舒氏进府不足半年,便怀了四少爷晏钰鹤,两年后又生下四小姐晏惠卿。 所以这些年来,她的三叔晏季景从未动过纳妾的心思,和舒氏的感情也极好。 但是,这却十分的碍晏老太太的眼。 在晏老太太心里,她的这个小儿子,是众多孩子里,最优秀最夺目的。 晏季景年纪轻轻的便成为了刑部侍郎,比大儿子晏季常的官职更高,又比二儿子懂事听话,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娶一个好的妻子。 舒老爷子不过是个六品的闲职,而舒家那些子弟,一个比一个窝囊,一个比一个没出息。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在官场上,帮到晏季景一点。 尤其是这些年来,舒氏私下偶尔贴钱给舒家这一举动,让晏老太太更为恼火。 舒氏既已是晏家人,又怎么能生出帮着外人的心思。 所以每次,晏老太太瞧见舒氏的时候,都会生出一股闷气,连带着对晏惠卿也有些厌恶。 晏绮宁自然知晓这些,她撇了一眼晏惠卿。冷冷地说,“不吃。” 晏惠卿性子同舒氏一样,贤淑又有些软弱,所以在听到晏绮宁的话后,心里虽有些难受,却依旧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将放在眼前的水晶蒸饺夹起。放入碟子里慢条斯理的尝了尝。 如晏惠卿所言那般,这水晶蒸饺味道真的不错。她尝了一个之后十分满意,又动手夹了一个继续放在碟子里。 晏惠卿见晏锦这样做后。抬起头来,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晏锦的动作,却让晏绮宁更加不舒服,她看着碗里的米粥。始终不肯入口。 过了一会,晏老太太停了箸。这边的桌子也停了筷子。 丫鬟们伺候众人洗手、漱口,最后晏锦跟在小虞氏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前厅走去。 荣禧院的正厅十分的宽敞,周围布置的很精致。连摆放在桌上的瓷器。也是千挑万选的。 晏老太太喜欢摆这些排场,越是名贵的东西,越是要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晏老太太的举动。同晏家人一样,喜欢打肿了脸充胖子。 此时。晏老太爷已经离开了屋子,剩下的都是一些女眷和姑娘。 “今日,我想同你们说些事情。”晏老太太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茶盏,深深的吸了一口茶叶的香味后,才慢慢地啜了一口。 小虞氏坐在离晏老太太最近地方,听了之后,眉目里带了一些疑惑。 “母亲,你尽管吩咐。”旋氏向来嘴甜,便迅速抢在小虞氏之前,便将巴结的话,说了出来。 若是从前,晏老太太倒是也不介意,毕竟她不喜欢小虞氏,总觉得虞家的人,一股铜臭味,在哪里都能闻见。 可是现在不同,宅子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已经让晏老太爷动了怒。 她不能再这么纵容二房霸道,毕竟她虽然讨厌小虞氏,可若是闹大了传出去,毕竟是不好的。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只是冷冷一笑,扫了旋氏一眼后,将茶盏放在了一边的檀木小炕几上。 旋氏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她低着头,不再言语。 小虞氏从前虽不懂后宅的事情,但嫁入晏家的这些年里,她多少会看一些脸色,所以,她赶紧对晏老太太说,“但凭母亲吩咐。” 晏老太太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尚且温和,“再过几日便要除夕了,府里的事情,你要亲力亲为。若是有什么不懂地方,你来问我便好。” 晏老太太的这句话,等于认同了小虞氏的地位。 这显然有些出乎小虞氏的预料。 原本她以为晏老太太愿意将打理东院庶务的权利给她,也就是晏老太太最大的让步,却不想晏老太太如今,似乎有意想让她打理整个晏府的大小事物。 在一边的旋氏听了,却是脸色一脸惨白。 她暗自咬着下唇,眼里带着愤恨,不甘心的看了一眼小虞氏,又转眸瞧了瞧一直低着头,面色平和的舒氏。 “我知道了。”小虞氏笑了笑,对着晏老太太温声说,“这几日便要打扰母亲了。” 晏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又将茶盏拿起,扫了一眼远处的晏绮宁。 “小宁,你过来。”晏老太太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 晏绮宁瞥了一眼旋氏,忙走上前去,在晏老太太面前停了下来。 晏老太太将茶盏上的盖子揭开,看着里面的茶叶,“昨儿夜里你让人送来的顾渚紫笋,果然是极好的东西。你这个孩子,也是费心了。” 晏老太太说出‘顾渚紫笋’的时候,晏锦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 晏绮宁居然敢送顾渚紫笋给晏老太太。 这可是晏老太太私人的大忌。 晏绮宁露出一副不解的神色,她轻声道,“祖母,我让人送来的是庐山云雾茶,并不是顾渚紫笋。前几日外祖父说,他那里得了一些好茶,便托人给我送来了。我记得祖母也喜吃茶,所以便没有耽搁,将茶给你送过来了。可……” 晏绮宁说到这里,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喃喃自语。“外祖父说,是庐山云雾茶呀。” 晏老太太的面色微沉,她将手里的茶盏丢在了地上。 只听到“啪”的一声,茶盏碎裂的声音,便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晏绮宁吓的退后一步,紧张地解释,“祖母。我……” 晏绮宁的眼角噙着泪水。模样不止无辜,更是楚楚可怜。 晏锦微微偏头,瞧着晏绮宁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 顾渚紫笋…… 晏府上下,谁都知道顾渚紫笋这个词语,在晏老太太面前,是禁词。 或许这宅子里的姑娘小姐。不知晏老太太不喜顾渚紫笋的缘由,可虞家的人。却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顾渚紫笋不止是晏老太太最不想听到名字,也是她父亲晏季常,最不想听到的茶叶名。 所以。她的亲生母亲大虞氏,便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小虞氏同虞家的人。 晏锦从前也不知这些,后来父亲去世了。十三先生从外面觅了一些顾渚紫笋来后,小虞氏便叹了一口气。说起晏季常当年,就是毁在这个茶叶上了。 晏锦听的模模糊糊,之后还是挺了十三先生的分析,才明白小虞氏方才话里的意思。 “原来,是虞老爷送的。”晏老太太轻哼了一声,“虞老爷,还当真关心你们。” 晏绮宁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打了一个颤栗,脸上全是惊慌。 小虞氏皱着眉头瞧了一眼晏绮宁,犹豫了一会才道,“母亲,这茶叶,怕是送错了。” “送错?”晏老太太听了,眉头挑的高高的,“虞老爷是商人,若连送东西都会送错,那么这些年不知要亏多少银子。” 晏绮宁跪在地上,哭着道,“祖母,我真的不知道是顾渚紫笋啊,我不认识茶叶,我……我以为是庐山云雾茶。” 晏绮宁年纪尚小,不认识茶叶也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可晏老太太,吃茶十分的讲究,闻一闻茶叶味道,便知是什么时候的茶,更知这茶叶等级。想要在这件事情上蒙骗她,等于是在班门弄斧。 “母亲,阿宁也是想孝顺你。”旋氏终于开口了,她的手死死的撰住手里的锦帕,“她再傻也不会亲自送您最不喜欢的茶叶给你吃呀。” 晏老太太听了,眼里带着一丝冷意。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地上跪着的晏绮宁,哭的梨花带雨,瘫软的身子证明了她似乎真的很无辜。而在一边的旋氏,更是担忧的看着晏绮宁。 唯有小虞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谁也不敢再开口说话,她们都能感受到晏老太太极为的不悦。 小虞氏用力的咬住了下唇,瞬间薄薄的唇便被咬出了血。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是她疼爱的孩子,小虞氏十分的为难。 这些年来,因为晏绮宁乖巧,父亲私下的确会送不少好东西给晏绮宁。包括茶叶和锦缎,不是拔尖的,都不会送到晏家来。 可是,父亲明明知道那件事情,又怎么会送顾渚紫笋来晏家? 若真的是父亲送了顾渚紫笋来晏家,便是让她同晏季常的夫妻感情破裂,连带晏老太太,也会更加的厌恶她。 所以,她敢肯定,不是父亲做的。 但是,面前跪着的晏绮宁口口声声咬定是父亲做的……小虞氏尝到了嘴里血腥的味道,更明白心疼是怎么回事。 阿宁……她长姐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 小虞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便听到在一边的晏锦缓缓地道,“外祖父也给我送了茶叶。” 晏锦的话,让周围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第039章:扭转 旋氏瞧了一眼晏锦,面色一暗。 她总觉得,这个孩子自从听雨台失足摔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从前,晏锦很喜欢对她撒娇,对她很依赖。 可是现在,晏锦待她似乎依旧如从前,但是笑容却似乎多了一些疏离。 旋氏想着,揉着锦帕的力气,便又更大了一些。 “给你也送了茶叶?”晏老太太的目光移到了晏锦身上,唇畔的笑冷却更深了,“你知道是什么茶叶吗?” 晏锦老实的摇头,无奈地说,“不知,我瞧不出来。” 她的确是不知好茶和差茶之间有什么区别,在晏锦的眼中,茶只分苦涩的和不苦涩的两种。至于味道,她当真尝不出来茶是否是好坏。 所以前世,晏绮宁曾无意说起,晏锦是个不会享福的人。 晏锦倒觉得,有人喜欢品茶,有人喜欢对弈,每个人的喜欢的东西不一样,她又何必去学别人,做自己便好。 其实从前,晏老太太也是不会品茶的人。 只是后来,晏老太太做了侯夫人,需要经常参加京中贵太太们,举办的各种宴。晏老太太怕丢了脸面,所以才强迫自己开始学会品茶,意图掩饰晏家的穷酸。 “不过,茶叶应该都收在库房里。”晏锦皱了皱眉头,又想了一会才道,“一直都是向妈妈收着的。” 晏锦提起向妈妈三个字,不禁让旋氏又多看了她一眼。 向妈妈从前的确一直伺候在晏锦身边,可现在晏府上下皆知,向妈妈被晏二爷杖毙了,现在提起向妈妈。这不是死无对证吗? 于是,旋氏忍不住问了晏锦一句,“虞老爷送来的庐山云雾茶,必定是上等的茶叶。你怎么也不拿出来尝尝?” “二婶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些吗?”晏锦撇了撇嘴,言语里带着一丝无奈,“只要不苦的茶,我都喜欢。” 旋氏脸上隐约有些不快。“既你也尝不出来是什么茶。你又怎么知虞老爷送来的茶叶,不是顾渚紫笋?” 晏锦对旋氏眨了眨眼,依旧熟稔着道。“二婶,我并未说外祖父送来的茶叶不是顾渚紫笋呀,我只是想告诉祖母,外祖父也给我送了茶叶。这京城那位夫人太太不知。祖母是鉴茶的高手,茶叶好坏自然逃不过祖母的眼。我又怎敢欺骗祖母。” 晏锦的话,明显让取悦了晏老太太。 可旋氏却因为这句话,气的满面通红。 若不是顾及晏老太太在这里,她都想打开晏锦的脑袋。瞧瞧晏锦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晏锦瞧到旋氏用探究之色的眼神看着她,而且还带了几分愤怒。她撇过头,装作没有瞧见。又继续对晏老太太道,“祖母。我同阿宁一直在二婶身边,深知二婶孝顺又知书达理。祖母不喜欢的东西,我同阿宁自然不会放在祖母的眼前。” 晏家的外院婆子都知晏老太太最不喜的茶叶,便是顾渚紫笋。而旋氏又怎么不知道? 晏锦和晏绮宁离开东院的时候,年纪尚小。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旋氏在教导两个孩子。 若是晏绮宁和晏锦不知晏老太太的喜好,那么便是旋氏的失职。 “二婶,对我们极好。”晏绮宁见旋氏的脸色惨白如纸,便急着辩驳,“一直教导我们要孝顺,所以孙女才会让人将茶叶送来给祖母尝尝。” 晏老太太瞥了一眼旋氏,才柔声问晏锦,“你说,虞老爷也送了茶叶到玉堂馆,在库房里?” “回祖母话,是这样的。”晏锦点了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福身,“虽然库房有些杂乱,但是找这批茶叶,其实亦不难的。” 她说的再多,不如让晏老太太看到实物最好。 晏绮宁抬起头,看着晏锦,似乎不明白,晏锦为何要说这些话。 晏锦瞧见了晏绮宁的眼神,回了一个淡淡地的笑容。 她明白,晏绮宁在疑惑什么。 从前,她不禁讨厌小虞氏,更是厌恶虞家的人。就算被父亲强迫去虞家,也不会给虞家的人好脸色。她的小舅和外祖父,每次见到她,都会故作头疼的模样,无奈摇头说她是个小白眼狼。 他们嘴里虽是这样说,待她却依旧很好。 晏绮宁有的东西,她亦会有。 晏锦当初被旋氏灌输了,虞家的银子是有肮脏的念头。所以每次虞家那边送东西过来,她都不会要,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丢出去。 她一直都以为,这些东西,被退回虞家了,连晏绮宁也这般认为。 可是前世她快要出嫁的那几日,偷听到吃了酒,醉的晕头的向妈妈和几个婆子谈笑,说从前晏锦丢掉虞家送的东西,其实都在库房里。向妈妈缺银子用了,便将这些东西卖出去。 因为,是虞家送的东西,晏锦根本不会计较。 其实,小虞氏同虞老太爷,在这点上很相似。 她们,从不会亏待自己的孩子,哪怕这个孩子再刁蛮任性。 “朱妈妈,你带人去玉堂馆的库房找找。”晏老太太似乎想要弄个水落石出,便让身边的朱妈妈去了玉堂馆。 平日里的晏老太太,对宅子里的事总会睁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的事情,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她又怎么能不生气。 丫鬟重新给晏老太太端了杯茶进屋,又送了一些点心进来。 晏老太太的一直盯着晏绮宁,过了一会,又瞧了瞧旋氏。 半个时辰不到,朱妈妈便从玉堂馆里回来了,手里还带着几个精致的梨花木盒。 “回老太太,老奴在库房里对着册子清点了一遍,库房里的茶叶老奴都已经取来了。”朱妈妈将梨花木盒放在小炕几上,又退回了原来的位子上站着。 旋氏看了一眼朱妈妈。语气有些不平,“这些里面装的全是茶叶?” 朱妈妈点了点头,“回二太太话,老奴瞧过了,都是。” “你打开让我瞧瞧。”旋氏说着,便要站起来。 朱妈妈听了缩了缩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虽不如荀嬷嬷在晏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时间长久。可她毕竟是晏老太太身边的人。又怎么能听命于旋氏。 晏老太太额头上的青筋一跳,怒的拍了拍放在一边的炕几,轻叱道。“往后,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干脆全教给你来管好了?” 旋氏听了,吓的脸色惨白。“母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被蒙骗。” “蒙骗?”晏老太太顿时怒火冲天,对着旋氏便拔高了嗓音,“我还没老,眼睛还没瞎。” 旋氏赶紧站了起来。跪在了晏老太太面前,“母亲你息怒。” 旋氏说完之后,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用手里的锦帕遮住了眼。 她自小在旋家,被母亲捧在掌心里长大。想要什么东西,旋家的人都会顺着她。可是自从嫁入了晏府,她过的都是什么窝囊日子。 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人,居然比她更得宠。 晏老太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吩咐朱妈妈,“将盒子打开。” 朱妈妈赶紧走上前去,将梨花木盒打开,迎面而来的便是茶叶清新的香味。 朱妈妈不懂茶叶,却依旧被这股香味被吸引了。 虞家,果真如传言的那般一样,吃穿用的东西,都是最拔尖的。 晏老太太虽见多识广,却依旧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这些盒子里的茶叶,有些是皇家的贡茶,没有关系,就算用千两黄金,也是买不到的。 可是这些名贵的茶叶,却被晏锦丢在了库房之中。 浪费……简直浪费…… “你从未尝过这些茶叶?”晏老太太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瞧了一眼晏锦问,“你不知这些茶叶是什么?” 晏锦摇头,露出乖巧的笑容,“外祖父说,只是送些茶叶给我和妹妹吃,我也不知他会送什么茶叶。” 晏锦瞧着晏老太太一脸痛惜的模样,又道,“祖母,这些茶叶很好吗?有顾渚紫笋吗?” 晏老太太将眼前的盒子又瞧了一个遍,这些名贵如金的茶叶中,的确没有顾渚紫笋。 而且,她刚才尝的顾渚紫笋,算不的是顾渚紫笋中最上等的茶叶。 顾渚紫笋在大燕朝被分为五等,最好的一批是‘清明’之前送到京城里急程茶,皇室用来祭祀宗庙用的。 虞家既有能力弄到这些茶叶,那么最好的顾渚紫笋,怕也是有办法弄到。 虞家那几个老东西,对这两个孩子很偏爱,所以绝对不会送次品的顾渚紫笋来晏府。 她刚才气的,疏忽了这件事情。 晏老太太这会终于明白了,有人想要将她当做棋子。 她差点被欺瞒了过去。 “没有顾渚紫笋,不过这些茶叶都是极好的东西,你好好的收着。”晏老太太有些不舍的看了看盒子里的茶叶,“这是你外祖父的心意。” 晏锦笑着对晏老太太道,“既是极好的茶叶,若是祖母不嫌弃,便都收下吧。孙女不会品茶,拿来也不过是牛嚼牡丹,实在是浪费。” 能哄的晏老太太高兴,小虞氏也会少受些罪。 果然,晏老太太听到晏锦这样形容,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当然,她更高兴的是,这些名贵的茶叶,能到她的手中。 相比晏老太太的笑容,小虞氏却是一脸铁青。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晏绮宁竟然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第040章:剥夺 “祖母,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晏绮宁咬了咬唇,哭的瘫软了身子,“我怎么敢将你最不喜欢的东西,送到你的屋里来。” 晏老太太让朱妈妈将盒子收起来后,才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晏绮宁和旋氏。 旋氏见晏老太太沉着脸冷眼瞧着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是不敢,可是有人敢。”晏老太太露出失望的神色,讥诮道,“你们,越来越把我这个老婆子不当回事了。” 说完,晏老太太瞧了一眼旋氏,“淑云,我说的可对?” 旋氏身子一僵,眼泪从眼角滑落,“母亲,我……我怎么敢这样想。” “别喊我母亲。”晏老太太气的气喘,忍不住低吼,“你就是这么养孩子的?养了这么个畜生。” 晏绮宁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肝肠寸断。 晏老太太从前不喜晏锦,经常也会训斥晏锦。 纵使晏老太太再不喜欢晏锦,也从未说过如此重的话。晏绮宁吓的身子微微颤抖,然后一口气没喘过来,眼皮一翻,当场便晕了过去。 旋氏一见,吓的赶紧扶起晏绮宁,“阿宁……阿宁……” “没用的东西。”晏老太太揉了揉眉心,对着旋氏道,“这几日,你便好好在屋子里养着,西院的大小事务,便由你长嫂来代劳。” 旋氏简直不敢相信晏老太太的话,晏老太太不止不允许她插手东院的庶务,更是要让她打理西院庶务的权利让出来。 她怎么甘心,怎么可能甘心。 旋氏咬了咬牙,一边扶着晏绮宁。一边辩解,“母亲,过几日裕哥儿就要回来了,他习惯了我陪在他身边。不是我送去的东西,他用着会不安心的。” 晏宁裕这次归来,邀请到了苏家的七公子。 这京城众人皆知,如今的苏家。是皇亲贵戚。高不可攀。 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惹的晏宁裕不快,那么又怎么讨好苏家。 晏家。若是能攀上苏家。来日便可仰仗苏家的权势,在京城之中,更加的站稳脚跟。 果然,听了旋氏的话后。晏老太太的面色虽然依旧带着怒色,却皱眉不再言语。 晏锦瞧了瞧旋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坐在最远处,一直沉默不语的晏谷兰,这个时候说话了,“先生总跟三哥说。二哥不禁才学好而且更懂事,让三哥多跟二哥学着。祖母,二哥一直孝顺。自然不会这些小事斤斤计较,更不会忤逆祖父和祖母的话。” 晏老太太听了。开始琢磨晏谷兰话里的意思。 旋氏狠狠的瞪了一眼晏谷兰,却见晏谷兰露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果然,这个小贱人跟她的母亲季姨娘一样,是个不安分的东西。 “这件事情,就按我说的做。”晏老太太思索了一会,声音虽放低了些,却依旧冷硬。她对旋氏说,“二丫头这些年跟在你身边,习惯了你照顾。她身子不适,你便让她少出院子,不要见不该见的人。方才季文也说,你太忙了。正好,也趁着这段日子,好好的休息休息。” 旋氏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晏老太太的目光冰冷。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晏家不止有晏宁裕一个孩子,晏家可以培养的孩子很多。 能攀上苏家的确很好,可是却也不算最好的。 这京城中,最显赫的依旧是成国公府沈家。 旋氏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愤恨,只是一日,她便丢了府中的几项实权。来日,她不知小虞氏会不会为此踩到她的头上。 因晏老太太心情不好,又有些头疼。陈大夫来了之后,众人便退下了。 小虞氏的神色极差,她一直在想刚才的事情。 晏老太太不喜顾渚紫笋是有原因,可这个原因,却没有多少人知道。 而晏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晏老太太不喜欢听到这个茶叶的名字,连晏老太爷和大爷晏季常,也从不提及。 所有人的,都将这几个字当做忌讳。 可是现在,晏绮宁却突然提起。 小虞氏想着,心里像是被刀割一样。 “母亲。”晏锦瞧见小虞氏的神色,便知道晏绮宁的举动,伤到了小虞氏。 晏绮宁今日做的事情,显然是和旋氏一起仓促计划的,因为时间急迫所以没有多想,所以才会留下漏洞给她。 晏锦不知,晏绮宁究竟知道不知道,这道顾渚紫笋对父亲的意义。 小虞氏抬起头,用力的挤出一个笑容,“素素,我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会,便不送你回玉堂馆了,可好?” 晏锦看着小虞氏的笑,比哭还要难看,却依旧故作坚强,怕她担心。 晏锦赶紧柔声对小虞氏道,“嗯好,母亲您好好歇息。” 小虞氏点了点头,转身便离开了。 晏锦站在原地,看着小虞氏脚步虚浮,甚至差点跌倒的模样,便知晏绮宁这次,伤小虞氏多深。 她又不禁想到了前世,晏绮宁害死父亲的时候,小虞氏气的打了晏绮宁耳光,大骂,“畜生,他是你父亲,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就下的了手。” 是啊,那是她们的父亲,拿性命维护她们的父亲,晏绮宁怎么就下的了手。 窦妈妈见晏锦不说话,便劝道,“小姐,二小姐怕是被人骗了,她还小,你不要生气。” “窦妈妈,她不小了。”晏锦摇头,然后被窦妈妈扶着,慢慢地朝着玉堂馆走,“做错了事,便该受罚。” 杀了人,便该偿命。 窦妈妈皱着眉头。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绮宁一次又一次的伤小虞氏的心,窦妈妈又何尝不心疼小虞氏。 顾渚紫笋…… 晏绮宁到底安了什么心,想要这样对待小虞氏和晏季常。 虞家,从未对不起晏绮宁。 快要走到玉堂馆的时候,晏锦才停下脚步,对身边窦妈妈说,“窦妈妈。父亲这几日忙。我本不该打扰他。但是今日的事情,你也瞧见了,我担心母亲。” 晏锦的话。让窦妈妈脸上担忧的神色更重了。 方才小虞氏的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小姐,你的意思是?”窦妈妈试探着问,“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大爷吗?” 晏锦对着窦妈妈点了点头。“嗯。” 晏锦话音刚落,窦妈妈便摇头。“小姐,这可使不得……大爷他……他……” 窦妈妈说到一半,便断了。 她自然是知道晏季常不喜欢顾渚紫笋的原因,可是晏锦还小。她不愿意将这个原因告诉晏锦。 其实,小虞氏陪房,都是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选了许久的人选。她们个个都知晓晏季常的喜好。更明白在什么时候,不该提起什么样的话。 所以。这几年小虞氏和晏季常从未发生过矛盾,一直和睦相处。 “我知道。”晏锦握住窦妈妈的手,安抚,“我知道父亲同祖母一样,不喜欢听到这个茶叶的名字。但是窦妈妈,父亲是母亲的丈夫,他这个时候,该站在母亲的身边。” 窦妈妈听了,整个人怔住。 这句话,居然是从一个十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晏季常是小虞氏的丈夫,小虞氏如今很伤心。做为丈夫,晏季常应该陪在小虞氏身边。 哪怕,这件事情会提起,晏季常最厌恶的东西。 照顾妻子,是丈夫的职责。 “去吧。”晏锦放开了窦妈妈的手,垂着眼眸,嗓音有些沙哑,“若父亲生气,便说是我让你去的。” 晏锦不想小虞氏再伤心,尽管,这种事情她阻止不了。 但是晏锦清楚,她要让小虞氏和父亲明白,有些人已经变了,不值得去挽回。 而至于顾渚紫笋…… 那是父亲从未愈合的伤口,只是因为过了许多年,早已看不出痕迹而已。但是实际上,这道伤口早已血肉模糊。 窦妈妈见晏锦执着,只好点头,“老奴先送小姐你回院子里,再去找大爷。” 窦妈妈的话,让晏锦安了心。 到了玉堂馆后,窦妈妈吩咐了下人要好好伺候晏锦,便转身出了院门。 因为甘蓝和甘绿的事情,丫环们知道要好好的巴结晏锦,等自己来日落难了,这位小姐还会救自己。于是窦妈妈一走,她们就赶紧将廊下的九宫鸟送了进来,希望让晏锦开心一些。 九宫鸟一见到晏锦,就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喊着,“小姐……小姐……” 晏锦挥了挥手,让屋子内的丫鬟退下,然后看着笼子里的九宫鸟。 “犯了错,就该被责罚,对不对?”晏锦对着九宫鸟自言自语,“大黑,你说,对不对?” 那只被晏锦唤作大黑的九宫鸟,居然出奇的点头,“小姐……对……对……” “十……十年……生死……两……” 比大黑小一些的小黑,居然在这个时候,对着晏锦吟出了这句诗。 晏锦听了,本来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十年生死两茫茫。 生死…… 小虞氏和父亲还在,她做什么,都还来得及。 晏锦想了一会,笑容又深了一些,其实今日的事情,对小虞氏和父亲来讲,若是能将心结打开,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的父母,不像是夫妻,更像熟人。 “顾渚紫笋。”晏锦闭上眼,依在了软榻上,想起了从前,她第一次听到顾渚紫笋时候。 第041章:往昔 第一次见到十三先生的时候,是个阴天。 那时,她恨自己懦弱无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身首异处,却无能为力。 她抱着父亲的牌位,躲在离父亲书房最近的园子里,身子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悄悄的流泪。 她怕小虞氏瞧见了,会伤心。 所以她难受,连哭,都要躲着众人。 园子里的莹白的白玉兰开的正好,淡淡的花香,夹杂在空气中,让她觉得觉得更痛苦了。 晏锦哭的厉害,本来清新的花香,却让她觉得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血液……腐烂…… 胸口,越来越难受,她抬起头要呕吐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小姐怎么哭了?”老人露出慈祥的笑容,“晏大人瞧见,会伤心的。” 晏锦瞧着眼前的人,微微发怔。 他是谁,怎么会找到她在哪里。 后来,晏锦才知道,小虞氏见她伤心过度总是睡不好。所以,便虞家要来的大夫,来帮她瞧瞧失眠的毛病。 十三先生姓解,名十三。 所以,她便一直称他十三先生。 在晏锦的眼里,十三先生是个世外高人,他不禁通晓音律,更擅长作画对弈。连医术,也是出神入化。只是,十三先生身子虚弱,似乎一直有顽疾,不能治愈。 “有些事情,要瞧仔细一些。”十三先生扶着下巴,对她教导,“表面上的东西,很容易掩盖住。小姐。你要记得,看什么东西,都要看透彻一些。” 晏锦看着十三先生眼下的泪痣,点了点头。 因为十三先生的出现,她渐渐地不再悲伤,如父亲的遗愿那样,好好的活着。 只是。每到夜里入梦之后。她依旧会瞧见父亲悲伤的神色,睡眠也越来越差。 或许她可以欺骗许多人,总依旧欺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对于父亲。她一直挂念,从未忘记。 十三先生年纪虽大,但是似乎总是闲不下来。他每日除了教她练琴之外,还会做些别的事情。 甚至。后来不知从哪里捣鼓到了一些特级的顾渚紫笋,说是要煮茶给她尝尝。 那一日。小虞氏也在。 “这个茶……”小虞氏揉了揉眉,“怎么会是这个茶。” 晏锦抬起头,有些疑惑,“母亲。也不喜欢顾渚紫笋吗?” “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看到。”小虞氏挤出一个笑。“他不喜欢。” 小虞氏嘴里的那个‘他’,晏锦知道是谁。 十三先生似乎有些好奇。想知道晏季常为何会不喜欢顾渚紫笋。 他很聪明,开始慢慢地试探小虞氏。 最后,得到答案的时候,十三先生的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简直不配为父母。” 小虞氏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便离开了。 晏锦听的糊里糊涂,便开始询问,“十三先生,我父亲他,为何会讨厌顾渚紫笋?” “小姐,容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十三先生将放下手里的活,坐直了身子,“你可知大爷脸,为何会被毁容?” 晏锦未曾多想,很快便道,“天花,祖母说,父亲因为得过天花,但是不听大夫嘱咐,抓花了脸。” “天花?”十三先生摇头,不屑地道,“怎么可能是天花,这个女人倒是会用借口来掩饰自己的恶劣。” 晏锦听着十三先生,一点一点的讲,关于父亲为何讨厌顾渚紫笋的事情。 她的祖父晏老太爷刚继承侯位的时候,因为年轻,性子有些狂妄自大,所以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这些人,暗地里总是会给晏老太爷使绊子。 晏老太爷无奈之下,便娶了乔氏做夫人,但是因为乔家的地位不算太高。最后,他又纳了冯家的幺女做妾。 冯家虽是商贾户,但是私下却和京城不少贵族,都有关系。 因为冯家在中间调和,后来,对晏老太爷仇视的人,便也少了不少。 冯姨娘是冯家的幺女,她不止长的貌美,又能跳出妖娆的舞姿,一入府便将晏老太爷的魂给勾去了。 那个时候的晏老太太乔氏,不过是刚入深宅的妇人,根本没有太过于高明的方法对付冯姨娘。她虽是侯夫人,但是却依旧被冯姨娘气的夜不能寐。 好在上天垂怜,在冯姨娘最得意的时候,晏老太太有了身孕。 晏老太太高兴坏了,而晏老太爷显然也被这个好消息吸引,夜里也开始慢慢地陪在晏老太太身边。 但是女子有身孕不宜行房,久而久之晏老太爷便觉得按捺不住,又开始去冯姨娘院子。私下,晏老太爷还同晏老太太讲,希望她不要善妒。 这句话,也是在警示晏老太太。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又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她私下对冯姨娘,便更苛刻了。 宠妾灭妻,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也是十分的丢人。 晏家是侯门,这种事情,便更不该发生。 可是,晏老太太知道,若是将此事传了出去,晏老太爷便被毁了。晏老太爷现在的处境本就艰难,再发生这样事情,怕是侯位都保不住了。 她刚成为侯夫人,一点不想离开这个位子。 于是,晏老太太便给晏老太爷又纳了一房小妾,可惜这些女子依旧不如冯姨娘有本事,总是能吸引晏老太爷的目光。 八月的时候,因为一个晏老太爷送的羊脂玉镯子,晏老太太和冯姨娘发生了争执,两个人大吵了一架,最后晏老太太被气的早产。 那个时候,晏老太太以为,自己被冯姨娘气成这样。晏老太爷肯定会责罚冯姨娘。可惜,晏老太爷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训斥了几句冯姨娘,便不了了之。 晏老太太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如今的地位,竟不如一个妾,她不知该怎么办。对以后也有些迷茫。 早产的孩子是个男婴。晏老太爷给孩子取名为季常。 晏季常很聪明,一岁的时候便会写不少的字。晏老太爷引以为傲,觉得家里出了个神童。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晏季常。 晏季常很乖也很伶俐,走到哪里都会替晏老太太爷争气。 因为晏季常的出色,博晏老太爷的欢心,所以晏老太太再次得宠。而一向得意的冯姨娘却被冷落了。 冯姨娘不甘心,尤其是在听到皇上赏赐了一些顾渚紫笋给侯府。她却一点也分不到的时候,更是火冒三丈。 那一日,晏老太太正在煮顾渚紫笋给晏季常尝。因为冯姨娘的到来,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和冯姨娘互相讽刺,不顾形象。 冯姨娘气的不行,看着煮着的顾渚紫笋。一时失去了理智。她端起在一边煮茶的热水,便朝着晏老太太泼去。 她厌恶晏老太太得意的样子。凭什么晏老太太能吃顾渚紫笋,她却不能。 年纪尚小的晏季常瞧见冯姨娘的动作,赶紧拉了晏老太太一把,滚烫的茶水没有烫伤晏老太太,却全部泼在了晏季常的脸上。 冯姨娘被吓坏了,她退后的时候,又碰倒了一边的小炉,炭火再次落再了晏季常的脸上。 “疯了……”晏老太太抱住晏季常,对冯姨娘大喊,“你疯了,你要杀我儿子。” 晏季常的脸被烫伤的很严重,晏老太爷看着儿子的伤疤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将冯姨娘交给晏老太太,然后不再言语。 过了一些日子,冯姨娘便殁了。 晏季常的脸上的疤痕,不可能再治愈,本来长的白净的孩子,却有些面目狰狞。 他伤的是面孔的一部分,所以若用面具遮住,也可以见人。 但是晏老太爷却不愿意再带晏季常出去见人,对外称晏季常得了天花,不听大夫嘱咐,抓花了面孔。 原本该对晏季常感激的晏老太太,在看到儿子可怕的面孔后,却像是躲恶鬼一样,逃的远远的。 尤其是后来,晏老太太又为晏老太爷生下两个儿子后,她对晏季常便更加冷淡了。 晏老太爷,亦是。 对于晏老太太而言,晏季常面孔上的疤痕,似乎记载了她最不堪的过去,和姨娘大打出手,丢尽了颜面。而晏老太爷,却认为晏季常的那些伤疤,是他宠妾灭妻的证据。 他们不愿意去面对自己可悲的过去,所以也更不愿意多见晏季常。 自然引起这件事情发生的顾渚紫笋,也成为了他们的禁词。 晏季常因为保护母亲被烫伤,却被父母嫌弃。他很聪明,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自小便和父母疏离,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不愿意外出。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晏季常便开始习惯了孤独。 晏锦听十三先生说完之后,忍不住红了眼眶,“原来,祖母一直都厌恶父亲,所以父亲去世,对她而言,是解脱?” “嗯。”十三先生倒是不反驳晏锦的话,“对他们而言,是解脱吧。” 晏锦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虎毒尚不食子,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过了一会,十三先生又慢悠悠地说,“其实烫伤,也是可以治愈的,只是费些时间而已。” 晏锦回忆完毕,缓缓地睁开眼。 若父亲能解开这个心结,她一定会拼尽全力,去为父亲觅得这些药。 只是,她不知这次,能不能解开父亲的心结。 另一边,晏季常在听到窦妈妈的话后,眉头皱了皱。 他将手里的公文一放,抬腿便朝着怡蓉院走去。 第042章:心结 晏季常同窦妈妈没有说几句话,但瞧见窦妈妈骤变的神色,便知道今日的事情对小虞氏的打击,颇重。 小虞氏从未将这些烦心的事情告诉他,因为他自小的在晏家的处境,便一直很尴尬。 顾渚紫笋…… 他不用调查,便知做这件事情的幕后人是谁。 这是他的心结,亦是父母的最不想提起的过去。 当初的事情,无论是谁对谁错,而小虞氏却是无辜的,不该被牵连进来。 小虞氏和虞家,从未对不起他和晏家。 晏季常这般想着,便脚步匆匆的朝着怡蓉院赶。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似乎下一刻,便会落下大雪,将周围的一切都掩埋住。 晏季常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无光的天幕如盖般的欲将他笼罩住,逼的他不得不放再次平了视线。 身后的小厮靠近,想要询问他是否不适,却被他挥退。 昏暗中,不知从何处飘出一层淡淡的白玉兰花的香味,清雅又宁神。 玉堂馆里种的玉兰是从,从前大虞氏住的院子里挪出来移植的,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那个院子了,小虞氏怕他触景伤情,便将那座院子关上,却没有落锁。 因为,私下小虞氏,是会去瞧的。 她装作从未去过的样子,而他亦装作不知道。 晏季常一直都知道,小虞氏自小便依赖大虞氏,所以当初小虞氏会不顾一切的嫁入晏家,是为了大虞氏留下的孩子。 更是为了,帮大虞氏照顾他。 冬日冷冽。此时根本不是白玉兰的花期,这些香味,不过是他的错觉。 尽管是错觉,却依旧将他心头残存的怒焰浇熄,连烦躁的心绪,亦被这鼻间的香味,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很奇怪的感觉。晏季常内心深处。像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彷佛是白玉兰的香味,在提醒他,他处在这个位子上。必有许多事情是不可能随心所欲的。他是小虞氏的丈夫,更是一个父亲。 他得为这些责任,一点点妥协。 思及从前,大虞氏总是和他说。“人在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意呢?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遇而安。” 短短的几句话,便将他们两人的处境,说的一清二楚。 他走了许久,才进了怡蓉院的大门。轻寒瞧见了他便急着要去通传。晏季常摆了摆手,低声对轻寒问,“太太呢?” “太太今儿有些乏了。在歇息呢。”轻寒自然没想到晏季常这个时候会过来,于是又道。“奴婢马上就去通传。” 晏季常摇头,“不用了,我去瞧瞧太太。” 轻寒听了,只好点头。 宅子里发生的事情,晏季常一般是不会过问的。所以今日一早,小虞氏请安回来之后,在院子里差点晕了过去,也不许下人去禀告晏季常。 这段日子,工部十分的繁忙,晏季常自然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小虞氏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晏季常分心。其实从前亦是一样,再多的委屈,小虞氏也会自己一个咽到肚子里。 所以轻寒瞧见晏季常来的时候,略微有些吃惊。 晏季常没有瞧见身后轻寒的神色,而是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外人皆说晏季常是夜叉,长相丑陋又狰狞。可是轻寒想着晏季常面具下露出的那双如墨的眼眸,还有那张薄薄的唇,若不是早知晏季常毁容,她一定会以为面具下,是个隽秀的男子。 此时,怡蓉院的大门半掩,周围的下人都被小虞氏支开了,周围很安静。 晏季常想起,从前小虞氏的性子和晏锦一样,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连大虞氏同他成亲了,也经常会被小虞氏拉出去看花灯。 当初那个活泼爱笑的少女,如今却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妇人。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静谧无声,晏季常朝着内室走去,却瞧见绸帐已经放落了下来,瞧不见里面的人的动静。 他抿唇,想了想,才走上前去将帐子撩开,只见锦被鼓起一个圆圆的大疙瘩。 大虞氏从前亦同他讲过,说自己的妹妹小虞氏,一伤心便喜欢躲在被窝里。 而他的女儿晏锦,似乎也有和小虞氏相同习惯。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色好一些,才掀开锦被,温柔地道,“小秋,醒了吗?” 被子下的小虞氏缩成一团,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满面的泪水。 见到他之后,神色里还多了几分恐惧。 晏季常瞧见,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当初入府的那个少女,黑色的青丝中,竟然长出了几缕银丝。 她还那么小…… 怎么就会老成这样。 “小秋……”晏季常心疼极了,这种感觉,就跟他当年回府,只瞧见大虞氏的尸首一样,既绝望又疼的不能呼吸,“我在,别怕。” 小虞氏瞧见晏季常后,握住了他的双手,眼泪却依旧止不住,“我……我没事。” 可嘴里说着没事,她眼眶里的泪水,却越来越多,簌簌落下。她怎么会没事…… 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姐姐留下的孩子,她很难抉择。小虞氏也根本不知该怎么办了,晏绮宁是她嫡亲姐姐大虞氏留下的孩子,如今却为了旋氏,要挑拨虞家和晏家的关系,更是想要让她和晏季常生出间隙。 她觉得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涩,尤其是见到晏季常后,连说句话都十分的费力。 晏季常将她抱起,紧紧的将她搂住,“小秋,不要害怕,我一直都在。” 晏季常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像极了从前,大虞氏身上的味道。 小虞氏死死的咬住牙,不让眼泪再落下。 “小秋,我记得你小的时候,养过一只波斯猫,那只猫极好看,一双眼睛却有两种颜色的瞳孔。”晏季常一边安抚小虞氏。一边柔声道。“左眼是如海水般的蓝色,而右眼却又像沙漠的褐色。你很喜欢,一直将这只猫带在身边。连睡觉都不舍得丢下。” 小虞氏听了,微微一怔。 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她很小的时候,知道此事的人。没有几个。 晏季常似乎注意到怀里的女子僵硬的身子,又接着道。“你喜欢这只猫,是因为是你祖母留下的。可是后来,这个猫极其顽皮,不止咬伤了你。还差点抓花虞非的脸。” 虞非,是虞老太爷唯一的儿子。 虞老太爷一生未曾纳妾,和虞老太太生下两女一儿。在大虞氏去世之后,便只剩下一儿一女。 小虞氏的手微微颤抖。心里有些不安,她轻声问,“老爷,你为何同我说这些?” “你很喜欢这猫,可是你却不能纵容这猫伤了虞非,更不纵容这猫又咬伤你姐姐。”晏季常没想到,自己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谈起已故的大虞氏,“所以你最后,将这只猫送了出去,却未曾想过要夺去这只猫的性命。” 小虞氏闭上眼,回忆起了从前。 她小时候很喜欢热闹,所以当祖母将波斯猫送她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只猫,连去看大虞氏的时候,也会抱着。 那会,虞非还无奈的摇头,对大虞氏说,“长姐你瞧,二姐快被这猫迷坏了,这哪里是只猫,是只猫妖吧。” 大虞氏听了,哈哈大笑。 可是,后来这猫的野性,也渐渐的显现了出来。 它先是抓伤了她,又差点抓花了虞非的脸,最后甚至,还咬了大虞氏。它像是一只野兽一样,无论她怎么饲养,都不愿意对她温和半分。 父亲曾跟她说,“杀了吧,养不熟的东西。” 她舍不得,后来将猫送给了远方的表姐覃云。 结果一年后,覃云的脸被这只猫抓伤了,而且还不能愈合。 她内疚坏了。 覃云见她内疚,只是轻声安慰,“没事,不过是伤了一点而已,你表姐我貌美如花,这点伤疤并不会影响我的容貌。” 小虞氏清楚的瞧见,覃云的右眼下,留下了深深的爪痕,或许这道伤疤,会陪伴覃云一辈子。 因为她的心软,导致了待自己最好的表姐,留下了这样的疤痕。 后来,覃云对她道,“野猫难驯,它既认了主,便不会再改变。若它的主人还在,便送回去,若不在了,便杀了吧。不过按照你的脾气,你肯定舍不得动手,那么,你不想让它伤及你的亲人,就丢的远远的,再也不要瞧见。瞧见了,就一定要动手,知道了吗?” 小虞氏想起覃云的话,心里微微一凉。 “养不熟,便不要养了。”晏季常将她的手握住之后,又挽起她的袖子。 白皙如玉的皓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猫抓过的痕迹。 他低头,在疤痕上轻轻一吻。 晏季常的唇冰凉,让小虞氏顿时有些不自在,她们两人之间,从未有如此亲密。 “小秋,我是你的丈夫,无论你怎样,我都会陪着你。只是,你要记得,不要再让人伤了你,我会心疼。” 小虞氏猛然的抬起头,目光错愕,“你……” 晏季常目光很温柔,而他的手也很温暖。 “从前,是我对不住你,我不会再犯错了。”晏季常瞧着小虞氏睫毛上还沾着细细的泪珠,微微的颤抖。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这些泪水抖了起来,“原谅我。” 第043章:相爱 小虞氏瞧着晏季常温柔的眼神,心里顿时有许多话想同他讲。 想告诉他,他从未对不住她。 想告诉他,这些年因为有他,所以她才会真正觉得安稳。 她更想告诉他,他说要陪着她,实在是很美好的诺言。 她想说许多…… 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们之间的定义,从不是夫妻,而是亲人。 “是虞家对不住你,当初长姐她……”小虞氏话还未说话,便被晏季常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他的手长的极好看,白皙又修长。冰凉的手指,让小虞氏怔住了。 她太过于吃惊,连抗拒都忘记了,只能傻傻的瞪圆眼睛看着他。晏季常的脸离她很近,她能清楚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像是漂亮的黑玉一般。银色的面具下,是高挺的鼻翼和薄薄的唇。 他那么安静,什么都不曾说。 “往后不要再说这些了,雁儿没做错什么,是我求着岳父,让他将雁儿交给我的。”晏季常的嗓音低沉,“我没有用,没有保护好雁儿。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当初我娶雁儿,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小虞氏赶紧摇头,她将晏季常的手反握住,“不是的,不是……长姐曾告诉我,她嫁给你很幸福。所以,她才会拼尽性命生下素素和阿宁……” 说到这里,小虞氏的脸色,明显更难看了。 她的长姐的死,其实不算是个意外。 大虞氏当年的身子,根本不适合有孕。可她强行受孕,是为了让晏季常保住世子之位。结果,大虞氏生下两个女儿,连面都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或许,对大虞氏而言,她还是有些失望啊。 她想给晏季常生个儿子。 小虞氏更知。晏季常有多喜欢大虞氏。那么大的委屈,他都愿意扛下。和大虞氏成亲后,晏季常从未有过通房和小妾。他那么爱她……可惜,长姐福薄。 “我知你在想什么。”晏季常低头,嗓音几不可闻,“小秋。你觉得我可怕吗?” 小虞氏赶紧摇头,将手放在晏季常的脸颊上。“我从未这样想过。” 这个问题,其实当年,她的父亲晏老太爷也这样问过。 他问,你不觉得你姐夫可怕吗? 可怕吗? 小虞氏从未觉得晏季常可怕。那张面容她曾经瞧过,根本不会觉得狰狞。于是,小虞氏将手放在面具上。想要去摘下那张银色的面具。 晏季常伸出手,阻止了小虞氏的动作。唇畔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别看。” 他从小就明白,他长的有多可怕。 像是怪物一样。 连他的亲人,都接受不了他这张面孔。 当初,他的一双女儿不过只是瞧了一眼,便吓的她们夜夜噩梦。 他不喜欢别人提起顾渚紫笋,是因为他想强迫自己忘记,他有一张惨不忍睹的容颜。 丑陋,跟个怪物似的。 无论他有多优秀,都会因为这张面孔,被人嫌弃。 小虞氏没有说话,只是依旧将他的面具揭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如墨汁染过的眼眸,他的眉生的极好。小虞氏将手放在他被炭火灼烧过的伤疤上。 若不是因为这一些伤疤,晏季常一定是个极其夺目的男子,甚至会比晏三爷更吸引人的目光。 “为何要这样想自己?你很好。”小虞氏淡淡一笑,“你知我从不喜欢说谎,也不会欺骗你。经时,你知道的,我从未这样想过你。” 晏季常听了,心里却有些酸涩。 他伸出手,包住她的五指,“小秋,以后我们,好好过。” 小虞氏手一僵,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季常。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那样自私。”晏季常又道,“我们以后,好好过。” 小虞氏这次,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说,她们往后,好好过。 本是一句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话,却是这个人对她的承诺。 小虞氏点头,哭的厉害,“经时……” 晏季常将小虞氏搂在怀里,伸出手抚摸她的银丝,心也渐渐的安稳了下来。 今日窦妈妈婉转的告诉他,小虞氏是他的妻子,所以小虞氏伤心的,他理应陪在她的身侧。 从前的窦妈妈,从不会说出这些话。 晏季常想了许久,才明白,这或许是晏锦让窦妈妈说的话。 他的女儿,长大了,眼睛也毒,看什么都比他透彻。 前几日对弈的时候,晏锦笑着无意问了一句,“父亲,在你心里,我和母亲谁重要?” 他当时没有多想,便道,“自然是你。” 晏锦听了,却十分的不高兴,小嘴撅的老高,“父亲你这样是不对的。” 晏季常有些好奇,为何自己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他将棋子落下后,无奈地问,“为何这样说。” “因为,母亲是你的妻子啊,她是你的枕边人,你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晏锦说的极其认真,“而我同阿宁,虽是你的女儿,可是来日我们会是别人的妻子,我们不能陪着你过一辈子。能陪着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母亲。所以,她应该是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晏锦的一番话,让他有些错愕。 因为震惊,所以他的不小心落错了棋子。 棋盘上,一招错,便不可收拾。 晏锦似乎也发现了他落错了棋子,她本来平淡无奇的棋风,突然变得凌厉起来,让他步步失守。 他手忙脚乱的去补位,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没有晏锦的速度快。 她落子的极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最后,他输了。 这是他第一次输给晏锦。 他看着棋盘上黑白的棋子,一时无言。 晏锦倒是轻松的笑了笑,“父亲你输了,所以你看,其实我说的是对的。对不对?” 那一日晏锦的话。深深地落在他的心上。 其实,晏季常也知道,这些年来他和小虞氏相处的方式。根本不像是夫妻,反而像是亲人。他们互相扶持,一步步的走着。 可是现在,晏季常也明白。 小虞氏是无辜的。而他当初既然娶了小虞氏,就该做到一个丈夫职责。 这一夜。晏季常没有和往常一样,在用膳过后,匆忙的跑回书房,然后抱着公文到深夜。他从原州归来之后。第一次歇在了怡蓉院。 不知为何,小虞氏这夜却有些辗转难眠。 晏季常在小虞氏第十次翻身的时候,紧紧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在想什么?” “经时。”黑暗中的小虞氏嗓音有些轻。她静了一会才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其实……我其实……” 晏季常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轻声的安抚,“嗯?怎么?”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磁性,听的小虞氏将头埋在被窝里时才发现。周围没有任何光线,晏季常压根瞧不见她的脸。 小虞氏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晏季常看着纱帐,嘴角却挑起一丝笑,“嗯,我知道。” 小虞氏的身子微微颤抖,晏季常揽紧了她,“对不起,这句话让你等了十年。小秋,能娶你,我是修来的福气。” “而我……”晏季常停顿了一下,抓住小虞氏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声音变得很温柔,如三月的春风般温暖。 他在小虞氏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后,惊的小虞氏不得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晏季常笑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瞬间,一股熟悉的白玉兰香味,似乎在她的鼻翼间流淌。 夜色,已经深了。 翌日,小虞氏同晏锦去给晏老太太问安,脸色比前一日好了不少。 不止小虞氏身边的轻寒笑嘻嘻的,连晏锦瞧见了都高兴傻笑了一会。 小虞氏后来才知道,是晏锦派窦妈妈去找的晏季常。晏锦这样做,为的便是,让他们夫妻之间,不要有什么隔阂。 晏季常和她之间,十年,终于像一对夫妻那般相处。 小虞氏很高兴。 但小虞氏更高兴的是,晏锦如今陪在她的身边。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和长姐留下的孩子,有太多的亲密。 现在,如愿以偿,她很满足。 小虞氏伸出手,帮晏锦理了理大氅,轻声说,“谢谢。” “母亲这是要谢什么?”晏锦装作糊涂的样子,然后又笑着说,“母亲,轻寒做的点心可美味了,这几日给父亲也送些过去吧。” 小虞氏微怔,“可你父亲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是呀,从前不喜欢吃,不代表以后也会这样。”晏锦笑嘻嘻的凑近,“母亲,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小虞氏想到晏季常昨日夜里在自己耳畔说的话,瞬间一张脸红了起来。 晏锦看着小虞氏的神色,心里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十年,母亲陪在父亲身边十年。还有前世,父亲去世后,母亲对父亲的不离不弃,她都看在眼里。 小虞氏,是一个好妻子,更是一个好母亲。 晏锦刚要张唇说话,便听到身后熟悉的男音,惊讶地说,“呀,这不是素素吗?” 第044章:仇敌 晏锦闻言,迅速的转过身子。 原本唇角勾起的笑容,慢慢地僵硬了。 朱妈妈的身后,跟着三个少年。 走在前面那位,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二哥晏宁裕,他那张清秀端正的容颜脸上挂着惊讶的神色。 晏宁裕的出色,让站在他身边稍矮的少年,黯然失色。 晏家人,果然生了一副好皮囊。 走在最后的那个少年,约摸十五十六,他走的极随意,手里握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把玩。 少年身材修长,五官极其隽秀,他唇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若是别人做这样的动作,会让人觉得有些懒散。 可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却流露出一种独特的天真和忧郁。 少年一进院子,目光便放在晏锦身上,这会他和她的目光相对,让他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晏锦收回自己那一抹复杂的眼神。 这张脸,她很熟悉。 准确的说,应该是刻骨铭心。 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又想起了那个属于她十六岁的夏日,倾盆的大雨将所有人的秘密都掩盖住,最后冲散消失。 人死了,这个秘密便成为了永恒。 她不敢忘,因为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会想起那日。 若晏绮宁不说那番话,若她不动那样的心思。夏日在她的记忆里,会不会便不是一片红色。 “见过大太太,大小姐。”朱妈妈福身行礼,对着晏锦和小虞氏道,“大太太。大小姐,这是苏家大少爷和七少爷。” 晏锦将满腹的思绪咽下,瞥了一眼晏宁裕身边那位长的比晏宁裕稍矮的少年,便知这位是苏家七少爷。 果然如传言的那般,苏家七少爷,是苏家众多少爷里,最普通的一位。 晏锦垂眸。福身对他们行了一礼。 小虞氏也注意到了晏宁裕身后的少年。 几年不见。他已经这般大了。 晏宁裕笑着走上前,淡淡一笑,“今儿真是好巧。我方才问朱妈妈可瞧见了你,没想到在这里却碰见了。” 晏锦听了,却不以为然。 晏宁裕要找她,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她腿脚已好。每日清晨必定会来荣禧院给晏老太太问安。 “是很巧。”若是从前,晏锦一定会撇嘴揭穿晏宁裕的谎言。可是现在,她却没有如以往那般莽撞,而是配合着说,“我和母亲已经给祖母问安了。若是没别的事情,二哥我先回去了。” 晏宁裕听到晏锦唤小虞氏母亲的时候,眉头挑的老高。惊讶极了。 于是他无奈的笑了笑,“看来。素素不愿同二哥多说会话?” 晏锦轻轻地摇头,“二哥前几日还带话给二婶说担心我的腿伤,这会却要我站在院子里陪你说话,哪有这样担心人的?” 她的话语,却让晏宁裕身后那个玩着琉璃珠子的少年,微滞。 晏宁裕显然没注意到这些,而是无奈的摇头,“也罢,你先回玉堂馆,晚些我再来看你。” 说完,晏宁裕又对小虞氏道,“大伯母,素素这些日子,就麻烦你照顾了。” 晏宁裕的话,却让小虞氏脸色有些尴尬。 从前,晏锦住在西院的时候,同旋氏的感情极好。也是因为这些,晏锦更是将晏宁裕当做最重要的人对待。 晏宁裕刚去太学念书的时候,晏锦总是会想着办法送各种点心和银子去太学,她担心晏宁裕过的不好。 小虞氏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一个笑。 她不想因为晏宁裕的事情,和晏锦发生争执。 “我母亲照顾我,是理所当然的呀。”晏锦对小虞氏浅浅一笑,“母亲,我说的对不对?” 小虞氏听了,立即笑了笑,“对。” 晏宁裕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然后不再言语。 晏锦虽然也笑着,但是笑容里,却多了疏离和一丝厌恶。 小虞氏带着晏锦离开之后,站在晏宁裕身后的少年,才慢悠悠地说,“她摔了?瞧着不像。” “唔,据说是从假山上摔下来的,不过摔的不严重,所以很快便好了。”晏宁裕神色错愕,瞧着少年说,“大哥,进屋去吧,屋外冷。” 少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另一边,晏锦却行色匆匆,拉着小虞氏的手,一直朝着东院走去。 小虞氏似乎也注意到晏锦的异常,轻声问道。“素素,怎么了?” 晏锦抬起头,让自己神色从容一些,摇头,“我想起今儿一早忘记给鸟儿喂食了,所以想早些回去给它们喂食。” “你这个丫头,怎就那么喜欢那对鸟儿。”小虞氏眼里噙着温和的笑,她的心情颇好。对于小虞氏而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美好的梦境一样。 她舍不得从这梦境里醒来,所以每日清晨,她都会拍打自己的脸颊。 疼痛告诉她,这不是做梦。 小虞氏想着,笑的更开心了。 晏锦见小虞氏笑,心情也略好了一些,“自然喜欢,这可是爹爹送我的礼物。母亲,我听窦妈妈说,外祖父也养了一对鸟儿。” 小虞氏听了,秀眉微挑,然后摇头,“那可不是鸟儿,是鹰。” 晏锦听了,露出错愕的神色,“鹰?”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外祖父居然养了一对鹰。 鹰这种东西,极难驯养。她记忆中的外祖父,经常吊儿郎当,有些为老不尊的样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驯服一对老鹰。 小虞氏摸了摸她的头,以为晏锦好奇,便解释,“一对金雕。长的很大,但是也很乖巧。” “金雕?”小虞氏说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让晏锦瞪圆了双眼。 在众多的鹰类中,海东青是最珍贵的存在。 但是若说体型,最大的莫过于金雕。 晏锦也只是前几日,无意听春卉说起,沈家世子爷养了一对海东青后。对老鹰有了兴趣。她翻阅了不少书籍。记下了不少老鹰的名字。 金雕,也是其中的一种。 小虞氏点头,耐心地说。“虽然长的大了一些,但是却很温顺。你娘从前也很喜欢它们,带你去看看也好。” “嗯。”晏锦应了下来。 小虞氏在她和晏绮宁的面前,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大虞氏。似乎是害怕她们。会忘记大虞氏一样。 晏锦从不觉得自己会忘记生母。 小虞氏同晏锦又说了话,将晏锦送到玉堂馆后。才转身离去。 等小虞氏一走,晏锦脸上的笑,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让春卉守在院外,不许外人进屋。 春卉以为她乏了。便点头退了出去。 晏锦走到床上,将锦被掀起,脱掉鞋袜之后。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之中。 被子中黑漆漆的,鼻翼间依稀可以闻见淡淡的檀木香味。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身子缩成了一团。 很快,锦被中便鼓起一个圆圆的大疙瘩。 晏锦瞧不见这些,思绪却飘的很远了。 方才,站在晏宁裕身边的苏七,她早已没有记忆了。可是,站在晏宁裕身后那位容貌清秀的少年,却让她记忆深刻。 苏家长子苏行容,是她命里最大的劫难。 她曾听人说起过,有些人不能相见,若是相见便会造成对方的不幸。原本,她是不相信这些的,可是后来,她遇见了苏行容后,却不得不相信那些话。 前世,她忘记她曾在何时见苏行容了。 她记得最清的一次,是在她腿脚好了之后,晏绮宁带她去赏花灯。结果,却遇见了苏家的小姐,晏绮宁和苏家的小姐攀谈起来。 而那个站在人群里苏行容,却瞧了她许久。 晏锦当时下意识便将手放在脸上,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可是,苏行容却是淡淡的笑了笑,本来儒雅的他,笑的有些邪气,“素素,你的棋艺可有进步?” 晏锦当时怔住,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个人,怎么知道她的乳名。 苏行容见她许久不说话,眉头微蹙,“怎么?不记得了?” 晏锦没有说话,只是退后一些。却见苏行容走上前,有些不快,继续道,“真的不记得了?” 因为苏行容过分的动作,晏绮宁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她赶紧和苏家的小姐辞行,带着晏锦就离开了那个地方。 之后,晏绮宁郑重其事的告诉晏锦,“长姐,你可要离他远一些,他很可怕。” 这京城之中,谁又不知道苏行容是个可怕的人。 他是苏家众多少爷中最聪明的一位,所以当今太后对他很是宠爱,连带贤妃也因此得到太后的喜爱。谁也不知道,太后为何如此的欣赏苏行容,甚至想将公主许配给他。 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苏行容处事的阴毒。 苏行容曾在刑部呆过一段日子,刑部中不少的囚犯,因为苏行容的到来,受尽了苦头。有人说苏行容像是一个恶鬼,在他手里受过刑罚的犯人,再厉害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低下头吐出供词。 谁也不知道苏行容是怎么处置这些犯人的,但是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苏行容不会让犯人们轻易死去。 他会让那些人,生不如死。 晏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遇见了苏行容之后,苏行容给她带来的影响,的确让她生不如死,痛彻心扉。 第045章:父亲之死 苏行容…… 她对他最深的记忆,停留在了景泰十五年。 那一年,黄河涨大水,淹了原州、宁州、洛州等地。 其中原州遭受洪灾最为严重。 一时,数万人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元定帝听闻消息后大怒,大燕朝国库里的银子,一笔又一笔的拨给工部治水,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不见成效,如今居然还发生了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 于是,元定帝让刑部的人,彻查当初参与黄河治水的官员名单。 刑部之后一查,便查到了文安伯陆家。 文安伯陆存不止是成国公的岳丈,更是她父亲晏季常的恩师。 为此,晏季常也被牵连了进去。 一时,晏家的人对晏季常更没有好脸色了,认为他就是导致洪灾的罪魁祸首。 除了小虞氏和虞家的人相信他,帮他打点之外。 他最亲的人,却最怀疑他,晏家没有一个人信他。 那时,晏季常每一日都过的很累。 刑部查了几个月后,便查出当年朝廷用来治水的百万两银子,被人贪污了一大半。原州、宁州、洛州的通水的渠道根本没有及时疏通,所以这次洪灾,才会让百姓们深受其害。 刚查到关键地方的时候,不知为何,刑部查了一半,便再也查不下去了,因为被抓进天牢的官员们,再也没有说出其他人的名字。 太后同元定帝建议,说让苏行容参与调查这件案子。 元定帝想了许久,便同意了。 苏行容不愧是苏行容,他在用刑上的手段。无能人比。他一接手这件事情,不出三日,立即便又查出不少消息。 此次,刑部的人来了晏家,没有带走晏季常,却带走了晏老太爷。 顿时,晏家上下乱了起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晏老太爷被抓走几日后。苏家的人便上门提亲,说苏行容想要纳晏锦为妾。 晏锦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立即便吓的哭了出来。 因为。她若不嫁去苏家,晏老太爷或许就会死在天牢内。连带着晏家,也会速度的消失在京城之中。 她很清楚,自己在晏老太太心中是什么样子。 她不过只是一个孙女。一个可以拿来换取利益的孙女。 所以,晏老太太想都未曾多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晏锦先跑去找晏老太太理论,未果,甚至还被晏老太太训斥了一顿,说她不愿顾全大局。 之后。她又去跑去找了旋氏,结果旋氏也哭着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晏锦。彻底的绝望了。 她以为自己真的要嫁去苏家时,晏绮宁出现了。她哭着同晏锦说,“长姐,我不想见你受苦,我不想。你去求求爹爹,让爹爹带你离开京城。” “离开?”晏锦害怕极了,外人皆说苏行容是恶鬼,她若嫁过去做妾,那么肯定会被折磨至死,“我能离开吗?” 晏绮宁点头,“可以的,长姐,你去求父亲,他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晏锦见晏绮宁如此为自己考虑,便转身跑去了父亲的书房,想要求父亲带她离开京城。 其实那个时候,因为陆存的事情,晏季常早已被牵扯了进去。他每日都在为此奔波,连歇息的一口气的时间都没。 晏季常早年腿脚留下的毛病,也在那会彻底复发了。到了最后,晏季常走路的样子,跟瘸子无异。 那一日,天很热,烈日炎炎。炙热的阳光,似乎下一刻就能将人灼伤。 站在她面前的父亲,形如枯骨,那双如墨的眼睛,早已经浑浊不堪。他老了许多,刚过三十的晏季常,头上几乎有了一半的银发。 那时,她才明白自己一直疏远的父亲,终究是老了。 衰老到,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 “爹爹,我不要嫁去苏家,我不要做妾。”她横了横心,还是跪在了晏季常的面前,“求求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等她和父亲离开了京城,她便对父亲好,再也不像从前一样,没有良心。 晏季常就这么站着,一句话也未说。 晏锦一直哭着,等了许久,等到她快要放弃的时候,晏季常才道,“素素别怕,不要哭了,爹爹带你离开这里,带你离开晏家。” 父亲居然应允了。 阳光有些刺眼,她不太记得,父亲那时的神色。 离开这里,离开晏家,这是多么美好的允诺。 当日夜里,却突然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小虞氏跑到她的屋子里帮她收拾细软,而晏绮宁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她说,“长姐,带着我一起走吧,我不想离开你了。” 因为时间紧迫,晏绮宁又一直苦苦哀求,所以小虞氏便安排她和晏绮宁一直离开晏家。 她同晏绮宁上了马车的时候,晏季常显然有些愣住。不过很快,他便驾着马车朝着京城外驶去。 晏锦也不知,那夜她们为何会走的那么顺利。 没有晏家的人的阻拦,亦没有朝廷官兵发现异常。 等出了京城不足一里地后,晏绮宁便喊头疼,晏锦吓坏了,她赶紧对驾着马车的父亲说,“爹爹,阿宁头疼。” “先忍着。”因为雨水的原因,晏季常的嗓音传过来,便小了许多。 晏绮宁听了,却不依不饶,非要让晏季常停下马车。 终于,马车还是停了下来。 晏绮宁从马车内出去,抬起头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天空,还有头顶上的大雨,犹豫地问,“爹,我们真的要走了吗?” “嗯。”晏季常笑着说。“要走了,乖,等到了地,爹爹就给你找大夫。” 结果,晏季常的话还未说完,周围便不知道从哪里串出来一群黑衣人,他们手里提着明晃晃的长剑和大刀。吓的晏季常立即挥动马鞭。想要离开原地。 可是想要离开,哪里有那么容易。 黑衣人们明显是冲着他而来的,晏季常不得不便从腰间取出长剑。和这些人打斗起来。 这是晏锦第一次,看到父亲用剑。 而黑衣服人太多了,他们的人数在夜色里,显得密密麻麻。 “爹……”晏绮宁不知为何喊了一声。晏季常一分心,左手便被人用长剑刺穿。而另一个黑衣人,挥动手里的大刀,便狠狠地砍了下去。 左手,瞬间便脱离了晏季常的肩膀。血流了一地。 晏锦再也忍不住了,她从马车内爬了出来,跑到了父亲的身前。跪在那些人的地上,哭着喊道。“求求你们,别杀我爹爹,我跟你们回去,我愿意嫁,我愿意嫁……” 可是这些人,怎么会听她的话。 他们依旧招招致命,却不伤她,而是朝着晏季常去。 “我求你们了,别杀我爹爹,我错了……苏少爷我错了,我愿意给你做妾,别杀我爹爹,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她自小性子骄傲又跋扈,这一刻却跪在这些人面前,求他们放过自己的父亲。 她哭的厉害,可他们却不以为然。 最后,晏绮宁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黑衣人想要动手,却被晏季常拦住。 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晏季常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 “爹爹。”晏锦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管晏绮宁,而是赶紧走到晏季常身边,“爹爹我错了,爹爹……我错了,你别离开我。” 晏锦用手握住晏季常的胸口,可是血液却依旧流失的厉害。 “素素,可哭。”晏季常伸出手,抚摸着晏锦的眼,“你听,你娘在说话,琴声……琴……” 那一晚,她的父亲,在她的怀中咽了气。 死不瞑目。 之后,她无能为力的看着那群人斩下父亲的头颅,让他尸首分离。 那时,她万念俱灰,心里唯一的想法,便是要嫁入苏家,亲手杀了苏行容。 可是后来,她被送回晏家之后,晏老太爷却已经被从天牢里放了出来,苏家的人也未曾再提起过这门亲事,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黄河贪污一案,查到最后,所有的罪名都丢给了晏季常。因为他畏罪潜逃,在京郊不幸遇见了土匪,最后被尸首分离,这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当初闹的那么轰轰烈烈的案子,最后却这样草草收场。 谁也没有怀疑过这个结果,谁也未……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在祖母的院子里又见到了苏行容。 那时,他满脸疲惫的看着她,“素素,你恨我?” 晏锦看着那个人,将头上的簪子拔下,转身就刺了过去。 苏行容握住了她的手,笑的邪气,“你果然恨我。我本想放过你。可是你瞧瞧,素素,是你不放过我。还有,你的父亲不是我杀的,我不会杀他,尽管我讨厌他,可他毕竟是我的岳丈。” “我也是做了他们的棋子,而你的父亲亦是棋子。”苏行容摇头,“三年,等你孝期到了,我再来娶你。” 苏行容说完便推开她,离开了那个院子。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苏行容。 后来她也听十三先生说过,苏行容做的事情越来越出奇,也越来越恶毒之后,便没有之后了。 时过境迁,当苏行容再一次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他的五官依旧俊美,笑容依旧邪气,连身上那股高傲的态度,也从未变过。 可她,却不想和那个人再有半分联系了。 第046章:胁迫 前尘往事,如过眼云烟一般,慢慢地消失在她的眼前。 她起初,终究是有些恨意的。 不过十三先生知道了这件事情,对她说,若一定要恨,要报仇,至少也要找对人,不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莽撞,更不能做了别人的棋子。 苏行容或许是真的想娶她,也是真的想让她做他的妾室,但却肯定没有欲要夺她父亲性命的念头。 那个人喜欢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晏锦想着想着,眼眶便有些涩涩的,最后的那三年,若不是有小虞氏和十三先生相伴,她怕早已去九泉之下,和父母团聚了。 景泰十五年治理黄河的贪污大案,因为晏季常的死,刑部很快便结了案。可是之后,元定帝却出奇的没有处罚晏家的人,连小虞氏最后亲手掩埋了’罪恶不赦‘的晏季常时,元定帝却依旧当做没有看见。 当真是……皇恩浩荡…… 说来,她如今应该好好的感谢他们。 人心、手段、忍耐……她过去从不懂的东西,如今全部都清清楚楚了。是这些人,一点一点的告诉她,世上有诸多险恶,不要轻易相信那些表面的东西,因为皮相下面的心,才是最可怕的。那些曾被她当做累赘的亲情,又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让她一直怀念。 三年来,她逐渐的明白,有些人一旦变质了,就如腐烂的花朵一般,再也不能指望它,能重回枝头上娇艳欲滴的繁花。 变了,便是变了。不能更改。 想到这里,晏锦将身子又缩了缩,这些人或许怎么也没想到,她又能再一次的站在这里。 “小姐……小姐……”晏锦听到有人唤她,然后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让心里的情绪平复了之后,才掀开了被角。露出一双眼睛。 春卉显然已经习惯了晏锦这样的动作。她将手里的点心放下后,才走近一些,“小姐你快些起身。二少爷来瞧你了。” 晏锦眯了眯眼,神色里有些迷茫,“二哥来了?你怎么同他讲的。” 春卉见床上的锦被中鼓了一个圆圆的疙瘩,又瞧见晏锦那双清澈如海水般的眼睛。顿时有些无奈。 最近这几日,或许是因为春困的原因。晏锦用过膳食之后,总是要休息一会。 可是,也睡的太多了吧。 连同大爷对弈的时候,小姐到了最后。都会睡在棋盘上。 “奴婢同二少爷讲,小姐这会歇着呢。”春卉想了想,又道。“小姐不想见二少爷吗?” 晏锦不紧不慢的点头,“困的厉害。谁也不想见。” 春卉听了,斟酌了一会,说,“那奴婢去回二少爷,说小姐您还歇呢,奴婢唤不醒您?” 春卉的话,让晏锦眉头微微一皱。 晏宁裕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不达到目的绝对不会罢休。若是旁人,知道她在歇息,必定会改日再来瞧她。可是晏宁裕却不是这样,晏宁裕吩咐春卉进屋来唤醒她,甚至不惜打扰她的睡眠。 若是春卉这会跑出去回话,说她不愿意见晏宁裕,那么晏宁裕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来见她。 到时候,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晏锦思索了一会,才摇头,“算了,你去告诉二哥,在外略等一会,我这就起身。” 春卉虽然不解晏锦话中的意思,但依旧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晏宁裕方才说话的样子,虽然温和,但是不知为何,春卉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晏锦有些依依不舍掀开锦被,起身之后又伸了一个懒腰。其实,她亦有些想知道,晏宁裕和苏家的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按理说,苏家如今家世显赫,根本无需和晏家结交,因为晏家在官场上,当真是一点也帮不上苏家。 最有意思的便是,苏七少爷这次来了也就罢了,连苏家大少爷苏行容也来了晏家。偏偏还是选在了除夕来临之际,若说没有意图,她还真是一点也不信。 晏锦的心里疑团满满,能解开她心里疑惑的人,怕只有晏宁裕了。 或许,早点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她若不想重蹈覆辙,便一定要比这些人先行一步,知道当年的那场大案,到底是为何。 晏锦穿戴好了之后,没有主动请晏宁裕进屋,而是让丫环打起帘子,亲自走了出去。 此时,晏宁裕正站在廊檐下,像是在瞧着屋子里的动静,又像是在看着廊下的那对九宫鸟。 晏锦脚步一顿,笑着对晏宁裕道,“二哥,你也喜欢这对九宫鸟?” “瞧着挺好玩的。”晏宁裕对着晏锦也回了一笑,然后退后几步,上下的打量了一会晏锦,“不过只是一些日子不见,素素竟然都长成大姑娘了。” 从前那个脸上瞧着有些稚嫩的小姑娘,如今却长的亭亭玉立。那白皙如骨玉的肌肤,比这树上的大雪还要白上几分,尤其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瞧着更是欲将人的魂的勾了去。 在晏锦的身上,隐约能瞧出大虞氏的几分模样。 难怪,从前有人说大虞氏长的好看,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 晏锦偏头,笑的十分完美,“二哥又同我说笑了。” “怎么,你不打算让二哥进屋坐坐?”晏宁裕见晏锦的笑容依旧如从前,但是姿态之间,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便更又兴趣想要知道,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你也不怕冻坏了二哥?” 晏锦瞧着晏宁裕的笑,便知道晏宁裕对她改变的事情有了好奇心,于是无奈的低头,“二哥从前只喜欢去阿宁的屋子,很少会进我的屋子。我以为,你等会要去瞧阿宁。” 昔日。她和晏绮宁在西院的时候,心里几乎将旋氏当做了母亲。因此,她们和晏宁裕相处的机会,也十分的多。 不过,她性子骄傲,又不喜低头。所以相比之下,晏绮宁的温婉更让晏宁裕喜欢。 晏宁裕曾说过。女子不需要太聪明。笨一些更好,这样才会获得男子的喜欢。 晏锦后来想晏宁裕的话,才觉得十分的好笑。 晏宁裕话中的意思。无非是将女子当做了玩物。 只有玩物,才会没有脾气。 “瞧瞧,居然还生气了?”晏宁裕无奈的摇头,言语里有些宠溺。“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有些得理不饶人啊。等会。我的确是要去瞧阿宁,不过,我是想邀她明日一起去父亲的院子里赏花。” “赏花?”晏锦瞧着晏宁裕说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便配合着问。“赏什么花?” 晏宁裕见晏锦上勾,便解释道,“我听父亲说。你喜欢梅花。可巧,这几日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正好。连父亲也说,今年的梅花,比往年开的更茂。所以,我便来邀你和阿宁,一起去赏花。当然,你还可以再折一些梅回来,放再屋子里。” 晏宁裕显然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来邀请晏锦的。 他打听到了,晏锦最近似乎很喜欢梅花,她总是会派人去西院折梅,而且次数还很频繁。 晏锦挑了挑眉,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 “对了,跟你说个好笑的事情。”晏宁裕将手放在身后,轻声说,“刚才我在父亲的书房遇见了两个狂妄的丫头,她们居然敢偷父亲放在桌上的玉器,简直胆大。你猜猜,我将她们怎么样了?” 在晏二爷的书房里伺候的丫头,除了甘蓝和甘绿,便没有人值得晏宁裕在这里说起。 晏二爷对着两个丫头着实喜欢,似乎已经有了想要收她们做通房的意思。 旋氏为此,整日愁眉不展,整日以泪洗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了打理庶务权利的旋氏,在这宅子里,便等于少了武器。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当真是大胆,居然敢做偷窃之事,二哥你肯定将她们杖责二十大板,然后送去官府了,对不对?” “不对,这样做,便是便宜她们了。”晏宁裕笑的一脸无辜,“我呀,将她们的那双手剁了下来,然后又将她们的眼珠挖了出来,让西院的人都瞧瞧,以后胆敢有这样的心思,一定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晏宁裕的语气平淡无奇,似乎在说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 在一边站着的春卉听了,脸色变得惨白。 她曾听说,晏二爷夸甘蓝和甘绿的那双眼睛生的好,尤其是她们的手,更是软若无骨。这些话,不过是晏二爷说着来气旋氏的,可现在…… 她们引以为傲的眼睛没了,连那双漂亮的手,也被剁了下来。 晏宁裕很满意春卉的神色,他转眸瞧着晏锦的时候,晏锦却依旧神色不改的说,“她们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素素当真不知她们是谁?”晏宁裕的声音,突然有些冷漠。 晏锦故作疑惑,“在二叔的书房伺候的丫头,太多了,我哪里记得清。难道,是秋菊她们姐妹?” 秋菊姐妹两人长的平淡无奇,是旋氏亲自挑选的丫头。 她会记得这两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晏宁裕忽然笑了笑,“看来,素素果然是长大了呢。” 第047章:警醒 晏宁裕瞧着眼前人,除了模样比从前更出众之外,说话做事皆无半点不对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他依旧感觉晏锦似乎和从前不一样了。 比起往日,她更镇定更从容不迫。 这个性子,倒是有点像他那个冷静异常的大伯晏季常。 从前,他曾想过要去国子监求学,便托父亲私下将这件事情告诉晏季常。 结果,晏季常想都未曾多想,便同他父亲说,让他去太学便好。 大燕朝的国子监,是给皇亲国戚念书的地方。但是权贵们找关系再给些金银,也不是不能入的。晏宁裕想入国子监,无非是想给自己来日谋个好前程,而他却没想到晏季常居然会婉拒。 虞家家底颇为丰厚,想要让他入国子监念书,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晏季常却同他父亲建议,让他去太学便好,甚至还说国子监那个地方,并不适合晏家的子弟求学。 晏宁裕听了父亲的话后,气的差点来找晏季常理论。 简直可恶。 凭什么,晏家的人就不能入国子监。 那些无非是晏季常不想出这些银子,随意找个借口来糊弄他罢了。 可他那个笨的无可救药的父亲,居然认为晏季常说的没错。 愚蠢。 晏宁裕最后,还是忍住了,打消了来找晏季常理论的念头。他这个大伯,是个厉害的角色,在工部这么多年,一直被人称赞。而晏季常的恩师文安伯陆存,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似乎。没有人再多注意他那张面具下,惨不忍睹的容颜。 晏家除了他那个正直的不能再正直的三叔外,他来日再官场上能仰仗的,便是大伯晏季常了。 晏锦这个时候突然笑了笑,“当真?” “嗯,素素长大了。”晏宁裕敛了心神,神色间略微有些不悦。“明日。素素来西院吗?” 晏锦想了一会,摇头,“我不知道。” 她既没有答应。亦没婉拒。 这点,倒是和从前很像。 晏宁裕知道,自己的这个妹妹,骨子里是个喜欢热闹的。但是又不喜欢被人强迫。 所以晏宁裕只是轻声提议,“明日未时。我同阿宁会在西院等你,你若得空,便记得来寻我们。我会准备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唔……”晏锦还未来得及回答,便瞧见在笼子里的九宫鸟挥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对着晏宁裕大喊。 “小骗子……小骗子……” 晏宁裕听了九宫鸟的话,像是被人拆穿了谎言一般,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起来。 在笼子里的九宫鸟。似乎说的还不过瘾,继续挥动它的翅膀。呐喊了起来。 小黑喊:“你……小骗子……” “是的……骗子……”大黑在一边应答。 两个鸟聪明的你一言我一句,弄的晏宁裕恨不得伸出手掐死它们。 晏锦听着晏宁裕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她那个自尊心极强的二哥,这会居然和一对鸟儿对上了。 晏宁裕过了一会,才转眸瞧着正在对着他笑的晏锦。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这对该死的小畜生玩弄了,本是几句随意的话,他却当了真。 也不知晏锦是否会瞧出破绽。 晏宁裕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转身便离开了玉堂馆,他走的极快,不用一会便走出了东院的地盘。 “该死的丫头。”晏宁裕终于有些不耐烦,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站在抄手游廊中的晏宁裕,想起方才晏锦听起他说甘蓝和甘绿下场的时候,那张神色不改的容颜。他总觉得,似乎真如母亲信中说的那般,晏锦从假山上摔下来之后,整个人就彻底的被摔出了问题。 脑袋,摔傻了。 晏宁裕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慢慢地朝着西院走去。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回来了,但是周围的景色却依旧没有改变多少。母亲院子里的花草,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 许嬷嬷见他走进了院子,赶紧迎了上去,“二少爷,您来瞧太太了吗?老奴马上去给你通传。” 晏宁裕眯了眯眼,打量了一眼许嬷嬷,唇角微挑,“许嬷嬷,我听说了个有趣的事情。” “二少爷说的是,什么事呢?”许嬷嬷低着身子,下意识便问了出来。 许嬷嬷伺候旋氏多年,是瞧着晏宁裕长大的。所以,有些时候她对晏宁裕,也没有讲太多的规矩。 晏宁裕从前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今日他却笑着说,“许嬷嬷见我,都不愿行礼了。” 许嬷嬷微微一怔,赶紧跪在晏宁裕的身前,面露惊慌之色,“老奴一时疏忽,求二少爷饶了老奴吧。” 地上的青石板有些寒冷,许嬷嬷就这么跪着已觉有些不适。 可晏宁裕瞧了一眼许嬷嬷,却丝毫没有让她起身的想法,“方才,我同许嬷嬷说,我听说了个事情。我想许嬷嬷必定会对这件事情有兴趣的。因为,甘蓝和甘绿,貌似是你的远亲?” 许嬷嬷听到晏宁裕这样一说,便知道晏宁裕为何会发脾气了。 她心里快恨透了那个已经被杖毙的向妈妈了。 她虽和向妈妈本是表亲关系,但是她却瞧不上向妈妈私下的那个轻狂样。所以当初,向妈妈本来会许配给西院的管事的,却被她搅黄了。许嬷嬷觉得,向妈妈那种自私又自利的人,压根不配得到,那样前程似锦的未来。 因为她搅黄了向妈妈的亲事,所以那一日向妈妈和她大吵了起来。 她跟在旋氏身边多年,旋氏终究是偏向她的。最后,旋氏将向妈妈送到了映月院晏锦的身边,让向妈妈多看着晏锦的动静。 映月院那个地方,瞧着宽敞。实际上却很偏僻。 让晏锦那样爱热闹的人住在映月院,对晏锦而言或许就是一种折磨,对向妈妈,亦是。 许嬷嬷倒是真的佩服旋氏手段。因为,晏锦瞧见了宽敞的映月院后,还对旋氏感激不尽。 当真,是个傻子。 不过。这个傻子如今。似乎变了。 “回二少爷的话,她们,的确是老奴的远亲。”在这一点上。许嬷嬷不敢欺瞒。因为,晏宁裕只要稍微一查,便能查出她是否说谎,“但是二少爷。她们并不是老奴举荐入府的。” 晏宁裕面色一暗,和刚才笑着的人判若两人。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瞒不过我。”晏宁裕弹了弹衣摆,“不过,今日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动了不该动的念头。我便罚了他们。” 许嬷嬷有些怔住,愣愣地问,“二少爷……你……” 晏宁裕眼里带着讽刺的目光。“我呀,把她们那双会盗窃的手剁了。还有,她们那双不该乱看东西的眼睛,也被我挖了。许嬷嬷,你说我做的,对不对?” 许嬷嬷不愧是在后宅里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的老人,换做旁的人,此刻怕是早已吓的瘫软了身子。而许嬷嬷只是脸色苍白,依旧笔直的跪在晏宁裕身前,并没有做出不妥的行为。 她的确讨厌这两个丫头,尤其是晏锦将她们送来西院后,更是让她每日过的胆战心惊。 “二少爷做的对,她们罪有应得。”许嬷嬷垂眸,不该让晏宁裕发现她的神色。 晏宁裕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再说话。 罪有应得? 这句话同方才晏锦说的,一模一样。 不过他的那个妹妹比许嬷嬷好玩多了,许嬷嬷吓的脸色惨白,而他的那个妹妹,却依旧能神色不改的同他继续谈笑。 晏锦的改变,晏宁裕也注意到了。 这其中的事情,他似乎也略知一些。 前些日子,在花园的假山上,晏绮宁因为一时失神,将晏锦推下了假山,而之后又将这件事情推给了晏谷兰。晏绮宁以为她做的完美无缺,但是却忘记了晏锦的记忆,晏锦记得那一日推她下假山的人是谁。 只是,晏锦不说,而晏绮宁以为自己聪明的瞒了过去。 怎么可能会瞒过去呢? 若是真的瞒过去,晏锦便不会主动从西院搬回东院,甚至还对晏绮宁冷眼相看了。 “好好想想,来日应该做些什么。”他对许嬷嬷轻叱道,“不该动的念头,也早早的收了回去,否则,我不动手,亦有办法,让你过的不痛快。” 旁人让他过的不舒服,他便让这些过的,更不舒心。 晏宁裕说完之后,没有让许嬷嬷站起身,而是朝着屋内走去。 此时屋内,旋氏正依在软榻上,揉着眉心。 自从被晏老太太训斥了之后,她就没有一日过的舒心过。 “娘。”晏宁裕换了一副温和的面孔,笑着走上前去,“我来瞧你了。” 旋氏闻言,赶紧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惊喜的模样,“裕哥儿,你……你回来了?” 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朝思夜想的孩子,现在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晏宁裕本还要晚些才会晏家,不过这次发生的事情,连晏宁裕都有些说不明白。起初是苏七少爷想来晏家做客,之后又催促他早日归家,甚至最后苏家那位最得宠大少爷,也说想来瞧瞧。 晏家还有什么好瞧的……笼统不过几件破房。 不过晏宁裕今儿似乎有些明白,苏家这两位少爷来晏家,意欲何为。 第048章:报仇 晏宁裕的归来,让旋氏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 她赶紧从软榻上起身,轻声问道,“裕哥儿累了吗?娘给你准备了些点心,我让人送进来。” 旋氏朝着门外走去,连有些微乱的发髻都来不及打理。 因为脚步匆忙,旋氏差点踩到在一边搁着火盆,吓的晏宁裕赶紧去抓住她的手,将她扶稳,“娘,您别急,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旋氏瞧着长大了许多的儿子,心里的委屈顿时一扫而空。 只要她的裕哥儿好,那么她受些委屈,也是无碍的。 晏宁裕拉着旋氏坐下,俊秀的眉目中带着笑意,“娘,我不是小孩子了,饿了自然会告诉你的。” 旋氏愣了愣,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都快忘记了,自己的裕哥儿长大了,已经是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了。 晏宁裕和晏二爷长的有几分相似,但又比晏二爷多了几分儒雅。 “娘前几日得了一些好茶,娘让人送进来,给你尝尝。”旋氏瞧了晏宁裕许久,眼里全是藏不住的欢喜。 “嗯。”晏宁裕不好再婉拒母亲的好意,轻轻的点头。 她站起来,朝着屋外走去,丫鬟打起帘子的时候,她却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许嬷嬷。 今儿虽然没有落雪,但是屋外依旧冰冷刺骨,青石板地上还有些湿润,许嬷嬷就这么笔直的跪着,脸上的神色惨白。 旋氏微微一愣,然后瞧了一眼屋内的晏宁裕,很快便猜到这是怎么回事。 许嬷嬷也注意到了旋氏似乎在瞧她,她赶紧抬起头。用可怜的目光瞧着旋氏,希望旋氏能帮帮她。 她伺候旋氏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前段日子要旋氏想要挑拨季姨娘和小虞氏的关系,还是她亲自去找了人模仿晏谷殊的笔迹,又亲自将纸条送到了祠堂内。不过那夜她走的是假山的小径,所以动静有些略大,导致最后被柳妈妈发现。 许嬷嬷将手里的纸条朝着祠堂内一丢。转身便朝着沁芳楼跑去。柳妈妈就算发现她。也只能瞧见她往沁芳楼跑去,并不敢追上来。 因为柳妈妈,更担心祠堂内晏谷兰的安危。 沁芳楼离玉堂馆最近。而住在玉堂馆里的晏锦又能模仿他人的笔迹,季姨娘入局之后,自然会怀疑到晏锦的身上。 毕竟,晏谷殊不会陷害自己一奶同胞的妹妹。 不过。许嬷嬷当夜有些担心,自己走的太过于匆忙。也不知纸条能不能丢进祠堂里,被晏谷兰发现。 还好,第二天祠堂那边便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对于此事,旋氏还是有些失望。因为晏谷兰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砸掉晏家祠堂里的那些牌位,只是砸掉了一些贡品。 若晏谷兰能砸掉在众多牌位中。大虞氏的牌位,旋氏会更高兴。 旋氏从前。最厌恶的人便是大虞氏,因为晏二爷曾在她面前多次提起,自己的长嫂貌若天仙。 尽管,晏二爷喜欢欣赏美好的事物,对大虞氏也唯独是欣赏并无他意。但是旋氏却依旧厌憎大虞氏,认为大虞氏是个会弹琴的狐媚子。 后来,大虞氏去世了,小虞氏又嫁来了晏家。 小虞氏虽然没有大虞氏那般貌美,但是小虞氏肌肤胜雪,一双眼眸如一汪清泉一般,旋氏和小虞氏站在一起,便有些黯然失色。 为此,旋氏对东院,恨意也就越来越深。 许嬷嬷跟在旋氏身边多年,帮她做了许多事情,连挑拨晏锦和晏绮宁跟东院的关系,也是她在做。许嬷嬷认为自己就算没有功劳也就苦劳,旋氏是应该相信她的。 向妈妈将甘蓝和甘绿带进府中,和她是无关的。 晏宁裕不懂后宅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旋氏对此是一清二楚的。 许嬷嬷将手放在腿脚之上,她年岁大了,不宜跪的太久。尤其是这几日,天气寒冷,她的腿脚便更不适了。夜里,总是疼痛难忍。 旋氏,是知道她这个毛病的。 许嬷嬷瞧了旋氏许久,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旋氏身上。 只要旋氏的一句话,她便可以起身,而晏宁裕也不会再责备她。 结果,旋氏只是瞧了一会,便转眸对站在廊下的丫鬟说,“去沏前几日送来的新茶,还有,我准备在小厨房里的点心,也一并送进来。” 旋氏说完之后,便进了屋子,像是根本没有瞧见跪在地上的许嬷嬷似的。 许嬷嬷见帘子放下,旋氏的身影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心微凉。 甘蓝和甘绿,因为长的水灵又聪明,让晏二爷十分的喜爱。私下,晏二爷更有想将他们抬做通房的打算。 旋氏为此,急的夜夜哭泣,但又无可无奈。 许嬷嬷私下警告了甘蓝和甘绿,让她们安分一些。却被旋氏误以为,她在挑唆甘蓝和甘绿引诱晏二爷,为此还将她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许嬷嬷想着想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若旁人不知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或许还能理解。可是她跟在旋氏身边这么多年,她看着旋氏一点点的长大,更是从旋家陪旋氏到了晏家。 旋氏就是养条狗,也该有感情了吧。 可是,旋氏现在,却怀疑自己,认为自己背叛了她。 许嬷嬷闭了眼,不知来日该怎么办了。 若是旋氏将她当做了弃子,那么不止她一个人倒霉,连带着许家的人,也会因为她的错误,而一起被旋氏厌恶。 许嬷嬷不敢想以后的结果,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信错了人。 很快,锦辉苑内的事情,便传到了晏锦的耳朵里。 春卉为此更是高兴的笑了起来。“这叫做恶有恶报,二少爷这次真是做的好,做的太好了。” 晏锦瞧见春卉笑着的模样,唇畔也勾起一丝弧度。 对于这件事情,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当初将甘蓝和甘绿送去二叔的书房里,为的便是这个结果。因为她知道,甘蓝和甘绿两个丫头。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主。会对她的二叔痴心妄想,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虽然,甘蓝和甘绿是向妈妈举荐进府的人。但是这两个丫头却是许嬷嬷的远亲。旋氏的肚量本来就小,她又怎么可能不怀疑许嬷嬷的动机呢? 或许,旋氏一直在怀疑,她会将甘蓝和甘绿送到二叔的身边。其实是许嬷嬷的安排。 一切如她所料的那般,甘蓝和甘绿很快便从向妈妈被杖毙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开始对身边的晏二爷引诱。晏二爷同旋氏的感情虽好,但是旋氏做出的事情,让晏二爷多少觉得,自己的枕边人。是恶毒之人。 对于美好的事物,晏二爷总是会欣赏的。 甘蓝和甘绿两姐妹,本就长的水灵。又加上乖巧伶俐,很快便让晏二爷动了心。她们的’单纯‘和旋氏的恶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晏二爷动了心,想要收她们做通房。 晏二爷只要动了这个心思,那么离晏宁裕发怒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晏宁裕这次归来之后,首先是责罚了甘蓝和甘绿。晏二爷说她们的手长的软若无骨,晏宁裕就将她们的双手给砍了。晏二爷说她们的双眼长的水灵灵的,晏宁裕便将她们的眼珠给挖了出来。 晏宁裕做的一切,无非是在告诉晏二爷,他很生气。 晏二爷知道了之后,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为两个被毁容的丫头和自己的儿子疏远。 之后,晏宁裕自然对许嬷嬷也没有任何好感了。 因为甘蓝和甘绿是许嬷嬷的远亲,晏宁裕见母亲被欺负,自然要给母亲立威。会对付许嬷嬷,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不过,二太太怎么一点也不心疼许嬷嬷?”春卉见晏锦不说话,又道,“奴婢听说,许嬷嬷的一到了冬日,腿脚便疼的厉害。她若就这么跪几个时辰,那双腿就算不废,也会残了吧。” 晏锦微微一笑,点头,“怕是会残了吧。” 旋氏,根本不可能去帮许嬷嬷。 因为,责罚许嬷嬷的人,是晏宁裕,是旋氏的儿子。 对于旋氏而言,儿子比一个婆子重要多了,就算旋氏觉得许嬷嬷是无辜的,但是甘蓝和甘绿的事情,依旧让旋氏心里膈应的厉害。所以,旋氏不会帮许嬷嬷说话,她会让许嬷嬷就这么跪在院子里,让许嬷嬷也好好的反省反省。 不过,这次的反省的时间,不会太短。 晏宁裕既然出手,那么便会让许嬷嬷终身难忘。 晏锦想起前世,许嬷嬷对小虞氏的讽刺,还有咒骂。觉得如今的许嬷嬷,是罪有应得。 跪一夜,也不过是残废了而已。 可当年的小虞氏,却被她们咒骂的夜夜难以入眠,甚至在梦中还会喊着她父亲的名字,过的日子比许嬷嬷惨烈百倍。 小虞氏受过的苦,她要让这些人,亲自来尝一遍。 “残了就残了吧,同我们没有关系。”窦妈妈给晏锦添了一盏热茶,又慢慢地走了过来,“小姐,方才蔷薇苑那边来人了,说二小姐明日想邀你去赏花,您……去吗?” 蔷薇苑这个时候会来人,倒是有些出乎窦妈妈的意料。 第049章:撞见 窦妈妈有些不解,晏绮宁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现在居然还有脸面来找晏锦,邀晏锦一起赏花。 不过,晏绮宁毕竟是晏锦的嫡亲妹妹。 所以,尽管她自己十分的不喜欢晏绮宁,还是将蔷薇苑那边带来的话,告诉了晏锦。 让晏锦自己做决定便好。 “蔷薇苑?”晏锦挑了挑眉,随口问道,“是阿宁身边的贴身丫鬟过来传的话吗?” 窦妈妈点头,“回小姐话,是的。” 晏锦听了,倒有些肯定,晏宁裕这次来邀她赏花,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了。 晏绮宁会让贴身丫鬟来传话,想必这个事情对晏绮宁而言,是件天大的的喜事。 晏绮宁的喜事,无非就是认识苏家的公子。 晏锦揉了揉眉心,她是一点也不想和苏家的任何人有半分来往。 苏家的确是京中的权贵,但是苏家的人,都十分的讲究利益。这几年,和苏家少爷定亲的几位小姐,皆是京城几位朝廷重臣家的姑娘。 据说和苏三公子定亲的那位姑娘,生下来便有些痴傻,行为处事更同幼儿无异。可是她的父亲,是当朝的杨阁老,所以这位才华横溢的苏三公子,想都没有多想,便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为了得杨阁老这个岳父。 晏锦想了想,觉得苏家的人,连对自己都这么狠,又何况是对待外人。 “唔,我……”晏锦想了想,偏着头问窦妈妈,“父亲和四叔前几年种在院子里的桃树,现在可曾开花了?” 窦妈妈赶紧回答。“已经开花了,长的可好了。不过,却不如二爷院子里的好看。” 窦妈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沮丧。 因为,无论是什么种类的花,到了晏二爷的手中,都会长的比从前更好。这是不争的事实。 晏锦听了。却高兴的笑了起来。 小时每逢秋季,东院的那片桃林里,便会结满了桃。 她瞧着那些粉里透红果实。欣喜坏了。 但是,奈何她个子矮小,就算踮起脚尖,伸手也不能触碰到树上熟透了的桃。 每次。她都会急的一头大汗,最后不得不撇了撇嘴。转身朝着父亲的书房跑去。 那时,无论晏季常多忙,桌上堆了多少公文,见她焦急的样子。想要去桃林,都会放下手上的活,跟在她的身后。 父亲很宠她。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东院的桃林,被婆子们照顾的很好。所以每棵树上的桃,几乎都将枝头压弯了腰。她瞧着,有些爱不释手,然后伸手胖乎乎的小手,将桃给摘了下来。 有的时候,她也极其不讲究。 她嘴馋手中的桃,便将桃放在父亲的身上擦拭几下,觉得干净后,在父亲皱着眉头要训斥她的时候,轻轻地咬上一口。 那清香又甜蜜的桃,让她高兴的眯了眼。 若尝到苦涩的桃,她就将桃手里的递给父亲,又转身重新摘一个。 晏季常对她的动作,虽然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忍不住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父亲的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夺目。 那年,她尚且年幼,对父亲也十分的依赖。所以父亲对她说,要摘桃给小虞氏和四叔送去的时候,她也会乖巧的点头,愿意听父亲的吩咐。 后来,她和晏绮宁瞧见了父亲的容颜后,便一心想要疏远父亲。到了秋季,她也不会再去找父亲一起去摘桃了。 前世,小虞氏曾无意提起,她和晏绮宁去了西院之后,每逢桃成熟的季节,晏季常总会站在桃林里发怔。 他在桃林里一站,便是一日。 晏锦想起这件事情,总是会心疼父亲。 “谁说的不如二叔院子桃花好看?”晏锦不屑的摇头,“二叔院子里的桃树,结的桃又苦又涩,哪有咱们院子里的桃林好。” 窦妈妈一愣,然后无奈的笑了起来。 晏锦这话倒是真的。 晏二爷不喜人去西院的桃林里摘桃,等那些桃成熟之后,会从枝头掉落。那时,晏二爷再将桃收集起来做成养料,用来灌溉桃树。 晏锦和晏绮宁调皮,也曾去偷摘过西院桃林里的桃。 但是只去过一次,便再也不去了。 倒不是晏二爷不允,而是晏锦觉得那些桃味道极差,所以便再也没有兴趣了。 窦妈妈想了想,试探着问,“那小姐,您明日……” “不去西院。”晏锦这次回答的很快,“不过,你不用去回他们。明日,我们去父亲的桃林李瞧瞧。” 她不去西院,晏宁裕必定会找过来,所以她干脆早些去东院的桃林,让晏宁裕找不见。 “老奴知道了。”窦妈妈点头。 晏锦这样做也好,是该让二小姐长些教训。 翌日,晏锦穿戴好之后,手里捂着窦妈妈递过来的白玉蓝山水纹手炉。 这只不过巴掌大的手炉,是她的外祖父特意派人送来的。它不止做工精巧别致,而这白玉更是触手生温,是难得的宝物。 她从前因为不待见虞家,所以虞家送来的东西,她一概不要。但是向妈妈却背着她,将虞家送来的东西收下,放入库房之中,好中饱私囊。 向妈妈被杖毙之后,她便让窦妈妈重新清点了一次库房,将虞家送来的东西,基本都清了出来。 在那一堆珍品之中,她一眼便相中了这个手炉。 晏锦瞧了瞧天色,便带着春卉和窦妈妈朝着桃林走去。 她打算等回来的时候,再让春卉折几枝梅,放在自己的屋内。 从玉堂馆走到东院的桃林,不用半柱香。 桃林的梅树种的虽多,但是却不密。她还未走到桃林里。便闻见寒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梅香。尽管周围有些天寒地冻,但是依旧让人恍若站在春日中,开满繁花的庭院之内。 闻着花香,晏锦的心情也颇为愉悦。 她的步子极缓,转过一个弯的时候,却忽然冲出来了一个黑影。 晏锦闪避不及,手炉被人撞倒在地。连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 在晏锦身后的窦妈妈反应迅速。立即伸手将晏锦扶住,然后侧着身子避开。而刚才冲出来的那个黑影,因为脚步急促。就这么直直的摔了下去。 晏锦喘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拐弯处传来了两个少女娇滴滴的笑声。 “三姐,你不说他是个傻子吗?居然还能跑的这么快。” “噗。谁说傻子不能跑的快呢,这个东西也敢在这里出现。也不拿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野东西呗,四叔从外面捡回来的野东西。” ……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她打量着地上那个狼狈的孩子。约摸七八岁。身上的料子极差,连颜色式样,也是下人身上着的。这个人脖子似乎有些斜。而那双腿,更是有些弯着。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晏锦的声音极低,而那个孩子听了之后,却赶紧抬起头来,露出那双惊慌的眼睛。 晏锦瞧见了,微微一怔。 她记得这双眼睛。 前世,她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这个人也是如此的狼狈。不,准确的说,比现在还要狼狈。 他那时的面孔已经褪去了稚嫩,浑身是血的跪在小虞氏面前,就这么看着小虞氏,对小虞氏和她摇头。 小虞氏当时叹息了一声,便十三先生带他下去。 小虞氏之后告诉她,这个人是她四叔从外面带回来的孩子,名安之。 她的四叔晏季晟,是一个奇怪的人。 因为,晏季晟这一生,未曾娶任何一个女子,连通房也没有一个。私下,有人说晏季晟有断袖之癖,所以才不愿意同女子有来往。 晏老太爷为此鞭打过晏季晟,让他怎么样也要娶个女子回来。但是晏季晟十分的倔強,一直不肯妥协。 后来晏老太爷,便也不再多管晏季晟的事情了。 晏老太太,自然也不愿提晏季晟的婚事,不禁因为晏季晟是庶出,还因为晏季晟的生母,便是当年晏老太太为晏老太爷抬的姨娘,为的就是个冯姨娘争宠。 这个可怜的女子,不止没有争过冯姨娘,最后生下一儿一女后,更是郁郁而终。 她的一生,不过都是一枚棋子,一枚属于晏老太太的棋子。 而晏季晟的庶妹晏闻惠,当年被逼嫁给了旋家二爷做继室。旋二爷的年岁,比晏闻惠足足长了二十。 晏锦偶尔也听过这位三姑晏闻惠的事情,众人皆说她长的极好,针线活更是一绝。 可惜……却是这样的结果。 前世,她的四叔晏季晟在父亲去世第二年里,也因为一场大病也去世了。 晏季晟的病来的很急,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话,更没有来得及替晏安之安排以后。 不过,私下有人说晏季晟不是病死的,其实是被他领回来的孩子晏安之下毒毒死的。 晏锦当时因为住在映月院内不外出,对这件事情的详细,便也不太清楚。 而后来,晏安之来找小虞氏,因为小虞氏不愿意多说此事,而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那双绝望的眼睛,和现在一模一样。 “谁在那边?”拐弯处,少女的嗓音又传了过来。 第050章:立威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便打了一个战栗。 他艰难地想要爬起身,却因为地滑,怎么也站不稳身子。 “将他扶起来。”晏锦示意身边的窦妈妈,让她去查看。 他听到晏锦的话后,身子蓦地僵住了。 窦妈妈以为这个孩子心虚,才不敢继续挣扎,于是她低身欲将孩子扶起的时候,才瞧清楚了孩子的容颜。 “少……少爷……”窦妈妈有些吃惊,“您,您这是这么了?” 在地上的孩子,她自然是眼熟的。 这是晏四爷的养子晏安之。 从前,晏四爷在京的时候,时常会带着晏安之来东院找晏季常。 因为,晏安之很喜欢下棋,但是因为他有些痴傻的关系,棋艺一直不精湛,而晏四爷从军多年一直习武,对下棋更是一窍不通,无奈之下晏四爷只好来找晏季常。 毕竟,这晏家棋艺最厉害的人,除了晏季常,再无第二人。 晏四爷对晏安之极其的疼爱,私下更是不允许下人们唤晏安之的名字,他吩咐下人们称呼晏安之为少爷。 只是,这几年晏四爷在军队中忙碌,一直没有空在京中多留,所以下人们对晏安之,也就越来越觉得厌烦,背后甚至唤晏安之为傻子。 尽管,晏安之的痴傻,只是动作有些慢,不如同龄孩子聪明。 其实,每次晏四爷虽从军中来信的时候,都有让晏老太太帮忙多照看晏安之,可晏老太太本就觉得晏四爷有些碍眼了,又何况是这个有些痴傻。还有些残疾的晏安之。 此时,晏安之撇过头去,不敢看窦妈妈,他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 晏锦听了窦妈妈的,仔细的瞧了瞧晏安之,只见他偏着头,露出病色白的脖颈处。有几道深深的抓痕。伤口处还有往外冒的血珠。看来动手的人,下手极重。 “是谁在那里?见到三小姐和五小姐,还不快滚过来。”这次响起的声音。稍微苍老了一些。 晏锦眯了眯眼,从袖口掏出一方锦帕,递给了晏安之,“你拿着。将伤口捂住,等会我带你去找大夫。” 晏安之微微一怔。本来弯曲的腿,更是僵硬的厉害。他瞧了晏锦许久,才伸出颤抖的手接过锦帕。 等晏安之接下了锦帕,晏锦才慢慢地走到拐弯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桃树下站着两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姑娘。 晏家的三小姐晏菱清和晏家的五小姐晏绪爱,此时正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 “长……长姐……”晏菱清比晏绪爱反应稍快一些。她赶紧从桃树下小跑了过来,站在晏锦的身前行礼。“见……见过长姐。” 在她身后的晏绪爱微微一怔,拔腿便想要跟上晏菱清的脚步。但是因为她有些紧张,所以走了两步,差点摔倒在地。 晏绪爱身后的丫鬟,赶紧扶住了她,让她站稳了身子。 晏绪爱羞的满脸通红,她低着头疾步走到晏锦身前,“见过长姐。” 这两个孩子,都是二房的。 晏菱清是二房仲姨娘唯一的女儿,而晏绪爱则是薛姨娘的女儿。 晏锦瞧着她们乖巧温顺的模样,和刚才嚣张至极的样子,几乎判若两人。 她知道,旋氏会容忍她们的存在,是因为她们是女儿身。 她们不会从她二叔哪里分掉一丝属于晏宁裕的东西。而且,这两个孩子,在旋氏的眼中,来日或许是一枚棋子,又或者是一块踏脚石。 可若她们是男儿身的话…… 怕是不能站在这里同她行礼了。 晏锦手里没了暖炉,便将双手握紧取暖,她看了她们一眼,才道,“起来吧,这是怎么回事?” 晏菱清和晏绪爱彼此看了一眼,然后低着头不做声,她们不敢同晏锦说话。 传言里,晏锦是个性子略有些暴躁,动起手来更是不会心软。 如今,西院的局势早已不如从前,她们在旋氏面前,本就不是太得宠。若是她们得罪了晏锦,怕是有不少的苦头吃。 于是,两人闷不做声,一直低着头。 晏锦瞥了一眼她们,又瞧了一眼站在她们身后的丫鬟。 只见,站在晏菱清身边那个稍壮的丫头,指甲生的十分的长,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些淡淡的血迹。 在内宅之中,丫鬟都不允许留太长的指甲,因为怕她们会无意伤了主人。 晏锦对那位稍壮的丫头道,“你是谁?” 丫头见晏锦瞧着自己,赶紧跪在地上回答,“我,我是春香。” “我?”晏锦看着春香,有些惊讶。 这个丫头,是怎么进晏家的。 窦妈妈瞧见晏锦的神色,对着春香便训斥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胆敢冒犯小姐。记住,在小姐面前要自称奴婢,明白了吗?” 春香吓的脸色惨白,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晏锦摆了摆手,不愿为这件事情多做计较,“我问你,你为何打这位少爷?” 晏锦的话音刚落,晏菱清和晏绪爱,吓的身子微微一抖。 因为晏锦说晏安之是少爷。 尽管,这府邸里没有人愿意将这个野东西当做少爷。 “三小姐。”春香指了指晏菱清道,“是三小姐吩咐奴婢做的。” 春香话音刚落,晏菱清便气的瞪了一眼春香,又转身对晏锦道,“长姐,我只是,想替你教训这个没有规矩的东西?” “替我教训?”晏锦听了,露出一副好笑的模样,“在你眼里,我是瞎了吗?需要你替我教训人?而且,他是四叔的养子。是晏家的少爷,和你地位一样,你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他呢?” 晏锦的话,堵的晏菱清一句也答不上来。 她总不能说,在这晏家除了下人,她能欺负的便只有这个傻子了吧? 而且,这个野东西。又怎么能和她相提并论。 晏菱清咬紧牙关。思索了一会后,便跪在了地上,“长姐。我知错了。”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晏锦生气。 否则,吃亏是她自己。 晏绪爱见晏菱清跪在地上,也跟着跪了下去。 两个人一跪下后。她们身后的丫鬟婆子,也随着她们一起跪在晏锦的身前。 晏锦转身对晏安之挥了挥手。轻声道,“安之,过来。” 晏安之这次,惊的瞪圆了双眼。他瞧着眼前的一幕,有些难以置信。 他的脚步极慢,走到晏锦的身前的时候。依旧是一副傻乎乎的模样。 这……是在梦中吗? “以后你们要记住,他是晏家的少爷。不能做出对他不敬的行为。”晏锦对跪在地上的人吩咐,“若是被我知道你们胆敢对他不敬,我便将你们送到二叔跟前,跟二叔讨个说法。我希望,你们不要同向妈妈一样,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 晏锦一提向妈妈,周围的人更是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向妈妈是被晏二爷吩咐人杖毙的,而且晏二爷最近对晏锦极好,若是她们惹的晏锦不高兴了,那么晏二爷绝对不会轻饶她们。 “听见了吗?”晏锦又再一次问道。 周围的人赶紧点头,“奴婢们知道了。” 晏锦十分满意下人们的态度,然后低下身子将晏菱清和晏绪爱扶了起来,眼里噙着笑说,“方才只记训下人了,忘记三妹妹和五妹妹还跪着了。是我的疏忽了,三妹妹和五妹妹,不会生去我的气吗?” 晏菱清此时瞧着笑着的晏锦,却吓的忘记了说话。 她们怎么敢生她的气,她们遇见了晏锦逃还来不及。 不止是遇见了晏锦要逃,连遇见了晏绮宁,亦是一样。 大房的这对小姐,都不是好招惹的人。 “不会……不会的……”晏菱清年岁比晏绪爱大一些,所以也清醒的十分快,“长姐,我知道错了,你……你千万别告诉爹爹。” 晏菱清不敢想象,晏锦若是将这件事情告诉晏二爷的结果。 毕竟,晏二爷和晏四爷兄弟关系向来不错。 晏锦眼微微一眯,只是问身边的晏安之,“安之,你说,要不要告诉二叔?” 晏安之这会刚从惊吓中走了出来,听到晏锦的话后,又再一次被惊吓到了。 他何时有过这样的待遇。 “安之,我同五妹再也不敢了,你千万别告诉我爹爹。”晏菱清自然清楚晏锦的意思,她开始对着晏安之求饶,“我真的,不会再欺负你了。” 晏安之缩了缩脖子,站在晏锦的身后,点了点头。 晏安之原谅的极快,让晏锦有些愕然。 不过,既然晏安之都不愿意计较,那么她也不好继续追究下去。 尽管,她对晏菱清和晏绪爱这对爱拜高踩低的姐妹,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皆没有什么好印象。 晏菱清和晏绪爱见晏锦不再计较,赶紧慌慌张张的同晏锦告辞,转身便朝着西院跑去。 “谢谢。”晏安之低着头,嗓音沙哑又生涩,“谢……小姐……” 这下,轮到晏锦惊讶了…… 她一直以为,晏安之是个哑巴。 却不想,原来晏安之居然会说话。 而另一边,慌慌张张的晏菱清带着晏绪爱,想抄小径跑回西院,却不想两人在西院的假山下,又撞到了不该撞的人。 第051章:真傻假傻? 对于晏锦而言,会在东院的桃林外遇见晏安之,是个意外。 她瞧了瞧晏安之的伤口,便对身边的春卉说,“去找大夫过来。” “不用了。”晏安之摇头婉拒了晏锦的好意,他明显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急着和晏锦解释,“小姐,我没事,不用请大夫了。” 晏锦知道晏安之在担心什么,不禁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安之和常人不同,他不止腿有些弯曲,连心智也不如同龄人。尤其是在反应上,晏安之总是会显得慢吞吞的。 晏四爷当年将晏安之抱回来的时候,晏老太爷便有些生气。 他认为,像晏安之这样的残疾的废物,养大也不过是浪费晏家的粮食。 可是晏四爷一再坚持,更是愿意将自己的俸禄悉数送到晏老太爷的手中,这件事情才不了了之。 晏安之一天天长大,残疾也越来越明显,他走路的时候,像是拖着一双腿在行走。 其实刚才,晏菱清和晏绪爱的对他的态度,其实已经能代表晏家人对他的想法了。 野东西……傻子…… 他们,是这样想晏安之的。 可是,谁又愿意自己生下来身子残疾,心智不如别人。晏安之没有选择的权利…… 晏锦瞧了瞧晏安之上的伤痕,说,“晚些,我让人送些药材到你屋里。” “谢谢小姐。”晏安之露出感激的神色,然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又再次重复,“谢谢小姐您,谢谢。” 他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脑海里的句子,能用的少之又少。 所以他能做的,便是翻来覆去的说谢谢。 晏锦笑了笑,又问晏安之,“说起来,你应该唤我一声长姐,所以也不用总是小姐小姐的唤我了。” “这……”晏安之赶紧摇头。“怎么可以。您可是……” 晏锦打断了晏安之的话,“怎么不可以?你是四叔的孩子,而且我年纪比你大。你唤我长姐,自然是没有错的。” 晏锦说的真诚,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晏安之听了之后,忍不住伸出手。傻傻地捏了捏自己的面颊。 疼痛随即传了过来,他瞪圆了眼。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长姐……他这样的身份,又怎么可以唤晏锦一声长姐呢。 他不过只是一个,被父母遗弃的怪东西。 这个世上,除了他的义父不嫌弃他之外。怕是没有第二人会如此待他。 晏安之总觉得,自己是在梦中。 “怎么?不愿意?”晏锦故作生气的样子,“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姐姐吗?” “不是。不是,我求之不得。”晏安之赶紧辩解道。“我真的是……我……求之不得。” 他犹豫了很久后,才低声对晏锦唤了一声,“长姐。” “嗯。”晏锦笑着应了一声。 她看着眼前晏安之,一时有些感概。 她会帮晏安之,或许是因为前世晏安之那双眼睛让她难以忘记,又或许是因为小虞氏私下总说对四叔有亏欠。虽然她不知道小虞氏嘴里的亏欠,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今晏安之的处境,倒像极了她前世父亲去世的时候。 那三年,当日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过的十分艰辛。 这个时候窦妈妈将地上的暖炉捡了起来,发现白玉做的暖炉已经摔坏了。窦妈妈眉头微蹙,却没有说出怪罪的话语。 晏锦也发现了这点,于是她很快的转移了晏安之的注意力,“你今日来这里,也是来赏花的吗?” 晏安之瞧了一眼窦妈妈,又转眸看着晏锦,摇头,“不是,我是想找大伯父下棋。” 他很喜欢下棋,因为只有下棋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的心智健全,不会低于常人。或许这有些自欺欺人,但是效果却很好。 晏锦听了笑了起来,“这会父亲怕是还在宫内,要不,你陪我对弈几局?” “长姐也喜欢下棋吗?”晏安之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着晏锦问了出来。 她的确喜欢下棋。 但是她的棋艺,有些惨不忍睹。 晏锦尴尬的笑了笑,“喜欢的。” 若和晏安之对弈的话,她还是有很大的信心的。毕竟,晏安之的心智和常人比起来,弱了许多。她不是父亲的对手,是因为父亲的棋艺太厉害了。 对上晏安之,她便有不少的胜算。 晏安之点头,他对这个长姐,十分的喜爱。 从前,其实他也是听过晏锦的名字。 在下人们口中的晏锦,除了有一张夺目的容颜外,还真的是一无是处。她不止性子嚣张,连处事都很张狂。 可是今日一见,晏安之才明白,谣言原来是如此的可怕。 居然可以把这样温柔的一个人,传成那样。 冬日里清寒的空气袭来,周围碧色的池水上笼罩着淡淡的雾气。 几株含苞待放的桃树上,还积了一些雪。 顺着石子铺成的小路走下去,便能见到一座小亭。 晏锦同晏安之到了之后,下人们早已经准备好了柔软的垫子铺在了石凳上,随后窦妈妈又回去取了棋盘过来,放在了石桌上。 两人坐下之后,春卉又端上了茶水和点心。 亭外是桃林,而不远处还有一方水池,瞧着这里的景色,倒是有些赏心悦目。 晏安之瞧了瞧棋子,轻声地说,“长姐,手下留情。” 晏锦眼里噙着笑,然后揭开放在一边的棋盒。她将白子取出,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才道,“那么,你执黑子吧。” 晏安之十分的乖巧。他用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瞧了瞧晏锦,便拿起黑子落入了棋盘之中。 晏锦随后跟上,不过几步之后,晏锦发现晏安之的棋风看似温柔,但是却有些让她闪避不开。而且,她发现自己有些轻敌了。 她这位弟弟,比想象中更为厉害。 晏锦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又下了几步之后。她干脆握住手里的白子,停顿了下来。 晏锦有些犹豫,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落子。 而在一边的晏安之十分有耐心。他目不转睛的瞧着棋盘,似乎在想晏锦下一步的动作。 最后,晏锦干脆只守不攻,想要看晏安之会怎么处理。 结果。晏安之的落子,却让她出乎意料。 不过几步。晏锦便不得不低头认输。 “当真是厉害。”晏锦瞧着棋盘上的棋子,有些佩服这个孩子,“居然还可以这样下。” 晏安之羞的满脸通红,忙摇头。“唔,我这也是误打误撞的。” 晏锦将手里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拿起一边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水。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她的四叔。 晏府中书房最大的。不是晏老太爷也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她那个自幼习武的四叔晏季晟。 晏季晟六岁那年,便得了一个喜欢收集各种书的怪癖。 他书房中的书,多的不计其数。 莫非,晏安之都看过了? 她想着刚才晏安之下棋的模样,她便有些怀疑,晏安之是否在装傻。 但是,若真的是在装傻,又怎么可能装的如此惟妙惟肖。 晏锦斟酌了一会,才慢悠悠地问道,“四叔书房里的书,你都瞧过吗?” “嗯?”晏安之显然没想到晏锦会问这个问题,于是点头,“回长姐话,我都瞧过一些。不过,我记性不好。想要记住书里的东西,有些困难。” 晏锦微微一怔,“你看过多少?” “唔,左边书柜里的,基本都瞧过了。右边的,有些难……”晏安之说到这里,有些自卑的低头,“太难了,记不住。” 这下,轮到晏锦傻了眼。 眼前的人,真的是傻子吗? 她简直不愿意去相信。 她父亲曾私下同她讲过,说他闲下来时便会去她四叔的书房里取书来瞧。尤其是左边书柜里的那些书,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他至今还未看完。 可这个心智不如何的晏安之,却已经看完了。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又接着道,“义父说,多念些书,好。” 晏锦点头,“嗯,四叔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 她话还未说完,便瞧见远处有一群人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少年,手里握着一串琉璃珠子,却一脸铁青,似乎很不高兴。跟在他身后的人群中,晏锦瞧见了哭的梨花带雨的晏菱清和晏绪爱。 “她……不……苏公子您看,我没有说谎,长姐她在这里。”晏菱清一边抽泣,一边指着远处的亭子。 晏安之见那眉目间带着几分邪气的少年,有些愤怒的走了过来,下意识便站了起来,挡在了晏锦的身前。 他的腿脚有些不便,站直更是吃力。 晏锦近距离瞧着,更是能清楚的看见,晏安之的腿畸形的厉害。 晏安之尽量站稳身子,对着走过来的少年问,“你是谁?” “我是谁?”少年走近了几步瞧着瘦如柴骨的晏安之,唇畔挂着一丝不屑的笑,“那你又是谁,你同她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问的义正言辞,像是抓到了他们做了坏事的把柄一样。 他的语气,倒让晏安之有些愣住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052章:苏公子入局 晏锦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个人还当真是阴魂不散啊。 晏宁裕邀她赏花时,她便知晏宁裕其实是不安好心的。 所以,她没有立即婉拒晏宁裕,而是说要考虑考虑,为的便是让晏宁裕以为她会去。 之后,晏绮宁又派贴身丫鬟来邀她赴宴。 晏锦想了想,便猜到了晏宁裕做这件事情的目的。 她这个二哥想着巴结苏家两位少爷,所以便将自己的妹妹推出来见人,简直不知羞耻。 晏锦知道晏宁裕发现她没去,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干脆不留在玉堂馆内,而是独自跑来东院的桃林赏花。 她唯一没想到的,便是会在桃林外,遇见晏菱清和晏绪爱两人欺负晏安之。 晏锦有些无奈。 她完全猜不到,晏菱清和晏绪爱,是怎么遇见这群人的。 “安之,不得无礼。”晏锦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对着晏安之轻声道,“快见过苏家大少爷。” 苏行容比晏宁裕还爱记仇,她可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让苏行容记恨晏安之。 晏安之微微一怔,温顺的点了点头,便对着苏行容作揖,“见过苏少爷。” 苏行容瞧了瞧晏安之的腿,依旧坚持问道,“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晏宁裕见苏行容面色不悦,赶紧走上前来解释,“这是我四叔捡回来的孩子,他不过只是……” “他是我弟弟。”晏锦打断了晏宁裕的话,然后转身指着棋盘说,“同我下了会棋。” 她一次将事情说清,免得一会苏行容又再问重复的话。 苏行容听了。忍不住挑了挑眉,唇畔溢出一丝坏笑。 他走上前,隽秀的面容带着几分好奇。 摆放在石桌上的棋盘,上面搁了不少黑白子。看样子,似乎是棋局已定。 执白子的人,当真是输的惨不忍睹。 晏宁裕这个时候也跟了上来,瞧了一眼棋盘。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噗,执白子的人是个傻子吗?居然选择只守不攻,当真是愚蠢啊。” 说完之后。晏宁裕又对站在不远处的晏安之说,“不过,这也怪不得你。素素自小同大伯父学棋,棋艺自然比常人好上许多。” 被夸’棋艺好‘的晏锦听了之后。本来挑起的唇角不禁有些僵住。 晏宁裕自然知道晏安之心智极低,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番话来羞辱晏安之。 不过。晏安之心智再低,却也不是真的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记一些东西,比常人更费力而已。 晏安之也知自己心智比常人低,所以在念书上。倒是十分的刻苦。 所以他的棋艺,不会比晏季常,差太多。 “唔。二哥。”晏锦神色有些尴尬,低声说。“安之,他执的是黑子。” 晏安之执的是黑子,那么剩下的白子自然便是晏锦执的。 方才,晏宁裕说执白子的人是傻子,便变成了在说晏锦是个愚蠢的东西。 苏行容眼睛微微一眯,面无表情瞥了一眼晏宁裕,才转身跟晏锦搭了话,“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幸,能和大小姐对弈一局?” “不下行不行?”晏锦一脸为难,她的棋艺是什么样子,她自然知晓。 苏行容看着手里的琉璃珠子,摇头,“不行。”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允许人反抗。 晏绮宁这个时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她疾步走到晏锦身边,挽住了晏锦的胳膊,撒娇道,“长姐,若只是普通的下棋,未免也太没有意思了。不如,你和苏公子赌些东西吧?” 苏行容挑眉,立即回答,“好。” 两个人一唱一和,便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 晏锦偏头瞧了一眼身边妆容精致的晏绮宁,眉头微蹙。 这个世上,知道她棋艺如何的人,除了她的父亲晏季常之外,便是她的嫡亲妹妹晏绮宁了。 晏锦略微思索了一会,装作不经意间,将胳膊从晏绮宁的手中抽了出来。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随意的问了一句,“苏公子想赌些什么?” 这句话,代了她答应了。 苏行容淡淡一笑,“若我赢了,你便应我一件事。若你赢了……若你赢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行。” 苏行容说完之后,又忍不住瞧了一眼眼前的棋盘。 他人本就生的俊俏,露出这么一个动作,更是让人觉得微微醺然。 “苏公子说话算数?”晏锦再一次询问道。 苏行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得意,“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晏绮宁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她抬起头盯着晏锦,神色里带了几分愤恨。 晏安之瞧见了之后,便迅速的站在晏锦的身边,挡住了晏绮宁的视线。 晏锦落座,将棋盘上的棋子捡回了棋盒之中。 她本就生的白皙,捻着白子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白净。 苏行容目光微微一沉,捡起黑子的速度又快了一些。 “大小姐可要执黑子?”苏行容看了一眼棋盒,言语里颇为自信。 晏锦摇头,“我执白子便好。” 苏行容的便宜,她可不愿意占一分。只要来日能和这个人撇清关系,就算吃亏一些也是无碍的。 人群慢慢的聚了过来,连四小姐晏惠卿也站在人群里,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方才,他们在西院的时候,苏行容一直沉默寡言,双眼只盯着手中的琉璃珠子。反而是站在她身边的苏七,话语更多一些。 她以为苏行容性子沉稳,所以才不喜多言。 可是现在…… 苏七反而安静了下来,而苏行容却有些咄咄逼人。 晏惠卿有些不解。一个人怎么可以有如此多面。 刚才晏菱清和晏绪爱从假山经过的时候,大声的咒骂晏锦和晏安之,便被在不远处的苏行容听见了。他疾步从行了过去,问晏菱清和晏绪爱,晏锦在哪里。 晏菱清和晏绪爱两人未见过苏行容,退后了几步,并没有回答苏行容的问题。 站在晏菱清身后的婆子。有些不悦的站上前。对着苏行容便问道,“这是三小姐和五小姐,您是……” 结果婆子话还未说完。便被苏行容踹了一脚。 婆子自然没想到,这位俊俏的少爷会踹自己。所以苏行容踹了她一脚,她便站不稳身子,倒向了一边的水池之中。 晏绪爱当时。便吓的哭了出来。 因为闹的动静不小,晏宁裕带着一群人往这边赶的时候。婆子在水里已经快要被淹死了。 她一直都跟在苏行容的身后,所以便将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 “长姐,你这步棋不对。”晏绮宁指着棋盘上的棋,对晏锦说了一句。“小心一些。” 晏绮宁的话,让晏惠卿敛了心神。她瞧了一眼苏行容,只见苏行容的神色十分的不悦。 果然。晏绮宁张嘴又要说话的时候,苏行容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了一句,“闭嘴。” 晏绮宁到了嘴边的话,被吓的又咽了回去。 晏惠卿无奈的摇头,晏绮宁显然是想让晏锦分心,可是这样就显得苏行容胜之不武了。而且,她总觉得晏绮宁对晏锦,似乎带着深深的敌意。 两个人之间,根本不像姐妹,倒更像仇人。 晏锦此时自然没有注意周围人的神色,她握住白子将落不落,偏头沉吟。 难怪她父亲总说,从棋风上便能猜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情,这话果然不假。 苏行容的棋风如他的为人一样,咄咄逼人。 他不计后果的只攻不守,似乎想要速战速决。这样的做法,容易落下不少破绽。 但是苏行容对自己十分的有自信,所以这些破绽对他而言,根本不算是破绽。 其实,从赌局一开始,晏锦便知道周围的人认为她一定会输。 可惜……她却不这样想。 从前,十三先生陪在她身边的时候,十三先生总是嫌她棋艺太差,每日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她朽木不可雕也。 她当时无奈极了,却又明白,十三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后来,十三先生见她抑郁,便告诉她其实可以教她几招,以备不时之需。 晏锦心里,是不愿意学的。 但她瞧见十三先生兴致勃勃的模样,便也不好婉拒。 十三先生教她的,无非是诱导人按照他们的想法来落子,最后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晏锦知晓苏行容的性子,所以她还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投机取巧。 当初,她亦是用了这个方法,让棋艺精湛的父亲,败在了自己的手中。 不过,这个办法,不能多用。 果然,她刚露出破绽,苏行容便直接攻了过来。晏锦皱眉,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继续落子露出第二个破绽,苏行容又攻了过来。 她表面上一直不断的露出破绽,而暗地里却开始布局,苏行容攻的激烈,根本没有注意到棋盘上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落子的速度极快,似乎胜券在握。 而晏锦依旧是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时不时还会看着棋盘微微沉吟。 苏行容也不急,晏锦在考虑的时候,他便低头饮下人刚端上来的热茶。 片刻后,晏锦将手里的白子落下,便抬起头对着苏行容莞尔一笑,“苏公子,你输了。” 第053章:苏公子吃瘪 晏锦话音刚落,苏行容的脸色便黑了起来。 棋盘上棋局已定,他已经无力回转。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输。 而且,居然还是输给了执白子且棋艺不精的晏锦。 他握住手里的黑子,愈发用力。 “在下愿赌服输。”苏行容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咬牙切齿地问晏锦,“不知,大小姐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在一边的晏宁裕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后,又瞥了一眼晏锦。 只见她微微一笑,眸光似水,“我希望以后,我拒绝了的事情,苏公子不要再为难我。” “为难你,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苏行容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 晏锦看着苏行容,露出一副无辜至极的模样,“难道,今日赏花的事,不是苏公子提出来的吗?” 在一边的苏七听后之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今儿晏宁裕邀他们赏花,的确是苏行容先提出来的。 苏七刚开始还好奇,晏家园子到底种了什么花,能让自己大哥如此有兴趣。 现在他才知道,他大哥所在意的花,原来是眼前的这一朵。 晏家嫡长女,晏锦。 少女的脸上虽笼着一丝稚气,但她的确是生的漂亮。鼻翼挺直,唇瓣薄薄的,最夺目莫过于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面像是盛了海水一般,清澈又无辜。瞧了,便让人挪不开眼。 难怪,晏家的人皆说。她生的像大虞氏。 晏锦的生母大虞氏,当初可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大美人。 苏七从前见到晏绮宁的时候,便觉得晏绮宁长的很好,气质清秀如兰。可瞧见晏锦之后,才发现什么叫灵气逼人。 因为晏绮宁此刻盛装站在晏锦身边,却依旧显得暗淡,彷佛没了颜色一般。 苏七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颚。不由笑的更欢了。 “不错。决定这件事情的人,是我。”苏行容瞥了一眼人群里极不配合的苏七,眉头微挑。“可我没有为难你。” 晏锦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看来在苏公子眼里,强迫别人做不愿做的事,见不愿见的人。并不叫为难。” 苏行容脸色极难看,他注意到晏锦话中的意思。又瞥了一眼站在晏锦身边的晏绮宁。伸出他那双修长的手指着晏绮宁说,“你回去吧。” 这下,轮到晏绮宁傻了眼。 她今儿特意起早,几乎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衣裳。她盛装打扮,不过只是为了在苏行容面前留个好印象。哪怕来日她不能嫁给苏行容,能嫁给苏家其他公子也是极好的。 可现在。苏行容居然一脸嫌弃的让她离开。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晏绮宁气的身子都在颤抖,这个人简直太过分了。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她看了一眼身边气的欲要哭泣的晏绮宁,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说的还不够直接。 她的确不喜欢晏绮宁,因为她认为自己的这个妹妹,心太过于恶毒。 但是,她方才说的那句话,却是针对苏行容讲的。 她不愿见到苏行容。 可苏行容似乎没有听出来。 “苏大哥既然让你离开,你便离开吧。”晏宁裕眉头皱了皱,有些不高兴,“母亲说你身子不适,回去多歇息一下,也好。” 晏绮宁紧紧的握住手里的丝帕,眼里全是委屈。 她站在晏锦的身边,轻声道,“长姐,我……” 苏行容脸色铁青,眼睛微微一眯,看着晏绮宁,却没有说话。 晏绮宁看着苏行容的模样,吓的打了一个战栗。 方才在西院的时候,苏行容将晏菱清身边的婆子踹进水池后,害的那个婆子差点被淹死了。可苏行容却说,是那个婆子自己玩水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周围的人的神色。 婆子吃了大亏,差点送了性命,却依旧不敢反驳半句。 因为,这个人是苏行容,是苏家的大少爷,更是太后身边的红人。 谁又敢得罪他。 晏绮宁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瞪了苏行容一眼,转身便朝着西院跑去。 不过对于晏绮宁的举动,苏行容倒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将手里的黑子放在棋盒之中,对晏锦又道,“再来一局。” “不来。”晏锦这次回答的很快,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看着苏行容淡淡一笑。 苏行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极力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为什么?” 晏锦微笑着道,“因为我不愿意啊。” 苏行容这次几乎是低吼出声,“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也要陪我再下一局。”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可能会输给晏锦。 他心智开蒙的比苏家任何一个少爷都早,所以这些年苏老爷子对他颇为宠爱。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一个人敢拒绝他的提议。 他不喜欢这种,掌控不了别人的感觉。 所以晏锦的话,让他很生气。 苏行容有些不解,开始想刚才晏锦刚才在棋盘上是如何布局的。 “方才苏公子您自己说了,若你输了,便要答应我一件事。”晏锦拍了拍胸口,一脸害怕的瞧着苏行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行容眉头皱的厉害,“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赢了,我要苏公子做的事情便是。我拒绝了的事情,你不能再为难我。”晏锦退后一退,“怎么办,苏公子你好像要失言了……” 苏行容:“……” 苏七听了,在一边笑的差点弯了腰。 他第一次见到自己俊秀的大哥。在女孩子面前碰壁。 这京城中的贵族小姐,那个瞧见他大哥的时候,不是一脸娇羞。可眼前这位,不止躲的远远的,甚至还不想同他的大哥有来往。 苏七突然明白,为何自己的大哥这次会特意挑这个时候来晏家了。 “苏公子是君子,所以不会说话不算数的对不对?”晏锦恢复了初见时乖巧温顺的模样。对抿着唇的苏行容道。“东院的梅花虽不如西院的梅花开的好,不过在这里瞧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苏公子你可以在这里看一会,我就先告辞了。” 苏行容冷冷一哼。却没有再说什么。 晏锦笑了笑,抬腿便朝着亭外走去。 “站住。”苏行容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对着晏锦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晏锦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苏行容,有些疑惑的问。“何事?” “我听宁裕说,你能模仿他人的字迹,这事是真是假?”苏行容脸色虽然难看,但是言语却十分的严肃。 晏锦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确会模仿他人的字迹,这是她前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连十三先生瞧见她模仿自己的字迹后,都摇头说她所有的本事。大概都在写字上了。 晏锦又想起,前几日柳妈妈从祠堂那边带来过来的话。说是有人模仿晏谷殊的字迹。给晏谷兰写了一张纸条,指使晏谷兰摔了晏家祠堂里的牌位。 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若晏谷兰做了,肯定会被晏老太太重重的责罚。甚至,还有可能被赶去庄子上。 晏谷殊是晏谷兰的哥哥,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陷害自己的妹妹。 这晏府中,能模仿他人字迹,又想要陷害晏谷兰的,除了她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想到这些,晏锦为难的垂眸,半响后才道,“我练了许多年,也只会模仿父亲的笔迹。不过稍微注意瞧,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她说的极小声,像是有些丢人一般。 苏行容见晏锦的模样,便不好继续问下去了。 在一边的晏安之跛着腿走到了晏锦身边,想要同晏锦一起离开。 “告辞。”晏锦对苏行容行礼后,又对晏安之一笑,便邀请晏安之一起离开了桃林。 等晏锦离开之后,苏七才笑着走进亭内,瞧着棋盘上的棋子道,“大哥,你居然会输给了执白子的人。当真是……意外。” 苏行容从一边的棋盒里,将白子拿了出来,想起晏锦方才执着白子的模样,一脸郁闷。 明明,晏锦落子极慢,而且一直犹犹豫豫,为何还能布出如此精妙之局。 难道,晏锦是故意让那个瘸子吗? 可是瞧着,又不像是这样。 晏宁裕神色有些尴尬,他轻声安慰苏行容,“我四叔捡回来的那个孩子,不止是个瘸子,连这里……” 晏宁裕指着自己的脑子,继续道,“也有些傻。素素的棋艺一直精湛,会输给那个傻子,也是她故意放水了。” 晏宁裕这么一说,苏行容心里好受多了。 晏季常的棋艺在京城里数一数二,连教授他棋艺的先生都说,晏季常是个厉害的人。 晏锦是晏季常的女儿,她的棋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输给晏锦,也就等于输给晏季常,他没有什么觉得丢人的地方。 苏行容将自己手里的白子再次丢入棋盒,又对身边的晏宁裕道,“你不是要折腾你那个三弟吗?怎么,他还没有找到这里吗?” 第054章:借点银子 晏宁裕这次归来之后,不止整治了许嬷嬷。 连东院的晏谷殊,他亦不想放过。 那些曾让他母亲难受的人,他会一一的羞辱回去。 他今儿带着苏行容和苏七赏花,其实是有目的的。 若他对付晏谷殊,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难免会生气。 可若是苏行容和苏七动手,那么他的祖母祖父也只能咬牙,吃下这个闷亏。 毕竟,他们不想为一个孩子,而彻底的得罪苏家。 在这件事情上,晏宁裕根本没有对苏行容隐瞒。因为苏行容是个极其聪明的人,想要瞒住他,太难了。 所以,晏宁裕同苏行容讲,他会想办法把晏锦喊出来。但是,希望苏行容能帮他这个忙。 苏行容本就喜欢整人,于是他未曾多想,便答应了。 结果晏谷殊来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孩子,不过是个小孩。 顿时,苏行容便没了兴趣,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苏七。 苏七有点犹豫,“大哥……我该怎么做?” “这毕竟是晏家的地盘,不要玩的太过火。“苏行容盯着手里的琉璃珠子,淡淡地道,“留下他性命,即可。” 说完,苏行容便转身便走进桃林里赏花,留下一脸惊慌失措的晏谷殊。 晏锦既说东院的桃花不错,他不如瞧一会再离开。 而另一边,晏锦带着晏安之朝着玉堂馆走去,一路上她尽量放慢脚步,配合着晏安之行走。 晏安之很羞涩,但是却知晓不少东西。他除了腿生的有些畸形之外。外形和常人,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长姐,你方才同苏大公子对弈时……”晏安之犹豫了一会才问道,“是故意引他入局的吗?” 苏行容和晏锦对弈的时候,晏锦故作犹豫不决的模样,其实是想让苏行容分心。 当苏行容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晏锦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布局了。 但是。这属于投机取巧。 若是遇见那些没有太多情绪波动的人。晏锦这局便布不成了。 晏安之在一边观看,所以清楚的将两人的动作,落入眼中。 晏锦听了之后。笑着看向晏安之,她显然已经不把眼前的这个孩童,当做傻子来对待了,“嗯。父亲常说,人如棋。一个人的性子如何。他的棋风便是如何。苏少爷性子咄咄逼人,又很自负。布这样的局,他一定会入。” “可是……”晏安之略带担忧的看着晏锦,“可是。这样的办法,不能多用的。” 晏安之不好意思挑明说,晏锦的棋艺其实并不精湛。只要苏行容发现了其中的秘密。那么晏锦必输无疑。 因为苏行容的棋艺,的确不差。 他很担心晏锦会吃亏。 晏锦眯了眯眼。摇头,“用一次便够了,我不会再和他下棋。” 她才不会自讨苦吃,而且,来日她见到苏行容一定会绕道远走。 晏安之听了,有些惊讶,“长姐,那个人可是苏公子啊。” 苏家在京中地位颇高,若晏家能攀上苏家这个靠山,来日在京城中便更能站稳脚跟。晏安之方才瞧见人群里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是盛装打扮,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 其实也不怪她们如此’开放‘,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以后的丈夫,既有高贵的出生,还有一张俊朗的容貌。 苏行容十分符合晏家择婿的要求。 “你说的很对,那个人是苏家公子。”晏锦眸光微微一闪,对着晏安之说,“所以,以后离他远一些,离苏家的人,都远一些。” 晏安之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温顺的点了点头。 晏四爷住的院子离东院不远,两个人走了一会,便要分开了。 晏安之一路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到了分岔的小径的时候,晏安之更是低着头不愿离去,似乎有什么事情想同晏锦讲。 晏锦挑眉,有些好奇的问,“安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同我讲?” 晏安之赶紧摇头,慌慌张张地道,“没有,长姐我没有什么事情要讲了。” 他说完便转身,一直磨磨蹭蹭地朝着晏四爷的院子走去。 “等等。”晏锦唤住晏安之,故作不悦,“安之,你可曾真的将我当做长姐?” 晏安之点头,有些愣住,“长姐为何会这样说?” “你有事情瞒着我。”晏锦走到晏安之身边,压低了嗓音,“方才我给苏公子布局的事情,我都讲给你听了。那么,你是不是,也不该隐瞒我?” 晏安之听了,有些手足无措的站着,垂下眼眸不知该如何说起。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站着,过了一会,晏安之才伸出手,对晏锦比划了一个手指,“长姐,能借我这些银子吗?” “一千两?”晏锦听了晏安之的话后,又看了看他比划的手指,“唔,晚些我让窦妈妈给你送来。” 晏安之吓的赶紧抬起头来,忙道,“不是……长姐,不是的。” 晏锦露出略微苦恼的神色,偏着头想了想,“安之,可是要一万两?” 一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得同小虞氏商议。 “不是,不是。”晏安之赶紧摆了摆手,他被晏锦说出来的数字惊到了,“一百两,是一百两。” 晏锦转身便问窦妈妈,“身上可带了银票?” 窦妈妈点头,便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晏锦。 虞家富裕,虞老太爷对孩子们,更是十分的溺爱。晏锦住进玉堂馆之后,虞家送来的东西数不胜数,一件比一件珍贵。 小虞氏更是每日问她,身边银子可够用。 所以。晏锦如今根本不缺银子。 “你拿着,不够用再来找我拿。”晏锦将银票放在了晏安之的手中,“我现在住在玉堂馆,若你得空了,便过来陪我下下棋。” 晏安之接过银票的时候有些颤抖,他瞧着手里的银票,眼眶瞬间就红了。 一百两对他而言。是笔巨款。 虞家虽然富裕。但是那也是虞家的银子。 晏锦帮他,是她心好。 晏锦不愿帮他,也是无可厚非的。 晏安之眼里噙着泪。瞬间跪在了晏锦的身前,“谢谢……长姐……谢谢您。” 他们两个人,不过刚认识,晏锦就愿意帮他。 对于晏安之而言。这是天大的幸运。 晏锦露出惊讶的神色,赶紧将晏安之扶起。“跟我客气这些做什么,我可是你的长姐。” “其实长姐,我要这些银子,是想赎几个人。”晏安之见晏锦待自己如此好。也就不好继续隐瞒。 他瞧了瞧晏锦身后站着的丫鬟婆子,又对晏锦挥了挥手。 晏锦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又走近一些。 晏安之压低了嗓音对晏锦说。“长姐,你可知道有个前几日。有个叫海上龙王的人回来了?” “海上龙王?”晏锦有些疑惑,她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晏安之见晏锦不明白,又继续说,“他这次回来,带了不少的昆仑奴。他们个个性情温良,但是却体健如牛。” 晏锦听了,脸色骤变,“你是说昆仑奴?” “嗯。”晏安之点头,依旧放低声音,“前几日我去后门的时候,瞧见一个姑娘,她一直在外面哭泣,求管事的买下她。当时我好奇便走上去瞧了瞧,才知道同她一起长大的两个朋友,被海上龙王抓走了,说过几日要卖掉。她没有银子,不能赎回他们……长姐,她很可怜。” 晏安之说到这里,神色里全是怜悯。 他比谁都知道,那种想要活下去,想要救身边的人的滋味。 可惜,晏家不缺下人,也不会要这种来历不明的人。 晏锦脸色依旧苍白,她想了想又道,“你说的昆仑奴,是全身黑色,头发卷曲的人吗?” “嗯,她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没瞧见过。”晏安之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锦道,“长姐想要瞧瞧吗?等过几日,我帮她将她的朋友赎回来,一定带来给长姐瞧。” 晏锦听了,对晏安之嘱咐,“那人既称自己是海上龙王,怕是不会轻易的放人,一百两太少。今晚,我让窦妈妈给你送三千两过来,你且收着。” “可她说,一百两便够了。”晏安之脸上全是担忧,“之前我已经拿了三十两给她了。” 他这些年来,存的银子,基本都给了那个姓郭的小女孩。 而且,晏安之也清楚的知道,那个女孩子,不是骗子。 那种眼神,骗子根本装不出来。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对晏安之嘱咐,“你太小,不适合出面。晚些,我让母亲身边的管事过来找你,你有什么需要,便他去做便好。” 晏安之听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多谢长姐。” “既知我是你的长姐,还同我客气什么。”晏锦尽量的压制住心里的那份恐慌,轻声安慰道,“既然要救,就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等他们出来之后,让我见见他们。” 这些年来,大燕朝的京城中,出现了一些昆仑奴。他们已经成了世家少爷们最时兴的玩意,尤其是出门赏花赏灯,带几个昆仑奴在身边,已经成为了一种流行。 晏锦又嘱咐了几句,要晏安之小心后,才慢慢地朝着玉堂馆走去。 全身乌黑,头发卷曲……这是昆仑奴的特征。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小虞氏说,她们亏欠了四叔,太多的东西。 第055章:昔日噩梦 前世,她父亲去世之后,各种麻烦便接踵而来。 二叔虽坐上了世子之位,但是过的却越来越不如意。 为此,和旋氏发生了不少的争执。 三叔和四叔在官场受到不少大臣的排挤,最后更是被贬职。 那时,晏锦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厉害的人。 他在的时候晏家人一切如常,他不在了……晏家便一蹶不振。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见儿子们在官场上越来越不如意,私下也曾去找过晏季常的恩师文安伯陆存,希望陆存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帮一把晏家。 可惜,陆存早已见识过晏家人的薄情,对晏季常的死更是耿耿于怀,当场讽刺了晏老太爷后,便让人将晏老太爷赶了出去。 晏老太爷碰了一鼻子灰,为此更是夜夜难以入眠。 他不想晏家败落下去,富贵荣华就此远离他。 这个时候,太后身边的红人京公公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京公公虽是太监之身,但身边却养了不少美丽又妖娆的女子,以供消遣。 这些女子有昆仑奴、有新罗婢……越是难得一见的西域女子,越是让京公公喜欢。 晏老太爷知道了之后,便动了想要将晏锦送到京公公身边的心思。 因为,晏锦的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像极了罕见的琉璃。京公公瞧见,一定会喜欢的。 晏老太爷将这个意思透露给京公公后。东厂那边便传来消息,说几日后派马车来接晏锦。 小虞氏知道了之后,急的团团转。更是抱着她说,“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去那个东西的身边。” 一日后,小虞氏提议让十三先生带她离开晏家。 晏锦知道,她根本不可能走出晏家。 十三先生虽然才华横溢,但是他年纪大了,又一直体弱多病。根本没有办法带她离开。而且,若她离开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折磨小虞氏怎么办? 晏锦想了许久,没有同意小虞氏的提议。 她逃过一次,父亲便永远的离开了她。 她害怕自己再逃第二次,小虞氏便也没了。 在晏锦的眼中。无论是嫁给苏行容也好,还是被当做玩物送给京公公也罢,这都是命,她反抗不得。 她唯一在意的,便是怕小虞氏和虞家的人,被她牵连。 虞家之前一直给晏绮宁送银子,而晏绮宁更不知用什么办法,在她小舅哪里,骗了一箱金条过来。之后。她的父亲去世,虞家为了帮晏季常收尸,又砸了不少银子进去。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虞家元气大伤。 她被送走的那一夜,特意在小虞氏的汤药里下了一些安神的药,晏锦不想看到小虞氏哭泣的样子。 晏锦跪在小虞氏身前,对着小虞氏磕了三个响头。 她不知自己这一去,是否还能活着回来。 若是不能活着,便来世报答小虞氏对她的好。 晏锦站起身。咬了咬牙,便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晏家后门外。马车早已备好。 几个穿着普通棉衣的小太监,瞧见她的时候,还忍不住一边笑着,一边用秽语来羞辱她。 她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女,却沦落到变成玩物的下场。 结果她还未上马车,便见几个人冲了出来。 “她是,小姐,你们,该死。”那个人说完之后,便挥动手里的长剑,砍掉了站在她身边的小太监的头颅。 滚烫的血液带着腥味,沾在了她的手上。 晏锦一时傻了眼。 其中一个更是让她有些惊住。那个人浑身都是黑色,在夜色中,她只能见到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将四处逃散的小太监一一杀之。 马车上挂着的灯笼光线很暗,但她过了许久,才瞧清楚了,那个人头发卷曲,全身上下隐藏在了夜幕之中。 “小姐,得罪,了。”他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白色的牙齿。 不过,他显然不是大燕朝的人,说话不禁不流利,连发音都有些怪异。 下一刻,晏锦只觉得脖子一疼,眼前便一片黑暗。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十三先生正捧着书坐在灯下,昏昏欲睡。 晏锦吃力的抬起头,却听十三先生说,“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你只要记得,好好活着,便好。” 过了一年,她才知道,她没有被送去京公公的身边,并不是晏老太爷反悔。而是因为,有人动手杀了京公公的人,阻止了这场事情。 若当夜,她被送到京公公哪里,等待她的,将是最可怕的东西。 京公公事后没有计较,是因为虞家变卖了大宅,将最后的家底,悉数送到了京公公的手中。 晏锦想起自己那已经年迈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顿时便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一直以为,父亲去世了,她被嫁去苏家,便是最坏的结局。 却不想,原来还有更坏的事情等着她。 或许,从一开始,京公公在意的,便不是她。世上女子再多,也不如金银来的重要。 京公公之所以会答应晏老太爷收下她,无非就是给虞家布了一个不得不入的局。 毕竟,虞家的家产,让任何人都眼红。 至于她这个人…… 在他们的眼里,不过只是一个玩物而已。 要和不要,都是无所谓的。 之后的日子里,再多的痛苦和折磨,她都硬抗了过来。或许是因为十三先生那句,要好好的活着,她便拼着最后一口气,苟延残喘。 再后来。她到死的那一刻,都不愿意闭上眼睛。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她不可以就这样死了…… 哪怕周围的吵闹声中。一群人说她没救了,她依旧还是想活着。 那时,她才十九岁……若去了黄泉,她没有脸面见自己的父母。 晏锦今日听到晏安之说起昆仑奴的时候,便想到那个夜里阻拦她去京公公府上的人。 当时,十三先生同小虞氏不愿让她提起,她便乖乖的没有多问。 可是现在想来。却有太多的疑问。 因为那件事情过后不久,她的四叔便去世了。 自觉告诉她。四叔的死,或许和那件事情有关。 昆仑奴……晏安之这次救的那两位,是前世和她有关系的那位吗? 晏锦想着,便揉了揉眉心。 快走到玉堂馆的时候。晏锦才对身边的窦妈妈道,“窦妈妈你去库房里找些补身子的药材,还有一些时兴的料子,等会一起给安之送去。还有,你再拿一千两,交给他。” “小姐,你是说,拿一千两给安少爷吗?”窦妈妈在听到晏锦的吩咐后,有些微怔。“可……这似乎也太多了些。” 一千两对窦妈妈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数目。 刚才,晏锦已经拿了一百两给晏安之了。现在又要拿一千两给晏安之,会不会太多了? “不多,安之需要这些银子。”晏锦想了想,又道,“东院如今的管事,可是赵管事?” 窦妈妈赶紧点头。“是赵家那位,他人可靠。太太用着也放心。” “嗯,你去告诉他,安之这次做的事情,让他帮忙照看着。”晏锦想到晏安之刚才的模样,眉头微微一蹙,“那个孩子要出面处理事情不方面。” 晏锦从前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她现在做的事情,让窦妈妈都有些不摸着头脑。 四房那位,是晏四爷从外捡回来的,而且身体又带有残疾。晏锦对他好,也不至于要好到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吧? 不过,窦妈妈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到明面上来。 因为在小虞氏的心中,晏锦做任何事情都是对的。 果然,天色一暗小虞氏便来玉堂馆找晏锦了。 赵管事的事情被小虞氏知道后,小虞氏还担心赵管事办不好,又派了几个人去帮忙。她如今手里掌握了晏家不少实权,所以,小虞氏同晏锦商议之后,更是将以前对晏安之不敬的下人,赶出了晏家。 因为晏锦的关照,晏安之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他院子里的下人对他经常视而不见,有时还会当着他的面,讽刺他是个瘸子。但是,他的院子里的下人被换了一波之后,那些丫鬟和小厮,便对他毕恭毕敬,不敢再有一丝马虎。 最重要的是,他不过跟晏锦提起,想要帮那个小姑娘。晏锦便让东院管事亲自过来帮他处理这件事情,这让晏安之惊的半响都反应不过来。 等赵管事走了之后,晏安之更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晏四爷去边疆的时候他没有哭,周围的人欺负他的时候他没有哭,下人们打骂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可是晏锦对他好,将他当做亲弟弟后,他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这样的残废,何德何能。 因为赵管事的插手,这件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不过与此同时,晏家宅子里却又发生了另一件事情。 三少爷晏谷殊和苏七少爷玩扳手腕,不慎被苏七少爷折断了手臂。但是私下,晏安之听人说起,说是晏谷殊是被苏七抓住,活活的折断了两只手臂。 说是扳手腕,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晏安之听闻是苏七做的这件事情后,十分的担心晏锦。 他拔腿跑便跑玉堂馆找晏锦的时候,却在院外遇见了一脸铁青的苏行容。 第056章:强行送礼 苏行容挑眉,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这个瘸子。 晏安之见苏行容打量自己,赶紧低头躲避苏行容的目光。 他记得晏锦的话,遇见苏家的人,一定要避的远远的。 于是,晏安之转身,想重新绕路去玉堂馆,却被身后的苏行容喊住,“瘸子,站住。” 晏安之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不敢转身看着苏行容。 他觉得,苏家的人,果然如传言一般,狠毒。 晏谷殊无论做错什么,他们也不该断了晏谷殊的手臂,而且还是在晏家。 毕竟,那个孩子,尚不足七岁。 苏行容慢慢地走到晏安之的身前,瞧着晏安之畸形的腿,淡淡地说,“你跑什么,我又不吃了你。” 晏安之将头垂的更低,依旧不肯说话。 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说多错多。 不如不言。 “原本以为你是个瘸子,却不想你还是个傻子。”苏行容退后一步,将手里的琉璃珠子递给了晏安之,“你将这个东西,带给素素,知道了吗?” 晏安之听了之后,惊的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苏行容有些邪气的笑容,和挺拔的身姿。 “拿着……”苏行容见晏安之像个呆子一样站着,面上略微有些不悦。 若不是这段日子,晏锦称病不愿见他。也不愿见晏宁裕,他又怎么会让这个傻子做这件事情。 晏安之见苏行容咄咄逼人,便将双手放在身后。固执的摇头,“苏公子……我不去玉堂馆的。” 他年纪尚小又太过于稚嫩,连撒谎的时候,都不知该如何掩饰自己的神色。 苏行容瞧着晏安之面色红的厉害,便知道晏安之是在撒谎,于是忍不住好笑,“你在怕什么?你认为折磨晏谷殊的事情。是我做的?” 晏安之看了一眼苏行容,他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目光却在同苏行容讲,不是你又是谁。 苏行容觉得有些头疼,他揉了揉额头,“我是想过要帮宁裕教训这个孩子。可是我没想到他那么小,还不足十岁。这件事情,根本不是我动的手,我苏行容这辈子,不会亲自动手欺负孩子……所以你,我也不会欺负你,明白了吗?” 当时,他也是被晏锦气的糊涂了,才会对苏七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之前。他便听晏宁裕无意中提起,季姨娘这些年来,一直给晏锦脸色。晏谷殊是季姨娘的孩子。对付季姨娘这样的人,只要伤了晏谷殊便可。 他也是想帮晏锦出气…… 可谁知这个该死的丫头,居然对他避而不见,对外还称她病了。 苏行容见晏安之一直像个木头一样不说话,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将心里的怒气尽量的压了下去。“你将这个珠子,带给她。” 结果。晏安之看着苏行容手里的珠子一会,转身拔腿便跑。 他的腿脚行动本就不便,再加上想要快速的逃离,结果刚跑出几步后便摔倒在地。 苏行容怔住,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长的有那么可怕吗? 把这个小东西吓成这样。 哪知晏安之迅速的站起来,连头也不该回,继续朝着前面逃跑。 他的动作快速,瞧着根本不像是个瘸子。 苏行容无奈的摇头,将手里的琉璃珠子举高,瞧了一会。 这珠子的颜色,像极了晏锦的那双眼,清澈又有灵气。他记了那双眼睛太久了,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配的上那双眼睛的首饰。 他费了不少力气,才觅得这串珠子。 结果,还是没有送到晏锦的手里。 苏行容觉得有些遗憾,又瞧了一眼晏安之跑去的方向,微微一笑。 他送的东西,晏锦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另一边,晏安之一直朝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才敢停下脚步。 他气喘吁吁的看了一眼身后,见苏行容没有追过来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晏安之很清楚的记得,晏锦说起苏行容的时候,一副唯恐避之的神色。晏锦不喜欢苏行容,那么他对这个苏行容便也没有任何好感。 晏安之伸出手,用袖口将额头上的汗水拭掉之后,才试着慢慢的平复气息。 从眼前的这条路,其实也可以绕去玉堂馆,只是要多走一会罢了。 他刚站稳了身子,准备绕路去玉堂馆。 突然,空中似乎一黑,然后晏安之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飞过。 他抬起头来瞧了瞧四周,却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 可是刚才的那种感觉,让晏安之觉得十分可怕,像是什么猛兽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般。 他将颤抖的手放在胸口,安慰自己,“不要怕……晏安之,那是你的错觉,是你的错觉。” 晏安之一边安慰自己,一边绕路。 等走到玉堂馆的时候,他便远远的瞧见,晏锦站在院外,抬头瞧着天空,似乎在瞧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也抬起头来,瞧了一眼灰色的天空,有些疑惑的走到晏锦身边,“长姐,你在瞧什么?” 难道,又要落雪了吗? 晏安之的出现,让晏锦不得不收回目光,“好像,有鹰……白色的,纯白色的。” “白色的鹰?那是什么鹰?”晏安之听晏锦说后,不禁开始想,自己曾在书中,是否有看过这样的老鹰。 不过最让晏安之觉得好奇的便是,是哪家贵族饲养的鹰,居然敢放出来在空中让它随意的飞翔。 驯养鹰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而且许多鹰都野性难寻,被放出来会若是伤了不该伤的人,那么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毕竟住在京城中的人。非富即贵,那一个都不是好欺负的。 晏锦低头,没有再继续瞧天空,过了半响又犹豫着说,“又好像是黑色……纯黑色。” 晏安之:“……” 这几日晏宁裕和苏行容都有来拜访她过,但是她如今已有十岁,和苏行容见面便有些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晏老太太对此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却一点也不想见到苏行容。 那个人给她带来的。只有灾难和那些不幸的回忆。 前几日,晏谷殊的手臂被苏七折断,便是最好的证明。 晏宁裕想帮旋氏出气,不止让许嬷嬷那双腿残了。更是借着苏家的手,断了晏谷殊的手臂。 之前,苏行容问她可会模仿别人的笔迹,怕也是在为了晏宁裕试探她。 晏谷兰在祠堂里收到的纸条,估计是出自旋氏之手。晏宁裕知道她不能模仿晏谷殊的字迹后,便也会告诉旋氏。 再加上晏绮宁陷害她的时候,晏谷兰帮着她说了旋氏的不是。 这下,旋氏同季姨娘的仇恨,怕是彻底的结下了。 谁也不会放过谁。 晏锦瞧了瞧自己的这双手。淡淡一笑。 她只要瞧过他人的笔迹,便有信心可以模仿的八分像。 不过这些,她是不打算告诉外人的。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便试探着问,“长姐,苏公子可有为难你?” “未曾。”晏锦回过神来,便邀晏安之进了玉堂馆。她让下人上了点心后,才继续问晏安之,“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晏安之露出心有余悸的样子。“方才,我在玉堂馆外。遇见了苏大公子了。” 晏锦捧着茶盏,有些怔住,“他为难你了?” “也不是。”晏安之想起苏行容刚才那副,像游戏人间的浪荡子的模样,眉头皱了起来,“长姐,苏公子说,让我把他手里的琉璃珠子,带给你。” 晏锦微微一愣,言语里带着疑惑,“琉璃珠子?” 她想起前几日见苏行容的时候,他的手里一直都把玩着一串琉璃珠子做的手链。苏行容似乎很爱那串链子,这会怎么又想起要送给她了。 当真是奇怪。 晏安之点头,有些拘束的坐着,“而且,苏公子说,三少爷的那件事情,并不是他做的。他不会欺负孩子。” 晏锦听了这话后,有些哭笑不得。 他比晏安之更了解苏行容是什么样子的人,那个人总是有办法,达到他的目的。 这件事情,或许真的如苏行容说的那般,不是他动的手,但是却一定和他逃不了关系。苏七没有那个胆量,在没人授意时,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信吗?”晏锦想了一会,才轻声问晏安之,“你信他是无辜的吗?” 晏安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锦,想了很久才摇头,“长姐,我不信他。” 晏安之隐隐约约觉得,苏行容十分的危险。 苏行容的行为举止,一点也没有世家公子的儒雅,倒是有一身邪气。 那个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晏锦点了点头,“看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不要眼孔浅显。他是什么样子的人,等以后你便能瞧出来。有句话不是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吗?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嗯,长姐,我都听你的。”晏安之乖巧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瞧着苏公子倒是真的想把那串琉璃珠子送你,也不知他会不会用别的办法。” 晏安之的话,让晏锦忍不住眉头一挑。 下一刻,便见春卉慌慌张张打起帘子,对着晏锦紧张地说,“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窦妈妈……窦妈妈她不小心得罪了苏少爷。” 第057章:他已定亲 晏安之微微翕唇,刚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他方才想说,其实苏行容也不差…… 至少,苏行容在苏家那群少爷里,是最拔尖的。 可春卉的话,好比给了他一个耳光,让他顿时清醒了。 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方才晏锦同他讲,想要识人,必定不能眼孔浅显。 晏锦倒是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问道,“嗯?他们在哪里?” 春卉微微一怔,伸出手指着屋外道,“窦妈妈在玉堂馆外跪着呢。” 晏锦点了点头,从软榻上起身后,又让春卉将自己那件白底绿萼梅披风取来,穿好之后便朝着玉堂馆外走去。 晏安之瞧见晏锦镇定的样子,便知方才晏锦为何没有问春卉,窦妈妈到底是怎么得罪苏大公子的。 苏行容想要找她们的麻烦,随随便便找个借口便好。因为,晏家想要巴结苏家,所以只要苏行容不做的太过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完全没有发生来对待。 但晏安之完全想不透,苏行容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为何还要玩这些小孩子的把戏。像是在和谁赌气一样,十足的幼稚。 他虽然想不明白,但是还是跟在晏锦身后,陪着晏锦朝着院外走去。 玉堂馆里种了不少白玉兰树,周围的景色布置的十分别致。因为小虞氏着手添了不少东西进来,玉堂馆内瞧着竟比其他院子,奢华不少。 晏锦走的极慢,颇为照顾晏安之。等走到玉堂馆院外的时候。便瞧见窦妈妈跪在地上,垂着眼。 苏行容依在傍边的玉兰树上,姿势慵懒。他的手里把玩着一串琉璃珠做成的手链,目光如融融春水,不似平日里那般强势,整个人瞧着姿容挺拔。 此时他似乎瞧见晏锦走了过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等他看到晏安之的时候。目光一变。刚才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来。 “我还以为,大小姐会继续避而不见呢。”苏行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得意,“你身子可好些了?” 晏锦沉静地眸子里,依旧是平淡的神色,“苏公子既知我在病中。又何苦再为难我呢?” “我可没有为难你,我答应过你。不会做为难你的事情。但是……”苏行容将手里的珠子握紧,笑容有些冷,“今夜我就要归家了,临行之前。想同大小姐辞行,这也叫为难吗?” 晏锦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再说话。 在她的眼里。这个的确就算为难。 五日后便是除夕,苏行容这个时候要离开晏家回苏家。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为何苏行容走之前,偏偏要跑来跟她辞行。 晏锦越来越想不透,这个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从前,他便问自己可否记得他,她想了许久,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未在年幼的记忆里,找到这个人。 那么,是否是苏行容记错了人? 苏行容见晏锦不说话,神色间有些疑惑,“你在害怕?你怕我?” “怎么会。”晏锦摇头,淡淡一笑。 苏行容愈发不解晏锦为何一直要避着他,他垂眸瞧了瞧手上的珠子,认真地说,“年后我会去刑部任职。不过,以后外面说我的那些事情,你不用信,我其实……” 说到这里,苏行容又无奈的笑了起来,“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反正也听不懂。” “你拿着……”苏行容将手里的琉璃珠子递给晏锦,“这件首饰很适合你。” 晏锦的心里顿时有些发毛,她退后一步,摇头。 她不喜欢苏行容身上的那种侵略者的气息,更不喜欢苏行容与生俱来的邪气。虽然眼前这个人,脸上还未褪去稚嫩,给人的感觉还不是很明显。 但是几年之后,苏行容的名字,会让朝堂上的大臣,都闻之生惧。 苏行容理直气壮的问晏锦,“为什么不要?难道因为我定亲了,你便认为我失言了吗?” 晏锦听了之后,有些愣住。 苏行容定亲了? 她居然不知道这件事情。 前世,她亦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晏老太太说要让她给苏行容做妾时,一脸慈祥的劝她的话。 “那个人都不在了,你又害怕什么?你若生下孩子,也是苏家的庶长子。” 那时的她一心想着要逃避这门亲事,哪里会知道晏老太太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从未想过要给人做妾,更没有想过要同苏行容在一起…… 晏锦将心里的疑惑按捺下去,试着同苏行容讲理,“苏公子你既已定亲,便知男女有别。所以,请恕我不能收下你的东西。” “你果然是在意这件事情,你果然是在怪我失言……”苏行容抿了抿唇,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的干干净净。 过了半响他才叹了一口气,又不满的瞧了一会晏锦,才低声说,“罢了,我不为难你。” 说完,他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行容的步子走的很急,看的出来他很生气,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心里的怒气按捺住。 等苏行容走了之后,窦妈妈才给晏锦磕头,“老奴给小姐您添麻烦了,老奴知错了。” “怎么会,窦妈妈你快起来。”晏锦笑着对窦妈妈说,“你快起来,地上凉。” 窦妈妈瞧了瞧晏锦,欲言又止。 晏安之站在晏锦的身边,半响才压低了嗓音说,“长姐,今儿我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晏锦愣了愣,才明白晏安之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晏安之会帮人隐瞒苏行容今日和她说的话,也会帮她隐瞒苏行容刁难她的事情。 不过,苏行容居然同她说,他已定亲。 既然,他已定亲,又何必来找她的麻烦。 她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女,前世差点成为别人的小妾和玩物。这一世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落魄成那个样子。她和苏行容。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方才苏行容说他已定亲的时候,说的极其认真。不认为他定了亲还来找她,有什么不妥。 晏锦无奈的撇了撇嘴,苏行容自小便被苏老爷子喜爱,懂事之后又被太后器重。现在。尚不足十八便要入刑部,而且瞧着官职不小。 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把他人的感受,放在心上。 “嗯。”晏锦笑着对晏安之说,“走,进屋。屋外太冻了。” 晏安之点了点头,便跟在了晏锦的身后。 过了一会,他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进了屋刚站稳身子,便急着跟晏锦说。“长姐,他不好,他都定亲了。京内还有许多公子都比他好,沈家的世子、陆家的那几位公子、还有宋家……你……” “你这个孩子,说什么呢?”晏锦无奈的摇头,将小炕几上的放满了点心的碟子拿起,“这么多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 晏安之面色一红,他下一刻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居然像一个长辈一样,在操心晏锦的亲事。 可在他的心中,他将晏锦当做了亲人。而且晏锦长的好,又温柔,她配得上更好的。 晏锦没有接晏安之的话,她注意到了晏安之方才那句话提起的家族。 陆家…… 那个娶了她,又羞辱她几日后,转手将她当做玩物送去宴会上的人……便是陆家的少爷。 晏锦想着,便将双手藏在了袖口之中,撰成一个紧紧的拳头。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被血液淹没的感觉。 晏安之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陪晏锦对弈了几局,又说了昆仑奴的事情,才起身跟晏锦告辞。 晏安之很乖巧,晏锦说什么,他都言听计从。 他对晏锦的好,让晏锦觉得很开心。 上天剥夺走了她双生妹妹,让她和双生妹妹对立成为仇人。却又将这样一个懂事的孩子放在她的身边,苍天对她,终究是好的。 等晏安之一走,窦妈妈才走到了晏锦的身边,轻声地说,“大小姐,今儿是老奴的错。” 说完,窦妈妈便跪在晏锦的身前,“方才苏公子问老奴要去哪里,老奴不得不答。他……” “窦妈妈,你没有错。”晏锦眉头微微一蹙,将捏成拳头的手,缓缓地松开,“他只是找了个借口而已。” 晏锦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说来也奇怪,为何他总是想找我麻烦。” “小姐不记得苏公子了吗?”窦妈妈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锦,低声询问。 晏锦听了之后,猛的睁开眼睛,看着窦妈妈说,“这话从何说起,我以前同苏公子见过吗?何时……在哪里?” 窦妈妈的话,她从来不会怀疑。 而且,窦妈妈的言语里很肯定,她之前同苏行容是见过的。 晏锦觉得浑身毛骨悚然,她居然真的同苏行容见过。 窦妈妈没想到晏锦露出这样的神色,于是点了点头,“见过,不过那时小姐你还小……所以可能没有多少印象了。” “我和他,是怎么遇见的?”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窦妈妈,你都告诉我吧。” 第058章:苏公子的执念 窦妈妈瞧着眼前一脸惨白的晏锦,有些怔住。 今日她捧着点心往玉堂馆里赶时,却不想在院外遇见了苏行容。 他眼里噙着冷冷的笑意,对她唤了一声,“窦妈妈。” 窦妈妈停下脚步,福身,“见过苏公子。” 苏行容瞧了瞧窦妈妈手里捧着的点心,扶着下巴道,“这是给素素送去的吗?” 窦妈妈垂眸,没想过了这么多年,苏行容依旧记得晏锦的小名。 “回苏公子话,是的。”窦妈妈姿态卑微,她根本不想惹怒这个少年。 小时的小恶魔如今长大了,可骨子里一直改不掉恶魔的本性。 苏行容伸出手,将碟子里的点心拧起,“她会喜欢吃这些吗?” 窦妈妈点头,不敢再说话。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 “窦妈妈,你将这串珠子带给素素可好?”苏行容挑起唇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你瞧,这琉璃珠子,是不是像她的眼睛?” 窦妈妈吓的有些不知所措。 苏行容见窦妈妈不再说话,便对窦妈妈轻叱道,“你,跪下。” 窦妈妈不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苏行容果然还是如从前一样。 她不得不跪在地上。 窦妈妈原本以为苏行容只是无意路过,哪知苏行容竟是为了找晏锦出来,才会罚她跪在地上。 窦妈妈敛了心神道。对晏锦轻声说,“小姐您三岁的时候,曾同太太一起回虞家去看老太爷。那个时候。苏老爷也在虞家做客。于是……” 那时,苏行容还是个好奇心极重的孩子。 他曾听人说起,虞家藏了不少宝藏,于是他想都未曾多想,便甩脱了跟在身后的小厮,在虞家假山和池子周围,找那些属于虞家的宝藏。 他一连找了许多天。连虞家那个大大的祠堂都没有放过。 最后因为天气炎热,苏行容浑身无力。只好在池塘边赏荷。可谁知,他却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青花瓷碗砸到了头。 苏行容抬起头,便见一个长的像糯米团子的小姑娘,叉着腰站在亭子里内大喊。“飞走啦。” 在她身后一直追着的窦妈妈,急的跺脚,“小姐,都说了,那碗还能用,你怎么又丢了。” 小虞氏此时也追了上来,皱着眉头训斥,“素素,不能丢碗。” 晏锦哪里知道小虞氏和窦妈妈都生气了。她理直气壮的说,“没丢,碗。飞走了呀。” 晏锦幼年不爱吃饭,每次窦妈妈都要追着她满院子的跑。小时候的晏锦虽然长的像个圆圆的糯米团子,但是脚步极快,窦妈妈和小虞氏每次捧着碗,都要追的气喘吁吁。 而且,晏锦还有个坏毛病。 她将碗里的饭用完之后。便会将窦妈妈手里的碗丢掉。 她总觉得这样做,窦妈妈和小虞氏。下次便没有碗来给她盛饭,更不会追着她让她吃下那些膳食。 因为晏锦差点砸到了苏行容,小虞氏吓的赶紧抱起晏锦从假山上下去,给苏行容道歉。 结果晏锦瞧了瞧苏行容,又眨了眨眼,便打了个哈欠,转头便趴在小虞氏的肩上。 她每次吃饭都要闹腾许久,闹腾完了之后,便困着想要睡觉。 “既是小姐做错了事,那么该罚谁?”苏行容瞧了瞧窦妈妈,一脸为难的说了出来。 窦妈妈咬了咬牙,跪在了苏行容面前,“是老奴的错,请公子责罚。” 本来昏昏欲睡的晏锦在听了这句话后,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对着苏行容大喊,“罚。” 苏行容找了几天,都没找到虞家的宝藏,本就是一肚子气。这会,他不过是想赏荷花,却差点被从天而降的青花瓷碗,砸在头上。 尚且稚嫩的他,不会控制脾气,想要惩罚窦妈妈一顿。 结果,晏锦的话,却让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苏行容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便瞧上了那对眼睛…… 和京城内许多女子都不一样的眼睛…… “那时,苏公子说,小姐的眼睛长的真好看,像画里的人似的。”窦妈妈将苏行容的话重复了一遍,又接着说,“小姐五岁那年,苏家曾同老爷说,想要将小姐的亲事和苏大公子定下。但是那年,苏大公子参与了京城的几件大案,还杀了几个人。老爷说,苏公子尚且年幼,便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便婉拒了这门亲事。” 晏锦惊的目瞪口呆,前世,谁也没有告诉她这些事情。 她竟然差点和苏行容定亲。 窦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道,“老太爷也不同意这件事情,只是……晏家这边不知晓此事,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难怪……她不知道这件事情。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恨不得早点攀上苏家,怎么可能不同意这门亲事呢? 原来,晏家的人除了父亲和小虞氏,其他人一概不知。 “外祖父,也不喜欢苏家的人吗?”晏锦试着问窦妈妈,“那可是苏家。” 窦妈妈点头,肯定的回答,“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喜欢苏家的人……连夫人对苏家的人,都有些……厌恶。” 晏锦听了,忍不住揉眉。 窦妈妈嘴里的’夫人‘,是她的生母大虞氏。 难道,从前苏家便和虞家有来往吗? 可她看了一眼窦妈妈,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窦妈妈说的那样简单。 三岁那年的事情太过于久远,她自然不会记住。可她也曾听小虞氏提起过。她幼年长的圆滚滚的,胖的跟糯米团子似的,苏行容又怎么可能会在意个三岁的胖姑娘。 简直无法理解。 大燕朝以瘦为美。她也是搬到映月院后,才慢慢地瘦下来的。 贤妃进宫多年,一直盛宠不衰,苏家又怎么会让苏行容和她定亲?苏老爷子向来势利,断断不会瞧上晏家。 若一定要说苏老爷在意的…… 晏锦瞪圆了双眼……莫非是虞家的家产。 从前,便有人在传虞家其实藏了一笔宝藏,里面的金银多不胜数。所以当年。她被送给京公公的时候,她的外祖父虞老太爷将虞家的大宅变卖给了京公公。之后京公公才愿意放过她。 其实那些人一直都以为虞家的宝藏藏在虞家大宅之内吧? 晏锦想到这些,忍不住苦笑。 虞家哪有什么宝藏,这都是谁编造的谎言。 可笑的是,京城里不少贵族。居然相信了这个谣言。 窦妈妈见晏锦不说话,便试着问,“小姐可是觉得苏公子好?” “怎会……”晏锦摇头,将乱糟糟的思绪压了下去,“娘和外祖父都不喜欢苏家的人,我又怎么会觉得苏家的人好。窦妈妈你放心吧,我同苏大少爷没有什么。况且你今儿也听见了,他已经定亲,想必来日也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窦妈妈听到晏锦说起这个。也略微放心了一些。 不过,窦妈妈在心里想,苏行容那个脾气。当真不会找晏锦的麻烦吗? 那件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晏锦当时也还年幼,又不是故意将碗砸到苏行容的面前的。 对于苏行容,窦妈妈的确没有多少好感。 窦妈妈想了想,又对晏锦道,“小姐。今儿老奴同你说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太太。” “怎么?”晏锦挑眉。有些疑惑的问,“母亲不让你们告诉我吗?” 窦妈妈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老太爷总说苏家的人心毒,所以太太也不喜欢苏家的人。老太爷和老夫人,看人一向都很准的。” 晏锦听了,神色里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小虞氏怕她瞧上苏行容,毕竟苏行容有一副不错的容貌。 不过,她觉得小虞氏是想多了。 就算是前世,她同苏行容没有这些恩怨,她也断断不会瞧上苏行容。那个人骨子里散发的气息,便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晏锦想到这里,笑着对窦妈妈保证,“自然,我不会告诉母亲的。那么,窦妈妈你也不要告诉母亲,我已知晓此事。还有今儿苏公子说的那些话,你去让听见的那些丫头们,都闭上嘴。” 晏锦不想让小虞氏为自己担心。 窦妈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老奴知道了。” 晏锦同窦妈妈又说了一会话,便觉得困乏,闭上了眼。 等醒来的时候,窦妈妈便告诉她,苏行容同苏七已经离开了晏家,而且,苏行容走之前也没有再来玉堂馆。 晏锦听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总觉得,苏家不会轻易放过虞家。 这个世上,有权的人不一定有银子,他们需要银子的时候,总会想不少的办法。 虞家…… 晏锦开始揉眉头,要怎么将关于虞家宝藏的这个传言,从人们的视线里淡化下去。 她得好好想想。 接下来的几日,因为除夕夜即将到来,小虞氏忙的手忙脚乱。 窦妈妈也没歇着,帮着小虞氏忙前忙后。 晏锦见小虞氏太忙,无奈之下只好接下写春联的重任。 她的字算不上大气,可勉强能称的上清秀。 晏锦刚准备好墨的之后,便听一声长长的鹰鸣划破了天空的寂静。 她猛的抬起头来,却依旧什么都没看见。 这个时候,晏安之从外面急忙的走了进来,跑到晏锦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长姐……他们……他们到了。” 第059章:神秘少年 晏锦看向晏安之。 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一些慌张的神色。 晏安之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连撒谎的时候,都会羞的满脸通红。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眼神里却似乎沉淀了不少的东西。 晏锦不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生活……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不禁有些呆住。 他抬起头拭了拭面颊,有些好奇地问,“长姐,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晏锦笑了笑摇头,“没有东西。安之,他们到了?不过,你这么这般行色匆匆的。” 晏锦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晏安之便更紧张了。他瞧了一眼窗外,又走近一些说,“长姐,我好像瞧见……老鹰了。是黑色的……” 他来玉堂馆的路上,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鹰鸣,于是他抬起头,便瞧见一只黑色的鹰在上空盘旋。 而且,那鹰如墨汁一般黑,几乎瞧不出半分杂色,它似乎是一直瞧着玉堂馆。 晏安之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书上说鹰是个极其厉害的猛兽,那样的东西,他还是有些害怕的。 晏锦听了之后,也微微一愣,“你也看见了吗?我也瞧见了。” “不过,应该是哪家不小心放出来的吧。”晏锦摆了摆手,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无需太在意。” 她说这句话。像是在安慰晏安之,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晏锦这几日在廊下逗九宫鸟的时候,总会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今儿她同晏安之一样。都听到了那鹰的长鸣之声。 而且,出奇的她只是疑惑,倒不觉得厌恶。 晏安之见晏锦这样说,便点头,“长姐,我让他们在后门候着了。” 从玉堂馆到四房尚武院的后门,需要走一段时辰。晏锦瞧了瞧天色。只见天空黑压压的,似乎下一刻便会下起暴雪。晏锦琢磨了一下。对晏安之道,“去的。” 她说完之后,又对身边的窦妈妈道,“窦妈妈。去将我的那件狐裘取来,再带上伞。” 没准,她回来的时候,就会落下大雪。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更让人感觉湿冷,穿在身上的衣裳,总觉得几乎都是湿的。 出门之前,晏锦特意吩咐下人用炭火烘烤过狐裘。但是此刻,她依旧觉得有些不适。 那种感觉。有些说不清楚。 晏安之倒是十分的小心,他出了玉堂馆的院门外,便走在晏锦的前面。想要替晏锦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只是奈何他身子骨太瘦弱,几乎挡不住什么寒风。 晏锦瞧见了,有些心疼。 “安之。”晏锦停顿下来,唤住晏安之,“等等。” 晏安之停下脚步,转身疑惑的看着晏锦。“长姐?” 晏锦走上前去,将晏安之的身上毛皮披风的风帽给他戴上。她的动作轻柔。惹的晏安之整个人僵在原地。 “你走慢些,陪我说说话。”晏锦对窦妈妈丢了一个眼色,窦妈妈便立即明白过来。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走上前面的窦妈妈打着灯笼,晏安之也不好再和窦妈妈抢先。 从前,晏锦很少到四叔住的尚武院来,因为她总觉得四叔生活过的有些粗糙,而且四叔的院子里,基本摆放的都是刀剑等等武器。 这会,在昏暗中,她瞧见了四叔住的院子后,倒是有些惊讶。 尚武院布置的很用心,虽然没有东院的东西精致,但是却给人一种雅致的感觉。 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下去,便隐约可见一片竹林。 晏安之选了一条小径,两人又约摸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远处有个人在角门哪里站着。 “见过小姐、少爷。”赵管事不是第一次见晏锦,所以便主动走了上来,“小姐,他们在屋外候着。” 赵管事是小虞氏从虞家带来的人,一直对小虞氏忠心耿耿。 据说,赵管事小的时候,差点饿死在饥荒之中。最后,被虞老爷所救,便一直养在虞家。 前世,虞家败落成那样,赵管事对小虞氏依旧不离不弃。 这样的人,晏锦很放心。 晏锦对赵管事笑了笑,“赵管事,这几日辛苦你了。” 晏锦的态度,让赵管事不禁愣了愣。 从前,晏锦不待见小虞氏,连带着对他们几个都不待见。 他还记得,晏锦那时瞧见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都要看到天上去了。 连虞老太爷都无奈的说,素素是个小白眼狼,每次见他们,那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赵管事看着晏锦的笑,将心里的疑惑压下去,试着问,“小姐买下这几个昆仑奴,是想让他们在身边伺候吗?” 晏锦看着赵管事,摇头,“唔,也不是。” 赵管事见晏锦今儿心情好,才敢问出这些问题。 等晏锦一回答后,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小姐想收留他们,也是极好的。”赵管事很态度很恭谨,“这几个孩子,都很听话。” 前些日子,窦妈妈告诉他,让他去帮晏安之出面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赵管事还有些疑惑。晏锦一向怕麻烦,怎么会突然想起帮晏安之。 窦妈妈那时也是满脸不解的神色,她只是说,或许是晏锦好奇昆仑奴长什么模样,所以便想瞧瞧。 赵管事见窦妈妈这样说,便点头说明白了。 接下来,小虞氏又亲自找了他。 这些年来,大虞氏和小虞氏从未将他当做过下人。对他极好。所以小虞氏让他帮忙照看晏安之的时候,赵管事便立即应了下来。 看来,小虞氏的态度和晏锦一致。都想让晏安之过的好些。 赵管事的动作很迅速,他将尚武院的那些不听话的下人都打发出了晏家,将尚武院上下整顿了一下。 在帮晏安之的过程之中,赵管事发现,晏锦要买下的这几个孩子的身世都很可怜,而且性子也十分的老实。 尤其是那个瘦弱的少女,在听到是晏锦救了她们之后。一定想要见晏锦一面。 赵管事瞧见了,觉得这个几个孩子好好的调教。来日对晏锦而言,也是很好的帮手。 晏锦听了赵管事的话,琢磨了一会道,“好。” 赵管事转身便打开了角门。只见昏暗中,跪着三个衣衫破烂的孩子。 其中两个孩子,全身长的如墨汁染过一般,褐色的头发微微卷曲。他们一直低着头,不敢正视晏锦的目光。 反而是右边那个瘦的眼睛都突出来的小姑娘,见到晏锦后,便开始磕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多谢小姐……” 她似乎很激动。磕头的力气也特别大。 “砰……” 晏锦还未来得及去扶起她,便见旁边那两个小孩子,也开始学着这个小姑娘磕头。 他们的磕的极用力。额头上红肿不堪。 “别跪着了,快起来。”晏锦想瞧清楚那个孩子的模样,便让他们站了起来。 晏安之对着瘦弱的小姑娘说,“小馥,你快起来吧。” 被称做小馥的小姑娘,有些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她起身之后。又去扶旁边的两个孩子。 等三人都站稳了身子,晏安之才对晏锦说。“长姐,这是郭馥,旁边这个是阿哒和阿水。” 听到晏安之这样介绍后,晏锦才终于看清了那两个黑漆漆的孩子。 其中一个叫阿水的……似乎是个女孩子。 阿水像是一只幼兽一样,眼眸里带着恐惧和感激,那种情绪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又从里面解脱了一样。她紧紧的攥住旁边阿哒的袖口,几乎是用了不少力气,才能勉强站稳身子。 “你们别怕。”晏锦走近一些,对着他们笑了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们看。” 灯笼的光线很暗,却依旧将她那双眼睛照的很明亮。 阿水瞧见了晏锦的眼睛,有些怔住。 她慢慢地从阿哒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试着走近晏锦一些。 阿水的动作让郭馥有些惊讶,而且郭馥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姐,居然长了一双西域人的眼睛…… “别怕。”晏锦又对阿水道,“我和你一样,不会伤害你。” 过了一会,阿水才点了点头。 晏锦很明白这个孩子到底在恐惧什么,他们的肤色和大燕朝的人不一样,所以他们便被当做异类,更被贵族当做玩物。 从前,她也是因为和周围人的眼睛不一样,差点成了一个京公公手里的’收藏品‘。 她想到这些,心里便有些涩涩的。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 晏锦微微一怔,抬起手来做一个’嘘‘的动作。 她没有让窦妈妈给自己掌灯,而是自己慢慢的朝着角门挪过去。 因为天色昏暗,她隐约瞧见了一辆马车停在角门的不远处。 晏锦有些错愕,谁在这里停了辆马车……而且,这辆马车显然不是晏家的。 周围很静,一只老鹰从天而降,落在了马车之上。此时,从黑暗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若不是晏锦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这个人就这样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她像是认识了那个人很久一样,彷佛周围一切都静了下来,只有她和他这么静静的站在。那个身影紧紧的抓住了她的心,让她完全不能挪开视线。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她在这里,恰好,他也在。 第060章:似曾相识 晏锦忘记了,曾在哪本书上翻到这么一句话—— 有些人一旦出现在你的眼前,便会牢牢地吸引你所有的目光,无关容貌,气质使然。 这个人,便给她这样的感觉。 只见远处的黑漆马车和几匹马站在暗处。 马匹见了黑鹰也没有动静,只是纹丝不动地站那里,十分温顺。 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昏暗的灯光照在少年的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少年裹在黑色的大氅内,背对着她。她站的太远,看不清少年的容貌,唯一能瞧见的便是少年略显清瘦的身形,挺拔如松。 少年缓缓地抬起手,只见那鹰从马车上飞下,乖巧的停在了他的胳膊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抚摸了一下那鹰的脑袋。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告诉她,少年似乎在笑。 突然,少年转身朝着她看了过来。 她便对上了,那双如千年潭水一般的眼眸,深邃幽静。 晏锦心跳剧烈,脑子里轰隆隆的……她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想要抬步朝那个人走去。 “傻子。”少年的嗓音醇厚清冷。 晏锦:“……” 少年幽墨的眸子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又道,“不许乱跑了。” 黑色如墨的大鹰,似乎听懂了少年的话,它垂着头蹭了蹭少年的面颊,像是在讨好他一般。 可惜。少年没有再说话,只是睨了它一眼。 这个时候有人打起了车帘,少年带着鹰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动。很快便消失在晏锦的眼前。 晏锦微窘地低下了头,觉得自己像是魔怔了一般。她回忆起男子淡雅的气质和略嫌清冷的嗓音,总觉得自己似曾相识。 “傻子?”晏锦喃喃自语,又想起少年方才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少年那句傻子其实说的是那只——鹰。 “长姐?”晏安之从角门内走了出来,瞧着晏锦望着的方向看过去,有些疑惑的问。“长姐,你在看什么?” 晏锦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失态。 晏安之似乎很担心晏锦,他又走前几步,压低了嗓音问,“长姐?你瞧见什么了吗?” 晏锦抬起头来。问晏安之,“方才,你可瞧见了那个人。” “谁?人?”晏安之开始环顾四周,茫然的极了,“有人在这里吗?” 方才,晏锦比晏安之先出角门,晏安之过了一会见外面没动静,才随后跟了出来。等他出来之后,只见晏锦一个人站在角门外。瞧着远处微微发怔。 晏安之朝着晏锦望过去的地方瞧了瞧,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别说是人了。就是一个猫影都瞧不见。 晏安之退后一些,又对晏锦说,“长姐,快进去吧,若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他们如今站的地方,是尚武院的后门。平日里这个地方虽然鲜少有人来。但是不代表没有人来。 晏安之担心被人发现。 晏锦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对晏安之道。“方才你听到鹰鸣了吗?” “唔,好像是听到了。”晏安之倒是不隐瞒,他皱着眉头想起这几日特意翻的书,跟晏锦解释,“不过说起这鹰,最厉害的莫过于海东青。书上说,十万只神鹰里,才出一只海东青,十分珍贵。可在这海东青里,也极为讲究,以纯白的’玉爪‘为上品,但是……” 晏安之停顿了一下,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据说,传说中黑色的海东青,才是极品。当年边境有两个小国,还为一只海东青交战数年。” 晏锦听了,倒是有些惊讶。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有些天方夜谭,为了一只鹰两国居然交战数年。可她也知道,晏安之不是胡言乱语的人,若不是确定的事情,晏安之也不会同她说起。 “海东青?”晏锦不禁低声重复了这个词语。 晏安之以为晏锦问他这个问题,便又道,“不过,鹰这种东西,野性难驯。尤其是海东青,能驯养它的人,都是极为厉害的。我倒是听说,前精绝皇室倒是养过一只海东青,可惜没驯养好,伤了人。最后无奈之下,被放走了……所以长姐,其实……其实,九宫鸟蛮好的。” 晏锦:“……” 晏安之居然,拿她养在廊下的两只拳头大小的九宫鸟来和鹰做比较,这实力似乎悬殊未免也太大了。不过晏锦明白,晏安之是担心她会因为好奇去养鹰。 鹰这个东西,虽然京中不少贵族都养,而她也不讨厌,但是若要养的话,晏锦想想她估计没那个本事。她连训教那两只九宫鸟都成问题,又何况是野性颇大的老鹰。 她只要一想起廊下的九宫鸟整日喊她’缺心眼‘的时候,她顿时便有些头疼。 也不知是谁教它们的。 晏锦看着晏安之略带担忧的神色,安抚道,“嗯,九宫鸟,蛮好的。” 晏安之:“……” 等走进了院子之后,赵管事便将角门关上了。窦妈妈有些担心的瞧了瞧晏锦,只见晏锦神色无异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方才晏锦的动作太快,她们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晏锦便走了出去。 晏锦站稳了身子,看对那个瘦弱的少女道,“你叫小馥是吗?” “回小姐话,我姓郭单名一个馥字。”少女站在晏锦面前,低着头回答。 晏锦笑眯眯的瞧了一眼郭馥,才轻声说,“你想留下晏家吗?” 郭馥听了。惊的抬起头来。 她没想到,晏锦居然会说这些话。 “你想留在晏家的话,你得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目的。”晏锦说的很轻,但是句句都传到了郭馥的耳里,“京城不小,你若是想找买下你的人家,也不会先找到晏家。若要说地段好的话,你应该是先找到沈家,再找到苏家。接着还有陆家……可你……似乎很熟悉晏家在哪里。” 郭馥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晏锦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她从一开始便清楚,这里面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为何,好巧不巧郭馥会出现在尚武院的后门,一呆就是许多天。晏家的宅子虽然又修葺过。但是从外表上来说,算不上奢华。 京城的官员众多,为何郭馥偏偏会认定晏家不愿离开,这里面必定是有原因的。 晏安之很少接触人,所以他不明白人心的复杂,也是很正常的。她此时想让郭馥说出原因,是因为她的确有心想留下这三人。 连赵管事都说,他们几个是不错的人,所以她有些心动。 她的身边。除了窦妈妈和春卉,再也没有可信任的人。 晏安之露出错愕的神色,他完全没想过这些问题。 所以此时。他感觉到自己似乎被欺骗了。 郭馥看了一眼晏安之,又瞧了一眼晏锦,紧紧的咬住下唇,不愿张嘴。 “你不愿说,我来猜猜可好?”晏锦试着分析最近京城的事情,“这些年来工部派遣了不少官员去宁州治水。但是却一直不见成效。我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的人……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你宁州人。” 郭馥愣了愣,问道,“小姐为何这样肯定?” “因为,宁州的古港,离京城最近。”晏锦对郭馥说,“我听说那位王大人,一直都在海上做生意。他想要入京城,唯有将船支停泊在古港,而其他地方的港口,离京城的距离太远,他应该是不会考虑的。” 晏锦嘴里的王大人,便是哪位自称’海上龙王‘的人。 郭馥皱了皱眉,“那……也不能说我是宁州人。” 晏锦笑着眨了眨眼,“可是,只有宁州最为繁华,最适合你朋友居住呀。其他地方,他们若是出现,必定早已被人卖到京城了。” 这下,郭馥哑口无言。 晏锦说的没错,她是宁州人。 这几年宁州一直涨洪水,她家里的庄稼被大水冲的干干净净。她和朋友这次来京城,也是因为京城比宁州更繁华,更适合他们居住。 毕竟是天子脚下,其他人再狂妄,也不敢抓了她的朋友。 她唯一没有想到的便是这位王大人,居然会在途中将她的朋友抓走。 这是她失算的地方。 郭馥斟酌了许久,不得不再次跪在晏锦面前,“小姐,我不想隐瞒你的,可是……若我说出来,你必定不会让我在晏府内伺候。我若被赶走,也是无碍的。可阿哒和阿水,他们若是出去,一定会很危险。” 阿哒和阿水其实早已被其他贵族预定,但是由于赵管事的插手,王大人不得不将他们卖给了赵管事。因为王大人虽然常年在海上,但是他做生意都会到京城来。 这京城内,只要想做生意的商人,都不轻易的去得罪虞家。 虞家的虞老爷子,在商场上一直都是个厉害的人物。 王大人将阿哒和阿水交给了赵管事,但是暗中却开始注意他们的动静。 若晏锦不再插手这件事情,他们两个人便会有危险。 郭馥不想自己害了他们…… 晏锦听了倒是有些好奇,“你且说来听听,我既救了你们,便不会再让你们有危险。” 第061章:水灾 她既要将郭馥留在身边,便要对这几个人知根知底。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原因,她对昆仑奴颇有好感。 阿哒和阿水都太小了,看着比她大不了几岁,而且…… 在晏锦的眼里,昆仑奴似乎都长一个样子——黑。 她根本不知,阿哒和阿水,是不是曾经救过她的人。 郭馥沉默了许久,才道,“敢问小姐,晏季常晏大人,可是令尊?” 晏锦微微一挑眉,她没想到郭馥居然会问自己的父亲。 她不禁再次打量起站在自己面前瘦弱的小姑娘。 郭馥似乎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她的眼睛几乎的瘦的快要突出来了,那双手更是如柴一般,似乎稍微一用力,就会轻易的折断她的手。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说起话来却不亢不卑。 郭馥担心的,不是晏锦不留下她,而是怕晏锦不留下阿哒和阿水。 “是。”晏锦摸了摸手上的镯子,笑着问,“你是为我父亲而来的?” 郭馥没有隐瞒,点头,“小姐既能猜到我是宁州人,便应该知宁州和原州两地虽有距离,但是……宁州因为接近港口,对于朝廷而言,宁州更为重要,而在宁州驻守的大人,责任也就更大。” 郭馥的话,让晏锦不禁想起景泰十五年。 原州、宁州、洛州等地涨大水…… 她不禁眉头一皱。又道,“你的意思是?” 郭馥欲言又止,她瞧了瞧晏锦身边的人。不再继续说下去。 晏锦明白郭馥在害怕什么,这件事情关系到父亲。晏锦想了想,便对郭馥道,“他们都是我的人,你可以放心。 晏安之露出讶色,忍不住窥了一眼晏锦。 郭馥见晏锦这样说,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小姐这几年应该同晏大人书信来往很少,所以没有发现晏大人到底在何地。但是小姐若是注意到晏大人给你带回来的东西里。便会发现有一株红色的珊瑚。” “珊瑚?”晏锦想起父亲给她送来的两箱东西里,的确有那么一株红色的珊瑚。 因为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她反而舍不得摆放出来。当时,她吩咐窦妈妈将珊瑚放在仓库之中。等要观赏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把玩。 珊瑚…… 晏锦想了一会,才明白郭馥话中的意思。 原州的珊瑚远不如宁州的珊瑚好,而且宁州的水产和珊瑚,都是出了名的拔尖。 她的父亲,从不会送太差的东西给她们。 所以,父亲这次买给她的珊瑚,其实是从宁州买回的…… 但是父亲行程匆忙,又怎么可能去宁州?这种事情。父亲也绝对不会让他人来办。 唯一的解释,便是父亲曾在宁州住过一段时间。 可父亲,明明是原州的官员。 晏锦过了一会。才皱着眉头斟酌道,“我父亲若在宁州,又同你有何关系?” “家父曾说……我们……”说到这里,郭馥显得有些犹豫,半响才低头道,“家父说。郭家是郭璞的后人,郭家的根就应该在黄河周围。所以这些年来。我同父亲还有哥哥,一直住在宁州,没有离开。后来,家父遇见了晏大人,得到晏大人的赏识,晏大人会带着家父一起商讨治水的事情。直到一年前……” 郭馥眼里有些哀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一年前,宁州水库出了些事,家父为了护我,便去了……哥哥,也不见了。而晏大人将我从水库里带了出来,他的腿……是因我而受伤的。” 郭馥再也忍不住了,这些悲伤的事情,足以将她彻底的击夸。 她捂住眼,不敢让晏锦看见她的眼泪。 就在一年前,父亲和哥哥还高兴的跟她说,晏大人赏识他们,邀他们一起商讨治水的事情。父亲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显得神采飞扬。 她那时总是嘟着嘴,十分的不高兴。 父亲和哥哥早出晚归,虽然每次都会带不少的银子回来,但是她更希望他们能多陪陪她。 郭馥知道,父亲和哥哥都是一样的性子,虽然学识渊博,却不善言语。这么多年,唯有晏大人愿意信任他们,这对他们而言,是天大的赏赐。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自私,让父亲和哥哥不高兴。 于是,那段日子再寂寞,她都是独自一个人扛着。 直到有一天,父亲和哥哥无意提起关于水库的事情,她当时听了很好奇。之后,她也跟父亲提起,自己想去水库瞧瞧,但是父亲都婉拒了。 父亲说,那是水库,是掌握宁州百姓性命的地方,他不能随意将她带进去。 郭馥很伤心,不再和父亲说话。 郭家人对天文地理,都十分的有兴趣,她虽是女儿之身,但也不例外。她小的时候,因为找对了一个泉眼的位子,父亲高兴的说她聪明,而哥哥在一边更是笑的乐开了花。 晏大人很忙,总是奔波在原州和宁州两地,而宁州当地的洛大人,却整日游手好闲。 没有人敢说这位洛大人的不是,因为洛大人的父亲,是薄太后的远房亲戚。 薄家……没有人敢招惹。 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她对水库,太过于好奇。她跟哥哥说了之后,哥哥想了许久,便又跟洛大人商议。 洛大人似乎心情不错,哥哥跟洛大人提议之后,洛大人便应了下来。 她到了水库之后,立即被眼前的场面所震住。 黄河的水源虽然给宁州带来了富饶。但是也给宁州带来了不少的灾难。大燕朝的工部,提起治水,个个都是苦不堪言。 晏大人是个极其有才华的人。他利用宁州的地势,修建的用于蓄水灌溉的水库。郭馥瞧了瞧周围忙碌的人们和壮观的水库,一时怔了。 可惜,她还未站多久,晏大人就同父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父亲见到她的时候,很是震惊。 当场,父亲便要提起手来揍她。郭馥吓的躲在晏大人的身后。 “她还小,郭大人勿要动怒。”晏季常嗓音很温和。“无碍的。” 父亲气的吹胡子瞪圆,但又碍于晏季常的阻拦,只好善罢甘休。 一路人,郭馥低着头。离父亲远远的。哥哥也不敢说话,和她并肩而行。 他们四人将要离开的时候,水库那边却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 晏季常当时一怔,便对她父亲道,“郭大人,你快带他们离开。” 她的父亲是个急性子,这会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云清,带你妹妹离开。” 说完父亲便转身朝着水库跑了过去。 晏季常一急。便跟在了身上。 “哥哥……”郭馥有些害怕,紧紧的抓住了哥哥的衣袂,“我……” 哥哥低头安慰她。“别怕,跟哥哥去看看,父亲和晏大人都在呢。” 在郭馥的记忆中,水是一样可怕的东西,像是猛兽一样,会伤了无数人的性命。 所以。父亲和哥哥学习治水,她虽然害怕他们出事。却是支持他们这样做的。 那些人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因为洪水而丢了性命。 郭馥跟在自己哥哥的身后,周围全是惊慌失措的叫声。她越来越害怕,等要走近的时候,才发现水库的一角,不知是怎么回事,漏了不少的水出来。 已经有人被淹在了里面,而她当时傻了眼,就这么站在了原地。 “爹……”郭馥看见父亲也在里面,似乎想要阻止水流一样,她吓的对着父亲就叫了起来。 可惜后来……后来的事情,她便再也不记得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水库里的水虽然未造成宁州这边的灾难。但是,因为要抢救水库漏掉的地方,她的父亲活活的被淹死了,而哥哥,却不知去了哪里。 就连晏季常,也是一脸狼狈。 他的腿被巨木压住,一边用手紧紧的抱住她,没有让她掉进水库之中。 郭馥吓的大哭了起来…… 再后来,她安葬了父亲,而晏季常也因为这次的过失,被洛大人狠狠的责罚了。 晏季常为了救她,腿脚留下了后遗症。而她的父亲和哥哥,却永远的离开了她…… 郭馥隐约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之后,晏季常虽然又回了原州,在离开她宁州的时候,特意留下了几百两银子给她,要让她好好的照顾自己。 晏季常一走,她的银子就被人抢走,郭家更是被人翻了一个遍…… 一个月后,洛大人因为在宁州建造水库有功,被朝堂嘉奖。 而嘉奖里的人,没有她的父亲,亦没有她的哥哥,更没有晏季常。 所有的赞美之词,都给了洛大人一个人。 晏季常因为在原州治水三年不见成效,便被工部的人召回。 父亲和哥哥都去了,和她唯一有联系的人,便是晏季常。她想来京城看看晏季常,想做丫环伺候他…… 这个时候她认识了阿哒和阿水,两人见她要入京,便说要一起前往…… 郭馥回忆完毕,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内心的惶恐。 是她害得晏季常腿脚受伤,亦是她害的父亲和哥哥去世…… 她不该起那些好奇心。 在一边的晏锦却出奇的冷静,她瞧着郭馥的样子,又多了一份怜悯。 第062章:惊吓 郭璞…… 昔日,晏锦倒是听过这个名字,而且,记忆犹新。 那时,十三先生在她父亲的书房里找书的时候,突然问她,“晏大人可是认识郭家的人?” 晏锦眉头微蹙,有些不解,“郭家?那个郭家?” 十三先生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看着她,“你真的是晏大人的女儿吗?怎么会如此的蠢笨?” 晏锦:“……” 十三先生嫌弃她蠢笨的时候,她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所以十三先生说这句话的时,晏锦自己很快便无视了。 她听久了,早已习惯。 之后,十三先生才同她提起郭璞,说那个人如何如何的厉害,又如何如何的才华横溢。 可惜,郭璞已经离世多年,他没有机会遇见这样厉害的人物。 十三先生唯一遗憾的便是,连郭家的后人,他亦没有机会遇见。 因为十三先生那段日子,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郭家后人,她便记了下来。 现在,晏锦瞧着眼前的郭馥,忍不住感慨。 其实,现在想来。 当时十三先生应该查出父亲和郭家的人有来往,但是又不敢和她说的太透,怕她心里的负担更重。在十三先生的眼里,很多事情都是不适合告诉她的。 包括,父亲被冤的那件事情。 “你起来。”晏锦低身将郭馥扶起。轻声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性子,我自然是知晓的。这件事情。怪不得你。” 郭馥对水库好奇,是人之常情。 若是她在宁州的话,或许她也会对水库好奇。 父亲救下郭馥,是因为父亲从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 她的父亲,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郭馥会出现在水库,多少和那位洛大人有些关系。 洛大人…… 晏锦想到这个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父亲当年被人刺杀,之后又含冤背下贪污大案。会不会和洛家有关系? 郭馥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微微一怔,“小姐……” “我说了,不怪你。”晏锦扶稳郭馥之后。瞧了瞧天色,“等会应该要落雪了,你同他们用过晚膳了吗?若是不嫌弃的话,陪我一起用些膳食吧?” 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阿哒在听到’膳食‘两个字后,一双圆圆的眼珠忍不住打了个圈。然后,他吞了一口口水,似乎已经饿坏了。 而阿水这个时候,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郭馥立即低头,一脸尴尬。 “多谢小姐。”晏锦对郭馥的态度。远远的出乎郭馥的意料。 她来京城的时候,也听人说起晏家这位嫡长女。外面的人对晏家二小姐的赞誉比晏锦好许多,不少人都说晏锦过于刁钻。性子极为骄纵。 宅子里的事情,本不该传到外面,可是晏锦的事情,外面有不少人都知晓。 郭馥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既是众人所言,虽不能说全信。但是应该也有几分真实。 所以,郭馥在听到晏安之说。是晏锦来救他们的时候,吓的差点坐在了地上。 晏锦,怎么会是晏锦…… 那个刁钻又傲气十足的晏锦,怎么会来帮她们。 郭馥走在晏锦的身后,忍不住抬起头来窥了一眼,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一群人刚走出尚武院,空中便落起了小雪。窦妈妈打起伞,想要帮晏锦遮雪。 郭馥从后面走了上来,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小姐,让奴婢……帮你撑伞吧。” 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句话清楚的说了出来。 窦妈妈微微一怔,刚想要训斥郭馥无礼,便听见晏锦说,“嗯,也好。” 郭馥高兴的抬起头来,连忙去窦妈妈的手中接过伞,替晏锦撑起来遮住这漫天的雪花。 她方才自称’奴婢‘,而晏锦也同意了让她撑伞。这其实便等于,晏锦同意让她在身边伺候。 郭馥想到这些,又差点哭了出来。 当初,她会想着来京城,其实也是想报答晏季常的救命之恩。 还有个原因,便是她想找自己的哥哥……虽然周围的人都说,她的哥哥已经不在了,可郭馥却觉得,她的哥哥还活着。 只有这样想,她才有活下去的意义。 一路上,晏锦走的很慢,偶尔同身边的晏安之说上几句话。 他们慢慢地朝着玉堂馆走去,而雪也越来越大。 等快要入东院地盘的时候,远远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一刻,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指着晏锦说,“小姐,你身后……身后……有鬼……鬼啊……” 晏锦有些愣住,看着轻寒的模样,忍不住心生疑惑。 她缓缓地转身往后看去,只见阿哒和阿水两个孩子,因为天寒的原因,紧紧的缩成一团,手里还抓着一个白色的包袱。 这会,天色已暗,他们身上破烂的衣裳,早已被泥土染黑。两个孩子的肤色,本就是黝黑的,一身乌黑的他们,早已隐没在夜色之中。 轻寒从远处看过来,就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包袱,在晏锦的身后,飘荡着。 她,根本没有瞧见,这个白色的包袱,是被人拿在手中的。 晏锦明白了轻寒在害怕什么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想起,前世自己也犯过这样的错误。 她以为救自己的剑,是凭空出现的。可是,等她认真的看了许久之后,她才知道,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人。挥动着手里的长剑,救下了她。 昆仑奴的肤色,很适合隐藏在黑夜之中。 “轻寒。你瞧瞧。”晏锦对身后的阿哒和阿水笑了笑,又让晏安之将他们推了出来。 轻寒一脸惨白的走近之后,才看清楚了,是两个黑色的小孩,提着白色的包袱。 她……被他们吓的不轻。 连在一边的窦妈妈和赵管事,都忍不住掩嘴而笑。 轻寒看清楚了之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去哪里弄来了这么……两个孩子。” “前几日赵管事救下的。”晏锦轻声的回答后。又问道,“今儿落雪了,你怎么来了?” 轻寒站稳了身子,对着晏锦说。“夫人说落雪了,让奴婢过来瞧瞧,小姐这边可还缺什么。” 小虞氏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忙着打理晏府上下的事物。刚才在翻账本的时候,瞧见窗外落了雪,便吩咐了轻寒来玉堂馆瞧瞧,晏锦是否还缺些什么。 只是,轻寒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不在玉堂馆内。 她问了当值的婆子。才知晏锦去了尚武院。 轻寒从玉堂馆里走了出来,想要去接晏锦的时候,却发现晏锦已经走到院门外了。 而且……身后还跟了一个飘荡的白色包袱。 晏锦笑着摇头。“不缺什么东西,既然你来了,便帮我把春联给母亲带去。” 因为小虞氏太忙,晏锦便接下了写春联的重任。这些春联,有些是拿来送给邻里的,有些是用来自家用的……还有一些。是送到庄子上去的。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旋氏在处理。 今年落在小虞氏的身上。晏锦便想替小虞氏分担一些事物。 轻寒听了,倒是有些好奇,“小姐您都写好了?” “嗯,写了一些。”晏锦抬起腿,一边走,一边和轻寒说,“你拿去给母亲瞧瞧,若是不够,我再写一些。” 轻寒点了点头,“好。” 赵管事因为有事,先行告辞。 余下的人,都跟在晏锦的身后,进了玉堂馆。 院子里的人,瞧见了阿哒和阿水,都被吓的不轻。他们虽然听说过昆仑奴,但是也只限于听说过,并未亲眼所见。 现在两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还是让他们惊讶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哒和阿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也随意的站着让他们瞧。 进了屋子后,晏锦让人送膳食进来给郭馥、阿哒和阿水用。而她自己,却带着轻寒走到一边,将今日写下的春联拿给了轻寒瞧。 轻寒从前听小虞氏自豪的说起过,晏锦的簪花小楷写的很好。 她走近瞧了瞧春联,只见上面的字和晏锦平日里写的完全不一样,这些字十分的大气。 轻寒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小姐,这是您写的吗?” “嗯。”晏锦笑着问轻寒,“可以吗?” 这……这自然是可以的。 晏锦的字写的极好,竟不比晏季常的逊色。 轻寒忍不住又看了晏锦一眼,只见她的容颜上稚气尚未褪去,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还那么小。 轻寒不禁有些佩服晏锦,“小姐的字,写的极好。” 晏锦听了,忍不住淡淡一笑。 这句话,前世她也从轻寒的嘴里听到过。 那时,她因为父亲的离世,心里苦闷不堪,每天低头练字。轻寒给她送了降暑的百合汤进屋,瞧见她写的字后,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从前,她护不住自己在意的亲人。 现在,她一定会护住他们。 窦妈妈将春联收起来后,轻寒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走近后问晏锦,“小姐,今儿一早,沈家那边送来了帖子,说国公夫人,想邀太太一起赏花。太太让奴婢问你,可否愿意一起同去?” 第063章:改名 “沈家?”晏锦故作不知情的样子,试探着问,“那个沈家?” 轻寒微微一怔,然后无奈的笑了笑,“奴婢都忘了同小姐说了,是定国公沈家。” 定国公沈家是大燕的开国元勋,一直被当今圣上当做左右臂膀。 京城不知有多少权贵,都想和沈家人有来往。 她亦不例外。 父亲的腿伤,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若能去沈家找到那位重大夫,就算不能治愈父亲的腿上,至少也能缓解腿伤给父亲带来的疼痛。 “哦,沈家啊……”晏锦摩挲着茶杯,低头想了想,“那就去吧。” 轻寒笑着从窦妈妈的手里接过春联,“奴婢这就去回禀太太。” 晏锦点头,让窦妈妈将轻寒送了出去,才转身朝着郭馥走去。 几个孩子显然是饿坏了,尤其是阿哒,他一边吃着东西,眼睛却一直盯着桌上的菜肴,像是恨不得把桌上的食物,通通都塞进嘴里。 相比之下郭馥就注重礼仪得多,她吃的很慢,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瞧见了晏锦走了过来,赶紧放下筷子,想要起身对晏锦行礼。 “不用。”晏锦坐在离郭馥的不远处,轻声道,“你们先用膳,晚些再同我讲。” 郭馥面色通红的窥了一眼,正吃的津津有味的阿哒和阿水,点了点头。 晏锦看了一会桌上的菜肴。怕他们三人不够用,又吩咐了小厨房添了几个菜。等三人用完之后,他们才起身走到晏锦的身前。 晏锦捧着茶盏。瞧了他们三人一眼,才淡淡地说,“虽然我有意想要留你们在府中,但是还是想问下你们,是否愿意留下。” 来晏府之前,郭馥便想过之后的事情。 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而哥哥又下落不明。留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上。郭馥想了许久,觉得唯一和自己有联系的人。便是晏季常了。 父亲常说,知恩图报。 晏季常救了她,留下了腿伤,那么她该用余生来报答晏季常对她的恩情。 只是。郭馥也很清楚。 既然要进晏家,必定要签下卖身契。 签了卖身契后,他们以后的生死,都由晏家做主。 “我愿意的。”郭馥跪在了晏锦的面前,拉着阿哒和阿水也跪了下来,“小姐,我知道晏家是富贵之家,从不缺下人伺候。您愿意留下我们,便是对我们的大恩大德。小姐。我一定会做牛做马,好好的服侍你。” 说到这里,郭馥的眼角开始闪着水光。“求小姐留下我们吧,求您了……” 阿哒和阿水因为肤色黝黑,和大燕朝的众人长的不一样,早已被京城的商人当做了抢手的货物。郭馥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护住他们,更害怕他们被人拐走,卖到其他的地方受苦。 那些贵族。不会将阿哒和阿水当做人来对待。 对他们而言,阿哒和阿水。不过是个玩物。 一个连宠物都不如的玩物。 所以来晏家之前,郭馥便问了他们两个的意见。阿哒和阿水表示,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能跟在郭馥身边,在哪里做事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阿哒,见郭馥流泪,还安慰着说,“郭姐姐,别哭,我,力气大,会,赚银子,买东西,给你,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吃力,但是依旧将心里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郭馥听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若是当初,她不带他们进京……他们现在过的,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这些日子,他们吃了不少苦头,似乎早已习惯了,随遇而安。 郭馥知道,晏家能护得住他们。 尤其是晏锦,她是虞老太爷的外孙女……京城里的商人,都会给虞家面子,不会动阿哒和阿水。 “既然你们愿意,那便留下来吧。”晏锦对坐在一边的晏安之说,“阿哒是男儿身,不适合留在玉堂馆内,所以我准备让阿哒跟你一起回尚武馆。至于阿水和小馥,便留在玉堂馆内,你看可好?” 晏安之明显没想到晏锦会这样安排,他微微一怔,轻声道,“长姐,我……” 晏四爷离开之后,他身边便一直没有人伺候。尚武院里的那些丫鬟婆子,心情好便会送些饭菜给他,若她们心情不好,便会丢几个冷馒头给他。 现在尚武院内虽然换了一拨人,但是晏安之和他们,依旧走不了太近。 如今,晏锦居然要安排阿哒来伺候他,这让晏安之有些措手不及。 “他在你身边,我放心。”晏锦低着头,斟酌道,“而且,你也不小了,该养一些自己的人。” 晏锦没有说的太明白,但是晏安之却听懂了晏锦的意思。 他是男儿身,身边需要一些能为他办事的人。这次,若不是赵管事出面,他想要处理好这件事情,肯定会费不少力气。而且,就算费了力气,他也不一定能办好。若他手里有一批可以自己用的人手,那么来日他想要做什么,也方便不少。 从前,晏四爷也是这般对他说的。 但是晏四爷走了之后,晏安之根本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笼络人心,他很自卑。 “我……长姐,我怕我做不好。”晏安之低着头,有些不安。 他是个瘸子,更有些痴傻,当真能做好这些吗? 晏安之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 晏锦浅浅一笑,白皙的手指敲打着放在身边的梨花木桌,“书上不是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吗?安之,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能做好的。” 晏锦对晏安之说话之后。便转眸对郭馥说,“阿哒跟安之回尚武院,你同阿水留在玉堂馆。” “一切听从小姐吩咐。”郭馥对晏锦磕头,没有任何异议。 方才晏锦和晏安之讨论的话,她都听在耳里。 晏锦是愿意相信她们的,这对郭馥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尚武院离开玉堂馆没有太远的距离。阿水若是思念阿哒,私下也可以去尚武院。若是他们落在别人的手里。或许便是天南地北,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他们能有现在的处境,两个人也十分的满意。 等安排好三个人的住的地方后,晏锦便给郭馥换了个名字。 从前十三先生总是提起郭家。这让晏锦觉得十分有必要给郭馥换个名字。郭家,太过于显眼。 晏锦思虑了一会,才对郭馥道,“你以后便叫香复吧。” 郭馥点头,“多谢小姐。” 她亦知道若被人查出她的身份,对晏季常而言,或许是一个麻烦。 她不想给晏大人带来一点点的麻烦。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便让他们退下。 她有些累了。 等众人退下之后,她才开始琢磨今日的事情。 郭馥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个意外。前世,十三先生提起郭家的人的时候。她便知道父亲瞒了自己不少事情。 在父亲和小虞氏的眼中,这种事情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从前,她对这些事情,也甚少关心。 如今想来,她从前会不留意这些事情,也是因为父亲和小虞氏将她保护的太好。所以。这些烦恼,也从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痴傻的认为,自己过的安稳,是因为有旋氏陪在身边。 晏锦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此时,窦妈妈打起帘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瞧见晏锦卷着腿,手里捧着一本书,微微发怔。 这几日晏锦腿伤好了之后,便十分喜欢看书练字。窦妈妈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心里却是高兴的。 大小姐不禁对小虞氏好,更是愿意好好念书,这简直是老天开眼。 窦妈妈转身给晏锦倒了一杯热水,才慢慢的走近,“小姐,困了吗?” “嗯?”晏锦接过杯子,揉了揉眼,笑着说,“不困。” 奈何她的眼睛十分不配合,她揉的再多,依旧觉得浑身无力,想要躺下歇息。 窦妈妈笑着说,“小姐若是乏了,便早些歇下吧,明儿一早起来再瞧。” 晏锦摇头,只是闭眼揉了揉眉心。 她前世太过于怠惰,做什么事情都不成器,若不是后来遇见十三先生,她还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件事。 她现在要多学一些东西,更要学着管账,希望来日能帮小虞氏一些。 如今小虞氏打理着晏家的大小事务,若是稍微不小心出了错,便会被人抓住把柄。显然,这不是晏锦愿意想瞧见的事情。 此时,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睁开眼看着窦妈妈说,“窦妈妈,你最近有没有瞧见,院子上空有鹰?” “鹰?”窦妈妈有些疑惑,无奈地说,“老奴倒是没有瞧见。” 晏锦不信,她今儿夜里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见少年带着那黑色如墨的鹰离开,而且她也觉得十分的奇怪,按理说,她根本没有瞧清楚少年的容颜,为何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像是魔怔了一般,总是会想到那个人深邃如墨玉一般的眼。 “窦妈妈,你当真仔细瞧了?”晏锦将书搁在一边后,又道,“有鹰的。” 窦妈妈失笑,走近后将书拿走,“老奴虽然没有瞧见小姐说的那只鹰,不过老奴今儿倒是瞧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晏锦将卷起的腿伸直,脸上也带着一丝疑惑的神色,“是关于季姨娘的吗?” 第064章:来信 窦妈妈一脸惊讶的看着晏锦,“小姐,您怎么知道是季姨娘那边的事情?” 晏锦眯了眯眼,还真的给她猜对了。 前几日,晏宁裕仗着苏家两位少爷的势,活生生的掰断了晏谷殊的胳膊。 晏宁裕这样做,无非是想给季姨娘一个警醒,让她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做不该做的事。 晏宁裕以为这样,便能能帮旋氏出气,更能让季姨娘对他们心生惧意。 可惜……晏宁裕太不了解季姨娘的性子了,也太不了解宅子里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样的城府。 若是这点小事便能让季姨娘胆怯,那么她也不能博得晏老太太欢心,而坐到姨娘的位子上了。 季姨娘是一个十分有手段的女子。 “猜的。”晏锦笑了笑,将身子依在丁香色绫缎大迎枕上,“你瞧见什么了?” 窦妈妈轻声道,“今儿春卉去茶水房,在途中遇见了何氏。春卉说,何氏提着个小包袱,像是要出府一般。于是,春卉便跟在何氏身后,结果……何氏还当真是出府了。” 何氏出府,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奇怪就在于,眼看就要除夕了,而何氏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出府。 “小姐,您说怪不怪?”窦妈妈帮晏锦掖了掖被角,“春卉说,何氏慌慌张张的,像是被人发现一样。” 晏锦笑容不变。摇头,“没什么奇怪的,这几日你多留意季姨娘的动静。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 窦妈妈听了赶紧点头。 这次,季姨娘对旋氏,怕是忍无可忍。 因为,之前旋氏伤了晏谷兰,而这次晏宁裕又伤了晏谷殊。两个孩子,都是季姨娘的心头肉,平日里哪怕伤一点。都能让她疼的难以入眠。 可现在,旋氏伤了她的一对儿女。只是为了警醒她。 季姨娘又焉能咽下这口气? 所以,这几日季姨娘会对旋氏做些什么,也是在晏锦的预料之中。 晏锦又打了一个哈欠,觉得困意袭来。她偏头对窦妈妈说,“去给我沏杯浓茶过来。” 说完,晏锦便坐直了身子,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窦妈妈瞧见了,心疼地说,“小姐明儿再瞧书吧,熬夜伤身。” “无碍的,我再瞧一会。”晏锦知自己前世太过于懒惰,太不成器了。所以现在想多学一些。 晏锦乌黑的长发散着,因为她低头打哈欠,发丝从鬓边滑落。遮住了她的视线。晏锦忙将发丝拢到耳后,眼里全是掩不住的倦意。 窦妈妈再也不愿顾及晏锦的话,她将晏锦身后的大迎枕挪开,让晏锦睡下,“老奴虽不懂念书写字,但从前太太还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小姐快些睡下,明儿再瞧书吧。” 说完。窦妈妈也不顾及晏锦是否愿意,转身就将屋子里的灯吹灭。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但此时屋内黑魆魆的,没有半点光线。她闭上眼,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夜里瞧见的那个少年。 他是谁,为何会在晏家的后门哪里出现…… 那只鹰,应该是他养的吧? 那样凶猛的大鹰,在少年的手里,竟比她养的九宫鸟还要乖巧。 晏锦想到这些,忍不住翻了一个身。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接下来的日子里,扫了年,除夕便到来了。 小虞氏忙的脚不沾地,晏锦便跟在身后,陪着小虞氏忙里忙外。 简单的琐事,晏锦让窦妈妈都给分派下去,好让小虞氏喘口气。 可忙归忙,这年还得和往常一样过。 由于今年府邸里过年的东西,皆是小虞氏准备的,所以物品比往年也精致不少。下人们更是神采奕奕,因为小虞氏给他们的赏钱,比往年翻了一倍。 晏老太太见状,很是满意。 于是,晏宁裕时不时在晏老太太面前提起母亲旋氏,晏老太太也当做没有听见,并没有打算将打理西院的权利还给旋氏。 为此,晏宁裕气的食不下咽。 尤其是昨儿,晏老太爷在官场上的几位友人来访,瞧见了贴着的春联,忍不住夸赞了几句,说春联上的字写的极好。 晏老太爷听了,当时便笑了起来。 晏宁裕当时瞧见了,忍不住打量了春联上的字,然后暗暗的咒骂了起来。 晏锦写的字,哪里有他的好? 这些老头子们,都是瞎了吗? 不过,晏宁裕不快归不快,私下,他还是去见过晏锦。 晏锦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从前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唯一变化的,便是晏锦同晏绮宁的感情,似乎已经淡了。 晏宁裕试探着问晏锦,“素素可是生阿宁的气了?” “二哥何出此言,我为何要生阿宁的气?”晏锦故作疑惑,调皮的眨了眨眼。 晏宁裕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下去,又道,“若不是生阿宁的气,为何这些日子不见你来西院找阿宁呢?” “唔,屋外太冷了,而且……”晏锦指了指腿,“腿疼,不想走动。” 晏宁裕:“……” 昨儿他还瞧见晏锦活泼乱跳的跟在小虞氏身后,忙前忙后。可今天晏锦居然还跟他说自己腿疼,这把他当做傻子呢? 不过晏宁裕也不好在晏锦面前发作,因为晏宁裕知道,晏锦同晏绮宁之间,多少有些了隔阂。 晏锦没有承认是晏谷兰将她推下假山,那么或许是因为晏锦知道了,那日推她下假山的人,其实是晏绮宁。 晏锦向来疼爱晏绮宁。如今晏绮宁做出这样的事情,晏锦的心里肯定很不舒服。所以,晏宁裕也知。这件事情他无能为力后,只好摇头,和晏锦随便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开了玉堂馆。 他不太喜欢晏锦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样子。 除夕夜里,晏老太爷带着晏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一起守岁。 晏锦被小虞氏用大氅裹的紧紧的。整个人像是个圆圆的糯米团子,走起来十分的费力。还好窦妈妈在一边搀扶着。她才觉得自己像是松了一口气。 晏家是新贵,在守岁上没有太多的讲究,她坐在小虞氏的身边,手里捧着茶盏。一直沉默着。 子时一到,便进了新年里。 晏锦跟在晏老太爷身后迎了神,才被窦妈妈扶着回了玉堂馆内。 此时,玉堂馆外灯火通明。 晏锦早已习惯,她慢慢地走进屋内,只见内室的桌上摆放着不少的福橘。 京城属于北方,想要吃到福橘,并非易事。小虞氏为了讨个吉利,特意让人送南方快马加鞭的运过来。只是为了让晏锦高兴一些。 晏锦坐下之后,看着眼前的福橘,对香复说。“你和阿水去拿一些福橘,一起送到尚武院去。” 郭馥如今改名被称为香复,她很快便适应了这个名字。 她听了之后,点头道,“小姐可要歇息了?” “还要等会。”晏锦将福橘拿起来放在手中,“你快些去吧。这会,安之应该还没有睡。” 香复听了。便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屋内退了出去。 晏锦让香复和阿水一起送福橘去尚武院,是想让三个孩子团聚一下,毕竟,这是他们来晏府过的第一个春节。 玉堂馆外太过于喧闹,晏锦也没有歇下的心思。 她想起了前世幼年的时候,晏绮宁总是会被冻的满面通红,然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对她说,“长姐,长姐……我们以后都会一起过。” 一起过…… 她那时瞧见晏绮宁的脸上清澈的双眼,便相信了晏绮宁所谓的’一起过‘。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皮相,不过是用来掩藏心里肮脏的东西。 而她的父亲,被人称为’夜叉‘,却是这个世上,最好的父亲。 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从前,她也是个俗人。 晏锦想着想着,不免失笑。 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将从前的事情回忆了个遍。屋外的喧闹声渐渐的低了下去,最后寥寥无声。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长姐。” “谁?”晏锦抬了抬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谁在屋外?” 只见帘子挑起,晏安之的眉目,便出现在了晏锦的面前。 他行色匆匆,大氅上更是积了一雪,冻的一张小脸通红,连进了屋子后,还忍不住打哆嗦。 晏锦大惊,赶紧走上前,“屋外落大雪,你怎么过来了?” “我陪长姐过年。”晏安之笑了笑,将身上的大氅解了下来,递给在一边候着的春卉,“长姐不愿意见我吗?” 晏锦闻言,摇了摇头,“长姐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呢,只是怕你冻着。” 晏安之听了,哈哈大笑,“不冻的。” 结果他话还未说话,便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晏安之摸了摸鼻子,见晏锦瞪着他,不禁缩了缩身子,显得可怜极了。 晏锦瞧他这样,无奈极了,也不好责备他,便对春卉吩咐,“让小厨房送碗姜汤过来。” 春卉点头,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等春卉走了,晏安之才从袖口里拿出一封拆掉的信,高兴的递给晏锦说,“长姐,给你看,信。” “嗯?”晏锦没有接过,只是疑惑地问,“谁给你写的信?” 晏安之微微一笑,“义父……义父给我写信了。” 第065章:谁的麻烦 晏安之的义父,便是她的四叔晏季晟。 她的三叔和四叔,本该在年前抵挡京城的。 但却因为路上,遇见了大雪封路的关系,延迟了回京的日子。 在晏锦的记忆中,她对这个四叔的了解,屈指可数。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旋氏对晏季晟心生厌恶,私下都称他是’武夫‘,说晏季晟极其鲁莽,有头无脑。 所以,久而久之,在旋氏身边耳目渲染的她,对这个所谓的四叔,也没有半分好感。 旁人说什么,她都愿意去信,而且还从不怀疑。 可如今想来……当初的她,当真是幼稚至极。 回忆着那些被她遗忘的往事,晏锦忍不住笑出了声。 晏安之正面露窘迫,见晏锦笑了起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长姐,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晏锦眼里噙着笑,“这次四叔来信,莫非是告诉你,他快归家了?” 晏安之笑着点了点头,一脸高兴地说,“嗯,义父说,再过几日便要归家了,只是……” 晏安之说到这里,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他将信函递给晏锦,压低了嗓音道,“可……不知为何,义父提起了三姑母。” 晏安之认为自己几句话说不清,便想让晏锦看一看信函里写的东西。 他总觉得。略微有些不安。 晏锦挑眉,从晏安之的手中接过信函,便打开看了起来。 信函只有一页纸。上面写的东西,晏锦一眼便扫完。 从潦草的字迹上瞧着,晏季晟写的似乎很匆忙。 晏锦想,她的四叔怕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才会写出这样不通顺的句子。 可晏季晟这次归来,是奉了皇命,又有什么值得他烦心的呢…… 她有些不解。 晏锦又扫了一眼信函。最后将眼神落在了三姑母三个字上。 晏家嫡系在她爹这一辈,拢共得了四子三女。 这里面。四叔晏季晟和三姑母晏闻惠是姨娘所出,其余的便都是晏老太太怀胎生下的。但是在这七个孩子里,大姑已经远嫁到了平阳城,而二姑又早逝。京城里留下的便只有一个三姑晏闻惠。 但是晏闻惠毕竟是庶出,当年晏老太太为了家族利益,便让晏闻惠嫁给了,比自己长二十岁的旋二爷做继室。 当时,虽然晏季晟极力反对这门亲事,但是却耐不住晏家给他的压力。 而且,晏闻惠也不愿意让晏季晟为难,早早的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兄妹之间,还未此事小吵了一架。 晏闻惠出嫁到旋家的这几年里。依旧没能为旋二爷诞下子嗣。为此,旋大爷多次想要为旋二爷纳妾,却被旋二爷用年岁已大这个借口婉拒。 晏锦想着。便觉得奇怪…… 从表面上看,旋二爷虽大了晏闻惠二十,但是两个人感情却十分的融洽。旋二爷对晏闻惠也十分的包容,夫妻之间没有太大的矛盾。 这些年,旋二爷和晏闻惠一直过的风平浪静,虽算不上美满。但也勉强算得上和睦。 可晏季晟的信函上来看,他觉得晏闻惠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更是有种冲动,要将晏闻惠从旋家带回。 晏锦揣摩了许久这个四叔的心思,她觉得,四叔的冲动可能会变成行动。 毕竟,她这个四叔,看起来没有太多的心眼。 “安之,四叔从前可曾和你说过三姑母的事情?”晏锦将信函折好,同晏安之坐下之后,又递了一个福橘给晏安之。 晏安之从晏锦的手里接过福橘,然后想了想才道,“义父从前……似乎也说过。” 对于这位三姑母,晏安之并不陌生。 晏四爷在京的时候,总是会和他提起这位三姑母。 “义父常说,是他没用,害了三姑母……而且……”晏安之垂眸,一脸不安,“长姐,你知道三姑母的小名吗?似乎是叫小蝶……” 晏锦想了想,摇头,“这我倒没听说过。” 晏安之“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 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若晏季晟跑到旋家,擅自带走了晏闻惠,那么接下来就算晏季晟再有理,也完全站不稳脚跟。晏季晟虽是晏闻惠的哥哥,但是晏闻惠已经成亲,是旋二爷的妻子,他这样做……会落下把柄,对他的仕途十分的不利。 到时候若是旋家发难,他们无论怎么说,晏季晟都是错的。 晏锦想了很久,才对晏安之说,“安之,我瞧着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晏安之也点了点头,“义父从不是冲动之人,可他居然在信中对我说,想要带回三姑母。长姐,义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晏安之这样说后,晏锦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连晏安之都轻易的看出了晏四爷的心思…… 晏锦想了一会,神色中带些犹豫,最后她还是站了起来,朝着一边的书桌走去。 她将清水倒入砚台之中,又从傍边的盒子里取出墨锭,准备磨墨。 晏安之见状,赶紧将手里的福橘放下,疾步走到晏锦的身前,“长姐,你要写什么?” “写信给三姑母。”晏锦见晏安之走了过来,便将手里的墨锭递给他,“你帮我磨墨。” 晏安之听了,一脸疑惑。 虽然他不明白晏锦要做什么,但是他依旧从晏锦的手中接过墨锭。认认真真的磨墨。 晏锦提起笔,想了想刚才在信函上看到的字迹,便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吾将归京。速回。 晏安之瞧着晏锦写的字后,微微一怔。 只见宣纸上的字迹,和他义父的字,居然相差无几。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都要相信这六个字,是出自他义父之手了。 晏锦居然能将他义父的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 “晚些。你让人将这封信送到旋府,一定要亲自交到三姑母手中。”晏锦将宣纸折好。又从一边取出信封,将折好的纸放了进去,“切记,一定要。亲自交给三姑母。” 晏锦特意嘱咐了两次。 晏安之咬着嘴唇,半响后才道,“长姐,我们这样做,义父会不会生气?” “四叔不会生气的。”晏锦将信函交给了晏安之,“你方才说,四叔不是性情冲动之人,可你也瞧见了,他写的信不止字迹潦草。更是说要将三姑母带回晏家,可见是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他了。我知他想带回三姑母是为三姑母好,可四叔忘了。三姑母是旋家的人,他怎么能无缘无故将三姑母带回呢?这样,会落人口舌。” 晏四爷尚未娶亲,又在军中多年,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京城外,不少人都猜测晏四爷有断袖之癖…… 晏四爷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晏闻惠却要在乎这些名声。 若这次晏四爷大闹旋府,将晏闻惠无缘无故的带回晏家。一定会让京城众人看笑话。 而且晏四爷这样做,或许还会逼死晏闻惠。 人心的黑暗,她前世早已领教过,总有那么一些人,能颠倒是非,将黑成说是白的,又将白说成是黑的。晏四爷尚未娶亲,回京之后又急忙带回晏闻惠……来日,传出去的话,必定能让晏闻惠生不如死。 谣言,是一柄软刀子。它不止能置人于死地,更会让这个人死的过程,百般痛苦。 解决这个事情,唯一的办法,便事让晏闻惠自己回到晏家。 年后晏闻惠作为晏家的姑奶奶,回家拜年也是正常的。 而且,她必须在晏季晟归来之前回晏家。 这样,晏季晟也不会去旋府大闹,更不会做出让晏闻惠为难的事情来。 晏安之听了晏锦的话,很快也想明白其中的问题,他伫立片刻,才点头,“长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可是长姐,我怕……三姑母会知道……” 晏锦模仿晏季晟的字迹有九分相似,但是若晏闻惠仔细瞧,看出了弊端,该如何是好。 晏安之心里又有些犹豫。 他没有晏锦,果断。 “安之,三姑母同四叔,大概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晏锦将笔放好后,轻声问道,“你应该知道的吧?” 晏安之想了想,伸出一双手对晏锦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年左右。” 晏锦纤眉一挑,慢慢地说,“三年,你可曾记挂四叔?” “自然是记挂的,我……我很想他,非常想。”晏安之小心的看着晏锦的脸色,有些不解,“长姐您这话的意思是?”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三年未曾见过四叔都如此的记挂,又何况是三姑母呢?她自小同四叔感情最好,这么多年没见四叔,自然会比你更加记挂四叔。” “四叔这次归来,她自然会回晏家的,只是需要四叔开口。”晏锦从书桌后走了过来,继续道,“她记挂四叔,所以不会认真辨认笔迹。你放心的送过去便好,越早越好……” 晏锦想了许久,觉得这件事情,不止是冲着晏季晟来的,或许有人想一箭双雕,让旋家那边,也陷入这个困局。 那个人,又会是谁? 第066章:兄妹之情 如晏锦所料,晏安之将信函送出一日后。 晏闻惠便找了借口,从旋家急忙的赶回了晏家。 只是,晏闻惠出现在晏锦面前的时候,还是让晏锦忍不住大吃一惊。 晏闻惠居然大着个肚子,看样子大概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她不禁纤眉微蹙,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闻惠的隆起的小腹。 晏府上下,居然没有人知道,晏闻惠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大嫂,这次回来,要麻烦您了。”晏闻惠对着小虞氏笑了笑,温和地说,“也怪我唐突,没有先同您说要我归家,便急着过来拜年了。” 小虞氏赶紧摇头,“都是自家人,你说这些便是见外了。” 在一边的旋氏眼里虽有些不屑的神色,但是也附和着笑打道,“今儿瞧见姑奶奶的面色红润,我也算是放心了。我看二叔这些年来,待姑奶奶必定是极好的。” 晏闻惠听了,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未多言。 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旋二爷足足大了她二十岁…… 旋家是京城里的旧贵,家族中枝繁叶茂,同京城中不少贵族,都有姻亲来往。 而旋氏,正是旋家长房大老爷唯一的嫡女。 旋家是百年老家族,多年来兄弟和睦,也未曾闹过分家。只是这几年,旋大老爷迷上了赌博。便变的有些贪得无厌,不仅霸占着旋二爷的铺面和庄子,连旋三爷和旋四爷的产业。也未曾放过。 为此,旋四爷跟旋大老爷,发生了不少的争执,两个人差点动起手来。 但是,旋四爷无论怎么闹,终究是争不过旋大老爷的。 旋大老爷控制旋家,已有多年。根基稳固,谁也撼动不了。 而且。当年旋二爷的第三位妻子因病去世之后,旋大老爷便亲自上门,跟晏老太爷求娶晏闻惠。 晏季晟听闻这个消息后,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因为。外人皆说旋二爷命中克妻,一连克死了三个妻子,并且这三个妻子更是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可见旋二爷这是天煞孤星的命,只能孤独终老。 旋二爷命太硬,若晏闻惠嫁过去,怕也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无论晏季晟怎么闹,晏老太爷都没有动摇要将晏闻惠许配给旋二爷的决心,最后晏老太爷更是吩咐下人将晏季晟关起来。准备饿晏季晟一些日子。 晏闻惠同晏季晟自小没了生母,两个人相依为命。她见自己哥哥被饿的面黄肌瘦,顿时痛苦不已。她跪在自己晏季晟的面前,对他哭着说,“四哥,求您了,求您了……让我嫁吧,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晏季晟哪里舍得让晏闻惠入旋家。两个人为此还发生了争执。 据说晏闻惠出嫁的那一天,晏季晟喝的大醉。 七尺男儿因为护不住妹妹。独自一个人跑去祠堂,抱着生母的牌位,哭的像个孩子一样无助。 之后,晏季晟主动跟当今圣上请命,去了边疆参与了几场战役。他更是跟着沈家世子一起大战精绝,让精绝国俯首称臣。 晏季晟拿着性命去拼搏,无非只是想要站的更高一些。他希望来日,能成为妹妹的依靠,能护的住妹妹的安稳。 他是晏家的庶子,这是他唯一的出路。 这些事情,晏锦是从窦妈妈和春卉哪里听到的。 在她打听四叔的事情的时候,窦妈妈还略微有些诧异。 毕竟,她从前是不愿多管宅子里的事情。 “素素……”小虞氏发现了站在一边的晏锦,便笑着道,“快过来见过你三姑母。” 晏锦闻言,笑着走近后,福身给晏闻惠行礼,“见过三姑母。” 晏闻惠忍不住打量了一会晏锦,眼里略微有些惊讶,“几年不见,素素长高了不少,也更好看了。” 旋氏在一边撇了撇嘴,“姑奶奶你怎么如此没有记性,上年我还带着锦姐儿和宁姐儿回旋家拜年,你当时不是瞧见她了吗?” 旋氏如今对晏锦多少有些厌恶,她认为晏锦不再是一枚好棋子了,所以对晏锦也不似往日那般亲密,更不愿再称呼晏锦的小名。 晏闻惠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她将晏锦拉拢之后,握住晏锦的手说,“我这次回来的急,未曾准备什么礼物。” 说完之后晏闻惠将腰间佩戴的羊脂玉佩摘了下来,“这个小玩意,你拿着玩。” 那羊脂玉佩色泽极好,一看就是珍品。 对晏闻惠而言,这枚玉佩怕是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旋氏看的眼红,嘴里酸道,“三姑奶奶这就不知了吧,锦姐儿手上那镯子,是上好的白玉制成的。若换成银子,起码能买三个你这样的玉佩……她拿着,也就是玩玩而已了。” 旋氏的话,让晏闻惠的手忍不住一僵。 虞家是大富大贵之家,虞老太爷对晏锦和晏绮宁颇为大方,每年送到晏家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 她身上的这枚玉佩,的确有些拿不出手。 “怎会,我瞧着这枚玉佩,就比我手上这镯子好看。”晏锦接过晏闻惠递过来的玉佩,立即佩戴在了身上,她转身俏皮的问小虞氏,“母亲,好看吗?” 小虞氏点了点头,“当真好看。” 说完之后,小虞氏又对晏闻惠道,“多谢。” 晏闻惠见晏锦十分喜爱自己送的玉佩,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如今的晏家,晏老太太吃斋念佛,对宅子里的事情很少插手。而旋氏又被晏老太太剥夺了打理后宅的权利……这晏家后宅里的事情。自然也就是小虞氏说了算。 她来的路上,想了许久要怎么面对晏锦。 晏锦和晏绮宁一直跟在旋氏的身边,对旋氏更是百依百顺。她害怕惹的旋氏不高兴,从而得罪了晏锦和晏绮宁。 小虞氏对这两个孩子一直溺爱,得罪了晏锦和晏绮宁,便等同得罪了小虞氏。 晏闻惠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还好……老天保佑……晏锦此时,似乎对她颇有好感。 “大嫂说这话,便是见外了。”晏闻惠眉头慢慢的舒缓开,“今儿怎不见阿宁?” 小虞氏听了。笑容微微敛了一些,“她在病中。” 晏闻惠瞧出了小虞氏的神色颇为怪异。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她总觉得,她不再晏府的这段日子里,晏府内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但是因为她急着赶回来,便没有让人打听清楚。而是和旋二爷商议了下,便收拾了回家来。 一千多个日子,她已经有一千多个日子,没有见过自己的四哥了。 她听闻这些年来,她的四哥晏季晟在军中参加了不少的战役,而且每一次几乎都有受伤。晏闻惠的心,一直未曾真的放下过。 她在这个世上,除了一个有着血脉关系的父亲晏老太爷外,便只有这个哥哥了。 好在。她等了一千多个日子,她的哥哥终于凯旋归来了。 “三姑母,您可觉得累?”晏锦站在晏闻惠的面前。调皮的眨了眨眼,“要歇一会吗?” 晏闻惠笑了笑,“我就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怎么会累。” 晏锦笑着问小虞氏,“母亲,我的玉堂馆很大。让三姑母跟我一起住,可好?” 晏锦话音一落。晏闻惠和小虞氏都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连在一边的旋氏,都差点握不稳手里的茶盏。 晏锦何时,愿意亲近四房的人了。 而且,晏闻惠还是个庶出,嫁的也不是很好。 晏锦走到小虞氏面前撒娇,“三姑母送我的玉佩我很喜欢,所以我也想陪三姑母说说话。母亲,你便让三姑母和我一起住吧,好不好?” 晏闻惠从前住的地方,是在离尚武院不远的一个小院子里。 那个地方不止偏僻,院内更是阴冷。 现在是冬季,小虞氏就算再收拾,依旧不能改变小院子里的阴冷的气息。 晏闻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那个院子显然不适合晏闻惠居住。但是现在,小虞氏又找不出其他的院子给晏闻惠住,毕竟晏闻惠已是旋家的人,而且……晏老太太似乎很不待见晏闻惠。 若晏闻惠跟晏锦一起住,倒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玉堂馆内稍微收拾一下,晏闻惠便能住下。而且玉堂馆里的下人,小虞氏也十分的放心。 最主要的是,晏闻惠住在玉堂馆内,她也不用的太铺张重新布置一个院子,晏老太太瞧着,心里估计也舒服一些。 只是…… 小虞氏抬眼瞧了一眼晏闻惠,不知道她若提出这样的想法,晏闻惠会不会觉得自己怠慢了她。 晏锦见晏闻惠犹豫不决,脸上带着许多疑惑,便赶紧走近,俯身在晏闻惠耳边说了一句话。 晏闻惠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锦,然后过了一会,才对小虞氏说,“大嫂,我也很喜欢素素,若是素素不觉得打扰的话,便让我住在玉堂馆内吧。” 晏锦方才的动静很小,旋氏同小虞氏都没有看见她在晏闻惠的耳边说了话。 于是,晏闻惠说了这些话后,旋氏心里更不是滋味。 晏锦何时,也愿意接受一个外人了。 还是个卑贱出生的贱胚子。 旋氏想了想,便忍不住讽刺道,“这样不好吧?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大嫂怠慢了姑奶奶……我瞧着姑奶奶从前住的院子,收拾一下,便挺好的。” 第067章:打脸 不知何时,眼看将要停下的雪,却越下越大。 大雪来势汹汹,不多时屋外的青石地面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的气氛亦是如此。 旋氏话音落下之后,便是一阵鸦雀无声,寂静极了。 站在屋内的丫鬟和婆子都垂着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旋氏向来霸道,嫁入晏家之后,更是肆无忌惮。 她此时说的话,更是句句针对小虞氏。 众人皆知晏闻惠从前住的那个院子有多偏僻和阴冷,若晏闻惠此时再住进入那个院子……身子怕是会吃不消。 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舒氏,眉头微蹙,忍不住窥了一眼晏闻惠隆起的小腹。 “祖母前几日才说,这府中大小事物,皆交给母亲打理。”晏锦站在晏闻惠身边,一脸天真的看着旋氏,“母亲的话,可不就是祖母的意思。既是祖母的意思,这府中又有谁敢乱传,说祖母怠慢了三姑母。” 晏府上下皆知旋氏被晏老太太剥夺了打理庶务的权利,私下亦有不少人,嘲笑旋氏活该。但是明面上,却是谁也不敢提起旋氏被训斥的事情。 毕竟,晏宁裕这次归来带来了苏家的公子,晏老太太多少要看在晏宁裕的面子上,过些日子之后,将打理西院庶务的权利归还给旋氏。 众人不敢提起的事情。如今却被晏锦提起了。 旋氏心里憋了不少气,怒目圆睁的看着晏锦,极力的压制住心里的怒气。“可你那个玉堂馆,实在太小了……” 晏锦迅速的截断了旋氏的话,眯着眼道,“可我听说,从前三姑母住的院子,似乎更小。” 旋氏拍了一下桌子,对晏锦喝叱道。“大人说话,哪里有这个小孩插嘴的余地。” 旋氏说完之后。看着晏锦那故作无辜的样子,便知自己有些失态。 她作为长辈,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做什么。 她这么一冲动,连舒氏也忍不住抬起头来打量她。 “唔。三姑母如今论起来,二婶你亦要和我唤你一样,唤三姑母一声二婶。三姑母既是长辈,她做的决定,二婶你又为何要否决。”晏锦看着旋氏,依旧淡淡地说,“祖母曾说我是晏家长女,要帮母亲打理庶务。我提议这些,亦是为三姑母着想。所以三姑母您不会怪我,对吧?” 晏闻惠向来不善言辞,所以旋氏嫁入晏府只后。她也在旋氏手里吃了不少亏。 因为她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当年晏老太爷将她许配给旋二爷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但是依旧还是低头同意了。 她不得不嫁,为了巩固晏家的权益,为了四哥的前程…… 她的亲事。没有她摇头拒绝的权利。 那时晏闻惠痛苦不已,旋氏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还特意来告诉她,自己的二叔如何如何好,待人如何如何的客气。 可是,再好……旋二爷也已经娶了三个妻子了,而且旋二爷大了她足足二十。 晏闻惠听了旋氏的话,心里简直像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她厌恶旋氏,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旋氏的话,只能将这些不悦,全部都压在了心里。 之后的日子,她见到了旋氏,也会躲着或者绕道而行。 晏闻惠害怕旋氏,就跟老鼠怕猫一样。 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见旋氏像是一个孩子一样被气的跳脚,一时有些怔住了。 因为晏锦说得的确没错。 旋氏是旋家长房的姑娘。而她的丈夫是旋家二爷,是旋氏的二叔。按理,旋氏应该称她一声二婶…… 可旋氏一直唤她姑奶奶,似乎将这件事情遗忘了一般。 旋氏气的口不择言,说晏锦不懂礼仪,不尊重长辈。 可晏锦却依旧笑的温和,神色不改。 而且,晏锦方才的那番话,更是狠狠砸到了旋氏的脸上。 晏闻惠看了看晏锦,不禁笑了起来。 这个孩子……当真是口齿伶俐,还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 毕竟,旋氏再怎么嚣张,也不敢说晏老太太的不是。 晏闻惠轻轻的点头,“嗯,自然不会怪你,你也是为我好。” 旋氏看着晏闻惠的模样,气的浑身难受,心里像是被猫抓一样。 晏闻惠这个贱胚子也想让自己唤她一声二婶,简直是在做梦。 当年,父亲怎么会瞎了眼,让晏闻惠嫁入了旋家,晏闻惠那个身份,到旋家也是丢旋家的颜面…… 旋氏觉得,今日的一切,简直就是噩梦。 旋氏握住茶盏的手越来越紧,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想将茶盏朝着晏闻惠砸过去的想法。 旋氏思来想去,依旧觉得心里不痛快,于是她站起来对着小虞氏和一边沉默不语的舒氏道,“我今儿不适,先告辞了。” 说完,便甩了一个脸色,急匆匆的朝着院外走去。 跟在旋氏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也忙福身行礼,跟在旋氏身后离去。 等旋氏走了,小虞氏才忍不住对晏锦说了一句,“顽皮。” 她的话语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显然对晏锦纵容至极。 晏锦眨了眨眼,对小虞氏浅浅一笑。 晏锦知道,对于旋氏这样的人,无需留太多颜面。 而且,旋氏向来仇视东院的人,私下更是不知说了多少小虞氏和父亲的坏话。无论他们说话再怎么和颜悦色,做事再怎么委曲求全,旋氏也不会改变对他们的看法。 既然注定成为仇人。又何必委屈了自己,让仇人觉得心里舒坦? 晏锦不想让小虞氏委屈。 所以今日会觉得委屈和愤怒的人,必定是旋氏。 而且。她今日说这番话,也是希望小虞氏来日性子不要如此和善。 在这深宅之中,人善被人欺……至于那些和善,做个表面的样子便好。 私下,还是要为自己多着想。 舒氏抬起头来,打破了这冷场的气氛。 她同小虞氏寒暄了几句,又同晏闻惠说了一会话。 今儿晏老太太称身子不适。在病中不宜接待晏闻惠,便让小虞氏来招待晏闻惠。 旋氏和舒氏为了顾及基本的礼仪。也不得在东院略坐一会。 只是,旋氏心里知道晏老太太不喜晏闻惠,所以本来想给晏闻惠一点警告,却不想被晏锦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旋氏没占到任何便宜,而向来性子温柔的舒氏,更不敢对晏闻惠说什么过重的话。 众人聊了一会,舒氏才起身告辞。 舒氏做的极好,让人找不出半分不适的地方。 小虞氏笑着点头,“屋外雪大路滑,让丫头们扶仔细了。” 舒氏对小虞氏点了点头,“多谢大嫂,我过些日子再过来看你。” 说完。舒氏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出了屋子。 等舒氏离开了之后,小虞氏留晏闻惠用了膳。才让轻寒送晏闻惠往玉堂馆。 怡蓉院离玉堂馆极近,一群人走了一会便到了。 等到了玉堂馆,轻寒便带着下人们去收拾房间,留下晏闻惠和晏锦在屋内坐着。 晏闻惠此时才松了一口气,她看着晏锦说,“锦姐儿。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了信?而且……你又怎么知信上的内容。” 她方才听到晏锦俯在她耳边说那些话的是时候,十分的震惊。 当时。她按捺住心里的好奇心,等到了玉堂馆后,才敢问了出来。 晏锦对晏闻惠笑了笑说,“三姑母若不介意,便唤我小名素素吧。” 说完,她便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晏闻惠,又道,“这是四叔托人给安之送来的信,三姑母你看看。” 晏闻惠露出惊讶的神色,似乎想从晏锦的神色里看出来什么一样。 眼前的少女稚嫩尚未褪去,模样也娇小可人。 可就是这样的孩子,竟让晏闻惠有一种觉得她深不可测的错觉。 晏闻惠眉头微微一皱,迟疑一会才从晏锦的手中接过信函。 上面的字迹,她十分的熟悉。 这是她四哥晏季晟的字迹。 “三姑母你打开看看。”晏锦见晏闻惠犹豫不决的模样,又忍不住提醒,“这是四叔的信,只有我和安之看过。” 晏闻惠想了想,才慢慢的拆开信函,将里面的信件取了出来。 结果,她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晏闻惠又忍不住重新看了一遍,心里越来越感觉到不安。 过了一会,晏闻惠脸色惨白的看着晏锦,“我哥,他不是这样冲动的人,不……” 晏闻惠说到这里,自己都没有信心再说下去了。 “若是三姑母不回晏家,四叔一定会带去旋家带你离开的。”晏锦将热茶递给了晏闻惠,想让晏闻惠心绪平复一些,“不过,四叔为何会如此的冲动,写出这样的信。三姑母,你有身孕的消息,可曾告诉过了四叔?” 晏闻惠接过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 她闭眼,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然后缓缓地摇头,“我没有告诉他,而且……我也不敢告诉他,我这个孩子……” 晏闻惠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将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眼里全是悲伤,“它……我或许保不住。” 第068章:值得信任? 晏闻惠说着,便红了眼眶。 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不想竟被人识破。 她害怕…… 她非常的害怕。 因为害怕,她现在面对晏锦的时候,竟不顾后果的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明明对面的孩子,才十岁。 就算知道了,又能帮她什么呢? 晏闻惠看着手里的信,更是觉得心中苦闷。 自从怀孕后,她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多。每一日每一个时辰,她都被那些恐惧折磨。 可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她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想着想着,晏闻惠便忍不住低头啜泣。 晏锦没有阻止晏闻惠哭泣,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递给晏闻惠。 有时候,心里积累的情绪太多,只有哭泣才能发泄出来。 过了一会,晏闻惠才敛了哭声,拭掉了眼泪,“我……对不住,我失礼了。” “三姑母这么说太见外了,我知道你委屈,哭一哭也是好的。”晏锦略担忧地说,“不过往后,三姑母还是不要哭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晏闻惠哭声立即一顿,开始试着将眼里的泪水逼回去,似乎很怕因为自己哭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晏锦坐在一边,将晏闻惠的动作,悉数看在眼里。 晏闻惠方才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保不住。 可是晏锦看着晏闻惠的样子,似乎很喜爱这个孩子…… 既然喜欢,为何会保不住? 晏闻惠将信函收了起来。看着晏锦道,“四哥写给安之的信,为何会在你手上?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四哥写给我的信上,说了什么?” 晏闻惠将自己凌乱的思绪理清了之后,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锦。 眼前的孩子。当真只有十岁吗? 为何,竟能将她看的如此透彻。 “因为那封信。是我写的。”晏锦带着歉意对晏闻惠道,“对不住,三姑母你瞧了这信也知,若是你不回晏家。四叔怕是会去旋家,若是闹起来……到时候丢的不止是晏家的颜面,还会传出对你和四叔不利的话。” 晏闻惠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她知道晏锦说的都是真的。 她那个哥哥向来心疼她,而且又是一个暴脾气。若是他生气做事,是不会顾及事情带来的后果的。 晏锦见晏闻惠似乎不相信,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边上。提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字后,再将宣纸递给晏闻惠。 晏闻惠接过晏锦递过来的纸张的时候,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微微一怔。 当真是……极像。 她需要很认真看,才能分辨出这字迹,是赝品。 晏闻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宣纸揉成一团后,才开口,“我方才的话……” “三姑母。方才的话,你千万不要同四叔讲。”晏锦眉头微微一蹙。“不过,四叔怕是已经知道你有了身孕的事情,而且,还不止这些……” 晏闻惠微微一怔,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道,“怎么会,我一直让二爷保密,二爷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三姑夫不会说,可不代表别人不会说。旋家上下,可是有几百口人。”晏锦抬起头看了一眼晏闻惠,又道,“三姑母,你可愿意信我?” 晏闻惠听了晏锦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前的孩子太小了,小到她都不知道,该不该让晏锦知道这深宅的险恶。 她小的时候和晏季晟因为没有生母的保护,所以很早便知,人心的险恶。晏闻惠以为自己避开晏老太太的目光,便能安稳的过一辈子。 后来她才知道,她身为晏家的姑娘,又怎么可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晏闻惠紧紧的撰住手里的宣纸,沉默不语。 晏安之居然愿意将这封信交给晏锦,那个孩子……居然愿意相信晏锦。 罢了……晏闻惠知道自己已经入局,而且她也不想从这个局里走出来。 晏安之不会害她。 那个孩子,自小便将她当做亲人。 过了许久,晏闻惠才叹了一口气,对晏锦说,“我信你,不过……这事你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三姑母你放心,我自然不会告诉外人的。” 晏闻惠从前便听说,虞老太爷是西域人,所以从不相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废话。 他认为那些话,不过是那些没教养的破落小家族,舍不得花费银子给女儿请女师,胡诌的谎言。 大燕皇家,哪个公主,不是自小被养的知书达理。 所以,虞老太爷花费了重金请了女师来教自己的女儿,而且虞家的女子自小便学习打理生意,比同龄人更为理智。 后来,她遇见了大虞氏,便知这件事情绝非传言。 大虞氏不止琴技精湛,做事更是十分的冷静,而小虞氏虽然不如大虞氏聪明,但是处事也十分的果断。 晏锦是大虞氏的孩子,现在又被养在小虞氏身边,自然是用虞家人的方式来养的。 而且,她手中的纸张也在提醒她,这个孩子绝对不是她看到的那样简单。 只是看一眼,就能将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这样的本事,当真是厉害。 “你对二爷的事情,知道多少?”晏闻惠对晏锦正色道,“你且说说看?” 晏锦想了想,才道,“三姑夫是大理寺少卿,一直被寺卿大人当做左右臂膀。而且……三姑夫是旋家。官职最高的一位。” “嗯。”晏闻惠点了点头,苦笑着说,“你三姑夫虽是旋家官职最高的一位。但是在旋家的地位,却是最低的一位。所以,我不信他……你应该也知,我是你三姑夫的第四位妻子,他之前的三位妻子,都没有为他诞下子嗣,所以旋家二房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血脉。” 晏闻惠这样一说。晏锦眉头也不禁微微一皱。 的确,旋家二房如今的血脉。太过于薄弱。 旋二爷贵为大理寺少卿,大燕朝的正四品大员,若是没有子嗣来继承他的大业,将是莫大的遗憾。 而且。晏闻惠方才却说,旋二爷并不能成为她最信赖的人。 “我还未嫁入旋家之前,便知你三姑夫去世的那三位妻子。众人皆说,是你三姑夫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所以老天不愿给他留下子嗣。”晏闻惠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抚摸了一下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连我,曾经也这么想。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的有多离谱……老天怎么可能会注意到这些。一切……都是恶人的别有居心。” 晏锦听晏闻惠这么一说,不禁道,“莫非?她们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杀害?” 晏闻惠笑着看了一眼晏锦,也不反驳。 见晏闻惠露出那样的眼神,晏锦便知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这深宅之内,若是太过于善良,被人陷害至死,早已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尤其是旋家那样的老牌世家。后宅之内不知掩埋了多少冤魂。 “三姑母这些日子,可是听见了什么?”晏闻惠琢磨了一会。“这些事情,若是想要瞒住,是不该被你知道的。” 晏闻惠又叹了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这些。 旋家将旋二爷从前那三位妻子的死因瞒的很好,所以她嫁入旋家之后,根本一点也不知道这些消息。 她除了要躲着长房的人,便是要小心翼翼的应付旋二爷。 每一日,她都过的十分辛苦。 晏闻惠垂眸,尽量将心里的恐惧压了下去,“我刚有身孕的时候,长房的人似乎便不高兴,当时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这段日子,我一直睡不好,总觉得有人想要害我,因为我的膳食里,出现了红花……刚开始,我同二爷讲,有人要伤害这个孩子,可二爷不信……” “他不信我……”晏闻惠说到这里,眼里又止不住落了下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知我不能依靠他,他也不值得我去相信。就在前几日,我去小佛堂上香,结果却不小心丢了镯子。那个镯子不值钱,丢了也不打紧。只是,那是我哥哥给我留下的,所以我不得不回去……” 晏闻惠开始慢慢地回忆那一日她遇见的事情。 那天的天气和现在一样冷,冻的她浑身难受。 晏闻惠将披风拢紧一些,朝着小佛堂走的步子也越来越快。 等快到小佛堂的时候,晏闻惠对身边的人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晏闻惠整日被身后的人跟着,也觉得有些厌烦。 她独自去佛堂里寻找镯子,也可以好好的松一口气。 在旋家的日子,让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婆子和丫鬟们对视一眼后,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闻惠松了一口气,抬起脚便进了小佛堂。 旋家的小佛堂并不大,这是当年旋老太太特意命人修葺的小佛堂。晏闻惠从前从不信神佛,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托付在这些根本看不见的佛身上。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有活着的希望。 她刚进了小佛堂,便听到小佛堂内传来两个婆子的对话。 两个婆子说的正起劲,根本没有注意到晏闻惠进了小佛堂。 “你肯定不知道二爷那三位太太,到底是怎么去世的……我跟你说……再过一段日子,我瞧着现在这位二太太,也会跟着去了。” 第069章:执棋之人 晏闻惠这几日一直在想。 若是她那日没有回小佛堂,现在过的是不是,就不会如此心惊胆战了。 她不该生了好奇心。 更不该听到那些谈话。 那会,她在听到两位婆子谈起旋二爷去世的那三位妻子时,心里便’咯噔‘一下。 她丝毫没有犹豫,便悄悄的藏在一边,没有让两位婆子发现她的存在。 她想知道……那几位的死因。 哪怕一点也好。 果然,婆子们整理着小佛堂里的东西,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过了一会,其中一位穿着灰色小袄的婆子接了话,“其实我瞧着也是,前几日我在佛堂,无意听到大太太说,顾家还有两位尚未出阁的小姐。我估计着,是想给二爷寻下一位……” “哎,作孽啊,二太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有了二爷的孩子。”另一位婆子叹了一口气,将贡品摆放好了,才压低嗓音说,“前三位太太,皆是有了身孕,才出的事。外面都不知晓这些,可你说说,怎么就那么巧合,三位都是有了怀孕,就出了事……而且还是病死的。” 灰色小袄的婆子停了手上的活,一脸惊恐的看着身边的婆子,“三位太太,她们都有身孕?” “嗯,可不是,都有身孕了。尤其是之前那位太太,还被大夫说是双生子,二爷当时多高兴啊。”婆子赶紧对身前的菩萨磕了一个头。又道,“可是,二爷再心疼她。她还不是去了。而且你肯定猜不到,大爷和二爷当年,和大太太是青梅竹马。后来大太太选了大爷,二爷为此伤心好几年……” “你快别说了……”灰色小袄的婆子一脸惨白,她听了这话后,差点站不稳脚跟。灰色小袄的婆子,赶紧让身边的那位闭了嘴。“大太太的事,咱们还是少说几句。二爷之前的那几位通房是怎么死的。你心里还没数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打了个战栗。 在她们的记忆中,似乎旋大太太,是个面目可憎的人。 晏闻惠躲在柱子后面。双手一直紧紧的捂住嘴。她将嘴唇都咬破了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脏,太脏了。 旋大爷和旋二爷,居然有这些过往。 大嫂……那个整日被她唤作大嫂的女人,对旋二爷居然有别的心思。 晏闻惠不敢继续想下去,因为这些事情谁也没有告诉过她。 连旋二爷之前有通房的事情,她也未曾得到半点消息。 旋家的每一个人,都将她当做了傻子。 晏闻惠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她是不是痴心错付了…… 起初。她嫁来旋家的时,便默默的告诉自己,该学会认命了。 她想。往后自己少出院门,余生也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 可自从她嫁入旋家二房后,旋二爷私下待她却一直不错。 虽然旋二爷比她大了二十,但是旋二爷的容颜却一脸也不显老。两人走在一起,倒也十分般配。 晏闻惠渐渐地也接受了这门亲事。 她想,只要这个男人待她好。其他的事情,其实都不重要了。 两个人能走到一起过一辈子。最后合葬在一个墓中,也是所谓的良缘。 她看淡了之后,日子也就慢慢的好过了起来。 尤其是一年前,旋大爷私下曾想送几位西域美娇娘给旋二爷做妾室,都被旋二爷用年纪大了,要专心仕途给婉拒了。那个时候晏闻惠十分的感动……她以为这个男人的心里,多少有她的一点位子。 她是个会知足的人,只要又那么一点的位子,她便满足了。 可是现在晏闻惠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可怕。 旋二爷的心里,从未有过她。 眼泪从眼角滑落,将她衣襟打湿,晏闻惠没有勇气,更没有力气走出小佛堂。 她害怕夜里见到旋二爷,会忍不住质问,为什么要欺骗她。 那个人,怎么可以伪装的那么好。 是她太过于愚蠢,竟然还深信,这深宅里有所谓的爱情。 晏闻惠不知在小佛堂里呆了多久,哭到全身力气都消失的时候,外面的婆子和丫鬟才寻了进来。 晏闻惠看着那些陌生的人影,更是觉得头疼欲裂,最后晕阙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帐子上绣着的石榴花,让她一时失神。 石榴花,寓意多子多福。 这是旋二爷特意吩咐人准备的帐子,希望她这胎能母子平安。 屋内的墙角立着一盏八角宫灯,柔和又明亮的光线,让她眼里逐渐清明了起来。 过了一会,晏闻惠才揉了揉眼,想要起身。 结果,她很快便听见旋二爷低声询问,“闻惠,你可是醒了?” 晏闻惠抬起眼,才看见旋二爷一脸担忧的模样。他似乎很着急,连朝服都还未换下,一直坐在床边上就这么看着她。 那时,晏闻惠心里的委屈,被瞬间放大。 她鼓起很大的勇气,紧紧的握住旋二爷的手说,“二爷,救救我,救救这个孩子……他是无辜的。” 旋二爷微微一怔,最后伸出手抚摸她的额头,半响后才道,“你高热怎么还未退下。” 说完旋二爷便要离开…… 晏闻惠用力的抓住旋二爷的衣袂,“二爷,求求你……孩子是无辜的,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吧,求你了。” 旋二爷皱了皱眉,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转身将晏闻惠的手放进被窝里。才道,“瞧瞧你都烧糊涂了,好好歇息。不用担心这些。” 晏闻惠看着旋二爷说的平淡的模样,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晏闻惠便对晏二爷死心了。 那个人,那个被她当做丈夫的人,根本护不住他们的孩子。 听晏闻惠说完之后,晏锦眉头微微一蹙。 晏闻惠会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里面的事情。却有些太怪了。 旋家是百年老家族,规矩讲究比晏家多多了。 尤其是下人若敢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不是。那么按照旋家的家法,重则是要杖毙的。 可这两个婆子,居然敢在佛堂里议论这些事情。 晏锦想着,便忍不住对晏闻惠道。“三姑母想必你也知,这次四叔是奉旨回来的,皇上会嘉赏四叔……若是四叔在旋家这么一闹,他的前途……” 有些话,晏锦不敢说的太深一些。 她害怕晏闻惠会多想。 晏锦从晏闻惠的话中猜到,晏闻惠这胎现在已经有些不稳了。若是晏四爷回京之后,大闹旋家,到时候晏闻惠为了顾及晏四爷的仕途,必定不愿跟晏四爷回晏家。 晏四爷自幼习武。性子鲁莽,做事又不顾及后果。 若晏闻惠不愿意跟他离开,他必定会焦急。 到时。晏四爷会用武力带回晏闻惠,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晏闻惠的身子,哪里经得起那样折腾。 晏四爷若是这么一闹,晏闻惠没准会小产,甚至会母子身亡。 到时候,旋二爷所有的愤怒都会放在晏四爷身上。而晏四爷也会厌恶旋家。两个人一旦起了冲突,晏家和旋家和睦的日子。便彻底的结束了。 旋二爷性子隐忍,又是旋家官位最高的一个。他要对付晏四爷这样没心机的人,简直轻而易举。 而且,没准旋二爷还会同旋家其他的人发生争执……譬如,旋家长房大爷。 旋家长房大爷唯一的嫡女旋氏,是晏二爷的妻子。若旋家和晏家发生矛盾,那么旋氏绝对会吃亏。 旋大爷为了顾及自己的女儿,必定会安慰旋二爷,甚至还会重新帮旋二爷找一门好亲事。可是,一个男人,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又哪里还会有理智。 晏锦觉得,若是到时候若又人从中挑拨,吃亏的人,其实会更多。 无论是旋家长房也好,还是旋氏也罢,甚至是晏四爷……他们都不过事明面上的人。而私下,因为她的父亲和晏四爷交好,若旋二爷对付晏四爷,她的父亲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晏家大爷、二爷、还有四爷,都会卷入这无止境的斗争之中。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她突然意识到,这些结果会有多可怕。 他们本是执棋之人,却也是别人的棋子。 晏闻惠垂眸悲伤不已,根本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她半响后才说,“我会好好的劝劝四哥的,不能这样胡来。他在边疆出生入死,这次好不容易跟在沈家世子身边得了战功,我不能毁了他的前程……” 她就这么一个哥哥,她怎么忍心让自己毁了他的以后。 晏闻惠一想到要想法子来隐瞒这件事情,又忍不住开始头疼了。 她很清楚,自己只有死路一条,只有……这么一条路。 不过不知为何,她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也舒服了不少,至少不会再惊惶不安。 她若死了,晏家起码还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三姑母,我有个办法,你要试试吗?”晏锦认真的看着晏闻惠,压低了嗓音道,“或许,一切都有转机。若是成功的话,三姑夫和四叔,便能化干戈为玉帛,而且……” 晏锦指着晏闻惠的肚子道,“这个孩子,也能保住。” 晏闻惠听了,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晏锦。 晏锦说,她不用死,而且孩子还能保住…… 这事,可是真的? 第070章:归人 表面越是看似完美无缺的事情,其实破绽却越多。 如同,谎言说久了,便会被人们当做事实一样。 晏锦觉得,旋家宅子里的事,绝对没有晏闻惠说的那样简单。 而且,晏闻惠如今也只是耳听为虚…… 晏闻惠并没有瞧见大太太和旋二爷之间的事情。 既没有瞧见,也没有证据,便不可以当真。 晏锦同晏闻惠商议了一阵,晏闻惠才提笔给晏季晟写了一封信,说自己想念晏家制的桃花酥,会在府中小住几日。 信函送出之后,晏闻惠也略微安心了一些。 之后的几日里,晏安之也会经常来玉堂馆里看望晏闻惠,陪她说会话。 从前晏闻惠还未出嫁的时候,她便视晏安之如己出。再次重逢之后,见晏安之神采奕奕,晏闻惠本来苦闷的神色里,也带了一丝笑容。 她明白,晏安之生活的好,是托了谁的福。 只是,晏闻惠对阿哒和阿水,颇为惊讶。 她从未见过全身漆黑的人,所以瞧着便有几分好奇。 晏锦耐心的和晏闻惠解释,又道晏闻惠若是喜欢这里,便多在玉堂馆里住一些日子。 晏闻惠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过那日夜里,晏闻惠在晏锦的劝说下,让随身的婆子给旋二爷送了一副画。 那副画上画的是海棠花。并未其他的景色。 晏闻惠有些好奇,不禁问道,“为何要送这副画?” “因为。我也想知,三姑夫的心里可有三姑母。”晏锦调皮的眨了眨眼,蓝灰色的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总觉得三姑母误会了什么……” 晏闻惠挑眉,反驳道,“你不懂。” “嗯,我不懂。所以我想试试。”晏锦依旧笑着说,“说起来。这几日玉堂馆里都快被各种点心给堆满了……” 晏锦说着,便从放在小炕几上的碟子里,拧起一块芙蓉桂花糕。 她原本以为,要找许多的借口。才能阻止旋二爷来接回晏闻惠。 结果,出乎晏锦意料的是,旋二爷根本没有强迫晏闻惠回旋家,而是每日派人送东西过来。 从滋补的药物,到点心……每一样都是晏闻惠喜欢的。 晏锦瞧着,便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看来是正确的。 旋家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晏闻惠看到的,或许是真相……但是这些所谓的真相。不过都是障眼法。 有的时候,那些完美无缺的’真相‘背后,其实还有其他的故事。 不过。晏锦不知道那些故事是什么,所以要等晏四爷回来之后,她才能弄的清清楚楚。 晏闻惠待晏安之极好,她的脾气也十分的温和。像晏闻惠这样的女子,晏锦倒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看晏闻惠一步步的成为别人的棋子。 而且……晏闻惠这步棋。来日或许还会威胁到父亲。 她不能让父亲有一分的危险。 晏闻惠拿晏锦有些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同意了。晏锦的提议。 一副普通的海棠花画,又能试探出什么? 晏闻惠猜不到,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完全跟不上晏锦的脚步。 翌日,一大清早旋二爷便让人也送了一副画回来。 晏锦笑眯了眼,缓缓地当着晏闻惠的面,展开画卷……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花姿潇洒的西府海棠。 上面的笔墨尚未干涸,明显是旋二爷亲笔作画。 晏闻惠瞧见了之后,眉头皱成了一团,她猜不透旋二爷的意思。 于是,晏闻惠瞧了一会,才低声问晏锦,“这……这是西府海棠?” “嗯,是西府海棠呢。”晏锦将画卷递给晏闻惠,然后笑着说,“看来,三姑夫对三姑母是真心的。” 晏闻惠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一幅画而已,晏锦是从何处看出来,旋二爷待她是真心的。 她不禁回过头,开始打量手里的画卷。 晏闻惠并不知旋二爷会作画,而且还将西府海棠画的如此惟妙惟肖。粉嫩的花瓣,娇艳欲滴,这样的画技,若是从前,她肯定会称赞不绝。 晏闻惠第一次觉得,她对自己的丈夫了解的少之又少。 过了半响,晏闻惠瞧的眼都酸了,依旧没从画卷里找出半个字。她小心翼翼的将画卷收起,坐在了晏锦的身边,问道,“你说……他对我真心?为何?” “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三姑母你可否能告诉我,你心中有三姑夫吗?”晏锦用手托着下巴,认真的看着晏闻惠,“三姑母,你可不能骗我。” 晏闻惠愣了楞,伸出手弹了弹晏锦的额头,笑着说,“你这个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很。” 晏锦笑眯了眼,眼角全是笑意,“三姑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大约是喜欢的吧,不过……”晏闻惠收回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从前,她是想反抗这门亲事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来日的丈夫,会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庶子。但是这个少年,会待她真心真意。 旋二爷的出现,将她曾经的美梦打碎。 旋二爷大了她太多……那时,晏闻惠从未见过旋二爷,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她会妥协,是因为认命。 当那夜盖头揭开的时候,她看清了在自己眼前的那张脸。 那时一张极其成熟又极其俊朗的面目,他的眼眸如墨染过一样黑,笑容也十分的和善。 他说。“以后,我们便是夫妻了。” 晏闻惠被他的那句话,震的半响都说不出来话。 之后的日子里。旋二爷待她极好,一度让她以为,她会和旋二爷就这样过一辈子。 可是…… 晏闻惠只要一想到,旋二爷的心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旋家的大太太的时候,那滋味简直比窒息还要难受。 晏锦瞧见晏闻惠一脸悲伤,便开口道。“其实昨儿夜里我让人送去海棠,是为了……” 晏锦话还未说话。门外便响起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少女的嗓音极其尖锐,晏锦听着却十分熟悉。 晏闻惠皱眉,让人将画卷收起来后,才同晏锦从屋内走了出去。 屋外。晏绮宁站在台阶下,一脸愤恨的看着阿水,“你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居然敢拦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您请回,我家小姐,歇息。”阿水尽量将字咬的清楚,她小小的身板,挡在晏绮宁面前。不允许晏绮宁进入屋内。 晏锦说她要歇息,谁也不见。 阿水便将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晏绮宁自小哪里受过这样气。一时也急红了眼。 她身边的丫鬟,看着比眼前的小黑丫头魁梧,可是她们居然不能将这个死丫头拉开。 晏绮宁觉得,自己简直是撞邪了。 她紧紧的握住拳头,阿水低吼,“让开。” 阿水依旧是一副木讷的样子。不肯让开半分。 晏绮宁抬起手,想要给阿水一个巴掌。却被晏锦轻叱道,“住手。” 晏绮宁的手僵在半空中,她抬起头瞧见晏锦和晏闻惠站在一起,一脸错愕。 这个丫头不是说,晏锦和晏闻惠都在歇息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三姑母,长姐……”晏绮宁立即敛了心神,赶紧福身对晏闻惠行礼,“见过三姑母。” 若是晏闻惠没有瞧见晏绮宁这样刁钻的一面,或许还会对晏绮宁颇有好感。从前的晏绮宁,便是一个知书达理又乖巧懂事的孩子。 可今日…… 晏闻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这个孩子转变为何会如此之快。 晏绮宁没有注意到晏闻惠的眼神,而是恢复了平日里乖巧的笑容,“三姑母我听二婶说,您这段日子住在玉堂馆里,这不,我病一好,便想来见您了。” “好孩子。”晏闻惠笑了笑,便将之前准备好的礼物,让人从屋里拿了出来,“这是三姑母给你选的镯子,也不知你喜欢不喜欢?” 晏绮宁见晏锦没有说话,更没有邀她进屋的意思,心里颇有些不痛快。 但是这些不痛快,她又不能表现在脸上,于是只能笑这从丫鬟的手里,接过檀木小盒。 晏绮宁打开檀木盒之后,发现盒子里摆放着的,不过是一对玛瑙手镯。 这对手镯色泽虽不错,但是和她手上的比起来,显然便有了差距。 晏绮宁的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很快她又笑着对晏闻惠道,“多谢三姑母,我很喜欢。” 晏闻惠站的高,所以晏绮宁眼里噙着讽刺的笑的时候,她也瞧了个清楚。 晏绮宁在屋外站了一会,才被窦妈妈邀进了屋子。 窦妈妈上了茶水和糕点,便退到了屋外。 晏绮宁同晏锦寒暄了几句,又说起往日和晏锦一起过除夕的事情。晏闻惠在一边听着,也不开口说话。 最后,晏绮宁同晏锦说完话后,便转头对晏闻惠说,“三姑母,这次三姑夫也来了吗?” 这件事情,晏绮宁明显是明知故问。 晏闻惠顿了顿笑着说,“未曾呢。” 晏锦想打断两人的谈话,却隐约听见了极轻的脚步声。 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她又咽了下去。 “难道三姑母和三姑夫吵架了?”晏绮宁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一双清澈的眼,露出惊讶的神色,“不过二婶常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三姑母你可千万别生三姑夫的气。过几日,让三姑夫来晏家做客吧。我听二婶说,三姑夫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晏绮宁里嘴里的二婶,便是旋氏。 晏闻惠没有接话,只是觉得心里像是憋了什么东西一样,恶心。 这个时候,屋外的帘子被打起,一阵男声传了进来,“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如此的作践我妹妹。” 第071章:狠狠羞辱 晏绮宁被吓的呆住了,连手里的茶盏也未握稳。 茶盏掉落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站在她眼前的男子,身上穿着冷硬的盔甲,腰间佩着长剑,一脸威严的样子。 晏绮宁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但是她又完全想不起这个人的名字。 倒是在一边一直沉默的晏闻惠反应过来,她站起来了,疾步走到男子身前,试探着问,“四哥?” 话音刚落,晏闻惠的眼里泪水,便开始翻滚。 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哥哥了。 从前,她埋怨过自己的四哥,她愿意委屈自己嫁入旋家,一心为他好,可他为何不懂自己的苦心,还要和她大吵一架。 出嫁那一日,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不是因为要离开晏家,而是因为舍不得四哥。 后来,晏季晟去了军中,和她见面的机会几乎为零。 晏闻惠对四哥的埋怨很快便被思念掩埋,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见到他。 “小惠。”晏季晟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但他的嗓音却依旧沙哑,“你……你这些年,过的好吗?” 晏闻惠眼泪从眼角滚落,她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晏锦眯了眯眼,瞧见晏季晟风尘仆仆的样子,便猜到晏季晟这次赶路有多匆忙。 晏季晟连盔甲都未曾换下来。怕是见了皇上,就直接来了玉堂馆。 不过,她们居然一点消息也没得到。 那样的一支军队进城。晏家人却还被蒙在鼓里。 晏锦想了想,又见晏闻惠一直落泪,才出言打断,“四叔,三姑母如今有了身孕,要注意身子的。而且今儿你们见面,是高兴的事。怎么你们都哭了?” 晏季晟这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如今有了身孕。情绪不宜大喜大怒。他紧张的看了一眼晏闻惠,又道,“小惠,你先坐下。坐下……” 晏闻惠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点了点头才坐下了。 不过坐下之后,晏闻惠又瞧了瞧晏季晟身上的盔甲,才试着问道,“四哥,你还未去见过父亲吗?” “我,还未去。”晏季晟坐在晏闻惠不远处的椅子上,手轻轻的抚摸腰间挂着的长剑,神色凝重的看着晏绮宁。“你方才说什么?你要让小惠回旋家?” 晏绮宁被烫伤了手,疼的眉头直皱。 可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上来关心她。 这玉堂馆内的下人。早已被窦妈妈调教的乖巧伶俐,她们的心都是偏向晏锦的。晏锦没有对她流露出半分关心的神色,下人会便会装作看不见。 晏绮宁低着头,狡辩道,“我……我也是,为三姑母好。她毕竟……她……” 她支支吾吾半响,也没有将嘴里的话利索。 到是晏季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全是愤怒,“这几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你嫌弃你父亲。可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看你长的什么样。狗尚且不嫌家贫,可你这个东西居然还搬到了旋淑云身边。早知道你是这样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你高烧不退的时候,我就该让你病死算了。” 晏季晟的话,让晏绮宁脸色惨白。 她眼里噙着泪,一脸委屈的看着晏季晟。 她没想到,晏季晟居然还会提起她小时的那件事情。 晏绮宁四岁的时候,因为玩雪受了风寒,当夜便开始高热不退。 那会晏季常和小虞氏去了城外的灵隐寺还愿,因为天气太冷,所以没有带两个孩子,怕冻坏了她们。 府中晏老太太又不喜被人打扰,而其他人……亦是势力眼,对晏绮宁生病这件事情,态度敷衍。 丫鬟们见晏绮宁病的难受,才去给晏绮宁找了大夫。而年纪尚小的晏锦,也陪在晏绮宁身边,急的团团转。 结果那个大夫开了几帖药后,晏绮宁的病情反而更重了。 很快,事情便传到了晏季晟的耳中。 他在晏家这几位兄长中,和晏季常的关系最好。所以那时他未曾多想,便跑到京城最出名的医馆里,将那个老大夫带到了晏家。 老大夫虽一脸不情愿,但还是治好了晏绮宁的病。 之后众人才知,晏季晟去的时候,老大夫是不愿到清平侯府来的,是晏季晟拿着剑威胁老大夫,他才不得不来了府中。 每次老大夫提起晏季晟,都是一脸怒气。 他从医多年,从未见过那样鲁莽的人。 那一年,晏绮宁年纪尚小,所以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 晏季晟不指望晏绮宁报恩,更不喜欢提起这些,过了便不了了之。 现在晏季晟提起过往的事情,是因为他太生气了。 晏绮宁半响后才低眼道,“四叔,我……我真的是为三姑母好,你要信我,她可是我的三姑母啊,我怎么会害她?” “收起你那张嘴脸吧,简直恶心。”晏季晟面色冰冷,“你这样没良心的东西,来日会杀了你亲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况且,小惠只是你的三姑母,一个姑母而已,你怎么会放在心上,你这个……” 晏闻惠见晏绮宁将要哭出来的模样,迅速的截断了晏季晟的话,“四哥,够了,她还是个孩子。” “大过年的,你说这些做什么?。”晏闻惠怕晏季晟再说出其他的话,赶紧催促道,“你既已经回府,赶紧去见过父亲和母亲吧。等会,来玉堂馆一起用膳便好。” 她说的认真。让晏季晟也忍不住皱眉。 晏季晟常年在军中,又是武官,若是有人惹到了他。他说话自然粗鲁。 不过,晏闻惠想到这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今儿晏季晟也是第一次在她的面前,说出这番话。 从前,她这个四哥说话虽然也这样,但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句句都带刺。 而且,晏绮宁再不对也是个孩子。晏季晟这样便有失长辈的风度了。 晏闻惠怕晏季晟再说更难听的话,又嘱咐了晏季晟几句,才让人送晏季晟出了玉堂馆。 晏季晟走的时候,忍不住瞪了一眼晏绮宁。然后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晏锦,才挑了帘子出去。 等他一走,晏绮宁便哭了出来。 她在晏府中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话太难听了,气的她浑身难受。 晏绮宁哭的楚楚可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阿宁,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晏闻惠听着晏绮宁的哭声,有些厌烦。她抬起头对晏绮宁说。“你身体刚痊愈,还需要多养养。” 晏绮宁微怔,她很快便听明白晏闻惠话里的意思了。晏闻惠这是赶她离开了。 她紧紧的撰住手里的帕子,被茶水烫伤的手,现在还传来炙热的疼痛。 晏季晟刚才的话,每一句都很砸在她的脸上,让她觉得自己颜面无存。 但是,此时她又不敢反驳回去。 她想了一会。拭掉了面颊上的眼泪,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对晏闻惠轻声道。“三姑母我先走了。” “嗯。”晏闻惠让丫鬟将晏绮宁送走之后,才忍不住在心里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晏绮宁今日的这一番话,让晏闻惠觉得十分的熟悉。 当年,旋淑云也是这样’安慰‘她,让她安心的嫁入旋家。可明明是安慰人的话,听起来居然让她觉得恶心。 晏闻惠眉头微微一挑,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晏锦。 这几年晏锦也在旋淑云身边,前些日子才从西院搬了回来。 不过,都是一样在旋淑云身边多年的孩子,两姐妹却长成了不一样的性子。 “三姑母……”晏锦眼里划过一抹疑惑,“你有没有觉得,四叔今儿……火气略重。” 晏闻惠抬起头,神色微微有些僵,最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连晏锦都发现了晏季晟身上的问题…… 她的四哥虽然性子算不得沉稳,但是也不是如此斤斤计较之人。方才他对晏绮宁说的那番话,如果仔细的听,便会发现他似乎在发泄心里的火气。 那些话,像是对晏绮宁说的,但是又像是在说别人。 “四叔这次,怕是很生气呢。”晏锦见晏闻惠不言,便又轻叹,“三姑母你心中有三姑夫,而三姑夫的心里亦有你。这次,若是不好好解决,四叔怕是会为难三姑夫。” 晏闻惠沉默不语。 她这个四哥一旦生气,后果便不堪设想。 但是她的丈夫旋二爷也不是个好招惹的人,两个人斗起来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 她或许能骗许多人,却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她不希望四哥受伤,亦不希望旋二爷难受。 可……她只要一想到,旋二爷心里的那个人是旋家大太太,心里便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晏锦挥了挥手,示意丫鬟将刚才放好的画卷拿了过来。 丫鬟点头,转身便进了内室。 过了一会,丫鬟才将画卷递到晏锦的手中。 晏锦将画卷展开,入目的西府海棠让她觉得甚美,晏锦看着画卷上的画轻声道,“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三姑母,你可知西府海棠,其实还有个别的称呼?” 第072章:世有解语花 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晏闻惠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纤眉微蹙。 她和旋二爷成亲后,那个人从未跟她说过半句关于情爱的话。 他不说,她便不问。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她也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所谓的爱情,或许发展到了最后,都会变成亲情。 他们生活,无非是跳过了爱情这一阶段,直接到了亲情这里。 可晏锦如今这样说…… 晏闻惠的心里,不禁泛起了点点涟漪。 “我不知……”晏闻惠半响后才淡淡地道,“旋家没有种海棠。” 晏锦闻言,顿了顿才道,“西府海棠还有个别称叫解语花。世有解语花,凭谁解花语。而且……三姑母肯定不知,西府海棠还寓意——单相思。” 晏闻惠听了,一双美目瞪的圆圆的,她自然是不知晓这些的。 旋家根本没有种海棠,她自然也不会注意这些。 西府海棠——是单相思吗? 此时,晏锦将手里的画卷递给了晏闻惠,又道,“旋家没有种海棠花,是因为大太太不喜欢。晏家西院亦没有种海棠花,因为二婶和大太太是母女,大太太不喜欢的花,二婶亦不喜欢。二叔是爱花之人,因为顾及二婶的想法,在迎娶二婶的时候,将种满了海棠花的林子,砍了个干干净净……这事,三姑母应该知道的。” 晏锦的话,让晏闻惠想起了自己二哥反常的那些日子。 旋家小姐要嫁入晏家的前一个月,晏二爷在自己种满了海棠花的林子。独自一个人待了一夜。周围的人都不知晏二爷是怎么了,是太高兴还是心里有其他的想法。 第二日,素来嗜花如命的晏二爷,居然吩咐下人,将西院里的海棠树全部砍掉。 当时。晏二爷闹的动静不小,连晏老太爷都惊动了。 所以,晏闻惠和晏季晟还有些好奇,晏二爷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后来她想。自己这个二哥,做事总是奇奇怪怪的,会做出砍海棠林子的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她好奇过一阵子后,便将这件事情遗忘了。 之后。旋氏进了晏家的门,她每一日都过的提心吊胆,生怕得罪了旋氏。慢慢地,她也根本就不记得,晏家曾经种过这么一片海棠。 晏闻惠低头瞧着画卷上的海棠花,这副画上的场景和她记忆中的那片海棠林子重叠了起来。 若是旋二爷心中真的有旋大太太,那么他必定会知道旋大太太的喜好。 他如今画这副海棠……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心里真的没有旋大太太。一切都只是误会吗? 若是误会,那么他之前的那三位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可……”晏闻惠低头。想了一会才道,“这也不能说明,他心里有我啊?” 晏锦附和着点了点头,“的确不能说明,但是三姑母,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晏闻惠疑惑的抬起头来看着晏锦。“奇怪?什么奇怪?” “三姑母那日去小佛堂,为何会掉了镯子?”晏锦抬起手来。露出手上的白玉镯子,“这种贴身的东西。若要弄丢,怕是要费不少的力气。况且,三姑母你丢的镯子,还是四叔送给你的……我想,你应该不是如此粗心之人吧?” 晏闻惠开始回忆那一日的情形…… 她会去小佛堂,是因为身边的一个婆子提醒她,若是许愿了要记得去还愿。 晏闻惠这些年来,许下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四哥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婆子提起了她之后,她便动了心思想去小佛堂还愿。去之前,她还特意问清楚了,旋家其他太太,最近可有要去小佛堂的。 晏闻惠胆小怕事,也不喜欢招惹旋家其他几位太太。 她去的时候,因为旋家其他的太太都去听戏了,她才在丫鬟和婆子的陪同下,去小佛堂上香。 那一日天寒,她进了小佛堂之后,不小心打翻了贡品……周围的丫鬟和婆子吓到了,其中一个穿着青衣的婆子,皱着眉头说晏闻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所以菩萨生气了。 晏闻惠很震惊,自己连鸡鸭都未曾杀过,自己身上哪里来的杀气和血腥味。 想到这些,晏闻惠对晏锦喃喃地道,“他们说我身上,必定是带了什么杀气重的东西。我当时想了很久,才想起手上的镯子,是四哥送的。这些年来,四哥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送我的东西,也有了杀气。” 晏闻惠抬起手,露出碧玉做的镯子,那镯子玉质不算很好,但是做工却很精巧。 嫁入旋家之后,旋二爷也曾送了她不少的首饰,可晏闻惠却依旧戴着这对镯子。 她每日醒来看到镯子在自己手上安稳的时候,才能安慰自己,哥哥尚在人世,没有在战场上出什么事。 “我以为菩萨生了大气,当时便将镯子褪了下来,赶紧跪在了菩萨面前,求菩萨宽恕四哥的杀孽。”晏闻惠抚摸着手上的镯子,轻声道,“之后,离开小佛堂的时候,却忘记拿走那对镯子了。所以,我才会返回去寻找。” 晏闻惠开始思虑,她是否真的成为了别人的棋子。 若不是晏锦提起,她根本不会想到那一日的事情,都是为了挑拨她和旋二爷的感情的。 毕竟,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那么好。 根本不需要挑拨。 晏闻惠皱着眉头,摸着手上镯子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抬起头来看着晏锦,“为何要这样做?我同二爷的感情,没有那么好的。” “这件事情,不似三姑母您想的那样简单。”晏锦倒是很理解晏闻惠现在的疑惑,“若是这次四叔不回来,我想……三姑母也绝对不会写信到前线,将此时告诉四叔吧?三姑母肯定会忍下来,就算死也不会吐露出这些真相,对不对?” 晏闻惠微微一怔,然后点头。 她从未想过,要将旋家的事情告诉自己的四哥。宅子里的事情,太过于肮脏,她一个人承担便好了。而且,就如晏锦所言,哪怕这件事情会让她死不瞑目,她也绝对不会泄露半分出去。 若不是晏锦看透了她恐惧不安的内心,她也绝对不会说出来。 哪怕一点,也绝不透露。 晏锦眯着眼,捧着茶盏啜了一口,“可三姑母有没有想过,四叔为何会这么生气?原本你有了身孕,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你方才也瞧见了,四叔很生气呢。” “他……或许认为我过的不好?”晏闻惠有些强词夺理的回答。 晏锦看见晏闻惠那副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话的神色,忍不住淡淡一笑,“可这件事情,太多的巧合了。四叔这些年跟在沈世子的身边,立了不少的大功。京城众人皆知,沈世子回京,也代表四叔将要回来了。在四叔要回京城的时候,三姑母你刚好就听到了这番话,是不是很巧?而且,三姑母,旋家的小佛堂,其实并不大,对不对?” 晏闻惠点头,“嗯,不是很大,但是……也不小。” “对,那两个婆子,在那样小的佛堂里,怎么会不知三姑母到来?”晏锦抚摸着茶盏的边沿,轻声道,“三姑母有没有想过,他们那番话,其实就故意让你听见的。” 晏闻惠抚摸镯子的手,顿时一僵。 晏锦说的话,她都听了进去。 而且,晏锦说的很对,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的巧合。 旋家的小佛堂并不大。 当年旋老太太修建小佛堂的时候,也是因为她年岁大了又不方便去寺庙,所以便在宅子里修了一座小佛堂来供奉菩萨。 但是比起晏家的佛堂,的确又不算小。 她那一日听到两个婆子提起旋二爷的前三位妻子的时候,便紧张的躲了起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两位婆子当时的神色。 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所以才会听到那番话。 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 如晏锦所言,或许她们说那些话,就是专门说给她听的。 从她褪下镯子开始,又返回寻找镯子……这一切,都是布给她入的局。 晏锦又继续道,“三姑母您是不是想问我,为何他们要这样做?就算他们这样做了,你亦不会告诉四叔的,对不对?” 晏闻惠抬起头,晏锦的方才的话,简直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她会瞒着晏季晟,所以旋家再多肮脏的事情,她都会瞒着。 所以她现在也有些糊涂了…… 这些人让她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 而且,一旦事情闹大了,对她和旋二爷都有影响。连晏家和旋家的关系,或许也会因此而彻底的僵冷。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旋家怎么会允许发生呢? 当真奇怪。 晏锦这次眯了眯眼,那双漂亮的眼眸里,似一汪海水一般夺目,“但是,若有人,将同样的话,告诉了四叔呢?这样的话,三姑母你有身孕的事情,对四叔而言,便是天大的坏消息了吧?” 第073章:真相大白 晏锦看着晏闻惠的眉头皱成了一团,似乎很头疼。 其实晏闻惠也没有错,只是想错了方向。 这件事情的确是针对晏闻惠和旋二爷的感情的,但是……更多的却是针对晏四爷和旋二爷。 晏四爷护妹,这件事情是晏家上下皆知的事情。 若是晏闻惠受了什么委屈或者受到了威胁,晏四爷一定会心急如焚。 所以,晏锦敢肯定,策划这件事情的幕后人,是个极有心机的人。 要蛰伏多久,才能将此时计划的滴水不漏。 “怎么会……这件事情,四哥肯定不会知道的。”晏闻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晏锦肯定地说,“他在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会知道这些?” 晏锦的怔了一怔,一时哑然失笑,“三姑母,我们来打赌可好?” 晏闻惠思索片刻,“你想赌什么?” “我猜四叔肯定知道,那三位太太是有身孕后才去世的事情。所以,他在看到你有身孕的时候,才会露出一脸不高兴的神色。”晏锦目光一掠,声音几乎轻不可闻,“若我赢了,三姑母便给三姑夫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好?” 晏闻惠眼里猝亮,但是口里的话,却依旧固执,“好。可若你输了……你便要帮我保密。我同你说过的事情,你要全部都忘掉。” 晏锦淡淡一笑,点头,“嗯,好。” 晏锦和晏闻惠欣赏了一会画卷上的海棠花后,才吩咐下人去准备膳食。 晏四爷这次归来带回的消息,显然让皇上龙颜大悦。 皇上不禁封晏四爷为从四品显武将军。更是赏了不少的金银珠宝。 晏老太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显然比晏四爷本人更高兴。他准备几日后宴请好友,来府中一聚。 晏四爷心不在焉的想着晏闻惠的事情,便点头同意了晏老太爷的提议。 他们毕竟是父子,没有必要将关系闹的太过于僵。 晏老太爷瞧见晏四爷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晏四爷是一路奔波太累,所以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他便让晏四爷回院子里去休息了。 可是此时的晏四爷哪里有心思去歇息,他换了衣裳后,嘱咐了晏安之几句,便抬腿朝着玉堂馆走去。 此时的晏府内。因为他的归来,院子里人来人往。 晏四爷视若无睹,步子稳且利落。 他没有带任何下人,便穿廊而过,一直朝着玉堂馆走去。 一路上下人们见了他都福身行礼。换做平日里,晏四爷也会挥手让他们起身。可现在,他只是微微点头,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 从尚武院到玉堂馆的路上,他从未停顿过半分,可却在走到玉堂馆院门的时候,步子却突然一滞。 玉堂馆内,丫鬟们提着食盒。脚步匆忙的往屋里送。 她们瞧见他,福身行礼,“见过四爷。” 晏四爷怔神。想起了从前,他从武场归来的时候,晏闻惠也是这样等着他一起用膳的。 那个时候,晏老太太不喜他们二人,他们便相依为命。若是遇见有什么好菜,晏闻惠还会准备一壶青梅酒。等他来享用。 晏四爷想到这些,随即嘴角划过一抹笑。很快又迈开大步,疾步朝着院内走去。 屋内的小桌上。摆放着不少的食盒。晏闻惠一个一个的数过去,却见晏四爷这个时候挑起了帘子走了进来。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着道,“四哥,您来了?” “嗯。”晏四爷走近,随意打开一个食盒,瞧见里面的红烧肘子,笑着道,“这道菜,我喜欢。” 晏闻惠见晏四爷笑的开心,眼里也噙着笑,“那四哥等会就多用一些。” 晏四爷听了之后,哈哈大笑,“小时候你总说这道菜腻,今儿怎么想起用这道菜了?” 在京城之中,女子们以纤瘦为美。晏闻惠是女儿身,自然也会爱美。 晏闻惠小的时候,不喜欢用太油腻的菜肴。可晏四爷自小习武,若是菜里没有油味,他便觉得吃起来如嚼蜡一般。 两个人的口味不同,为此还发生了不少的争执。 那时,他们尚且年幼,为一道菜还会骂对方是坏人……现在,他们都长大了,而且已经几年没有相见了,现在会做的,就是为对方着想。 “我也喜欢吃有油味的菜。”晏闻惠眯了眯眼,掩饰自己撒谎的情绪。 她这几年一直信佛,整日用的膳食,基本都是素菜。只是她知道,自己的四哥不喜欢用素菜,所以才让下人准备了这些油味略重的菜肴。 说起来,晏闻惠倒是很感谢晏锦…… 若不是晏锦,她也没有能力准备这么一桌像样的菜。 等丫鬟们将菜摆好之后,晏闻惠便吩咐她们退下了。 屋子里,只剩下晏闻惠和晏四爷两人。 晏闻惠将酒壶递给晏四爷,才道,“四哥,自小,你便不喜欢瞒我事情。所以今儿,我也想问你一件事情,你千万不要欺骗我。” 晏四爷眉头微挑,接过晏闻惠接过来的酒壶,点头,“这是自然,四哥何时骗过你?” 晏闻惠顿了顿,才将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四哥,你今日怪怪的,你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何事吗?” 话音刚落,晏四爷手上的动作便僵住了。 他差点握不稳酒壶…… “四哥,我自小和你相依为命,对我而言你既是哥哥,又是父亲……”晏闻惠苦涩的笑了笑,“因为我们真正的父亲,从不记得我和你的存在。每一年除夕,都是我和你一起过的……四哥,我信你,所以……” 说到这里,晏闻惠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千万别骗我。” 晏四爷不怕晏闻惠生气,更不怕和晏闻惠发生争执……他最怕的,便是晏闻惠在他的面前哭泣。 当年,晏闻惠要嫁入旋家的时候,也没有当着他的面哭的如此凄惨。 晏四爷急的手忙脚乱,他赶紧将手里的酒壶放下,双手在衣摆上蹭了蹭,才道,“我……我无意中听到,妹夫从前的几位妻子,都是有身孕的时候被人害死的。小惠,我怕啊……他们告诉我,你有了身孕……可……可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有身孕的事情。他……他是想瞒着我,对不对?小惠,你别哭了,四哥这次赶回来,一定回帮你主持公道。大不了……大不了你和他和离,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小惠,哥哥害怕啊。” 铁骨铮铮的汉子,在战场上曾被剑刺穿了身子,曾被大刀砍伤了背后……每一次,都是致命的伤口。 大夫们瞧见晏四爷的伤口,总是会重复同一句话:若是熬不过当晚,便会没救了。 那时,他没有像现在这般惊慌失措。 对他而言,战死沙场,是一个军人的荣耀。 他从未害怕过死亡,可他却害怕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害死。 晏闻惠在听到晏四爷说出这些话后,吓的不再哭泣。 晏锦……都说对了…… 她的四哥,果然都知道了这些。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和旋二爷一直默契的将她有身孕的事情隐瞒下来,因为晏闻惠害怕这件事情,会分了晏四爷的心神,造成他在战场上受伤。所以,旋家的人,都在旋二爷的一再嘱咐下,没有一个人将消息传出来。 所以,她有身孕的事情,连晏家的人都不知道。 可远在边疆的晏四爷,却知道了这件事情…… 晏四爷不止知道了她有身孕的事,更是知道了旋二爷从前那三位妻子的事情。 太巧了…… 晏闻惠的心里乱了起来,她试着问,“四哥,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二爷他和大太太的……” “那个畜生。”晏四爷打断了晏闻惠的话,站起来拍桌道,“当初,他在我面前跟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好,还跟我说,一定会保护你。结果,那个畜生居然欺骗我……他……我要砍了他。” 晏四爷紧紧的攥着拳头,抬腿就要出门。 晏闻惠赶紧抓住了晏四爷的衣袂,大喊一声,“四哥,你方才说什么?你说,二爷在娶我的时候,跟你私下见过?” 她怎么从来不知道这些。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成亲当晚,旋二爷的背上有不少淤青的痕迹。 当时烛光朦胧,她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所以便没有多在意。 “你是不是伤了他,你伤了他的背?”晏闻惠急着问道,“四哥,是不是?” 晏四爷从未见过晏闻惠如此紧张的模样,他赶紧转身,跺脚,“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还担心他?那个畜生心里明明有其他的女子,你还要担心她?我的傻妹妹,你是不是被他灌了迷魂药了。” “你和他成亲的前几日,他的确来找过我。他说,他特意找国师算过,你和他的八字很合,他的命硬也不会害到你。”晏四爷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他跟我说会对你好……那时我生气,便狠狠的打了他的背……毕竟他要和你成亲,我不能打坏他的那张脸。” 晏闻惠低头,双手捂住眼睛,大哭了起来,“四哥,我们都错了,我们都错了……我们不该那样对他,不该的。” 第074章:当机立断 彼时,晏锦正在依在软榻上,随意的翻着书。 她没有陪在晏闻惠身边,因为她若是在,晏四爷绝对不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这个四叔,虽然做事鲁莽,可也不是个傻子。 晏锦想了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将书合上。 她……觉得烦闷,又有些无力。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和自己下了一个赌约。 她赌,晏闻惠会相信她这个十岁的孩子。 晏闻惠的生母去世的早,所以晏闻惠比晏家其他的姑娘,更早的明白,这深宅里人心险恶。因为晏闻惠懂这些,她才敢用试探的方式,让晏闻惠将那些话说出来。 她在帮晏闻惠,亦是在帮自己和父亲。 这件事情,若是按照那个幕后人希望的那般发展,到时候旋二爷绝对会成为击倒晏家的利刃。 旋二爷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的前途是旋家众人里最好的。 若能让旋二爷和晏闻惠欠她,来日,他们必定会加倍奉还。 她不想再一次看见父亲倒在自己的身前,她不想和前世一样无能为力…… 在这之前,她派人去查探了关于旋二爷和晏闻惠的事情。之后,她从这些事情里发现,旋二爷对晏闻惠,是真心喜欢的。 至于旋二爷的前三位夫人……准确的说,的确是福薄。 郭家人略懂观星和占卜,香复更是将郭家祖上留下的书籍拿给她看。晏锦私下问过香复,人是否有命格一说? 香复想了想才回答她,信则有。不信则无。 就如大燕朝的国师,有人觉得他是’神仙下凡‘,可亦人认为,他是妖言惑众。 最后,香复在晏锦手上拿到了旋二爷的生辰八字。又翻了一会书才道,“这人,命硬。” 晏锦听了之后,不禁挑了挑眉。 旋二爷之前娶的那三位妻子,进门之后便一直小病不断,因为她们身体虚弱。所以没有一个人能怀上旋二爷的血脉。 晏闻惠会听到她们有身孕后被人害死的消息,显然是在污蔑旋二爷。 晏锦想了一会,才对屋外唤了一声,“阿水。” 下一刻,便见一个穿着象牙白的衣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这件衣裳。是晏锦特意吩咐人给阿水做的。 因为阿水浑身是黑色,若再穿深色的衣裳,一到夜里,她便会被阿水吓到。 晏锦无奈之下,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可晏锦不知,这样依旧吓到了不少人…… 好在玉堂馆里的丫鬟和婆子,渐渐地熟悉了阿水,逐渐也不会被夜里飘着的白色衣服吓到了。 “你去找怡蓉院。找赵管事过来。”晏锦对阿水嘱咐,“不要告诉外人。” 阿水点了点头,吃力的说道。“奴婢……马上……就去。” 晏锦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养神。 她想调查清楚,晏闻惠身边的那几个婆子和丫环,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这件事情,她不打算告诉晏闻惠……因为,旋二爷会自己处理。 晏锦闭着眼睛一直养神。等赵管事来了之后,她将自己心里怀疑的事情吩咐好了。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晏闻惠便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晏闻惠的神色有些狼狈。眼睛红肿的厉害。 晏锦略有些吃惊,赶紧从软榻上蹦了下来,“三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晏闻惠坐下后,才对晏锦道,“我……我想回旋家了。” 晏锦:“……” 虽然,晏闻惠的表现都在晏锦的意料之中,可是她没想到晏闻惠居然想要回旋家。 晏闻惠低着头,对晏锦解释道,“我误会他了。” “三姑母想现在回去也行,但是……”晏锦坐在晏闻惠身边,指着晏闻惠的眼睛道,“三姑夫若看到你哭成这副样子,你说他会不会担心?” 晏闻惠一听,一张脸红的像铺了一层厚厚的胭脂一样。 她想起方才,晏季晟对她说,旋二爷曾保证,会好好保护她的话。 一时,晏闻惠觉得脸上像起了火一般,烧的她不得不低头。 她想,若是旋二爷的心里真的有她的话,那么……当真会担心她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晏锦见晏闻惠不说话,又道,“其实,让三姑夫好好的担心一下也是好的。旋家太大,那些人该留,那些人不该留,三姑夫的心里,也应该有个数。若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开心,还不如分家。” “分家?”晏闻惠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晏锦,“怎么可能会分家?” 旋家长房这些年来,虽然一直占其他房的便宜,但是他们毕竟是兄弟,怎么可能会分家? 晏闻惠觉得,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晏锦抬眼,缓缓一笑,“为何不能分家?若三姑夫的心里真没大太太,分家又又何妨?再说,只是分家而已,又不是断了两家的来往?这些年,三姑母你在旋家那座宅子里,可有一天舒心过?” 舒心? 她怎么可能有舒心的时候。 长房大太太霸道,三太太喜欢占小便宜,四太太性子骄纵……每一个,她都惹不起,所以只能躲着。 有的时候,晏闻惠甚至连院门都不敢迈出去,她害怕遇见这些人。 “二爷,他不会听我的。”晏闻惠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敢和他说。” 晏锦听了却是摇头,“三姑母你说,你曾在膳食里发现红花。这件事情,想必你没有心平气和的三姑夫解释。而且,你是他的妻子,为何不敢和他说?作为一个父亲。不是应该保护妻儿吗?” “我爹爹对我和母亲,就十分的好。”晏锦眼底带着笑意,“虽然晏家没有分家,可东院和西院,也形同分家了。” 晏闻惠听了。心里不禁一动。 分家?她倒是有些希望旋家能早日分家。 哪怕,她和旋二爷少拿一些家产,也是没有关系的。 她害怕了回到旋家,还要担惊受怕的日子。 晏闻惠想到这些,紧紧的握住了晏锦的手,“我听你的。” 在晏闻惠的眼里。眼前的孩子,不再是那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了,而是一个懂内宅生存之道的精明之人。 晏锦帮了她太多,为了这个孩子,她得亲自和旋二爷谈谈。 晏闻惠想到这些。便站起来提笔写了一封信给旋二爷,在落笔的时候,她特意写了一句: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等信函送出去之后,晏闻惠便有些忐忑不安。 她的四哥答应了她,让她亲自来解决这件事情,但是……旋二爷必须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不然他还是坚持让她和旋二爷和离。 晏锦提议分府。倒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当夜,晏闻惠在喝了晏锦送来的安胎药后,才慢慢的入眠。 翌日。旋二爷一下朝便到了晏家。 对于旋二爷的到来,晏老太爷有些惊讶。 毕竟这些年来,旋二爷到晏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旋二爷再过几年便是要入内阁的人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晏老太爷邀旋二爷说了会话,才让丫鬟带路让旋二爷去了玉堂馆。 晏锦瞧见旋二爷的时候。忍不住一怔。 眼前的男子,身上散发着成熟和稳重的气息。而且哪一张容颜,丝毫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晏锦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周围的人都觉得这门亲事怪异的时候,她的父亲唯独说好。 看来,旋二爷当真是个不错的人。 旋二爷和晏闻惠聊了一个时辰后,便痛快的答应了晏闻惠的提议。 他们宁愿少要一半的家产,也要分家。 因为旋二爷在收到画卷的时候,曾收到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写:防人之人不可无。 旋二爷想了很久,又想到晏闻惠哭泣的神色,便吩咐人去查晏闻惠身边发生的事情。 结果,让旋二爷大吃一惊。 原来他和妻子住的地方,一直都是个’鬼窟‘。 之后,旋二爷又去找了晏季晟,将要分家的事情告诉了晏季晟。 他说的真诚,晏季晟想着自己妹妹哭泣的样子,便给了旋二爷一次机会。 旋二爷是个说做就做的人,他回了旋家之后,便和旋家大爷提了分家的事情。 他这么一提,旋三爷和旋四爷便也坚持要分家。 旋大爷一时傻了眼,他没想到一向沉默的旋二爷会提出这个条件。 “你这是疯了吗?你居然要分家?”旋大爷气的拍桌,“你为何要分家?” 旋二爷垂眸,低声道,“大哥不是最清楚了吗?当年柳儿去世的时候,你便说要过继孩子给我。后来,我找国师给我占了一卦,才知我命中有子。可大哥你却说国师妖言惑众,不能相信……大哥,我和小惠都活着,你这是要过那门子继?” “我……我也是为你好,二房不能没有子嗣。”旋大爷有些心虚,又重复道,“我是为你好。” 旋二爷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是啊,大哥为我好,当年淑云出嫁的嫁妆,有一大部分是我出的。还有,这几年旋家的家用,亦有不少是我出的。可是大哥,你怎么对我的?你居然派人在小惠的饭菜里下了堕胎药……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唯一的血脉,你怎么就忍心?” “你要家产,我会留一半给你。”旋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若大哥坚持不肯分家,那么我便将大哥曾做的那些龌蹉事情讲出去。到时候,大哥不要怪我这个做弟弟的不给你颜面。” 旋大爷吓的瘫软了身子。 他……他弟弟,怎么都知道了。 第075章:兄弟反目 旋大爷脸色惨白,他微微翕唇,彷佛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了出来,“你自小懂事,现在居然要为一个女人,和我争吵?她只是一个女人,而我……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 “当年,大哥为了大嫂,不也曾说要将我赶出旋家吗?”旋二爷眼神淡漠,微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之色,“我也是大哥的嫡亲弟弟,我如今不过只是如了大哥的愿。” 那时,旋二爷尚且年少,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比起旋三爷和旋四爷,他的前程更是渺茫,更像是旋家见不得光的存在。 旋大太太同旋大爷、旋二爷自小一起长大,她最后选择了旋大爷,是因为旋大爷是长房,来日可以继承旋家更多的家产。 对于旋大太太的选择,旋二爷从未说过什么。 毕竟,他的心里一直将旋大太太视若长姐。 可是,自从旋大太太嫁进旋府之后,便一直找他的麻烦。 旋二爷一直隐忍,处处躲着旋大太太,却不想有朝一日,旋大老爷居然当着他的面,说要将他赶出旋家…… 旋二爷那时一脸错愕……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的兄长如此生气。 后来,他才知道。 因为旋大太太厌恶他,所以旋大爷才希望他离开旋家。 旋二爷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下定决心要离开旋家。可后来却因为旋老太太的遗命,不得再一次妥协,继续懦弱的在旋家祖宅里住着。 旋老太太去世后,旋二爷娶了妻子。 可是因为他命硬。虽然他在仕途上有了不错的发展,可妻子却一个又一个离他而去…… 最后,他在望月阁拜见了当朝国师,国师笑着说,“你的缘分快到了。而且,大人,你命中有子。” 再后来,他便娶了晏闻惠。 晏闻惠和其他的女子不同,她乖巧温顺又贤惠。旋二爷每次下朝归家的时候,都会见她在屋子内刺绣。或者坐下树下发怔。 她是一个好妻子,他说什么,她便会听从。 刚开始,他以为晏闻惠喜静,才不喜欢多出去走动。到了现在。旋二爷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多么的可怜…… 她害怕旋家的人,所以连院门都不敢踏出去。 甚至,有人在她的膳食里放红花这些堕胎的药,他……一直都不知道。 旋二爷不禁想起了从前的那三位妻子,她们是不是和晏闻惠一样,觉得住在旋家,就等于被关在牢笼之中。 受尽折磨。 旋二爷揉了揉眉心。他还记得晏闻惠在小佛堂晕阙了过去,醒来之后紧紧的撰住他的衣袂,哭着求他保护孩子的样子。心里便如刀割般疼痛。 他一直以为妻子是烧糊涂了……现在看来,糊涂的人原来是自己。 旋大爷气的浑身哆嗦,半响后才道,“这家,不分。说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居然听从一个女人的话。提出要分家。你不要脸,我还要要呢。二弟,我都替你臊得慌!” 若是分家了。他来日又要仰仗谁。 他在官场上,没有旋二爷吃的开。 “不分?”旋二爷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旋大爷一会,不屑的笑了笑,“大哥居然和我提脸面,这旋家’最‘有脸面的赌鬼,不就是你吗?大哥,你的那些赌债应该还不起了吧?若你一开始愿意同意分家,我还会看在兄弟情谊上,将西街的铺子让给你。现在看来,大哥是不需要这些铺面了……” 旋二爷一开始,便想过心平气和的来解决这件事情。 晏闻惠一再叮嘱他,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撕破脸面。 晏闻惠替他着想,他也愿意听晏闻惠的建议。 可现在,旋二爷觉得这些人的心,其实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永远也填不满。在他们眼里所谓的兄弟感情,无非就是利益的工具。 旋大爷都不愿意顾及他们曾经的兄弟感情,他又何必去做自讨苦吃的事情。 说白了,在旋大爷心中,所谓的兄弟感情,还不值几两银子。 旋大爷见旋二爷这样说,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你当真要为那个贱人分家?你再给我说一遍……简直是个笑话。” “笑话?若一定要说笑话的话,应该是大哥闹的笑话吧?”旋二爷神色丝毫不改,依旧淡淡地说,“大哥为何会同意晏季文和旋家的这门亲事?你让淑云嫁给季文,为的又是什么?大哥是不是将所有人都当成是傻子?淑云嫁入晏家,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就她那样,还想做世子夫人?” 旋二爷说到这里,俯低身子对旋大爷道,“别做梦了,我不会当你们的棋子,来帮你们对付晏家世子爷的。” 旋大爷气的面红耳赤,整个人哆嗦的厉害。 他看着旋二爷的眼神,有些狰狞,“你疯了……没办法过了,分,分,分……分家。” 旋二爷看着旋大爷的模样,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和大哥闹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这些年来,他一直对大房的事情忍让,连旋大爷霸占了不少二房不少的家产,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他的忍耐度是限的。 旋大爷想要夺取他所有的家产,甚至想还要杀死他有了身孕的妻子……更可怕的是,旋大爷将他当做了傻子,以为他会帮晏二爷坐上世子的位子。 旋二爷摇了摇头,旋家的这群人当真是太小看晏季常了。 能被文安伯陆存常年挂在嘴边的人,又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 旋二爷从大厅内走了出去,府内的气氛似乎比往日更沉闷了。 那掩映在落日下的旋府,如一座高上蔽空,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难怪晏闻惠不喜欢在旋家这座祖宅里住……这里的一切,看太久了,会让人觉得烦闷不堪。 旋二爷在大厅外的台阶上站了许久,才缓缓地的叹了一口气。 从旋老太太去世后,他便告诉自己,不要再做别人的棋子。这几年来,他从五品的闲职走到了现在这个位子,也是为了证明给这些人看,他不是一枚棋子。 可现在,他还是差点成了别人对付晏季常和晏季晟的棋子……还尚不自知。 旋二爷脸色一变,便从台阶上走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旋家分家的事情,在京城内闹的沸沸扬扬的。更是有不少人,私下都在看旋家的热闹。 旋家四兄弟分家,最先找好宅子的,居然是一向沉默的旋二爷。 旋二爷宅子没有和旋家祖宅在同一个巷子里,他搬到了离虞家不远的一个胡同里。他的动作,自然不言而喻。 私下,虞老爷子更是帮了旋二爷不少忙。 这一切,让晏闻惠觉得自己欠晏锦的似乎更多了。 因为,晏锦去找了小虞氏,将晏闻惠的事情粗略的说了一下,又表示自己很喜欢晏闻惠。小虞氏向来疼爱晏锦,又见晏闻惠可怜,便写了一封信给虞老太爷。 虞家不缺银子,想要置办一间宅子,更是轻而易举。 旋二爷还未找到宅子的时候,虞老爷子便帮他置办好了。 虞家出手阔绰,吓的旋二爷半响没有说出话来。 他这些年来,根本没有存下太多的积蓄。旋大爷喜欢赌博,二房不少银子都拿出去贴补府中的家用了。虞老太爷送给他的宅子,就算花光他手里所有的积蓄,也是买不下来的。 无功不受禄,旋二爷起初的时候,婉拒了虞老太爷的好意。 可是后来,旋氏知道了旋家分家的事情后,跑到了玉堂馆里大骂晏闻惠是个狐媚子。气的晏闻惠差点又晕了过去…… 晏老太太之后虽然软禁了旋氏,但是晏宁裕却一直对玉堂馆虎视眈眈。 旋二爷担心晏闻惠,便接受虞老太爷的好意。 之后,小虞氏又请了几个懂药膳会照顾人的婆子到了晏闻惠身边,才放心的让晏闻惠和旋二爷住进了新宅子里。 走之前旋二爷跟小虞氏和晏季常道了谢,更是邀请晏季晟到新宅。 晏四爷虽然舍不得妹妹,但是看着妹妹幸福的样子,终究是放手让她跟旋二爷离开了。 这次,旋二爷为晏闻惠做了不少事情。他不是瞎子,能看的出来旋二爷是真的在乎自己的妹妹的。 几日后,晏锦收到了一副花。 画上画的是一片海棠花,中间飞着几只燕子。画的下方,盖着旋二爷的私印。 晏锦瞧了,不禁笑了起来。 春卉瞧了半响,也没瞧出这副花哪里值得晏锦高兴了,于是忍不住道,“小姐,海棠花开的时候,有燕子吗?” “嗯?”晏锦眯了眯眼,旋二爷是个聪明之人,他会在海棠花上画上燕子,是因为燕子是一种有情有义的鸟,它会知恩图报。 晏锦想,旋二爷想必也快查出来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了。 春卉摇了摇头,从晏锦的身边退下。 过了一会,赵管事在外轻声道,“小姐,小的有事求见。” 晏锦将手里的画放下……她真是想什么,便来什么。 看来,赵管事这边,也查的差不多了。 第076章:螳螂捕蝉 旋家发生的事情,显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晏锦必须早点知晓这个人,才能防范于未然。 这几日她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 旋二爷也和她有同样的默契,他们并没有将太深的东西告诉晏闻惠,私下将这一切阴暗的东西都隐瞒下来,再派人手去查探。 晏锦敛了心神,对屋外的人道,“进来。” 赵管事进屋后,低头行礼,“见过小姐。” 晏锦点了点头,柔声地询问,“你这次可有查探出什么来?” “回小姐话,小的查到一些事情,但……”赵管事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很快便又镇定了起来,“从前在三姑奶奶身边伺候的那几位婆子,都是平阳人。” 晏锦看着赵管事,眉头微微一挑,“平阳城?我记得大姑母便嫁到了平阳顾家。” 顾家是平阳最大的粮商,手下的粮铺虽没有虞家多,但是却也有了不小的规模。 可惜顾家那几位少爷,夭折的夭折,留下的不是败家子便是不成器的。顾老太太高龄生下顾九少爷,一心希望这个孩子能成器…… 顾九少爷的确有本事,他十岁便开始管账,连经营铺面也要自己亲手打理。几年下来,顾家的铺面在他手里赚的银子,竟比往年多了不少。 顾老太太瞧见了之后,欢喜坏了。她认为是老天保佑,才给了顾家希望。 可惜,顾九少爷在十六那年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来势汹汹。连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请到了平阳城去了。大夫们瞧了顾九少爷的病情后,都摇头说无能为力了。 顾老太太急的团团转,最后甚至都绝望了。 这个时候晏三爷和晏四爷经过平阳,听到这个消息后。晏三爷便亲自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到了京城。交到了和他关系匪浅的庞太医手中。 庞家人医术精湛,一直是宫中的御医。因为大燕朝有规定,御医若没圣上旨意,不能帮他人扶脉,所以这次庞太医没有亲自到平阳,而是让自己的三子来了平阳。 庞三少爷替顾九少爷扶脉过后。很快又开了几贴药,更是告诉下人们要怎么照顾九少爷后,才回了京城。 顾家人其实对于庞三少爷开的药方,也没报太大的希望,毕竟他不是庞太医。医术到底如何,谁也不知。 可谁想庞三少爷这几贴药下去,顾九少爷居然活过来了,而且身子骨比从前还硬朗了不少。 顾老太太喜极而泣,说想要感谢晏三爷。 晏三爷摆了摆手,认为不过是举手之劳。 最后,顾老太太亲自带着顾九少爷到了京城,诚恳的跟晏家求娶了晏家小姐。 因为晏闻惠那时年纪尚小又是庶出。最后嫁入顾家的小姐,便是晏锦的大姑母晏闻鹊。 在晏锦的脑海中,她对这位大姑母的记忆。永远都停留在晏闻鹊这个名字上。而且,这几年晏闻鹊为顾九少爷生下两子后,彻底在顾家站稳了脚跟,也很少再回京城。 “老奴觉得,这件事情……和大姑奶奶没有什么关系。”赵管事想了想才道,“小姐忘了吗?季姨娘的祖籍。也是平阳。” 赵管事说的坚定,似乎这件事情。便是季姨娘从中作祟。 晏锦眉头微蹙…… 前世,她的父亲西去之后。东院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便是季姨娘。 虽然季姨娘和父亲的感情向来不如小虞氏,但是季姨娘好歹也是父亲的妾室。父亲去世后,晏锦却没有从季姨娘的脸上,找出半分伤心的神色。 后来,晏府里发生的几件事,让她更觉得季姨娘是个厉害的角色,能在那样混乱的场面里独善其身,并且还过的不错。 不到半年,她的二叔做了清平侯府的世子,西院的矛盾也就越来越多了。 那时……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为此头疼不已,旋家那边一直给晏家压力,想让晏二爷坐上侯位。 晏老太爷气的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晏二爷一个耳光,还大骂道,“畜生,我还没死呢,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 一时,京城里关于晏二爷的谣言,也是越来越难听。 从前受了她父亲晏季常恩惠的人,私下更是恨不得多踩晏二爷几脚。连薄太后都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似乎对晏二爷很不满意。 再后来的事情,她便不知晓了。 她唯一知道的,当初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不得不认下陆家的这门亲事,是因为他们不想再得罪更多的人。 可陆文礼…… 晏锦只要想起这个人的名字,便会想起那些如噩梦一般的几日。 以往,她觉得她父亲去世之后,占足了便宜的人是晏二爷,可现在她却不这样认为。 晏二爷当时的名声被弄的极差,显然不可能继承侯位。而且,季姨娘一直独善其身,似乎在为谁做事一样…… 晏锦想到这些,忙摇头道,“顾家那边你没有查探吗?” “没有,因为老奴发现,三姑奶奶院子里的婆子,有三位和季家有关。”赵管事皱眉,“不过其他的,老奴便查不到了。” 赵管事的回答,让她十分的不满意。 她从何氏在年前出府开始,便怀疑季姨娘要动手脚。但是旋家的事情,晏锦却认为一个季姨娘,是绝对办不到的。 季姨娘被抬为姨娘后,她三位哥哥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但是,晏锦知道,季姨娘的三位哥哥,老大和老二都是赌鬼,而老三是个瘸子,整日几乎都在吃药,根本办不了什么大事。 这三个人。办小事或许还成,可办大事……他们便完全不适合了。 要将人手安插到旋家,又要让这几个人准确无误的到晏闻惠的身边,不止是细心便可以做到的。办这些事情,需要十足的本事。 晏锦摇头。“这件事情,你必定是没有查对方向。你没有将所有的下人的身份都查一遍,便会有遗漏的地方。” 从前,她觉得赵管事心细,但是现在看来,赵管事却不适合来办这件事情。 赵管事见晏锦面露失望之色。辩解道,“还有几位,身世都很清白,都是干干净净的家生子。” “既是家生子,又怎么可能是清白的呢?”晏锦无奈的笑了笑。“她们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父母若不在,亲人也在。她们私下和谁接触过,又和那些人来往密切,从这些人身上下手,便能查出来,她们到底是谁的人。” 赵管事听了晏锦的话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认为这件事情是季姨娘做的。便没有再仔细的查下去。 而且,在赵管事的心中,季姨娘一直是个卑鄙的人。她会做出这些事情,也是正常的。 旋氏和季姨娘的那些恩怨,赵管事也是知道的……尤其是晏宁裕仗着苏家少爷的势,将晏谷殊的手掰断的事情,季姨娘更是气的大哭不已。 所以,季姨娘会让旋家家宅不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只有旋家分家了。旋氏便没有旋家几位叔叔的依靠,她在晏府便再也站不稳脚跟了。 季姨娘这一招。的确够狠。 但是晏锦现在的话,似乎还在怀疑,季姨娘身后有人…… 赵管事琢磨了一会才说,“老奴再派些人去平阳。” “不用。”晏锦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赵管事有些急了,他赶紧道,“小姐,你是不信老奴吗?” 晏锦笑了笑,淡淡地说,“不是不信你,而是因为平阳是顾家的地盘。同行皆是仇人,顾家对虞家的表面上的事情,想必是了如指掌。所以,赵管事你不方便出现在平阳,会让他们有所防备的。” 顾家和虞家这些年来看起来表面平和,但是私下却从未平静过。 前世虞家落难的时候,顾家没少在背后捅刀子。 晏锦不想打草惊蛇,所以这件事情,她还得派别人去。 可是要派谁呢? 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个时候,屋外站着的阿水敲了敲门,“小姐,安少爷,来了。” 晏锦眸子忽然一亮,忙低声对赵管事说,“这件事情,你不用再插手了。不过安少爷若是问你要人手和银子,你都全部给他。明白了吗?” 赵管事也知道自己对于顾家而言,是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在晏锦话音落了之后,他便点头,“老奴知道了。” 晏锦满意的点了点头,才对屋外道,“让他进来。” 晏安之这几日气色不错。怡蓉院和玉堂馆每日送了不少补药给他吃,他想气色不好也难。 晏安之见赵管事退下了之后,还略有些奇怪的问,“长姐,赵管事怎么来了?” “让他办点事。”晏锦吩咐人给晏安之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问,“怎么现在过来了?” 她记得着几日晏安之都喜欢跟在晏季晟身后,一直忙着处理尚武院的事情。 她的四叔,还因为她帮了晏安之,特意跑到她父亲面前狠狠的夸了她一顿。 弄的她现在看到父亲的时候,都有些尴尬。 晏安之接过茶盏,压低了声音说,“长姐您不知吗?二小姐这会正跪在怡蓉院外呢,说是求大伯母原谅她。” 第077章:装可怜 晏锦闻言纤眉一挑,她还当真不知这件事情。 按理说,怡蓉院和玉堂馆隔的这么近,那边有动静,她这边也该有消息才对。 结果,若不是晏安之特意提起,她还不知道晏绮宁闹了这么一出。 看来,晏绮宁这次是有备而来。 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晓此事。 “哦?求母亲原谅她?”晏锦偏头想了想,才问道,“她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晏安之无奈的撇了撇嘴,然后伸出手想抓头。他伸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这个动作实在不雅观,于是只好僵住。 他记得义父曾说,让他好好念书,别学自己粗鲁的样子。 义父喜欢抓头,他便有样学样。 可在义父的眼里,这个动作实在是入不了眼,便吩咐他改掉。 晏安之有些尴尬的将手放了下来,“二小姐最近倒是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不过我瞧着二小姐这次,怕是有其他的目的。” 这几日,晏安之从晏锦和晏谷兰的神色中猜到,当日推晏锦落下假山的人是晏绮宁。所以他对晏绮宁,便有了不少的隔阂。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私下,晏安之都不太喜欢晏绮宁。 一个连自己嫡亲姐姐都要陷害的人,心肠到底有多歹毒。 而且这些年来,晏锦对晏绮宁没有半分不好。 “目的?能有什么目的?”晏锦倒是觉得好奇,她最近都在关注旋家事件的幕后人,根本没有注意西院的动静,所以根本不知晏绮宁最近在做什么。 晏安之沉默了片刻。才道,“旋家分家之后,三姑夫心善,给旋家长房留了不少银子。可这些银子,在旋大爷的手里。不过就是一笔赌资罢了。这几日,旋大太太看上了个镯子,旋大爷不给买……可旋大太太大手大脚习惯了,若没有好点的镯子出去臭显摆,她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赏雪赏梅?” 晏锦听了,不禁有些好笑。 难怪旋大老爷能和晏老太爷成为亲家。看来脾性都差不多。 他们都是手里没有银子,却又喜欢显摆的人。生怕外人不知道他们手里的银子,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 “嗯?这跟阿宁有什么关系?”晏锦垂着眼睛,握住茶盏的手微微一紧,“莫非……二婶想问阿宁要银子?” 前世。她和晏绮宁都被旋氏灌了‘迷魂汤’,一直认为旋氏比小虞氏好。尤其是晏绮宁和旋氏的关系,都快超过真正的母女了,这让晏锦当时羡慕不已。 她在旋氏面前乖巧听话,在外面又任性的帮旋氏和晏绮宁出气。她这样不顾名声,都是为了旋氏能多看她一眼。 结果那时的旋氏,目光却依旧没有多放在她身上。 倒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名声越来越差了……反而是晏绮宁。却落了个温和贤淑的美名。 晏锦想着,唇畔不禁挂着一丝讽刺的笑。 当初的她,可真是个傻子。 晏安之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地说,“可不是,没见过这么不知耻的人。旋大太太从旋大爷哪里拿不到银子,就跑到西院问二婶要银子。长姐,你也不是不知道,西院的银子都被二叔用在打理花草上了。至于二婶哪里……二婶从前还靠着旋家补贴呢,她去哪里找银子给旋大太太?” 旋家没有银子了。旋氏便会想办法弄银子。 毕竟,她自小锦衣玉食习惯了。如今日子过的紧绷绷的,她自然不乐意。 可旋二爷、旋三爷、还有旋四爷,现在和旋家长房的关系越来越僵,要让他们拿钱给长房,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按照旋大爷这么败家下去,不出五年,旋家长房必定会被败个精光,没准那座祖宅也得赔进去。 到时候,对晏家而言,旋氏的存在,便会变得十分碍眼。 就算晏宁裕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扭转局面。 晏锦想着,便对晏安之道,“二婶……她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简直……也不嫌害臊。”晏安之愤慨得说,“二小姐的银子从哪里来?还不是找大伯母要。拿自家的银子去养仇人,也就只有二小姐能做的出来这样的事情了。长姐,你说二小姐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晏安之说的激动,似乎很生气晏绮宁这样的行为。 晏锦听了,有些哑然。 其实,也不怪晏安之如此生气,晏绮宁这段日子做的事情,不禁让小虞氏伤透了心,连周围的人,看晏绮宁的时候,目光都有些怪异。 只是,晏锦没想到,旋氏的动作会这么快。 这才多久,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拿虞家的银子了。 旋家分家,其实还有许多的原因…… 这里面,不免有旋三爷和旋四爷煽风点火,也不免有旋二爷真正的意思。她只是顺手推舟,让这件事情发展的更顺利一些。 毕竟旋氏狼狈了,也就代表晏宁裕没有了背景和依靠。到时候,晏宁裕便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晏宁裕不能在晏家占据一席之地,来日旋氏想要再夺回打理晏家的权利,怕是机会渺茫了。 西院,就这样慢慢的败落下去。 而晏二爷也没有半分机会,来威胁到她的父亲的世子之位。 这件事情过后,她想起了十三先生的话,无论做什么,都需要借力打力,尽量让自己的劣势降在最低,或者将劣势变成优势。只有这样的布局,才会让自己成为最大的受利人。 她借了幕后人的力,让晏闻惠和旋二爷站在了她这边,连晏四爷对她亦有感激。 来日父亲需要人手的时候,这些人都会站出来帮她,这便是她收到的最大利益。 晏锦知道,宅子里的事情,永远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 她得顺藤摸瓜。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又忍不住道,“长姐,您不去瞧瞧吗?我瞧大伯母那个样子,怕是……怕是会原谅二小姐。大伯母也不怕养虎为患,这样一直纵容二小姐……不太好。” 小虞氏心软,而且晏绮宁这么一直跪着,没准小虞氏真的会原谅晏绮宁。 晏绮宁拿了虞家的银子也就罢了,若要拿这些银子去养西院的那几位,晏锦还当真不乐意。 她皱了皱眉,又想了一会,才对屋外喊道,“春卉,进来。” 春卉进屋之后,给晏锦找了大氅穿上,才跟着晏锦和晏安之朝着怡蓉院走去。 现在,晏安之的腿脚走路,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别扭了,但是依旧会很慢。 晏锦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配合着他的步子。 晏安之很清楚晏锦对他的好,每次行路的时候,晏锦总是会在不经意的迁就他。 这让晏安之觉得有些挫败。 他是个男儿,不应该让人如此迁就。 所以,在晏季晟回来的时候,晏安之便跟他提议要跟着学武。 他知自己智力不如其他人,但是只要刻苦,多少也能学点皮毛。 起码,和晏锦走路的时候,不用再让晏锦迁就他。 不过晏锦显然不知道晏安之这点小心思,她只是想着,等会要怎么来询问晏绮宁的事情。 怡蓉院离玉堂馆很近,两人步子虽慢,但是走了一会,便到了怡蓉院的前庭。 远远地,晏锦便瞧见了跪在地上的少女。 此时,晏绮宁怕是跪了一些时候了, 今日的晏绮宁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裳,整个人妆容看着有些憔悴,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 似乎一阵风过过来,都能将她吹倒一般。 这副模样,倒是有些楚楚可怜。 轻寒站在晏绮宁身边,似乎在和晏绮宁说些什么。轻寒越说越快,模样也有些着急。可晏绮宁依旧不动身子,照旧跪着…… 晏锦慢慢地走上前,故作惊讶,“阿宁?你怎么在这里?” 晏绮宁打了一个战栗,她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眼里全是惶恐。 显然,晏绮宁没有想到,晏锦会出现在怡蓉院,出现在她的面前。 “长姐,您……您怎么来了?”晏绮宁话音刚落,便瞧见晏锦身后跟着的少年。 一段日子不见,本来痴傻又肮脏的少年,此时一张秀气的脸蛋,居然瞧着比从前耐看了不少。若不瞧晏安之的那双腿,倒也比之前更顺眼了。 晏绮宁下一刻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晏府上下的人都知道,晏安之一直唤晏锦长姐,跟晏锦姐弟情深。 可……晏锦明明是她的嫡亲姐姐,晏锦该心疼的人,是她才对。 怎么会变成了这个傻瘸子。 晏锦将手炉递给了身后的春卉,伸出手去扶晏绮宁,“外面太冷了,阿宁你赶紧起来。若是冻坏了,母亲会担心的。” 晏绮宁咬了咬下唇,心里却十分不愿意站起来,“我……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惹母亲生气,长姐,你让我跪着便好。” 轻寒在一边忍不住跺脚,“二小姐,太太让你起身,你怎么就不起来?等会大爷来了,还以为太太待你不好,你这又是何必?” 晏锦听了,却忍不住挑眉。 原来,等会父亲要来怡蓉院……也难怪晏绮宁会挑这个时候跪在怡蓉院外了。 第078章:怀疑什么 这段日子,小虞氏和晏季常的的相处方式,终于像一对普通的夫妻。 晏季常若是闲下来,基本都宿在小虞氏的怡蓉院。 晏锦瞧见了,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因为三叔和四叔的归来,晏府上下不少事情,都需要小虞氏亲自打理。 算起来,晏锦也有两日没有瞧见小虞氏了。 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晏绮宁,下意识便皱了皱眉头。 小虞氏性子和善,尤其是待她和晏绮宁,更是百依百顺。 晏绮宁今儿会跪在这里求小虞氏原谅,不用半个时辰,小虞氏便会谅解她。可是,明明小虞氏都已经让轻寒出来让晏绮宁起身了,可这会晏绮宁却依旧跪着…… 晏锦想,晏绮宁装这副可怜的模样,大概是想给父亲看到吧。 可惜,晏绮宁这样做,还真的是选错了人。她们的父亲晏季常,虽然性子淡泊儒雅,但是一旦狠心起来,会比晏家其人更果断。 晏绮宁今儿做的事情,只会让晏季常更加反感。 晏锦叹了一口气,对轻寒道,“轻寒,你去取一件披风过来,别让阿宁冻着了。” 轻寒听见晏锦的话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才转身进了屋内。 等轻寒走了之后,晏锦又让身后的婢女和婆子退后一些。 她的动作,让晏绮宁面露讶色。 “阿宁,你在想什么?”晏锦俯低身子,眼里全是不解,“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晏锦的那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如同一汪看不到尽头的大海。晏绮宁有些害怕,和这样的眼睛对视。 她紧紧的撰住衣袂,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一些,“长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你若知道错了。便更不该跪在这里了。”晏锦偏头看着晏绮宁道,“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句对不起便是真心知道错了。” 晏锦的深邃的眼里噙着笑意,但是那抹浅笑,却沉静的如寒冬的冻结的湖面。 冷的刺骨。 晏绮宁抿了抿唇,见周围没有丫环和婆子。才出言大胆道,“那么长姐认为,要怎么样做才是诚心的?难道,长姐觉得,要用我的性命。才能证明,我是真的知道错了吗?” “二小姐。” 晏安之有些怒不可言,俊逸的面庞微微扭曲。他犹豫了半响,才咬牙对晏锦说,“长姐,你别往心里去。” 晏绮宁像是一只被激怒的小兽,相比晏锦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的样子便显得有些狰狞。 晏绮宁从不知道。晏锦说话居然会如此的刻薄。 从前,晏锦对她极好,什么事情都愿意护住她。可现在。晏锦不帮她也就算了,还要给她找麻烦。 晏绮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低吼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死?” 晏锦依旧淡淡的看着晏绮宁,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她伸出手将晏绮宁有些凌乱的发丝理了理。才轻声道,“娘用性命才换来今日的你我。你不该轻易言生死。而且,阿宁……你的生死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若不珍惜自己,旁人更不会珍惜你。若你想要二婶护住你,那么你真的选错人了。” “至于歉意……”晏锦站直了身子,几不可闻地说,“有些人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承认自己做错了。所以死,也不能代表知错。” 晏绮宁抬眼,额头上冒着冷汗。 她像是看着恶鬼一样的看着晏锦,身子更是有些无力。 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她的长姐吗? 为何,会变了这么多。 轻寒拿着白狐轻裘披风走了出来,晏锦从轻寒的手里接过披风,笑着对晏绮宁道,“阿宁,你快起身,这会没人瞧见了。再不起来,可要把你冻坏了……” 晏锦说话的神色,和方才判若两人。 连站在晏锦身后的晏安之,看着晏锦一脸无害的样子,都忍不住怔了怔。 晏绮宁瞪圆了双眼,不知该如何回答晏锦的话。 “怎么?还要长姐扶你吗?”晏锦露出一个宠溺的神色,将披风给晏绮宁披上后,才扶着晏绮宁,“好吧,快起来,冻坏了我和母亲都会心疼的。我记得你从前说很喜欢蜀锦,我库房里还有几匹,晚些我让窦妈妈给你送去做春衫可好?” 晏锦的言语带着几分诱哄,像是一个懂事的姐姐,在劝不听话的小孩子一般。 晏绮宁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目光越来越冷,开口便道,“不要。” “唔……阿宁不要闹脾气了,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晏锦对轻寒丢了个眼色,轻寒走了上来,两人搀扶着晏绮宁站起来。 晏绮宁是闺阁里的娇小姐,力气自然没有轻寒大。 起初,晏绮宁不肯站起来,拼命的挣扎。她的眼神一直粘在晏锦的身上,神态焦急的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晏锦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个人怎么有如此多面。 简直可怕。 “她要跪着,便让她跪着吧。”这个时候,小虞氏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晏绮宁道,嗓音嘶哑,“既然你要等你父亲来看你,那么你便这么跪着。” 晏绮宁抬起头来,看着小虞氏,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母亲……母亲……”晏绮宁抬眼,眼泪从眼角滑落,“阿宁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你千万别生我的气。” 她的那个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小虞氏的脸色慢慢地缓和了下来,但是却依旧没有说话。 今儿一早,晏绮宁便跪在屋外,说求她原谅。 她虽然也曾怨晏绮宁这些日子做的事情,可在小虞氏的心里。晏绮宁毕竟是孩子。既然晏绮宁知错了,她愿意再给晏绮宁一次机会。 小虞氏知道自己心软会被晏季常训斥,可……她当真放不下,让晏绮宁就这么跪着。 那是她姐姐大虞氏用性命换的来的孩子。 小虞氏想了一会,便对身边的轻寒说。“让阿宁进屋来,屋外太冻了。” 她吩咐人熬了参汤,等晏绮宁进屋后,便给晏绮宁暖暖身子。 可谁知,轻寒出去唤晏绮宁起身的时候,晏绮宁却不愿意起来。 轻寒以为晏绮宁没有看到小虞氏。才以为她说了谎。于是,轻寒又跑到屋子里跟小虞氏说了下晏绮宁的情况…… 小虞氏依在软榻上,额头还滚烫的厉害,身子也有些无力。 前几日她因为熬夜看账,不小心受了风寒。 她将自己生病的消息隐瞒的很好。她害怕晏锦知道了后会担心她,所以便对晏锦说忙,已经有两日没有见过晏锦了。 昨日,大夫嘱咐她,千万不要出屋,否则病情会加重。 小虞氏本来就食欲不佳,现在更是难受的厉害。 她用手撑着,想要起来。可她浑身无力。只是稍微抬起身子,便觉得头晕目眩。 轻寒见小虞氏这样,赶紧吩咐了屋里的小丫环守着小虞氏。不让小虞氏起身。 小虞氏担心晏绮宁,所以轻寒不得不又转身走了出去。 结果,轻寒跟晏绮宁说了无数次,“二小姐你快起来吧,太太今儿病了,不能亲自出来见你。” 晏绮宁依旧固执的不相信轻寒的话。垂眸跪着。 直到晏锦来了,晏绮宁才被晏锦一边劝着。一边扶了起来。 屋外天寒,一阵冷风吹过来。小虞氏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我不生你的气,你先回去吧,等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轻寒急的疾步走到小虞氏身边,眼里全是担心,“太太,您怎么出来了……您怎么不爱惜自个的身子。” 晏锦这个时候才发现,小虞氏病了。 她放开晏绮宁的手,刚要抬步朝着小虞氏走去,便见小虞氏抬起手来,“素素,别过来。会沾了病气给你。” 晏锦哪里还听的进去小虞氏的话,她心疼的走到小虞氏身边,扶着小虞氏往屋内走,“母亲……怎么你病了,也不让人来告诉我?” 晏绮宁站在屋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晏安之和晏绮宁擦身而过的时候,留下一个不屑的神色。 晏绮宁气的咬牙,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才跟在晏安之的身后,进了屋内。 此时,晏锦和轻寒已经扶小虞氏睡下了,而晏绮宁见晏锦面露担忧的神色后,才走上前去问,“长姐,母亲的身子怎么样了?病的重吗?” 晏锦垂眸不语,她一直以为小虞氏忙才没空见自己。而且她也怕打扰小虞氏和父亲,所以这两日也没见小虞氏。 可这会…… “长姐,母亲吃东西了吗?”晏绮宁眼神莫测的看了会晏锦,笑的十分虚假,“母亲是不是想吃酸的东西?” 晏绮宁的话,和方才的前言不搭后语,她似乎很想从晏锦的嘴里套出什么话来。看着晏锦的眼神,也越来越焦急。 她又想开口的时候,便见轻寒端了参汤进屋。 晏绮宁微微一怔,瞧着参汤若有所思。 晏锦将晏绮宁所有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她其实也是今日才知道小虞氏病了,她不可能比晏绮宁知道的更多…… 晏锦突然眸子一亮…… 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晏绮宁。 方才,晏绮宁问她,小虞氏是否想吃酸的东西? 晏绮宁在怀疑什么。 第079章:装委屈 晏绮宁见从晏锦嘴里问不出什么话,便转身对轻寒问道,“轻寒,母亲近日是否喜欢吃酸的东西?” 轻寒端着参汤,想了想才开口道,“太太前些日子用了不少福橘。” 晏绮宁觉得身上有些冷意,便拢了拢披风,她想了想又问,“那福橘可酸?” “二小姐不是用过吗?”轻寒面露讶色,她有些不解的看着晏绮宁,“不过,从前大小姐,倒是很喜欢用酸的东西。至于太太,却不是很喜欢这些酸的东西。” 轻寒嘴里的大小姐便是晏锦和晏绮宁的生母大虞氏,晏绮宁不禁眉头一挑。 轻寒这个时候提大虞氏做什么? 除夕的时候,小虞氏的确让下人送了不少福橘到她院子里。 可她当时因为生小虞氏的气,倒没有用那些福橘,而是摔在了地上。 轻寒说完之后,便将手里的参汤递给了晏绮宁,“太太给二小姐准备的参汤,二小姐你用了暖暖身子。” 晏绮宁笑着将参汤接了过来,但是眉宇间却依旧布满了疑惑。 这会,晏锦的思绪快速的在脑海中翻转。 福橘?酸的…… 晏绮宁会提到这些,莫非……晏锦抬起头来,眸子流露出一丝讶色。 原来,晏绮宁是在试探这件事情。 若不是因为小虞氏前世同她说了那些话,她到现在也会被晏绮宁带走想法。 小虞氏幼年的时候受了大寒,很难有身孕。 连十三先生这样的人,都对小虞氏的病情,有些无可奈何。 又何况是其他人…… 不过。晏绮宁居然会认为小虞氏有身孕。 晏锦想,或许是小虞氏做了什么让旋氏误会的事情。 晏锦找了椅子坐下之后,才不经意的和晏安之提起,“安之,过几日你帮我送点酸梅糕给三姑母。我记得她很喜欢用这道点心。” 晏安之有些摸不着头绪,但还是点头,“好。” 晏绮宁在听到晏锦的话后,握住汤勺的手,微顿。 过了一会,晏季常挑起帘子走了进来。晏绮宁和晏锦对晏季常屈膝行礼。 晏季常瞧见晏绮宁的时候,目光微怔。 但此时的晏绮宁,姿态端正,低着头行礼的她,比从前看起来更乖巧和温顺。 晏季常点了点头。对晏锦和晏绮宁道,“起来吧。” 很快,晏季常便挪开目光,问身边的轻寒,“太太的病情可好些了?” “还是老样子。”轻寒面露担忧之色,“大夫开的药都用了,但是……” 轻寒还未说完,晏季常便朝着内室走去。 若是平日里。轻寒是一定会拦住晏季常的。毕竟小虞氏这次病情有些严重,小虞氏怕过了病气给晏季常。 可这会,晏季常的动作迅速。让轻寒有些反应不过来。 晏锦跟晏绮宁也忙跟在晏季常的身后。 入目便是一张小叶紫檀千工拔步床,铜钩上挂着石榴红的绸帐,映衬的躺在床上的小虞氏脸色更苍白。 晏季常走上前去,瞧着小虞氏的头上直冒冷汗,低声唤了一声,“小秋?” 晏季常的声音不大。却让小虞氏动了动眼睫,慢慢地睁开了眼。她微微翕唇。神色间略有些担忧,“大爷。你怎么进屋了?” 小虞氏似乎很困倦,可在看到晏季常的时候,她的眉宇间又多了几分忧愁。 她看了一眼站在晏季常不远处的轻寒,“轻寒,去给大爷端凳子。” 轻寒点了点头,赶紧端了凳子上前,“大爷您坐。” 轻寒伺候了小虞氏多年,只要小虞氏丢一个眼神,她便知小虞氏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小虞氏眉眼中的担忧,她都瞧了个清清楚楚。 所以轻寒将凳子放的略远了一些。 谁知晏季常见凳子放的太远,便弯下身子亲自端起凳子,放在了小虞氏的床头。他坐下之后,才问小虞氏,“今日的药用了吗?” “大爷……”小虞氏颇为无奈,轻声劝道,“你离我远些……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可晏季常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又转身问轻寒,“太太的今儿用过药了吗?” 轻寒赶紧回答,“回大爷话,用过了。” 晏季常听了,浓眉皱成了一团,低声喃喃地道,“怎么不见好?” 晏绮宁从晏季常的身后走了上来,担心的看着小虞氏,“母亲,我知错了,你不要在生我气了好不好?若你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晏绮宁说完之后,将自己的脸埋到锦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的凄惨,彷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小虞氏不解晏绮宁为何会再说一次,她有些不忍地将手放在了晏绮宁的头上摸了摸,柔柔地说,“你若再哭,眼睛都要哭肿了。” 虞氏心善,也丝毫没有看出来,晏绮宁在挑拨她和晏季常的感情。 反而是轻寒在一边急的想跺脚。 晏绮宁哭的这么可怜,不知的人还以为小虞氏欺负了她。 尤其是晏绮宁的那番话,简直就是说给晏季常听的。 轻寒心里有些不悦…… 此时,晏季常微微皱眉,似是不高兴般地对晏绮宁说,“不要哭了。” 晏绮宁听了这话,却哭的更厉害。 似乎,她所有的不满,都要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晏季常的神色里带着一些不耐烦,“你母亲尚在病中,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而且,你母亲从未责备你一句,你怎么就委屈的不行了?” 晏绮宁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有些可怜的看着晏季常。 晏绮宁的这双眼睛虽然生的不像大虞氏。但是她高挺的鼻翼,却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她露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轻寒,送二小姐回去。”晏季常瞧着晏绮宁,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晏绮宁见晏季常声音坚决。便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呆着。她从前见识过父亲的果决……虽然有些不情愿,她还是福身跟轻寒走了出去。 等晏绮宁离开之后,晏锦对晏季常提议道,“父亲,若府里的大夫瞧不好母亲的病,不如去外面的医馆重新找位大夫。从前。我也是如母亲一般高热不退,吃了陈大夫几贴药也不见好转。后来,还是母亲在外面重新找了一位大夫,给我扶脉开了几贴药,我这病情才好起来的。” 晏季常听了这话。本来摊开的手,却慢慢的握了起来。 他点了点头,又同晏锦寒暄了几句。 晏锦不好继续打扰父母,便起身告辞。 两人一出了怡蓉院,晏安之便有些不悦,他跟晏锦道,“二小姐心思忒坏了。” “嗯?”晏锦捧着手炉,不禁挑眉。“她怎么了?” 晏安之撇了撇嘴,压低了嗓音道,“方才大伯父一来。她便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这样做,不是让大伯父误会大伯母吗?” 晏锦闻言一愣,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连晏安之都看出来了晏绮宁的动作,她的父亲晏季常自然也瞧了出来。 今儿晏绮宁来怡蓉院的目的,其实很明显。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又忍不住道,“长姐。我瞧着过几日,二小姐肯定会开口问大伯母要银子。方才大伯母似乎……也原谅二小姐了。” 小虞氏会原谅晏绮宁。一直在她的预料之内。 前世,父亲因为晏绮宁去世后,小虞氏才彻底的看清楚了晏绮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现在,想让小虞氏看清晏绮宁,估计还需要些时日。 晏锦想了想,才对晏安之道,“四叔前几日是不是送了几十个贴身侍卫给你用?” “唔?”晏安之没想到晏锦居然会问这个,便点头说,“是的。义父说,让我锻炼锻炼。” 说到这里,晏安之低下头,眼里带着几分犹豫,“可……我怎么锻炼啊。” 晏季晟一直很器重他,可晏安之心里明白,自己再努力,或许也比不上其他的孩子。 他想锻炼自己,却也找不到机会。 晏锦眯着眼,随即却是笑了一下,“我想托你帮我办件事。” 晏安之赶紧抬起头来,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长姐,你是说,让我去办?” “嗯。”晏锦停下脚步,笑了笑,“只有你能帮我了。” 晏安之露出尴尬的神色,“可……我怕自己办不好。” “怎么会……”晏锦唇畔噙着笑,“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办好。” 她说的极其认真,让晏安之不禁一愣。 半响后,晏安之咬唇点了点头,诚恳地说,“长姐,我一定会办好。” 晏锦信他,也给他去锻炼的机会,他不会让晏锦失望。 “嗯。若是手里银子不够用,你便去问赵管事取,还有……”晏锦压低了嗓音道,“切勿打草惊蛇。” 平阳顾家的事情,对于晏锦而言,依旧十分可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必须要让人去查出顾家的一切……包括,和顾家亲近的人。 前世,顾家给虞家制造的那些乱子,让虞老爷子忙的焦头烂额。 晏锦只要想起,昔日外祖父和外祖母那一头白发,心里便觉得酸涩。 晏安之点了点头,等到了玉堂馆外后,才和晏锦告辞回了尚武院。 这一日很快便过去了,第二日一早,晏锦去给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旋氏和舒氏已经早早的到了院子里。 她略有些疑惑。 在她身后的窦妈妈,彷佛瞧出了她的不解,压低了声音告诉晏锦,“太太病了,不便几日后沈家的花宴。所以老太太准备重新选一位,代表晏家去赴宴的太太。” 第080章:定夺名额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的眯起眼。 小虞氏如今病了,自然不方便出门。 去沈家赴宴的人,便要从旋氏和舒氏里重新选一位。 定国公沈家虽然是开国元勋,但是沈家人处事向来低调,尤其是沈家几位少爷,极少在外面露面。 这次沈家太太邀京城众位太太赏花,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拿到一张帖子。 毕竟,能有资格去参加沈家花宴的人,大多是朝廷大员的家眷。 尤其是这几年,赏花宴逐渐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变成了一个联姻、攀比的场所。 像沈家这次的花宴,有不少人都是冲着沈家那几位少爷去的。 晏家,怕是也不例外。 晏锦对身后的窦妈妈点了点头,才慢慢地走进屋内。 果然,晏老太太来了之后,留下众人用膳,过一会便提起了这件事情。 “这次沈家的赏花宴,本该让长房的人去……”晏老太太看着旋氏和舒氏,顿了一下,“但是现在你们大嫂病了,自然不便出门。我的意思,从你们两人中,选一位出来带着孩子们去。” 旋氏和舒氏都垂眸,谁也看不清楚她们脸上的神色。 倒是坐在一边的晏绮宁有些疑惑地问,“祖母,这次府里能去几个人?” 沈家太太是个喜静的人,她不喜欢太过于吵闹。 这次她会举办花宴,已经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了。所以,收到帖子的太太们,心里都清楚。自己府里的那些姑娘可以去,那些姑娘不能跟去。 尤其是聒噪的丫头……更是不能带着去赴宴,怕惹的沈家太太厌烦,也丢了府里的面子。 晏家这边跟着太太去赴宴的姑娘,也要晏老太太来定夺。 晏老太太听了晏绮宁的话后。面色虽然不改,眼里却多了几分怒意。 她不喜欢,别人来打断她的话。 “三位。”晏老太太眯着眼,将搁在小炕几上的檀木佛珠握在手里,又对旋氏和舒氏道,“你们。都没想好谁去吗?” 旋氏这个时候才慢条斯理抬起头来,恭谨地说,“一切听从母亲做主。” 舒氏在一边附和,“母亲做主便好。” 晏老太太瞥了一眼舒氏,握住佛珠的手又紧了紧。“如玉,这次去沈家赴宴的姑娘里,没有三房的人,你可会怨我?” 舒氏闻言抬起头来,摇了摇头,诚恳地说,“儿媳怎么会怨母亲……卿姐儿还小,儿媳还怕她去了。会聒噪的厉害呢。” 晏惠卿今年已经八岁,按理说也不算小了。她眉目清秀,去花宴没准会被其他贵族太太相中。 而且。晏惠卿性子和舒氏极像,安静又沉稳,并不是舒氏嘴里的聒噪之人。 晏锦若有所思的看着舒氏,抿了抿唇。 她的祖母一直不喜欢三婶舒氏,连带舒氏生下的两个孩子,也被晏老太太厌恶。就算是现在她那个儒雅又和善的三叔回来了。三婶的日子也没有好过多少。 晏老太太的神色里略带了几分满意,她又转头看着舒氏道。“淑云,你认为这次花宴。让如玉去代长房的去,可好?” 旋氏眼皮一跳,有些惊讶的看着晏老太太,“母亲的意思是?” “这几日裕哥一直在我身边念叨,说你身子不适。”晏老太太笑了笑,“既然你和你大嫂一样,身子不适,便在屋里养着吧。” 三月的天气,乍暖还寒。 若身子不适,的确不宜多走动。 但是去沈家的机会,难能可贵。舒氏又怎么舍得放弃这样的时机,她赶紧辩解,“母亲,儿媳的身子已经好了。裕哥儿也是心疼我,才会说这些话的。” 沈家帖子送来的时候,是送到小虞氏的手中的。 旋氏当初有些不甘,但也无可奈何。 小虞氏才是这清平侯府的世子夫人,而她……她不过是个毫不起眼的官太太。 尤其是旋家分家了之后,旋家长房在京城的影响力,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了。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养精蓄锐,等小虞氏露出破绽的时候,再给小虞氏致命的打击。 因为,她现在在晏老太太心里,地位已经今不如昔了。 她得十分小心,不能惹晏老太太生气。 “裕哥儿都知心疼你,你却不愿意心疼自个。”晏老太太嘴角浮现一丝讥笑,“怎么,你想去这次沈家花宴?” 旋氏微微翕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摸不准晏老太太最近在想什么。 尤其是前段日子,晏老太太杖责了身边的荀嬷嬷后,她便更难得到荣禧院这边的消息。 屋子里,又静了下来。 舒氏没有说话,而旋氏亦低着头。 过了一会,晏老太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笑着对坐在不远处的晏锦道,“素素,你是府中长女,你替祖母想想,到底让谁去好呢?” 晏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和蔼可亲,像是十分信任晏锦一般。 若是从前,晏锦怕是要高兴好一阵子。 可现在,晏锦却不得不佩服晏老太太的精明。 这些年,晏老太太一直很少插手晏家宅子里的事情,但是实际上,晏家许多大小事物,都必须要经过她点头。 表面上,晏老太太是个慈祥的老人,更是一位英明的祖母。 可实际上……晏老太太比这个屋子里的任何人,都要可憎。 也只有晏老太太这样心肠冷硬的人,才能那样对待她的父亲晏季常。 “唔……”晏锦琢磨了一会,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半响后才道,“要不。抓阄吧?” 晏老太太一听,脸色便暗了下来,“你不是很喜欢你二婶吗?” 晏锦笑着回答,“可我也喜欢三婶呀。” 晏老太太虽不喜欢舒氏,但是她不能直接的否决了。让舒氏不去沈家花宴的事情。 从前的舒家虽不是百年贵族,但也不至于连去沈家花宴的资格都没。 舒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是舒氏骨子里的那份自尊,还是在的。 若晏老太太不让舒氏去花宴,那么晏老太太的三子晏季景,对晏老太太的隔阂。又会深一些。 晏老太太不想做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 可旋氏……这会低着头,一点不敢反抗她的命令。 所以这结果,还是得她自己来定。 晏老太太觉得头疼,似乎还想和晏锦说话。 “母亲,我这几日身子不适……”舒氏这个时候开了口。替晏锦解了围,“不便拖着病体,去沈家赴宴。” 晏老太太听了,忍不住眉头微微一挑。 方才舒氏没有讲自己不舒服,这个时候却开口说自己身子不适了。 若是舒氏主动放弃这个资格,那么她的三子晏季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倒是在一边的旋氏,听到舒氏说出这句话后,忍不住咧嘴笑了。 晏老太太将旋氏的笑容收在眼底。又道,“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便让卿姐儿跟着去淑云去沈家赴宴吧。” 晏老太太话音一落。舒氏和晏惠卿都惊瞪圆了眼。 她们从未想到,晏老太太会松口。 尤其是晏惠卿,她自小便知道祖母不喜欢自己的母亲,所以她从不敢在祖母的面前撒娇。偶尔,祖母问她几句话,她都要斟酌再斟酌后。才说出来。 结果,她小心翼翼。却被祖母嫌弃痴傻,反应慢…… 要去沈家花宴…… 晏惠卿一想到这件事情。手里便全是冷汗。 “还有两个位子……便让素素和阿宁去吧。”晏老太太将名额定下来后,嘱咐道,“淑云,这件事情便交给你来办,你若有不懂的地方,便去问你大嫂。知道了吗?” 旋氏的心七上八下的。 她虽然没有女儿,但是二房一个名额都没,却让她有些堵心。 她带着的三个姑娘中,有两个是她讨厌的,简直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旋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不满都吞咽了下去,才轻声道,“母亲,儿媳知道了。” “嗯。”晏老太太闭上眼,挥了挥手,“我也乏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晏老太太行礼后,才从内堂里退了出去。 出了门刚拐了个弯,晏锦便听到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她,“长姐,长姐……” 晏锦停下脚步,转身朝后面看去。 只见晏惠卿一脸紧张的跑了上来,福了福身才道,“长姐,我……” 她有些犹犹豫豫,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全。 晏锦想起方才舒氏帮她解围,又看了一眼眼前的晏惠卿,笑着道,“怎么了?” “长姐……爹爹说您的字写的极好。”晏惠卿说到这里,一张脸红通通,“我可以跟您……跟您一起练字吗?” 她说完之后,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埋了。 晏锦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慢慢地回答,“好呀,你有空便来玉堂馆,我们一起练字。” 晏惠卿抬起头,抿唇一笑,“谢谢长姐。” 说完,晏惠卿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在一边的窦妈妈瞧见了这一幕,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你很喜欢四小姐?” “嗯?算不上喜欢,但也不讨厌。”晏锦嘴角的笑慢慢敛了起来。 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敢轻看。 不过,接下来,她要担心的便是赴沈家的花宴的事情了。 第081章:沈家花宴 接下来的几日,旋氏忙里忙外的张罗着要去沈家赴宴的事情。 而东院这边,窦妈妈更是领了小虞氏的命,从库房里选了好几匹名贵的料子,让人裁了给晏锦做春衫。 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来日能嫁户好人家。 小虞氏亦是。 晏锦明白小虞氏的心思,便也不婉拒她的好意。 虽然,她从未想过要在沈家花宴上出什么风头。 毕竟,她去沈家是为找哪位重大夫,而不是为自己觅良缘。 三月正是树木抽出嫩芽,百花始传的日子。 去沈家赴宴的姑娘们脱下了厚厚的皮毛衣裳,迫不及待的换上了新做的春衫,打扮的花枝招展,一个比一个娇嫩。 今儿一早,晏锦见清晨风寒,便吩咐窦妈妈将自己那件鹅黄色兰花刺绣的薄袄取来,然后又选了一件白底绿萼梅披风,才不慌不忙的出门。 晏锦肤色白净如白玉般无暇,容貌姣好,尤其是她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更是显得她灵气逼人。虽然她穿的不似其他姑娘那般夺目,但站在人群里,也不会太过于素雅。 不过,晏绮宁却穿了一身白底水红领子的薄袄裙。而站在晏锦身边的晏惠卿,却穿了一身和她性子一样文静的月白色小朵菊花青领的袄裙。 三人之中,只有晏锦穿的略厚了一些。 晏惠卿瞧见晏锦身上的薄袄比她们略厚实些后,忍不住压低了嗓音提醒道,“长姐,你穿的……会不会太厚了一些。” 大燕朝这些年来。女子以纤瘦为美。 闺阁里的姑娘们为了维持纤美的身形,用膳一般只用五分饱,夜里更不敢多食。她们出门时,更是挑最显身形的衣裳,春末夏初的时候。京城里不少女子已经穿上了薄薄的长裙。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笑了笑…… 她曾听十三先生说无奈地说过,一到了春末夏初,便是京城医馆生意最好的时候。因为不少贵族小姐,都会在这个时候染上风寒。 “长姐?”晏惠卿见晏锦不说话,声音有些怯怯地问,“你在笑什么?” 晏锦不回答。只是缓缓地伸出白皙的手,悄悄地指了指前面的那位少女。 晏惠卿随着晏锦所指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少女,因为身上的春衫太过于单薄,冷的一直哆嗦。但周围的人目光望过去后。少女却又要强装着不冻模样。 少女所有的动作都被晏惠卿瞧见了,她觉得这位少女,着实有些狼狈。 过了一会,晏惠卿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看了一会,都觉得寒冷,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小袄。 沈家的花宴设在了群芳苑。 小丫鬟们低头引路,带着她们慢慢地朝着群芳苑走去。 晏绮宁跟在旋氏身边,而晏惠卿跟在晏锦的身侧。四人之中。唯有晏锦似乎没有那么拘谨忐忑,也没有一直用探究之色看周围的景色。 群芳苑……不知为何,她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明明。她从未来过,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晏锦纤秀的眉微蹙,她不明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奇怪。 跟在晏锦身边的晏惠卿,每一个步子都走的小心翼翼,连神色间都带着一些不自然。 晏锦瞧见了之后。便伸出手拍了拍晏惠卿的手背,安慰她放松一些。 这是沈家。又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 晏锦看似在安慰晏惠卿,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一群人刚踏入群芳苑。便闻见扑鼻的花香。放眼望去,院子里花卉如锦,姿态万千。 在这片花海之中,甚至有些晏锦从未瞧过的珍品。 晏惠卿忍不住叹了一声,“真美,跟人间仙境似的。” 引路的小丫鬟笑了笑,便从她们身边退下。 晏惠卿东瞧瞧西瞧瞧,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小亭子道,“长姐,我们去哪里瞧瞧吧?” 这会,沈家太太还未来,所以便让来赴宴的太太小姐们,自行先赏会花。 “好。”晏锦没有婉拒晏惠卿的邀请,而是陪着晏惠卿朝着亭子走去。 晏锦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周围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小袄的少女身上。 那个少女长了一张鹅蛋脸,脸上稚气已经褪去一半,她笑起来的时候,十分的好看。晏锦注意到,少女身上佩戴的首饰,更是价格不菲。 “今儿我其实……”红袄少女对身边的青衣女子道,“也是出来透透气,虽然沈家院子里的花草不如御花园里的好看。可我姑母说,要多出来走走,这样对身子有益。” 青衣少女露出一副羡慕的神色,轻声道,“太后娘娘对您可真好。” 晏锦听到这里,脚步不禁顿了顿。 太后?薄家? 她从未想到薄家嫡系的姑娘,居然会出现在沈家的花宴上。而且,薄家的势力在朝堂上向来稳固,可现在薄家却想要拉拢沈家,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沈家和薄家联姻,那么这江山便更稳固了吗? 晏锦不解。 只是,她隐隐约约觉得,定国公沈家,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地位。 晏惠卿倒是没有察觉晏锦的怪异,她进了亭子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因为今儿一早,旋氏和晏绮宁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她们出发来沈家的时辰,比其他贵族太太们早了一些。 此时,院子内稀疏地站了几个贵族小姐和太太,还有些人在丫鬟的指引下,去了另一边的桃林赏花。 晏惠卿瞧了一会,眸光一怔,“长姐。你瞧那边。” 晏惠卿说完之后,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东院说,“梨花……好多梨花……” 晏锦听了后,顺着晏惠卿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不远处东边的院子里梨花开的正好,像是铺满了雪似的。一片白茫茫望不到边际。 “长姐,我听说……”晏惠卿瞧了瞧周围没有人,才压低了嗓音道,“沈家六小姐明惠郡主住的地方,便种了不少梨树……” 说到这里晏惠卿不禁打了个战栗,“长姐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毒蛇?” 香复站在离晏锦最近的地方,她听见晏惠卿的话后,赶紧对晏锦道,“小姐,咱们离开这里吧。” 今儿来沈家的时候。窦妈妈千叮万嘱的告诉香复,千万不要让小姐接近明惠郡主。 香复当时,还有些好奇的问窦妈妈为何会说出这些话。毕竟那是郡主,和晏锦来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谁知窦妈妈胆战心惊地说,因为这位明惠郡主,养了一屋子的毒蛇。 香复听了之后,吓的目瞪口呆。 对于蛇这种东西,她和窦妈妈一样。都有些害怕。 所以,香复在听到晏惠卿说明惠郡主的时候,便忍不住劝晏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哪怕就是靠近一些。也是不行的。 “没事,这梨花挺好看的。”晏锦的身子微僵,却依旧强忍着没有离开。 来沈家之前,她便打听过了重大夫的事情。 沈家六小姐明惠郡主患有腿疾,连宫里的御医,对明惠郡主的病情。都束手无策。 最后,定国公费了不少力气。才从昆仑山下,找到了重大夫为明惠郡主治病。 这位重大夫医术十分的精湛。他用了三年时间,便彻底的治好了明惠郡主的腿疾。而且这三年来,重大夫也习惯了住在定国公府内,习惯了住在离明惠郡主不远处的院子里,所以尽管明惠郡主的腿疾已好,他也一直没有再离开。 想要找到这位重大夫,就必须进明惠郡主的院子。 但是…… 晏锦知道,自己终究是有些害怕的。 每次提起明惠郡主这个人的名字时,她总会想起自己被关起来最绝望的那段日子。 小虞氏的死……虞家人的悲惨……每一件都让她痛不欲生。 可是再害怕,她也得治好父亲的腿疾。 她不想父亲再和前世一样,变成了瘸子。 晏锦想到这些,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对香复道,“我们梨花院子里瞧瞧。” 香复吓的一脸惨白,“小姐,您……” “没事。”晏锦缓缓一笑,“既然沈家太太邀我们来赏花,便不会让郡主放出毒蛇来的。” 晏惠卿瞧着晏锦的神色,自然是不敢跟上前去的。 她退后了几步,有些胆怯。 晏锦没有再多看一眼晏惠卿,而是抬起脚步,慢慢的朝着开满了梨花的院子走去。 香复害怕晏锦出事,赶紧跟了上去。 晏锦的脚步极慢,她刚走入梨花院子里,便听到了一声鹰鸣。 “小姐……”香复始终有些害怕,所以走的极其小心,会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轻轻地春风,将梨花细碎的花瓣吹落,悠悠地落在晏锦的如墨染的黑发上,衬得她肤色,仿若透明。 香复微微一怔,觉得此时的晏锦十分夺目。 晏锦倒是没有注意到香复的神色,而是接着往前走去。她瞧着满园的梨花,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那两只通体漆黑的九宫鸟,喃喃自语,“下次,得带小黑和大黑出去走走。”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身后香复尖叫的声音。 晏锦缓缓地转身,只见身后梨花树上探出来的花枝,上面挂了一只般细长的白蛇。 此时,那条白蛇正对着她,吐出黑色的蛇信。 第082章:少年和过去 晏锦纤眉一挑,瞧着那条小白蛇,然后淡淡地笑了笑。 这条小白蛇,全身像是被白漆刷过一般雪白。蛇身纤细,蛇信是黑色,比其他的蛇长了不少。 此蛇,剧毒。 只要被它咬一口,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药可救了。 香复吓的瘫软了身子,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她想要开口时,却见晏锦将手指放在唇畔上,对着她做一个’嘘‘的动作。 香复赶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害怕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惊扰了这条毒蛇。 晏锦看着那条小白蛇,眼里噙着笑,像是在跟它对话一样,柔声道,“你是小白吗?” 小白蛇抬高了蛇身,一双眼珠看着晏锦,然后吐着蛇信的小脑袋偏了偏,像是要准备咬过去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晏锦被一阵大风刮的迷了眼,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之后,她便听见一阵鹰鸣,然后感受到自己的面颊被像羽毛一样柔软的东西拂过。 轻轻的,柔柔的,凉凉的,却很舒服。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便瞧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鹰,歇在不远处的石桌上。而大鹰如玉白皙的爪子上,正抓着那只被她唤作小白的小白蛇。 小白蛇显然还活着,一直挣扎的厉害,却也不咬大鹰,就一直摇头晃尾。 香复被眼前的一幕吓的目瞪口呆。 她以为晏锦会被小白蛇咬……她都准备好扑倒晏锦了…… 结果,谁知晏锦福低了身子,对着那条小白蛇唤了一声’小白‘后,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白色的老鹰。将缠绕在梨花枝头的小白蛇抓在爪子里,让蛇远离了晏锦。 若不是晏锦唤的是那只小白蛇,香复都要以为,这只老鹰是晏锦养的了。 出现的太及时了…… “沈砚山……”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稚嫩的声音,“管好你的鸟!” 晏锦顺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穿着白底水红竹叶梅花袄裙。此时,正一脸愤恨的朝着离她不远的石桌方向走去。 少女的动作极快,几乎是一路顺着小径小跑进了花丛之中,“啊!这个死鸟……快放开我的大白。” 晏锦有些疑惑,莫非花丛之中有人? 周围的梨花开的太过于繁茂。遮住了她的视线,隐约只能看清那只白色的老鹰。 晏锦想了想,才抬起脚步便跟了上去。 空气弥漫着清香宜人的梨花香。几株梨花树上花瓣里透着淡淡的金色花蕊,像是被洒了一层金粉似的璀璨。 她伸出手,挑开一双开满梨花的树枝。 梨花树的枝干一阵摇晃。几朵白色的小花落在她的乌黑的头发上,略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喘了一口气,才看清楚面前有一颗粗壮的百年梨树。 这棵梨花树开的极好,满树的梨花似洁白的云絮绣了一层花纹。在粗壮的树枝上依着一个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的少年,他的脸上则搭了一本泛黄的书,在他身边不远的石桌上,白色的老鹰正抓着挣扎不已的小白蛇。 少年似乎意识到有人过来了,伸出修长的手指拾起盖在脸上的书。那双如墨的眼眸,深邃又清冷。 隔着几枝斜斜伸出来的梨花枝,少年瞧着一百步外的晏锦。眉眼里带了一丝淡淡的笑。 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翼,薄薄的唇……这是一张极俊美的脸。 阳光下,少年的肤色柔和的如同上好的玉石,竟比周围的梨花还要白。 晏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沈砚山,快让你的鸟放开我的大白……”少女丝毫没有注意眼前的’美景‘。反而像是一只跳脚的猫一般对着少年大喊,“不然我可告诉大伯。说你又躲在梨院里偷懒。” 晏锦神色微滞……眼前这位约摸十六的少年,居然是沈家世子沈砚山。 她从前倒是听人提起过,据说这位世子生性懒惰,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被定国公送到边疆去了。后来,他回京城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的清。 这个世子最出名的不是他让精绝国俯首称臣,而是……他很懒。 他会让精绝这个国家一蹶不振的原因,是因为精绝每过几年都会来骚扰大燕。最后,沈砚山到了边境后,直接和精绝开战。他足智多谋,在不足一年的时间内,便让精绝在二十年内再也没有兵力来挑衅大燕。 当时有人问他,为何下手如此之重。 他回答的是,“因为几年开一次战,麻烦。” 因为怕麻烦,不愿多开战……他直接让精绝国战败,最后精绝国不得不对大燕朝称臣。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让人挪不开眼的俊朗少年,居然是别人口中那个宛如天神般的男子。 沈砚山抬眼瞧了一眼少女,才对石桌上的老鹰,淡淡地道,“小白,我不是同你说过,别什么都吃,会坏肚子的。” 老鹰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迅速的将手里的白蛇放开,然后扑打着翅膀,飞到了他的肩上。 少女见老鹰放开小白蛇,哭丧着一张脸将石桌上的小白蛇捡起,露出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 沈砚山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老鹰的头,唇畔噙着一抹淡笑,然后目光才放在了不远处晏锦的身上,“姑娘,你的头上沾了不少花瓣。” 晏锦听了,像是魔怔了一般,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在一边抱着小白蛇的少女,见到晏锦的动作后,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会相信沈砚山的话……真笨。” 香复这个时候从后面追了上来,嘴里一直念叨。“小姐,小姐……” 晏锦微怔,然后静默了一会,才福身行礼,“见过世子。见过郡主……” 香复明白了晏锦是在提醒她,眼前的人是谁,于是她赶紧福下身子行礼,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被称做郡主的沈苍苍,面露讶色。 她将小白蛇放进了袖口里,才缓缓地走到晏锦身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郡主?” 说完之后,沈苍苍抢在晏锦面前又道,“哦,我都快忘了。外面的人都说我是蛇蝎心肠,养了一屋子毒蛇。你会认出我,也不是什么怪事。” 沈苍苍说的若无其事,像是在自嘲一般。 但是这句话,却让晏锦心里微疼。 沈苍苍……她终究是见到这个女子了。 晏锦想起,自己嫁到陆家的那几日,如地狱一般的生活。 她替晏绮宁嫁到陆家的时候,文安伯陆存早已去世。 这一场亲事。她没有婉拒的机会,因为她只有下嫁到陆家,晏家人才会帮她迁她父亲的坟墓。 那场突如其来的山洪。冲了京外不少的坟墓……包括她父亲的墓,在其中。 虞家已经山穷水尽,没有能力再做这件事情了。 所以,她不得不求晏老太太……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答应了下来,但是交换的条件,必须是她代替晏绮宁嫁入陆家。 多么可笑……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竟不愿帮自己的亲儿子收尸骨。 晏锦后来不得不答应,并欺骗小虞氏。她是喜欢陆文礼的,想要嫁入陆家。 而陆文礼娶了她的当夜。小虞氏不知为何,竟上吊自尽。 陆家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陆文礼饮合卺酒。 她至今都记得陆文礼在听到消息后,吓的惨白的面容,他丢下酒杯后,瘫软了身子。最后陆文礼让人将她关了起来,而关她的那个地方,便是从前沈苍苍住过的地方。 沈苍苍比她早一年嫁入陆家,只是成亲不足一月,沈苍苍便去世了……之后娶了沈苍苍的陆希显也生了一场大病,不足半月后也跟着沈苍苍走了。 京城不少人,都唏嘘这门亲事。 沈家和陆家一直用姻亲的关系绑在一起,哪怕陆家在文定伯陆存去世后,被元定帝视为眼中钉,也没有阻碍沈家和陆家的来往。 陆存去世之后,陆希显便娶了沈苍苍…… 可惜两人的亲事,更像是两人的催命符。 之后,陆家在朝廷上总被圣上训斥,所以晏家才会否认和陆家的亲事。 后来,陆家拿出来了定亲的信物,晏家无奈之下,才让晏锦代替了晏绮宁嫁入了陆家。 可晏锦和陆文礼成亲当晚,因为小虞氏的上吊自尽,陆文礼便认为她是灾星,不再顾及她的生死的将她关了起来。 她被关在从前沈苍苍和陆希显住的院子里。 晏锦被关进去的时候,便瞧见了不少的毒蛇。 她害怕的尖叫,让人将她放出去,可守着院外的人,却没有放过她,只是无视她的求饶声。 晏锦以为自己会被那些毒蛇活活的咬死……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不能死,若她死了,小虞氏怎么办?父亲的尸骨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晏锦捡起不远处的一根棍子,等毒蛇靠近她的时候,作为防身的道具。 只是,那一屋子的毒蛇像是通了灵性一般,一直未曾接近她。 而且,晏锦很快便发现,这些毒蛇看似面目可憎,但是它们被驯养的很好,不会轻易的攻击人。 晏锦慢慢的镇定了下来,然后看着屋内的一切。 她费了不少力气,才从屋子里找到了一个檀木大箱子。 箱子里放了许多纸条…… 她透过雕花窗棂,看着纸条上的字,然后惊的差点瘫软了身子。 那箱子里的纸条,上面写了无数个重复的字,她当时想,写这几个字的人,该是多么的绝望。 救救我…… 第083章:大白和小白 晏锦睁大了眼睛,瞧着昏暗的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的,摆放的东西极少。 不远处的地上还有十几条缩成一团的毒蛇。 这里,瞧不清院外的动静,更瞧不见人影…… 她低头,瞧着纸条上写着:救救我。 这三个字,将她的处境述说的一清二楚。 可是这个时候,谁会来救她……没有人会来。 她会成为第二个沈苍苍,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小院里,或许……她比沈苍苍更可怜,外面的人连她的死讯都不知道。 可是,她不想死。 晏锦那个时候才知道,等待的每一个时辰都是那么的难熬……她不断的拍打着屋门,对着院外求救。直到她的嗓音沙哑了,再也喊不出声。 父亲……母亲……晏锦缩成一团,这是唯一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理由。 只有活着,她才能帮父亲移墓,只有活着,她才能亲手将小虞氏葬下……只有活着,每年清明的时候,她还能烧些纸钱给黄泉下的父母。 但是现在,想要活着,哪怕是苟延馋喘,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情。 她和毒蛇独处了很久,从刚开始的恐惧,到后面的习惯。后来,甚至有一条细小的白蛇,因为贪图她身上唯一的热度,便跑到她的附近歇着。 晏锦瞧着那条小白蛇,它太小了,似乎还没有她的小拇指粗…… 那时,她也不知为何会那样胆大,用着沙哑的嗓音道,“小白。过来。” 他们是同病相怜。 那条小白蛇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缓缓地朝着她的方向游去,最后乖巧的依在她的脚下,盘成了一团。 一日……又一日…… 每一日,都有人丢冷馒头进来让她充饥。 晏锦啃着冷馒头。然后看着那条小白蛇,不知从哪里叼来的死老鼠,然后将死老鼠放在她的脚下。 这条小白蛇,以为她不会扑捉猎物,怕她饿坏了。所以,它将自己抓到的老鼠。用嘴含到了晏锦的面前。 晏锦不知为何,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过是她相处了几天的毒蛇,都知道报答她给予它的温度。 可为何……她一直小心呵护,一直保护在身后的双生妹妹,会害死了父亲。又想害死她。 世人皆说,蛇是世上最冷血无情的动物,无论你怎么饲养它,也不可能将它养熟。 可是,她能养熟这条’冷血无情‘的蛇,却养不熟晏绮宁。 晏锦将头埋进膝盖里,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她身上还穿着火红的嫁衣,上面还有淡淡的檀木香味……这是小虞氏亲自给她准备的嫁衣。也是最后一件,她能护住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少日,这座屋门终于被打开了…… 几个粗壮的婆子从屋外冲了进来。抓住她的头发就把她往外扯,晏锦下意识将手里的小白蛇放下后,才被婆子被扯出了院子。 因为在黑暗的屋子里呆了太久,等出来之后,阳光便刺的她睁不开眼。 婆子粗蛮的用粗糙的手撑开她的眼皮,然后笑着说。“这眼睛还真的是蓝灰色,啧啧……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之后。她几乎被这几个人拖着走。 她吓的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这几个婆子要做什么。 她挣扎。抗争……最后连指甲抓断了。 但是,她的挣扎对这些皮粗肉厚的婆子,皆没有用。 晏锦这几日一直都吃着冷馒头,根本没有力气挣扎的太久。 慢慢地,她麻木了……她想终究,不过是死。 最后,婆子们将她丢在屋里,然后扒了她的衣服,给她用冷水将身上冲刷了一遍。又找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套上……各种刺鼻的头油香味还有劣质胭脂的味道,呛的她睁不开眼。 等婆子们给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后,才对她道,“好好坐着,若你敢逃走,打断你的腿。” “呸,贱东西……”婆子们退了下去之后,晏锦冷的浑身发抖。 身上的纱衣太薄了,根本不能御寒。 如今虽不是寒冬,却早已冷到了她的骨子里。 过了一会,大门被缓缓推开,晏绮宁带着笑走了进来。 那张无辜的脸上,有一双明澈清亮的眼睛,像是一汪泉水,一眼便看到底。 晏绮宁嘴边噙着笑,然后看着她道,“长姐,好久不见。” “你……”晏锦抓起桌上的红木簪子,便想要朝着晏绮宁刺过去。 本来消失的婆子们,又从屋外冲了进来,抓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晏锦急的眼眶都红了,她得杀了晏绮宁……哪怕,杀了自己的亲妹妹,会堕入十八层地狱。 她不悔……哪怕是入地狱,她也得杀了晏绮宁。 只是现在,她被人抓牢,根本没有力气挣开。 晏绮宁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长姐,你该庆幸……你该庆幸你长了这么一双眼睛……物以稀为贵,将军居然喜欢这双眼睛,当真有意思。不过,他也是瞎了眼,居然会喜欢这样的眼睛,庸俗。” “不用想着死,因为你死了,谁帮虞秋收尸?”晏绮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我都忘了,没人告诉你,虞秋的尸首如今在义庄里吧?若是以后没有人去领,你说……来日会不会被丢到乱葬岗?哪里地方,啧啧……野兽倒是蛮多的。” 晏锦听了,急的哭了出来,“你怎么可以,她是你的母亲,是你的母亲啊……你怎么可以?” 晏绮宁退后一些,哈哈大笑,“怎么可以?为什么不可以。虞秋是我的母亲?不……她从不是我的母亲。我讨厌她,我自小就讨厌她……当然。也讨厌你。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晏锦,你总是比我优秀,比我夺目……连你那双眼睛,都是虞家人才有的,而我。你瞧瞧我,我什么都没。” 晏锦曾想过,晏绮宁为何会厌恶自己。 她明明那么疼晏绮宁。 可等晏绮宁说了这些话后,她才知道晏绮宁厌恶她的理由,竟是那么可笑。 眼睛? 若能让父亲和母亲回来,就算是挖掉她这双眼睛。她亦是愿意的。 晏锦想到这些,不由地笑出了声,“晏绮宁你会遭报应的,害死生父,又如此对待母亲……你会遭受报应的。” 晏绮宁听了。冷冷一笑,对着晏锦道,“我同你是不一样的,我和那个夜叉没有关系。反而是你,生的再好,被那个夜叉保护的再好,如今不是依旧被我踩在脚下?” 说完,她便站直了身子走道晏锦的身前。用那双冰冷的手抚摸晏锦的眼睛。 最后,晏绮宁用锋利的指甲,划破了晏锦的右眼皮。 她做完这个动作后。才从屋内退了出去。 之后,晏锦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任人摆布。 那些人塞给了她一尾琴,对她说,“等会记得给将军弹,他很喜欢。若将军不收下你。那么……你便跟着你母亲去吧。” 再后来,她抱着手里的绿绮古琴进了轿子。又被人用黑布遮住眼,送到了院子里。 周围的院子里。飘着淡淡的花香,甚至还有一股墨香。 可是,下一刻她突然觉得口里一股腥味,下一刻便将血吐了出来……那种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了内脏一样。晏锦突然害怕了,她突然害怕死亡…… 她还未报仇,也未安葬父母…… 吵闹的人群里,她听到有人说,这琴弦上有毒。 晏锦想起手里的绿绮,这是她的生母大虞氏留下的古琴。因为绿绮的琴声极好,要驾驭它的人,必有十足的本事才行。她拿到绿绮的时候,没有多怀疑。 绿绮…… 它本该在晏家。 能出现在她的手里,怕是晏绮宁亲自送过来的吧。 她,终究是不放过自己。 其实,从一开始晏绮宁说那些话,便是想让她死不瞑目吧。 她有太多的事情未做,却要束手就擒等待死亡。 到了最后那一刻,晏锦终于想明白了……有些人,比冷血的动物更可怕,哪怕她用一生去养,也终究是养不熟的。 思及此,而今活着她,好好的站在和她一样活着的沈苍苍面前。 她们,都还活着。 晏锦淡淡一笑,“沈家只有郡主才喜欢梨花。而且……” 晏锦指着自己的面颊道,“郡主长了一对酒窝。” 沈苍苍露出错愕的神色,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一样。 过了一会,她才走近一些,打量了一下晏锦,“你不怕我?” “为何要怕郡主?”晏锦笑的弯了眉眼,她那双眼睛本就生的好,这么一笑,竟让沈苍苍有些怔住。 沈苍苍将袖口里的小白蛇拿了出来,用手抚摸着小白蛇道,“你真的不怕?那你来摸摸。” 她的眼中,竟有恶作剧的意思。 晏锦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将手伸了过去。 小白蛇见晏锦伸了过来之后,竟主动的用它的小脑袋,去蹭晏锦的掌心,似乎很贪恋她掌心的温度。 这条小白蛇比她昔日见到的那条大了许多,但是都是一样……看着狰狞,却十分的温顺。 晏锦明白,这个世上最可怕的,其实不是这些人们恐惧的冷血动物……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你方才唤它小白?”沈苍苍的眼里噙着笑,显然十分的高兴,“可它不叫小白,它叫大白,比小白大一辈。因为,只有沈砚山才会取这样的名字,给他的那只海东青……我可比沈砚山聪明多了,怎么会给它取那么俗气的名字。” 晏锦:“……” 第084章:那人是谁? 一阵微凉的风吹动盛开的梨花在枝头轻轻摇曳。 隐约间,晏锦彷佛闻见了一股淡淡的墨汁香味。 她抚摸着小白蛇的动作,微微一滞。 “我瞧着你倒是瞒喜欢大白的……”沈苍苍显然没有意识到晏锦的动作,而是颇为苦恼地说,“这可怎么办?这是我养的蛇里,我最喜欢的一条,不能送给你啊。” 晏锦默了一默,浅笑道,“不用送我,我家里,也养了一对九宫鸟。” 沈苍苍不舍的将大白又放回袖子里,好奇地问,“你给它们取了名字了吗?” 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说话的样子,微微一咳,点了点头。 可沈苍苍显然没有看出来晏锦尴尬的神色,而是继续追问,“取了什么名字?你快给我讲讲。” “唔……”晏锦无奈地道,“小点的叫小黑,大点的……叫大黑。” 沈苍苍:“……”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摇了摇头,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怎么和沈砚山一样,取这么难听的名字,而且……你知道吗?沈砚山还有一只黑色的海东青,也叫小黑。”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然没有意识到她自己给小白蛇取名为大白。 若按照辈分,沈苍苍应该唤沈砚山一声堂哥,可现在……她对沈砚山却直呼其名。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沈砚山从梨花树上跳了下来。本来一个很普通的动作,却被他做的十分优雅。 连他身上因为落地而晃动的袍角,瞧着也觉得十分恰到好处。 晏锦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沈砚山的目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晏锦,极轻地扯了扯嘴角。然后转眸看着手臂,慢慢地抬起。 只见,那只原本停在他肩膀上的白色老鹰,飞起后温顺的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沈砚山伸出手抚摸着老鹰的脑袋,嗓音里略带了一丝无奈,“傻子。” 那嗓音,晏锦极熟。 她想起了在那个深夜里。自己在晏家后门曾看到少年。也是做了这样的一个动作,对着那黑色如墨的老鹰说了一句傻子。而且,方才沈苍苍也说了。沈砚山还养了一只黑色的老鹰,被唤做小黑。 难道,那夜的人,居然是沈砚山。 晏锦微微蹙眉。 沈砚山为何会出现在晏府的后门之外。他想做什么? 沈苍苍听了之后,不禁撇了撇嘴。转身对身后的沈砚山道,“你的鸟就跟你一样傻,方才……” 沈苍苍说这里,顿了下来。 她瞥了一眼晏锦道。“对了,你是哪家的小姐?我该怎么称呼你?” 晏锦淡淡地笑,“我姓晏单名一个锦字。家父乃是工部员外郎晏季常。” “晏锦啊,这个名字不错……”沈苍苍脸上带着得意笑。满意的点了点头,“比沈砚山的名字好听。” 说完之后,沈苍苍又转头对身后的沈砚山道,“你自己教不好你的鸟,你还嫌弃这鸟傻?方才阿锦不过只是唤了一声小白,你养的笨鸟便以为是唤它,急着飞到人家身边去。来日,若阿锦唤你一声泽川,你是不是得赶紧跑到人边去啊?真是有其鸟,必有其主。” 沈家世子姓沈名砚山字泽川,他的名字据说还是定国公亲自取的。 不过,此时……却被沈苍苍直呼他的名字,像是在激怒他一般。 沈砚山抬起手,白鹰便从他的手上飞走。他握住方才盖在他面的书,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沈苍苍,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激怒。 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走到沈苍苍的身边,慢条斯理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最近用的药,略苦。” 沈苍苍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 “重大夫说,你最近略聒噪。”沈砚山淡淡地说,“所以,我让他在你的药里,加多了一些黄莲。” 沈苍苍瞪圆了双眼,想起这几日自己用的药,的确苦的她快哭出来了。 因为太苦,所以每次见到重大夫的时候,她都像是受刑一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沈砚山继续缓缓地说,“不过,黄莲效果不错,只是药效不够持久。” 沈苍苍气的跳脚,张口便道,“沈砚山,你居然敢……重大夫开的药苦死了,你居然还敢让他加黄莲,你……你……我不过就说了一句,让你管好你的鸟,你居然……我可是你的堂妹,你怎么好意思,我们的兄妹情谊呢?” 沈砚山微微挑眉,有些疑惑地问,“你方才说什么……兄妹什么……” 沈苍苍低吼道,“我们兄妹情谊呢? 沈砚山抬起脚,朝着前方走去,“情谊?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晏锦:“……” 沈苍苍气的,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此时,沈砚山和晏锦擦身而过,那似有若无的墨汁味,让晏锦不禁蹙眉。她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尽量让自己的神色不要僵硬。 沈砚山的脚步微顿,然后瞥了一眼垂眸的女子,才缓缓地离开了。 沈苍苍气了一会,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对着晏锦说,“你下次遇见他,可得躲远点……这府里,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 “嗯。”晏锦点了点头。 不用沈苍苍提醒,她也会离沈砚山远一些。 沈砚山似乎不像传闻里的那般懒散。 她方才无意的瞥了一眼沈砚山手里的书。那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兵法孤本……当年十三先生,也曾看过不少孤本,但是因为很多书都已失传,所以十三先生看的,也不过是抄本。 后来,十三先生曾给她提起,他年轻的时候看过一册兵法抄本。他用了几年的时间,都没研究透彻。可惜,他怎么也找不到这本兵法的原本。 而十三先生嘴里的极难的兵法书,便是方才沈砚山手里握的那本。 虽然,她不知晓沈砚山是否和十三先生一样,都没研究透彻那本书。但是她能肯定,沈砚山肯定不是等闲之辈。 对于太聪明的人。她必须要避而远之。以免露出破绽被人发现她的秘密。 沈苍苍见晏锦点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你怎么来这里了?这里是我住的院子。会有不少的蛇,你可要小心一些。” 说完之后,她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大伯母举办的花宴也快开始了。这样吧……我送你过去。” 梨院离开举办花宴的院子,极近。 但是沈苍苍害怕晏锦会遇见蛇。所以便想,亲自送她过去。 沈苍苍这样提议,晏锦也没有婉拒,只是轻声道。“郡主养的蛇十分乖巧,像是会听人话似的。这么乖巧的小东西,怕是不会伤人的。” 沈苍苍脸上的笑。慢慢地僵住。 她的脚步越来越缓,然后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是啊,从不伤人……可是,可以吓唬人,可以保护人。” 这句话,她说的极其无奈。 晏锦听了,转身对沈苍苍道,“想要保护人,还是得靠自己。” 此时,晏锦才明白了,沈苍苍为何会驯养如此多的毒蛇。她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将自己渲染成一个恶女,一个养了毒蛇的恶毒少女。 前世,沈苍苍写了那么多救救我…… 可惜,没有人会去救她。也没有人知道,她死在了那间昏暗的屋子里。 沈苍苍养了那么多的毒蛇,却没有一尾巴会主动伤人。这些蛇,当真是帮不了沈苍苍什么。 或许,就日沈苍苍所言的那般,只能吓唬人。 晏锦不想再次看到沈苍苍落入前世那样的结局。因为沈苍苍如果死了,便像是在提醒她,自己改变不了一切一样。 “自己变强,便可以保护人,当然……”晏锦浅浅一笑,肯定地说,“也可以保护自己。” 沈苍苍听了晏锦的话,然后笑着说,“阿锦,你可真有意思。” 晏锦这次,只是淡笑不语。 她们慢慢地朝着不远处的院子走去,而此时的院子内,显然比刚才热闹多了。 远近处都有盛装华服的少女在赏花,偶尔还传来几声极欢愉的笑声。 沈苍苍见送晏锦到院子里后,才压低了嗓音说,“这花没什么瞧的,所以我便不陪你了。不过,来日我会去晏家找你的。” “好。”晏锦福身行礼,便和沈苍苍告辞。 等沈苍苍走了,跟在晏锦身后的香复才松了一口气。 她方才还以为,晏锦会出什么事情。 还好……还好……一切都是惊吓而已,她们现在安稳的回到赏花宴上来了。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旋氏看见晏锦露面之后,眉头皱成一团地走了上去,“素素,方才你去哪里了?” 因为旋氏十分的生气,所以她根本没有察觉,竟唤了晏锦的小名。 “方才……那边的梅花开的好,我过去瞧了瞧。”晏锦笑眯了眼,“二婶也要去瞧瞧吗?” 旋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只是叮嘱道,“不要乱跑了,等会国公夫人便要来了。”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跟在了旋氏的身后。 晏绮宁在听了晏锦的话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 晏锦是当周围的人都是瞎子吗?她们明明看到晏锦从梨院的方向走来,而且陪在晏锦身边,还有一个华服少女。 那个少女是谁?她怎么没有见过? 晏绮宁皱着眉头,压低了嗓音试探着问晏锦,“长姐,方才同你一起来的人,是谁?” 第085章:婆婆 晏绮宁声音很轻,只有她和晏锦,才能听见方才那些话。 晏锦眼里噙着笑,柔声地问,“阿宁想知道?” 她的嗓音轻柔,像是春风拂面一般,听着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晏绮宁被这样的嗓音蛊惑,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方才晏锦同晏绪爱一起去亭子的时候,她便一直瞧着。 最后晏锦带着身边的丫鬟,朝着远处走去了……因为隔的太远,她没瞧清楚,究竟是去了梨院还是旁边的桃林。 不过,晏绮宁却瞧见了晏锦回来的时候,身边跟了个华服的少女。 她们,是从梨院里走出来的。 晏锦脚步微顿,眼眸里一片淡然,“你猜猜?” “……”晏绮宁没想到晏锦会这样回答她,哪怕婉拒回答,也比这三个字强不少。 晏锦说完之后,便跟在了旋氏的身后,留下一脸微怔的晏绮宁。 等晏绮宁反应过来之后,暗暗的咒骂了一声,才疾步跟了上去。 沈家的园子十分的宽敞,据说当年大燕朝建国初,因为沈家战功赫赫,所以圣武帝便将离宫门外最近最大的一座宅子,赏赐给了沈家。 一百年快过去了,沈家的园子修葺了不少次,比从前瞧着,更夺目辉煌。 一群人刚踏入了簪花阁楼里,便远远的瞧见一大群人拥着一个华服的夫人,慢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徐徐而来的贵夫人,便是举办这次赏花宴的定国公夫人陆氏。 陆氏身上没有太多威严的气势,反而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妇人。 只可惜。陆氏的脸上隐约带着一丝病态的白,尽管用了上好的胭脂遮去一些,但是那些病气,只要稍微心细依旧能瞧出几分痕迹。 晏锦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陆氏会在景泰十一年的夏季。因病暴毙。接下来,便是定国公身体不适,沈家便开始人心惶惶。定国公身子越来越差的时候,便恳请了元定帝下旨召回在边疆的长子沈砚山。定国公上奏之后没多救,元定帝便同意了定国公的奏请。 之后,沈砚山奉旨便从边疆赶回来了。但是依旧很少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时,甚至有人说,沈砚山根本没有回来,而是一直在边疆,想要夺取一直防御在边疆的程家军的控制大权。 不过。这也只是传言。 直到景泰十五年下旬,定国公去世不足一月,元定帝因为熬夜批阅奏折,累的吐血的消息不胫而走。西北便频频出事……那个时候,元定帝似乎有意想要沈砚山出征。 沈砚山到底有没有出征西北,晏锦便不知道了…… 因为那个时候,她已经被送到陆家,什么消息都不能得到。 跟着陆氏身后的几位年轻男子中。晏锦倒是没有瞧见方才躲在梨院里偷睡的沈砚山。 倒是站在她前方的姑娘们,早已将目光投了过去。 沈家的公子,无论是那位。对她们而言,都是良婿。 因为她刚才见过沈砚山,所以这些年轻的美男子,晏锦瞧在眼里,却已经淡了。那个人太出色,若是出现在这里。会让这些少爷们黯然失色。 “薄姐姐,瞧见了吗?”有一个青衣少女。压低了嗓音对身边红衣女子道,“左边第三个。那是定国公府二公子。” 红衣女子只是淡淡笑了笑,“嗯。” 而这位红衣女子,便是方才称薄太后为姑母的薄家嫡系小姐。 她的嗓音带着几分敷衍,显然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因为晏锦站在她们的身后不远的地方,所以清楚的将她们的对话听进了耳中。 晏锦听了青衣的话,不禁好奇的看了过去。 左边第三个…… 只见那位少年约摸十四五岁,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不情愿的神色,连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他时不时的用眼角的余光去瞥陆氏,似乎很在意陆氏的动作。少年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花宴,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多做。 若不是碍于陆氏的面子,少年怕是在一出来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 晏锦眼眸微敛,在记忆里将这个少年的名字找了出来。 沈家二公子,沈砚山的嫡亲弟弟沈远岱。 前世,她听说沈远岱的名字的次数,远远多过沈砚山。 关于沈远岱的传言,无非是沈远岱又瞧上哪家小姐了之后又再没音讯,可不过几日,又传出他和谁家小姐出现在城外的寺庙里等等传言。在众人的眼里,沈远岱像是一个为人轻浮的贵公子…… 可现在……晏锦瞧见沈远岱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倒是开始怀疑,是沈远岱的演技好,还是她从前听见的谣传,只是他人的谎言。 陆氏刚踏进簪花阁楼,周围的小姐便福下身行礼。 “都不必多礼。”陆氏笑的和蔼,嗓音也柔柔的,“今儿,大家好好赏花。” 陆氏话音刚落,便有一位妆容精致的妇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姨母,方才我们还说院子里的花开的极好,瞧着竟比往年夺目不少。” 说这句话的,正是陆文礼的母亲,陆家三太太何氏。 周围的人听了何氏的话后,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往年,定国公沈家私下举办花宴,邀的也不过是京城之内沈家的近亲,连稍微远一些的亲朋,都不可能收到沈家的帖子。所以,今年陆氏大张旗鼓的举办花宴,倒是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 陆氏微微一笑,对何氏挥了挥手,“今儿礼哥儿可来了?” “来了。”何氏走到陆氏身边,笑着点头。“这会怕是去找世子爷了。” 何氏一提世子爷,陆氏的笑容便微微一僵。而下一刻,陆氏面上的笑容,却更加的和蔼了,根本不见方才一瞬的僵冷。 陆氏同何氏有寒暄了几句。才慢慢的入座。 晏绪爱显然是怕生人,她脸色略有些紧张,一直紧紧的跟在晏锦的身后。入座了之后,晏绪爱更是比晏绮宁早一步坐在了晏锦的身边,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场面。 晏绮宁瞪圆了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不过。晏绮宁再不甘心,也不能当着陆氏的面和晏绪爱发生争执,因为这样会丢晏家人的脸面。若是闹大了,她怕是会被晏老太太软禁许久。 最后,晏绮宁坐在了旋氏的身边。 旋氏瞧见晏绮宁后。眉头微蹙。 晏锦没有留意这些,无论是谁坐在她的身边,她都觉得无所谓。因为,她的思绪早已飘远了。 陆家三太太何氏是她前世名义上的婆婆,虽然她没有和陆文礼行周公之礼,但是她实际上已经算是陆家的人了。 文安伯陆存去世之后,陆家败落的极快。 而那个时候,定国公夫人陆氏亦不在了。 沈家虽然和陆家依旧有来往。可是在朝堂上,却很少站出来帮陆家说话。 尤其是沈砚山归来之后,和陆家的来往。似乎就更少了。 谁也不知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晏锦却隐约觉得,这或许和当年那件冤枉她父亲的黄河大案有关系。 因为陆存是她父亲的恩师,对她父亲极好。 连她父亲去世后,陆存私下还会去京城外她父亲的墓前烧一些纸钱。 那个时候的晏家败落,周围的人都恨不得和晏家人走的远远的。可陆存似乎不在乎这些,每到清明的时候。都会准时的出现在京郊。 这也是前世,为何她要替代晏绮宁嫁入陆家。欺骗小虞氏说自己喜欢陆家人,而小虞氏没有多怀疑的原因。 在小虞氏的眼里。陆存将其他的陆家人,都渲染成了好人。 想到这些,晏锦更觉得头略疼。 今日何氏来了,而且方才何氏也替起了陆文礼…… 她,不得不再次见到陆文礼。 “长姐,你瞧……”晏绪爱显然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而是轻轻推了推晏锦,“那盆花是牡丹吗?怎么会是绿的。” 晏锦敛了心神,顺着晏绪爱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群小丫鬟抱着几盆牡丹走了进来,放在了众人面前。 已经有几位小姐,暗暗的低呼了一声。 晏锦略瞧了一会,才明白摆放在她们眼前的牡丹,竟是千金难买的绿玉牡丹。这种牡丹是罕见的名品,初开是绿色,盛开后便是粉绿色,因其花色泽如青豆般嫩绿得名绿玉。 大燕开国初,西北有小国进贡了三盆绿玉牡丹,圣武帝当时龙心大悦,将其中一盆赏赐给了定国公沈家,还有两盆留在了宫中。 可后来,因为绿玉牡丹极难伺候。宫里的人,费力了心思,依旧没有养好那两盆绿玉牡丹,最后两盆牡丹渐渐地枯萎了,也消失在了御花园之中。 反而是沈家这盆绿玉牡丹,却越长越好,甚至到了最后还分了株。 这牡丹一被摆放出来,晏锦瞧见薄家那位嫡女的神色,便略有些不自然了。 也是……大燕朝只有沈家才有的绿玉牡丹,连宫里都瞧不见。薄家的地位,似乎在这一刻,彻底的低了下来。 看来,沈家其实也没有那么低调啊! “嗯,是绿色的牡丹呢。”晏锦压低了嗓音回答晏绪爱的话。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阁楼之外却响起了一阵稚嫩的笑声。 第086章:躺着也中枪 笑声还未落下,众人的目光便随着笑声传来的地方望了出去。 只见一穿着大红色绣藤萝蝴蝶纹袄裙的少女,梳了一个简单的垂挂髻,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大伯母,我来晚了?”少女面露讶色看了众人一圈,然后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走到陆氏身边,“大伯母,我错了……您可别怪我。” 陆氏露出一个淡淡的笑,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一下少女的额头,“你这个孩子,被我宠坏了。” 少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面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晏锦看着少女模样娇俏的样子,一时有些怔住。 她以为,沈苍苍不会来这样的花宴,毕竟方才沈苍苍似乎……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甚至还有点厌恶。 可现在,沈苍苍不但重新梳洗,换了衣裳却来了这里。 而且,沈苍苍笑的十分甜美,似乎很喜欢这样热闹的地方。 她有些看不明白了。 “呀,这不是如颜姐姐吗?”沈苍苍坐稳了身子,才看了右边,和自己穿着同样颜色的少女道,“如颜姐姐,今儿你也来了?” 被沈苍苍称呼为如颜姐姐的人,正是薄家的嫡女薄如颜。 晏锦愣了愣,看着薄如颜的神色,多了几分打量。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薄家的一位普通的嫡系小姐,却不想居然是太后的嫡亲哥哥,左相薄暨最小的女儿。听闻,薄如颜因为容貌极似薄太后少女的时候,所以一直被薄家人当做掌上明珠。十分宠溺。 尤其是薄太后,每个月都会召薄如颜进宫,陪在她身边几日。 当年,更有人大胆的猜测,说这位薄如颜虽然大如今的太子六岁。但是没准她依旧会成为太子妃。 毕竟,薄家的势力摆在哪里。 太子咬咬牙将薄如颜娶了,也不是什么亏本的买卖。来日登基之后,后宫佳丽三千,可以随意的挑选。 至于薄如颜,丢在东宫之中便好。 晏锦那时听着。只觉略有些荒谬。这薄家应该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吧…… 毕竟,薄如颜足足比太子高了一个辈分。 然而,这位地位堪比公主尊贵的薄如颜,今儿却出现在了沈家的花宴上,这让晏锦着实觉得有些意外。 这沈家竟有比太子。更值得薄如颜去接近的人。 薄如颜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郡主,好久不见。” 沈苍苍从陆氏的身边站了起来,走到薄如颜的身边,笑着说,“我同如颜姐坐一起可好?” 这句话,显然是在问薄如颜,而不是在问坐在薄如颜身边的青衣女子。 “好。”薄如颜依旧神色不改。只是嗓音略微有些不适。 青衣少女见薄如颜这样回答,只好从薄如颜的身边站了起来,重新寻了一个位子坐下。 沈苍苍转身的时候。晏锦清楚的看见了薄如颜眼里的厌恶……这个神色,就像当年晏绮宁最后一次见她,眼里流露出来的厌恶一样。 待沈苍苍入座之后,薄如颜的神色又换回了刚才的温和。 沈苍苍显然没有发现薄如颜方才的神色,所以压低了嗓音,对着薄如颜比划了几下。然后又笑了起来。 晏锦离她们太远,所以根本没有机会听清楚。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不知是谁提起。说薄如颜弹了一手好琵琶,像极了当年的薄太后。 晏锦垂眸…… 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薄家骄傲的事情。 薄太后当年能安稳的坐上皇后的位子,是因为她的舞姿极好,尤其是一曲反弹琵琶,更是让刚登基的成广帝痴迷不已。 虽然来后成广帝昏庸,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是薄太后依旧靠着她那娇媚的容颜,稳稳的坐在了东宫的位子上。 私下更有人传言,在成广帝昏庸的日子里,朝廷上的奏折都是薄太后批阅的。 后来,薄太后的长子元定帝登基之后,这个传言才从人们的嘴里慢慢地消失。 “反弹琵琶?”沈苍苍在听见周围的人说的时候,露出好奇的神色看着薄如颜,“如颜姐你也会吗?” 沈苍苍的声音不大,却依旧让坐在她附近的少女,都忍不住微微探出身子,想听个究竟。 薄如颜面色微冷,但却不易让人察觉,“略会一些。” 沈苍苍露出敬佩的神色,“我听沈砚……我听大堂哥说,要跳好反弹琵琶极难,尤其是那一曲战东风更难……没想到,如颜姐姐你竟然会。” 沈苍苍话音刚落,薄如颜的神色又冷一些。 晏锦就这么看着两人,唇畔挂着一丝浅浅的笑。 她现在略微能猜到沈苍苍的目的了…… 薄如颜不喜沈苍苍,而沈苍苍似乎也不喜薄如颜。两个人互相不喜欢,却依旧要在表面上装出一对好姐妹的样子,着实有些辛苦。 薄如颜含笑道,“世子过奖了。” “如颜姐,改天你跳给我看看呗?”沈苍苍用自己那双大大的杏仁瞧着薄如颜,“好不好?” 薄如颜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竟落入了沈苍苍的语言圈套里。 她的姑母是当今太后,而她的父亲又是左相……她这样的出生,沈苍苍居然让她像个戏子一样秀出舞姿。 这对薄如颜而言,是一种羞辱。 薄如颜笑了笑,没有回答沈苍苍的话,而是抬起头来瞧了瞧花宴上的少女。 最后,薄如颜的目光落在了位子稍微靠后的晏锦身上。 “这位是?”薄如颜莞尔一笑,“您是哪家的小姐?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薄如颜简单的一句话,就将花宴上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晏锦身上。连陆氏周围坐在的那几位少年。也忍不住瞥了过来。 其实在大燕朝,眼眸是其他颜色的人,并不少见。 当年先帝成广帝的几位宠妃里,便有几位异瞳的女子。 晏锦知道,薄如颜根本不是觉得她眼睛好看。而是想转移众人消遣的目光,让她成为以个消遣的对象。 而且,这京城里不少人皆知,虞家女子眼睛和大燕朝不少的人颜色不一样。尤其是当初的大虞氏,有一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眸,而小虞氏的则略淡一些……到了晏锦这辈的时候。她的眼睛便不似生母大虞氏那般蓝的纯粹。 她的眼睛,仔细看是蓝灰色。 因为有异瞳的人在京城十分的常见,所以晏锦便也不认为自己的眼睛,有多稀罕。 晏锦脸上的笑意不减,站起来福身对薄如颜行礼。“我姓晏单名一个锦字,家父乃是……” “哦……”薄如颜露出一个惋惜的神色,下意识便直接打断了晏锦的话,“原来你便是’夜叉‘的女儿啊。”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晏绮宁见众人大笑,羞的将头低了下去。 晏锦神色不改,只是回答道,“家父是皇上亲自任命的工部员外郎。又怎会是夜叉?” 薄如颜没想到晏锦居然会用这样的话来堵她的嘴,一时有些怔住。 当年,元定帝不嫌晏季常已毁容。依旧让他从官,是朝堂上大臣皆知的事情。而且正如晏锦所言,晏季常乃是元定帝亲自任命的工部员外郎,她此时说晏季常是夜叉,便有辱骂朝堂命官的嫌疑。 这话若是传出去,丢的是薄家的颜面。 薄如颜抿了抿唇。过了一会才道,“我听你母亲的古琴弹的极好。想必你的琴艺也不会太差,不如……” 说到这里的时候。薄如颜也站了起来,对着周围的人说,“不如,让晏家小姐来弹一曲,给大家助兴,如何?” 因为这句话是薄如颜说的,周围的人不敢不点头说好。 沈苍苍的脸色微变,她张了张嘴,像是要帮晏锦说话一样。 晏锦瞧见了,直接抢在沈苍苍面前对着陆氏恭敬地道,“今儿是国公夫人举办的花宴,我愿听从国公夫人安排。” 薄如颜听了,微怔。 她方才失言了…… 今儿可是沈家的花宴,而不是薄家的花宴。 坐在上座上的陆氏一直沉默不语,一直静静地听着少女们的议论。 她没想到,晏锦居然会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 也是,今儿是她举办的花宴,让薄家的人如此嚣张,也是她的不是。 陆氏笑了笑,“那么,就劳烦你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让晏锦弹一曲,给周围的人助兴。 “国公夫人客气了……”晏锦既知逃不过,心里便开始想着要选这个曲子,最好是个能驱邪的,驱一驱这满楼的难缠的小鬼。 结果,这个时候,薄如颜有些不甘心地道,“我自小只听过用琵琶弹奏的战东风,不知古琴弹出来,又是什么样的。” 薄如颜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人都忍不住暗暗抽了一口气。 战东风是前精绝皇室的子衿公主所著…… 传言那位公主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更是无一不通……可惜后来精绝皇室发生大乱,这位公主便香消玉损了。 再后来,战东风这个曲谱虽传到了大燕,却是没有一个人能完整的弹奏。 对于她们而言,太难了。 这也是为何,当年薄太后只用了一支舞,便能深深的吸引成广帝的原因。 因为,这个世上能将战东风一曲弹完的,除了当年的子衿公主外,便是当今的薄太后了。 第087章:又被撞见 在座不少人眉头微蹙。 她们认为这是薄如颜在强人所难。 毕竟,那不是普通的曲子。 尽管她们知道这一点,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晏锦说句话,因为那是权倾朝野的薄家。 谁也不想得罪…… 当然,这不包括沈家。 陆氏想了想,神色里带了一些犹豫,“换个曲子吧。” “伯母不喜欢听战东风吗?”薄如颜似乎不打算放过这个消遣外人的机会,笑着说,“很好听的。” 薄如颜说完之后,又对晏锦道,“晏小姐不肯吗?莫非,你母亲的琴艺,其实……不过尔尔?” 对于薄如颜而言,消遣晏锦倒是可以挫一下虞家的威风。 在官场上,晏家远不如薄家。可在商场上,虞家人却是出尽了风头。 大燕朝虽然不禁止官员的远亲经商,但薄家人却严禁近亲经商,连远亲若是经商,薄家也会和他们试着慢慢地断了联系。 薄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却没有因为这样,轻易去钻律法上的空子。 薄如颜听说过虞家,不止是因为虞家富贵。而是有人私下会拿出大虞氏和薄太后相提并论……当时,她无意听人说起后,气的割了那些人的舌头。 虞家那种卑贱的商户,连给薄家提鞋都不配。 陆氏眉头皱成了一团,显然有些不悦。 过了一会,陆氏抬起头来瞧着晏锦,目光里竟有询问的意味。 晏锦瞧见陆氏的目光便明白,陆氏的确想让她把薄家给比下去。 这些人……未免太看的起她了,那可是薄家…… 晏锦想了想。才无奈的放弃心里想要弹奏驱鬼曲的打算,对着陆氏道,“国公夫人能借我一张琴暂用吗?” 陆氏挑眉,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将我屋子那张琴取来。” 坐在陆氏身边的一位妇人,露出错愕的神色,“夫人你……你是要将那张琴给她用?” “嗯。”陆氏点了点头。安抚道。“没事的。” 妇人虽不再开口说话,但是脸色却惨白如纸。连坐在陆氏身边的何氏,脸色也没有好看多少。 丫鬟很快便出去取琴。周围的人都用好奇的神色打量晏锦。 战东风……这可不是普通的曲子。 晏锦亦知她们在想什么,不过还好,只是战东风。 当年十三先生用了一年的时间,让她弹会这个曲子。 晏锦那时不懂为何十三先生执着让她学这个曲子。结果十三先生沉吟了片刻才道:当年的子衿公主是样样精通,是个大家。你虽不能样样精通。你好歹也要通其中一样,做个专家。你要记得,你可是我解十三唯一的徒弟啊。 晏锦见十三先生一副坚决的模样,只好朝着’专家‘的方向去发展了。 毕竟。她的棋艺,的确烂的可以。 过了一会,小丫鬟才气喘吁吁的将古琴抱了过来。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 她将古琴放在晏锦的面前,又走到陆氏的身边。低声了说了几句话。 陆氏听了之后笑笑,淡淡地说,“无碍。” 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鹰鸣,让众人都分了一些心神。 晏锦倒是听习惯了,所以并未分神。 她坐下之后,抚摸了一下古琴,竟觉得这张琴不比她母亲的绿绮差。 “献丑了。”晏锦说完之后,便动手弹奏了起来。 对于她而言,这张琴的确有些陌生,不似从前的那张绿绮用着顺手。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尾琴的音色极好,尤其是配上战东风的调子,听着竟有了另一番味道。 她在礼乐的造诣上不如十三先生,但是在琴技上,后来却略胜十三先生一筹。 袅袅的琴音从她的指尖溢出,幽远的曲调慢慢的让人沉醉在其中。晏锦习了三年的琴,在重活一世后,终于再一次露在外人的面前。 周围的人神色从讥讽,到最后的佩服…… 连旋氏和晏绮宁都瞪圆了双眼。 晏锦的琴艺,怎么会如此的厉害。 尤其是晏绮宁,她紧紧的抓着衣袂,环视了一圈周围人流露出钦佩的神色,心里更是气的厉害。她虽也学琴,但是她很清楚,她根本弹不好这只曲子。 若是一定要强求的话,她会错不少的音。 战东风的曲调越来越明亮欢快,晏锦手里的古琴仿若变成了一尾蝴蝶,在她的指尖翩翩起舞。而她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五指几乎让人瞧不清动作。 曲调最后转动,从缓而急,行云流水般的琴声纷纷的散落在四周,如雨如雪,慢慢落在众人的身上,又缓缓地入了他们的耳中。 渐渐地,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锦的手上,甚至有些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有人在瞧她,而且……这风中似乎还带了一股淡淡的墨汁香味。 调子到了最后,晏锦眉头一皱,用锋利的指甲狠狠的挑断了琴弦…… 琴声戛然而止。 周围一阵静默。 还差最后一个调子,这曲战东风便完整了。 而且,最后一个调子,是整个战东风里最简单的……可惜琴弦断了。 晏锦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国公夫人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的。这曲子太难了,我琴艺浅薄,不小心弄坏你的琴……国公夫人请恕罪。” 陆氏看着晏锦手下的那张琴,神色里也有些伤感,“无碍的,这琴放在我身边多年,怕是不似往日那般好了。今儿,多谢你了。” 晏锦听了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国公夫人客气了。” 她是故意挑断这张古琴的琴弦,毕竟若她将一曲战东风弹完,那么便是对薄太后的不恭敬了。 但是,最难的地方她亦弹奏了起来,来日也不会有人说她的生母大虞氏技不如人。 只要不弹奏最后一个调子,便可以完美的解决两个问题。 只是,晏锦方才瞧见陆氏的神色。似乎很在意这张古琴。 陆氏见晏锦要入座。便笑着阻止,“晏锦,你过来……” 晏锦脚步微顿。有些惊讶。 难道,陆氏还是在意这张琴的? 晏锦心里微乱,但是神色间还是一片从容。 她慢慢地走到了陆氏的身边,只见陆氏从放在一边小桌上的白玉托盘里取了一朵娇艳的花。亲自给她簪上后,笑着说。“这是今儿院子里最好看的一朵,很适合你。” 晏锦虽然不足十一岁,但是她的发却生得密,既黑又亮。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一般。粉嫩的花簪在她的发髻上,更显得她肤色白皙如玉。 可陆氏的话,却差点让晏锦站不稳身子。 在沈家花宴上。能得陆氏这样一句话,便是极大的荣耀。 可这份荣耀。也会给她带来极大的苦恼。 当年,晏绮宁告诉她,国公夫人命丫鬟给她簪了一朵花。之后,何氏便去了晏家,跟晏老太太提亲,想要将陆文礼和晏绮宁的亲事定下。 只是丫鬟簪的一朵花……便有这样的后续。 晏锦隐约觉得,这位定国公夫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和蔼了。 她的心里像是装了千斤大石般沉甸甸的,但是表面却依旧要露出乖巧的笑容。 “晏家小姐生的真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沈苍苍的声音在晏锦的身后响起,“如颜姐,你说是不是?” 晏锦赶紧对陆氏行礼,然后缓缓地退了下去,入了自己的位子上。 薄如颜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刀子一般,她看着晏锦入座之后,才道,“嗯,是。” 沈苍苍听了,似乎不觉得满意,又道,“有曲也应该有舞……如颜姐,你要跳一曲吗?” 她说的极其随意,像是在讽刺薄如颜一样。 若薄如颜跳了,便有损她尊贵的身份。若薄如颜不跳,那么又会显得瞧不起沈家的人。 而且,薄如颜很清楚,若是自己应了下来,这个该死的沈苍苍一定会让自己跳战东风。 她不是姑母……根本不可能跳完。 这次,薄如颜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也是,战东风那样难……如颜姐你不会,也很正常。”沈苍苍露出失望的神色,然后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陆氏的面前。 她浅浅一笑,对着陆氏道,“大伯母,你也给我簪一朵花,好不好?” 陆氏无奈的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大伯母,等等。”沈苍苍打断了陆氏要从白玉托盘里拿出花的动作,而是指着不远处的绿玉道,“我要那朵牡丹,因为这朵花,比会晏家小姐头上那朵更好看。” 陆氏见沈苍苍固执,只好命人将摆放在盆里的绿玉牡丹摘下一朵,然后亲自给沈苍苍簪上。 这下,反倒是沈苍苍出尽了风头……众人也慢慢的遗忘了陆氏方才说的那句话。 花宴还未结束,但是晏锦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她缓缓地从座位上起身,悄悄的溜了出去。 结果她刚出了簪花楼,沈苍苍便追了上来。 晏锦停下脚步,对沈苍苍笑着说,“郡主也要出去透透气吗?” 沈苍苍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不是……我……刚才连累你了,对不住。” 晏锦摇头,“没有呢。” 沈苍苍看见晏锦没有生气,才将晏锦拉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点的地方。 周围有不少的树木,而沈苍苍也看了看附近,才道,“不过,你以后可得小心一点,你方才弹坏的那张琴,是沈砚山最喜欢的一张,他可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话音刚落,晏锦便瞧见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的少年,从旁边的树后慢慢地走了出来,露出他那张极俊美的容颜。 第088章:尴尬处境 沈苍苍下意识往后退后几步,簪在她头上的绿玉牡丹,因为她的动作过大,差点从发髻上掉落下来。 她伸出双手迅速的将嘴捂住,露出一双极其无辜的模样。 彷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出自她的口中一般。 晏锦看着沈砚山就站在离自己几步外的地方,正冷眼的看着她们。 在背后说人是非,未免有些缺乏教养。 而且,她们还被这个人抓个正着…… 晏锦想起沈苍苍说沈砚山十分记仇。 她便想要退后一步,毕竟她可一句没说…… 可她没有机会,因为沈砚山的目光不移看着她,若她退步的动作过大,便有些不打自招了。 晏锦无奈之下只好干笑了一声,而沈砚山配合着她,也冷冷的笑了一声,可他的眼神里,却没有半分笑意,连唇角也只是微微勾了一个弧度。 沈苍苍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赶紧道,“我……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在我的药里放东西,我会发现的……太苦我不喝的……” “素素,我先回去了,你吃好,玩好,多赏会花。”说完,沈苍苍拔腿就朝着簪花阁楼跑去。 她的动作迅速又夸张,本来簪在她头上的绿玉牡丹,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从她的发髻上掉在了地上。 可沈苍苍此时哪里还顾及这些,她一心想的便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连晏锦都没带上,便独自一人逃之夭夭了。 晏锦的心里的有些忐忑,毕竟沈苍苍的话。虽不可全信,但略可以信一半。尤其是方才沈苍苍逃跑的动作,惊的她差点也跟了上去。 她在心里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然后福身行礼,想要开口告辞。 沈砚山比她先说话了。他的嗓音不紧不慢,“素素?你方才说,你姓晏名锦。” 晏锦微微一怔,想起沈苍苍跑的时候,竟将她的小名唤了出来了。而且,沈苍苍是从哪里听到的? 晏锦故作诧异。然后露出一个疏远的笑容,“这是小名。” 沈砚山点了点头,算是承认她的辩解。 虽然,明眼人都瞧的出来,她笑容里带着疏离和想离开的意味。 可沈砚山不说离开。她又怎么好开口? 两人就这么一直站着,相顾无言,场面有些尴尬。 晏锦瞧了瞧周围,发现不远处缸里的居然养着夏荷。因为这个时候还是春天,所以缸里的荷花还未开放,只是绿绿的一片。 她笑着靠近水缸,像是要研究荷花一般,正想做出下一个动作。便听到沈砚山又说话了。 “这些水沾在身上,只会湿一小块,吹风一下便干了。不会有失仪容。”一阵花香缓缓地吹来,只见那位眉目如画的少年,伸出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池塘道,“若掉荷花池里,才会真的失了仪容。你便可以跟我告辞了。” 晏锦:“……” 沈砚山说完之后,眼里居噙着一丝淡淡的笑。 晏锦这次再也不顾及所谓的礼仪了。她直接站稳了身子道,“打扰世子赏花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给沈砚山说话的机会,朝着簪花阁楼就走去。 好在,沈砚山也没有出言阻止她。 晏锦想,这个人委实聪明了一些……从前是谁说沈家世子懒惰,能攻下精绝国,纯属运气? 她真想告诉这些,这个人可不傻。 起码她觉得,他不傻。 她方才无非是想借着水缸里的水,打湿了衣裳后,便可以找借口说仪容有失,迅速的离开那个地方。可惜,她还未做出这个动作,就被沈砚山看透彻了。 那个人太聪明,像是可以看透人心一般,着实有些可怕。 晏锦揉了揉眉心。 正如沈苍苍说言,她得离这个少年远一些。 沈砚山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开。 只是等晏锦走后,唇角勾起一丝浅笑。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过来一个少年,看着沈砚山望过去的方向道,“怎么?表哥,你也想去簪花楼看美人?” 沈砚山挑眉,一本正经地的问少年,“你觉得在那边的是美人?” “可不是……”少年走到沈砚山身边,压低了嗓音道,“据说,当年名动京城的那位虞家小姐的双生女儿,今儿来了。还有薄家那位千金,也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砚山忽而一笑,神色间略带些不自然,但转瞬即逝,“晏家小姐?我没见过,不做评论。但是这簪花楼里的女子,若你说她们是美人的话……那么,我只能说你眼光,’颇高‘。” 少年:“……” 愣了半响后,少年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简直被程将军……他的话哪里能信啊,他说的那个女子,跟个仙女似的。我说表哥,你到底喜欢……” “陆文礼,你确定你是要去看牡丹?”沈砚山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被称为陆文礼的少年,立即打了个哈哈,无奈的抓了抓头。 彼时,簪花阁楼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晏锦这一去一回,眉眼里多了几分担忧。 她方才拿到那张琴的时候,便知那琴不是普通的琴,而是一张上好的江南桐木古琴。据说这琴做起来的工艺十分的复杂,江南也只有萧家能做出来。但是,萧家已经有三十年不卖桐木古琴了……尤其是萧家前位家主去世之后,萧家便开始做杉木琴。 桐木古琴…… 那样一个珍贵的名品,就在她手下断了琴弦。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方才陆氏和何氏的神色也说明了,这琴极其珍贵。 其实。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张琴居然是沈砚山最喜欢的一张琴。 晏锦想到这些,便觉得头疼。 桐木古琴……江南…… 看来,她得托外祖父去找一张类似的琴还给沈家。 因为沈家的人。她一个亦不想得罪。 花宴结束的时候,晏锦才起身跟在旋氏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府外走去。 她走路有些心不在焉的,刚要下阶梯的时候,突然被身后的一撞,身子不稳眼看就要摔下去了。香复和晏绪爱眼疾手快。迅速的抓稳了她。 晏锦赶紧敛回心神,发现晏绮宁一脸怒气的走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方才若不是香复和晏绪爱手快,她怕是要从阶梯上摔下去了。 “长姐,你在想什么?”晏绪爱嘴里略有些担忧。“今儿的膳食不合你的口味吗?” 晏绪爱坐在晏锦的身边,瞧见摆放在晏锦面前的点心未被晏锦动过,便有些担心。她听晏府里的下人说过,晏锦最近胃口不错,点心用的很多。 可今儿,晏锦却没有用点心。 晏绪爱想了想那些点心的味道,她觉得味道不错。 莫非,是晏锦不喜欢这些味道? 晏锦笑着看了一眼晏绪爱道。“嗯,不太合我胃口。” 晏绪爱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牵着晏锦的胳膊道。“长姐,我娘做的桂花糕可好吃了。等归家了,我让人给你送一些来可好?” 晏锦点了点头,“好,那就要麻烦你和三婶了。” “才不麻烦呢。”晏绪爱眼里噙着笑,极其的乖巧。 一行人朝着府外走去。快到了出沈家大门的时候,有个小丫鬟跑了上来。唤住晏锦,“小姐。等等。” 晏锦停下脚步,看着小丫鬟有些不解。 “小姐……有人让我将这个东西送给您。”小丫鬟的神色里略带了一些尴尬,然后将方才簪在沈苍苍头上的绿玉牡丹递了过来,“对不住,打扰小姐您了。” 晏锦无奈的将绿玉牡丹接过,沈苍苍这会又来给她道歉? 不过,这摘下来的牡丹,她拿了只能做成干花瓣了。 晏锦笑着道,“告诉你家小姐,无碍的……来日,若她得空,我会来拜访她的。” 到时候,她还可以问问重大夫的事情。 小丫鬟立即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说完之后,小丫鬟才转身拔腿跑开。 晏绪爱看着晏锦手里的绿玉牡丹,想了想道,“长姐,这牡丹……可是郡主的?” “嗯。”晏锦没有跟晏绪爱解释太多,而是轻声道,“上马车吧。” 晏绪爱点了点头,便跟晏锦上了马车。 晏绮宁因为莫名其妙的生了大气,便同旋氏一个马车,不愿和晏锦坐同一辆。连表面上的姐妹和睦,晏绮宁亦不想扮演了。 晏绮宁不想维持,而晏锦亦是……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养了一尾毒液致命的毒蛇,而是养了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在自己身边。 这种错误,她已经犯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等回了晏府之后,晏锦才将手里的绿玉牡丹制成干花瓣,夹在了书中。 她打了一个哈欠,沐浴过后,捧着一卷香复送她的书,依在软榻上。 烛光下,她乌黑的发丝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水气,整个人显得十分娇小。 窦妈妈挑了帘子,见晏锦还在念书,便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小姐?明儿再看吧。” “窦妈妈你来了?”晏锦眯眼一笑,“你今天可打听到了什么?” 窦妈妈没想到晏锦居然直接问这个问题,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晏锦,怎么会知道的? 第089章:危险重重 晏锦淡笑不语。 今儿她刚回来玉堂馆,晏安之便吩咐了阿哒来给她传话。 阿哒说,二小姐昨儿去了怡蓉院。 听了这句话后,晏锦敢肯定晏绮宁和旋氏,果然是有些按捺不住了。 不过,她如今还不敢肯定……她们开口会要多少银子。 所以,她得等窦妈妈回答她。 晏锦也不着急,她捻起一根银针,然后挑了挑摆放在小炕几上的灯芯,神色间十分的从容安静。 烛火亮了一些,窦妈妈才看清,晏锦的唇畔居然含着一丝笑。 窦妈妈笑了笑,才无奈地道,“太太不让老奴告诉您,怕您担心。” “她若不告诉我,我才会担心。”晏锦将银针放下后,认真地对窦妈妈说,“她是我的母亲,我是她的女儿,她不该瞒我这些。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若是往日,晏锦说这些话,窦妈妈一定会忍不住笑。 不足十一岁,怎么就不是孩子了? 可这会晏锦说的极认真,让窦妈妈也微微一怔。 过了一会,窦妈妈才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道,“昨儿二小姐去找太太了……她一开口,便是问太太要银子。” 晏锦眼里闪过一丝讶色。 果然如此…… 若是平日里,她们开口问要小虞氏要银子,只要数目不多,小虞氏都会毫不考虑的拿出来放到她们的手中。 这也是前世,为何晏绮宁讨厌小虞氏,却依旧故作乖巧的原因。 在她们的眼里,小虞氏比任何银号都好使。 不过今日窦妈妈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情。想必晏绮宁这次肯定也是狮子大开口了。 “嗯?多少?”晏锦故作淡定,装作满不经常地问道。 窦妈妈有些犹豫,她斟酌了一会才道,“五万两。” 窦妈妈的一句话,让晏锦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五万两…… 这些银子。对于虞家而言,也不算是笔小数目了。而且,晏绮宁尚不足十一,她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五万两?她莫非要置办宅子?”晏锦眼里带着几分冷笑,“她对母亲说,要用来做什么了吗?”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露出不甘心的神色,“二小姐说,想要置办些首饰。可小姐您也知道,这是五万两,不是五千两。更不是五百两……二小姐怎么敢开如此大的口。” 虞家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大虞氏和小虞氏还小的时候,窦妈妈是亲眼看着虞老太爷行走在沙漠里,一次又一次带着商队,冒着性命做生意。有一次虞老爷子遇见了沙尘暴,若不是老天保佑,虞老太爷那一次怕是回不来了。 之后,虞老太太瞧见虞老太爷那副狼狈的模样。直接吓的哭了出来。 虞老太爷疼惜妻子,一直安慰,最后便不再亲自带商队。而是将族里的生意都交给了儿子。 昨儿,窦妈妈看着晏绮宁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气的差点跳脚。 凭什么……虞家从未欠晏绮宁。 雅琪宁怎么就能问小虞氏要那么多的银子,还能说的理直气壮。就像是小虞氏欠了她,该给她一样。 “置办首饰?噗……”晏锦笑眯了眼,摆了摆手道。“不知的人,还以为阿宁要买下国师手里的南海鲛珠来做凤冠呢。” 这大燕朝。能用五万两银子买下的东西,也就是当今国师手里那几颗南海鲛珠了。 所以。晏锦根本不相信,晏绮宁会拿这些银子去置办首饰。 这几年,虞家逢年过节都会送东西来晏家,上好的绸缎、首饰、玉器……不是拔尖的,绝对不会送到晏家来。 晏绮宁如今还小,她要那么多银子,无非就是要给旋氏。 不过,旋氏开口的数目,的确也让晏锦有些惊讶。 她以为,旋氏最多开口个一万两左右,结果这个数目翻了五倍。 当真是……可怕。 她得想办法,阻止这件事情。 窦妈妈见晏锦笑出了声,也苦涩的笑了笑,“国师那颗鲛珠,二小姐想买,也没办法买呀。不过,小姐可千万别同太太说起这件事情,她嘱咐了老奴,不能告诉您。” “嗯。”晏锦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会才道,“窦妈妈,若阿宁再同母亲说要银子置办首饰,你就跟母亲提议。阿宁要置办首饰,我可以陪着她……正好,我手里还有些银子。” 晏锦搬到玉堂馆后,小虞氏便拿了一万两给她,让她用来打赏下人。 前世,晏锦也不是没有见过虞家的富贵,可这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她还是有些错愕。 难怪,京城内许多人会谣传虞家藏有宝藏。 晏锦那日略微提醒了一下小虞氏,富贵不要外显。 小虞氏当时听了,立即点了点头。 只是虞家人出手阔绰习惯了,怕是一时也难以改掉这个毛病。 尤其是她三舅,在听闻她搬回东院后,托人送来的几大箱东西,晃的她头昏眼花的。 太奢侈了…… 窦妈妈没有察觉晏锦的神色,而是赶紧回答,“老奴知道了,小姐,你快歇着吧。” 今日晏锦去了定国公沈家赴宴,回来之后整个人面露疲惫,似乎很累。 窦妈妈心疼她,便想着让晏锦早些歇息。 “嗯。”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窦妈妈道,“窦妈妈,你明儿去告诉赵管事,让他从南方再运些橘子回来,要酸一点的……最近吃甜的,有些腻。” 窦妈妈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一边伺候晏锦睡下,一边道。“要酸一些吗?” “对,要酸一些的,我记得母亲跟我说过,我娘很喜欢这个味道,我想试试。”晏锦躺在床上。用她那双和大虞氏极像的眼睛看着窦妈妈道,“不过如今母亲尚在病中,这件事情便不要打扰了她了。你让赵管事来办就好。唔,多运一些过来,我给阿宁也送一些过去。娘喜欢的东西,她应该和我一样喜欢……” 晏锦说完之后。窦妈妈便笑着说好。 窦妈妈替晏锦盖好锦被后,便见晏锦已经闭上了眼睛,睡熟了过去。 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打量了一下晏锦的那张脸。 虞家出美人,无论是大虞氏还是小虞氏。都生的极好。而晏锦和晏绮宁,也不例外。 尤其是晏锦,她肤色更白一些,还有一双虞家人才会的眼睛。 晏绮宁虽然没有遗传虞家人特有的眼睛,但是她的肤色,也比大燕朝不少少女都生的白。 两姐妹站在人群里,也是一等一的拔尖。 窦妈妈陪小虞氏到了晏家后,是亲自看着两个襁褓里的婴儿。长成现在这样水灵的一个小姑娘。 两个孩子,也越来越好看…… 可是性格……却差太多了。 从前,晏锦脾气极不好。不仅嚣张更有些蛮不讲理。反而是晏绮宁,乖巧懂事……虽然晏绮宁嫌弃过虞家人,但是表面上却依旧是很懂礼的。 可现在,两姐妹的性子却突然大变…… 两个孩子会变性子原本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可晏锦突然懂事了,而晏绮宁……却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作孽啊。”窦妈妈低声喃喃自语。 窦妈妈将帐子放下后。又吹灭了烛火,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等窦妈妈离开之后。晏锦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屋子里黑魆魆,晏锦的思绪却飘远了。 旋家这次开口要五万两银子。怕不是旋大太太想要买首饰那般简单。 如今的旋家长房虽然住在旋家的祖宅里,但是在京城的影响力,已经远不如从前了。再过几年,旋家长房便会逐渐败落……而旋家二房,便会取而代之旋家昔日的地位。 可旋大爷目光短浅,他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晏锦听人说起,这几日旋大爷依旧出入赌坊,日子更的很逍遥。 赌博这种东西……十有九输。 在千万个人中,唯有一个人才会十赌九赢。 这个人,显然不会是旋大爷。 那么,旋家长房的人目光从未放的太长远……要这笔银子又是做什么呢? 晏锦想,这件事情,她总觉得和季姨娘身后的那个人,脱不了关系。 旋家分裂……旋二爷和晏家结仇……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冲着旋家去的。 若季姨娘要报复旋氏,根本不会做的这么麻烦。这次的事情,季姨娘想做,也没有那个本事? 晏锦大胆的想,会不会是从这个时候,便有人开始设局想要对付晏家。所以在三年后,她的父亲才会被牵扯进黄河大案之中。 还有三年时间,她得加快脚步来查这些事情。 可现在,她一点头绪都没有,根本不知要从哪里查起。 “五万两?五万两……”晏锦喃喃自语,又忍不住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头疼地自言自语,“旋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越想越烦闷,想要起身喝口水,又怕惊了在屋外的窦妈妈。 可此时,她显然也睡不着。 晏锦翻了个身子,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时候,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神色,“五万两,他们要的,正好是五万两啊!” 第090章:赔礼道歉 想起了从前的事情,晏锦的睡意在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重活一世,改变了身边的一些事情的原因。 所以,其他的事情也会跟着她的改变而改变。 前世出现在二年后的事情,也会提前出现。 若是这样…… 那么她能得到的时间就更少了。 晏锦翻了几次身,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她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前世失去父亲那段日子,无论怎么样,都睡不好。 第二日香复端了热水进来,瞧见晏锦眼下略有些青色,忍不住暗暗的抽了一口气。 春卉更是心疼的对晏锦说,“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晏锦摆了摆手,然后揉了揉眉心道,“怕是昨儿出去赏花,有些累了。” 春卉皱了皱眉头,没有揭穿晏锦的谎言。 她昨日虽没跟着晏锦去沈家,可她也明白一些基本常识。 若是赏花太累,晏锦回来应该累的直接闭眼睡觉。 可晏锦现在一脸苍白无力的样子,眼下更是一片青色。 哪里像是累着……怕是想了一夜的事情。 不过既然晏锦露出一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春卉也不再说什么…… 春卉取出一些质地细腻的珍珠粉给晏锦敷面,又用了一些粉和胭脂,将晏锦眼下的青痕遮住。春卉的手艺极好,晏锦被她这么一摆弄,眼下的青痕便再也瞧不出来了。 等晏锦用早膳的时候,春卉才拉着香复走了出去。 春卉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才压低了嗓音问香复。“小姐昨儿可是遇见什么人了?” 香复听了春卉的话后,面露错愕的神色,“不记得了。” “我瞧着小姐这样,怕是……心里有人了。”春卉摇了摇头,“前几日太太还提起要给小姐准备嫁妆,看来……太太这次是猜对了。” 春卉说完之后,脸上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窦妈妈送到她身边的几个小丫头。她还未调教好。所以根本不敢送到晏锦的玉堂馆里来伺候。 这几个丫头,是来日准备给晏锦陪嫁的。 春卉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的动作需要稍快一些了…… 她没有再同香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春卉一走,香复才露出惊讶的神色。 小姐,花宴归来,心里就有人了? 香复不禁想起。她昨天在梨院里陪着晏锦,然后遇见了沈家世子。 沈砚山长的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似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极俊美。 想到这些,香复点了点头,很赞同春卉的话。 若是晏锦出嫁。她怕是要陪嫁的……她得想办法,保护好晏锦,让那些毒蛇不能接近晏锦。 香复想好之后。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子。 晏锦已经用完了膳食,吩咐窦妈妈将库房里的古琴都拿了出来。 香复瞧着晏锦愁眉不展的模样。又瞧了瞧一张又一张的古琴,好奇的问,“小姐,这些琴不好吗?” “唔,不是……”晏锦看着快要摆满一屋子的古琴,“可桐木的古琴……” 似乎,她母亲不太喜欢桐木琴。 这些古琴都是她的母亲大虞氏留给她的东西,若是要送人,她多少有些不舍。可现在江南萧家也不卖桐木古琴了,而其他地方出产的桐木琴……在她的眼里,颇为惨不忍睹。 她到现在,都能感受到昨天那张琴在自己手下的触感。 那样的珍品,当真是可惜了…… 她现在得赔沈家一张琴,可她选来选去,依旧没有找到合适的琴。 “小姐你看那张。”香复指着不远处的一张金色琴道,“这张可比桐木琴好吧?” 晏锦顺着香复的指着的地方望去,入目是一张金丝楠木琴。 这张琴的金丝纹理清晰可见,晏锦走近一些,伸出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只听见琴音清亮通透。 金丝楠木不比杉木和桐木好制古琴……听闻,只有百年前雷氏才有这样的技艺。 不过这张琴,从外表看起来,略微有些张扬。 大燕虽不禁民间使用金丝楠木,但是这种东西终究是罕见的,尤其是上等的金丝楠木,一般都是运送到宫中。剩下的一些,价格更是不菲。 晏锦想起沈苍苍见到沈砚山惊慌的模样,咬了咬牙才道,“就这张了。” 她心疼银子…… 但是比起银子,她现在不愿得罪沈家。 因为这五万两——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多少和沈家有点关系。 但是她目前不敢肯定,毕竟前世这件事情,是发生在景泰十二年,而不是景泰十年。 景泰十二年,元定帝因为错服丹药,生了一场大病。同一年晋南王的余孽在宁州起义,想要造反,可惜薄家这边及早的得到了消息,便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元定帝。 那时,元定帝醒来的时间极少,所以这件事情大多的薄家在做主。 薄太后更是下了命令,要尽早清除晋南王剩下的余孽。 最后定国公亲自领兵,在半个月内便扫清了晋南王剩下的余孽。 这件事情因为被发现的早,所以并未闹的太大。 不过,元定帝醒来之后,却责罚了国师。 他服用的丹药,一直都是国师在炼制。 她也是之后才听人提起的。 那个时候父亲尚在世,所以她也听人说起,晋南王的余孽胆子太大,只凑到五万两便想要起兵造反,简直痴人说梦。不过沈家这次也是运气好,消灭了晋南王的余孽后,不止得了五万两银子。最后元定帝又从国库寻了不少珍品,赏给了沈家。 这次晋南王的余孽起义,简直像个笑话。完全像是在给沈家送好处一样…… 因为那个人嘲笑的声音实在刺耳,所以晏锦便将这句话记了下来。 晏锦那时觉得国师挺可怜的,因为元定帝自己用错了丹药,却要将责任怪在国师身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之后。她便很少再听到国师的消息。 可现在想这件事情。却是处处破绽。 晋南王的余孽手里只有五万两银子便起义,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他们能蛰伏这么多年,也不在意再多蛰伏几年。让手里的军饷更充裕一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群人不得不提前造反,而且还是在准备未充足的情况下。 晏锦不解,她前世很少去了解这些事情。 但是那个人那句:完全像是在给沈家送好处一样…… 这句话。让晏锦不得不反复斟酌。 她总结了一下,便是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和沈家脱不了干系。而且,沈家的地位不比薄家差,她现在这个情况……怕是不能得罪沈家。 晏锦想好之后,便将金丝楠木琴抱起放在桌上。从书里将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拿了出来,放在信封之中。 她想了想,又提起笔。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信封里,才对身边的香复道。“将这张琴和这封信交给定国公府的明惠郡主,切记……一定要交给郡主。” 沈苍苍在沈家的地位不低,她将这张琴送到沈苍苍的手里,沈苍苍会帮她将琴送到陆氏的手中。她怕沈苍苍犹豫,还特意在信封里放了烘干的绿玉牡丹,来哄沈苍苍开心。 之后,她还怕沈苍苍觉得她没诚意,又特意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信封之中。 只要沈苍苍帮她,这张琴一定能让陆氏不再生气。 毕竟,她只是’无意‘断那张桐木琴的琴弦……她现在将生母大虞氏留给她的琴都送了出去,这也是她最大的诚心了。 香复听了立即点头,“奴婢知道了。” 从晏家到定国公府的距离,有些远。 香复找了阿哒驾着马车,朝着定国公府驶去。 其实,香复不明白晏锦为何要送琴给沈苍苍,不过她只是一个下人,不该问的时候,绝对不会多问。 过了一会,马车才缓缓地停了下来。 香复刚下马车准备敲门,便见定国公府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退后一步,正准备行礼时,却瞧见了一张夺目的容颜。 香复想起早晨春卉的话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傻了眼。 的确是长的像谪仙似的少年…… 沈砚山挑了挑眉,他本准备出府办事,却没想到在府门外遇见了个小丫鬟。 而且,这个小丫鬟,他还十分的眼熟。 “见过世子……”香复赶紧对沈砚山福身行礼。 沈砚山点了点头,轻声道,“你手里的东西是?” 香复瞧了瞧手里的古琴,“小姐让我来送给郡主的。” “给苍苍的?”沈砚山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地说,“你将琴给我吧,我帮你带进去。” 香复瞧着沈砚山那张脸,一副认真的模样,下意识便将琴和信函交到了沈砚山的手里。 “多谢世子。”香复福低身子,“若世子没其他的吩咐,奴婢告辞了。” 沈砚山点了点头,便拿着琴朝着门里走去。 刚进大门,拐了一个弯,他便停下脚步。 他打量了一下信函,又将信函拆开,只见被烘干的绿玉牡丹的花瓣,从信函里掉了出来。 沈砚山瞧见了之后,唇角微挑。 他从信函里将纸条拿了出来,瞧了一眼,才喃喃自语,“字写的不错。” 第091章:沈府 沈苍苍住的院子外,有片梨树林。 树林很大,将她的院子紧紧的围住…… 现在,正是三月梨花盛开的时候,可平日却鲜少有人来此赏花。 院子外偶尔路过几个下人,也是行色匆匆,脚步微乱。 沈砚山熟门熟路的往前走,可是刚走近主院时,却突然顿下脚步。 他低声唤了一声,“小黑。” 原本安静的天空,被一阵急促的鹰鸣划破。 只见一只漆黑如墨的大鹰从高空潘盘旋而下,稳稳地落在了沈砚山的肩膀上。这只鹰体型不小,喙爪像铁钩一样硬。 尽管如此,它落在沈砚山身上的时候,他依旧神色不改。 沈砚山很快便闻见它的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别乱吃。”沈砚山嗓音清冷,似乎有些不悦。 被唤作小黑的海东青,像是听懂沈砚山的话,眯了眼用头去蹭了蹭沈砚山的发髻。 它的动作略大,他本来束好的发髻,因为它的动作,差点散落。 沈砚山却没有注意这些,他一抬脚慢慢地朝着前面走去,“再乱吃,便将送回送义父身边。” 小黑自小被沈砚山养在身边,没少听沈砚山提起’义父‘二字,它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双锋利的鹰眼眯了起来,蹭着沈砚山发髻的动作更大了。 沈砚山嘴角微微一弯,然后伸出手弹了一下它的头,“再过两月,我们便回去。” 小黑也不知有没有听懂沈砚山的话,只是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站稳了身子。 他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小黑进了眼前的小院。 梨林内有两座院落,一座小的寒碜,一座又宽敞的出奇。平日里,在这里伺候的下人们,一般都在宽敞的院子里活路。至于那座小点的……因为毒蛇众多。所以一般人不敢太靠近。 沈砚山朝着宽敞的那座院子走进去,一路上偶尔探出头来的毒蛇,在瞧见沈砚山身上的小黑后。吓的直接缩回了草丛之中,再也不敢探长头来。 小黑倒也乖巧,一直站在沈砚山的肩头不曾乱动。只是见着毒蛇的时候,鹰眼里的目光。更锋利了一些。 沈砚山还未踏进院子,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抑郁的话语。 “苦死了……” “良药苦口!” “重大夫你又说谎……沈砚山都说你在我药里放了黄莲了。你还不承认!啊……我不想喝。” “那你继续做瘸子吧。” “……” 沈砚山听了后眉头微挑,然后慢慢地进了屋里。 沈苍苍发现沈砚山进了屋,下意识便抓起桌上的东西就要丢过去。 结果丢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停了动作。发现手里的东西浑身冰凉,宛若无骨。 她微微一愣,抬起头瞧着被她抓在手里的小蛇。 只见那条细长的小蛇。通体白色,正吐着黑色的蛇信。这条蛇。她十分的熟悉。 “呜,大白……”沈苍苍哀嚎了一声,“都说不能偷喝我的药啊,很苦的呀!” 沈砚山倒是没有注意沈苍苍无奈的样子,而是走到坐在一边的老人身边,“重大夫。” 老人抬起脸来,脸上冰冷的的表情,瞬间带上了几分笑容,“世子来了呀?快坐坐……渴了没有,要喝什么茶叶?” 重大夫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起身变跑到院外找人送茶水和点心进来。 沈苍苍将小白放在了桌上后,才瞪圆了眼睛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晏家小姐带给你的。”沈砚山将手里的古琴放在桌上,嗓音依旧淡淡的。 沈苍苍露出惊讶的神色,忙去看着那张古琴,想要动手弹一下的时候,却又被沈砚山拿走了。 沈砚山的动作极快,沈苍苍完全没反应过来,古琴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沈砚山!”沈苍苍气的跺脚,“那是素素送我的。” “带给你看而已。”沈砚山淡然地说。 在沈苍苍的记忆中,自己的这个堂哥一直是个怪人,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因为他一直懒散,所以大伯父当年才会将他送到边疆去历练。 不过都八年了,沈砚山依旧和从前一样讨厌。 沈苍苍有些无奈的趴在桌上,将手放在大白的头上,轻轻地抚摸,“这件事情,你也不能怪素素啊,那张琴都放了多久了?十多年都没有人用过了。而且,素素和别人不一样,她是个好姑娘。” “就因为她不怕蛇?”沈砚山瞟了沈苍苍一眼,又将目光放在了古琴上,“所以,你就觉得她是个好人?” 沈苍苍没有说话,只是顿了顿手上的动作。 好人? 在她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好人二字。 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忘记,就能彻底的忘记的。 沈苍苍沉默不语,躺在她手边上的大白,像是感受到她的悲伤,赶紧立起身子,爬到了她的面颊附近,用蛇头蹭蹭了她的鼻翼。 大白的动作很轻,却让沈苍苍有些酸涩。 有的时候,身边的人,其实还不如这些冷血的动物。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慢慢地道,“她不讨厌大白,也不讨厌我……她给我的感觉,和大伯父一样。” 沈砚山目光微滞,沉吟道,“评价略高。”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沈苍苍摸了摸被大白蹭的发痒的鼻翼,“难道你和薄如颜一样,觉得她是晏大人的女儿,所以觉得她不好吗?晏大人那张脸,也不是他自己愿意的……而且我听说,晏大人刚从原州回来。那个破地方。也就只有他愿意去了。他可是好官……哪里是薄家那些人能比的?” 沈砚山听了,想了想才道,“薄如颜?她是谁?” 沈苍苍:“……” 这下沈苍苍懒得再同沈砚山继续说什么了,她这个堂哥总是有气死人的本领。 在沈苍苍的眼里,沈砚山是个极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的人,而且平日里他的话也极少,整个人冷冰冰的。像是一个大冰块一样。 沈家世代从武。她的父亲还有众多伯父叔叔,都是粗人。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极少读书。连字也写的极丑,母亲总是笑着说,父亲的字就跟虫子爬过似的,难看的很。 沈家不重文。但是却有一座高大的藏书楼,藏了不少的书籍在其中。 在她父母意外去世后。她被大伯父带到了沈家。那个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彻底的坏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躲在藏书楼里。翻翻书籍消遣下时间。 似乎只有那样,她才不会去想起父母的惨死。 就是那个时候,她认识她的大堂哥沈砚山。 那时。不过大她几岁的沈砚山,已将这座藏书楼里的书。看了一大半,且能全部能背出来。 她偶然问起,沈砚山为何要在藏书阁里看书,而且一看就是那么多。 当时,尚且一脸稚气的沈砚山,依旧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他想了一会才道,“大概是闲的慌。” 沈苍苍:“……” 在沈家众多兄弟姐妹里,沈砚山是唯一一个不怕她的人。虽然……他也是沈家众多孩子里,最不懂人情世故的一位。 沈苍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有些不明。 她没有朋友,是因为她养了一群毒蛇,这些人不敢靠近,情有可原。 可她的大堂哥沈砚山,人长的是一等一的拔尖,才华也不差,懂的东西更不少……怎么身边的朋友,一个手便能数的过来。 重大夫这个时候从屋外走了进来,瞧见沈苍苍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便看了看摆在桌上的药碗,对着沈苍苍就道,“你的药,快喝完。免得一会那蛇又帮你喝了。” “啊!”沈苍苍露出一个痛不欲生的神色,将大白撇开一些,又坐直了身子,捧着药碗,无可奈何的看着药碗里黑漆漆的汤药。 重大夫显然已经见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等下人们送了点心和茶水进来后,他才坐在一边的凳子上,看着沈砚山手里的古琴。 “这是?金丝楠木做的古琴?”重大夫暗暗咂舌,“这张琴,价值千金啊。” 沈苍苍撇了撇嘴,“这是素素送来的……” “素素?”重大夫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谁?” 沈苍苍意识到重大夫不认识晏锦,便忙着解释,“晏季常晏大人的长女晏锦,就是弹坏了沈砚……弹坏了堂哥那张琴的那个姑娘。” 重大夫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又将目光放在了金丝楠木琴上。 金丝楠木只要一点,便要用金子来估量价格。 金丝楠木虽然珍贵,但是要找出适合做琴的,便更是难上加难。 眼前这张用金丝楠木做成的古琴,显然不是那些用来敷衍没有眼色的人而做出来的次品。 沈苍苍将药碗里的药喝了下去后,又道,“不过,琴弦断了,不是可以重新换一根吗?至于让素素赔吗?” “你这个丫头懂什么,那张琴其实……”重大夫看了看沈砚山的神色,非常自觉的将剩下的话断在了嘴里,没有继续说完。 第092章:跑腿的世子 有些东西,没了便是没了。 及时弥补上,也不是从前的了。 那张断了弦的琴,如今还摆在沈砚山的书房内。 重大夫不知该如何来同沈苍苍说那些事情…… 只好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若那张琴珍贵,大伯母又干嘛拿出来?”沈苍苍撇了撇嘴,一脸不悦,“既然她借给别人用了,弄坏了还有怪别人的道理吗?” 重大夫揉了揉眉心,才道,“你少说两句。” 沈苍苍气的脸颊鼓鼓的,只好将桌上的大白抓起来,然后抚摸着大白冰凉的身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了她的怒气。 大白感受到沈苍苍的怒气,十分乖巧的让沈苍苍揉捏。它的动作,完全不像是一条有剧情的蛇,而是像一个乖巧的小猫小狗。 沈砚山这个时候才淡声道,“重大夫,你可知晏大人喜欢什么?” “晏季常?”重大夫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一眼沈砚山,又想了一会才道,“我就听老太爷说晏大人的棋艺十分了得,连老太爷都不是他的对手。我瞧着,晏大人应该很喜欢对弈吧。” 沈砚山听了,又道,“外祖父棋艺本就不好,会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重大夫:“……” 对于沈砚山的话,重大夫早已习惯。 有的时候,沈砚山明显想要夸一个人,可是话从他的口里说出来,明显就变了一个味道。 沈砚山九岁的时候,和陆老太爷对弈。经常会将陆老太爷’杀‘的片甲不留。 最后甚至不愿再和陆老太爷下棋。 这个人……从不懂人情世故,连偶尔的作弊让一下棋,亦不知道。 连陆老太爷那样沉稳的人,见到沈砚山的时候,都会一直皱眉。似乎很头疼。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世子今儿不是要去平阳城吗?怎么这会还未出发?” 再过一会都要午时了,沈砚山若要去平阳城,这会应该可以出发了。 沈砚山神色不改,淡淡地说。“不去了,太远。” “……”重大夫静默片刻,又道,“世子准备一直留在京城吗?” 沈砚山一怔,说。“目前,应该是。” 他说完之后将放在身边的金丝楠木琴放在膝上,从衣袖里露出来的手腕,宛若上好的白玉。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匀称分明,骨感优美。 沈砚山轻轻地拨弄了一下琴弦。 古琴在他的手下,发出清脆悦耳的一段音色。 不过很快,他便停了下来。漫不经意地道,“音色略差。” “那是你技不如人。”沈苍苍终于忍不住开口,“素素弹的可比你好听多了。你自己弹的差。还要怪琴不好吗?你若不要,将琴给我……” 说完,沈苍苍便要动手去抢沈砚山膝上的古琴。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待在沈砚山身边的小黑,猛的扑腾了一下翅膀,只见大白瞬间缠住了沈苍苍的手。小身板似乎还有些颤抖。 沈苍苍停下动作,露出一个痛不欲生的神色。“大白,你在怕什么。你可是虬褫啊,你不是普通的蛇啊……” 可大白此时显然被沈砚山身边的那只大鹰吓到了,缠着沈苍苍的手臂的又紧了一些。本来精神奕奕在卖乖的大白,瞬间变的萎靡不振。 沈苍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好又坐了回去。 显然,她今日是没有希望从沈砚山的手里拿到这张琴了。 哪怕是碰一下……也不行。 真是太小气了。 沈苍苍坐稳了身子,才对沈砚山道,“素素不过是断了一根弦,便赔了你一张琴。礼尚往来,你也该送些东西回去。” “送东西?”沈砚山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沈苍苍,“可琴,的确是她弄坏的。” 沈苍苍有些语塞,半响后才道,“可她这不是赔你了吗?” 沈砚山依旧神色自若,“所以我收下了。” 沈苍苍抬起头大叫了一声:“啊……你怎么这样啊……” 她发现自己又被沈砚山绕了进去,而且无论怎么样,她都说不赢沈砚山。 在一边的重大夫瞧见沈苍苍那个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心道,“世子,事情不能这样算的。这琴是太太借出去的,那么损坏了也该沈家担着。但是如今晏家小姐既送来琴赔礼,那么……你既然收下了,也该送一些礼回去,表示你大度的收下了。” 重大夫说的乱七八糟,但是沈砚山却略懂了一些。 他想了想,便将膝上的琴放在桌上,又走到重大夫的书架附近,瞧了瞧书架上的书。最后,他将目光落在了一本诗集上,他伸出手将诗集拿了出来,又在书桌上找了一只沾了墨的狼毫笔,在诗集上做了个符号。 “将这个本诗集,送到晏家去。”沈砚山走到重大夫身边,想了想又道,“再去牡丹院里取一盆绿玉,一起送过去。” 说完之后,他也不顾沈苍苍和重大夫惊讶的神色,抱着古琴就从屋内走了出去。 在他的袖口里,有一张小纸条像是要掉出来一样。 重大夫模模糊糊的瞧见,那张纸条上的簪花小楷写的极好,而且,似乎还写了沈公子三个字。 他想要再瞧清楚一些纸条上写了什么,沈砚山已经离开了他的视线。 重大夫只好叹了一口气,又和沈苍苍嘱咐了几句,便朝着牡丹院走了过去。 绿玉啊…… 他有些头疼了。 彼时,晏府内,香复也有些头疼。 她都上了马车后才想起,自己居然将信函和古琴给了沈家世子。她居然胆敢让沈家世子替小姐跑腿。 香复想着,便觉得有些腿软了。 等马车停在晏府后门的时候,阿哒一脸不解的看着香复的样子,“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香复摇了摇头。伸出长袖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 她一来晏锦身边,便被晏锦器重抬为一等丫鬟。而且她们的卖身契,都是活契,而非死契。也就是他们想要走的时候,晏锦会放他们走。 晏锦待她如此之好。可她…… 香复想到这里,心里十分的愧疚。 等进了玉堂馆,香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挑了帘子走进去。 此时,赵管事也在屋内。正一脸尴尬。 晏锦瞧见香复走了进来,只是抬了抬眼,又继续对赵管事道,“要越酸越好,最好是酸橘。” 赵管事点了点头,答道,“酸橘的话,城外到是一片橘林。老奴去瞧瞧。” “也好。”晏锦想了想,“不过南方那些酸橘,也要运过来……我想尝尝不同味道的。” 赵管事有些不解。这酸还有不同味道的? 不过,他却没有将心里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晏锦昨儿夜里说起想吃酸橘。 今儿一早,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小虞氏便也知道了。 小虞氏虽在病中不方便来办这件事情,但是小虞氏还是特意吩咐了赵管事,要从南方将酸橘快马加鞭的送过来。 这件事情再次传到他的耳里。却变成了小虞氏想吃酸橘。 不过小虞氏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只是个吃食。 晌午的时候,有人问起赵管事。这次从南方运酸橘进京,是否是小虞氏的意思。 赵管事知道太太一直都偏袒大小姐。便点了点头。 那个人露出微讶的神色…… 赵管事倒是习以为常。 从前在虞家的时候,大虞氏便喜欢吃这些酸涩的东西。明明是酸掉牙的东西,可偏偏大虞氏喜欢的紧。 大虞氏是晏锦的生母,大虞氏既喜欢吃酸橘,晏锦会喜欢,也不是什么太意外的事情。 “老奴知道了。”赵管事敛了心神,又低声问,“小姐若没别的吩咐,老奴先告退了。” 晏锦点了点头,挥着手说,“嗯。” 赵管事从屋内退了出去之后,晏锦才对香复道,“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嗯,奴婢送过去了。”香复咬了咬牙,走到晏锦身边,神色极不自然,“可……小姐……” 晏锦此时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她将搁在小炕几上的茶盏拿起,润了润喉咙,才看了一眼香复。 只要沈苍苍收下,便好。 方才香复走了,晏安之来过一趟。 晏安之的人在平阳查出来的东西,让她觉得有些头疼。 这件事情,似乎和顾家没有什么牵扯…… 怎么可能和顾家没有牵扯呢? 晏锦觉得,晏安之一定是查漏了什么地方。 不过,好的一面是晏安之查出了不少和旋四爷有来往的人,足足又十多个人。 看来,旋家这次分家,亦有旋家人自己的因素。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心里便有些急了。 她握紧了拳头,慌张的跪在了晏锦身前。 “这是怎么了?”晏锦微微一怔,有些惊讶香复的动作,“遇见什么事情了?” 香复重重地对着晏锦磕了一个头,言语里带着一丝内疚,“奴婢……奴婢的确将琴送到了沈家。可是……可是……” “嗯?”晏锦挑了挑眉。 香复闭上眼,终于将嘴里的话说全了,“可是奴婢遇见了沈世子,他……他帮小姐把琴拿了进去。” 香复话刚落音,晏锦便打了一个战栗。她手里的茶盏,差点从手里滑落了下来。 第093章:继续布局 晏锦纤眉微微一蹙,脸上像是凝了一层寒冰。 沈家世子沈砚山。 晏锦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便略微有些头疼。 她不善和聪明的人打交道。 尤其还是个喜欢记仇的聪明人。 “是奴婢的错,奴婢……”香复又对着晏锦,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奴婢当时,昏了头了。” 香复急的差点哭了出来,她亦不知为何,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明明不应该的…… 在回来的路上,香复后悔不已。但是,她更不敢瞒着晏锦……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撒谎更让小主子讨厌的事情。 哪怕晏锦要罚她,她也认了。 沈砚山生的太好,而且他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香复在他面前,简直有种自行惭秽的感觉。 所以沈砚山说要将古琴带进去,她亦没有多想,便将古琴和信函交给了沈砚山。 可沈砚山刚走,香复便后悔了。 那可是定国公府的世子—— 她怎么敢让他帮小姐跑腿。 晏锦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半响后才轻声地说,“没事了。但是,我不想再有下次,你明白吗?” 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她现在责备香复,也没有什么用。好在,香复没有欺骗她,将事情完整的说了出来,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 而且,她也是见过沈砚山这个人的,她总觉得这个人和其他人似乎有些不一样,她看不太透这个人。 “奴婢知道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香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差点哭了出来。 晏锦唇微微一抿。嘴角浮出一丝无奈。 其实,连两世为人的她面对沈砚山都做不到从容不迫,又何况是香复。 不过,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不出半个月,陆家太太便会上门来给陆文礼提亲……之后再过十几天,沈砚山便会和她的表姐晏温婉定亲。 这样算起来,他也算是自己的半个表姐夫。应该不会太为难她。 实在不行。她以后瞧见了他,绕道另行便好。 晏锦眯了眼,觉得略有些困乏。便让香复退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晏锦才睁开眼,然后躺在软榻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 若平阳城那边再查不出什么,她或许会冒险。亲自过去一趟……毕竟,现在周围虽然风平浪静,可是几年后……变故太大。 她若早点找到了突破口,以后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晏锦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沈家世子收下了古琴的原因,她这一觉睡的很好,也没有做什么噩梦。 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晏锦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锦被。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身上的被子,怕是窦妈妈进屋瞧见她身上没有盖东西,才给她盖上的。 晏锦坐稳了身子,才对屋外唤了一声,“窦妈妈。” 下一刻窦妈妈便挑起帘子,笑着走了进来,“小姐醒了?” “嗯。”晏锦将身上的锦被推开一些后,又问窦妈妈,“什么时辰了?” 墙角点着一盏八角宫灯,光线柔和又可以照亮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且不会影响她歇息。 窦妈妈将锦被叠起,才道,“酉时三刻了,小姐可是饿了?”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似乎还有些迷糊,慢悠悠地回答了一声,“嗯。” 窦妈妈笑着道,“老奴让人煮了小米粥,一直温着呢。老奴马上便让人送来!” 说完之后,窦妈妈将锦被放好,才走了出去。 桌上搁着的灯光线有些略暗,晏锦拿起搁在一边的银针准备挑灯芯,让光线亮起来。 结果,她还未动手,便听见香复在外面道,“小姐,纪妈妈送东西过来了。” 纪妈妈? 晏锦几不可见的挑起嘴角。 终究是来了。 许嬷嬷被晏宁裕罚跪了之后,那双腿算是彻底的废了,而且连陈大夫也束手无策。 旋氏最后怜惜许嬷嬷,便让管事的给了她一百两银子,让人将许嬷嬷送走了。 据说,许嬷嬷走的那天,哭的像个泪人似的,但是无论许嬷嬷怎么哭,旋氏也不会再用她…… 一个路都不能行走的老嬷嬷,留在身边亦是累赘。 只是许嬷嬷一走,西院里不少嬷嬷和妈妈,都变的小心翼翼。 她们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许嬷嬷…… 许嬷嬷从前是旋氏的心腹,现在只是稍微做错了一点事,便会被旋氏惩罚……最后还落一个可怜的下场。 虽然许嬷嬷离晏府的时候,旋氏给了她一百两。 可这一百两……更像是打发叫花子。 许嬷嬷走了之后,旋氏便将茶水房里的纪妈妈调来了自己的身边。 纪妈妈是家生子,她的丈夫从前是晏老太爷身边的人,前几年因病去世后,她的儿子又到了晏老太爷身边伺候。算起来,纪妈妈在下人里的地位,也不算矮。 旋氏看上了纪妈妈,也是情有可原。 “让她进来。”晏锦想到这些,才轻声地对屋外的香复道。 下一刻,帘子被打起。 纪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手里拧着个食盒。她福身对晏锦行礼,“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晏锦笑着对纪妈妈说,“你怎么来了?” 纪妈妈依旧恭谨地说,“二太太一直记挂大小姐,前几日有人给二太太送了一些青梅。二太太想起,小姐喜欢吃青梅糕,便吩咐老奴做了一些……带给小姐尝尝。” 晏锦眯着眼睛笑了笑。“青梅糕!唔……你拿来我尝尝。” 纪妈妈将食盒放在小炕几上,又从食盒里将点心拿了出来,摆在晏锦的面前。 不得不说,纪妈妈的手艺很好。 只是将青梅糕放在小炕几上,晏锦便闻见淡淡的青梅香味。 晏锦拿起银钎子取了一小块青梅糕入口,但是下一刻她便皱起眉头。她迅速的从袖口里将锦帕拿了出来,将嘴里的青梅糕吐在了锦帕里。 “大小姐?”纪妈妈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怎么了?” 晏锦的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又酸又涩……怎么吃啊——” 纪妈妈眼里的疑惑更重了,“怎么会酸涩?老奴明明放了蜂蜜……” 晏锦瞪圆了双眼,冷冷一哼。“不酸?你自己尝尝。” 纪妈妈赶紧拧起一块青梅糕放入嘴里,入口一阵淡淡的甜味,但是过了一会,还有一点淡淡的酸味涌了出来。 这种青梅糕。本就是甜中略带一些酸味。 但是,这个酸味……极淡。 晏锦居然尝了出来。 她的舌头。也未免太灵了一些。 “小姐恕罪。”纪妈妈赶紧跪在了地上,露出一副慌张的神色,“老奴不是故意的。” 晏锦摆了摆手,露出一副大度的模样。“算了,你也不知我不喜欢吃酸的,不怪你。” 纪妈妈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脸歉意,“过几日老奴再重新再做些点心给小姐送来。” “嗯。要甜的,最好在这些点心上,再放一些雪糖。”晏锦眯了眯眼,似乎在回忆雪糖的甜味。 纪妈妈笑着点头,“老奴知道了。” 纪妈妈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慢慢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等纪妈妈一走,晏锦脸上的笑便僵了下来,而下一刻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青梅糕? 如今不过是三月,想要找青梅,必须从南方运过来。而且,若是在运青梅的路上,耽误的时间太长,那么这青梅的酸味,便越来越淡。 旋氏想要来试探她,却刚好在这个时候得到了青梅,太巧了。 不过晏锦倒是很相信,这青梅的确是外人送给旋氏的。 因为,旋氏想要来试探她,不用酸梅亦可。 这个人送给旋氏青梅,无非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让旋氏这个棋子,来帮她试探结果。 只是,这青梅糕的酸味并不明显,但是的确有酸的味道—— 晏锦叹了一口气,又将银针拿起,将烛火挑亮一些。 送青梅给旋氏的人,她目前猜不到是谁。 毕竟,这府里有太多的人,都害怕她的母亲小虞氏有身孕。 因为她的提议,她的父亲已经不再让陈大夫帮小虞氏扶脉了。 他亲自去了一趟京城里有名的医馆,请了一个名医上门来为小虞氏诊脉。 因为是京城有名的医馆,所以这些大夫会为病人保密。 而且,晏锦相信自己父亲找的大夫,肯定是父亲信得过的人。 既是父亲信的过的人,她亦信得过。 晏府里那几位现在怕是不敢肯定,小虞氏到底有没有身孕,所以一直不敢有动作。 晏锦为了帮他们早点确认,便让赵管事去南方买酸橘。因为小虞氏知道是她想要,所以还叮嘱了赵管事,要早点运来。 小虞氏开了口,晏季常自然也会顺着小虞氏的意。 这样,露在外面的线索,无非是晏季常和小虞氏,都吩咐赵管事多运一些酸橘回来…… 酸的东西? 众人皆知小虞氏不喜欢吃的酸的东西,所以第一个试探的人便是晏锦……她现在露出不喜欢吃酸东西的模样,其他人便会开始猜测,这些酸橘到底是买给谁的。 到了最后,他们还是会想到小虞氏。 因为有了身子的人,会喜欢吃酸的东西。 “真热闹。”晏锦将手里的银针放下,坐稳了身子,喃喃自语,“纪妈妈到底是谁的人?” 第094章:幕后之人 她不喜欢,敌在明我在暗的感觉。 所以,晏锦一旦感觉到一丝威胁,便会尽全力将这个人找出来。 只要知道敌是谁……便可以防范于未然。 不过这个人显然没有发觉,她这次放出的消息,其实是一个局。 所以,他才会利用旋氏的口来打听,消息是否属于。 先是晏绮宁,然后又是纪妈妈…… 现在的她,处于主动而非被动。 这样的局面对晏锦而言,十分有利。 过了一会,窦妈妈便将吃食拿了进来。 她发现了桌上有根银钎子,便好奇地问,“方才纪妈妈给小姐送点心来了?” “嗯。”晏锦对窦妈妈倒是没隐瞒,只是皱着眉头说,“难吃。” 晏锦的话却让窦妈妈微微一怔,她记得从前晏锦很喜欢旋氏小厨房里的点心。所以偶尔旋氏送一些点心给晏锦的时候,晏锦都会高兴的一口气吃下,露出一脸的满足。 可这会……晏锦眼里的厌恶,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因晏锦在用膳,所以窦妈妈倒是没有再说话。 用了膳食之后,晏锦像是一只小猫似的,露出慵懒的神色。她看了一会书,才闭眼继续歇息。 第二日一早,她刚给晏老太太请安完毕,便瞧见晏安之站在廊下,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养的九宫鸟。 晏安之的脸比前些日子圆润了一些,这段日子因为他用的膳食不错,所以整个人也慢慢的长开了。晏锦发现,晏安之长的十分清秀,尤其是那双眼。当真是生的极好。 晏安之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袍,笑着自言自语,“小黑,你说长姐怎么还没回来啊……她是不是迷路了呀?” 九宫鸟在笼子里扑腾了一下翅膀,然后大喊,“回来……回来……” 另一只比小黑稍大的大黑,比晏安之先发现远处的晏锦。高兴的抬起头来。对着晏锦就喊,“小姐好……好小姐……” 晏安之没有发现大黑的异常,而是笑的更开心了。“你这个小东西,嘴倒是挺甜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鸟食递到了九宫鸟的嘴里。 显然,方才九宫鸟说的话。让他听了很高兴。 晏锦站在晏安之不远处的地方笑眯了眼,她走近一些才唤道。“安之。” 晏安之听到晏锦的声音后,赶紧转过身子,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 他没有想到,晏锦会出现的这么快。 今儿。晏老太太没有留她们一起用膳,等她们行礼之后,便从荣禧院里回来了。晏锦瞧见晏老太太神色有些不自然。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而且,隐隐约约间。她还听人提起西府。 晏家嫡庶分支之后,曾堂祖父搬到了西城,所以庶支的又被他们称作西府。到了她父亲这一辈,西府和晏家的间隙越来越大,不止逢年过节不再往来,更是连族谱也不愿再入了。 不过,晏老太爷似乎也不喜西府的人,那边的人闹的动静越大,他便越高兴。 尤其是这几年,西府似乎成了晏老太爷最不喜欢听到的词语。在晏家,晏老太太也曾说过,晏锦才是长女……至于西府……他们压根就不记得西府了。 晏锦对西府的人倒是没有像晏老太爷那般厌恶,她反而倒是挺喜欢她那个堂姐晏温婉。虽然,晏老太太总是说,晏温婉从不是晏锦的堂姐。 今日倒是有些奇怪,晏老太太主动的提起西府了。 晏安之很快便反应过来,下意识又伸出手想要抓头,结果他想起义父的话,又赶紧僵住手。尴尬的笑着说,“长姐,你回来的真快。” “嗯。”晏锦笑着点了点头,“等下一起用膳。” 晏安之笑着回答好。 晏安之来玉堂馆太早,显然没有用任何的膳食。 等两个人用过了膳食,晏安之才捧着窦妈妈送来的热茶,对晏锦道,“长姐,你知道吗?”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可晏安之却依旧压低了嗓音,“今儿我经过茶水房的时候,听见有人说,大伯母有身孕了……不过,他们都说大伯母胎不稳,所以……一直瞒着呢。” 晏锦握住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含笑问晏安之,“你信吗?” “唔……我知道是假的,可我却很希望大伯母是真的有了身孕。”晏安之露出一个傻傻的笑,“这样的话,长姐你就不用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二小姐身上了。” 晏安之的话,让晏锦心里一暖。 不过,此时她不能告诉晏安之,她的母亲小虞氏是不可能有身孕的。 前世,小虞氏无意提起过,她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受了大寒,让身子受了损,便不能有身孕了。那时,小虞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倒是没有流露出伤心的神色。 她说:“上天对人是公平的,我不能诞下孩儿,可我有了比亲女儿还亲的你。” 晏锦当时听着小虞氏说那些话,眼泪便忍不住从眼角里滚落下来。 从前的她不懂事,伤了小虞氏那么多次。到了最后,她发现自己错了,也发现小虞氏是真的很疼爱她。在父亲去世的三年里,她和小虞氏像是亲母女一般的过了三年时间。 三年……太短了。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便没了。 好在,现在上天怜惜她,让她重新回到了幼年。 有时,晏锦也会捏自己,问自己是不是尚在梦中……若是梦的话,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醒来。 想到这些,晏锦不禁笑了笑,“嗯,我也希望有个小弟弟。” 她也希望,母亲和父亲。有自己的孩子。 晏安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十分肯定的告诉晏锦,“长姐,大伯母一定会有身孕的,一定会。” “嗯。”晏锦也不反驳晏安之的话,只是依旧笑了笑。 晏安之既然都能得到这个消息,想必很快。她母亲’有身孕‘的消息。就会传到晏家的所有院落。她只要注意一下周围的动静,便能迅速的将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找出来。 那个人……她一直不敢肯定,到底是谁。 晏安之啜了一口茶水。然后又道,“长姐,你吩咐我查的事情,我查出一些眉目了。” 晏锦抬起眼。有些好奇的问,“查到那些了?” “顾家。当真如长姐说的那般,没有那么简单。”晏安之皱了皱眉,说的极认真,“这次旋三爷似乎和顾家的人有来往。但是……他是通过几个人接近顾家的。这几人,我一直拿捏不准要查那一个。他们都和顾家有来往,也送了人去旋家。三姑母身边的丫头和婆子。基本都是他们的远亲。” 晏锦听了,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果然是这样…… 旋大爷这些年来一直沉迷赌博。甚至还想霸占三个弟弟的家产,旋二爷一直隐忍,而旋三爷和旋四爷却被气的按捺不住。那是属于他们的东西,凭什么要给旋家大爷? 此刻,在他们的眼里,兄弟情谊显然没有银子来的重要。 旋家不和睦,兄弟不齐心,分家是迟早的事情。 但是旋家官职最大的一直都是旋二爷,他一直没有对旋大爷提出异议。旋三爷和旋四爷碍于旋二爷的存在,也只能在表面上装作’大度‘的样子。 私下,旋三爷却急的每夜都睡不好。 似乎,他一闭眼,身边的银子,便一点一点的变成了旋大爷的东西。 这个时候,顾家出现了。 有几个人在从中牵线,将旋三爷认识了顾家的人。 顾家表面上是粮商,可做生意的人,有一些人难免会涉黑。顾家,便是这样的家族。 他们先是让送去的丫鬟和婆子,挑拨晏闻惠和旋二爷的感情。又将晏闻惠有身孕的消息,传到了即将要归京的晏四爷耳中。 晏闻惠有身孕的事情本是好消息,可是这些人却捏造,说旋二爷的前三位妻子,也是有了身孕被人害死的。 晏四爷一直觉得自己愧对晏闻惠,在听到了这个消息,哪里还会考虑是真是假。他当时唯一的心情,便是要将晏闻惠带回晏家。 当初若晏四爷真的这样做了,晏闻惠必定不会和晏四爷归晏家,没准晏四爷还会和旋二爷动手。 怀孕中的女子,不能太过于焦急。而晏闻惠的胎本就不稳,等两人动手的之后,没准还会出些意外…… 只要晏闻惠一出事。旋二爷那时,怕就会恨上晏家。 而相反,晏四爷也会认为,这是旋二爷的错。 一旦旋二爷对付四叔,她的父亲必定不会袖手傍观。 到时,旋二爷很有可能连她的父亲一起都恨上了。 一旦她的父亲出事,旋二爷便会落井下石。 当年的黄河贪污案里,旋家的人有没有插手她不知道。但是,的确有不少落井下石之人。 只是晏锦不明白,顾家为何要插手旋家的事情。 对于顾家而言,旋家和晏家有了矛盾,也是对顾九少爷的妻子晏闻鹊的伤害,不应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除非,晏闻鹊从一开始就知道。而顾家,不过是在替他人隐瞒身份和做嫁衣…… 这个人,或许就是季姨娘身后的人。 晏锦大胆的猜了一些事情后,自己都被自己吓的浑身冷汗。 莫非从晏闻鹊嫁到顾家开始……这个人便已经在开始布局了? 晏锦揉了揉眉心,晏安之说的那几个人,她应该从那个查起呢? 若查的太过明显,怕是会打草惊蛇。 晏锦觉得头疼,可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香复在屋外道,“小姐,沈家派人送东西来了。” 第095章:真是麻烦 晏锦听到屋外香复传来的话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方才在脑海里乱糟糟的思绪,顷刻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家送东西来了? 难道,定国公夫人陆氏不愿收下那张琴,让人将东西送回来了? 晏锦立即将手里的茶盏放下,从椅子上站了出来,忧心忡忡。 晏安之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然后低声喃喃自语,“沈家?那个沈家……” 下一刻晏安之便想起,定国公府沈家。 他眼里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而晏锦此时显然没有注意到晏安之的神色,她此时略有些慌乱。 “让他进来。”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又坐回了椅子上,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帘子被打起,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十四岁的小丫鬟,抱着一个花盆走了进来。而这盆花,晏锦十分的熟悉。 这不就是那日赏花宴上的绿玉牡丹么? 小丫鬟将花盆放下后,对着晏锦福身行礼,“见过小姐,奴婢是定国公府明惠郡主身边的贴身丫鬟。郡主说您送的东西,她都收到了,很感谢您……所以,作为感谢,她让奴婢将这盆绿玉牡丹送来,给小姐赏玩。” 绿玉牡丹开的极好,粉绿色的花瓣盛开着,色泽鲜艳,像是一个浅绿色的绣球似的。 晏锦有些怔住,半响后才道,“你说,郡主送来的?” “回小姐话,是呢。”小丫鬟眼里噙着笑。“希望小姐您能收下,这是郡主的心意。” 晏锦瞧了瞧牡丹,又瞧了瞧小丫鬟,心里却悬了起来。 沈苍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送给沈苍苍那些被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是为了逗沈苍苍开心。结果现在沈苍苍给她送了盆绿玉牡丹过来。让她赏玩……晏锦觉得有些头疼。 绿玉牡丹极难养活,连御花园里的花匠都束手无策,她又怎么能养活这盆花。 沈苍苍这样做,倒是像在为难她了。 不过晏锦依旧笑着对小丫鬟道,“替我谢过郡主。” 小丫鬟站稳身子,恭谨地说。“若小姐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就先告辞了。” “嗯。”晏锦丢了一个眼神给站在小丫鬟身后的香复。 香复走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小丫鬟,让小丫鬟惊的瞪圆了双眼。她赶紧摆手,一脸慌张地说。“小姐,您这是折煞了奴婢啊!” “天冷,拿着喝茶。”晏锦从紫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眼里的笑意不减。 小丫鬟听了晏锦的话后,不好意思再婉拒。 她赶紧再次对晏锦福身行礼,“多谢小姐赏赐。” 晏锦颔首,没有再说话。 香复将小丫鬟送了出去之后,坐在一边的晏安之才开口。一脸难以置信,“长姐,这是绿玉牡丹吗?这可是定国公府沈家的绿玉牡丹啊!” 他将’沈家‘两字咬的极重。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沈家的人居然会主动送东西给外人。 而且,一出手便是这样贵重的牡丹。 这……据说薄相的小女儿曾想问沈家求一盆牡丹,结果沈家那边的人,想都没想便婉拒了。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极少……他也是听义父说起的。 可就是这样贵重的牡丹。沈家那位郡主,却送给了晏锦…… “嗯。”晏锦走近。看着这盆花,叹了一口气。“这该怎么养……” 晏家最懂养花之道的人,便是晏二爷。可毕竟是郡主送给她的东西,她也不好将花送到西院去。 可……她的确不会…… 晏安之瞧了一会,才试探着说,“长姐,要不,你去查查书里,看看有没有办法?” “书里?”晏锦听了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群芳谱。她已经很久没有翻开那本书了,不知里面到底有没有记载绿玉牡丹。 晏锦咬了咬下唇,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一下绿玉牡丹。花很娇嫩,她也只是碰了一下,便将手收了回来。 越是好看的东西,越是娇嫩……也越难以生存。 人亦如此。 太单纯,便难以存活。 晏安之瞧见晏锦愁眉不展,又道,“我曾在书里见过,养绿玉牡丹的法子……不过,那个书是精绝国的,字……亦是精绝的字。” 上面许多的字,他看不懂。 前精绝皇室,的确养了不少绿玉牡丹。后来新王造反,据说一夜之间烧了大半个精绝皇室的宫殿,这些花也不能幸免。 晏锦想了想道,“你将书给我送来,我瞧瞧。” 精绝的字,她略懂一些。 只是那么一些…… 她的外祖父曾在精绝做香料生意,很喜欢精绝那边的书籍,只是看不懂精绝的文字。 她也是想哄外祖父开心,才开始学习精绝的文字。 结果,她倒是学会了一些精绝的文字,却没有机会见到外祖父了。 晏安之听了,点了点头,“也好,我等会派人给你送来。长姐,平阳那边,我也不知该到底该查那个人……等我想想,再同你建议。” “嗯,你将这几个人的姓名都写好,连书一起送过来。”晏锦想试着想想,在前世有否有听过这些人的名字。 现在的他们,不能打草惊蛇。 得慢慢来…… 晏安之笑着说,“恩,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晏安之才站起来告辞。 等晏安之走了之后,晏锦捧着花盆走到了廊下…… 阳光照在绿玉牡丹上,花瓣几乎变成了透明色。 晏锦眯了眯眼,一时拿这盆价值千金的牡丹,有些无奈。 若是换成金子。该有多好…… 可惜,只是一盆花。 晏锦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香复取了一件斗篷走了过来给晏锦披上,看了看牡丹道,惊讶地说。“原来绿玉牡丹,长这个样啊。” 她从未见过绿玉牡丹,但是却听过这个花的名字。香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后,才发现晏锦一双纤秀的眉皱成了一团。 晏锦,似乎很苦恼。 香复想了想,才明白晏锦是在苦恼。来日要怎么打理这盆花。 这……的确略复杂。 “这要换成金子,该多好?”晏锦半响后,终于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香复站在阶梯上,听了晏锦的话,差点从阶梯上摔了下去。 一盆绿玉牡丹。不是有金子便能买到的。整个大燕朝也只有定国公府沈家才有……若是来日传出去,晏家大小姐手里,也有这么一盆牡丹,这是多大的面子。 可在晏锦的眼里,似乎这盆牡丹,还不如金子来的重要。 香复抬起袖口,拭掉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过了一会,晏锦才将牡丹放好。又看了一眼天色,转身准备进屋。 香复刚要开口说话,便瞧见院外出现了一个梳着双平髻。穿着艾绿绣折枝梅花袄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手里提着一个紫檀木做的食盒,而身后的小丫鬟似乎想要上前帮忙,却一直犹豫不决。 “长姐……长姐……”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我给你带了点心。” 晏锦顿下脚步,忙转头瞧着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的十分水灵,一张清秀的容颜。看起来更是纯善。她的额头还冒着汗水,行色匆匆。看样子怕是提着食盒,一路疾步走过来的。 这个小姑娘不是外人。而是她三叔的嫡女晏惠卿。 晏锦走上前,将绣着青竹的锦帕从袖口里拿了出来,略担忧地说,“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 她说完之后,抬手便替晏惠卿拭掉额头上的汗。 晏惠卿摇了摇头,将食盒提高一些道,“这些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长姐,你尝尝?” 晏惠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的全是满满的笑意。 舒氏因为不讨晏老太太的欢心,所以晏惠卿和晏钰鹤极少出来走动。尤其是晏钰鹤,几乎每一日都在书房里度过,小小的年纪便如她三叔那般沉闷。 算起来,晏锦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她的三叔了。 晏家的三爷晏季景,是一个十分和善的人,对于小辈的事情,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在晏锦的记忆中,她便从未见过三叔生气的样子。因为三叔生气的时候,最多便是沉默寡言,很少会责备孩子。 这几年舒家一日不如一日,可晏季景也没有休妻的打算,他和舒氏依旧恩爱如初,连通房也未曾有一个。 晏季景对舒氏好,也难怪舒氏就算受气,也要死心塌地的跟在晏季景的身边。 “好,快进屋子里坐着。”晏锦从晏惠卿的手里拿过食盒,瞧见晏惠卿的手因为提食盒过久,都留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晏惠卿笑着跟在晏锦身边,似乎很高兴。 两个人进了屋之后,晏锦又让香复沏了热茶,才对晏惠卿道,“下次过来,让丫环帮你提着这些东西便好。” 晏惠卿捧着茶盏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我怕她们弄摔了,我自己来就好。爹说,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做,才会做的最好。” 晏惠卿一脸讲着大道理的样子,让晏锦差点笑了起来。 晏惠卿这个样子,倒是极像她的三叔。 等晏惠卿用过了茶之后,她才慢慢地将食盒的盖子揭开,将里面的几碟点心都拿了出来。 晏锦瞧着晏惠卿的小心翼翼的动作,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那一道青梅糕上。 青梅糕,怎么又是青梅糕呢…… 第096章:不一样的念叨 晏惠卿倒是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反而是她脸上的笑意一直不退。 她长的太过于稚嫩,所以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纯善。 “娘说,南方送来的青梅做青梅糕最好吃。”晏惠卿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拿了出来,又转身对晏锦继续道,“不过爹不喜欢吃酸的,所以娘便用蜜蜂腌过,一点也尝不出酸的味道。长姐你可以先尝尝这道,我爹和我都蛮喜欢的。” 晏惠卿说完,还特意将装了青梅糕的碟子,往前推了推。 晏锦瞧着桌上的点心,试着问,“这些,都是三婶做的吗?” “嗯。”晏惠卿双手合在一起,脸上露出骄傲的神色,“我娘做的点心,比祖母小厨房里那几位嬷嬷做的更好吃。” 晏锦点了点头,拿起一块青梅糕便放入嘴里。 如晏惠卿所言,这青梅糕根本尝不到一丝酸的味道,但是也不会觉得甜的发腻,味道极好。 晏锦忍不住又拧了一块放在嘴里,入口即化的青梅糕,让她觉得心情似乎的好起来了。 她本以为纪妈妈做的青梅糕就已经很美味了,但是尝了三婶做的青梅糕后,晏锦觉得纪妈妈的手艺,在三婶的面前,是多么的不值一提。 “好吃吗?”晏惠卿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晏锦,似乎还有些紧张。 晏锦含笑道,“三婶做的青梅糕,味道很好。只是,现在哪里来的青梅?我以为这个季节都没有青梅呢。” 晏惠卿站稳了身子,将装着点心的青花碟子往晏锦面前又推了推。“长姐不知吗?在北同路有一家铺子,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卖从南方运来的青梅,前段日子据说还有酸橘呢。这家掌柜的以前是南方人,所以,想将家乡的东西运到京城来卖。” 说到这里。晏惠卿瞧了瞧周围,走上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我娘买了好多青梅,还酿了青梅酒呢。不过……她不许我喝。” 说完晏惠卿撇了撇嘴,似乎很不高兴。 晏锦听了,却是笑着问。“你不怕酸吗?” “我又不是我爹,一点酸的东西都碰不得。”晏惠卿说着,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爹若是做错了事,我娘便给我爹喝青梅酒……然后我爹就苦着脸。将那些略带酸味的酒喝下去了。” 晏惠卿一边说着,一边还给晏锦模仿她父亲喝青梅酒的样子。一脸胆怯,却又要装作一本正经……明明一点酸东西都碰不得,为了哄妻子高兴,还是要咬着牙笑着喝下去。 晏惠卿学的有模有样,晏锦瞧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三叔也有这样的事情。 晏锦一直都以为三叔晏季景,是个博学多才又文质彬彬的长辈。就连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轻易训斥人。 这样的人,倒是一个温润君子。却不想还有怕酸的一面。 晏季景太出色,长的又是晏家几位爷里最清雅俊朗的。曾有人说,晏季景站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便会变成风景,倒是极配晏季景这个名字。 尤其是晏季景的性子还温和,甚少会与人发生争执。所以晏老太太一直都觉得晏季景娶了舒氏。是晏季景不小心瞎了眼。舒氏那样的女子,完全配不上晏季景。 与其说舒氏配不上晏季景。倒不如说是舒家的地位太低。 为此,晏季景还差点和晏老太太发生了争执。似乎在晏季景的心中。只有舒氏才是最适合他的女子。 晏季景和舒氏成亲多年,倒是一直很维护舒氏。 京城里不少人,都说晏家三爷不止是个好夫君,更是一个好父亲。 若一定要说完美,晏季景便是众人眼里,最完美的哪一个。 只是…… 晏锦看着桌上的青梅糕,多少有些不安。 为何,这个时候晏惠卿也会送来这么一碟青梅糕,真的是巧合吗? “长姐?”晏惠卿见晏锦不说话,一脸疑惑的看着晏锦,“怎么了?” 晏锦看了晏惠卿一眼,微笑着说,“我也想去买一些青梅,只是不知在哪里买!” 晏惠卿闻言便无奈地说,“长姐,秦掌柜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卖的东西也很便宜。唔,也是……你很少出门,肯定不知道秦掌柜的铺面。您进了北同路一直走,第六间铺子便秦掌柜的铺子了……而且,秦掌柜哪里的蜂蜜也特别的甜,我娘偶尔也会带我去。” 晏惠卿说的熟门熟路,似乎经常去那个铺里买东西。 深宅里的小姐,除了重大的节日,很少会出去走动。在世人的眼里,只有养在闺阁里的娇娇女,才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若是出门多了,便会被他人认为是太过于放浪了。 晏惠卿同舒氏出去,怕也是在马车内,并未下马车走动。 所以那个铺面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晏惠卿也并不是全部知晓。 晏锦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她知道从晏惠卿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两个人一起用了点心,又聊了一会,晏惠卿才提出要同晏锦一起练字。 晏锦写得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晏惠卿很是羡慕。 晏锦想了想,才道,“四妹也喜欢小楷?” “嗯……”晏惠卿斟酌了一会,才点头,“长姐你的字写的很好,我想和你一起练字。” 晏锦忍不住呵呵地笑,“我倒是羡慕三叔,他写的颜体才是极好的呢。若有空,我还得让三叔给我写几张字帖!” 晏锦是见过三叔的字的,一手颜体写的也是雄强圆厚,庄严雄浑。连他父亲也会称赞,她三叔的字。说瞧着十分有气魄。 晏锦私下也学着写过,但是无论怎么样,都写不出晏季景的那种气势。 后来,她便也不怎么练了。 晏惠卿听了,笑着道。“呀!我娘常说我爹写的字可难看了,让我和弟弟都不要学呢。” 说完,晏惠卿自己还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 晏锦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然后从阁子的底层找出来几张描红的纸铺起来。又吩咐人进来磨墨,陪着晏惠卿一起连字。 晏惠卿和晏锦熟了之后,倒也不像刚认识时那般拘谨。她总是会讲一些好笑的事情逗晏锦开心。像是一个小开心果似的。 晏锦陪着晏惠卿练了一个多时辰,晏惠卿才起身告辞。 她走的时候,又从晏锦这里拿走了几张字帖,说过几日再过来找晏锦一起练字。 晏惠卿有些依依不舍,似乎很喜欢跟晏锦在一起。 晏锦想了想。晏惠卿会依赖她,怕是晏惠卿和晏家其他的姐妹们来往少。现在,她愿意同晏惠卿一起说说话,晏惠卿倒是觉得稀罕。 “下次再过来便好。”晏锦安慰晏惠卿,柔声道,“下次过来,我再陪你一起练字。” 晏惠卿听了,脸上的愁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颔首。“那便说好了,我过几日再过来找长姐您。” “嗯好。”晏锦回答了之后,又起身亲自将晏惠卿送出了院门。才慢慢的敛了笑容。 她的口齿之中,似乎还留着青梅糕淡淡的香味。晏锦总认为,这个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可方才晏惠卿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清澈,不像是在对她撒谎。而且,晏惠卿在听到她对青梅有兴趣的时候。似乎还想偷舒氏的青梅酒给她尝。 不过连晏惠卿自己也说,舒氏酿的青梅酒极少……而且那些酒。无非都是给她的三叔准备的。 她的三叔不喜欢酸涩的东西,哪怕是一点。似乎也会很快的尝出来。 舒氏酿的青梅酒,略带一丝淡淡地酸味……这青梅酒里,其实还有一些养身的药材。 若三叔做了什么让三婶觉得不高兴的事情,舒氏便会’惩罚‘他喝下。 说是惩罚,实际上却是为了晏季景的身子好。 晏锦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想了想自己的父母,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父亲和母亲虽终于像一对夫妻,可感情却终究不似三叔和三婶那般自然。 晏锦走进屋里,瞧见桌上还摆放着不少碟点心。不得不说,舒氏的手艺的确很好,每一道点心她都很喜欢。 想到这些,晏锦又忍不住拧起一块青梅糕放进嘴里。 过了一会,阿哒在外面敲门,“小姐。少爷,让我,送东西。” 阿哒在晏安之身边许久,可说话依旧不太流利,总是几个字停一下。 晏锦早已习惯,便对屋外的人道,“进来吧。” 阿哒赶紧挑了帘子走进来,将手里的几本书和信封一起放在桌上后,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晏锦看了看晏安之送来的书,的确都是写了精绝的文字。 她随意拿起一本翻起来看了看,发现上面的字,她大多都认识。 绿玉牡丹…… 她找了许久,才终于在第二本里找到了关于怎么照料绿玉牡丹的方式。 晏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反正现在死马当做活马医…… “到底是谁的主意,居然想到送绿玉牡丹过来。”晏锦咬了咬下唇,喃喃自语,“这一定是惩罚……啊,这个人还真会给人找麻烦啊!” 她说完,有些无可奈何的抱着书籍看了起来。 而此时,在定国公府内,沈砚山的耳,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热了起来。 他抬起头,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莫非,是谁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第097章:送书的鹰 重大夫站在沈砚山的对面,瞧着他的动作微顿,不禁微微一愣。 沈砚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他自己的话说错了? 不过很快,重大夫又敛了心神,站稳了身子。 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疏忽了…… 沈砚山本来蹙着的眉,渐渐地舒展开。 他将手里的狼毫笔搁下后,忍不住又伸手轻轻地捏了捏耳垂。 不知怎地,耳朵突然热了起来,还略有些烫。 当真是,有些奇怪。 春日柔和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了进来,打在沈砚山的脸上。 那张有着完美的轮廓脸,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白玉一般,泛着淡淡的光泽。只是瞧着,便让人不忍心去打扰他一丝一毫。 重大夫见沈砚山不说话,又道,“我……那本诗集,我也不是故意忘记送去的。我就搁桌上,就……就给忘了,我……” 沈砚山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点了点头。 可他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让重大夫将之后的话,全部都咽了回去。 明明沈砚山的脸上没有发怒的神色,也没有说一句责骂他的话。可重大夫却觉得,沈砚山这样却比训斥他更来的可怕。 只是一本普通的诗集……至于吗? 他也不是故意忘记的。 那一日沈砚山离开梨院后,他便亲自去了一趟牡丹院。 沈家的绿玉牡丹,一直是沈家的骄傲。可沈砚山开口却将一盆价值千金的牡丹送了出去,重大夫多少觉得有些无奈。 可他又不好违背沈砚山的命令。 他这条命……若不是沈砚山,怕就早丢了。 从一开始,他便从未将沈砚山当做孩子看待。那个少年在很早的时候。便极其的聪明,能将周围的一切事情,看个透彻。 重大夫在牡丹院选牡丹的时候,特意挑了一盆长势最好的。连花匠瞧见了,都忍不住夸赞他的目光好,重大夫当时听了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也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可是。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他让小丫鬟送绿玉牡丹去晏家的时候。却将沈砚山留下的那本诗集忘了。 当时,沈砚山还特意在诗集上画了几笔,可……终究还是没有送出去。 重大夫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好无奈的将实情说出来了。 毕竟,他总不能用沈苍苍的名义,再送一本诗集过去。这样,不是惹人怀疑么? 想到这些。重大夫自知理亏将头垂低一些。 “世子,要不……”重大夫将嗓音放低了后。继续道,“我亲自将书送过去?” 重大夫说完之后,抬起头来却看见沈砚山那双漆黑的,含着一丝淡笑的眼睛。 可这笑……却略冷。 沈砚山用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茶盏。淡淡地说,“不用了,你放着吧。” 重大夫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才将手里的书放在沈砚山的桌上。 “平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沈砚山顿了顿,又道。“那些人可还安分?” 重大夫听了,却是笑着回答,“不安分又如何?顾家身后那位,想要插手世子您的事情,无非是自寻死路罢了。只是,晏四爷……似乎还没有发现平阳的事情,世子你准备继续用这个人吗?” “晏季晟身手不错,就是笨了点。”沈砚山倒是直接的将晏四爷的缺点说了出来,“而且,还容易成为别人的棋子。这样的人,我不用。” 重大夫听了,却是点头。 这次旋家的事情,他们多少得到了一些风声。 从一开始,沈砚山愿意将晏季晟带在身边,无非是瞧上了晏季晟的身手。攻打精绝的时候,晏季晟的确是一直带着部队冲在前面,可他的性子太直,若不是沈砚山派人跟着他,也不知要入敌局几次。 在战场上,晏季晟这样的性子,会害了整个军队。 这样的人,虽然可以调教,不过显然沈砚山没有这样的兴趣。 他懒散的性子,便注定他不会做这些。 重大夫知道之后,还是觉得略微有些可惜。 晏季晟这样的身手,的确很好…… 可这个世上,亦不缺身手好的人。 旋家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晏季晟丝毫没有考虑,便冲动的想要闹到旋家去。从那个时候起,重大夫便明白,晏季晟不可能成为沈砚山手下的人。 那样简单的局,晏季晟居然没有看出来。 不过后来的发展,倒是有些出乎重大夫的意料。 本以为晏季晟要入旋家的局,却不想在关键的时候,晏季晟居然悬崖勒马了。 他低调的回府后,也没有和旋二爷发生正面冲突。倒是过了一段日子,旋二爷同晏季晟的感情,反而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似乎,这件事情完美的解决了。 晏季晟做的一切,很不符合他的性子。 这时,让重大夫却有些好奇了…… 他这几年一直在京城帮沈砚山收集消息,所以他只要想查明这些原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晏闻惠突然回了晏家小住了几日,而且就住在晏家大小姐晏锦的玉堂馆内。就在这短暂的几日里,旋家不仅分家了,而且旋二爷还站在了晏家这边。 这样的结果,让重大夫有些哭笑不得。 顾家身后那个人,怕是要哭了……旋家一分家,旋三爷便不会继续做他的棋子,而旋二爷也没有和晏季晟结仇。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闹了那么多动静,结果……却是成全了旋二爷和晏闻惠。 重大夫当时想了很久,一直想不出到底是谁破了这个局。 后来,沈砚山闲下来的时候,他便同沈砚山说起这件事情。 那会。沈砚山想了想,才道晏闻惠既是住在玉堂馆内,那么必定是晏家大房的人在做这件事情。 重大夫想了很久,才试着问,“莫非是晏锦?” “嗯?”沈砚山那会微微一笑,“她倒是聪明。” 沈砚山没有否认,而重大夫却冷冷的抽了一口冷气。 倒不是因为晏锦年幼就做出了这些事情。而是因为沈砚山居然夸了晏锦。 在重大夫的记忆里。沈砚山极少夸人…… “那……”重大夫敛了心神,暗自挑眉,“平阳城的事情?” 沈砚山想了想。才缓缓地说,“不插手。” 重大夫见沈砚山这样说,便没有再说什么。 沈砚山的耳朵一直热着,他又忍不住揉了揉耳坠。 有句老话说。若是被人念叨,耳朵便会发热。那个人念叨的越久。耳朵便会热的越久。 他想了想,才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的诗集上…… 彼时,晏锦累的气喘吁吁,然后终于停止了抱怨。 她瞧着被自己从盆里移植到院里的绿玉牡丹。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书里说,绿玉牡丹不适合盆栽,所以她不得大胆的将牡丹移了出来。 “但愿……它能好好的。”晏锦退后一步。也不在意身上沾了些泥土。 她摆弄了大半个时辰,将所有的力气都耗的干干净净。 香复见晏锦一副累坏的模样。轻声道,“小姐,奴婢让他们准备好热水了。” “嗯。”晏锦点了点头,她如今这个样子,的确是需要沐浴了。 她想了想,问身边的香复,“你说,这花能活吗?” “能的。”香复不好打击晏锦的信心,又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定能活下来的。” 虽然,香复也知道,绿玉牡丹极难养活…… 晏锦又忍不住瞧了一眼牡丹,在心里祈祷这盆牡丹,能像书里说的那般,好好的存活下来。这样,也就不浪费她费力的看书和亲自做这些事情了。 若是这样,绿玉牡丹都养不好…… 她还是会将牡丹烘干放在书中的。 毕竟。这可是绿玉牡丹,而不是普通的花。 想好了之后,晏锦才被香复扶着进了屋里。 热水早已备好,晏锦沐浴了之后,才换了一声月白色的袄裙,然后将晏安之送来的信函打开。 信里写了九个人的名字,而这九个人的姓氏,也没有一个重合。 晏锦瞧了,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处理完绿玉牡丹后,她本就有些困乏了……可她一心想要找出帮旋家联系顾家的那位人,所以怎么也睡不着。 这些名字,她一个也未曾听过。 连熟悉的,都没有。 她想要找出这个人,怕是有些难了。 晏锦将信函放在桌上,目光在屋子里瞧了一圈。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小桌上尚未用完的青梅糕上。 此时,晏锦不由地想起晏惠卿的话…… 晏惠卿说:“秦掌柜在京城做了多年生意,卖的东西也很便宜……” 她下意识瞧了瞧手里的信函,然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那九个人的名里,的确有一个姓秦的。 晏锦纤细的眉不禁微微一蹙。 这是不是巧合? 还是说,真的是这个姓秦的人…… 她咬住下唇,半响后依旧愁眉不展。 直觉告诉她,轻易被发现的事情真相,永远都不可能是真相。所以,她倒是不觉得,该是这个姓秦的…… 那么,又该是谁?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一阵鹰鸣。 香复在院外大喊了一声:“啊——” 晏锦吓的将手里的信函一丢,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奔了出去。 只见一只黑色的大鹰落在不远处地方,它的腿上似乎还绑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本诗集…… 晏锦愣了楞,才发现这只黑色的鹰,很熟悉…… 她试着唤了一声,“小黑?” 大鹰在听到她的话后,又拍了拍翅膀飞起来,稳稳地落在了晏锦的身前。 晏锦不禁抽了抽嘴角,这还真的是沈砚山养的那只海东青。 第098章:傻子与鹰 沈砚山养的海东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晏锦有些不明。 她抬起头,瞧了瞧天色。 三月的春风携着一丝淡淡的凉意,天空一片蔚蓝,万里无云。 她见香复想要继续大喊,便伸出手摆了摆,轻声地说,“没事。” 香复惊的瞪圆了双眼,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晏锦身前的黑鹰上。 香复觉得,她应该见过眼前这只鹰,可具体在哪里见过,她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小姐……”香复指着黑鹰的脚道,“好像是本书。” 晏锦有些糊涂,此时沈砚山的海东青出现在她的院子里,已经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了。可此时,这只海东青的腿上,似乎还帮着一本诗集…… 她仔细的看了看,的确是本诗集。 晏锦俯下身子,发丝从耳边滑落,她将滑落到脸颊的发丝挽到了耳后,才对黑鹰招了招手,“小黑,过来。” 黑鹰像是听懂了晏锦的话,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晏锦走的过去。 像海东青这样的神鹰,在空中飞起来的时候快如闪电,任何飞鸟的速度,都不能同它相提并论。 可海东青走路的时候,姿势却有些怪异。它走到晏锦身边的时候,眯了眯那双犀利的鹰眼,然后摇了摇头。 晏锦伸出手将它腿上的书取了下来,然后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果然,是本诗集。 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集。 晏锦将诗集放在手里,并未翻开,而是继续瞧着眼前的黑鹰。“是谁送的?是郡主吗?” 黑鹰显然听不懂晏锦的话,它只是走近之后,用脑袋蹭了蹭晏锦的手。 黑鹰的羽翼是纯黑色,十分的光滑。它这么一蹭晏锦的手心,便让晏锦觉得手心略痒。 最后。晏锦被蹭的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来。 晏锦记得,母亲曾说外祖父也养了一对金雕,只是金雕远不能和海东青相比。 而且,她以前曾在书里看见过这么一句话,说是十万只神鹰里才出一只海东青,而极品的海东青。更是难见。连民间也有人说,’九死一生,难得一名鹰‘,可见海东青珍贵的程度。 甚至还有国家,为争夺海东青还开战数年。 看着这只海东青。晏锦便想起那日在梨院里看见的少年,那张清俊的眉目,还有那双如深潭般深邃的眼。 晏锦伸出手摸了一下黑鹰的头,喃喃自语,“你来这里,你家主子可知道?” 她说完之后,才几不可见的挑起唇角,“莫非他又躲起来睡觉了?” 晏锦笑眯了眼。然后才对不远处的香复道,“前几日外祖父不是送了一些鹿肉来吗?让厨房准备一些生的切成块,送过来。” 香复愣了愣才问晏锦。“小姐,你要给……给这只鹰用?” “嗯。等会,你让春卉守在院外,若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晏锦想起这只海东青是沈砚山的东西,怕被人瞧见。所以又道,“厨房准备的鹿肉。你端进来便好。” 香复听了,赶紧点了点头。从院内退了出去。 晏锦怕黑鹰飞走了,又试着对黑鹰道,“小黑等会,让人给你拿好吃的来了,是鹿肉。” 黑鹰这次像是听懂了一样,尤其是当晏锦说道’鹿肉‘,它本来微眯的鹰眼瞬间瞪圆了,然后用它不小的身躯去蹭晏锦。 沈砚山将海东青养的极好,小黑不止羽翼光滑有光泽,而且体重也不轻。它只是用身子蹭了蹭晏锦,便让本来俯下身子的晏锦,差点站不稳身子。 “好了。”晏锦伸出手阻止了小黑的动作,瞪了它一眼,“要摔了。” 晏锦说完之后,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结果,因为她俯低身子太久,腰和脚有些麻了。 一时,晏锦便感觉到麻麻的感觉,她只好闭了眼,暗暗的抽了一口气,就这么僵住了。 今日,沈家这位郡主当真是折腾坏她了。 送了一盆绿玉牡丹来,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又是查书又是亲自动手将牡丹移植了出来。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多歇一会,这只海东青又送了一本诗集来。 晏锦睁开眼,目光落在手里的诗集上。 她现在有些不明,到底是谁送她的这本诗集。 等腰和脚不是那么麻了之后,晏锦才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然后坐在了廊下的小凳子上,才慢慢地将诗集翻开。 诗集上写的诗,她几乎全部能背下来。 晏锦眉头微蹙,她不懂那个人为何要用黑鹰,特意给她带一本她看过无数次的诗集。 脚下的黑鹰又慢慢地走过去,最后在晏锦的脚下站着不动。它身上的温度暖暖的,让晏锦又忍不住看了它一眼,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晏锦随意的翻了翻,最后目光停留在中间那一页。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晏锦将书上的诗句念了出来,又瞧见那句快被墨汁涂黑的’庄生‘二字,一时怔了怔。 这…… 莫非是谁在瞧这本诗集的时候,不小心将墨汁滴在了上面? 晏锦没有继续看下去,而是将书合上,然后伸了个懒腰。 脚下的黑鹰一直没有离开,似乎一直在等待晏锦说的’鹿肉‘。 晏锦半眯眼,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砚山的时候,也是这只黑鹰落在他的胳膊上的情形。那时,她虽没有看清他的容颜,但是却记下了他那双眼睛。 鹰…… 晏锦将诗集丢在一边,然后大胆的伸出手,想将黑鹰抱起。 黑鹰刚开始被晏锦的动作惊的瞪圆了眼,但是下一刻瞧见晏锦欲将它抱起。便乖巧的不动弹,等晏锦来将抱它。可惜,黑鹰的重量太重了,晏锦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将它抱起。 “你怎么这么沉……”晏锦忙的一头大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太沉了。” 她撇了撇嘴,可这鹰落在沈砚山的胳膊上的时候,那个人神色不改,像是举着一只小鸟似的轻松。 晏锦想了想,便突然明白了为何。 沈砚山的手长的极好。白皙而又修长,但是那却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十分的有力度。 晏锦想起沈砚山在十岁那年便被定国公送到了边境。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沈砚山便开始习武,所以能举起这么一只鹰。也不是颇难的事情。 晏锦捏了捏自己细小的胳膊,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力气,的确小的可怜。 香复很快便从厨房回来了,她抱着一个铜盆,里面放满了鹿肉。 在大燕朝,鹿肉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她的外祖父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鹿肉,每个月都会送一些来晏家。这个月小虞氏尚在病中,大夫不建议她用鹿肉。而晏绮宁最近为了五万两银子和小虞氏闹的不可开交,所以这些鹿肉,便全送到了晏锦这边来了。 晏锦分了一些给晏安之。但是小厨房里依旧剩了不少。 她自己不是很喜欢用肉,而且这次外祖父送的确——略多。 晏锦想,这下这些肉派上用场了。 她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香复身边,然后又挥了挥手,“小黑。过来。” 黑鹰在听到晏锦的话后,直接扑腾了翅膀便从廊下飞了过来。像是饿了许久一样。冲到了铜盆边上才开始将盆里的鹿肉吞下。 晏锦这是第一次见老鹰用食,所以在瞧见黑鹰用爪子和尖尖的嘴。将整块的鹿肉撕碎的时候,还是微微一怔。 因为这鹰被驯养的太好了,都让她快忘记了,这是一只凶残的老鹰。 鹰不止会捕食野兔,若是饥饿难耐的时候,连一些小型兽类,也会成为它们的盘中餐。 眼前的黑鹰,显然未曾被人将野性全部抹掉。所以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露出原本的模样。 晏锦瞧见黑鹰用鹿肉用的极快,只是一会儿,满满的一盆鹿肉便被它吃的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它又恢复了方才乖巧的模样。 “快回去吧。”晏锦对它挥了挥手,柔声地说,“一会天又暗了,他又得来找你,还的说你傻子。” 晏锦将’傻子‘二字说的极重。 黑鹰在听了之后,扑腾了一下翅膀,似乎在抗议它的不满。 不过,很快,黑鹰又瞧了一眼晏锦,才缓缓地面上飞起。在空中盘旋一阵,才慢慢地消失在了晏锦的眼前。 “它可真能吃。”香复瞧了一眼空荡荡的铜盆,忍不住感叹,“这一本书换一盆肉,小姐,我们好像亏了。” 晏锦听了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真是亏了…… 那本书根本不是崭新的,中间一页还被墨汁染过…… 晏锦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然后她疾步走到廊下,将诗集捡起,又迅速的翻到了被墨汁染黑的那一页。 只见一瓣被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从书里掉了出来,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庄生……庄生……”晏锦瞪圆了双眼,拔腿便朝着屋内走去。 她很快便找到了自己刚才丢在小桌上的信函。 晏锦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最后她认真的看了一遍信函上的名字,露出了一个惊讶的神色。 第099章:她的亲事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晏锦方才在书上瞧见这句诗的时候,先注意到的便是书上的墨迹。 已经干了的墨迹几乎要将’庄生‘二字彻底的掩盖。但是凭借后面的句子,晏锦依旧能猜出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 庄生,庄生—— 她当时没有多想。 因为,她从前看书的时候,也经常会把墨汁滴到书籍上。 为此,她没少被先生责备。 晏锦紧紧的握着手里的信函,然后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在她手里的信函上,写着九个人的名字…… 好巧不巧,其中有一个人,便叫庄生。 晏锦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个人明显是在提醒她,若要继续查探下去,该查的人,便是这个叫庄生的…… 可这诗集,到底是沈苍苍送来的,还是沈砚山? 他们,真的值得自己去信任吗? 晏锦揉了揉眉心,又再次看了一眼信函上的名字。除了庄生这个姓名外,还有一个姓秦的人……而今日晏闻鹊做的事情,却也像是在提醒她,这个姓秦的人,才是最可疑的。 沈家和晏闻鹊比起来,晏锦更愿意去相信沈家的人。 晏闻鹊年纪太小了,很容易在不经意间,成为被人的棋子。一颗,用来误导她的棋子。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握着信函,走到了书桌边上。 她提起笔在’庄生‘这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姓秦的人后面添了一个字:躲。 晏锦不敢肯定晏闻鹊今日是有意还是无意。毕竟晏闻鹊的话,她只要派人一查,便能查出真假。 晏闻鹊将那个秦掌柜的铺面在哪里都告诉了她,若打听一下,便知道这位秦掌柜经营了那个铺面多久。 这种事情。不可能造假。 若是造假的话,那么便是这个布局的人,在很久以前便开始将局设下,以备不时之需。 如此深的城府,让晏锦不禁打了一个战栗。 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二叔?还是三叔?又或者。是西府的人…… 在他们的眼里,一个侯位,竟比自己的兄弟性命更来的重要。 “香复,进来。”晏锦将香复唤了进来,又将信函交到了香复的手里。“你现在,将这封信给安之送过去。”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晏锦瞧着香复的背影消失了之后,又皱着眉头瞧了瞧桌上的青梅糕。 秦掌柜这边的线索,既然有人希望她查下去,她便不要辜负这个人的’好意‘。 这个人希望自己去找秦掌柜买东西,晏锦便让人去买就好了。 做一个傻子,其实也不错。 她故作糊涂。像一个’棋子‘一样被人摆布。这样的话,这个人便不会发现,她其实发现了顾家那边的事情。更不会知道她已经让晏安之去查庄生了。 只要那个人放松了警惕,晏锦便可以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毕竟,她要为晏安之留更多的空间。 晏锦想好之后,又让窦妈妈将赵管事找来。 晏锦将秦掌柜铺子的位子告诉了赵管事,让他去秦掌柜的铺子里买些青梅和酸橘回来。以后,赵管事务必每个月都要固定去光顾这个铺子。哪怕没有酸橘和青梅,只要是酸的东西。都可以买一些回来。 赵管事听了之后,略微有些咂舌。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喜欢吃酸的东西?” “嗯,觉得味道不错。”晏锦显然不打算和赵管事说真话,而是转移话题道,“我娘也喜欢酸的东西,我亦是。” 赵管事和窦妈妈一样,是从虞家过来的老人,所以他们非常清楚大虞氏喜欢吃酸东西的习性。 明明酸得掉牙的点心和果子,可到了大虞氏的嘴里,却成了最美味的存在。 晏锦说出这句话后,赵管事便再也没有怀疑晏锦说的是谎言。毕竟,大虞氏的事实放在哪里,而晏锦作为大虞氏的女儿,会和生母一样喜欢吃酸东西,也很正常。 赵管事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告辞,从屋里退了出去。之后,赵管事便派了人去晏锦说的那个铺子里,买青梅和酸橘。 等这些事情处理完之后,晏锦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也被用的干干净净了。 她脱了鞋袜,然后爬到了床上,闭上了双眼。 晏锦抱着锦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鼻翼间很快便闻见了檀木香味。 晏锦很喜欢这个味道,她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很快便睡了过去。 窦妈妈进屋的时候,发现晏锦并不在软榻上看书。 她在屋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晏锦。 最后,她走到内室之中,透过纱帐看清楚了床上锦被里鼓起一个圆圆的疙瘩。窦妈妈瞧见之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晏锦睡熟了,便喜欢将自己埋到被子里,连眼睛和鼻子都不愿露出来。 晏锦这点,却像极了小虞氏。 窦妈妈笑了笑,又走近一些,听着晏锦浅浅的呼吸声从锦被里传出来后,才彻底的安了心。 因为晏锦睡觉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窦妈妈在听到呼吸声后,便转身慢慢地退了出去。她刚走出屋子,便瞧见晏季常独自一人朝着这边走来了。 晏季常今儿穿着一身鸦青色净面杭绸直裰,乌黑的发丝用羊脂白玉簪子束起,显得整个人,矜贵中透着几分稳重。 “见过老爷。”窦妈妈赶紧走过去,屈膝行礼。 晏季常点了点头,轻声道,“素素呢?可在屋里?” 窦妈妈瞧了一眼屋内。才压低了嗓音,“小姐最近怕是累着了,刚刚睡着。” 晏季常听了,有些疑惑的看着窦妈妈,“累着?昨儿从定国公府回来。没有歇息好?” 晏锦去定国公府的事情,晏季常也是从小虞氏的嘴里得知的。对于这件事情,他倒是不反对,毕竟晏锦自小喜欢热闹,有地方让她出去走走,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晏季常没想到。晏锦出去一趟,居然会累成这样…… 莫非,是腿脚没好? “小姐是担心太太的身子。”窦妈妈站稳了身子,缓缓地说,“这几日太太身子不见好。小姐一直记挂着。她前几日还吩咐老奴,将玉堂馆库房里那几只山参都找了出来,送到太太的院子里。” 小虞氏病了之后,晏锦便一直担心。 前几日晏锦让窦妈妈将库房里的药材都找出来,又派人将药材都送到了小虞氏的怡蓉院里。因为小虞氏尚在病中,不方便见晏锦,所以每日晏锦都是让窦妈妈去怡蓉院打听消息,她每夜都会问小虞氏的病情。 晏季常听了。皱着眉头说,“你告诉素素,不用太担心她母亲的病情。大夫说只是感染了风寒。休息几日便好。而且,怡蓉院那边,我会看着。她这几日若是太累,便让她好生歇着,不要出去乱走了。” “老奴知道了。”窦妈妈瞧了一眼晏季常,又道。“老爷,你可要见见大小姐?” 晏季常摇了摇头。将双手放在身后,“不用。让她多睡一会。等她醒了,不用告诉她我已经来过了。” 窦妈妈听了,忙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这几日晏季常一直忙着照顾小虞氏,很少会踏入玉堂馆。 可今儿他想来找晏锦说几句话的时候,却发现来的十分不是时候,因为晏锦似乎刚睡下。 他不忍心让窦妈妈将晏锦吵起来,所以和窦妈妈又嘱咐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玉堂馆。 从玉堂馆到怡蓉院,只有几步路的路程。 可晏季常心绪却有些不宁,脚步走的极慢。 今儿一早下朝,他的恩师文安伯陆存,和他聊了一下工部的事情。两个人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他的儿女的琐事上了。 文安伯陆存同他说起自己的孙儿陆希显,说这个孩子十分懂事也很乖巧,长的玉树临风还很有才学。 晏季常当时没有听明白懂陆存的意思,便简单的附和了几句。可过了一会晏季常才慢慢地听明白,自己的恩师是想和他结成亲家。 而且,陆存似乎打听过晏家的事情,所以想都没想,便和他提起了晏锦。 他从陆存的口气里听出,陆存对自己的女儿晏锦,颇有好感。 晏季常当时一脸错愕,以为恩师是在和他说笑。 他极少会在外人的面前提起女儿们的事情。倒不是因为他不疼这两个孩子,而是他内心多少有些自卑,也不想让自己’夜叉‘的恶名,影响到女儿们的未来的亲事。 所以,一旦和同僚谈起这个话题,晏季常都是选择闭口不言。 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恩师居然想和他结成亲家!而且,还是想让他的女儿晏锦,嫁给陆希显。 晏季常倒是见过几次陆希显,这个孩子的确如陆存说的那般优秀。 只是这个孩子身体太弱了,最近似乎还一直咳嗽……晏季常每次瞧见陆希显,都私下琢磨,这个孩子能不能活过而立之年。 可那时,陆存说的十分认真。 所以,尽管晏季常不喜欢陆希显虚弱的身子,但也不好直接推却,只是回答说再想想。 毕竟,他的确有些拿不定主意…… 第100章:下足本钱 其实,晏季常也曾想过,来日要为女儿们,选择什么样的夫婿。 只是很多时候,他却希望这一日来的更晚一些,再晚一些。 可时间往往无情…… 他还未抱够女儿,她们便长大了。 他还未多和她们说说话,可一转眼,孩子们就要定亲许配人家了…… 晏季常心里略有些酸涩。 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女儿未来的丈夫。有能力保护好女儿,比他更会疼爱女儿。 所以,陆希显尽管生的俊朗,也很优秀。 但是,陆希显的身体太过于虚弱,稍微不注意,便会生病。 在晏季常的心里,陆希显并不是好夫婿,因为陆希显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来照顾他的女儿? 这次晏季常想了许久…… 他知道,自己婉拒这门亲事,可能会得罪自己的恩师。但是为了女儿未来的幸福,他也是不在意的。 而且,晏季常更希望,女儿未来的夫婿,最好是女儿自己中意的。 就像,他当初和大虞氏一样。 晏季常顿下脚步,不知自己为何在这个时候,会想起亡妻…… 那个笑起来,眉眼如同三月暖阳的人,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子。 她长的太好……嫁给他这样的人,完全是委屈了她自己。若不是当年,她执意要为他留下孩子,也不会走的那么早…… 那是亡妻给他留下的孩子,他得用尽全力,去保护这些孩子…… 想到这些。晏季常便朝着书房走去,准备写信回绝这门亲事。 晏锦显然不知父亲已经替她回绝了一门亲事。接下来的几日,晏锦都在屋子里养着,时不时的去院子里打理一下绿玉牡丹。 直到小虞氏的身子略有好转后,晏锦才匆匆的穿上袄裙。朝着屋外奔去。 晏锦走的略急,跟在她身后的窦妈妈手里抱着一个斗篷,也疾步追了上去,“小姐……你多穿一些。” 可此时的晏锦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觉得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母亲了。 晏锦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等窦妈妈,而是几乎用小跑走到了怡蓉院内。 这段日子。晏锦十分的担心小虞氏的病情,总想着要见小虞氏。 现在小虞氏的病情终于好转,她心里欢喜坏了。 轻寒见晏锦走了进来的时候,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小姐?” “母亲呢?”晏锦站稳了身子。笑着问,“在屋里吗?” 轻寒还未来得及回答,晏锦便自己挑开帘子,独自进了屋子。 晏锦的动作迅速,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晏锦的动作,让轻寒有些怔住。 这……这才几日,小姐怎就这般着急了? 随后跟上来的窦妈妈,一脸气喘吁吁的样子。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疾步行走过了…… 轻寒瞧见窦妈妈的样子。不禁问道,“窦妈妈,你这是?” “小姐……唉……”窦妈妈站稳了身子。却没有急着跟进去,“小姐一直记挂太太,这不,今儿听见太太身子开始好转了,便急匆匆的跑过来了,连斗篷也不穿上。” 说完。窦妈妈将手里的斗篷放在轻寒的面前,无奈的笑了起来。 轻寒瞧见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小姐长大了。也懂事了。太太这段日子总是笑着!” 对于轻寒和窦妈妈而言,晏锦性子的转变,的确是个天大的好事。自从晏锦搬回了东院,小虞氏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连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也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小姐懂事,太太心里也不会那么苦。”窦妈妈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露出一片无奈的神色,“太太这些年,心里苦着呢。” 轻寒陪在小虞氏身边多年,又怎么会不懂窦妈妈的话。 小虞氏怕大虞氏留下的两个孩子受苦,所以她未曾多想便嫁进了晏家给晏季常做继室。当年的小虞氏长的并不比大虞氏差多少,而且按照虞家的地位……小虞氏可以嫁的更好。 这些年来,小虞氏受了委屈,也从不会说委屈。 窦妈妈和轻寒瞧着,都替她心疼。 还好,现在陪在小虞氏身边的,还有个晏锦。 轻寒同窦妈妈又说了一会话,才瞧见院外缓缓地走来一群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海棠红出风毛绣落梅纹样袄裙,披着月白兰花刺绣对襟羽缎斗篷,乌黑的发髻被挽起,露出一张清雅如兰的小脸。 小姑娘的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这个小姑娘,她们十分的面熟。 窦妈妈和轻寒微微一愣,才屈膝福身道,“见过二小姐。” 晏绮宁点了点头,打量了一眼轻寒,又瞥了一眼窦妈妈,才轻声问道,“长姐也来了?” 她的口气颇为不善,似乎晏锦不该在此时出现一样。 “回二小姐话,大小姐刚到。”窦妈妈虽然心里不喜晏绮宁说话的口气,但依旧老实的回答。 晏绮宁在听了窦妈妈的话后,细眉皱成了一团。 晏锦……又是晏锦…… 当真是阴魂不散。 晏绮宁转身便朝着院外走去,她不想和晏锦见面。因为,晏绮宁明白,如今的晏锦已非昨日的晏锦。她失手将晏锦推落下假山后,晏锦便同她越来越疏离了……不过,还好晏锦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小虞氏和父亲,也算是晏锦大度了。 可刚走几步,晏绮宁便听见身边的婆子轻轻地咳嗽声。 她顿下脚步,瞧了瞧婆子手里提着的食盒,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几日旋氏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冷,有时她想见旋氏。也会被旋氏称病婉拒。晏绮宁知道旋氏是生气了,而且还是生了大气! 府里一直在传小虞氏有了身孕的消息,更有人说小虞氏这胎是个男婴,所以才会被晏季常当宝贝一样护起来,没有放出半点风声。要等三个月小虞氏的胎稳之后。才会将这个消息告诉府里的其他人。 若小虞氏真的生下男婴,那么晏季常的世子之位,将会更稳固……到时,哪里还有人会记得西院。 晏绮宁紧紧的攥紧了衣袂,她答应替旋氏要的五万两银子,可到现在都没得手。若小虞氏真的生下男婴。她想要银子,便更难了。 晏绮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看婆子手里的食盒,不得不转身又朝着屋内走去。 轻寒看到晏绮宁折返,不禁愣了愣。 “去告诉母亲。我来探望她了。”晏绮宁虽然心里觉得尴尬,但是此刻为了银子,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快去。” 轻寒瞧着晏绮宁抬起一脸高傲的样子,虽然不悦,但是依旧进了屋子去通传。 屋内,晏锦正坐在小虞氏的身边,一脸笑意的陪着小虞氏说笑。 “那些青梅和酸橘。你都喜欢吃吗?”小虞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你和长姐真像。她从前也是像你这般,喜欢吃酸的东西。明明是酸得掉牙的东西,可她却说是美味……那个时候,我也尝过,可太酸了,吃不下。” 晏锦笑了笑。“其实青梅做的点心不酸的,晚上我让窦妈妈送一些过来。母亲你尝尝。若有一点酸味,你便罚我。” 小虞氏抚摸着晏锦的手。摇头道,“我也不是一点酸都不能碰……” 小虞氏话还未说话,便瞧见轻寒走了进来,似乎神色间还着些为难。 “这是怎么了?”小虞氏瞧着轻寒的神色,柔声地问,“是刘大夫来了吗?” 刘大夫便是晏季常特意在医馆里找来的大夫。 只是这个刘大夫性子古怪,说话也直接。 有时,轻寒会被刘大夫气的直跳脚。 轻寒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是二小姐来了,她说,来给太太您请安。” 小虞氏瞧着轻寒那副为难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快让她进来吧,屋外天寒,会冻着的。” 晏锦将小虞氏的神色看在眼里。 小虞氏对她和晏绮宁,总是无限的纵容…… 可若有一日,小虞氏发现晏绮宁其实心里是厌恶她的时候,晏锦不知道,小虞氏能不能承受得住。 她不能直接告诉小虞氏,因为这些事情,要小虞氏自己来发现…… 只有这样,小虞氏才会真正的对晏绮宁死心。 轻寒听了小虞氏的话后,便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晏绮宁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眼里噙着笑,“母亲,我这几日一直在做学点心,你尝尝可好?” 晏绮宁说这话的时候,故作不经意的抬起手,露出手腕、指尖被刀划伤的痕迹。 下一刻小虞氏注意到晏绮宁的手后,立即露出担忧的神色,“阿宁,你过来,我瞧瞧你的手。” 晏绮宁一双水灵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她赶紧将手放在背后,轻声地说,“母亲,没事的,一点点伤,不疼的。” “你这个孩子。”小虞氏差点从床上起身,“快过来。” 晏绮宁听了话,犹犹豫豫地接近,然后低着头,轻声地说,“母亲,你别生我气……你别生我气就好,我知道错了。” 小虞氏让轻寒接过晏绮宁手里的食盒,又将晏绮宁的手放在掌心里,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有不少被刀划伤的痕迹。伤口虽然很浅,但是却让小虞氏心疼不已。 “我怎么会生你气,你是我的孩子啊。”小虞氏心里有些酸涩,眼眶微红。 晏锦在一边瞧着晏绮宁的样子,嘴角却抽了抽。 这次,晏绮宁为了五万两银子,还真的是下足了本钱…… 第101章:被大夫揭穿 从晏绮宁进屋时,晏锦便猜到了晏绮宁来这里的目地。 若不是为了五万两银子,哪怕小虞氏病的快要死了,晏绮宁也绝对不会踏入东院。 甚至,晏绮宁还会觉得晦气,想要避的远远的。 同前世一样,晏绮宁最在意的,始终是那些银子,而非亲情。 “母亲……”晏绮宁哭的梨花带雨,将头埋进小虞氏的胸前,哽咽着说,“只要母亲您不生我气,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晏绮宁哭的凄惨,连站在一边提着食盒的轻寒,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虞氏将手放在晏绮宁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柔声安慰道,“傻孩子,不哭了,我不会生你的气。” 小虞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晏绮宁终究是个孩子呀! 是个孩子,便都会犯错。 只要知错能改,便是一件好事。 过了一会,晏绮宁才收了泪,从小虞氏的怀里抬起头,只是依旧依在小虞氏身边。她一边露出乖巧的模样,一边又用余光瞥了一眼晏锦,发现晏锦低头沉默不语后,唇角不经意带了一丝笑。 在晏绮宁心里,晏锦是个十分虚伪的小人。 为了得到虞家的银子,晏锦连抚养自己多年的二婶也不要了。而且,晏锦自从搬离了西院后,便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二婶,简直是忘恩负义。 现在,晏锦每日装作乖巧哄骗小虞氏,都是为了虞家的银子。自然,小虞氏也给了晏锦不少的好处。就晏锦手上戴着的那个碧绿镯子。也值上万两银子…… 晏绮宁每次瞧见晏锦身上的东西,便气咬碎了牙。 凭什么……凭什么…… 难道是因为晏锦会哄人会故作乖巧吗? 这些手段,她亦会。 只要哄好了小虞氏,到时候小虞氏便会给她那五万两银子。 毕竟这些银子,对虞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母亲,你尝尝我做的点心好不好?”晏绮宁对轻寒挥了挥手,让轻寒将食盒提了过来,继续道,“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小虞氏瞧了瞧晏锦,又看了看晏绮宁。此时心里暖暖的。 两个孩子都懂事,都愿意同她亲近……在这一刻,小虞氏认为自己在虞家受的苦和委屈,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值得,她认为自己所有的付出。换来现在的情形,这是十分值得的事情。 她这辈子原本就是残缺的,她不可能为晏季常生下一儿半女。现在,看着这两个孩子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般,小虞氏想着,竟差点哭了出来。 这是长姐大虞氏留给她最好的礼物,而她——也护住了。 小虞氏笑着道,“阿宁做的点心。味道一定很好,快让我尝尝。” 轻寒打开食盒,只见食盒里摆放着一碟青梅糕和一碗雪梨蛋奶羹。 晏绮宁将装着雪梨蛋奶羹的青花瓷碗。从食盒里拿了出来,递给小虞氏道,“母亲,你尝尝?” 晏锦瞧见晏绮宁拿出雪梨蛋奶羹的时候,眉头便微微一蹙。 雪梨水分多,虽能清心润肺。但它生性带寒,不适合体质虚寒、寒咳症状的人食用。还有小虞氏高热刚退。这个时候更适合清淡的小米粥,若用下鸡蛋羹的话。会让小虞氏高热复发,增加她的痛苦。 还有那道青梅糕…… 晏锦在瞧见的时候,心里便明白了,这肯定是纪妈妈拿来试探小虞氏的东西。 晏绮宁听旋氏的话,而旋氏现在信任的老妈妈,只有纪妈妈一人。所以,纪妈妈会帮晏绮宁做点心,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等等。”晏锦伸出手,将晏绮宁递到小虞氏手里的雪梨蛋奶羹拿了过来,轻声道,“母亲,你不能吃这些东西。” 晏绮宁露出一脸不解的神色,委屈地说,“长姐,您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可是你的长姐。”晏锦淡淡一笑,柔声道,“母亲尚在病中,要用清淡的食物。” 晏锦并未将雪梨和鸡蛋的害处讲出来,因为讲的太明,会让小虞氏以为她们姐妹的矛盾不可调解。 到时,小虞氏一定会为此苦恼。 为了小虞氏,晏锦还是愿意和晏绮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 轻寒也在一边附和,“昨儿刘大夫千叮万嘱,告诉奴婢只能给太太用清淡的膳食。太太今儿怕是没有这个口福了。” 晏绮宁微微一愣,心里想着是不是晏锦想抢小虞氏对她的宠爱,才会胡说八道。 可恶—— 过了一会,晏绮宁委屈地低下头,喃喃自语,“是我的不是,我给忘了……母亲不能用这些膳食。我一心想着要将自己做的点心给母亲尝,却忘了这些……我……我真笨。” 她每一句话,都说的极其可怜。 小虞氏瞧见晏绮宁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忍,于是她对轻寒道,“轻寒,你将青梅糕拿过来。” 她不能用雪梨蛋奶羹,那么还是可以用青梅糕的。 这是晏绮宁给她的心意,她若不接受,等于将晏绮宁拒绝在外。 小虞氏虽然没多少胃口,但是还是准备咬牙用一些。 轻寒微微一愣,想要开口便被小虞氏的眼神吓的咽了回去。 轻寒知道,小虞氏是铁了心要用这些点心了。 晏锦突然“哎”了一声,捧着青花瓷碗的手,差点不稳。 “怎么了?”小虞氏的目光挪了过去,一脸担忧,“那不舒服吗?” 晏锦摆了摆手,将手里的青花瓷碗放在一边,皱着眉头,“这屋里。气味怪怪的……” 在一边的轻寒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小姐,怕是不习惯这药的味道。” “不是药的味道……”晏锦摇了摇头,“总之,就是怪怪的。” 她的确没有说谎。在轻寒拿出青梅糕的时候,她闻见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这种味道极淡,但是闻着却让她觉得极不舒服。 具体是什么味道,晏锦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太太。刘大夫来了。” 轻寒一听刘大夫的名字,便立马僵住了身子。她如今最怕的人,便是这个刘大夫了。 木讷、古板、不可理喻……这个人三样都占全了。 晏锦瞧出来轻寒的古怪,便忍不住问,“轻寒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奴婢没事。”轻寒匆匆地将食盒放在一边的小桌上。青梅糕也被她胡乱的丢在桌上,而并未放入食盒里,“小姐,奴婢没事。” 可轻寒越说没事,脸上的尴尬却更清晰了。 晏锦挑了挑眉,并未说破。 小虞氏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对轻寒道,“去吧。让刘大夫进来。” 轻寒抬起头,微微一怔。半响后,露出一个无奈至极的笑。才不得不转身走了出去。 屋外,刘大夫正提着药箱,一脸平静。 轻寒挑起帘子后,看着刘大夫的样子,心里更是’咯噔‘一下,生怕这个人又找自己的麻烦。 “刘大夫。快请进。”轻寒将头低的不能再低,怕自己惹得这个脾气古怪的家伙生气。 结果。刘大夫瞧了她一眼,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轻寒姑娘,你掉铜钱了?” 轻寒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人,“什么?” “没掉铜钱,你将头低那么低做什么?”刘大夫撇了撇嘴,一脸无奈的模样。 他说完之后,便挑了帘子进屋,留下一脸讶色的轻寒。 半响后,轻寒才反应过来刘大夫的话,无非就是在嘲笑她痴傻,于是气的大喘了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他计较。 不和小人一般见识。 刘大夫进了屋之后,瞧见两个小姑娘坐在小虞氏的床头,神色又冷了一些。 晏锦见刘大夫走了过来,便站起身将凳子让了出来。 反而是在一边的晏绮宁,在看到刘大夫一脸阴沉后,眼里更为不屑。 “太太,今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刘大夫坐稳身子后,便将药箱放在一边的小桌上,他话音刚落,便瞧见了放在一边的雪梨蛋奶羹和青梅糕,脸色更难看了,“不过我瞧,太太身子应该是痊愈了,所以胃口还不错。” 晏绮宁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刘大夫便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母亲说话?” 刘大夫转过身,露出一个讽刺的笑,“那么敢问小姐,我该怎么说话?” “你……”晏绮宁气的一脸通红,“简直不懂礼仪。” 刘大夫在听了这句话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对于懂礼之人,我自然会以礼相待。对于不懂礼之人,我便冷眼相待。不巧,小姐你正是第二种人。” 晏锦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秀的刘大夫,不禁抽了抽嘴角。 难怪,外面的人下人传他是个相貌丑陋的老人……这个人的话,的确有些难听,估计得罪的人也不少。 晏绮宁瞪圆了双眼,半响说不出来话。 刘大夫也懒得和她继续计较,而是端起放在一边的雪梨蛋奶羹,重重地往地上一摔,“雪梨性寒,而鸡蛋用下会让高热复发。晏大太太,原来你如此的不惜命。” 小虞氏听了这话后,脸色白了几分。 可刘大夫的话还没说完,他又端起一边的青梅糕,笑的更开心了,“外面皆传晏大太太有了身孕,看来居然有人相信了。这青梅糕里不止放了麝香,还有红花……啧啧,他们就如此不想让晏大太太生下孩子?当真是有意思。” 第102章:下毒之人 刘大夫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带毒的针,狠狠的刺进小虞氏心口。 就在前一刻,她还以为晏绮宁终于懂事了,开心的差点落泪。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事实的真相,却是给了她重重的一巴掌,让她彻底的清醒过来了。 小虞氏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 这段日子,因为她一直病着。所以,外面有不少人都在传,她有了身孕的事情。 实际上,小虞氏比谁都清楚,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身孕的事实。 她七岁那年和弟弟虞非偷偷从家里跑出去,去城外看冰嬉比赛。 那一年天寒地冻,她和虞非走了许久,冻得面红耳赤,终于走到那个地方。 他们瞧了许久,等兴致慢慢地散去之后,才准备归家。 可谁知,两人刚走了几百米,虞非便掉进了被人敲碎冰面的河里。 小虞氏急的团团转,脑海里一片混乱。她未曾多想,便跳了下去。 河里的水十分的刺骨,小虞氏抓住虞非想要爬上去。奈何,他们身上穿的都是棉袄。 棉袄虽然十分的保暖,可一进了水,便会瞬间变得有千斤般重…… 虞非一直哭着,几乎快哑了嗓音。 小虞氏心疼幼弟,身子也越来越僵。 突然,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最后将年幼的虞非推了上去。 而她自己像是在一瞬间,将身上所有的力气用的干干净净,无论怎么样挣扎,却再也爬不上去了。 虞非一边哭着。一边对远处冰嬉比赛的人求救…… 那些人是何时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醒来后,母亲和姐姐哭成了一团,连一向坚强的父亲。也红了眼眶。 小虞氏很久后才知道,她被冻坏了身子,留下了很重的病根。她以后有身孕的几率,十分的渺小…… 谁也说不清,为何小虞氏会留下这样的病根。 大夫说有身孕机会渺小,其实小虞氏知道。这句话无非是大夫用来安慰她和家人的。 虽然在之后的日子里,她的父亲虞老太爷找了不少的名医来为她扶脉。可大夫们,瞧了她之后,都对她的情况束手无策。 虞非更是无颜见她,对她十分愧疚。甚至还说出,“二姐,若是以后没人娶你,我娶你……我会娶你的。” 小虞氏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臭小子,我可是你亲姐,你怎么娶我?” “不管……”虞非说着。便哭了起来,“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二姐……我会要你的。” 那时。小虞氏虽然伤心自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可看着幼弟身子健全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那些酸楚,也渐渐的没有了。 尤其是后来,大虞氏认真地和她说:“小秋别怕……以后我多生几个孩子,送给你养便好。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可谁知。大虞氏当初安慰她的一句话,如今真的兑现了。 大虞氏走了。留下两个尚在襁褓里的女儿。 大虞氏去世的那一日,她也在。而且,还是她选择了弃大保小。 因为小虞氏知道,无论怎么样,自己的姐姐都是救不活了。若孩子再危险,那么姐姐受这些苦,便是白受了。 很快,产房内便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可是过了一会,稳婆却迟迟的没将孩子抱出来。小虞氏一急,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她真真切切的瞧见,稳婆将孩子放在装满水的铜盆中,将孩子的鼻翼和嘴都淹住了。 这个恶毒的老东西,居然想害死她姐姐用性命换来的两个孩子。 小虞氏气的红了眼,上去狠狠给了稳婆一脚,便将孩子抱在手里。 孩子一脸皱巴巴的,而且还那么小那么轻……她是一点也不希望孩子们出事,受罪。 所以,她回去跪求父亲,让父亲去晏家跟晏老太爷商议,让她给姐夫做继室。 只有她嫁进了晏家,才能护住这两个孩子的周全。 尽管父亲和母亲一开始十分的反对,还有虞非,为此和她大吵了一架。 可小虞氏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一点也没有。 想到这些,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晏绮宁…… 若是那一日她再进去晚一些……哪怕再晚一些。如今,晏绮宁怕是也不会站在她的眼前,拿着这些肮脏的东西给她用。 她一心想要维护的孩子,她愿用性命护住的孩子,怎就会变成这样了? 小虞氏想着想着,便觉得眼前一黑。 下一刻,她整个人彻底的晕了过去。 “母亲……”晏锦在一边吓的脸色发白,她赶紧冲了过去握住小虞氏的手,低声的唤道,“母亲?” 刘大夫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他赶紧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对晏锦道,“小姐,你让开一些。” 晏锦赶紧从小虞氏身边站了起来,最后目光落在了身后的晏绮宁身上。 晏绮宁吓的退后几步,一直摇头,“长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此时屋内乱成了一团,轻寒和窦妈妈都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床上的小虞氏吓的差点腿软了。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晏绮宁说,“你,跟我出来。” 现在刘大夫要救她的母亲,她不想在这里和晏绮宁争吵,影响到刘大夫。 晏绮宁此时手脚都是软的,她一脸慌张的看了一眼小虞氏,头脑里一片空白。她还记得方才晏锦眼里的神色……那种眼神,她是第一次从晏锦的眼里看到。 她害怕晏锦的眼神,那种神色。戾气极重。 晏绮宁跟在晏锦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她站大厅内,以为晏锦会给她一个巴掌—— 可晏锦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直接无视了她的存在。 晏锦此刻早已恢复了镇定,她开始吩咐屋内的下人不要慌乱。最后。还特意吩咐了窦妈妈,让她去将父亲请来。 此时,晏绮宁的思绪也慢慢地恢复了,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若是父亲来了,她一定会被杖责…… 晏绮宁心里很乱,她现在是有口说不清。 最后晏绮宁没有多想。便主动跪了下来。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晏锦没有搭理晏绮宁,而是在吩咐完下人们要安静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再次慢慢地走进了内室。 躺在床上的小虞氏,比刚才的脸色更苍白。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在方才消耗的干干净净。 晏锦看着小虞氏这样,心里却害怕了起来…… 前世失去母亲的疼,在这一刻又苏醒了过来。 “太太身子虚弱,又气急攻心,才会晕过去。”刘大夫将银针收了回来,一脸内疚的看着晏锦,“方才,我不是故意说那些的……我只是想提醒太太。那些东西不能用。到底是谁如今居心叵测,送了这些脏东西过来?” 刚才一脸高傲男子,在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的嘴。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跟在师父身边学医多年,医术并不比其他师弟差。可就是因为他管不住自己这张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臭毛病,可无论怎么改,都改不掉。 他的师父,早已被他气的七窍生烟。 后来晏季常找来的时候。他告诉过自己要闭嘴,不要胡言乱语。 可今日瞧见加了麝香和红花的点心后。他却气的又一次失去了理智。 晏锦看了一眼地上被刘大夫摔碎的碗,轻轻地说。“点心和鸡蛋羹,都是我妹妹做的。” 刘大夫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瞪的比铜陵还大。 难怪小虞氏有那样的反应,换做是他,怕也会被气的晕过去。 这两样东西,都是针对小虞氏的’病情‘而来的…… 若是小虞氏真的有身孕,刚才用下那道青梅糕,肯定会小产。 而想害小虞氏的人,却是小虞氏的女儿……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讽刺。 晏锦此时也明白了,为何她会觉得青梅糕有种怪怪的气味。 前段日子,晏闻惠有了身孕,很多东西不能碰。 晏锦担心晏闻惠错用了不干净的东西。她一边让人小心翼翼的查看晏闻惠每一顿的膳食,而另一边她自己,也开始研究那些药是伤胎的利器。 因为闻久了这些药材的味道,所以,她刚才才会觉得青梅糕的气味怪异! “大小姐认为,这是二小姐做的吗?”刘大夫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地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青梅糕里的药,都加的极重……” 这个人,怕是恨毒了小虞氏有身孕,所以想让小虞氏小产。 可小虞氏有身孕……只是个谣传。 刘大夫无奈的吐了一口气,还好有这个谣传。不然,小虞氏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人如此的恨她。 晏锦却没有说话,而是开始琢磨刘大夫的话。 青梅糕里加的药,的确太重了。 连她都可以闻出来气味怪异…… 她一直打算用母亲有’身孕‘的事情,查出幕后之人…… 这件事情若不是晏绮宁做的,那么又是谁做的?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做这件事情的。 晏锦越想,越觉得可怕。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便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晏锦赶紧从内室走了出去,抬头便瞧见父亲那张怒气满满的脸。 第103章恩断义绝 晏锦从未见过父亲如此生气的样子。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虽然一直性子冷漠,平日里却鲜少动怒。 但是,鲜少动怒,却不代表他不会动怒。 屋子很安静,晏绮宁更是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 她害怕…… 她怕到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 晏季常站稳了身子后,根本没有看地上跪着的晏绮宁,而是转身疾步走进了内室。 “长姐……”晏绮宁吓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看着晏锦,“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在点心里放那些东西,我不敢的……” 连晏绮宁都不清楚,为何在青梅糕里,会出现这两样东西。 她今日来怡蓉院,无非只是想要帮旋氏拿到那五万两银子。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算她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 她还没有愚蠢到,将下了药的点心,送到小虞氏的身边。 晏锦看了一眼晏绮宁,淡淡地问,“点心是你亲手做的,若不是你,那么会是谁?” “真的不是我,这些点心,是我跟纪妈妈一起做的。”晏绮宁见晏锦愿意和她说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纪妈妈的点心做的好,她说这两样点心比较简单,学起来没有那么难。长姐,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不敢那样做,我是被人陷害的……” 晏绮宁到现在,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在害她。 她跪的笔直,双手紧紧的撰住衣袂…… 这个人,为何要害她? 晏锦退后了一步。又道,“阿宁,是谁陷害你?你当真不知吗?” “我……”晏绮宁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眼角的泪珠簌簌落下,“我当真不知啊!长姐。她们是故意这样做的……那个人肯定是想挑拨我和母亲之前的母女感情,长姐……我是被冤枉的。” 晏绮宁此刻无助极了,除了将心里的话告诉晏锦,她不知该怎么办了。 而且,若是被二婶知道她如此的无用,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她了? 晏绮宁越想越害怕。撰着衣袂的手,又紧了紧。 晏锦就这么一直淡淡的看着晏绮宁,半响后才道,“你当真不想母亲有身孕吗?你当真没有去买过这些东西?” 晏锦的话,让晏绮宁惊的目瞪口呆。 她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便瘫软了身子…… 她自然是不希望小虞氏有身孕的。 若小虞氏生下的是男婴,那么来日虞家给小虞氏的银子,有不少都要留给这个男孩。若小虞氏生下的是女婴,那么这个女儿来日就要和她们抢夺嫁妆。 无论是男是女,都会触犯到她的利益,她又怎么可能希望小虞氏有身孕呢? 晏绮宁私下更是做过布偶,在上面写了小虞氏的生辰八字,想用巫蛊之术让小虞氏小产。哪怕。她知道巫蛊之术不过是来骗子世人的小把戏,可这样做,至少可以让她出出气。 至于那些药…… “你买过对吗?”晏锦的嗓音十分的冰冷。“你派人去药房买过红花和麝香,对不对?” 晏绮宁几乎要将衣袂扯破,她瞪圆了双眼,低吼道,“我是买过,我也不想母亲有身孕。因为我嫉妒。我害怕母亲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长姐。娘不在了,若母亲都不要我们。那么……我们该怎么办?长姐,我的确是买过这些药,可是我都丢了,我没有用……我知道错了!” 晏绮宁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她的确是买过这些药,她也想过要将药放在点心里,让小虞氏小产。可她从未做过这些事情,所以这段日子晏绮宁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在点心里放这些药。 晏绮宁想了很久,最后才将红花和麝香都丢了。 倒不是因为她心软,不想对小虞氏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下手。 而是,她没有把握不让人发现是她做的。 晏锦瞧着晏绮宁,一脸镇定。 她没有太意外,更没有露出半分诧异的神色。 从晏锦布这个局开始,晏锦便知道,晏绮宁一定会入这个局…… 因为,晏绮宁的心早已被染黑。 她这个看似无辜又单纯的妹妹,其实是最冷血无情的人。 晏锦也知道,这次晏绮宁带来的点心里的药,的确不是晏绮宁下的。但是,她并不打算帮晏绮宁说情…… 那个人陷害晏绮宁的目的,她暂时没有猜到。 晏锦露出一丝讥笑,“阿宁,母亲永远都是我们的母亲,这一点怎么也不会改变的。你说你丢了红花和麝香?那么你为何会丢?难道是因为你发现,你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吗?” “你怎么会知道?”晏绮宁早就被晏锦绕昏了头,在听见这句话后,下意识便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她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吓的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可她已经说出来了,而且还恰好被走出来的晏季常听入耳里。 晏季常面色微冷,他就这么一直看着晏绮宁,过了一会才道,“你怎么做的出来这么恶毒的事情?她是你的母亲。若是来日你憎恨我,是不是也要像今日一样,在我的饭菜里下足了砒霜?” “爹,我不敢,我没有。”晏绮宁在听到晏季常的话后,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怎么敢……你是我的父亲啊。” 晏季常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将心里的愤恨慢慢的压抑下去。 可无论他怎么压制这些怒气,却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他的亲生女儿,居然要害自己的妻子…… 这些年来,小虞氏从未做一件对不起晏绮宁的事情,可这个孩子怎么就如此狠心。 “你自出生起。便是你母亲将你养大。”晏季常的嗓音极缓,“可你现在,哪里还记得你母亲?你是恨透了她啊……滚吧,滚的远远的,以后你若再敢进怡蓉院的大门。我就打断你的腿。” 晏绮宁吓的脸色惨白,哭着求饶,“爹,我真的没有下毒,你难道要我死给你看,你才愿意相信我吗?” 晏绮宁话音一落。晏季常却无奈的笑了起来。 “你若想死,我还能拦着你不成?”晏季常挥了挥手,“回你二婶的身边去吧,我都忘了,你一直想做她的女儿。若你二婶愿意。我可以成全你们,将你送给她养,做她的女儿。” 晏季常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对女儿说出这些话。 这是大虞氏用性命换来的孩子,他比谁都疼她们。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亦想护她们周全。 这几年,孩子们嫌弃他丑陋,不愿意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晏季常也从未生过气。毕竟,他这张脸的确不能见人,孩子们会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居然会变得如此恶毒。 或许,晏绮宁下毒害他,他也不会责备她。 可晏绮宁要害的人是小虞氏,是从未欠过她半分的小虞氏。 若一定要在晏绮宁和小虞氏中选一个。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小虞氏。 他想,若是大虞氏在世。也会同意他的做法。 晏季常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 站在屋外的窦妈妈和轻寒便走了进来,让人架着晏绮宁离开了屋内。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晏锦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看着父亲,她觉得父亲在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年。 晏绮宁哭的再伤心,也不及父亲伤心的百分之一。 晏锦心疼父亲,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许久,晏季常才抬起头来,对她道,“素素,别离开你母亲。” 他说的极淡,却更像是在恳求。 恳求她,别离开他们,别抛弃他们。 晏季常此时,明明没有哭泣…… 晏锦瞧着父亲那张脸,却觉得父亲早已泪流满面,伤痕累累。 在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前世,父亲死在自己怀里的那刻…… 她也是这样求他,让他不要离开自己。 “爹,我在的。”晏锦走到晏季常身边,俯下身子,将头埋放在他的膝上,“我一直都在的。” 晏季常没有再说话,亦没有其他的动作。 父女俩就这么一直呆着,谁也没有打破屋子里的安静。 半响后,晏锦才听到极轻的一声叹息…… 极轻,却仍叫她听见了。 …… 晏锦从怡蓉院归来之后,便让香复去查晏绮宁这几日和那些人有来往,还有晏绮宁在做点心的时候,到底有那些人接近过那个厨房。 香复心细,又是生面孔,查这些事情,再适合不过。 而香复也没有让晏锦失望,她只用了三天的时间,便将这件事情查了个透彻。 只是,得到结果的时候,香复都有些惊讶。 因为,她从一开始,从未猜到,居然是这个人。 那个人太不起眼了—— 香复查好之后,便回了玉堂馆,站在晏锦的身前,压低了嗓音道,“小姐,奴婢查出来。这件事情,是季姨娘身边的何氏做的。” 何氏? 晏锦挑了挑眉,季姨娘果然是好手段。 季姨娘一动手,便断了旋氏最后一条求生的路。难道,季姨娘也知道那五万两银子的事情?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道,“小姐,奴婢还发现了何氏的一个秘密。” “秘密?”这下晏锦终于忍不住开口,“什么秘密?” 第104章谁是入局之人 昔日,季姨娘有了身孕时,胃口一直不好,总是有意无意地跟晏老太太提起家乡的小食。 晏老太太为了让季姨娘安心安胎,便吩咐人去平阳城,找几个会做平阳小食的厨子。 可后来季姨娘说,这样太过于大费周章。 不如让她娘家的人过来伺候,那人既知她的口味,又还可以陪她说说话。 晏老太太当时犹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从季家来的人,便是何氏。 何氏做的小食很美味,为人也很低调,后来她还成了晏谷殊的乳娘。 晏锦同何氏见过几次,那个妇人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连生气的时候,也不过是沉默不语。前世,她为难晏谷兰的时候,也总是会找何氏的麻烦。 那时,何氏总会将晏谷兰藏在身后,然后一直低着头听着她们的训斥。 在晏锦的眼中,何氏是个毫不起眼的人。 像何氏这样的性子的人,在晏家的下人里数不数胜。 胆小、怕事、木讷…… 久而久之,晏锦对何氏的印象,也就慢慢地淡了 她想不出来,这样的人,能有什么样的秘密。 现在香复居然说何氏有秘密,晏锦的确很惊讶。 “小姐,何氏其实并不姓何,而是姓庄。”香复缓缓地说,“何氏之所以姓何,是随母姓的。何氏的父亲,是姓庄的。” 庄姓?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皱的厉害,难道何氏和平阳城那边的庄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晏锦想了想又道。“你接着说。” “何氏有个远方亲戚叫庄文,从军多年。一年前,被调到了四爷身边。”香复皱着眉头,“四爷会知道三姑奶奶有身孕,也是庄文打听到的。前几日。四爷还让庄文在尚武院住下,似乎将庄文当做了心腹。” 庄文会知道晏闻惠有身孕,肯定是庄生告诉他的。 上次旋家的事情,果然不是季姨娘一个人做的…… 她猜对了。 晏锦听着,便将手放在檀木雕花小炕几上,用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庄文?他私下和何氏见过了吗?” 香复摇头,无奈地说,“没有见过,他们像是陌生人一般。” 晏锦眯了眯眼,又道。“四叔也不知道他们的是远亲的事情吗?” “四爷不知道。”香复压低了嗓音,“而且,奴婢瞧着这次二小姐的事情,似乎……是冲着二太太去的。” 晏锦低头,笑着点头,“准确的说,是冲着旋家大房去的。” 香复听了,微微一怔。“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这个二婶多年来在晏家横行习惯了,祖母不愿多责备她,是因为她是旋家人。”晏锦淡淡一笑。接着说,“可如今旋家分了家后,便不再是昔日的旋家。而且,旋家官职最高的,是三姑夫,最会经商的。是旋三爷……至于二婶的生父旋大爷,虽然住在旋家的祖宅内。可却是个一事无成的。我猜,这次旋大太太开口就问二婶要五万两银子。怕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了!” 香复惊的目瞪口呆,喃喃地说,“小姐你猜的……可真准。半个月前,旋大爷去赌馆,结果这一赌,便输了八万两……当时旋大太太将家里的银子凑了凑,才凑够三万两。还有五万两,怎么也凑不够了……所以旋大太太,才会来找二太太。”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 赌博这个东西,一旦上了瘾,便很难戒掉。 可偏偏旋大爷这个霉运,一年接着一年,十赌九输。偶尔一次赢钱,也不过百两银子,还不够他心情好的时候打赏下人。旋大爷大手大脚习惯了,这几年一直用着几位弟弟的银子,其中旋二爷的产业,更是被旋大爷败了一大半。 如今旋家虽然分了家,可旋大爷早已嗜赌成性,会输不少银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八万两—— 这对于旋家长房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也难怪旋大太太会急着问旋氏要这笔银子了。 旋二爷和旋三爷,显然不想再过问长房的事情。尤其是旋三爷,因为旋大爷霸占他产业的事情,恨不得生吞了旋大爷。现在旋大爷出事了,最高兴的莫过于旋三爷了。 晏锦想了想,才无奈的摇头,“二婶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子?西院每年的银子,基本都用在买花草上了。二婶会问阿宁要银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都认为,虞家不缺这五万两银子。” 在众人的眼里,虞家的银子,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京城不少人,对虞家的家产眼红不已。 旋氏会问晏绮宁要五万两银子,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而且,若晏绮宁送的膳食没出问题,那么小虞氏怕是早已将五万两银子给了晏绮宁。 可如今出了事……还是何氏做的。 “你说,这次阿宁的点心,是何氏做的手脚?”晏锦再一次问道,“可他们怎么知道,阿宁买了红花和麝香?莫非……阿宁会买红花和麝香,和他们也脱不了关系?” 若是这样,事情便有些可怕了。 香复愣了愣,随即尴尬的笑了笑,“小姐,你又说准了。二小姐在知道了太太有身孕时,其实心里是不希望太太生下这个孩子的。二小姐心烦,便去二少爷的书房里闲逛。可好巧不巧,就瞧见了二少爷书房里的书正翻开,上面写着红花和麝香。之后,二小姐派人去买了红花和麝香回来,想要毒害太太腹中的孩子。可二小姐没有这个机会,才会将这些药丢了。” 晏锦听了,冷冷的抽了一口气,“翻开的书?在我二哥的房中?是谁做的?” “是纪妈妈做的。不过二小姐现在还没怀疑纪妈妈。她以为自己买红花和麝香的事情,纪妈妈根本不知。”香复皱了皱眉,“而且,纪妈妈表面上是二太太的人,二小姐不会怀疑二太太。” 说完之后。香复顿了顿。 晏绮宁的事情,晏锦会伤心吧? 可谁知,晏锦神色不改,缓缓地说,“你接着说。” 香复见晏锦没有露出伤心的神色,便又到。“再后来,便是纪妈妈陪着二小姐做点心,何氏趁二小姐不注意,在青梅糕里放了很重的麝香和红花。而且奴婢也问过了,那一日刘大夫来的比平常晚一些。因为在路上出了一些事。” 晏锦听了心里一寒,然后露出一个冷冷的笑。 季姨娘的如意算盘,的确打的好。 之前纪妈妈送青梅糕来打听虚实的时候,便不确定小虞氏有没有身孕。 这次,晏绮宁送来的的点心,放了极重的麝香和红花,显然是不想让小虞氏保住这胎。 刘大夫在来晏家的路上出了些小事,无非是季姨娘拖延刘大夫来晏家的时间。因为。刘大夫来的越晚,小虞氏的孩子,便越危险。 孩子没了……季姨娘便没有威胁了。 等刘大夫来了。便会闻见青梅糕里极重的麝香和红花。到时候,一切都是晏绮宁的错,无论晏绮宁怎么哭喊,也没有用了。 毕竟,晏绮宁真的买了红花和麝香…… 因为晏绮宁真的买过这些东西,所以无论她怎么解释。也是没有人相信她的。 晏锦觉得头疼,揉了揉眉心。 还好。小虞氏根本没有身孕,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局。 她查出了季姨娘的事情,也查出了何氏是个危险的人物,更知纪妈妈原来是季姨娘的人。 若要护住小虞氏的安稳,她就必须想办法来除掉这些人。 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香复道,“赢旋大爷银子的人,姓什么?” “姓庄。”香复回答完之后,才露出一个惊恐的神色,“小姐您是怀疑……旋大爷会输银子,是个套圈?” 晏锦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这个庄家,果然不简单。 她想起了小黑送过来的诗集。 若不是诗集上’庄生‘两个字提醒她,她怕是现在还不会注意到这个庄家。 旋三爷和顾家来往,是因为庄家的人。何氏会在晏家帮着季姨娘兴风作乱,是因为何氏本就是庄家的人…… 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这个庄家。 这个庄家,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顾家的人,会和这样不起眼的小家族,联系到一起? 而庄家的人,为何又要帮季姨娘? 晏锦有些想不明白。 她这次设下的局,收获颇为丰富。 一直掩埋在黑暗里的蜘丝马迹,终究是被她找了。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道,“小姐,这次二小姐惹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不能拿到那五万两银子了。旋家长房这次……倒大霉了。” 晏锦眯了眯眼,季姨娘果然记仇,而且手段颇高。 先是设赌局引旋大爷进局,骗得旋大爷输了八万两银子。 季姨娘知道旋家长房拿不出八万两银子,而旋大太太为了维持旋家的名声,便会主动去找旋氏。 旋氏?她自然也没有银子。 旋氏没有银子,但是她会想办法……旋氏的办法,便是找晏绮宁。 可晏绮宁这次闹出这样的事情,怕是一年之内都不能再踏入东院。而晏绮宁和小虞氏关系僵了,便代表虞家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给晏绮宁一个铜板。 晏绮宁拿不到银子,那么旋氏对这么大的数目,必定无能为力。 赌坊催债,旋大太太拿不出来,便又会来逼旋氏。 到时候,无论旋氏能不能拿的出来五万两,那么旋家长房的名声,在京城都会变臭。 一旦旋家长房的地位变低,旋氏在晏家便更不能站稳脚跟了。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是个十分现实的人,一旦旋家长房没有利用的价值,旋氏也会成为废子。到时候,旋氏的处境,或许还比不上舒氏。 毕竟,舒氏还有三叔撑腰,而旋氏和二叔的感情,早已淡薄,甚至可以说没有了…… 目前看来,这两仗,旋氏败的极惨。 晏锦摊平掌心,抚摸着光滑的桌面道,“这件事情,估计还没完……” 第105章:破除乱局 晏锦知道这件事情,或许这只是一个开始。 旋家,只是棋盘上一粒微小的棋子。 棋子…… 既是棋子,那么若不能为己用,不如毁之。 以免,这个棋子成为别人的对付自己的武器。 晏锦缓缓地将手收拢,攥成了一个拳头,“前几日三姑母同我说,三姑夫最近很得皇上器重。若是不出意外的话……” 晏锦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若是不出意外,旋二爷会升成大理寺卿,再过几年便会入内阁,前途一片光明……可现在,明显出了意外。 出了意外,便会阻止旋二爷前进的脚步。 旋大爷欠下五万两银子的赌债,旋家长房除非变卖祖宅,不然根本凑不出这么多银子。而旋三爷和旋四爷,对旋大爷早已避而远之,根本不可能帮旋大爷出这些银子。 旋氏这边,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旋氏就算变卖东西,也根本不可能在短短的日子里,凑够那么多银子。 这下,却是将旋大爷逼上了绝路。 一个被逼上绝路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庄家肯定想从旋大爷的嘴里,问出旋家暗地里做过的不可见人的事情。 旋二爷能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手里又怎么会干净? 本来一个小小的污点,会被无限放大,再放大…… 一旦谣言出现—— 旋二爷的仕途,肯定会被波及……而且,这次的谣言,或许也不全是谣言。 再加上接下来。旋大爷给旋家带来的伤害……会让旋家名誉扫地。 大燕朝向来注重一个官员的家族名誉和官员的品行。 只要旋家家族名誉上出现一点污痕,那么旋二爷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升迁,甚至……还会被人大做文章,会被贬职也有可能。 庄家这次布下的局。一箭双雕。 既可以让旋氏在晏家宅子里再也站不稳脚跟。又可以让旋二爷来日,不能成为父亲和四叔的得力助手。 毕竟,旋二爷本该有更高的官职,有更多的权利。 那个人得不到旋二爷这枚棋子,便将旋二爷毁了。因为,他亦不想旋二爷成为别人的棋子…… 晏锦没想到。自己设下一个局,居然会查到这么多的事情。 这个幕后之人,操纵着棋盘。 而季姨娘和庄家,不过是他用来掩饰自己的棋子。 这个人,当真是可怕。 “小姐。那……”香复犹豫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晏锦想了想,她既知道了这个人的目的,必定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她琢磨了一会,才从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又瞧了瞧远处书架上摆放的书。 她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三姑夫这件事情呢? 晏锦缓缓地走道书桌上,想要提起笔来写信。但是又怕被人发现这封信。毕竟,信这个东西,太不安全了。 她瞧了瞧书桌上摆放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前几日小黑送来的诗集上。 晏锦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让阿哒送些酸橘去三姑夫的府上。等三姑夫问起四叔最近的情况的时候,便告诉三姑夫,四叔看了唐诗后,便将院子里的青草都拔了。便好。” 香复听的有些迷糊,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书和除草有什么关系?” 晏锦笑眯了眼,只是说,“你让阿哒传话便是。” 晏家上下眼线太多,她若是送信出去,怕是会打草惊蛇。 不如传一句话,来得直接。 前几日,她听晏安之抱怨过,说四叔最近将院子里的杂草都除掉了,说是要养一些花。 晏安之当时一脸怀疑的神色,说他义父这辈子连长盛球都养不活,更别提那难以打理的花了。 所以,晏锦知道,阿哒的话就算被外人听见,也不会让人生疑。 毕竟,晏四爷还真的是除草了…… 晏锦想着,便将摆放在桌上的诗集拿了起来,又翻到了被墨汁染黑的那一页,唇畔挑起一个小小弧度。 这本诗集,还当真是个好东西啊。 …… 夜渐渐地深了,旋二爷却没有心思入眠。 阿哒说的话,让他心里疑惑不已。 他将今日晏家送来的酸橘拿起,瞧了一会又慢慢地放下。 晏闻惠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旋二爷的动作,微怔,“二爷,怎么还不歇下?” “你来了?”旋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我就知你会来。” 晏闻惠听了旋二爷的话,脸瞬间变得通红。 她如今有了身孕,又加上这胎不稳,夫妻之间不能有剧烈的房事,所以她便和旋二爷分房睡。 晏闻惠私下曾送过两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到旋二爷身边,她现在不能伺候旋二爷,自然要其他女子来伺候旋二爷。虽然这样做,她会伤心。 可她不想让旋二爷受罪。 结果,谁知旋二爷直接将这个两个小丫鬟送到外院,甚至还不顾嬷嬷的嘱咐,将棉被扛到了晏闻惠的屋内。旋二爷那时说,他只要她一个人。 晏闻惠听了,差点哭了出来。 不过,她肚子越来越大,两个人睡一起难免有些不方便。 最后,嬷嬷见劝不动旋二爷,便又给晏闻惠收拾了一个屋子,让晏闻惠搬了出来。 可这屋子……搬了也等于没搬。 晏闻惠不在旋二爷身边的时候,旋二爷经常一看公文,便看一夜。 她知道,丈夫这样会让身子吃不消。 所以,每夜都要过来催丈夫歇下…… 晏闻惠因为有孕。身子笨重,做事极不方便。平日里,旋二爷下朝之后,也不出去走动,一直陪在晏闻惠身边……久而久之。晏闻惠也习惯了旋二爷在她身边。 习惯了,两人又住到了一起。 嬷嬷见没有办法,便也只好随着他们去了。 旋二爷扶着晏闻惠坐下后,才道,“这是四哥派人送来的,你尝尝。” “嗯。好。”晏闻惠笑眯了眼。 旋二爷坐下之后,又想起阿哒今日说的那些话。本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可是这句话让阿哒来转达,他便觉得有问题。 阿哒不止是晏安之的人,更是晏家大小姐晏锦的人。 今儿。怎么会是他来送东西。 晏闻惠见旋二爷不说话,轻声地问,“二爷?怎么了,可是饿了?” 旋二爷摇头,将酸橘剥开后,理干净了才递给晏闻惠,“我不饿。” 晏闻惠微微一怔,然后从旋二爷的手里接过橘子。“二爷,这些事情,你不用亲自做。”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旋二爷会亲自给她剥橘子。 晏闻惠是个懂知足的人。 她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很满足了。 “我要剥橘子给我的孩子吃,难道还要别人来做吗?”旋二爷嗓音极淡,但是却很温柔,“闻惠,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晏闻惠握住橘子的手又紧了紧——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总让她觉得是个梦。 等那一日梦醒了,便什么都没了。 她又回到了旋家祖宅里。坐在二房院子里的树下。从头到尾,她都没有离开过那个院子…… 晏闻惠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当初,若不是晏锦帮她试出旋二爷的真心,他们两个这样沉默的性子,怕是到死,也不会对对方说出自己的心意。 她还记得晏锦曾说,若是喜欢一个人都不说出口,那么要等失去了,才开始怀念吗? 是啊,难道要等失去对方,才告诉自己爱他吗? 那个时候,便迟了…… 晏闻惠想了想,才道,“嗯。” 旋二爷笑了起来,这段日子,他觉得过的很舒心。 每一日,都很舒心。 朝堂上不少棘手的事情,总是让他头疼不已。可在回家看到妻子的时候,那些烦闷就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需要的,并不多。 他要的,只是一个大大的屋子,而屋子里住着心里有他的妻子。 再过几年,还有他的孩子。 这便是他想要的…… 旋二爷又捡起一个橘子,慢慢地剥开。他的动作熟练,在一边的晏闻惠瞧着,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晏闻惠将手里的橘子用下之后,才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今日,四哥送东西过来,可有说什么?” “唔,四哥最近,好像在看书。”旋二爷将橘子薄好之后,漫不经心地说,“好像是,唐诗?” 晏闻惠一听,却’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四哥哪里会看书,他看一页便会困的不行。这倒是奇怪了,他居然会看诗集。” 晏闻惠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旋二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晏四爷,不喜看书。 那么,阿哒说这句话,是想说什么呢? 旋二爷刚要细想,便听晏闻惠’哎呀‘一声。 他吓的赶紧回过神来,忙问,“怎么了?” 晏闻惠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孩子踢我了。” 旋二爷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俯低身子将面颊贴在晏闻惠的腹部,听着里面的动静。 晏闻惠差点喜极而泣,而旋二爷更是一脸欣喜。 他曾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可老天终究是愿意眷顾他的。 老天既眷顾他,那么他也得承担起做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等晏闻惠睡下之后,旋二爷才披了一件单衣,在书架上将唐诗的诗集找了出来,他翻了一下,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中间的一页。 第106章:丈夫的职责 旋二爷握住诗集的力气,越来越大。 手里的书,因为他握的太紧,而皱成了一团。 他,果然是太疏忽了…… 旋二爷将书丢在桌上,又缓缓地走回内室,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妻子。 只见妻子闭目睡着,眉头微蹙。 晏闻惠睡觉的姿势虽是侧着,可她的右手却下意识的放在了小腹之上。这个姿势看上去,倒像是她用手在保护腹中的孩子。 旋二爷走近一些,将盖在妻子身上的锦被拢紧一些。 他的动作极轻,可他刚掖了掖被角,便见晏闻惠睁开眼,一脸戒备。 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她神情才慢慢的放松,最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又闭眼歇着了。 旋二爷瞧见这些,心里便难受的厉害。 在旋家妻子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会让她每一日醒来,露出这样的眼神。 无助、戒备、恐惧…… 他从前,一直未曾发现妻子的异常。若不是后来,妻子回了一趟晏家之后,他得到了晏家那位小姑娘的提醒。他怕是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妻子,在旋家每一日都过的心惊胆战的日子。 旋二爷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晏闻惠。 算起来,他当真是个不称职的丈夫。 他大她许多,因为自私的想要个孩子,他将她娶进了旋家,也未曾问过一句,她可愿意? 犹记得他挑开盖头的时候,看见晏闻惠那张比娇花还要鲜嫩的容颜,顿时怔住了。 他本来干涸的心。像是遇见了一汪清泉。 泉水,慢慢的滴入他的心上,从此,不可自拔。 他伸出手,想抚摸妻子的面颊。 可掌心在要接近妻子面颊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妻子自从有了身孕,夜里总是睡不好。稍微一点小动静,便会让她醒来。后来他发现,只要自己睡在她身边,她便会睡的更安稳一些。 旋二爷用指尖,隔空描绘出妻子脸部的轮廓。最后掌心停在了妻子的额头上方。慢慢地将手收拢。 他越是想保护好这个人,却发现自己越是做不好。 若不是晏家这次来人提醒他,他根本不知,自己的仕途早已被人铺面了荆棘。 可就算铺面了荆棘又如何? 只要能保护妻儿,哪怕浑身是血。他也会咬牙扛着过去。 他如今不止是一个丈夫,而是一个父亲。 从前,是他自私,辜负了妻子。可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子,他又怎么舍得放手? 旋二爷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单衣,又缓缓地站了起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旋二爷喃喃自语。想起方才书上的诗句,然后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冷。 唐诗,除草…… 这些词语听起来。不过是再普通的话语。可晏四爷不喜看书,更别提诗集。旋二爷猜了许久,甚至最后不得不去翻开书寻找。 他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句诗句上。 旋二爷想了想最近身边的情形。最后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居然这么快。 旋二爷挑起帘子。走到廊下,对站在不远处的人道。“石斛。” 被唤作石斛的小厮,赶紧朝着旋二爷走了过来,弯腰行礼,“大人。” “我记得你略懂医术?”旋二爷的嗓音很轻,若不是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他在讲什么。 石斛点头,神色不改,“小的略会一些。” 旋二爷毫不犹豫地说,“那么,你便帮我准备几贴药。药效越快越好……” 石斛微微一怔,略有些疑惑,问道,“大人,你想要的药是?” 旋二爷压低了嗓音,用只有石斛和他能听见的嗓音,将自己要的东西说了一遍。 石斛听完之后,吓的脸色发白,“大人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旋二爷摆了摆手,“尽早。” 石斛见旋二爷神色坚定,便不好接着再说什么,只是心里略微有些犹豫。 毕竟这样的事情,对旋二爷而言,太过于……难以抉择。 旋二爷见石斛不动,嗓音清冷,“我不养废物,明白我的意思吗?石斛,今日我罚你半年的月俸,你可愿意?” 石斛听了之后,立即跪在了地上,“小的愿意。” 旋二爷没有说话,便转身慢慢地走进屋内。 石斛跟在旋二爷身边,从未见过旋二爷如此动怒的神色。平日里旋二爷总是和善,又温文尔雅。 石斛忍不住露出一个苦笑…… 他怎么都快忘了,旋二爷本不就是什么心善之人。 他真的是昏了头,被旋二爷这几年的外表所欺骗,都快忘记了旋二爷当年做事的果决和毫不手软。 方才旋二爷罚了他的俸禄,是给他一个警告。若他再犯错,那么他的下场,或许还不如那个人好。 石斛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头看了看夜色。 只见一轮残月悬在空中。 “旋家……终究是……”石斛在心里喃喃自语,最后闭上眼,从院内走了出去。 而彼时,晏锦正依在软榻上,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香复掌了灯进屋,瞧见晏锦疲惫的样子,又瞧了一眼晏锦手中的书,微微一怔。 今日,晏锦捧着这本诗集,看了许久。 香复刚开始以为是谁留下的孤本,可她仔细的看过之后,才发现不过是一本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诗集。 香复想不明白,晏锦为何如此的在乎这本书。 摆在一边紫檀木雕花小炕几上,还有一瓣被烘干的绿玉牡丹花瓣。 香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晏锦今儿瞧着这两样东西,一直便没挪过眼…… “小姐,夜深了。”香复将灯放下后,又轻声地说,“明儿再看吧。” 晏锦睁开眼。露出一脸迷糊的样子,然后打了一个哈欠。 她将手里的书放下,慵懒地问,“什么时辰了?” 香复低头到,“刚过了子时。” 晏锦依旧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她揉了揉眼。将手里的书放在了小炕几上。 她将这本诗集翻了不下十遍,可依旧没有从这本书上,找到除了庄生之外的其他痕迹。反而是书里夹的一瓣被烘干绿玉牡丹,被她翻了出来。 给她送这本书的人,到底是谁。 是沈苍苍……又或者是沈砚山? 沈家的人。是不是从一开始便知道里面的事情?晏锦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沈家的人,为何要帮她。 晏锦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将绿玉牡丹花瓣放进诗集里,然后缓缓地朝着床榻走去。 晏锦迷迷糊糊的睡下。 第二日晨光熹微,她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下意识将自己埋进锦被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隔绝传来的声音,结果过了一会那真声音却不见小。 晏锦皱了皱眉。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她坐起身子,却发现枕边丢着一本诗集。 这本诗集,正是她昨夜瞧了许久的诗集。 晏锦这次没有将诗集拿出来。而是丢在了一边,她轻声唤道,“香复。” 很快,屋门便被打开,香复急急忙忙地便走了进来,“小姐。您醒了啊?” “嗯。”晏锦揉了揉眼,一脸不解。“屋外,太吵。” 香复唤了下人端了热水进来。才轻声地说,“小姐,四小姐和六小姐来瞧您了。可您一直未曾起身,她们吩咐奴婢不要打扰您,说在屋外等着便好。” 这几日晏老太太似乎遇见了什么不高兴的事,直接免了她们的请安礼。 所以,晏锦昨夜才敢睡那么晚。 结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被人吵醒了。 等用温水敷过面之后,晏锦的眼里才慢慢的恢复了清明。 晏惠卿来找她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可晏谷兰怎么也来了? 她记得晏谷兰是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撕了她似的……可今日倒是奇怪了,晏谷兰居然主动来找她。 难道,是季姨娘按耐不住,想来探听虚实吗? 毕竟,现在季姨娘还不曾知,小虞氏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晏锦想了想,唇畔勾起一丝笑。 此时屋外走进来几个端着红木托盘的小丫鬟,而跟在小丫鬟身后的,便是晏谷兰和晏惠卿。 只见晏谷兰神采奕奕,而在一边的晏惠卿神色有些尴尬,两个人进之后,目光便落在了小丫鬟们手里的托盘上。 用和田玉做的玉盒里盛着胭脂,还有西域特有的香料和螺黛……每一样都有六七种,让晏锦拣选。 这托盘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价格不菲。 即便是晏谷兰,也瞧的差点将眼珠都瞪出来了。 “今儿是吹了什么风,把四妹妹和六妹妹一起吹来了?”晏锦忽略了她们的神色,让丫鬟们给她梳理发髻。 晏谷兰敛了心神,才淡淡地说,“长姐,我同四姐准备去园子里放纸鸢。长姐,你陪我们一起吧?” 晏谷兰说完这句话后,心里更是有些忐忑。 她不知晏锦会不会答应,毕竟晏锦似乎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而她也不太喜欢晏锦。 “唔?”晏锦瞧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过了一会才道,“也好,你们要去哪里?” 晏锦的话,让晏谷兰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 第107章:晏家三爷 晏锦居然答应了? 晏谷兰抿了抿下唇,瞧着晏锦的神色里,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不过下一刻,她便看见晏锦对晏惠卿道,“六妹妹今儿怎么穿得如此单薄,也不怕受了寒。” 晏锦说完之后,眉头微微一蹙,便对身边的丫头说,“去将我那件披风取来。” 香复停下手里的动作,忙低头转身去取了一件披风出来。 晏谷兰在这个时候才明白,她想的太多。 晏锦会同意和她们一起去院子里放纸鸢,是因为晏惠卿在。 这段日子,晏锦同晏绮宁之间闹僵了关系,晏绮宁私下对晏锦更是咒骂不已。而晏锦虽没有同晏绮宁计较,但是和晏绮宁的却原来越疏远。 晏绮宁不在晏锦身边之后,晏惠卿便取代了晏绮宁的位子。 就连看书练字,晏惠卿和晏锦也是一起的…… 想明白了之后,晏谷兰便微微垂眸,没有再继续打量晏锦。 晏锦梳妆完毕,又邀了晏惠卿和晏谷兰一起用膳。 晏惠卿没有拒绝,而晏谷兰亦不好多说什么。 晏锦是长女,她就算心里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也要维持好表面上的功夫。 晏谷兰不想给季姨娘添什么麻烦—— 三个人用了膳食之后,才缓缓地朝着花园内走去。 晏家花园有一块十分空旷的草地,在这里放纸鸢再适合不过。只是,这里唯一的缺点便是,稍显偏僻。平日里鲜少有人来。 不过晏惠卿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缺点,她脸上全是笑容,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活动。 舒氏很少出来走动,连带着晏惠卿和晏钰鹤,也很少在晏家园子里出现。 三房的人。做事向来低调,这跟她那个三叔的性子,倒有几分相似。 因为旋氏接二连三的做出这些离谱的事情,所以晏宁裕在晏老太太面前,也不似往日那本得宠。尤其是最近,在晏绮宁惹的父亲生了大气之后。晏老太太也多少也留意到了西院的动静。 其实,这些年,晏老太太早已知晓旋氏在中间挑拨离间。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顾及到旋氏身后的旋家。可现在,自从旋家分家之后。旋氏的地位便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晏锦想,她的祖母迟早会厌恶二婶。 在晏家人的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永恒。饶是舒氏这几年再乖巧再懂事,可晏老太太对她依旧不满。因为舒氏出生微寒,根本无法给晏家带来太多的利益…… 等旋家变成舒家那样,旋氏的处境怕是还不如现在的舒氏。 “长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纸鸢?”晏惠卿一脸欢喜的神色,“我让人买了几个。到时候你先选。” 晏锦想了想才道,“等会我瞧瞧。” 晏惠卿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晏谷兰道。“六妹妹,我记得你喜欢绿色的纸鸢,我特意让人给你买了。” 晏谷兰眯了眯眼,笑着说,“谢谢四姐姐。” 两个人不经意间的对话,却让晏锦眉眼里多了几分打量。 晏惠卿很少会出院门。但是不代表晏惠卿不出院门。 这几日三叔归来之后,晏惠卿出院门的事情。便比平日频繁了一些。 前世,晏锦很少对这个妹妹留意。因为晏惠卿和舒氏一样。无论在宴席上坐多久,只要她们不开口,便很少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自然也就不会关心她们会做什么事了。 晏锦隐隐约约记得,晏惠卿前世定的哪门亲事,似乎颇为不错……但是具体是哪家,她倒是不记得了。 晏锦也是今日才发现,晏惠卿同晏谷兰私下似乎有不少的来往。而且,晏谷兰眼里带着的笑意,倒也看不出半分虚假。 三人慢慢悠悠地朝着草地走去,而晏闻惠同晏谷兰一直说着纸鸢的事情,偶尔会转身同晏锦说几句。 晏锦这会也明白了,为何她方才会听到一阵吵闹的声音了。 这两个人……的确能说。 走了约摸两柱香,她们才走到了那片草地上。而草地的不远处,有一座小亭子,三人进去坐下之后,过了一会,便见几个丫头捧着纸鸢走了过来。 晏锦本没有注意到丫头们身后跟着的人,却看见晏惠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从亭子里便奔了出去,“爹。” 晏锦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丫鬟们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晏三爷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的云纹团花湖绸直裰,黑色的发髻被一只简单的羊脂白玉簪子束起,瞧着给人一种优雅稳重的感觉。 这一世,晏锦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打量晏三爷。 晏锦看了一会,终于明白,为何晏老太太对舒氏一直耿耿于怀了。 晏三爷面容英俊五官精致,身形挺拔如松,气质温润。尽管晏三爷如今已快进而立之年,但岁月似乎从未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反而留下了几分优雅和从容不迫。 这样的人,当年必定是京城中,不少贵族小姐的心里的如意郎君。 可就是这样优秀夺目的晏三爷,后来却娶了舒家的小姐。 舒氏容貌称不上绝色,而舒家的地位,更是低下。 三个儿子里最优秀的一位,却娶了一位最不起眼的妻子。 这又让晏老太太,怎么不生气? 晏三爷在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路小跑过来后,微微一笑,“小心些。” “爹,你怎么来了?”晏惠卿露出一副惊讶的神色,“是娘告诉你的吗?” 晏三爷笑着道,“嗯。你娘说你在这里放纸鸢,我便过来看看。” 晏惠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然后拽着晏三爷的手往亭子里走去,“长姐和六妹妹都在呢。” 晏三爷依旧只是淡淡的笑着,他的一举一动之中,总是无意间流露出漫不经心的高贵和优雅。 等晏三爷进了亭子,晏锦和晏谷兰便站了起来。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三叔。” 晏三爷笑着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小卿给你们添麻烦了。” “三叔为何说这样的话?”晏谷兰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欣喜,“四姐姐同我们是一家人,三叔这样说便是见外了。” 晏谷兰或许是有些激动,她那微胖的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晏锦瞥了一眼晏谷兰,没有说话。 晏三爷的嗓音低沉柔哑,而且他笑起来的弧度,怎么瞧着都觉得十分的舒服。 “嗯。”晏三爷挥了挥手,丫鬟们才走近。“这些纸鸢,你们瞧瞧可还喜欢?” 晏惠卿瞧了瞧丫鬟们手里的纸鸢,然后微微一怔,疑惑地说,“爹……这……这是你做的吗?” “嗯,喜欢吗?”晏三爷从丫鬟的手中抽出一个纸鸢递给晏惠卿,“喏,这个是蝴蝶。” 晏惠卿的眼里。渐渐的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嗯。” 接下来,晏三爷分别递给了晏锦和晏谷兰一个人一只纸鸢后。才柔声的问晏锦,“你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笑着道,“多谢三叔关心,母亲食欲不振。其它都很好。大夫说,稍微歇息一段日子。便好。” 晏三爷听了,笑着点头。 他同晏惠卿和晏谷兰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了亭子内。 晏谷兰就这么一直看着晏三爷离开,直到晏三爷消失,神色里才带了一些失落。 尽管她掩藏的很好,但是晏锦却依旧看了个透彻。 晏三爷这么一问后,晏惠卿的好奇心也被带了出来。 她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嗓音问道,“长姐,大伯母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 晏锦瞧着晏惠卿一脸单纯的样子,不禁抽了抽嘴角。 她一直以为,这个问题会是晏谷兰来问。 “我也不知道。”晏锦看着手里的纸鸢,“大夫只是说母亲食欲不振,其他的倒是没怎么说。” 她留下个棱角可摸的回答,便没有再说其他的了。 晏惠卿听了之后,便点头道,“我娘说生我那会,也是这样……吃什么都难受。” 晏谷兰撇了撇嘴,“那也有可能是吃坏了东西,跑肚而已。哪有不喜吃东西,便是有身孕的道理。” 两个孩子尚未及笄,便开始在这里讨论有身孕的事情,惹的一边的丫鬟们都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晏锦没有再管晏谷兰和晏惠卿……而是拿着纸鸢走到了草地上,瞧了瞧天色。 她知道自己接下来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放松,因为旋家那边事情一旦尘埃落定。季姨娘身后的那个人,便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虽然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可在这个深宅之中,杀人不见血光,她得小心翼翼。 等小虞氏没有身孕的消息确定了之后,那个人露出破绽的机会,也就更少了。 “小姐,你要放纸鸢吗?”香复见晏锦不说话。 晏锦眯了眯眼,看了看天色,笑着点头,“嗯。” 香复从晏锦的手里拿过纸鸢,慢慢的举高然后跑了起来。很快纸鸢便飞了起来,最后停在了天空之中…… 晏锦同晏惠卿和晏谷兰,在草地上玩了一会,才各自回到各自的院子里。 而晏锦刚踏入玉堂馆,便瞧见晏安之一脸苦涩的站在院外。 “长姐……”晏安之沮丧极了,“不好了……” 第108章争夺寺卿之位(200粉红+) 晏锦听了之后,挑了挑眉道,“进屋再说。” 她看了一眼晏安之,略微有些担忧。 她认识晏安之到现在,第一次看见晏安之流露出这样的神色。 莫非,是平阳城那边出什么大事了? 晏锦不太确定。 进屋后等下人们将点心和茶水送上后,晏锦才让他们退下。 晏安之就这么一直垂着头,神色里带着几分慌张和迷茫。 他犹犹豫豫了半响,才道,“长姐,我……” 晏安之握住茶盏的手微微收拢,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里的话说了出来,“我好像,得罪沈家了。” “沈家?定国公沈家?”晏锦在听到晏安之的话后,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平阳城的事情,莫非和沈家有关? 晏安之颔首,嗓音依旧淡淡地,“嗯,是定国公府沈家。” 晏安之说这话的时候,将头垂的不能再低,瞧着竟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晏锦愣了愣,才道,“怎么回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她就算责怪晏安之也没有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逃避,是完全不能解决问题的。 只有面对,才能迎刃而解。 晏安之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前几日我同义父一起去了城外的军营里,我……我们遇见了沈家的世子,他那一日也在……” 晏锦听到这里,眼角不禁抽了抽,“不是平阳城的事?” 晏安之抬起头来,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然后说,“得罪了沈家,和平阳城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似乎让晏锦误会了什么。 晏安之尴尬的笑了笑,“长姐。这个……这个事情,和平阳城那边的无关啊。庄家那边……暂时还没查出什么消息。” 说完之后,晏安之的脸色,略带了一些苦涩。 晏锦这时才明白,晏安之说’得罪‘沈砚山的事情,是发生在军营里的事情。而并非是在平阳城。 可听了这句话,晏锦的心却更为沉重了一些。 晏安之一向乖巧懂事,又怎么会做出得罪人的事情呢? 而且,沈砚山也不像是无理之人。 “是怎么回事?”晏锦沉吟片刻才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了沈家的人?” 晏安之将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神色里带了几分沮丧,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长姐,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永远都是累赘?” 晏锦闻言,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晏安之的身边,看着晏安之道。“为何这样说?” 晏安之眼眶微红,身子微微的颤抖,“那日我跟义父去了军营。遇见了沈家世子。他说……他说我不能从军的,多看点书比较好。这几日,沈家世子似乎不想再用义父了,他和义父……疏远了。是不是我连累了义父……” 沈砚山会说这样的话? 晏锦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那个如古玉一般无暇的少年,像是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似的。不应该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言语。 晏锦想了想那一日沈砚山说的话,然后试着猜测道。“他是不是说?你不适参军,若想有一番作为。可多念书?” 晏安之愣了愣,点头道,“他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晏锦:“……” 果然如她所想,什么好话,到了沈砚山的嘴里,似乎都会变一个味道。 说起来,沈砚山若是这么说的话,也是一番好意,并没有半分歧视的意思。 可这好意…… 晏锦嘴角又抽了抽……沈砚山的好意,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都快变成’恶意‘了。 “其实吧……”晏锦咳嗽了一声,轻声的解释,“他是好意的。安之你的身体太单薄了,不可能和四叔一样,带兵上战场杀敌。但是,你是男儿之身,定想有一番报复。世子的意思是,若多看些兵书,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能做军师。” 晏安之听了,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住,“长姐,你的意思是?沈世子并非厌恶我?而我也未得罪他?” 晏安之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不相信自己,能得到沈砚山的这番话。 那可是沈砚山……是让精绝国对大燕俯首称臣的人。 晏安之知道,他自小身子残缺,尽管可以跟平常人一样行走,可他这双腿,太过于畸形。晏安之在遇见晏锦之前,整日都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他的记忆力极差,别人一天可以记下来的东西,他得用三天甚至十天……他比常人更努力,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痴傻。 有时,晏安之也会抱着腿,问自己,为何自己生来就是这副模样? 为何偏偏是他,生成这副模样。 当年,父母是不是嫌弃他的残缺,才将他丢弃的? 晏安之每次想到这些,都会觉得,自己过着的日子,是苟延馋喘。 这个世上,除了他的义父,便是晏锦待他最好了。 所以,突然出来个沈砚山说这样的话,到时让晏安之有些惊讶! “应该是吧。”晏锦在心里腹议,其实沈砚山不说话的时候,的确有一股温润如玉的气质。可那个人一旦开口…… 晏锦突然能理解,沈苍苍为何在见到沈砚山的时候,总是会失控大喊了。 他有这个本事。 晏安之听了之后,眉头却依旧皱成一团,“可若是这样,为何义父……这几日,沈世子似乎不愿意多用义父,还赏了义父不少东西。”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 不应该这样的…… 按理说,若是沈砚山要留用四叔的话。不应该赏赐东西的。 只有弃子,才需要安抚。 在晏锦的记忆里,似乎前世亦是这样。四叔归来之后,便同沈家的人越走越远,最后甚至形同陌路。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晏锦觉得。绝对不应该是像晏安之说的那样简单。 她安抚了晏安之之后,先让晏安之回尚武院…… 晏锦觉得,沈砚山的想法,她捉摸不透。 但是,若不出意外的话,沈苍苍还会再见她。 到时候。她可以从沈苍苍的话里,猜到一些原因。 春末夏初,天气喜怒无常。 前几天还是艳阳高照,可等大家换了单薄的衣裳后,第二日便下起了暴雨。这场暴雨。断断停停,足足下了两日,天空才慢慢的放晴。 雨刚停没多久,晏锦便得到了旋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这几日雨水下的太多,所以街道上堆积的雨水,还未来得及清理。尤其是赌坊门口的那块大理石地,被雨水淋的十分光滑。 结果,旋大爷那一日夜里偷了旋大太太的首饰。刚去当铺换了一些银子,准备去赌坊赢一把……可谁知,因为天黑的缘故。旋大爷居然踩滑了,后脑重重的摔在了赌坊门口的大理石地上。 据说,但是旋大爷的血,都快要将赌坊门口的大理石地染红了。 旋大太太得到消息后,吓的六神无主,最后还是旋二爷去将旋大爷接了回去…… 等旋大爷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口不能言,身子更不能行动…… 后来大夫说。旋大爷这是摔坏了身子,中风了。 大夫话一出。旋大太太便吓的晕了过去。 现在旋家长房本来就负债累累,可旋大爷还摔成了这样。旋家顿时,乱成了一团…… 旋三爷和旋四爷,在听闻消息后,也露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尤其是旋三爷,据说当日还去庙里烧香祈求菩萨保佑,让自己的大哥早日康复。 晏锦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摇头失笑。 旋三爷会去庙里帮旋大爷祈福?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旋三爷会去庙里,只怕是去感谢佛祖保佑,终于让旋大爷遭了报应。 旋大爷出事了之后,旋氏便急匆匆的赶回了旋家祖宅。她这次回去,还带了一些变卖嫁妆的银子……可是这些银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可能偿还赌坊那五万两。 最后,旋大爷欠下的赌债,还是旋二爷还上的。 只是,赌坊收了这五万两银子后,当夜要将银子入库的时候,却被人抢了。 谁也不知,抢这笔银子的是谁。 但是,后来传言说是一个身子骨纤瘦的少年,再后来更是有人说,抢这笔银子的是个俊秀的少年,而且少年的眼下,有一颗泪痣。 慢慢地,越传越离谱…… 不过旋家的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旋大爷这辈子怕是再也不能起身,更别说去赌坊赌博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眨眼,吃东西…… 而旋二爷很快,升职成了大理寺卿。 晏锦也是在事后才知道,和旋二爷争夺大理寺卿位子的人,便是苏行容。 若旋大爷没出事被人利用的话,旋二爷怕是争不赢苏行容。 苏行容虽然没有坐上大理寺卿的位子,但却被调到了刑部,做了刑部侍郎。 晏锦听了之后,忍不住咂舌…… 她这个三姑夫,当真是够厉害的,居然能抢苏行容看上的位子。 不过,苏行容去了刑部,也不算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可是却依旧是暗潮汹涌。 在五月初,晏锦终于等到沈家送来的帖子…… 第109章:谁去沈家? 晏家在收到沈家的帖子时,最高兴的莫过于晏老太太。 虽然,这个帖子是指名道姓说是给晏锦的。 晏老太太一脸惊喜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然后急急忙忙地,让身边的朱妈妈去将晏锦请来荣禧院。 晏老太太会如此高兴,也并不奇怪。 定国公沈家向来低调,尤其是沈家的少爷和小姐,基本很少在各种宴会上露面。连右相薄家举办花宴的时候,沈家小姐去的次数,都极少…… 尤其是沈家世子沈砚山,据说也就是在九岁那年,去宫里参加了元定帝的寿辰。当时,他只露了一个面后,便被定国公送去了边疆。 这次,沈砚山从边疆回来后,更是将行踪瞒的死死的。 沈家花宴上,他都未曾露面。 私下有不少人在传,说沈家世子沈砚山其实容貌粗鄙,所以才不敢出来见人。 不过,无论沈砚山长成什么样子。在京城之中,依旧有不少贵族,想将养在闺阁里的女儿嫁给他。 薄家,亦不例外。 晏老太太知道,若是晏家能攀上沈家的关系,对晏家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晏锦在得知消息后,三房的太太小姐都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荣禧院内里,等她的到来。 晏锦瞧见晏老太太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顿时怔了怔。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为了让晏家帮父亲收尸骨,答应了替晏绮宁嫁入陆家时。晏老太太,当时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 虚伪、恶心、薄情…… “素素来了?”晏老太太招了招手。“来我身边坐着。” 晏老太太的话,让坐在下首的人都忍不住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这些年来,晏老太太鲜少管晏家宅子里的事情,很多时候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她一旦出手。那么那个人便会很惨。 旋氏,便是很好的例子。 晏老太太这段日子将晏家的当家权给了小虞氏,连小虞氏在病中,她也未曾动过要收回当家权的心思。晏老太太对东院看重,连带着晏锦和晏绮宁在府里的地位,也比往日高了不少。 只是。晏锦和晏绮宁之中,必定会有一个更受宠。起初,众人都以为晏绮宁会比晏锦更会讨晏老太太欢心,毕竟晏锦脾气太臭,说话又直不会拐弯。而晏绮宁不止乖巧懂事。更是性子温顺。 可结果……晏老太太却对晏锦刮目相看。 这结果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晏锦搬回了东院后,整个人性子大变,不止比往日更乖巧了,连说话也不会如往日一般,不经过大脑。晏老太太瞧着晏锦,一日比一日顺眼……尤其是在收到沈家帖子的时候,她觉得晏锦其实生的也不错,肌肤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嫩。现在瞧着便是一个美人胚子,长大了肯定会比大虞氏长的更好。 晏老太太笑了笑,她觉得其实晏锦会比晏绮宁更适合做棋子。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是虞家人的标志。 而且。物以稀为贵。 晏锦慢慢地走到晏老太太身边,她显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了晏老太太心里的好棋子。毕竟,前世的她只是晏家的一个弃子。 晏锦刚坐到晏老太太,便被晏老太太握住手道,“今儿明惠郡主送来帖子了。说明日邀你去定国公府一聚。我瞧着你一个人去,怕是会无聊。不如让选个妹妹。让她陪你一起去。” 晏老太太说完之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无论晏锦带上那个孩子去沈家。都有机会结交沈家的郡主。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被沈家的公子瞧上,最后顺顺利利的嫁入沈家。 到时候,晏家在京城的地位,也会因为姑娘嫁入沈家,而得到提高。 可晏老太太话音一落,坐在下方的姑娘们,便吓的一脸惨白。 尤其是晏绮宁,她的神色中,都带着一丝恐惧。 谁也不敢抬起头看晏锦,都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晏锦瞧着她们的反应,嘴角却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 “那位妹妹明儿有空呢?”晏锦嗓音极轻,但是依旧让屋子里的妹妹们,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没有点谁的姓名,似乎谁开口跟她去沈家,她都会点头同意。 可是,晏锦话音落下许久,却不见有人毛遂自荐。 她们一个个都是低着头,瞧着自己的鞋面。 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她看了看座下的孩子,最后目光放在了晏绮宁身上。 她对晏绮宁道,“阿宁,你自幼同你长姐感情好,你可愿明日陪她去定国公府?” 在晏老太太心里,晏绮宁是个温顺乖巧的孩子。所以,这些年来,尽管她不喜欢小虞氏,却依旧对晏绮宁很好。 听话的孩子,是枚好棋子,来日才可以用来稳固家族的利益。 虽然这段日子,晏绮宁做了几件离谱的事情,可在晏老太太心里很清楚,晏绮宁不过是被旋氏利用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旋氏…… 晏老太太话音落下后,晏绮宁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祖母……是明惠郡主吗?”她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次邀请晏锦去沈家的人,是明惠郡主。 明惠郡主沈苍苍……那个沈家最可怕的恶鬼。 晏老太太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嗯,是明惠郡主呢。她年纪和你们相仿,你们必定能和她聊到一起。” 晏绮宁听了之后,腿顿时便软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晏锦。 只见晏锦眼里噙着笑,似乎在等着她答应一样。 晏绮宁觉得。这是一个陷阱…… 她犹豫了很久,才道,“祖母,孙女怕是不能陪长姐去沈家了……前几日孙女感染了风寒……怕是会过了病气给郡主。” 晏老太太听了,眉头微蹙。 晏绮宁到底有没有生病。她比谁都清楚。 她不管宅子里的事情,但不代表她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她身边的婆子,每日都会跟她说宅子里昨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包括最近小虞氏被传有身孕的事情,她亦知晓。 她不插手晏家宅子里的事情,但她却能找个顺眼的人,来握住当家权。 晏老太太现在会打压西院。是因为旋家长房,已经跨了…… 在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病了?”晏老太太冷冷一笑,“朱妈妈,去将陈大夫请来。给二小姐扶脉。” 朱妈妈赶紧点头,“老奴马上就去。” 晏老太太今儿是打算要整治一下晏绮宁,所以想都未曾多想,便让朱妈妈去请陈大夫过来。 晏绮宁见晏老太太说这话,便急了,“祖母……我……祖母无需孙女担心,孙女养几日便好了。” “是吗?”晏老太太放开握住晏锦的手,“晏家不缺银子。能买药给你治病。你既是病了,我倒是想瞧瞧,你病成什么样了。” 晏绮宁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晏老太太面前,“祖母,孙女不能去沈家,孙女不想见明惠郡主。她养了好多毒蛇啊!祖母……我怕蛇,我怕……” 晏绮宁终于扛不住了,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家明惠郡主沈苍苍。身边养了无数的毒蛇,据说谁惹的她不开心。她便会放出毒蛇来咬那个人,让那人生不如死。 有人说在沈家。每年被毒蛇咬死的下人,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却没有人敢说一句沈苍苍的不是。 因为沈苍苍的父亲,便是当年的安南将军。 沈家七爷沈自清为人正直,他有不少属下如今都手握兵权。沈七爷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可惜他在战场上去世之后,他的妻子随后自刎跟他一起离世,留下年幼的沈苍苍。 沈七爷只留下沈苍苍这么一个血脉……所以,当年定国公才会将沈苍苍接到定国公府,由他亲自抚养长大。 沈苍苍喜欢养毒蛇,定国公也不反对。似乎,只要是沈苍苍喜欢的东西,他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而且,元定帝每年的寿辰,都会邀沈苍苍参加。在寿宴上,元定帝会同沈苍苍说上几句话,然后赏赐不少东西给沈苍苍把玩。 每年,都如此…… 连大燕的公主,都没有沈苍苍这个待遇。 沈苍苍的地位虽高,但是她为人性子古怪,而且身边又带着毒蛇。所以,这几年,根本没有人敢接近她。 晏绮宁,亦不例外…… 晏老太太在听了晏绮宁的话后,眼里慢慢地浮现出厌恶的神色,“没用的东西。” 在晏老太太的心里,就算用孙女的性命去换取攀上沈家,也是值得的。 所以,在接到沈苍苍送来的帖子后,晏老太太根本没有想过,晏锦和沈苍苍闲聊时,晏锦会不会被毒蛇咬,甚至为此丢了性命。 她唯一想的,便是晏家终于攀上了沈家这颗大树。 “你既病着不愿去沈家,那么你就在你的院子里好好的养病。”晏老太太对身边的朱妈妈说,“去找个人伺候二小姐,既是病了,更不能吃油腻的东西,用些小米粥便好。” 晏绮宁被晏老太太的话,吓的忘了哭泣。 晏老太太这样做,不止是软禁她,更是让她在接下来的日子,只能吃小米粥了…… 这样的惩罚,对于她而言,太可怕。 不过,晏老太太显然没注意晏绮宁的反应,而是对晏锦柔声道,“素素,你挑个孩子陪你去吧。祖母相信你的眼光。” 第110章:选定名额 晏老太太的话,让晏锦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 这个坏人,终究是要让她来当的。 尽管晏锦认为,沈苍苍是个极好的姑娘。 可晏锦也知道,就算她说破了嘴皮,也没有人相信,沈苍苍不似传言里那般恶毒…… 她们宁可相信谣传,也绝对不愿亲自去看所谓的真相。 讹以传讹,甚至还会恶意的去中伤别人。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 坐在下首的晏家小姐们,一个个都垂着头,谁也不敢多看晏锦一眼,生怕成为那个陪晏锦去沈家的倒霉蛋。 可以嫁入沈家,对于晏家的小姐们是个极大的诱惑。但是,比起性命而言……嫁入沈家,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毕竟,这京城之中,除了定国公沈家,她们还有很多的选择。没有必要,为了嫁入沈家,就丢掉自己的性命。 而且,这次去见明惠郡主,还不一定能遇见沈家的公子,当然,更别提嫁入沈家了…… 这笔买卖,实在不划算,她们不愿意去做—— 晏锦扫了一眼屋子内的妹妹们,半响后才淡淡地笑了笑。 她们不愿意去,也是好的。 这样,她要问沈苍苍话,也比较容易。若是运气好,没准还能遇见重大夫。 “你想带那位妹妹去沈家?”晏老太太笑的和蔼,表面上看起来当真像是以为慈祥的老人。 晏锦垂眸,正要开口,便听到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道,“祖母……我……长姐……我陪长姐去吧。” 这个声音十分的稚嫩。但是声线却带着一丝恐惧。她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嘴里的话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晏锦抬起头,瞧着首下站起来的晏惠卿。 此时的晏惠卿一脸惨白,身子还微微的颤抖,双手更是紧紧的撰住手里的锦帕。她很想镇定下来。轻松地将这句话说出来,可是……她终究是胆怯了。 这个世上,又有那个女子,不害怕毒蛇呢?尤其是养在深闺中,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娇小姐—— 只要想着那个东西,便会觉得毛骨茸然。更别提。要亲自去面对这些冷血的东西了。 晏惠卿的话,让晏老太太微微露出讶色,最后这份惊讶之色变成了十足的笑容,“惠卿你愿意陪你长姐去沈家?” “嗯。”晏惠卿握住锦帕的手又紧了紧,“我……我会保护长姐的。我会。” 说完之后,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以声音又逐渐的小了下来。 晏老太太等了许久,才见有这么一个人主动提出愿意陪晏锦去沈家,她高兴的笑眯了眼,“好孩子,沈家哪有那么可怕……你和你长姐,好好陪郡主说说话。” 晏惠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似乎她再说一个字,都会泄露她内心的恐惧。 舒氏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看着晏惠卿。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她的叹气的声音极小,但是却让屋里的人听了个清楚。 晏老太太瞧了一眼舒氏,若是往日舒氏敢露出这样的神色,她绝对不会给舒氏好脸色。可今儿晏老太太心情颇好,所以在看到舒氏无礼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丢了一个眼神过去,让舒氏闭嘴。 舒氏的确闭嘴了。她的脸色却没有比晏惠卿好多少。 晏锦瞧着晏惠卿和舒氏,唇畔却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她当真没想到。还有人愿意陪她去沈家。 而且,这个人居然是晏惠卿…… “既然惠卿愿意陪素素去沈家,那么明儿一早,我便让朱妈妈送你们过去。”晏老太太露出亲和的笑容,用器重的目光看了看晏惠卿,又转眸对晏锦道,“你今日好好歇息,明儿才有精神陪郡主说话。若是有空,要多和郡主来往。外面那些消息,都是不可信的,知道吗?” 晏老太太说的极温柔,像是一个慈祥的祖母对自己溺爱的孙女,千叮万嘱一般。 可这些话落在晏锦的耳里,却略显刺耳。 若是前世,她怕是也会和晏绮宁一样失态,说不定还会拔腿就往外跑,不愿在这里坐着。可现在,她却极为的平静,乖巧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答,“孙女听祖母的。” 她的乖巧,让晏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 晏老太太喜欢这种,容易被拿捏的孩子。 晏家这些年来,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就是希望来日她们能让晏家在官场上得利。如今,晏锦已经开始反哺……晏锦做的一切,让晏老太太觉得这个孩子,竟比晏绮宁看着,还要顺眼。 之后,晏老太太又嘱咐了晏锦几句话,才放她们回院里去。 刚走出荣禧院的大门,晏锦便瞧见晏惠卿站在远处,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晏锦慢慢地走了上去,露出一个笑容,“四妹可是在等我?” “长姐……”晏惠卿看了看周围,才拉着晏锦的手,疾步朝着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走去。 晏锦有些诧异,但是却依旧没有阻止晏惠卿的动作。 他们两人走到假山内,晏惠卿让丫鬟们在外面等着,然后才轻声道,“长姐,我已经吩咐人出去买了雄黄。你把你的香囊给我……我晚上把雄黄放进去……” 说完,晏惠卿便要动手去找晏锦身上的香囊。 晏锦阻止了晏惠卿的动作,笑着摇头,“我身上没有带香囊。” 晏惠卿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然后慢慢的慌了起来,“可是长姐,明惠郡主养了那么多毒蛇,若是咬伤你可怎么办?你……” 晏惠卿说到这里顿了顿,眼里全是担忧。“上次花宴,你去梨院的时候,是不是得罪了明惠郡主?所以,她才邀你去沈家?” 晏锦看着晏惠卿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轻声的安抚。“没事的,不用怕。我只是和她见面说了几句话而已……至于雄黄,我回去装一些在身上就好了。你瞧瞧你,都快哭出来了……要变小花猫了。” 晏锦握住晏惠卿的手,感觉到冰凉的气息。而晏惠卿的脸色一直发白,似乎真的是吓坏了。 她的眼里。全是满满地担心,看不出半分虚假。 蛇怕雄黄,所以晏惠卿才想着要在她的香囊里放上雄黄。 可晏锦知道,她当真不怕那些毒蛇。 她被关在陆家屋子里的那几天里,她和这些看似恐怖的毒蛇过了一日又一日。尤其是那条小白蛇。似乎怕她饿坏了,还抓了一些老鼠丢在她的面前,让她食用…… 它们的想法就是那么的纯粹,丝毫不带恶意。 虽然,它们不知道,她根本不会用那些所谓的’食物‘。 此时的晏惠卿小小的身子,躲在假山后的阴影里,眼里依旧露出恐惧的神色。 她过了半响才缓缓地说。“长姐,你别丢下我……” 说完,她便用了很大的力气。抱住晏锦的胳膊。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晏惠卿这样做,搞的她们要生离死别一样。 她又安抚了一会晏惠卿,准备亲自送晏惠卿回院子的时候,便听到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 “四小姐呢?”婆子的言语里带着一丝愤怒,“她这是疯了吗?居然要陪大小姐去沈家。就算她再喜欢大小姐,也不能这样啊……快说。四小姐去哪里了,我要带她去老太太面前。婉拒了这件事情。简直……她简直不要性命了!” 晏惠卿在听到婆子的声音后,脸色更是白的厉害。 她放开晏锦的胳膊,疾步从假山后绕了出去,对着婆子就道,“蓝妈妈,不要说了。” 被称为蓝妈妈的婆子,见晏惠卿身后慢慢走出来的晏锦,立即便闭上了嘴。 她似乎没有想到,晏锦居然会在这里出现。 蓝妈妈福身行礼,“见过大小姐……” 晏锦颔首,笑着道,“蓝妈妈你来的正好,你等下送四小姐回去好好的歇息。若是明儿四小姐身子不适,记得来告诉我一声便好,我会同祖母说的。” 晏惠卿听了,便急的走上前,“我身子好着呢,长姐……我得陪你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坚定。 但是晏锦依旧看出来了,晏惠卿的眼里,全是满满的不安。 她似乎很怕自己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固执的要跟着她一起去。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也好,你记得带上那个东西。” 说完之后,晏锦又嘱咐了蓝妈妈几句话,才带着香复缓缓地朝着玉堂馆里走去。 她们走了一会,香复才悠悠地说,“小姐,四小姐待你可真好……不过,小姐,为何你不同四小姐说,其实郡主也没……没那么可怕。” “我说了,她也不会相信……”晏锦的嗓音极轻,“有些东西一旦根深蒂固的在心里,旁人无论说什么,都是改变不了的。而且,惠卿也只看到表面的东西……” 晏锦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脚步,“无论是什么,都不能只看表面……日子久了,接触久了……便会全部水落石出。” 香复听了虽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香复才道,“小姐,你说这次去沈家……会遇见沈家的少爷吗?” 第111章:虞家送礼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微微一怔。 她明白,香复为何会问她这个问题。 只是,晏锦觉得香复考虑的太多。 那些事情,她到现在还未曾想过。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大概,不会……” 香复听了,却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锦今年已经到了可以议亲的岁数了。 可是在香复的心里,晏锦太过于完美。 香复很敬畏晏锦,所以她也不知到底什么样的人,能成为来日的姑爷。 香复没有再问下去,而晏锦也没有再说话。 她们慢慢地走回了玉堂馆,而此时窦妈妈从屋子内走了出来,见到晏锦的时候微微一愣,旋即又笑了起来。 “小姐,您可回来了……”窦妈妈赶紧迎了上去,“太太让老奴送了一些新茶过来,说是让你尝尝。” 晏锦颔首,轻声地问,“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窦妈妈听了,只是尴尬的笑了笑,“身子是无大碍了,可……” 窦妈妈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晏锦也大概猜到了小虞氏现在的情况。 身子是没什么大碍了,可心病终究是留下了。 晏绮宁做的事情,太伤小虞氏的心了。那一日小虞氏气急攻心的晕了过来,醒来之后胃口也极差,她父亲这几日担心小虞氏的身子,每一日都会去陪小虞氏用膳。 晏季常这样做,无非是希望小虞氏早日痊愈。 可心病,哪有那么快就恢复。 越是在意的人,伤的越深。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对窦妈妈说,“我记得再过几日,小舅就要回来了?” 窦妈妈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晏锦,回答,“三爷前段日子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晏锦挑了挑眉。有些迷茫,“难道,我记错了日子?” 她记得她的小舅虞非每年二月初都会带着商队去西域,五月中旬才从西域赶回来。前世,小舅从西域回来后,总是会带许多的珍品送到晏家了。那时。晏绮宁总会抱着上好的螺黛和香料,在她面前笑眯了眼。 这些东西,有些是拿银子都买不回来的。 窦妈妈笑着摇头,“小姐没有记错日子,只是今年三爷比往年回来的早一些。这次的茶叶。就是三爷从卑陆带回来的。” 晏锦听窦妈妈提起卑陆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她记得,十三先生当年便在卑陆游历过。每当他说起卑陆的时候,嘴里念叨的总是那边的姑娘如何的漂亮……当真是,一副为老不尊的样子。 可这些话从十三先生的嘴里说出来,却不让觉得有半分的轻浮。 卑陆—— 晏锦不知,她这一世是否还能见到十三先生。 于是,她想了想才道。“窦妈妈,你去告诉母亲,等她身子好一些。我们便回去看外祖父。而且,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小舅了。” 窦妈妈听了晏锦的话,微微一愣。 晏锦居然会主动提出,要去虞家的话……这着实让窦妈妈惊讶。 在窦妈妈的记忆里,晏锦是十分不喜欢去虞家的。 虽然,虞老爷和虞老太太。都对晏锦极好。 尤其是虞老爷,嘴里虽然总是念叨晏锦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可私下看到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晏锦和晏绮宁。 不过很快。窦妈妈又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老奴这就去告诉太太。” “嗯。”晏锦眯了眯眼,又道,“我明儿去定国公府的时候,你便不要告诉母亲了。她需要好好的歇息,这些事情会让她烦心。” 沈苍苍的名声,在京城之中的确不太好。 若是被小虞氏知道她要定国公府见沈苍苍,小虞氏怕是会阻止她,更担惊受怕。 虽然,沈苍苍的确不坏。 可现在她和沈苍苍还不熟,不能邀沈苍苍来见小虞氏。 等过些日子,小虞氏便会明白,沈苍苍和外面谣言里传的,是不一样的。 晏锦话音刚落,窦妈妈神色里便带着一些担忧,“小姐,您能不能,不去见明惠郡主,她……她不好。” 沈苍苍毕竟是郡主,又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窦妈妈也不好说她的不是。 但是,窦妈妈的心总是向着晏锦的,她怕晏锦这一去,就会出事。 “窦妈妈,她不坏的。”晏锦试着辩解,“郡主人挺好的,外面的谣言不可信。” 窦妈妈见晏锦的神色坚定,也不好再反驳,只好道,“郡主人是好,可那些蛇……那些都是带有剧毒的蛇,小姐,你要顾及你自己的身子啊。” 晏锦无奈的撇了撇嘴,“嗯,我会带雄黄在身上的。” 晏锦也明白,一时让窦妈妈她们接受沈苍苍,似乎有些太难了。她得慢慢改变身边的人对沈苍苍的看法…… 每次,晏锦想到沈苍苍,都会想到那一箱纸条上的字迹。 字迹时好时坏,但是写来写去,都是那么几个字。 救救我…… 晏锦比谁都明白沈苍苍的那种绝望,因为她也是从那种绝望的境地里走过来的。她想试着改变沈苍苍的命运,就如同想护住父母一样…… 上苍既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若她什么都不能做,那么不等于辜负了上苍对她的垂爱吗? “嗯,老奴等会让人多送些雄黄过来。”窦妈妈知晏锦的性子,一旦晏锦下定决心的事情,无论外人说什么,晏锦都不会去改变。 固执,却不任性。 晏锦点了点头,同窦妈妈又说了几句话,才慢慢地走进屋内。 “小姐。奴婢去给你沏壶新茶过来?”香复听见窦妈妈说,虞家又送了上好的茶叶来之后,便想让晏锦尝尝。 晏锦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依在软榻上,拿起放在一边的诗集。 她看了一眼。便又丢了回去。 平阳的这位庄生,太让她在意了。 晏安之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过去,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他们的动作也十分的缓慢。尤其是这几日,她的三姑夫将五万两银子还给赌坊后,庄家的人出现的次数。便更少了。 晏锦估摸着,庄家的人怕是吃了大亏。 旋大爷会出事,晏锦知道这并不是意外,因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而且,旋二爷还给赌坊的五万两银子。也被人抢走…… 赌博没有太追究,是因为庄家的人,似乎有忌惮之心。 所以这次,庄家人吃了大亏。 想到这些,晏锦勾起唇角,她突然明白,为何庄生身后那位,想要将旋二爷当做棋子了。 她的三姑夫做任何事情。都丝毫不马虎,而且还让人找不出破绽。最让晏锦对旋二爷刮目相看的,便是这次争夺大理寺卿的位子。 苏行容是苏家的人。他这个人向来记仇,而旋二爷居然有手段,让苏行容不得不去刑部。 苏家,居然也妥协了。 这当真是让晏锦觉得意外…… 晏锦想着,再过一段日子,她的三姑母腹中的孩子就要落地了。她估摸着到时候要送些什么东西过去走贺礼。 香复沏好了茶,放在了晏锦的面前。 顿时。屋内茶香四溢。 晏锦握住茶盏,闻了闻茶叶散发出来的清香的味道。晏锦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喉,让她觉得味道十分的甘冽。 晏锦不是一个会品茶的人,但是她却感觉到了,这次的茶叶,的确是罕见的物品。 虞家送来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是差的。 等她从沈家归来后,她便筹划一下回虞家的事情。 小虞氏如今的情形,怕是要过一段时间,才会将心病治愈。若想早日让她的心病被治愈,那么只有多出去走走,最好是去小虞氏最熟悉的地方。 晏锦想了很久,她觉得让小虞氏最放松、最熟悉的地方,莫过于虞家。 当然,她还有那么一些小小的私心。 她想问她的小舅虞非一些事情。 到了第二日,晏锦起身的时候,便瞧见窦妈妈将她那几件华丽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晏锦不禁抽了抽嘴角,无奈地选了一件白底绣折枝玉兰花长裙,外面则穿了一件月白色对襟褙子。 这套衣裳素雅,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于寡淡。 毕竟,她今日是去见沈苍苍的,无需穿的太过于华丽。 窦妈妈还想将另一件略显华丽的衣裳递给晏锦,却见晏锦早已转过身,不再看着她抱出来的衣裳了。 窦妈妈无奈,只好听了晏锦的建议。 今儿,依旧是香复陪着她去沈家。 一大早,窦妈妈便对香复千叮万嘱,让香复一定要照顾好晏锦。 香复乖巧地听着窦妈妈的话,一直点头。 晏锦同窦妈妈说了几句话后,便瞧见朱妈妈带人来了玉堂馆。 她笑着道,“大小姐,四小姐已经在院外等着您了。” 晏锦颔首,便跟着朱妈妈朝着院外走去。 等晏锦见到晏惠卿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晏惠卿今日穿着大红色印花对襟褙子,白底绣花的马面裙,头饰也略显华丽……这套衣裳,竟比上次去参加沈家花宴还要华贵一些。 晏惠卿似乎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而是赶紧走了上来,挽住晏锦的手,撒娇道,“长姐,我可等你好久了。” 晏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在晏惠卿的眼里,看到一丝迫不及待的神色。 第112章:将门沈家 晏锦只是淡淡一笑,和晏惠卿寒暄了几句,便上了马车。 之后,她的思绪,便渐渐地远了…… 定国府沈家是离宫门最近的一座府邸。 连大燕的左相和右相的府邸,都不如沈家离宫门近。 这座大宅,标志着沈家在大燕的地位。 沈家世代忠良,战死在沙场的子弟数不胜数。 最为惨烈的,莫过于当年和卑陆国的交战。 当年晋南王的叛乱的事情彻底平息了之后,大燕的边境又被敌国卑陆偷袭。 一时,大燕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 卑陆人善战,性子更是凶悍,但是因为卑陆土地贫瘠,人口稀少,所以便一直将大燕当做一块肥肉,恨不得全部吞下。 烧、杀、抢、掠…… 那几年,卑陆人所到之处皆是一片人间地狱。这次卑陆人更是来势汹汹,一连夺下大燕两座城池。 沈七爷不得不和自己的兄长沈六爷,在平息了晋南王的动乱后,还未来得及回家喝口茶水,又再次率兵去了边疆,抵御外敌。 卑陆国这次的突袭,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最后沈家四爷和沈家五爷,不得不丢下刚有身孕的妻子,跟随两位弟弟的脚步,又领了军队去边疆支援。 这一战,便是两年。 沈七爷中了卑陆国的陷阱,为了保护身边的将领,沈七爷选择让他们先撤退,而他自己却一直撑到最后。沈七爷撑了许久,却落下了重伤…… 沈七太太本就是将门之后。她同沈七爷青梅竹马,感情一直要好。她在听闻消息后,带着尚不足两岁的沈苍苍便匆匆赶往边疆。 沈七太太终究是去晚了,她未能见到沈七爷最后一面。 沈苍苍那时尚且年幼,不知向来坚强的母亲为何落泪。 她只是一直站在母亲身边。沉默不语。 最后,沈苍苍跟着母亲一起流泪,她伸出手,去抓父亲的手。她以为她这样做,父亲就会和从前一样,笑着醒来抱起她。然后刮她的鼻子,哄她让她不要哭…… 父亲,终究是没睁开眼。 而母亲在哭了一阵后,也停止了落泪。 沈七太太亲自烧了丈夫是尸骨,最后将丈夫的骨灰装进一个坛子里。每夜抱在怀里。 和卑陆国再次开战的时候,沈七太太和几位哥哥上了战场。 她手里握着的是沈七爷留下的长枪。 沈七太太一路杀敌,她凶狠的不像是一个女子,所到之处刀光血影。 而且沈苍苍的腿疾,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 谁也不知道为何,沈苍苍会留下那样的严重的腿疾…… 沈七爷去世之后,沈六爷亦跟着去了。 据说沈家六爷死的时候,身上被箭射的千疮百孔。没有一处好的地方。 最后,他握住手里的长枪,未让自己跪下……就那么铁骨铮铮的站着…… 定国公沈承修在京城内。接二连三的收到噩耗,他悲伤欲绝的跪在沈家的祠堂里一夜后,再也不顾从前在沙场上留下的病根,跟刚登基不久的元定帝请求,让他也去支援。 因为这次,卑陆国的帝王亲自出征。妄想再夺下大燕的几座城池。 定国公出征,周围的人并不好看。毕竟,当年威风凛凛的定国公。因为战事受了不少的重伤,虽然已经养好了,但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尤其是定国公继承了爵位之后,还选择了弃武从文。 甚至还有大臣上奏,请求元定帝收回旨意。但是元定帝对这些反驳的声音视而不见,似乎十分相信定国公一定会胜利归来。 元定帝的信任,是有价值的。 定国公这次赶往边疆,连年幼的沈砚山,都被他带在身边。沈家的儿郎,自小便要面对战场上的残酷…… 沈承修只用了八个月,便彻底的收复了丢失的两座城池,最后甚至一举攻到了卑陆的国都,亲手斩下了卑陆国王的首级。 只是这次,沈家四爷和沈家五爷,因为伤势太重,在归来的途中,还是撒手人寰了。 他们,甚至都还未来及看一眼,已经出世,却尚且年幼的孩子。 定国公归来时,京都不少百姓都站在城外迎接,更是有悲痛者哭出了声音来。 古来征战几人回—— 沈家有七位爷,除了夭折的二爷,和身子虚弱的三爷外……其他几位爷,皆是自小被丢在军营里长大,尤其是沈承修,十岁那年便开始上战场…… 卑陆国败了,但是大燕这边损失也很惨重。 后来,沈七太太回京之后,却抱着沈七爷的骨灰,自刎在了他们相识的地方。 有人说沈七太太自私,不配做一个母亲,她残忍的丢下尚有腿疾的沈苍苍……也有人说,沈七太太是因为念夫成狂,怕伤了孩子,才会选择自刎…… 真相到底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定国公在埋了几位弟弟之后,又将七弟妹和七弟埋在了一个墓中。 那一年,定国公像是老了许多岁一样,他最后更是将年幼的沈苍苍,留在身边亲自抚养。 而同一年,沈苍苍被元定帝封为明惠郡主。 只是,沈苍苍的性子终究是变了,在失去父亲后,又看着母亲自刎,她承受了常人都不能承受的痛苦。在边疆上长大的她,留下的不止身上的腿疾,还有心里的创伤。 所以这几年来,沈苍苍无论做什么,定国公都会谅解她。连她养毒蛇这件事情,定国公亦是支持她的…… 当年受了沈七爷恩惠的几位将领,对沈苍苍也是百依百顺。 可沈苍苍见他们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 似乎,每一次见他们。沈苍苍都会想起父亲悲惨的死……昔日的噩梦,又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晏锦坐在马车内,一时悲从心中来。 沈苍苍养毒蛇的目的,大概是为了保护自己吧。因为见过了生死,在战场中长大的沈苍苍。谁也不会相信。但是晏锦亦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要害沈苍苍,还能做的那么好,不被定国公发现…… 晏锦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晏惠卿听见晏锦叹气,不禁好奇的问,“长姐。您怎么了?” 晏锦敛了心神,摇头道,“没事。” “长姐,你别害怕。”晏惠卿神色坚定,温柔地说。“你别怕明惠郡主,我会保护你的。我今日带了很多的雄黄,那些蛇是不敢靠近我的。” 说完之后,她还将放在袖口里的荷包拿了出来,打开给晏锦过目。 在晏惠卿的香囊里,装了不少的雄黄…… 晏锦想起沈苍苍手里养着的大白,和沈苍苍对小白蛇自言自语的模样,便皱了皱眉头对晏惠卿说。“你自己带着吧。” 她不怕那些毒蛇,更不怕沈苍苍。 准确的说,她觉得沈苍苍是个可怜之人。 晏惠卿以为晏锦是累了。便轻声地说,“长姐,你昨夜没休息好吗?要不,你先眯一会,等到了我再喊你。” 晏锦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而是眯了眼没有再说话。 马车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哒哒‘的马蹄声。 晏家的宅子离宫门有些距离。所以马车行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停在了定国公沈家门口。 马车还未停稳。晏惠卿便推了推晏锦,试探着唤了一声,“长姐,醒了吗?” 晏锦并未睡着,她一直在闭目养神。只是因为马车还未停稳,所以她也没有及时的睁开眼。 等晏惠卿推她的时候,她才慢慢的睁开眼,轻声地回答,“嗯。” 晏惠卿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我还以为长姐你睡着了呢,都不敢唤你起身。” 晏惠卿的言语很贴心,但是动作却没有多体贴。 她方才推晏锦的力气,不小。 晏锦没有和晏惠卿计较这些,毕竟眼前的晏惠卿比她小几岁,而稚嫩的脸上,看不出半分虚假。 香复在马车外唤了一声,“小姐,到了。” 晏锦和晏惠卿被人扶着从马车上下去后,定国公府邸的门便打开了,只见几个小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们屈膝福下身子,“见过小姐,郡主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晏惠卿听了之后,只是紧紧的撰着晏锦的衣袂,似乎有些害怕。 而晏锦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色,她笑着到,“麻烦你们给我带路了。” “小姐客气了。”小丫鬟们站稳了身子,便为晏锦领路。 晏锦不是第一次来沈家,每次来沈家的时候,她都觉得好像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一样。晏锦觉得自己像是记忆错乱了一样,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个地方熟悉? 在一边的晏惠卿却越来越紧张…… 尤其是刚踏入梨园的时候,晏惠卿的脸色’刷‘的一下,便全部白了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小丫鬟停了脚步,对晏锦道,“小姐,你顺着这条小径往前走,便能看到郡主的院子了。郡主不喜我们踏入,所以……奴婢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晏锦听了点了点头。 她继续朝着前走,而晏惠卿直接挽住了晏锦的手,身子微微颤抖。 晏锦只是对晏惠卿一笑,像是安抚她一样,脚步却没有停下来。 两个人走了几步后,晏惠卿便顿下了脚步。 她伸出手,颤颤抖抖的指着远处的树枝上挂着的细长的小白蛇,然后“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 晏惠卿大叫的同时,晏锦也听到了一阵鹰鸣声。 第113章:沈苍苍 “吵……”少女稚嫩的声音从不远处缓缓地传来。 晏惠卿抬起头,便看见一位华服的少女疾步的走了过来。 少女长的清秀,一双眼水灵灵的,只是眼里……却全是满满的愤怒。 少女打量了一眼她和晏锦,才不悦地说问她,“你是谁?” 晏惠卿微微一怔,然后屈膝福身,“见过郡主。” 沈苍苍皱着眉头,伸出手将挂在树枝上的大白拿了下来,然后将低声道,“真没礼貌,你吓到了我的大白。你是哪家的千金?” 晏惠卿神色有些尴尬,不得不回答,“我姓晏,名惠卿,家父乃是刑部侍郎晏季景。” “刑部侍郎?”沈苍苍嗓音带着几分疑惑,“不是苏行容么?” 前段日子苏行容和旋家二爷争夺大理寺卿位子的事情,在京城闹的动静不小。后来旋二爷在这场争夺中获胜,稳稳地坐上了大理寺卿的位子后。而苏行容被调到刑部,破例升为刑部侍郎。 苏行容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子,也不算输的太惨。 毕竟,那是刑部。 苏行容只是一个少年,能担任三品刑部侍郎的位子,便注定了他前途不可限量。而晏惠卿的父亲,年纪比苏行容大上一个辈分,如今也不过只是刚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子……这么一比,苏行容完全碾压了晏季景。 虽然。沈苍苍的话,只是因为她根本从未听过晏季景这个人的名字。 在她的记忆里,便只有那个闹的动静不小的苏行容。 而且,她会记得苏行容,还是因为重大夫最近一直在她耳边念叨。 晏惠卿听了。脸色渐白,“刑部侍郎,有两位。” “哦……”沈苍苍伸出手,抚摸着大白的头道,“那你来梨园做什么?” 晏惠卿转头看了看晏锦,才轻声地说。“回郡主话,我陪长姐一起来的。” 沈苍苍听了,抚摸着大白的动作微滞。 沈苍苍渐渐地,神色不似刚才那本冷漠。她走上前,将手里的大白递给晏惠卿。“给你看看。” 沈苍苍虽然很不喜欢见陌生人,可晏惠卿是晏锦的妹妹,她多少要给晏惠卿一点颜面。 结果沈苍苍刚将大白递过去,大白便抬起它的小脑袋来,吐出黑色的蛇信,立即就咬了过去。好在晏惠卿一直警惕着沈苍苍手里小白蛇的动静,所以大白咬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的往后倒去了。 晏锦在晏惠卿的身后。看的十分清楚。 大白在接近晏惠卿的时候,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一样。但是,它被沈苍苍驯养的极好。所以刚才咬过去的时候,无非也是吓一吓晏惠卿,根本不会咬到晏惠卿的身上。 大白将距离掌握的十分好,但是它的样子却有些狰狞。 只听见“嘭”的一声,晏惠卿因为躲避大白咬过来的动作,就这么往后倒了下去。 她摔的极为惨烈。沈苍苍在听到那巨大的响声后,都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这条小径是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十分坚硬。 晏惠卿被摔的头晕眼花,她此时感觉到疼的厉害。但是。她更庆幸的是,没有让那条蛇咬伤。 她方才瞧见小白蛇吐出黑色的蛇信的时候,便知这条小白蛇身上的毒液,只要一点便能让她致命。 晏惠卿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身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动弹不得…… 晏锦赶紧走到晏惠卿身边,俯下身子,神色里带着几分担忧,“四妹。” “我没事……”晏惠卿一双秀气的眉皱成了一团,“我……呀……” 晏惠卿被身上的疼痛,疼的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沈苍苍撇了撇嘴,淡淡地说,“你衣裳也破了,我让人先带你去换身衣服,再让重大夫给你瞧瞧。” 沈苍苍说重大夫的时候,晏锦的眼里闪过一丝明亮的神色。 晏锦今日来沈家,若是按她的意愿,她是不愿意带任何人来的。 但是晏锦知道,晏老太太绝对不会放弃这次来沈家的机会,晏老太太会让晏锦带人在身边。 如今小虞氏在晏家尚未站稳脚跟,若她再惹的晏老太太不开心,那么小虞氏手里的当家权怕是握不稳了。 所以,晏锦故作乖巧,答应了这件事情。 晏锦原本以为,沈苍苍的名声,会让晏家那几位娇滴滴的小姐,不敢跟她来沈家的。毕竟,她们更担心自己的性命。 唯一没让晏锦猜到的,便是平日里乖巧又胆小的晏惠卿,居然会陪着她来。 而且,还是用’保护她‘的名义。 这个名义,果然让晏老太太对晏惠卿刮目相看,连对舒氏也顺眼了许多。 晏锦猜不透晏惠卿这次来沈家,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到底是晏惠卿太精明,还是晏惠卿太愚蠢,被人利用了。 不过,晏锦知道自己向来不是什么好人……她对晏安之好,是因为晏安之前世可怜。 至于晏惠卿…… 晏惠卿的前世,可过的比晏家那个姑娘都好,根本不需要她多照拂。 所以,晏惠卿在说带雄黄的时候,晏锦没有提醒她。像大白这样的虬褫,是很快便能闻见她身上的雄黄味的。 虬褫和普通的蛇类不同的是,它极通人性……晏锦从前也是在书中,才瞧过虬褫的名字。 在遇见沈苍苍的时候,沈苍苍告诉她,大白便是虬褫的时候。晏锦多少有些惊讶。 雄黄对蛇而言,味道让它们极为反感。 大白会攻击晏惠卿,也是在晏锦的预料之中。 晏惠卿看着自己因摔下扯坏的衣裳,一脸抱歉地跟沈苍苍道,“郡主。是我失礼了……” “小月。”沈苍苍没有再看晏惠卿一眼,而是走过来的丫鬟道,“带晏四小姐去换衣裳,送到……送到藤绿阁,我去换身衣服就过来。” 小月点了点头,然后同身后的几个丫鬟将晏惠卿扶起来。 “呀……”晏惠卿被扶起来后。才感觉到浑身的疼痛,似乎比刚才来的更剧烈。 她抬起头,担心的看了一眼晏锦,道,“长姐。把我的香囊留给您吧?” 沈苍苍没给晏锦说话的机会,而是对小月道,“扶走。” 沈苍苍的性子怪异,她说生气便会生气,小月见沈苍苍的脸色不好,便赶紧将晏惠卿扶走,没有再让晏惠卿说半句话。 等晏惠卿走了之后,晏锦才屈膝福低身子。一脸惭愧的对沈苍苍道,“郡主,今儿是我错了。” 沈苍苍摇头。一边安抚大白一边道,“其实……还真给沈砚山猜到了。” 沈苍苍说的声音极小,所以晏锦只听到了’沈砚山‘三个字。 她不由地挑了挑眉,一脸惊讶的看着沈苍苍。 不过,沈苍苍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大白递给晏锦道。“你先帮我拿着,我去找重大夫。” “嗯?”晏锦走上前。帮沈苍苍接过大白,眼里带着一丝疑惑。“重大夫?” 晏锦刚接过大白,大白便没了刚才狰狞的模样,而是极为乖巧的依在晏锦的手上。它细长的身子,缠着晏锦细细的手腕,最后将蛇头放在晏锦的手背上。 蛇是冷血动物,所以晏锦触手便是一片冰凉的感觉,她倒觉得十分的舒服。 沈苍苍看见大白的动作后,瞪圆了一双杏眼,更是忘记了回答晏锦的话。 她养大白这么多年,除了沈砚山外,大白还未曾这样接近一个人。不过沈苍苍知道,大白接近沈砚山,是因为沈砚山是个’怪人‘,她养那么多的毒蛇,没有一个不怕沈砚山的。 不过,倒也不奇怪。 她曾亲眼见过沈砚山,将三伯父养的那几条纯血的獒犬杀死……那个时候的沈砚山,才八岁。 这种怪人,她家胆小的大白会害怕,也是很正常的。 沈苍苍想到这些,又摇了摇头,才回答晏锦的话,“嗯,重大夫住的院子里毒蛇太多,我怕你害怕。你在这里等我便好,我很快便出来。” 晏锦抚摸着大白的头,笑了笑道,“我不怕的。” 沈苍苍抬起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转身看着晏锦,“你当真不怕?” “嗯,不怕。”晏锦跟在沈苍苍身边,“我同郡主一起去吧,顺便陪郡主说说话。” 沈苍苍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笑起来极好看,脸颊会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沈苍苍颔首,声音十分的温柔,“你别总喊我郡主了,你喊我苍苍吧。我的名字是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沈苍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又道,“我大伯父曾说,我叫苍苍,来日我的夫婿肯定叫溯洄。” 说完之后,沈苍苍笑的眼都眯到了一起。 晏锦听了,倒是微微一怔,然后轻声道,“其实,还真的有人叫溯洄。” 沈苍苍:“……” 沈苍苍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然后脚步加快了,带着晏锦朝着梨园的深处走去。 重大夫住的院子离沈苍苍的院子不远,她们走了一会,便走到了重大夫的院外。 而且,让沈苍苍觉得奇怪的是,她们一路都没有遇见她养的那些毒蛇。 反而是,她看见了一根白色的老鹰羽毛。 “重大夫,我来了……”沈苍苍朝着院内走去,而晏锦跟在身后。 老人的嗓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嗯?” 下一刻,晏锦便看见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她惊的目瞪口呆,手里握著大白的动作都停滞下来了。 第114章:真假先生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个人重逢。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晏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喊出他的名字。 她手里的大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它抬起身子来,吐着黑色的蛇信,歪着小脑袋看着晏锦。 沈苍苍倒是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她只是皱着眉头道,“重大夫,我今儿老倒霉了……” “倒霉?”重大夫将手里的药材放下,挑了挑眉,“你那天不倒霉?” 沈苍苍:“……” 重大夫挽起袖口后,才发现站在屋外的晏锦。 他眯了眯眼,神色里带着几分隐晦的惊讶,“这……这是哪家的小姐?” “唔……”沈苍苍这个时候才想起了晏锦,她赶紧转身跟重大夫介绍,“她是晏家的大小姐,晏锦。” 说完之后,沈苍苍又走到晏锦身边,对晏锦道,“素素,这是重大夫。” 晏锦屈膝福身,对重大夫行了一个礼,“见过重大夫……” 然而,晏锦的心里更想唤出这个人的名字,她想唤他十三先生。 晏锦想过无数个和十三先生见面的场景。 但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在定国公沈家遇见十三先生。 不过,十三先生为何会出现在沈家?晏锦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她想起前一世,十三先生告诉她,说自己自小就喜欢游历。但是,后来他年岁大了。在经过卑陆国的那片土地的时候,他在路上遇了难,还好他命不该绝。那一日,他遇见了虞家的商队,因为这样他才活了下来。 对于虞家。十三先生是感激的。 所以,后来虞老太爷希望他能来晏家时,他未曾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十三先生每次喝了一些青梅酒后,总会眯着眼笑,说虞家血统好。尽出美人。早知虞家血缘这样好,他当初就该娶个虞家的姑娘做媳妇。 他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总是会显得为老不尊。 倒是在一边的小虞氏偶尔还会无意的插上一句话,说现在也不晚。 十三先生听了就会哈哈大笑,说自己老了。不中用了,不该去想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 那时,晏锦就坐在他们的身边,听着小虞氏和十三先生说那些话。 她那会以为,小虞氏想将她嫁给十三先生,是说笑的话。可后来,她想了很久,才敢认定小虞氏似乎真的有这个打算。 十三先生的年纪。明明大了她一个辈分……按照小虞氏的性子,不应该做出这样的选择。 晏锦疑惑了许久…… 下一刻,等重大夫走近之后。晏锦眼里的疑惑却更深了。 她方才的欣喜,也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重大夫长着她最悉数的容颜……可重大夫的右眼下,却没有那颗泪痣。 十三先生的右眼下生了一颗泪痣,顾盼间总是比常人多几分忧郁和风流。尽管他那张脸上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可因为这颗泪痣,瞧着竟比同岁的人年轻不少。 而且晏锦也注意到。重大夫的嗓音和十三先生并不相似。 十三先生的嗓音,似乎更嫩尾音拖的更长一些。 可……这也长的太相似了。 重大夫倒是没发现晏锦的异常。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摆手道。“晏小姐折煞老夫了……您赶紧起身吧。” 晏锦的父亲晏季常是清平侯府的世子,而晏锦是侯门里的娇小姐,对他行礼,的确有些不合规矩。 他的身份,太过于低下。 等晏锦站稳了身子后,重大夫又道,“晏小姐很喜欢大白?” 晏锦听了,颔首,“大白很乖。” 重大夫看晏锦的神色,又多几分错愕。 大白虽然被驯养的极乖巧,但是它身上的毒液,却不是假的。这沈家上上下下百来口人,能和沈苍苍走近的人,除了定国公,便只有沈砚山了。 而且这几年沈砚山根本不在京城之中,沈苍苍很多时候,都是抱着大白在他这里看他打理药材,这么一坐便是一天。 沈苍苍的兄弟姐妹,在看到她的时候,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甚至,有些还会恶意中伤她。 多年来,沈苍苍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还好,她的性子没有变成沉闷的人。 现在突然有个人接近沈苍苍,这让重大夫不得不惊讶。 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不怕毒蛇的人? 沈苍苍在听了晏锦的话后,骄傲的抬起头,“那可不是,这可是神仙哥哥送我的蛇,能不乖吗?” “噗……”重大夫听了,很不给沈苍苍的面子,然后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还神仙哥哥呢……” 沈苍苍气的双颊气鼓鼓的,双手叉腰,辩解着道,“我是说真的,大白真的是他送我的,可你们不信——” 重大夫应付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你的神仙哥哥送你的蛇。” 可是重大夫的脸上,却写着他根本不相信。 尤其是每次听到沈苍苍说出’神仙哥哥‘两个字的时候,重大夫都想极力忍耐住不笑,可到底忍不住。 神仙? 重大夫甚至都怀疑,沈苍苍是《武王伐纣外史》看多了,才会说出这样极其幼稚的话来。 不过沈苍苍显然不想再和重大夫讨论这个话题,她只是摆了摆手,跟重大夫将刚才晏惠卿的事情说了一遍。尤其是说到晏惠卿害怕大白的时候,沈苍苍的脸色更是显得难看。 沈苍苍不太喜欢晏惠卿这个人……尽管,晏惠卿是晏锦的妹妹…… 可沈苍苍也知道,晏锦就是晏锦,晏惠卿就是晏惠卿。她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所以她讨厌晏惠卿,并不会影响她喜欢晏锦。 重大夫听了,倒是愣了一下,“摔了?你瞧着严重吗?” “应该不严重吧?”沈苍苍伸出手拨弄着重大夫放在桌上的药材。又道,“不过你还是去瞧瞧吧。” 重大夫听了,冷冷的抽了抽唇角,“既不严重,便去外面请个大夫。” 他还以为大白将晏惠卿咬了呢……不过若是其他毒蛇咬了晏惠卿,他或许还能动手救一救。但是。若是大白咬了晏惠卿,重大夫只能劝晏家赶紧给晏惠卿准备后事了。 大白的毒液乃是剧毒,无药可医。 沈苍苍想了想,点头,“那好。我让人去外面请大夫。” 说完,沈苍苍便转身出了屋子,留下晏锦和重大夫两人。 重大夫倒是没有觉得异常,他和蔼的对晏锦笑了笑道,“晏小姐请坐。” 晏锦走到重大夫身边,瞧了瞧桌上摆满的药材,伸出手拿起一味道,“这是……这味好像是西域那边运过来的药材?” 重大夫听了。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你也认识药材?” “略知一二。”晏锦淡淡的笑了笑,“这味应该是来自西域的野生罗布麻?” 从前。十三先生也是爱将药材铺在桌面上,然后无事的时候,还会告诉晏锦药材的名字。晏锦听的认真,也无意的记了一些下来。 重大夫听了,点了点头,“是。” 晏锦试探着问。“重大夫经常去西域吗?” “嗯。”重大夫心情颇好,他一边挑选着药材。一边说,“年轻的时候。在西域游历过。” 晏锦手上大白闻见了药材的味道,它迅速的从晏锦的手上爬了下来,朝着重大夫的铺面药材的桌上跑去。 重大夫对大白的动作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将贵重的药材拿起,没有让大白碰到。 晏锦斟酌了半响,又道,“我小舅也经常去西域,不过小舅说西域气候不好。若是不熟悉的人过卑陆那边沙漠,能走出来的几率倒是挺小的。” “卑陆国?”重大夫略微思索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笑,“你倒是提醒了我还有个徒弟。” 晏锦微微一怔,疑惑的看着重大夫,“徒弟?” 重大夫眯了眯眼,然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还未来得及回答,沈苍苍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跟在沈苍苍身后的丫鬟们端着热茶和点心…… 沈苍苍看见大白又在药材堆里滚来滚去,便将大白捡了起来,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大白的脑袋。 她自幼喝了不少的药,大白在她身边太久了,也习惯了中药的味道。 有的时候,大白甚至还会偷喝她的药。 对于这样的大白,沈苍苍颇为无奈。 “乱来。”沈苍苍训斥了一句大白,又抬起头对重大夫道,“我在屋外瞧见沈砚山的那两只鸟了。重大夫,沈砚山是不是来你这里了?” 重大夫皱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那是你堂哥。” 沈苍苍吐了吐舌头,“知道了……沈……堂哥是不是来过你这里了?” 重大夫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对身后画着山水屏风后轻声道,“世子……你快来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 晏锦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沈砚山在屋里? 她方才问重大夫的话,沈砚山是不是也都听见了? 结果,晏锦还未来得及思考,便瞧见沈砚山穿着一身玄青色的长袍,从屏风后面露出他那张如玉石般夺目的容颜。 他的手里握着一只沾了墨迹的狼毫笔,似乎是在屏风上作画。 第115章强人所难 沈砚山挑了挑眉,将狼毫笔握住,放在指尖把玩。 他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站着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沈苍苍皱了皱眉,“你躲在屏风后面做什么?” 她语气不善,似乎很生气沈砚山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重大夫用手揉着眉心的力气又大了一些,他有些无奈的唤了一声,“苍苍……” 沈苍苍听了,微微一怔。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不情愿的撇过头去。 重大夫将手从眉心上放下后,才看了一眼站在屏风身边的沈砚山道,“世子,您还未画完?” “嗯。”沈砚山将狼毫笔放下,淡淡地说,“还差题字。” 重大夫的屋里光线不似屋外那般强烈,这屋里全是满满的中药味。晏锦进屋的时候,目光便落在了眼前铺面草药的桌上了。而且,她方才分了心…… 重大夫和十三先生,长的太过于相似。 连习惯,也很相似。 所以,她才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屏风后面,还站了一个人。 晏锦微微抬眸,目光落在了沈砚山身后的屏风上。 屏风上面画了一副极好的山水画,只是如沈砚山所言,这画了山水画的屏风,尚未题字。 不过,晏锦很难相信。这副山水画是出自沈砚山之手…… 晏锦回过神来,走上前屈膝行了一礼,轻声道,“见过世子。” “晏小姐。”沈砚山用右手食指轻轻摩挲手里的狼毫笔,唇畔挂着淡淡的笑。“请坐。” 晏锦没有说话,只是垂眸不语。 沈苍苍倒是反应过来了,她轻轻的咳嗽一声,“题字啊?我来,我字写的好。” 说完,沈苍苍又道。“重大夫我给你题字了,就当给你的寿礼了。” 晏锦听了,却暗暗一惊。 再过几日,便是重大夫的寿辰吗? 重大夫的寿辰若在最近的话,那么和十三先生寿辰的日子。倒是极为接近。 晏锦想了想,自觉告诉她,重大夫和十三先生,他们两人肯定是相识的…… 她下意识微微蹙眉,想着要怎么将她想知道的问题问出来,还不被人察觉。 似乎,颇难。 “别……”重大夫赶紧阻止了沈苍苍的动作,“你的字太好了。” 沈苍苍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重大夫话里的意思。于是她瞪了一眼重大夫,才顿下脚步。 沈苍苍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忍不住嘟嚷。“我的字也不差……大伯父都夸我写的好。” 重大夫’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嗯,你写的太好了。” 说完重大夫便在桌上翻了起来,似乎在找什么草药。他找了一会,又转身去了一边的药柜里翻了一下,最后才选出几味药材。用纸包了起来。 “我们去藤绿阁看看晏四小姐的病情。”重大夫对沈苍苍道,“一起去。” 沈苍苍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可你方才说。你不想去……我都让人请了外面的大夫了。” “前几日,你堂哥送了我一些熊胆。”重大夫低头,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沈砚山,“你要不要尝尝?” 沈苍苍瞪圆了眼,然后跺脚,“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们……简直……啊……” 知道她怕吃苦药,还要在她的药里,加这些极苦的东西。 沈苍苍说完之后,忍不住哀呼了一声,才朝着屋外小跑了出去。 她走的太急,连从她袖口里偷跑出来的大白,都忘记了带走。 重大夫笑了笑,对晏锦身后的香复道,“走吧,一起去,我不认识晏四小姐。” 香复微微一怔,然后赶紧低下头,不敢去看重大夫的神色。 重大夫微微皱眉。 “你去吧。”晏锦半响后,才淡淡的说了一句。 香复见晏锦开口说话,便不好再犹豫……跟在了重大夫的身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沈砚山两人,这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却发生了。但是,却没有人觉得这是错的。 沈砚山没有说话,而是继续走回屏风身边,拿起墨锭开始磨墨。 “晏小姐……”沈砚山终于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他的声音不急不缓,低沉中还带着一丝慵懒,“您琴弹的不错,还会写字……可我很好奇,你除了会写簪花小楷之后,还会写别的字体吗?” 沈砚山挽起的袖口里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手腕不粗亦不细,瞧着刚好。他的动作很轻,磨墨的时候,姿势极其优雅。 若不是知道他十岁便被送往边疆,一直征战沙场。晏锦一定误认为,这是那个才华横溢的书生。 晏锦低头,没有回答沈砚山的话。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沈砚山。 她除了写的一手不错的簪花小楷外,还会用左手写行草。 而且,这行草还是她模仿十三先生的笔迹学来的…… 她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十三先生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连十三先生自己,都快分不出他们的写的东西,到底哪一张是谁写的。 晏锦想起当时自己学写行草的时候,无非是因为晏家的人,都太熟悉她的笔迹了。 她总觉得,多学一种字体,是有用的。 沈砚山嘴角的笑意略深,“其实平阳庄家那边……” 他未说完,却让晏锦猛的抬起头来,一脸震惊的看着沈砚山。 她想起了被自己放在手里看了无数回的诗集。 她猜了许多人,唯独没有猜过沈砚山。因为这个人的性子。太难以捉摸。而且,沈砚山更没有帮她的理由…… 沈砚山连她四叔这个手下都舍弃了。 晏锦想了想才道,“诗集是你让小黑送来的?” 沈砚山不说话,只是淡淡一笑,磨墨的动作依旧不缓。 晏锦犹豫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道,“我还会写行草。” 沈砚山停下磨墨的动作,将他方才握住的笔递给晏锦,“那你用行草来题字。” 他说的风轻云淡,彷佛让晏锦随便写个字那么简单。 晏锦愣了愣,却没有走过去接过沈砚山递过来的狼毫笔。 她写行草。是用左手。 多智近妖。 她前世用了太多的时间来练琴和练字……而这两样,又并非一朝一日便能练到她现在这个程度。 尤其是她写的字…… 前世,这件事情也只有小虞氏和十三先生知道。 今生,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她会用左手写字的事情。 而且。晏锦也从未想过,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外人。若不是沈砚山提起平阳的事情,她亦不想回答沈砚山的问题。 这个人太聪明,她说假话的话,怕是会被发现。 晏锦时不时的,总是会想起沈苍苍说沈砚山记仇的话。 所以,在沈砚山面前,她从不会说假话。 “其实庄生。和你身边的一个人一直有联系。”沈砚山轻笑一声,眉眼里却是一片淡淡的神色。 晏锦咬紧了下唇,犹豫了一会。才道,“世子何必强人所难。” “嗯?”沈砚山依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他将手里的狼毫笔沾了墨汁,慢悠悠地说,“除了这个,我没其他的爱好了。” 晏锦:“……” 沈砚山的话。让晏锦哭笑不得。 这个人,当真是……太让她讨厌了。 晏锦恨不得走上前去揍他几拳……这个人连说这些话语的时候。都可以表现的如此从容不迫。 可晏锦也知道,她自己其实很想知道庄生的事情。 晏安之那边调查的太慢了。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答复。 若是她亲自去平阳城的话,也不知会不会打草惊蛇。 晏锦想了想才慢慢地走了过去…… 为了避免不出什么差池,她准备用右手来写。虽然右手写的行草,远不如左手些的熟练,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见人。 她才十一,写的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晏锦从沈砚山的手里接过狼毫笔,两个人挨的极近,晏锦被沈砚山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墨香撩的有些心烦意乱。她索性往左边退了一步,拉开一点距离。 结果,她还未站稳,沈砚山便又接近了一些,他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宣纸铺在桌上,柔声地说,“你先写几个字我看看。” 晏锦脸上的唯一的一丝笑意,也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保持风度,可此时她哪里还想保持什么风度…… 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说,“好。” 沈砚山的身形看起来消瘦,但是走近以后她才发现,沈砚山的其实不瘦。只是远远瞧着,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而已。 她当初看着沈砚山是时候,便觉得他容颜隽秀身形挺拔有种仙人的模样。 若这个人不开口,她还是会这样认为…… 沈砚山高了她不少,晏锦只好又退了一步,才拿起狼毫笔在宣纸上准备写字。 晏锦准备动笔的时候,才忍不住抬起头问沈砚山,“世子想让我写什么?” 沈砚山想了想,才用带着笑意的眸定定的看着晏锦,“就写,半醉半醒半浮生。” 晏锦的目光,正好和他对上。 而此时,沈砚山的目光,好似融融春水,只是这样看着,便让人觉得微微醺然。 第116章:多智近妖 晏锦盯着沈砚山的脸,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她才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沈砚山那张脸,着实生的好看…… 可明明是个儒雅如玉的人,怎么能如此的喜欢强人所难呢? 晏锦转眸挪开视线,又握住笔,重新在砚台里用笔沾了墨汁。 她做完之后,才想起狼毫笔上已被沈砚山沾过墨汁,无需再多沾一次。 想到这些,她的神色便略有些尴尬。 不过还好,屋内的光线不似屋外那么明亮,她只需要将头垂低一些,便不会被人发现异常。 晏锦已经许久没有写过行草了。 她重活一世后,连她最擅长的簪花小楷,都很少写。 行草……她这次还是用右手写行草,难免会有些生疏。 她的动作有些僵硬,而因为胳膊僵硬,字迹写出来,也不似往日那般好看。 晏锦将字写好之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写出来了。 宣纸上的字体,虽没有左手写出来的气势,但是却也不算太丑。 而且,晏锦窥了沈砚山一眼。 这个人是沈家的世子,外面皆说他性子温和,又平易近人。 那么,这样儒雅的人,说话应该不会太直。 就算她写的丑,沈砚山也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若是委婉的表示她字写的不好。她就装傻充愣,当做没有听出来便好。 结果,晏锦这一口气还未喘完,她便听见沈砚山淡淡地说,“这行草。怎么写的这么丑?” 晏锦:“……” 晏锦握住狼毫笔的手紧了紧,脸上的神色,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结了冰,“我字本就不好,今日碍了世子的眼了。” 说完,她将手里的狼毫笔放下。也不打算继续写下去了。 两世为人,她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字写的丑。 晏锦瞥了一眼宣纸上的字——虽然,的确写的挺丑的。 沈砚山笑了笑,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条,展开后放在晏锦的眼前。“这字,就不丑。” 晏锦微微抬眼,便瞧见了纸条上的字迹。 簪花小楷,极其熟悉。 那分明——是她的字。 而且,还是她前段日子,送到沈苍苍手里的信函里夹着的字条。 晏锦本来要露出的笑容,也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这纸条是怎么到沈砚山的手里的?她明明是送给沈苍苍的—— 不过下一刻。晏锦便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后来香复告诉她,那一日沈砚山帮自己将古琴和信函都拿了进去,并且说他会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沈苍苍。 香复立即点头。没有任何反抗便将东西交给了沈砚山。 因为,香复自然没有想过,沈砚山一个堂堂的国公府世子,居然会做出偷看信函的事情。 连晏锦也是这样认为的。 晏锦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沈苍苍每次见到沈砚山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不淡定的模样。 她此时。若不是一直告诉自己克制,她怕也会成为下一个沈苍苍。 这个貌若谪仙的少年。怎么会有如此无赖的性子。 屋子一直很安静,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而砚台里的墨汁似乎有些干涸了。 沈砚山瞧了一眼砚台里的墨汁,才慢慢地拿起墨锭重新开始磨墨,声音不紧不慢,“你试试用左手写。” 晏锦抽了抽嘴角,她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和沈砚山说话了。 “我不会用左手写字。”晏锦半响之后,才哭笑不得的回答。 沈砚山颔首,眯了眯眼,“平阳城的庄家,来头不小。而且,他们是枚好棋子。” 晏锦身子微微的僵硬。 她一直都知道,庄家的来头不小。 而且,庄家的人处事十分的谨慎,她用了不少的办法都完全查不到庄家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至于庄家身后的那个人,她更难知道了…… 有些事情,要查起来很难。 晏锦垂眸不语,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 沈砚山可以相信吗? 多智近妖—— 她表现的越好,越是会被人怀疑。 她才十一,有些事情是不能外露的。 若是被沈砚山发现这件事情,她会不会有危险? 若不是亲身体会过重活一世的感觉,她亦不会相信,原来这个世上真的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晏锦倒是不怕自己有什么危险,她只怕自己保护不好父母。她的能力太小,很多事情想办,却根本办不到。 她想了一会,才轻声地道,“我听闻世子你修养极佳,为人秉直。您不应该……” 晏锦顿了顿,怕自己说的太重。 结果,沈砚山笑吟吟地的看着晏锦,轻声道,“看来,你们对我误会颇深。” 晏锦:“……” 晏锦觉得有些头疼,她想了一会,才不得不拿起狼毫笔,沾了沾沈砚山墨好的墨汁。 她将用过的宣纸抽开,又重新铺了一张。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用左手握住狼毫笔,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前世,每一个夜里,她都极难入眠。 她总是会梦见父亲临死之前,未曾合上的眼。每一刻、每一个时辰对她而言,似乎都是极为痛苦的折磨。 除了写字和练琴,她亦不知该用什么方式来度过那漫漫的长夜。 晏锦握住狼毫笔,飞快地在宣纸上写出半醉半醒半浮生七个字。 她写行云流水。而行草在她的手下,也是一气呵成。 这几个字,和方才的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比。 沈砚山的眼里带着淡淡的讶色,只是那一抹讶色。转瞬即逝。 晏锦的簪花小楷是用右手来写的,而她的行草却是用左手来写的。 两种字体,都写的极好。 沈砚山盯着晏锦,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嗯,你就用左手在屏风上题字吧。” 晏锦抬起头。看着沈砚山眼里的笑意,有些疑惑地问,“为何?” “你字比苍苍写的好。”沈砚山这次倒是没有再讽刺她字写的丑,“这是送给重大夫的寿礼,你来写最好。” 晏锦有些语塞。“世子为何不自己题字?” “哦?”沈砚山慢悠悠地说,“我不会写行草。” 晏锦:“……” 面对沈砚山的泰然,她只好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世子想让我写什么?” 沈砚山想了想,用他声音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就写迢迢间风月,去去隔烟霞。” 晏锦颔首,慢慢地走到屏风前。 她的动作极快。很快就将这几个字写好。 晏锦不明白为何沈砚山要她写这句话,不过她觉得还是赶紧写完,早点离开这里便好。 沈砚山今日说的话。让她颇为受益。 平阳城庄家,既然没有办法查出他们留下的痕迹,那么便用诱饵让他们露出破绽便好。 晏锦刚写好,准备转身的时候,便又听见沈砚山轻声道,“旋家的事情。是你破的局?” 晏锦身子立即又僵住了,她差点把狼毫笔掉在了地上。 沈砚山是怎么知道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一瞬间。晏锦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念头,她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毕竟。从外表上来看,都会让人认为是她的三姑夫做的事情。 她的三姑夫,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沈砚山不说话,而晏锦亦没有转身。 她能闻见身后沈砚山身上传来的淡淡的墨香味,更能听见自己急喘的呼吸声。 在这个人面前,她似乎没有什么秘密了。 晏锦握住狼毫笔的力气越来越大,可下一刻,她又放松了握住狼毫笔的力气。 “是。”晏锦闭了眼。她知道自己说谎,是无法欺骗这个人的。 而此时晏锦也明白,她不能和沈砚山结仇。 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 沈砚山淡漠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原来,晏家也有更聪明的人。” 晏锦转过身,瞧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沈砚山,一时有些茫然。 她知道沈砚山话外的意思…… “世子认为我四叔笨?”晏锦终究是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可说完之后,她又有些懊恼。 她总是告诉自己要镇定,可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镇定似乎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砚山但笑不语。 显然,他的确是认为晏季晟很笨。 晏锦想起晏安之当时挫败的神色和自卑,一双纤秀的眉微微蹙起,“其实,我四叔只是耿直,他不笨的,而且……” 晏锦说到最后,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四叔的确是脑子是一条直线,做任何时候,都学不会委婉。 这次旋家的事情,其实只要稍微想想,便知道是一个陷阱。 可她的四叔因为护妹心切,根本不愿去多想这里面的缘由。或许前世,似乎亦是因为脑袋里的东西太过于简单,四叔才会被沈砚山当做废子丢弃。 此时,一阵微风从屋外吹了进来。 屋子里白色的纱幔被风吹起,将两人的视线暂时的隔住了。 下一刻,纱幔落下,他瞧见了,晏锦那双蓝灰色的眼里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那是一抹,懊恼的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极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一片清澈无边的大海。 那一抹微妙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第117章:讨厌之人 晏锦垂眸,没有发现沈砚山此时的神色。 纱幔轻轻地刮过她的面颊,略痒。 晏锦握住狼毫笔的动作,又紧了一些。 她四叔性子到底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以沈砚山的背景和才智,会将她四叔视为弃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可此时,她竟有些不甘心。 四叔对于父亲而言,是一个得力的助力。 若是四叔能继续跟在沈砚山身边,那么父亲来日便会多一份保障。 晏锦抿了抿下唇,又想了想,才对沈砚山诚恳地道,“我四叔只是性子太过于耿直,但是人还是极好的。他知恩图报、饮水思源,世子为何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晏锦的话,让沈砚山微微一愣。 他抬起头,和她的目光相接。 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甘示弱。 最后,沈砚山心情略有些复杂的笑了笑,“他若有用,我会留他。可他若无用,我为何要留?” 晏锦懊恼的低头,忍不住喃喃自语,“我四叔也没那么笨的。” 她终究是不甘心,又忍不住提了一次。 沈砚山这次没有回答。 晏锦以为沈砚山不愿再同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于是走近书桌,将手里的狼毫笔放下。若是沈家不愿再用她四叔,那么她便得为四叔另谋出路。 前世,若是父亲和四叔遇难的时候,有个外人帮一把,或许结果便不会变成那样。 只是。沈家对于她而言,便是最好的选择…… 可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此时,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言。 “晏小姐觉得,我为何要用他?”沈砚山沉默许久之后。终于淡淡的问了一句。 晏锦将沈砚山的话在心里默念几次之后,便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这一刻,她像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她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道,“世子您向来胸有成竹,做事也极有魄力。当年你用我四叔。便知他有过人的长处。你既是披沙剖璞之人,对于我四叔的不足,您其实并不会太在意,您说是吧?” 他琢磨了晏锦的话后,淡淡地笑出了声。“晏小姐说的那个人,大概不是我……” 晏锦:“……” 她不禁的抽了抽嘴角,这个人还当真是夸不得半句。 准确的说是,一个字都不值得夸赞。 他说出来的话,让她忍不住想伸出爪子,狠狠的抓他,用来出气。 可这些,也只能想想…… 她动起手来。不是沈砚山的对手。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目光,渐渐地深邃了起来。 晏锦话中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从前在众多的将领中发现了晏季晟。便知晏季晟有过人的长处。虽然晏季晟现在笨拙了一些,但是晏季晟的长处,可以弥补晏季晟脑子的不足。 笨拙,不会影响他用晏季晟这个人。 可沈砚山也知道,只要他用了晏季晟,便要护着晏季晟。 当然。也包括晏季晟身边的人。 沈砚山看了看桌上的宣纸上的字,又慢悠悠地说。“不过你夸的不错,我倒是可以提醒你一些事情。” 晏锦抬起头。便瞧见沈砚山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太完美的东西,是虚假的。”沈砚山眯了眯眼,“无论是人,还是事,太完美都是不可信的。” 晏锦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说,“世子,你认为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吗?” 沈砚山挑眉,“你见过?” 晏锦有些语塞,她还真的见过。 只是,沈砚山的话也提醒了她,这个被她看似完美的人,或许是一个假象。 此时,晏锦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沈砚山没有直接婉拒她的那些提议,那么她的四叔便是还有机会的。 她得想想办法,让她的四叔对沈砚山投其所好…… 晏锦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字,又看了屋外的天色,便屈膝福身跟沈砚山道,“若世子没别的吩咐,那么我先告辞了。” 沈砚山也并不留人,只是颔首,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大白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它慢慢地游到了书桌上,抬起身子歪着小脑袋看着晏锦。 晏锦瞥了一眼大白,便伸出手将大白拿起,放在手心里。 她方才太过于紧张,手心里出了一些汗。 大白似乎感受到她手心里的汗,立即露出一副想要逃离的神色。它不安的挣扎了一下…… 大白的动作,让晏锦略微有些吃惊。 她还未想明白,大白到底是怎么了。便见沈砚山便将一方玄青色的帕子,递了过来,“你手心汗太多了,它不喜欢。” 晏锦微微一怔,下一刻便想从自己的袖口里将锦帕拿出来。 她不想用沈砚山的东西。 哪怕她的四叔来日要跟在沈砚山身边做事,她对沈砚山还是得避而远之。 她怕自己露出破绽,被沈砚山发现了。 这个人的想法,和常人不太相似……她猜不透。 结果,晏锦还未来得及将袖口里的锦帕拿出来,便听见沈砚山说,“你四叔其实……” 晏锦抬起头,心里’咯噔‘一下,她怕沈砚山说出婉拒用四叔的话,赶紧从沈砚山的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沈砚山的帕子和他的衣服颜色一模一样,晏锦想起她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这个人也是穿着一身颜色略深的衣服。 明明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衣服,可被身挺拔的沈砚山穿在身上,顿时便显得与众不同了。 晏锦微微蹙眉…… 单单从沈砚山长相来看,他是个极其温润如玉的人。可说话怎么……怎么这样。 “今日,多谢世子了。那么,我先告辞了。”晏锦看着手里的帕子,咬了咬牙才准备将它带走。毕竟,她用过了。总不能将拭过汗的帕子还给沈砚山。 因为慌张,晏锦抓起大白,准备去找沈苍苍。 沈砚山瞥了一眼晏锦,不紧不慢道,“那是我的帕子。” 晏锦的脚步又顿了顿,她脸上露出的笑容。有些僵了,“抱歉。” 晏锦说完之后,便将帕子放在了桌上。 大白缠在她的手腕上,用手蹭了蹭她的掌心。 沈砚山不慌不忙的将桌上的宣纸收起,微微抬眼。“脏了。” 晏锦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要挂不住了,她已经不知道沈砚山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过几日,我会让人送几匹料子过来。”晏锦抽了抽嘴角,将本来想说出’我本就没打算借你的帕子‘这句话换成了现在这句。 沈砚山语气依旧很淡,“脏了,洗干净便好。” 晏锦愣了愣,那双蓝灰色的眼眸里,一片迷茫。 洗帕子? 她今生还从未做过这件事情。 晏锦委婉地说。“沈公子,虽说你是国公府的世子,可你我毕竟男女有别。私相授受这件事情。对……” “你洗干净了,亲自还我。”沈砚山打断了晏锦的话,慢条斯理地说,“我未曾说过,你不必归还。” 晏锦看着眼前这个既无赖又喜欢强人所难的人,一时气的不知该说什么了。 她重生之后。便告诉自己要冷静处事,不能被他人的话语所影响。 晏锦一直都认为。自己做的很好。 可在沈砚山面前,她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抓狂。 若将帕子洗干净。那么她必定还要再见他一次。 晏锦打心底里,是不想在同沈砚山见面……她宁愿厚着脸皮给沈苍苍下帖子,也不想踏入沈家半步。 可此刻,她有求于沈砚山,不能逆他的意。 等晏锦回过神来,她只能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了,“那么我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晏锦不得不再次将桌上的帕子抓起,然后紧紧的揉成了一团,握在了掌心之内。 似乎这样做,可以让她发泄内心的不满。 晏锦将心思都放在了手上,所以根本没有留意到沈砚山那本没什么情绪的眼里,十分难得露出点儿意味不明的笑意。 晏锦这次转身便走,而他也没有强留。 只是晏锦走后,沈砚山才将目光挪道了屏风上面的字迹上。 这字迹,他略熟。 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从前应该是见过的。 但是,这行草和他从前见过的,似乎又有些区别。 晏锦的行草是用左手写的,可她的字迹,却依旧气势十足。 若不用几年的时间来专心练习,根本写不出这样的字迹。 这个时候,沈砚山听见屋外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下一刻,一只黑鹰飞了进来,落在了屏风上面。 它方才鸣了一声,让沈砚山眼里多了一丝笑。 “人挺笨的,但是字不错。”沈砚山想了想,才对黑鹰道,“去藤绿阁的路上,毒蛇多,你去看看。” 黑鹰像是听懂了沈砚山的话,拍打了一下翅膀,便又飞了出去。 而彼时,晏锦正气的一边揉帕子,一边沿着小径一直走下去。 她刚才因为走的急,所以都忘记问院外的下人,藤绿阁到底要怎么走了。 等走了一会,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藤绿阁到底在何处。 定国公府不小,要找一个地方,的确有些难度。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帕子,喃喃自语,“这个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讨厌的人!” 第118章:被咬伤 定国公府占地面积极大,而晏锦站的这个地方,周围是一片一望无边的梨树。 此时,梨树上的花朵早已凋谢,而绿油油的梨树上,挂满了拳头般大小的青梨。 再过几月,这些青梨便会变成浅黄色。 成熟的梨,会让满园都飘着甜甜的梨香。 晏锦想着,便眯了眯眼。 梨子水分充足、味道甘甜,用梨子酿制的梨子酒更有清热、止咳等功效。 她记得,母亲小虞氏倒是很喜欢梨子酒淡淡的香味。 手里的大白抬起身子来,软若无骨的它用小脑袋蹭了蹭晏锦的手,见晏锦没有反应,又用小脑袋拱了拱晏锦的手心。 若是旁人,早被大白的动作吓的掉了魂。 它的外形,便注定让人望而却步。 晏锦回过神来,用手抚摸了一下大白的小脑袋,然后无奈的看着手里的帕子。 在她手里的帕子,似乎还能闻见一阵淡淡的墨香。晏锦又叹了一口气,才将帕子放进袖口里,顺着小径一路走下去。 周围因为种了不少梨树,所以空气格外的清新。 在梨园中的小径,是用青石铺成的,地面十分的光滑、坚硬。 晏锦想起方才晏惠卿重重的往后摔的那一下。估计是摔狠了。 晏锦走了一会,却依旧没有碰见一个下人……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迷路了。 就在晏锦犹豫要不要返回去院子里找个下人问路的时候。她便听见一阵鹰鸣声。 一只黑色的大鹰从天而降,落在她的不远处。 晏锦手里的大白身子微微一颤,然后下一刻便朝着晏锦的袖口里钻。 晏锦笑眯了眼,一边抚摸大白的身子一边对黑鹰道,“小黑?” 黑鹰蹒跚的走了过来,用头蹭了蹭晏锦的小腿。 “你怎么来了?”晏锦俯低身子,笑着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小黑的羽毛。 小黑被养的极好。黑色的羽毛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油水光滑。 晏锦一边抚摸小黑。一边看了看周围,忍不住喃喃自语,“藤绿阁在哪里呢?” 小黑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样,甩了甩小脑袋。拍打了一下翅膀,便从地上又飞了起来。 它飞起来后,在晏锦的上方盘旋了一会,发出一阵尖锐的鹰鸣声。 晏锦看着小黑朝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飞去,下意识便跟了上去。 海东青是极通人性的鹰,尤其是沈砚山养这两只鹰,都快成精了。 小黑似乎怕晏锦跟不上它的脚步,时不时的往后飞,看着晏锦在什么位子。 它来回的飞行。速度也放慢了不少。 晏锦顺着小黑飞的方向,慢慢地走。 她走了一会,便瞧见远处有一座小院子。 果然。这只海东青都快成精了……居然听懂了她的话。 晏锦刚走几步,便远远地看见香复跑过来,香复的神色里带着几分欣喜,“小姐。” “嗯。”晏锦没有顿下脚步,而是直接朝着屋子内走去,“四小姐怎么样了?” 香复还未来得及回答。晏锦便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痛苦的声音。 “啊——”晏惠卿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她喊的极为痛苦。 晏锦赶紧朝着屋内走去,香复紧紧的跟在后面。 藤绿阁是离梨园最近的一座院子。周围养了不少花草,院内的花架子上,更是养了几株葡萄。院内郁郁葱葱,十分宁静。 晏锦刚踏进屋内,大白便从她的袖口里钻了出来,抬高了身子。 晏惠卿满头大汗的看着晏锦手里大白,吓的差点从软榻上摔了下去。 沈苍苍也发现了晏惠卿的异常,她十分不悦的从紫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晏锦身边,将大白拿了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反而是重大夫一直捧着茶盏,像是走神了一般。 晏锦对沈苍苍福身行了个礼,才慢慢地走到晏惠卿身边,轻声道,“四妹,可好些了?” 晏惠卿疼的脸色都白了,她伸出手抓住晏锦,几乎要哭了出来,“长姐,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去……这里好多蛇,好多蛇。” “谁让你去惹小绿。”沈苍苍转过身来,一脸怒气,“还好小绿没毒,不然我可就晦气了,还得帮你收尸。” 晏锦听了,微微一愣,然后看着晏惠卿道,“怎么回事?你被蛇咬了?” 晏惠卿是真的被吓坏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整个人一直打着战栗。 晏锦这个时候才发现,晏惠卿右手的手腕上,有蛇咬过的痕迹。 沈苍苍的蛇会咬人? 晏锦有些惊讶。 而且,方才晏惠卿不是被人扶走了吗?怎么会被蛇咬到呢? 她一时,也有些迷茫了。 “紫鹃,这是怎么回事?”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抬头便问晏惠卿的贴身丫鬟。 显然,紫鹃也是吓坏了。 她整个人额头上全是冷汗,身子几乎都软了下来。 紫鹃抬起头看着晏锦,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因来。 倒是方才扶着晏惠卿的小月,福身行礼说道,“回晏小姐话,方才四小姐进藤绿阁的时候,看见了重大夫养的小绿。奴婢告诉四小姐,小绿生性暴躁,不习惯陌生人接近。但是,四小姐不听奴婢劝。她……她不顾奴婢的阻拦,去碰了小绿,所以……她才被小绿咬了。” 晏锦听了。倒是挑了挑眉。 “长姐……”晏惠卿哭的越来越大,那张稚嫩的小脸,白皙如纸,“长姐,我……是二姐告诉我,她说郡主养的蛇虽然有毒,可都不会咬人的。郡主养蛇。不过是来吓人的……” 沈苍苍和重大夫在听了晏惠卿的话后,脸色一变。 沈苍苍养的毒蛇不咬人这件事情。外人是怎么知道的…… 尤其是沈苍苍,握住大白的动作,都有些僵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晏锦,神色里带了几分复杂。 倒是在一边的重大夫先反应过来。他轻轻摩挲着茶盏道,“郡主养的蛇,的确是不咬人啊……因为被咬了的人,四小姐您怕是也见不到了。” 沈苍苍立即明白过来重大夫的意思,她笑了笑,对晏惠卿道,“四小姐可以再试试。” 晏惠卿吓的紧紧地攥住晏锦的袖口,然后摇头,“都是二姐告诉我的。长姐……我害怕,我害怕。” “旁人说什么你都信?”晏锦的眼眸里一片镇定,“这些事情。你不会多想想吗?” 晏锦这句话,像是对晏惠卿说的,更像是在对屋子里的人说的一样。 晏惠卿虽然没有听出来,但是却乖巧的点了点头,“长姐,您说的。我都信的……” 晏锦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当真是个傻子。” 这下。晏惠卿倒是没有回答了,她只是垂着头,不愿再开口。 沈苍苍坐在重大夫身边,看着晏锦的眼里全是讽刺。 重大夫只是看了一眼沈苍苍,便问站在晏惠卿身边的大夫道,“四小姐的伤如何了?” “四小姐的伤不严重,养几日便好。”大夫转身对重大夫说,“重大夫你方才拿的几味药,对四小姐都是极好的。” 重大夫自然知道晏惠卿的病情,只是他觉得像晏惠卿这样小病,不值得他亲自来扶脉。 虽然,晏惠卿的确是被他养的蛇咬伤的。 说起来也是晏惠卿倒霉…… 他这段日子看着大白总是偷喝沈苍苍的药,而之后,大白来他的院子里,总能快速的找到他存放的贵重药材。为此,重大夫便对大白有了一些好奇心。 但是,大白是极通人性的虬褫,自然比普通的蛇聪明。 重大夫托人找的蛇,是从西域遇过来的…… 这条蛇通体都是绿色,虽然无毒,但是嗅觉比其他的蛇都敏锐。 重大夫准备过些日子,带着绿蛇上山去采药,看能不能找到几味好的药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性子颇为温顺的小绿居然会咬了晏惠卿。 最后,重大夫在询问之下,才发现晏惠卿的身上居然带了雄黄。 他当时,气的差点跺脚。 蛇对雄黄刺鼻的气息十分的恐惧,而像小绿和大白这样的蛇,会认为带着雄黄的人,通常对它们都是极有攻击性的。 所以,大白差点咬了晏惠卿,而小绿是真正的咬了晏惠卿。 “既然伤不重,便送回去吧。”沈苍苍生了大气,语气也不善了起来,“居然带雄黄来我的院子……刑部侍郎大人,也是养了个好女儿。” 晏惠卿赶紧对沈苍苍道,“郡主,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说完晏惠卿便要从软榻上爬下来,跪在沈苍苍的面前。 晏锦拍了拍晏惠卿的手,从晏惠卿的身边站了起来,对沈苍苍和重大夫行了礼道,“今日终究是四妹的不是,望郡主您海涵。” 沈苍苍冷冷一笑,看着晏锦的神色,多了几分冷淡。 彷佛,刚才那个对晏锦谈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沈苍苍和重大夫没有挽留晏锦和晏惠卿…… 等晏锦一走,沈苍苍气的抓起一边的青花瓷茶盏,狠狠地丢在地上,“晏锦怎么可以将这些事情告诉外人……我那么的相信她……” 沈苍苍的眼里一片通红,对晏锦像是恨透了一样。 第119章:谁才是傻子 她在这一刻,终于算是体会到了’怨‘是什么滋味。 沈苍苍手里的大白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难受,它挣扎了几下,然后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地爬到了肩膀上。 面颊突然一凉…… 沈苍苍回过神来,看见大白用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蹭她的面颊。 她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将大白抓在手里。 沈苍苍其实都快忘了,大白跟在她身边多少年了。 好似,母亲去了,它便在她身边了…… 原本该被她忘记的记忆,在这一刻又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那时她尚且年幼,父亲长什么样子,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自己每次哭泣的时候,父亲总是会抱着她然后用他粗糙的手刮她的鼻子,说她是个爱哭鬼。 可是,父亲越说她爱哭,她便哭的越大声。 到了最后,父亲总是会被母亲训斥。 她稍大一些,父亲便去了…… 在她的记忆里,周围是各种惨叫和哀嚎声,甚至有时天还未亮,便听见了战鼓通鸣声。她见母亲的次数很少,而大多的时候,母亲陪在她的身边,也只是抱着一柄长枪,沉默不语。 这一场战役。打了许久…… 直到她的大伯父出现在战场上。 那是沈苍苍第一次见到沈砚山…… 少年沉默不语,而她亦没有话语。 她一直以为,一直也欺骗自己。曾在战场上见过的那个人,并不是沈砚山。她总是告诉自己,战场上的一切,都不过是她的梦境。 母亲走的时候,消瘦如骨。 母亲对她说,“苍苍,你要好好活着。你爹爹只爱我。而我也只爱他一个人。他性子不好,谁陪他。他都不会愿意的。娘知道对不住你……可娘没有办法。” 那是她最后一次听母亲,和自己说话。 后来沈苍苍才知道,母亲因为思念父亲,已经快失去了神智。 母亲走了…… 周围的人都说她是个极不负责的母亲…… 沈苍苍那时抚摸着母亲的棺材。心里疼的不成形,却依旧淡笑着说,“娘,你去陪父亲吧,我没事,我很好。” 她很好……会很坚强…… 这些话,终究是她说来骗自己的。 可是,每次午夜醒来,她都会流泪满面。 能欺骗外人。却终究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将手下意识放在腿上。 她曾以为自己这双腿再也不能落地行走了,可现在腿却已经痊愈了。 腿痊愈了。可离世的爹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有时,她看见外人扑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时候,时常会顿下脚步。 她一站,便是许久。 外人见她茫然的站着,会很快的抱孩子离开。 等他们离开之后。沈苍苍才会苦涩的笑了笑。 有时她也想问问离世的母亲,当初为何不将她一起带走。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个世上。 她娘喜欢梨花,可这满园的梨树每年都会开花…… 花落了,还会再开。 人没了,却再也不回来。 爹不会让她不要哭泣,而娘也不会站着对她笑了。 他们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两个模糊的影子。 当年,大伯父要接她来定国公府的时候,她身边发生的事情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沈苍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白,咧嘴笑了笑,“还好你在。” 若不是大白一直陪着她,或许……她真的没能在那件事情里抗住。 又或许,她早已被腿疼的滋味,活活的折磨致死。 在一边的重大夫见沈苍苍露出落寞的神色,不禁有些心疼,于是他轻声道,“你在生晏小姐的气?” 沈苍苍沉默不语,等于默认了重大夫的话。 因为在乎,所以生气。 她在沈家这么多年,除了大伯父外,便是和重大夫、沈砚山最为亲近。但是这几年,沈砚山一直在边疆上,而大伯父总是有忙不完的政务,所以她平时能说话的人,便只有重大夫了。 可重大夫毕竟是老人,很多事情,她也不知怎么开口。 直到……前段日子,遇见晏锦。 沈苍苍想起那一日,她遇见晏锦的时候。 晏锦低下头,笑的极好看,连树枝上的绽放的梨花,都不及她的笑容夺目。她福低身子,对身前的大白道,你是小白吗? 她的嗓音,让沈苍苍觉得,似曾相识。 当年,也有那个一个少年,问她,你怎么哭了? 他们的语气,极为相似。 而且,晏锦是除了沈砚山之外,第一个不害怕她养的毒蛇的人。 就连大伯父和重大夫,当年第一次见到大白的时候,都没有她从容和镇定。 沈苍苍垂眸,看着手里的大白,一时有些难受。 她是真的将晏锦当做朋友…… 而且,她也是真的想找个人,陪她说说话。 结果,晏锦却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唉……”重大夫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跟沈苍苍讲。 沈苍苍握着大白的力气稍大了一些,让大白感觉到不适,然后挣扎着想爬出来,“她知道,我的蛇不会伤人。那时,她还告诉我……说想保护自己。还是得靠自己。” “她是第一个对我说这话的人。”沈苍苍放松了手里的力度,而大白却已经从她的手里溜走了,“重大夫……晏家二小姐晏绮宁是她的嫡亲妹妹。” 因为想和晏锦做朋友。沈苍苍派人去查了晏家的事情。 她很快便知道,晏锦有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 这次,她本来也想邀请晏绮宁的。 但是,后来沈苍苍想到自己在外的名声,所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重大夫端起茶盏,悠悠地说,“你认为。是晏二小姐告诉晏四小姐的?” “晏四小姐今年还不足十岁,她又能骗谁?”沈苍苍眉头皱成了一团。“若不是晏绮宁告诉她,我的蛇不咬人,她也不敢去碰你的小绿。” 重大夫喝下去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你觉得。晏四小姐是无辜的?” 沈苍苍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重大夫,“难道不是?” “看来,方才晏小姐说你是傻子,这句话还真的没说错。”重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笑着道,“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晏小姐道歉吧。人家待你,可是真心的。” 沈苍苍微微一怔。喃喃自语,“她说我傻子?” 沈苍苍想起,方才晏锦说的话。 “旁人说什么你都信,这些事情。你不会多想想吗?” “当真是个傻子。” 她一直以为这句话,是晏锦说给晏惠卿听的,可现在她突然明白了…… 好像,是说给她听的。 沈苍苍愣了一会,又揉了揉眉心,看着重大夫道。“我还是想不明白。” 重大夫看了看沈苍苍的样子,他觉得晏锦在沈苍苍身边也好。 这几年定国公和世子将沈苍苍护的太好。宅子里阴暗的东西,沈苍苍根本看不到。 其实,就算沈苍苍看到了,她也猜不透这里面的东西。 于是,重大夫不得不跟沈苍苍仔细的讲起了刚才的事情。 他堂堂的一个幕僚,兼职做沈家做大夫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沦落到给一个小姑娘,讲宅子里的家务事。 重大夫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够凄惨的。 等重大夫讲完的时候,大白也不知又从哪里溜了回来,它慢慢地爬到沈苍苍的手上,抬高了身子看着沈苍苍。 沈苍苍手里一片冰凉…… “重大夫,您的意思是,我误会素素了?”沈苍苍有些难以置信的,将刚才的事情总结后,说了出来。 重大夫将茶盏放好之后,才点了点头,“不然你以为,她为何说那些话?” 沈苍苍将大白抓起来放在桌上,又道,“可我再不对,她也不能说我是傻子啊。” 重大夫抽了抽嘴角,看着大白缩成一团后,才淡淡地说,“为何?” 沈苍苍撇了撇嘴,有些心虚地说,“那是沈砚山说他那对傻鸟的话……她怎么能和沈砚山学啊。” 重大夫:“……” 沈砚山这段日子,总是说他那对海东青是傻子。 半响后,重大夫才道,“小黑可比你聪明多了。” 沈苍苍:“……” 彼时,晏家的马车上。 晏惠卿依在晏锦的身上,浑身冒着冷汗。 被蛇咬过的手腕,还有着剧烈的疼痛感。 那蛇虽然无毒,可是咬的伤口,却不小。 晏惠卿抽了一口冷气,然后对晏锦道,“长姐……” 晏锦转过头来看着晏惠卿,脸上依旧挂着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长姐,你是不是生气了?”晏惠卿低着头,疼的皱了皱眉头,“对不住……我不该相信二姐的话。” 晏锦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改,她只是淡淡地说,“不怪你。” 晏惠卿伸出还有些疼痛的手,露出手腕上被蛇咬过的痕迹,她抓住晏锦的手,轻声地说,“长姐,你千万不要怪二姐。她说这些……其实……她其实是担心我害怕那些蛇,让我壮胆的。” 晏惠卿说出善解人意的话,却让晏锦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日是我没保护好你,等会我送你回去。”晏锦握住晏惠卿的手,看了看晏惠卿手腕上的伤口,“我该给三叔和三婶道歉的。” 晏惠卿露出一丝错愕的神色,她对晏锦悠悠地说,“长姐,你要见我父亲?” 晏锦挑了挑眉,“不可以吗?” 第120章:谁背黑锅 晏惠卿一时有些怔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晏锦的话。 马车内很安静,她们能听见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的’哒哒‘的声音。 晏惠卿手心里,渐渐地出了一些冷汗。 她下意识垂眸,淡淡地说,“自然……自然是可以的。” 她被晏锦握住的手,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 晏惠卿略有些慌张…… 晏锦笑了笑,松开了握住晏惠卿的手,“我知三叔这段日子公务繁忙,很少有空闲的时候。四妹,我方才同你说笑的。” “长姐……”晏惠卿抬起头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叮嘱晏锦,“你千万别同我娘说,我被蛇咬了。” 晏锦挑了挑眉,有些疑惑,“为何?” “我娘会担心的。”晏惠卿看着手腕上被蛇咬出来的痕迹,一时有些无奈,“你千万别同她说。” 方才大夫问她是否要包扎的时候,晏惠卿想都没想便婉拒了。被蛇咬,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而且,晏惠卿怎么也不明白,她明明带了雄黄,可那条绿蛇,却像是不惧怕雄黄的味道一般,直接朝着她的手腕便咬了过来。 她唯一觉得庆幸的便是自己运气好。不然今日怕是真的回不了晏家了。 沈苍苍的蛇不咬人? 晏惠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她不就被咬了吗? 过了一会,晏惠卿又道,“长姐。好不好?” 晏锦颔首,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可我不说,沈家也会有人说出去的。” 晏惠卿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喃喃地说,“也是。” 晏惠卿没有再说话。而晏锦也没有再问话。 一路上,晏惠卿都忍不住多看了晏锦几眼。她以为晏锦会有很多话想问她,结果晏锦只是闭目养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晏锦时不时的蹙眉,看样子。晏锦怕是累坏了。 她猜不到,晏锦方才在梨园里,到底走了多久。 又或者是,晏锦在梨园里,遇见了什么人。 她明明听见了鹰鸣的声音,可却没有见到那个人。 马车快进巷子的时候,晏惠卿才打破了沉默,“长姐!” 晏锦依旧闭着眼,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嗯?” “你今日有没有遇见别的人?”晏惠卿等了一会。才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晏锦听了,神色不改,“没有。” 晏惠卿看着晏锦的神色。不像是在骗人。 于是,她斟酌了下,又道,“今日我在梨园里听到鹰鸣声了……长姐你知道吗?沈家世子养了一对海东青,这是大燕唯一的一对海东青。” 晏锦嗯了一声,似乎依旧困乏的厉害。 晏惠卿见晏锦对关于沈砚山的话题没什么兴趣。便转移了话题,“长姐。你说郡主还会邀我们去沈家吗?” 这时,晏锦才缓缓地睁开眼。 她那双如海水的眼里,也是一片迷茫,“不知道呢。” 晏惠卿一时有些哑然。 晏锦是当真不知道沈苍苍能不能听明白她的话,方才她没有说的太明白,是不想晏惠卿发现她其实已经见过沈砚山。 因为晏锦还不能肯定,四叔能不能再次被沈砚山重用。 若是能,最好。 若不是不能,她便得想其他法子。 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而晏锦没有同晏惠卿再说话,她下了马车后便吩咐婆子抬来软轿。 晏惠卿的腿是不能行走太多了,她摔在青花石地上那一下的确不是作假。 等晏锦处理好晏惠卿的事情后,才同香复转身朝着玉堂馆走去。 在路上,香复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晏锦沿着抄手游廊一直走,在听到香复的话后,微微一顿,“你说。” “奴婢觉得四小姐,怪怪的。”香复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方才一直问奴婢,您去哪里了。” 晏锦冷冷一笑,“那你怎么回答的?” 香复垂眸,轻声地说,“奴婢说你同郡主一起……” 晏锦点了点头,对香复嘱咐,“以后无论是谁问起,都不许说我同世子见过,明白了吗?” 香复颔首,“奴婢知道。” 在这个时候,晏锦才终于敢肯定,她这个四妹的确不是个傻子,而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 一个精明的人,想要扮傻子,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也难怪前世,晏家的姑娘里,只有晏惠卿嫁的最好。 晏锦一直以为,是因为她三叔的关系。毕竟,在她祖母的眼中,三叔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她的脚步极慢…… 此时,晏锦发现晏惠卿的目的,却没有太多的惊讶。 这个宅子里,谁都披着一层皮。 孰是孰非,日子久了,便看的清清楚楚了。 她本就是性子薄凉的人,所以,当晏惠卿跑来和她说想一起练字的时候,晏锦想的并不是晏惠卿想要同她交好,下意识里便想的是,晏惠卿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晏锦一直防着晏惠卿,但是表面上的工夫依旧做足了。 只要晏惠卿不露出爪牙,那么她便一直以礼相待。 结果,这才多久……不足半年…… 晏惠卿便开始露出她的本来面目了。 “等会。你去让安之来见我。”晏锦眯了眯眼,神色里带了几分冷冽,“西院那边的动静。你也去打听一下。” 香复听了晏锦的话,有些不解,“小姐,你怀疑四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方才晏惠卿说,沈苍苍养的毒蛇不咬人,这些话都是晏绮宁说的。 香复觉得。怎么二小姐被软禁了,还如此的不安分。 她当真是对二小姐刮目相看。 “她既然说了。自然是真的。”晏锦闻见了一阵玉兰花的香味,便知要到玉堂馆了,“我要让你查的是,看看最近谁在西院进出。还有……二太太和二少爷的动静,你也注意一下。”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锦倒是不怀疑,晏惠卿刚才说的话是假的。 晏惠卿既然有胆子说出来,那么便肯定是真的…… 可有些事情,就算是真的,但是却不一定是完整的。 晏绮宁或许的确说过这句话,可晏绮宁为何要对晏惠卿说这句话,还有晏绮宁又从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她都想知道。 晏锦隐隐约约觉得,晏绮宁总是在关键时候,出来替他人背’黑锅‘。 无论是小虞氏有身孕。晏绮宁被人算计送了带了麝香和红花的点心,给小虞氏。 还是这次晏绮宁对晏惠卿说,沈苍苍的蛇不咬人,导致晏惠卿被咬……这些从外表上来看,的确都是晏绮宁的错。 晏锦知道,若是晏老太太知道。晏惠卿被咬是因为晏绮宁。今年,晏绮宁也别想从院子里走出半步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帮晏绮宁。 若是晏绮宁是无心的,这些事情就算发生,也绝对不会和她牵连。可恰好,晏绮宁偏偏是想这样做…… 无论害小虞氏,还是这次对晏惠卿说这些话……晏绮宁都是想做的,而且她也做了准备,只是没有做出来而已。 晏绮宁会被利用,也是因为晏绮宁的确有一颗害人的心。 晏锦刚踏入玉堂馆的大门,窦妈妈边迎了上来。 她一脸笑意的看着晏锦,“小姐今日可是累坏了?” “嗯。”晏锦的确觉得有些累,尤其是和沈砚山说话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 晏锦想了想,对窦妈妈说,“窦妈妈,有什么东西可以补脑吗?” 窦妈妈听见晏锦这么一说,微微一怔。 补脑? 晏锦问的十分认真,而窦妈妈也不得不开始沉思。 过了一会,窦妈妈才道,“老奴让人准备一些羊脑给小姐你炖些汤?若是你不喜欢这个味道,老奴还可以让人送些猴脑来。” 晏锦瞪圆了眼睛看着窦妈妈…… 虽然说以形补形,可这个也太让她不喜了。 她赶紧摇头,“不了……我不吃这些。” 窦妈妈看着晏锦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么老奴炖鸽子汤,在里面放些药材,小姐您看这么样?” 晏锦斟酌了一下,颔首道,“好。”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 袖口里的帕子在提醒她,过不了多久她就得再见沈砚山一次。 那个人说话……晏锦只要一想到沈砚山说话,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 她朝着屋内刚走几步,又顿下脚步转过身对窦妈妈说,“窦妈妈你多加一些药材,要大补的。” 窦妈妈:“……” 窦妈妈傻了眼,直到晏锦走进屋内,她都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窦妈妈才哭笑不得的问香复,“小姐今儿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香复以为晏锦是为晏惠卿的事情生气,于是露出一副肯定的样子,“嗯,受大刺激了。” 窦妈妈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才转身朝着小厨房走去。 她认为晏锦已经很聪明了,结果晏锦突然说要补脑……这让窦妈妈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晏锦既然吩咐了,她还是得去找大夫讨些方子来给晏锦用。 晏锦刚回玉堂馆没多久,晏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便亲自过来请晏锦去荣禧院一起用晚膳。 晏锦看着朱妈妈,便知祖母这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第121章:谁先告状? 沈家明惠郡主下帖子给晏锦的时候,晏家女眷们个个都觉得有些惊讶。 尤其是晏老太太,若不是亲自看到帖子,她还不会相信这是事实。 这几日西晏那边传来的消息,让她整夜都睡不好。 西晏是晏家的庶支,可现在地位居然比晏家的嫡支还要高。 她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晏老太太睡不好,晏太老爷亦是。 晏老太爷明白,当年是他逼庶弟离开晏家祖宅的,现在庶弟的孙儿孙女都出息了,眼看就要爬到他的头上……晏老太爷听到西晏的消息后,气的一天没用下膳食。 他见不得庶弟过的比他好,哪怕一点也不行。 虽说,西晏这次是踩了狗屎运,才有了这么一门像样的亲事。 可对于晏老太爷而言,他依旧觉得刺眼。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沈家的明惠郡主出现了。 晏锦院子里养着的绿玉牡丹,便是沈家明惠郡主送来的,这是连宫里都没有的稀罕东西。绿玉牡丹代表了沈家的地位,而现在晏家也有了绿玉牡丹…… 晏老太爷想,若是晏家能攀上沈家的关系,他往后在同僚们面前,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更让晏老太爷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晏锦居然将这难以养活的绿玉牡丹养活了。 简直是奇迹。 为此,晏老太爷特意私下警告二儿子晏季文,不允许他去打绿玉牡丹的主意。 而且。就算晏锦要将绿玉牡丹送给他,晏季文也不得收下。 因为前段日子,晏锦为了博晏季文开心,将小虞氏院里的素心兰送到了晏季文的手里。 而这素心兰……晏季文终究是没有养活。 晏季文当时听了,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 可后来晏老太爷生气了,对着晏季文说,若是晏季文敢打绿玉牡丹的主意。他就将晏季文院子里所有的花都拔的干干净净……至于梅树,他会找人来全部砍掉。 晏季文被父亲的话。吓的浑身哆嗦。 他虽然喜欢绿玉牡丹,但是实际上他也没太多的把握能将牡丹养活。 晏季文思索了一会,才选择了保全自己的花园。 绿玉牡丹被晏锦照料的很好,丝毫不见要枯萎的迹象。 晏季文想。绿玉牡丹就在晏锦的院子里,大不了他多去几次就好。 所以,他痛快的跟晏老太爷妥协了。 因为,他还要指望父亲给自己银子买花,不敢和父亲吵架翻脸。 晏老太爷处理好了晏季文的事情后,便让晏老太太去将晏锦请来。 有些事情,他想亲自问个明白。 此时,天色渐渐地有些暗了。 晏老太爷喝了几口茶后,屋外便传来朱妈妈的声音。“老太爷老太太,大小姐来了。” 晏老太爷将茶盏放下后,坐在他身边的晏老太太才道。“让她进来。” 朱妈妈打起帘子,晏锦那张夺目的容颜,便出现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面前。 晏老太爷微微眯眼,他觉得晏锦的模样和大虞氏倒是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那对眼……在京城之中虽然算不上特别稀罕,但是的确也算生的极好。 昔日,大虞氏嫁入晏家后。经常和晏季常一起来主院给他请安。那会,大虞氏也是这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只是这一抹普通的淡笑,便让人觉得她十分的美艳动人。 晏锦屈膝福身行礼,“见过祖父祖母。” “快起来。”晏老太太笑了起来,笑容十分和蔼,“素素,还未用过晚膳吧?” 晏锦老实的点了点头,“还未曾用过。” 晏老太太招了招手,指着放在身边的小杌子道,“小厨房里还有莲子羹,你先用了填下肚子。” 晏锦垂眸,乖巧的走上前,坐在了晏老太太身边,温声地说,“谢谢祖母。” “这孩子……”晏老太太笑了笑,眼里带着几分赞许的眼神。 晏老太爷也跟着哈哈一笑,他开了口问晏锦,“今儿你可陪郡主说话了?说了些什么?” “嗯,郡主说她养的蛇怕生,让我小心一些。”晏锦嗓音有些颤抖,神色里更带着几分自责,“祖父,今儿是我的不是,我没有保护好四妹妹,所以……” 晏老太爷捧着茶盏,啜了一口茶水,轻声地说,“这件事情和你无关。” 晏惠卿被蛇咬伤的事情,在晏惠卿刚回府的时候,消息便传到了他的耳里。 当时,晏老太爷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回来的晏惠卿居然不是一具尸体? 不过,后来晏老太爷也算是弄清楚了,晏惠卿这次不止被蛇咬伤了手腕,据说还摔伤了腿……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危及她的性命。 但是,他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多了。 “那些,不是毒蛇吗?”晏老太爷缓缓地将心里的想了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 晏惠卿被毒蛇咬伤,怎么可能只是这些皮外伤? 难道,明惠郡主养的那些毒蛇,其实是没有毒的? 晏锦在脑海里暗暗一转,开始猜测晏老太爷心里的想法。 晏老太爷怎么和晏惠卿一样,都想知道沈苍苍身边毒蛇的事情。晏惠卿想知道沈苍苍的毒蛇到底会不会咬人,而晏老太爷也想知道沈苍苍养的毒蛇有没有毒…… 晏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嘴里却没有停顿,“咬伤四妹的蛇,是郡主身边的重大夫养的。他养的蛇。是没有毒的……郡主养的那些蛇,孙女瞧着倒是有些害怕。” 晏锦说完,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似乎想起那些蛇,便觉得毛骨悚然。 晏老太爷听了,目光微滞。 “可……那些蛇没咬你,却咬了惠卿。这是为何?”晏老太太在一边,慢慢的插了一句。 晏锦故作疑惑的样子。沉思了一会。 过了许久,晏锦才轻声地说,“可能是因为四妹的身上带了雄黄,孙女忘记了带……” 晏老太太听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看了晏锦一眼。 “想必郡主养的蛇,是不怕雄黄的灵蛇。”晏老太爷皱了皱眉,又道,“郡主可还对你说些什么?” 晏锦又想了想,才乖巧的回答,“郡主同孙女没说几句话,四妹便被毒蛇吓的摔在了地上。而之后四妹又被重大夫养的蛇咬伤,郡主一直都忙着给四妹妹找大夫……” “定国公府。不是有个重大夫吗?”晏老太太沉吟片刻,才道,“重大夫没有给惠卿扶脉?” 晏锦沉默不语。支支吾吾半响也不敢将嘴里的话说出来。 见晏锦回答不好自己的话,晏老太太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冷厉。 晏老太爷在一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晏老太太才将目光从晏锦身上挪开。 重大夫是谁?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定国公沈承修亲自去请了重大夫几次,才将他从西域请了过来。这几年。重大夫帮沈苍苍治好了腿疾,偶尔也会照顾一下沈三爷的身子。别的时候。重大夫便很少出现在外人的眼前。 文安伯陆存,是定国公沈承修的岳父。多年来沈家和陆家的关系,一直紧紧相连。 据说,陆家那边的太太得了风寒,夜里去找重大夫扶脉,都被重大夫婉拒了。 可重大夫做的如此过分,定国公沈承修却从未说过他的半句不是。 重大夫连给陆家的太太扶脉都要看他的心情,又何况是晏家的一个小姐…… 就算是晏惠卿被沈苍苍的那些毒蛇咬了,重大夫估计也不会动手救治晏惠卿。 而那个时候,晏家只能自认倒霉。 晏老太爷心里顿时也明白了,今儿晏锦算是白去了定国公府了。 而最大的错误,便是因为晏老太太让晏锦带上晏惠卿。 妇人之仁,愚蠢至极。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站在不远处的朱妈妈瞧见屋内的情形,赶紧挑开帘子,对外面的丫鬟丢了一个眼色。她放下帘子后,又疾步走到晏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小厨房里给小姐准备的莲子羹温好了。” 晏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快送上来。” 晏老太太小厨房里的厨子,是从江南请来的。 他们做的莲子羹味道很香甜,晏锦没有客气的将莲子羹用下,心里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晏惠卿被蛇咬的事情,肯定瞒不了多久。 与其让晏惠卿来说,不如让她来说。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都不是傻子……她说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 她的话,半假半真。 就算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盘问晏惠卿身边的贴身丫鬟,得到的答案也会和她一样。 到时,就算晏老太爷不相信她,起码也不会全信晏惠卿的话。 晏锦想了想,便想出了一个让晏老太爷对晏惠卿心生芥蒂的办法。 碗里的莲子羹味道很好,晏锦用完之后,才轻声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想听的话说了出来,“祖父,过几日孙女会给郡主下帖子,邀她来晏家做客,你看可好?” 晏老太爷还在考虑,要怎么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却不想晏锦已经提前说出来了。 晏锦低着头,模样十分乖巧,动作也很规矩。 从前,晏老太爷没有多注意晏锦,因为他觉得晏锦性子太过于张扬,不似晏惠卿和晏绮宁那般温婉。 可这段日子,晏锦性情大变…… 晏老太爷琢磨了一会,才认为或许是小虞氏教的好。 他摸着胡子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情,自然是好的。” 因为用了莲子羹,所以晚膳晏锦用的便少了一些。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用膳的时候不喜言语,而晏锦虽吃不下桌上的东西,却依旧顺从的坐在一边,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等用完了膳食,晏老太爷没有留晏锦,让晏锦早些回玉堂馆歇息。 对于晏锦温顺的样子,晏老太爷十分满意,他对晏老太太说话时,言语里带了几分苛责,“你简直愚蠢,昨儿你怎么就选惠卿去沈家了?这不是存心给我添乱吗?” 第122章:肮脏的计划 晏老太爷话音刚落,晏老太太便有些怔住了。 她同晏老太爷成亲多年,一共为晏老太爷生下三子一女。 昔日,他们之间虽然也有争吵,可在她生下小儿子后,两个人却再也没有红过脸。 今儿,是她生下晏季景后,晏老太爷第一次苛责她。 虽然,口气不重,却依旧让晏老太太傻了眼。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片刻后,又慢慢地吐了出来。 可她的胸口,依旧一阵阵憋闷。 “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惠卿。”晏老太太微微蹙眉,声音放低,“您也听见了,那蛇只咬惠卿,而不咬大丫头……” 听到晏老太太还在为自己辩解,晏老太爷冷了脸,“我两只眼睛都瞧见,惠卿是个太自做聪明的丫头。你以为沈家不知我们想同他们交好?这个时候,我们求着沈家,而不是沈家求着我们。可惠卿还胆敢去试探郡主……若被定国公知道了,你以为会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 晏老太太见晏老太爷的口气越来越重,便很快的认了输,“我也是希望多几个孩子能和郡主走近一些,却不想惠卿惹出了这样的事情。侯爷,您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沈家郡主那些蛇。都是专门找人驯养过的,若不去轻易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主动咬人。”晏老太爷十分肯定地说。“惠卿会被重大夫的蛇咬伤,我看八成都是她主动去招惹这条蛇的。而且你也听见了,惠卿还摔伤身子。大丫头方才护着她,说了半天也不见说惠卿一句重话,反而是惠卿那边……她刚一回府,她那边便传来她受伤的消息。” 方才晏锦害怕毒蛇的样子,他看的清清楚楚。 若不是晏惠卿主动去招惹重大夫的蛇。那条温顺的蛇,又怎么会咬她? 晏老太太听了。却微微抿唇。 今儿晏锦同晏惠卿一回来,三房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晏惠卿受伤了,说晏惠卿不能过来给他们请安了。 当时晏老太太以为,晏锦也跟着受伤了。 结果盘问之下。才知道晏锦安然无恙。 她听了之后,便觉得十分的诧异。 为何,两姐妹一起去沈家,一个人被蛇咬的受了伤,另一个却半点事情也无。 因为晏惠卿主动提出要陪晏锦去沈家,所以晏老太太对三房的态度,也在昨儿慢慢的改观。今日晏惠卿一受伤,她下意识想到的便是晏锦的不是。 可现在她听晏老太爷这么一说后,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 晏老太太斟酌了一会。才道,“可惠卿没事去招惹那些蛇做什么?她带雄黄,也是为了让那些蛇不能接近她啊。” “你简直愚蠢……”晏老太爷一点也不给晏老太太留面子。“你身边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连这几日京城里私下传出的消息都不知道。” 晏老太太微微一怔,然后瞪圆了眼,“什么消息?” 晏老太爷一双浓眉皱成一团,“有人在传,说明惠郡主养的毒蛇。不过是玩物,不会伤人。而且。还有人说,这些蛇其实都没毒。明惠郡主养着,无非是想吓唬人,方便她藏好当年沈七太太留下来的东西。” 话音一落,晏老太太目光略带了些深思。 当年,沈七太太自尽的时候,京城的确闹过一阵不小的动静。 有人说沈七太太是疯了,更有人说沈七太太是思念亡夫……但是,亦有一些人说,沈七太太是畏罪自杀。 据说当时沈七爷在去世之前,留给沈七太太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价值连城。 这个东西,是沈七爷斩首了晋南王后,在晋南王屋子里找到的珍品。 因为贵重,所以便被沈七爷擅自留了下来。 沈七太太因为背负这个消息太久,承受不了如此大的压力,所以畏罪自杀了。 而这个贵重的东西,也下落不明…… 不过当时这个消息传出不久后,定国公便生了大气。 因为这个消息,对于沈家而言,简直就是莫须有的污蔑。那段日子定国公亲手抓了不少人……而这些人,都是因为乱传这些话才入狱的。 定国公心狠手辣,而刚登基的不久元定帝又对定国公十分包庇,所以很快便没有人再敢乱传这个消息。 这个事情,也很快在京城中消声觅迹。 可现在,晏老太太没想到,居然会从晏老太爷的嘴里,再次听到这个消息。 难道,晋南王留下的贵重物品,是真的存在的? “侯爷你的意思是,惠卿试探明惠郡主,是为了证明传言的消息并非虚言?”晏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惊胆战,“她胆子也太大了。” 晏老太爷冷冷的笑了笑,“我虽不明她去试探郡主的目的,但这个丫头太自作聪明,又太胆大了。她这次受伤,也是她咎由自取。而且,惠卿这个丫头,就凭这个,定国公也不会让她和郡主走太近。况且……” 况且,此时的晏惠卿,因为她的自作聪明,显然已是一颗废子了。 聪明的人,来日不好控制,更不好拿捏。 比起晏惠卿,晏老太爷更加重视晏锦。 所以,他飞快的在两个人之间,做了选择。 晏太老爷顿了顿,才继续说,“沈七太太留下的东西,若是存在自然最好。若不存在,也没有关系。你无需吩咐大丫头,跟惠卿一样。自作聪明去打听这些消息。而且,你应该知道沈家那位三爷吧?” “自然是知道的。当年不是传闻说他的意中人其实就是……“晏老太太顿了一下,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飞快的转移了话题,“不过听说他出生便体弱多病,到现在都未曾娶妻。” “上一年皇上寿辰,明惠郡主便请求皇上。说求皇上赏赐她三叔一门亲事。”晏老太爷的眼里,带着几分浓浓的笑意。“沈三爷身子越来越差,怕是要找人冲喜了。” 当时,明惠郡主跟元定帝请求了这件事情之后,元定帝便笑着答应了。 之后。元定帝又说让沈三爷和明惠郡主在众多贵族小姐里选,说若是瞧上了哪家的小姐,他便下旨赐婚。 皇上说的毫不在意,却让京城里不少贵族小姐都心生恐惧之心。 沈家三爷年纪已经大了,而且还是个病秧子……谁又愿意刚嫁过去便成为寡妇呢? 当然,也有贵族小姐是愿意嫁给沈三爷的。 因为,她们一嫁过去,便是沈家三太太,能帮家族里做不少的事情。 只是这位沈家三爷多年未成亲。倒不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他,而是他当年喜欢的人,便是虞家的那位大小姐。晏锦的生母——虞雁。 这个消息,也是在虞雁嫁给了晏季常之后,才有人私下传出来的。 此事,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自然是知晓的。 他们当年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何虞雁会选择他们最差劲的大儿子,而没有选择这位沈家三爷。 毕竟。那可是定国公沈家。 晏老太太皱眉想了一会,又犹豫地说。“可大丫头和虞雁长的也没有几分相似,况且,她还那么小……她还未满十二啊!” “小?”晏老太爷摇了摇头,“当年,太后进宫的时候,不也还不足十五?” 当年薄太后进宫的时候,尚未及笄。 可被皇上瞧上的人,就算没有及笄又如何? 十四的薄太后进宫之后,还不是照样冠绝六宫。 只要能用晏锦换来晏家的前程,哪怕就是嫁个死人,晏老太爷也是会点头答应的。 晏老太太见晏老太爷这样说,便也明白了晏老太爷的意思,“这门亲事的确是极好的,可若不成怎么办?” “不成?”晏老太爷眯了眯眼,“只要大丫头和明惠郡主交好,来日还怕她不能嫁入沈家吗?她这次愿意邀明惠郡主来晏府做客,便是她乖巧懂事的表现!反而是你……我知你一直厌恶虞家的人,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大丫头比二丫头还长的像虞雁,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沈三爷就算看在虞雁的面子上,待大丫头也不会太差。往后,大丫头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人。” 晏老太太一直不喜欢东院的人,所以这几年私下一直打压小虞氏。 若不是因为旋氏敢将她当做棋子,她也不会将当家权给小虞氏。 其实,晏老太太心里已经有将当家权分给三房的打算…… 可今日看见晏老太爷对晏惠卿的表现极为不满,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打算。 晏惠卿这个孩子,看着表面乖巧温顺,和舒氏一样胆小怕事。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十分有主见的人,这样的孩子,不易控制。她只要稍微一出差错,连累的终究是晏家。 反而是晏锦,最近越来越乖,像是一只被剪了爪子的猫,温顺乖巧。 她来日对东院,要多加照拂。 尤其是小虞氏……来日若真的要将晏锦嫁给沈家三爷……晏老太太也不希望小虞氏闹出什么大事情。 安抚好了小虞氏,晏锦也会更加的听话。 “侯爷,您放心,我知轻重的。”晏老太太想完之后,才轻声地说,“我往后会对东院的事情上心的,也会好好教导大丫头。” 晏老太爷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彼时,晏锦才刚从荣禧院里走了出来。 荣禧院是晏家最大的院子,她要走出来,要多费些时间。 晏锦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不喜欢晏家这两位最薄情的祖父和祖母,可是为了母亲和父亲,她不得不继续装作乖巧的样子。只有她温顺听话,被祖父和祖母器重,当了他们眼里所谓的’棋子‘,母亲和父亲才能暂时过上安稳的生活。 可想要永久的安稳日子,她还得想别的办法。 因为,她不会当太久的’棋子‘。 不过,此时的晏锦显然不知,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目的,是想让她嫁给和她父亲年纪相仿的沈家三爷…… 第123章:比谁脸皮更厚 夜里的晏府,十分的寂静。 晏锦回到玉堂馆的时候,晏安之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晏安之因为等的太久,略有些无聊了。 所以,他便在晏锦的书架上,随意找了本书,看了起来。 他捧着书看的专注,眉眼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的神色。 晏锦出现的时候,他还沉迷在书中,不可自拔。 直到晏锦咳嗽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晏安之立即将书放在桌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疾步走到晏锦身边,笑着说,“长姐,您回来了。” 晏锦颔首,对晏安之微微一笑道,“你可用过晚膳了?” “用过……”晏安之的’了‘字还未说出来,他的肚子便十分不配合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晏安之羞的低下了头,然后支支吾吾的地说,“用过了一点点……用过的……” 晏锦看着晏安之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些点心,再准备一些清淡的菜肴过来。 此时,已经入夜了,不宜再吃油腻的菜肴。 晏安之有些尴尬的坐在晏锦身边的椅子上,没有抬起头来。 晏锦去沈家。他十分的担心,毕竟明惠郡主养的那些毒蛇,不是虚假的。但是。他不是女儿身,不能陪晏锦去沈家……所以,这一日晏安之急的团团转,一直未曾用膳。 直到晏锦安稳的归来,香复到尚武院同他说,晏锦有事要告知他的时候,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晏安之没有多想。抓起放在身边的碟子里的点心,叼了一块放在在嘴里。便急忙赶到玉堂馆来了。 结果,他到了玉堂馆的时候,晏锦却去了荣禧院。 晏安之一直在玉堂馆里等晏锦回来……未曾想过要用膳。 晏安之对晏锦一直很感激。 晏四爷给了他父爱,而晏锦给了他亲情……他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谁对他好,他自然是知晓的。 晏锦的神色里带了一些歉意,她明显没想到,晏安之居然没有用膳,在玉堂馆里等了她这么久。晏锦对晏安之道,“今儿是我的不是,让你等了这么久。” 晏安之赶紧抬起头来,摆了摆手,“长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等您太久,就一会……一小会。” 晏安之见晏锦似乎还想说抱歉的话,说完这句后。赶紧转移了话题,“长姐,你今儿让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吗?” “嗯。”晏锦见晏安之不愿和她多计较’等待‘的问题,只好顺着晏安之的说,“四叔最近可有去沈家的军营里?” 晏锦一说这件事情。晏安之的脸色瞬间有些苍白。 沈家那位世子赏赐了义父一些东西后,便让人委婉的告诉义父。不用再去沈家的军营里了,让义父好好的歇息一段日子。 义父是个粗糙的人,他看不透这里面的东西,还以为沈砚山是真的希望他好好休息一段日子。 只有晏安之在为他着急—— 晏安之不知该怎么来解决义父目前的困境……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过了一会,晏安之才道,“这段日子,义父未曾去过军营里。” “安之,你等会回去就劝四叔明日去沈家的军营里,按照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晏锦想了想,才悠悠地说,“这段日子,他也休息够了吧?” 晏锦听说她的四叔都无聊在院子里种花看书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沈砚山放弃四叔,他自己便会如同沾了水的铁一样,慢慢地生锈。 到时候,想要再回沈砚山的身边,怕是都没什么机会了。 晏安之听了,微微一怔,“可……世子让义父休息啊。” “休息了这么多日子,早应该休息够了吧?”晏锦耐心地跟晏安之说,“做人应该感恩戴德,现在世子刚回京城,军营里的公务又繁忙。四叔这个时候,理应帮世子。” 晏安之:“……” 明明是厚着脸皮硬要在沈家的军营里做事,却被晏锦说的如此光明正大。晏安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他摸了摸鼻翼,思索着晏锦的话。 他的义父向来不是个心细的人,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出,沈砚山不想再用自己的意思。只是,晏安之每一日看着义父用自己那双握着长枪的手,在院子里捧着书和种花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违和…… 义父这样的人,应该在军营里训练军队……而不是在宅子里过上像是养老的生活。 过了一会,晏安之才说,“长姐,这样做,会不会不好?” “哪里不好?”晏锦对着晏安之眨了眨眼,“世子也没说,不让义父去沈家军营里做事呀!” 沈砚山那样的人做事,绝对不会将事情做的太绝。 毕竟,四叔在精绝一战中,是有功之臣。 旋家的事情,让沈砚山意识到晏季晟有勇无谋。沈砚山未曾多想,便准备将晏季晟当做弃子。 但是沈砚山还是顾及了军中对功臣的看法…… 他只是让晏季晟回家歇息,并没有说来日不让晏季晟在身边做事。 对于晏锦而言,这便是这件事情的突破口…… 晏锦得趁着沈砚山还未将事情做绝之前,让沈砚山看见,她的四叔其实不是庸才。 和沈砚山这样的人纠缠。说起来比的可不就是脸皮? 谁脸皮厚,谁就赢了。 她今儿想了许久,都觉得暂时找不出比沈家军营更适合四叔的地方了。她不想等到沈砚山将一切都安顿好之后。才让四叔做出反应…… 她得未雨绸缪。 前世其实,也是这样……四叔后来知晓了沈家的意思,最后和沈家的人也越走越远,最后终究陌路。 四叔这个人,虽然心并不是细,但是脸皮却薄。 晏安之微微一顿,他摸着鼻翼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可……” “你愿意继续看四叔每日在家里无所事事吗?”晏锦说的十分诚恳,“当初若不是沈家世子。四叔也不会得到皇上的赏识。现在沈家军营里不是缺人么?四叔去帮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晏锦说的义正言辞,而晏安之也被晏锦说动了。 尽管,他总觉得晏锦说的话。似乎有些不对…… 他想了想,才颔首道,“我回去同义父说说。” 晏锦笑着点了点头,“你只用同四叔说,沈家军营需要用人,他应该帮忙就好。其他的,你不用说……” 晏安之:“……” 两人说到这里,便听到香复在外道,“小姐。点心准备好了。” 晏锦站了起来,对屋外的香复说,“送进来吧。” 香复很快便挑了帘子进来。将点心和菜肴摆在了檀木小桌上。 晏安之是真的饿坏了,所以也没有再想这件事情,而是认真地用起晚膳来。 晏锦小厨房里的膳食做的很好,这些饭菜都很合他的胃口。 等用了晚膳之后,晏安之又同晏锦说了一会话,说平阳城那边的事情。马上快查出消息了。而且,晏安之也觉得自己似乎颇为没用。一点小事都查不好。 晏锦倒是不急,她让晏安之慢慢的查,毕竟有些事情急不来。 像庄家这样的老狐狸,又怎么可能轻易露出马脚来给人发现。 晏安之见晏锦没有责备他,心里更是内疚了。 所以,他一回尚武院,便将晏锦给他说的话,全部都告诉了义父。 晏季晟听了晏安之的话后,一双浓眉皱了起来,“真的要去军营吗?” “义父教导安之,做人要饮水思源……”晏安之学着晏锦刚才义正言辞的样子,对晏季晟道,“现在沈家军营里需要人手,义父理应去帮一下。而且,若是义父不放心院子里的花草,安之会帮义父照料好的。” 晏季晟对晏安之十分溺爱,所以在听到晏安之的话后,神色里也有些犹豫。 说起来,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整日在家里摆弄花花草草,他也觉得颇为无趣。 但是,世子让他歇息,而当今圣上也没有别的旨意,他只好暂时在家里过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 他在听到晏安之的话后,过了一会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舒宜,你说的对。” 晏安之:“……” 到了第二日,晏季晟便去了沈家军营。 而且,接下来这段日子,晏家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晏锦成了晏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孙女,本来低调的舒氏,被晏老太太狠狠地训斥了。虽然,从前舒氏也经常被晏老太太找茬,可也没有像最近这样频繁…… 舒氏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整日都闷闷不乐。 一时,三房的地位竟比二房还要过的可怜。 晏惠卿私下也曾让人送了点心给晏锦…… 晏锦照常收下,也让人还了同样的东西给晏惠卿。 但是,晏惠卿无论怎么和晏锦接近,晏锦依旧和从前一样。 对待她温和有礼,找不出半分破绽。 反而是晏老太太在听说了这件事情后,让晏惠卿安心在院子里养身子,少出来走动。 晏老太太这句话,显然是在警告晏惠卿,不要经常去玉堂馆里。 晏惠卿顿时傻了眼…… 而香复这边,她很快的查到了前段日子晏绮宁的动静。 “小姐……”香复对晏锦道,“奴婢查到了,是谁将这些话,告诉二小姐的了。” 第124章:虚假的消息 香复不止为人机灵,在晏家也算是个生面孔。 比起跟在晏锦身边伺候了多年的春卉,香复更容易在晏家下人们嘴里,打听到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这一次,也不例外…… 香复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只是用了短短的几日,便查出一些眉目了。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后,如琉璃般的眸子彷若带了光泽似的,“嗯,你且说说看。” 香复点了点头,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嗓音,“是二太太告诉二小姐的。” 香复说完之后,看着晏锦依旧神色不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香复微微一怔,又道,“不过说来也奇了,奴婢这几日只是去茶水房里多走动了一下,便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情。茶水房里的婆子说,二太太那一日将二小姐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香复总觉得,打听这件事情,好像颇为容易。 和从前那些,似乎不太一样。 茶水房里的婆子,都是三等婆子。 她们从前对旋氏十分的畏惧,可如今也胆敢议论西院的事情了。 晏锦眯了眯眼,把玩着手上的羊脂玉镯,轻声地说,“二婶训斥阿宁?她说什么了?” “二太太说二小姐是个没用的东西,那些蛇根本不咬人的,可二小姐胆小,辜负了老太太对她的期望。”香复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晏锦,“而且听茶水房的几位妈妈说,二太太骂的挺狠的……二小姐一直在哭呢。” 晏锦听了。却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前世,她同晏绮宁一样,将旋氏当做母亲一般对待。而旋氏那时表面上也做的极好,对她们像是对亲生的女儿一样好…… 旋氏总是说,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其实自己一直想要个女儿,而她和晏绮宁。是上天恩赐给自己的女儿……所以,旋氏愿意对她和晏绮宁好。 可现在想起旋氏的话。晏锦却觉得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旋氏对二叔的两位庶女都极为刻薄,又何况是她和晏绮宁,本就是虞雁的女儿…… 旋氏,不喜欢她们的生母虞雁。 对于旋氏而言。她和晏绮宁,只是两枚用来控制小虞氏的棋子。 她们的生和死,旋氏根本不在乎…… 晏锦这次去沈家,晏老太太是想让晏绮宁陪着她一起去的。 可晏绮宁害怕那些毒蛇,所以便拒绝了晏老太太的提议。 晏绮宁会害怕,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些毒蛇,就那么一直看着,也会让人觉的毛骨悚然。又何况它们还是有剧毒呢? 死——谁都怕。 晏锦记得晏老太太选人,陪她沈家的那一日,旋氏也在荣禧院内坐着。 可那时。旋氏半句话都未曾说过……更别提提醒晏绮宁一个眼神了。 “不过这几日,茶水房的人对二太太……似乎颇为不敬。”香复见晏锦不说话,想了想又道,“所以奴婢这次探听这个消息,十分容易。” 晏锦颔首,淡淡地说。“嗯,这些人不都这样吗?不过。二婶若是知道毒蛇不咬人的话,应该提前告诉阿宁的,为何要等阿宁婉拒了祖母的提议,才将真相告诉阿宁呢?” 若是旋氏一早就知道沈苍苍养的毒蛇不咬人的话,那么按照旋氏的脾气,她应该及早就告诉了晏绮宁。为何要等晏绮宁婉拒了晏老太太的提议后,旋氏才对晏绮宁责骂呢? 晏锦想不明白这点…… “前天午后,二爷从凉州归来。小姐您也知道,凉州那个地方,龙蛇混杂……或许是二爷在那边探听到这个消息,回来之后告诉了二太太。二爷这次,去凉州那边买了不少花回来,对了,据说二爷还带了今年的新米回来,说是要给二太太尝尝鲜。”香复继续回答,“午后,二太太和二小姐,已经从老太太的院子里回来了。而且二太太责备二小姐,是在用晚膳的时候。” 晏锦听了之后,唇畔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二婶这还属于马后炮了? 想必二婶知道了明惠郡主养的毒蛇不咬人的消息后,觉得晏绮宁错过了一次攀上沈家的机会,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吧。 其实,明惠郡主的毒蛇,咬不咬人,在二婶的心里,都是不重要的。 她只是觉得,晏绮宁如今的利用价值少了,所以才会不再顾及表面上的东西,狠狠地训斥晏绮宁。 这件事情,无非是旋氏责骂晏绮宁的一个借口罢了。 晏锦抚摸手上镯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外界皆知,晏家二爷向来嗜花如命,他经常会亲自跑到外地买花,也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从前,晏二爷还未成亲的时候,差点亲自特意跑去大理的边境买重瓣扶桑。 那时,大理的边境一直不安稳,两国之间时常会发生冲突,每一年还会死不少人。因为战乱,送进京城里的重瓣扶桑,基本都是送进了宫里。而若非皇亲国戚,想要买一盆重瓣扶桑,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晏二爷太想要重瓣扶桑了,可这重瓣扶桑,在京城是有价无市。 晏二爷想了许久,最后根本不听周围人的劝阻,直接留了一封信,便带了几个小厮准备去大理。 若不是晏四爷亲自在城门外将晏二爷拦下,没准晏二爷就直接出现在大理的边境了。至于能不能活着回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只是,晏锦在香复的话里,却只听到了两个字,凉州。 凉州?怎么可能有好花呢…… 晏锦失笑。重复了两个字:“凉州。” “嗯,是凉州。”香复不懂晏锦重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晏锦笑着道,“你可知当年,晋南王葬身之地是哪里?” 香复立即回答,“凉州。” 凉州离京城不算太远。 沈家六爷和七爷亲自领兵,在凉州和晋南王开战。最后,晋南王败了。而凉州不止成了晋南王的葬身之地,之后更是一片狼藉。 因为。晋南王之前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晏锦听到香复回答了,才慢悠悠地说,“晋南王在凉州做了什么事情,让凉州的土地。在七日后一片狼藉?” 香复想都没想,“唔,不是传言说晋南王自小患有枯草热,所以……他烧了凉州的不少花坊……” 香复说到这里后,立即停了下来。 她瞪圆了双眼,声音哆嗦,“凉州……小姐,凉州根本不可能有好花呀。” 晋南王起义的时候,正值阳春三月。百花盛开的日子。 骁勇善战的晋南王,一路攻打到了凉州之后,却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凉州是大燕朝气候最好的地方。这里的每家每户都会培育花草来补贴家用。 可晋南王自小患有枯草热,对花粉十分的忌讳。平日里晋南王在三月便鲜少出门,若是迫不得已出门,也会蒙面。 晋南王起义攻到了凉州的时候,因为不想被人知道威风凛凛的他,居然患有枯草热。所以。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手下的人将凉州所有的花坊和花树。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火一烧下去,便是七天七夜。 本来仿若人间仙境的凉州,顿时变成了活地狱。 也正是因为晋南王在凉州耽误了不少日子,所以沈家六爷和七爷赶到的时候,杀了晋南王一个措手不及。 最后晋南王战败了。 从此,凉州被烧毁的土地,也不再似从前那般肥沃了。 凉州虽然不能再培育出好的花,可在不少人的记忆里,他们依旧记得那个花海似仙境的凉州……喜花的人,也时常会去凉州怀念一下旧景。而也因为凉州是晋南王的葬身之地,所以不少龙蛇混杂的人,也会出现在凉州。 去凉州打听消息,的确很好。 可若要说买花,又怎么可能去凉州。 凉州,根本没有好花…… “凉州没有好花,二叔去凉州看旧景或许还说的过去,可若说买花?是万万不可能的。”晏锦笑着说,“二叔既不是去了凉州,那么他又怎么能知道明惠郡主的事情?是外人告诉他的?” 香复这下傻了眼。 她以为自己打听的很清楚了,结果被晏锦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自己打听到的,无非都是一些没用的消息。 香复想了想又不甘心地说,“可二爷应该是去了凉州啊,凉州有个很出名的花匠家族罗家。这次,二爷还请了罗家的十二公子来了府里呢。” “请人,一定要亲自去吗?”晏锦笑着问了一句。 香复这下哑口无言了。 香复闷闷不乐,等了一会才说,“小姐,奴婢没用。” 晏锦摇了摇头…… 晏惠卿明显知道她会去查探这件事情,所以,肯定会让人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 香复方才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可,却不一定是完整的。 她二叔这次去的肯定不是凉州……那么,为何西院的人,会说二叔去了凉州呢? 晏锦想了想,才对香复道缓缓地说,“你方才说,罗家公子?他是凉州来的?” 香复赶紧回答,“是……” 第125章:分析迷局 凉州…… 因为她生不逢时,所以也未曾能有幸见过,在长辈记忆里繁花似仙境的凉州。 不过,她却听母亲小虞氏提起过凉州。 当年,她的生母大虞氏去凉州参加花宴,便在凉州遇见了她的父亲。 从此,两人便对对方情根深陷,无可自拔。 只是,小虞氏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有淡淡的落寞。 晏锦猜不出当时小虞氏的心里,是高兴还是心酸……又或许更多的是无奈。 晏锦出生的时候,生母便去了。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没有大虞氏的一点记忆。 在晏锦的脑海里,能记得的事情,便是父亲去世之后,她的悔恨——还有小虞氏和十三先生对她的好。 凉州…… 繁花似海的地方啊……可就是因为晋南王要顾及所谓的’面子‘,便让它彻底的消失在了人间。 当真有些可惜—— 晏锦微微眯眼,想了一会才继续问香复,“罗公子?他最近在晏家,可有做什么事情?” 她总觉得这个罗公子,颇为怪异。 凉州的罗家,她昔日的确有所耳闻。 前世,她住在西院的时候,时常会听二叔提起罗家的人如何如何的厉害。 在二叔的眼里,罗家的人都是博学多才的,尤其是在打理花草上,更是令人佩服。 而且。当年晋南王烧毁凉州不少的花坊,而罗家的人,却在那样战火纷飞的日子里。将书房里,不少关于打理花草的书籍完好的保存下来,的确很有手段。 只是,晏锦也记得,罗家的人颇为孤傲,不喜和外人打交道。 从前,二叔的确也去过凉州。但是却没有能邀到罗家的人。 包括后来二叔继承了清平侯府的世子之位后,罗家的人待他。依旧是如此。 可现在,为何罗家的人愿意跟二叔来晏家了? 晏锦有些迷茫。 香复想了想才道,“罗公子同二爷一起将院子里的花,重新打理了一遍。唔……对了,罗公子还主动去了四爷的院子里,教四爷养花。” “四叔?”晏锦听了微微一愣。 她只要一想到魁梧的四叔,整日捧着书,然后闲来无事的时候,再养养花,便觉得有些惊讶。 连晏安之这样崇拜四叔的人,私下都忍不住跟她说:“长姐,义父最近。有些可怕……他居然……亲自打理花草了……” 晏安之说完,还打了一个战栗,似乎很难相信自己铁骨铮铮的义父。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锦想着,便微微弯起唇角。 她的四叔怎么可能会好好的养花? 于是,晏锦想都没想便问了一句,“四叔还真的是亲自打理院子里的花了?” 香复见晏锦露出笑容,立即摇了摇头,“前几日是四爷打理的。可后面……四爷没有兴致,也就不愿再学了。现在。尚武院的花,便是四爷身边的庄文来打理了。” 晏四爷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心的打理花草,他会种花、看书也无非是心血来潮。 晏四爷刚开始愿意跟重十二学打理花草,无非是他觉得好奇而已。等他渐渐地不耐烦后,他干脆让身边的人来照料院子里的花草。 庄文跟在晏四爷身边多年,所以这个’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晏锦在听到庄文的时候,眉眼里的笑也慢慢地僵住了,“庄文?何氏的远房亲戚?” 晏锦自然记得,在不久之前,她已经听香复提起过这个人了。 庄文不止是何氏的远房亲戚……更是和平阳城的庄生,有血缘的关系。 表面上,平阳城的庄家一直很老实本分,而且晏安之派人暗地里查探了许久,依旧没有查出庄家露出破绽的地方。有的时候,连晏锦都会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怀疑错了对象…… 可当旋家的事情发生后,庄家又在这里面插手了。 晏锦不得不注意到他们。 这群人太聪明,总是会将每一件事情做的天衣无缝。 庄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动作,无非都是冲着四叔和她父亲来的…… 那么,这次罗十二的出现,会不会也是抱着这个目的? “回小姐话,是庄文。”香复琢磨了一会,才道,“奴婢已经同阿哒说过,要多留意庄文的动静。可这段日子,庄文一直很老实,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是四爷院子里的那些花……” 香复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越开越好了。” 晏锦听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沈砚山让她四叔在家歇息几天,结果她的四叔却觉得闲来无事,不如看点书种点花。晏锦起初不以为然,可直到二叔将罗家的人带回来,她才觉得有问题了。 向来孤傲的罗家人,居然愿意放下那些所谓的’自尊‘出现在晏家。 当真是有意思。 晏锦没有说话,只是觉得有些闷热,将袖口挽起一些,露出细嫩的皓腕。 天气慢慢地热了起来,眼看炎热的夏季就要到来了。 而晏锦,着实不喜欢夏季。 闷热……似乎还带着血腥味…… 香复见晏锦的动作后,便将一边的团扇拿起来,想要给晏锦打扇。 晏锦见了之后,只是微微摆了摆手,才轻声地说,“庄文那边,还需要盯着。告诉阿哒,一切要小心。” “奴婢知道。”香复见晏锦摆手后,只好将团扇放下,又道,“小姐。二爷那边需要人去盯着吗?” 香复听晏锦说了这些话后,对罗十二也有了一些疑心。 之前,她以为罗家大概是缺银子了。所以才会低头出来讨生计。 毕竟,在凉州战乱平息了之后,罗家人又回到了凉州,并且再也没有离开。只是,现在的凉州已经不是往日的凉州了,罗家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再那一片被烧毁的土地上。种出比之前更出色的花。 罗家人若不种花,又怎么讨生计呢? 为了让家里的人吃饱喝足。罗家的男儿不得不离开凉州,出来赚银子。 而且,她听闻这次晏二爷给罗家的银子不少……不然,向来孤傲的罗家。也不会同意让家族里的孩子来京城。 晏锦没有回答香复,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半响后才道,“你方才说,二叔从凉州回来,带了花和什么?新米?” 香复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是呢。旋家大爷出事后,二太太一直伤心不已。所以。二爷从凉州回来后,一直都陪着二太太,并未去其他姨娘的屋子里。连这次特意带回来的新米。据说也是为了哄二太太开心。” 大燕朝一个传言,是从西域传进来的。 据说,一个人家宅不宁又霉运连连的时候,若是吃一个月的新米煮的米饭和斋菜,这些霉运都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所以,每一年新米出来的时候。都会卖的很好。 晏锦从前听人说起的时候,却差点笑出了声。 这些话。无非是卖米的商人用来诓人的话。可是,却有人信了…… 难道是,西域的月亮比大燕的圆?所以,哪怕商人们胡编乱造一个习俗,大燕的贵族们便信了。 连她的二叔,也对这个所谓的传言,深信不疑。 不过,二叔这样做,其实也是好心。 二叔虽然对旋氏有些厌恶,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旋家大爷瘫痪在床上之后,旋家长房也算是彻底的跨了。虽然,旋家二爷现在贵为大理寺卿,可旋家毕竟分家了,旋二爷照拂长房的地方,也少了不少…… 旋氏会伤心不已,也是人之常情。她的父亲如此重病在床,而且少了父亲的照拂,旋氏在晏家的地位,堪比舒氏。 以后,晏家的当家权,怕是会稳稳地握在了小虞氏的手中。 晏锦听轻寒说,母亲小虞氏的病情也控制住了……再过几日,便可以出来走动了。 小虞氏这一场病,差点拿走小虞氏半条性命…… 而且,晏锦知道,只要母亲病好了,关于母亲有’身孕‘的谣言,也会渐渐地消失。 到时候,她想要查事情,也就难了。 可现在,她要怎么来查探罗十二来晏家的目的呢? “二婶的身子可好些了?”晏锦想了一会,才缓缓地问香复,“可有让陈大夫去瞧过?” 香复摇头,“老太太生二太太的气,所以这几日陈大夫一直未曾去过西院。不过,奴婢瞧二太太应该是忧伤过度,歇息几日便好……况且,二爷和二少爷一直陪着二太太……” 香复说到这里,便将那句’她怎么可能会有事‘的话又咽了回去。 旋氏,毕竟是晏家的二太太。 她私下议论旋氏,似乎颇为不好。 晏锦听了之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香复跟在晏锦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屋外走去。 晏锦走到院子里,最后停在绿玉牡丹面前……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将绿玉牡丹养活了。 这对于晏锦而言,的确是个奇迹。 “你等会去将库房里将小舅给我送来的新茶拿出来。”晏锦瞧了瞧牡丹,轻声对香复说,“再去西院,将二叔请来,说我想跟罗公子请教一下,怎么饲养绿玉牡丹。” 第126章聪明的人装傻 晏锦开了口,声音极其清明,仿若清泉般悦耳动听。 香复听了微微一愣,下一刻便点了点头道,“奴婢马上就去办。” 等香复离开之后,晏锦将生的白皙修长如葱根的手指,放在了绿玉牡丹的花瓣上。 晏锦不知,如今沈苍苍可还在生她的气…… 那一日晏惠卿做的事情,的确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之前,她一直在琢磨,晏惠卿到底是太傻被人当做棋子,还是太聪明故作痴傻天真。 她让香复去打听一切后,才明白这件事情,其实没那么简单。 她的二叔若没去凉州,那么这个消息,又是怎么传到旋氏的耳里的? 而且,二叔向来是个不屑于多管后宅事情的人,这么多年他唯一记挂的怕就是沈家的绿玉牡丹了。至于沈苍苍的毒蛇会不会咬人,或者有没有毒……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这里面的事情,她猜不透…… 晏绮宁纵使再不甘心,也不会亲自跑到晏惠卿面前说出’毒蛇不咬人‘的话。 她被旋氏训斥之后,估计还忙着伤心呢!况且,晏老太太已经将她禁足,她又怎么可能跑去三房的地盘。 晏惠卿的话,查探之下,便是疑点重重。 不过晏锦唯一敢肯定的,便是她那个向来有眼无珠又无脑的嫡亲妹妹晏绮宁,这次又替人背了’黑锅‘。 而且。此时晏锦更确定了,晏惠卿的确是太聪明了。 就算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责备她,她也可以说是晏绮宁的错。而晏老太太最近对二房颇有意见。肯定不会多想,便又会认识是旋氏的错。 二房一旦地位低于三房,那么三房便会开始和小虞氏争夺当家权。 晏锦无奈的露出一个笑。 从晏惠卿接近她开始,便是带着目的而来的。 晏惠卿一直在她的身边扮演痴傻天真的角色,演的天衣无缝。 那一日,晏惠卿楚楚可怜的装作’姐妹情深‘,要陪她去沈家。连晏老太太。都被晏惠卿的演技骗了过去……愿意试着接受舒氏。 毕竟,对于晏家而言。单纯又天真的人,总是容易控制。 若不是她后来想了法子,在晏老太爷面前,故意无意间说出。晏惠卿破坏了她接近沈家的事情,又保证自己会好好的接近沈苍苍,让晏老太爷对晏惠卿有了意见。怕是,如今的三房,已经让晏老太太改观了,并且再过些日子,三房的地位也会比二房更高。 晏惠卿,的确很聪明。 京城众人皆知,她同晏绮宁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妹。而晏绮宁和她来往密切,晏绮宁知道的事情,她也会知道。而她知道的事情。也会告诉晏绮宁。 晏惠卿那一日故意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当着沈苍苍的面说出,是晏绮宁告诉自己,毒蛇不咬人的事情。 那时,晏惠卿哭的厉害,彷佛是最无辜的人。 沈苍苍虽然经历了不少事情。但是终究是被定国公保护的太好。沈苍苍不止性子多疑,在看待很多事情上更是单纯……所以晏惠卿的完美的演技。完完全全的骗过了沈苍苍。 沈苍苍听了之后,便立即想到是她将消息告诉了晏绮宁,而晏绮宁又告诉了晏惠卿。 沈苍苍怨恨她不守秘,所以生了大气…… 她那时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只是隐晦的提醒了沈苍苍,希望沈苍苍相信她而不是晏惠卿。 至于沈苍苍能不能明白她的提醒,晏锦到现在,依旧不敢肯定。 “傻子。”晏锦又忍不住喃喃自语的重复了那一日的话,“你可别比小黑还笨。”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朝着屋内走去。 天气越来越炎热,总觉得下一刻就会让人窒息。 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天气,所以每一年的夏季,都会觉得无比的漫长。 就算重活一世,她的想法也从未改变。 晏锦将放在桌上,秀着梅花的团扇拿起,轻轻地打了几下风。 团扇的扇柄是用上等的玉石制成的,这种玉石冬暖夏凉,夏季用来消暑是再适合不过了。 这样贵重的东西,肯定是虞家送来的。 因为母亲小虞氏病了,所以年后她们便没有回虞家去探亲。晏锦想了想,再过一段日子,便是外祖父的生辰,到时候她必定会和母亲一起回虞家,可要准备什么礼物,她还真的没想到。 前世,她和虞家的人来往极少……在她的记忆里,便只有外祖父为老不尊,小舅风流的的记忆了……可就是这样的虞家人,为了安葬她的父亲和让她过的安稳,倾家荡产。 最后,连宅子都不曾留下。 每次想到这些,她便觉得嗓子哽咽的厉害。 晏锦眯了眯眼,打扇的动作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得赶紧处理好这边的事情,让母亲小虞氏好好的歇一口气。 彼时,晏家二爷正在和罗十二说起东院有一株绿玉牡丹。 本来神色平淡的罗十二在听到晏二爷的话后,眼里突然放出光彩,“二爷,您是说,绿玉牡丹?” “嗯,是绿玉牡丹。”晏二爷眼里噙着笑,颇为得意,“现在,不止是沈家有绿玉牡丹了,晏家也有。” 罗十二听了之后,连手上的茶盏也放了下来。 当年西域进贡的绿玉牡丹,除了定国公府沈家能养活之外,连宫中的御花园内的花匠都没办法打理好。为此,不少喜欢培育花草的人,都想接近沈家。打听到打理绿玉牡丹的办法。 可沈家的人向来低调,所以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当年,他祖父曾跟他说。绿玉牡丹是属于牡丹中最娇贵的一种,所以,打理起来十分的复杂和费神。 但是,若是按照前精绝皇室流传下来的方法打理,他还是有把握养好的。 他的祖父是个奇才,不止通晓多国的字迹,更是将那些在其他花匠手里枯萎的奇花异草。重新养的水灵灵的。 而他的父亲喜欢念书,对培育花草没太大的兴趣。但是。祖父也不怪他父亲不子承父业,因为祖父说,强求让人喜好培育花草,是没有用的。喜欢的东西不是发自内心。便永远养不好这些花草。 他听祖父说完后,信誓旦旦的跟祖父说,“祖父,小十二陪您,我以后来掌管罗家……” 祖父听了,抚摸着他的头,笑眯了眼,“我们家十二真有志气,好。好,好,祖父教你。不教他们。” 他那时尚且年幼,身子又不好,在说了那句话后,便一直陪在祖父的身边,看着祖父打理花草,听祖父说要如何培育好这些东西。从未有一分的厌倦。 在他的记忆里,罗家的院子很大。种满了奇花异草。南院里,还有一座高大的藏书阁。 罗家的祖先,将所有培育花木的经验,都写在了书里,放在了藏书阁中。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将藏书阁里的书看了一大半……可他,终究是没有时间,将罗家藏书阁里的书看完。 那场大火,烧掉了一切。 罗十二只要想到罗家上上下下,为了将藏书阁里的书搬出来慌张的模样。心里便如同针刺一般难受…… 他那个不喜培育花木的父亲,为了抢救大火中的书籍,被活活的烧死。 不止是罗家的院子被漫天大火烧掉,连整个凉州城都如同地狱一般,走到哪里都是火光。周围的人的哭喊声,还有他们哀嚎声,一阵又一阵的传到他的耳里。 他坐着马车内,看着祖父抱着被烧毁的书哭的厉害,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坚强的祖父,内心亦有软弱的地方。 罗家,没了。 凉州,也没了。 那个曾经被人称作花海似仙境的凉州,被大火烧了七天七夜,最后一片荒芜…… 家没了,可以再建。 可人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一个月后,祖父抱着被烧毁的书籍,睁着眼睛,一直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罗家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没有颜面去见他们……” 祖父死的时候,身子瘦如柴骨,被烧毁的半边容颜,更是狰狞恐怖。 祖父没了,罗家也就败了。 现在外面的人皆传在那场大火之中,罗家将所有的关于培育奇花的书籍都保存了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他每次听着,总是想笑。 他的父亲和罗家不少人为了抢救大火里的书籍,都死在那场大火里,而他的祖父被烧毁了容颜。可结果,罗家藏书阁里所有的书,抢下来的只有一半,一小半而已。 可是,后来大伯父为了顾及所谓的颜面,对外宣称,罗家所有的书都保存下来了。 多么可笑的颜面…… 晋南王为了颜面,将凉州变成了活地狱。大伯父为了颜面,对外撒谎说罗家还是昔日的罗家,而罗家所有关于培育花草的书,都保存了下来…… 实际上呢? 罗家懂培育花草的人,除了半调子的他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外面的人以为罗家孤傲,所以不愿意替人做事……实际上,不过是罗家无人可用了。 罗十二想到这些,忍不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这次,若不是大伯父跪在他面前,用罗家的人性命威胁他,他又怎么会来做这件事情。 若是祖父还在世的话,肯定会恨不得活活的打死他吧? “若是有幸,当真想看看绿玉牡丹呢。”罗十二眼里的神色越来越亮,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第127章善恶之人 晏二爷本来面带笑容,可在听到罗十二的话后,笑容便慢慢地僵住了。 去东院啊…… 若是没做那件事情,他或许还是会去的。 可现在…… 晏二爷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便转移话题道,“罗公子,你可喜欢这道茶?” 他记得罗十二除了喜欢打理花草外,便是喜欢品茶了。 所以,他让下人送到这边的,都是西院里最好的茶叶。 “嗯,喜欢。”罗十二唇色比常人更白一些,他的眼里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多谢二爷款待了。” 晏二爷笑了笑,摆手说,“若先生喜欢,我让人多送一些给你。” 说完,他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罗十二。 这个看着身形消瘦,肤色如白纸的男子,是罗家众多爷里最年幼的一位。 起初,晏二爷还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打理花草,毕竟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弱不禁风,而且年纪,似乎也不大。 后来,晏二爷在看到罗十二打理花草的样子后,顿时便将心里的疑虑打消了。 尤其是在听到罗十二说起自己的年纪,和他相仿的时候,晏二爷更是震惊的看了罗十二许久。 这个人……或许是因为常年在屋子里不出门的关系,看起来竟比同龄的人白嫩不少。 若是他不说自己的年纪,肯定会被人认为是个十八十九的少年。 罗十二瞧见晏二爷看着自己。忍不住礼貌的笑了笑,可下一刻又开始咳嗽。 “咳……咳……”罗十二咳的厉害,晏二爷赶紧站起来。拍着罗十二的背,替他顺气。 这个人,在培育花草上,的确是个奇才。 只是,可惜了…… 罗十二自小身子便不好,更有大夫说,他怕是活不了几年了。 这样年纪轻轻的人若是去了。着实有些可惜。 晏二爷想了想,又对罗十二道。“等会,我让陈大夫来替先生瞧瞧,陈大夫医术精湛,必定有办法治好先生的身子。” “劳烦二爷了。只是不必麻烦陈大夫了,我这是老毛病了。”罗十二生的隽秀,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纤弱无力,顿时让人生出几分保护欲。 他这样虚弱的样子,让晏二爷心里又多了几分同情。 晏二爷暗暗的想,一定要让罗十二见见那传说中的绿玉牡丹。 罗家的人向来惜花如命,罗十二也不例外…… 方才,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罗十二神色里对绿玉牡丹的好奇。 晏二爷坐下之后,便开始琢磨要怎么同晏锦开口。 自从晏锦搬离了西院之后。他的妻子便开始有意无意的找东院的麻烦……还好大嫂大度,不愿同妻子多做计较。可尽管如此,他面对大哥的时候。总是觉得没有颜面。 从前,他还可以训斥一下妻子不懂事。 可现在旋家落难了,妻子一日比一日更憔悴,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过重的话来刺激妻子了…… 为了让妻子开心,他特意带了新米回来。这几日,连东院也未曾去。哪怕他一心想多瞧瞧晏锦院子里的牡丹,也克制住了。 晏二爷想着。便觉得头疼。 他伸出手揉了揉眉心,觉得十分为难。 这个时候,罗十二也缓过气来了,他看着晏二爷为难的模样,笑着道,“二爷院子里的牡丹也开的极好,不比罗家的牡丹开的差。” 晏二爷一听,停了手上的动作,一脸惊讶的看着罗十二,“先生这话可是当真?” “嗯。”罗十二点了点头,眯着眼像是在回忆从前一样,“二爷想必是真心喜欢这些花,所以才会打理的如此好吧。” 若是真心喜欢,哪怕再不懂培育花草的方式,种出来的花,也不会太差。 晏二爷在听了罗十二的话后,哈哈大笑,“先生过奖了。” 罗十二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晏二爷方才的为难的心情,消失的干干净净。 先生的体贴,不会让他做出为难的事情。 不过,罗十二喜欢吃素,一直不用肉食,晏二爷不禁好奇地问,“先生为何不喜吃肉食?” “肉啊……”罗十二神色依旧淡淡地,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微微一动,才将话说了出来,“为了祈福吧。” 晏二爷顿时有些尴尬。 罗家当年为了抢救大火里的书籍,被火烧死了不少人。 这其中,还包括罗十二的父亲。 他这一问,便提起了别人伤心的往事。 罗十二倒是没有计较晏二爷问这个问题,又继续道,“我小时候喜欢跟在小姑姑和祖父身边,他们都喜欢吃素。尤其是小姑姑,用了很多年,所以我便习惯了。” 晏二爷听了,赶紧道,“那我派人送些上好的斋菜去凉州给她用。” “不必了。”罗十二神色不改,“我小姑姑她不在了。” 晏二爷:“……” 罗十二听晏二爷说起吃素,便想起了他那个消失了多年的小姑姑。 他没有告诉晏二爷,他的小姑姑消失了这么多年,尸首都未曾找到。小姑姑有了身孕,可她没有等到姑夫回来,连姑夫唯一的血脉也没有保住。 小姑姑是个善良的人,一直吃素替姑夫祈福。他时常会听小姑姑说起姑父,说他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在战场上是如何的骁勇善战。小姑姑每次说起姑父的时候,便会露出幸福的笑。而他的祖父总是在一边摇头,抱着花盆跑到其他地方去。 他为难看了一眼小姑姑。然后同小姑姑挥手,跟在祖父的身后朝着祖父方向跑去。 小姑姑和祖父一样,都是善良的人。喜欢吃斋更是信佛……可是,无论她怎么善良,还是在那场战乱里消失了。 善良的人,总是没有好的结果。 那些不善良又恶毒的人,如今却是活的好好的。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小姑姑一脸惨白的看着被大火烧毁的凉州,最后发了疯似的朝着城门跑去。当时的火势太大了,周围的下人根本没有办法阻拦她的动作。 谁也不知道他的小姑姑去了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年他一直都认为小姑姑还活着,可是……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小姑姑的踪迹。 而且,姑父亦没有消息。 他们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晏二爷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便对罗十二十分的愧疚。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后,晏二爷选择了,陪着罗十二一起用了午膳。 虽然,他并不喜欢吃素。 罗十二用膳的时候,十分的斯文。 他的动作很慢,也极其优雅,像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贵公子一般。 阳光打在他的脸上,那张露出病态白皙的俊脸,像是透明如蝉翼一样。 因为。罗十二身子差,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未曾娶亲。 虽然。晏二爷也曾提起要替罗十二说一门亲事,但是罗十二听了只是笑着婉拒了。 他说,像他这样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的人,娶了别家姑娘,也是害了人家,没有必要拖累人家。而且。罗家还有其他人在,不用担心罗家血脉失传的问题。 他是一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 尽管罗十二这样说。晏二爷总觉得,罗十二还是应该娶一个妻子。 两个人用了膳,这个时候的晏二爷本该去锦辉苑看妻子,但是瞧着罗十二虚弱的模样,又陪罗十二在院子里走了几步。 西院的花木在他和罗十二的打理下,开的比往日更好。晏二爷瞧见花木熠熠生辉的样子,心情也好了不少。罗十二同他说了不少怎么打理花木的办法,而且,说到重点的时候,他还会亲手示范给自己看。 罗十二和传言中孤傲的罗家人不同,他十分的平易近人。而且,对于晏二爷的询问,也从不会藏拙。 他把自己知道的打理花木的办法,一五一十的告诉晏二爷。 罗十二的动作,让晏二爷十分的惊讶。 对此,他对罗十二更是佩服。 这样的一个好人,若是就这样早早的去了,当真是……可惜。 两个人在西院里走了一会后,晏二爷看了看天色,刚想要跟罗十二告辞的时候,便看见小厮从院外急忙地跑来通传说,“二爷,大小姐身边的香复过来了,说想见见您。” “大小姐?”晏二爷在听到这个称呼后,惊的瞪圆了双眼,“你是说大小姐?” 小厮见晏二爷露出惊讶的模样,一时有些怔住了。 晏家大小姐晏锦想要见二爷,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小厮赶紧住嘴,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反而是在一边站着的罗十二,笑着问他,“是东院的大小姐吗?” “回先生话,是的。”小厮看见罗十二温柔的笑容后,赶紧点了点头,“是大小姐。” 小厮伺候晏二爷多年,所以很快便回过神来了。 晏二爷咂舌道,“素素身边的人?来见我……到底是什么事情?” “二爷见见不就知道了?”罗十二笑的宛如一朵睡莲般温婉,“只是,会不会耽误二爷去陪二太太?” 晏二爷赶紧摇头,“自然不会耽误的。” 说完,晏二爷又对小厮道,“去将她请进来。” 第128章记挂的人 小厮在听了晏二爷的话,不禁愣了愣。 晏二爷方才说了“请”字。 对一个东院的下人…… 小厮点了点头,便朝着院外走去。 他的态度也立即随着晏二爷的话发生了改变,不再对香复似刚才那般无礼。 香复见到小厮的对她说话的口气发生了改变后,也是微微一怔。 这人……当真善变。 西院里的花木被晏二爷打理的很好,在炎热的天气里,也不见半分枯萎不振的迹象。 香复跟在小厮的身后,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院子里的花。 这里的花木,不比沈家的逊色多少。 两个人走了一会,才远远地见到了晏二爷…… 晏二爷身边站了一个穿着艾青色的半袖直裰,腰间戴着一枚羊脂玉佩的男子。他生的极白,只是这白里未透着粉色,像是重病已久的病人一般。 若是寻常人穿艾青色的长袍,必定会让人觉得怪异。可这一身衣裳穿在男子的身上,竟让人觉得十分的舒适、温润。 “见过二爷。”香复走近之后,对晏二爷屈膝行礼。 晏二爷笑了笑,摆手道,“起来吧,今儿素素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回二爷话。”香复站稳了身子,才慢慢地回答,“小姐最近得了新茶,想邀您吃茶呢。” 晏二爷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香复一会,又道,“真的是吃茶?” 晏锦在西院住了多年。怎么会不知他的喜好? 吃茶? 晏二爷觉得世上最无聊的事情,便是吃茶了。 他喝来喝去,都觉得茶叶只有一个味道,苦涩。 若不是罗先生喜欢吃茶,他也不愿陪着。 他的母亲晏老太太喜欢吃茶,更是看着茶叶的色泽,便知道茶叶的品质。 而他觉得母亲太过于无聊。为此。他小的时候被少因为嘀咕母亲无聊而被揍,长大之后他同母亲依旧亲切不起来……母亲嫌他一事无成。整日就知道摆弄花木。而他嫌母亲无聊,整日就知道攀比,极其肤浅。 这几年来,他们母子的感情。一直不好。 就连妻子在母亲面前得宠的日子里,他和母亲说话的次数,也是一个手便能数的过来。 晏锦是知道这些的……而且,晏二爷也没打算瞒着这些人。 他们喜欢说他一事无成,便让他们说去。 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还需要别人答应不成? “唔……”香复露出一个尴尬的神色,故作无奈地道,“其实大小姐想同二爷讨教种绿玉牡丹的法子,最近牡丹开的不好……” 香复说完之后。羞的低下头了。 在一边的罗十二听了之后,不禁挑眉。 方才晏二爷不是还夸晏锦将绿玉牡丹养的极好,说她极其聪慧。夸的跟个神仙似的。 这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晏二爷也注意到罗十二的神色,他尴尬的点了点头,“嗯,我就去瞧瞧吧。” 他说的勉为其难,但是实际上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这解决了他的一个难题。 香复赶紧笑着转身领路,而晏二爷和罗十二跟在她的身后。 一群人走了一会。香复便时不时的听见身后传来咳嗽声,她想了想,便放慢了脚步。 那个男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从西院到东院的本就有些距离,再加上香复的脚步放缓之后,这一段路便走的更长了。 东院不比西院花木繁多,越靠近玉堂馆的时候,空气里便携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罗十二微微眯了眯眼,笑着说,“这是极好的白玉兰香。” 明明已过花期,这个时候却依旧能在枝头上。想必打理这玉兰树的人,极其用心。 晏二爷闻了闻,什么都没有闻见,他只是皱着眉头说,“现在还有玉兰吗?” 他去玉堂馆的时候,只顾着看绿玉牡丹了,根本没有注意不远处的几株玉兰树。 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倒是看过满园白玉兰盛开的景色。 那时,大虞氏刚嫁入晏家不久,她十分的喜欢白玉兰,所以在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玉兰树。每次,他去找大哥晏季常的时候,便能闻见院子里飘来的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那香味像极了大虞氏浅浅地笑。 大虞氏长的好,一双眼睛如海水般湛蓝,而且大虞氏的琴技也极好,她的琴声让他这个不懂琴音的人,也听的如痴如醉。 他经常会看见大虞氏在玉兰树下的石桌上抚琴,而他的大哥就在一边吹笛…… 温和的阳光,透着禅意的场景、雪白的玉兰,还有树下的一对璧人,气氛实在太好。一阵微风吹过,玉兰花随着飘落,落在琴弦之上……两人视线相接,彼此莞尔一笑。 那一幕太美,美的他不忍上前去破坏。 可惜,后来大虞氏去了,那一院子的花,也败了…… 人去了,院子也就空了。 玉兰树下的人没了,琴音和笛音也消失了。 自从大虞氏去世后,他便没有再见过大哥吹笛。 他的母亲晏老太太更是趁着大哥在外,命人将玉兰树移到季姨娘的院子里。若不是小虞氏出手阻止,现在的玉堂馆里,也不会有玉兰树了吧? 晏二爷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有的。”罗十二见晏二爷的眼里流露出惋惜的神色,便淡淡地说,“大小姐,很喜欢院子里的玉兰吧。” 晏二爷看了一眼罗十二。没有说话。 晏锦会喜欢玉兰花? 怎么可能…… 晏锦性子骄纵,对于生母大虞氏的事情一点也没有兴趣。大虞氏留下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喜欢。 晏二爷不好意思反驳罗十二的话。只好垂眸不语。 两个人进了玉堂馆的前庭,便瞧见了盛开在枝头的白玉兰,宛如落雪一般洁白。 “看,白玉兰。”罗十二笑着道,“二爷,我没说错吧?” 晏二爷瞪圆了双眼,看着枝头盛开的白玉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玉兰树上的白玉兰开的极好,像极了当年大虞氏在的时候。满园似雪般的景色。 可晏锦……明明不应该喜欢这些玉兰花的呀! 晏二爷有些琢磨不透现在的晏锦,到底在想什么—— 莫非真如妻子所说的那般,晏锦这一摔,将脑子摔坏了? 罗十二看了一会玉兰树。又抬起脚步,跟在香复的身后,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 玉堂馆不大,但是周围布置的很精致,瞧着十分的优雅。尤其是院落里的绿玉牡丹,在阳光下开的极好,仿若上好的绸缎一般有光泽。 罗十二微微挑眉,这便是晏锦说的,开的不好的绿玉牡丹? 她是在说笑。还是在谦虚? 两个人刚站稳身子,便瞧着不远处的帘子被打起,露出一张夺目的容颜。 小姑娘的眼睛生的极好。只是面容还带着一些稚嫩。若是再长一些日子,必定是一个美人。 小姑娘看见晏二爷后,笑眯了眼,“二叔。” “你这个丫头……”晏二爷看见晏锦手里拿着团扇,慢慢地走了过来,笑着道。“你请二叔来,是看二叔的笑话吗?” 他不蠢。这院子里的绿玉牡丹开的极好,哪里还需要他来教她怎么打理? 晏锦看了晏二爷一眼,轻轻地摇头,“我想等秋分的时候,给牡丹分株。可是……我不懂如何给牡丹分株,所以想同二叔讨教。” “分株?”晏二爷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这样贵重的牡丹,你竟然想要分株?” 绿玉牡丹是属于娇贵又难饲养的品种,现在晏锦居然想要给牡丹分株,这不等于将绿玉牡丹活活的折磨死吗? 晏锦笑着点头,“二叔不是喜欢绿玉牡丹吗?我想分株了送给二叔一盆呢。” 晏二爷:“……” 他的确很喜欢绿玉牡丹,但是要给绿玉牡丹分株,他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现在绿玉牡丹在玉堂馆开的极好,若是因为他的失误,让绿玉牡丹枯萎……他的父亲晏老太爷,一定恨不得活活打死他。 晏二爷看了一眼绿玉牡丹,然后咬了咬牙,才摇头道,“你的好意二叔心领了。” 晏锦神色不改,轻轻的摇着团扇,然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她很失望。 “其实,要给绿玉牡丹分株,也不是难事。”在一边的罗十二,淡淡地开了口,“只是要注意季节!” 晏锦抬起头,眼里一片清澈,“您是罗先生吗?” 罗十二弯腰作揖,“回小姐话,正是在下。” 晏锦看着眼前的人,眼里的带着浅浅的笑,“我听二叔说起过您。” 罗十二微微一愣,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 少女约摸十一十二,眼里一片清明,只是她的长相比较夺目,瞧久了便会觉得十分的吸引人。 这张脸,还有这双眼睛…… 罗十二似乎觉得,他在哪里见过。 “是吗?”他瞧着晏锦眼里的笑,很快便敛了心神。 晏锦颔首,又转眸看着晏二爷,撒娇着说,“二叔,我前段日子送了你兰花,现在又想着送你绿玉牡丹,我对您,可好?” “自然很好。”晏二爷立即点了点头,怕得罪了眼前这个小丫头。 晏锦听了,轻轻地哼了一声。她嗓音在此时更是酥糯,“我得了新茶,都想着二叔您呢。可二叔,您一点也不记挂我……莫非是我搬回东院,二叔便同我生疏了?” 晏二爷一听,彻底的傻了眼,然后想了想便立即道,“我从外带了新米,等会让你送来给你尝尝?” 第129章水落石出 他记得晏锦,向来贪吃。 尤其是西院做的点心,每一道似乎都很合晏锦的胃口。 只是,他向来喜欢培育花木,在吃食上却是一窍不通。 晏二爷想来想去,手里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自己辛苦带回来的新米。 也不知晏锦,会不会嫌弃? 毕竟,在外人看来稀罕的东西,晏锦却不会缺。 因为,虞家在京城有不少的米铺。 他话音刚落,晏锦眼里的笑便淡了,她有些失望的看着晏二爷,轻声地说,“二叔,就这些啊?” 果然,他辛苦带回来的东西,被她嫌弃了。 晏二爷开始回忆,旋氏曾无意给她提起,晏锦喜欢吃桂花糖蒸栗粉糕,又道,“那我一会再让小厨房里的人,送些桂花糖蒸栗粉糕给你尝尝?可好?” 晏锦听了,眼里终于带了一丝笑,“多谢二叔。” 晏二爷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笑了起来。 果然,她不过只是一个孩子,贪吃也很正常的。 他放宽了心,吩咐了身边的人将库房里的新米取来,还特意嘱咐了小厨房里的人,多做几份桂花糖蒸栗粉糕。 晏锦听了便十分的高兴,邀了晏二爷和罗十二进屋吃茶。 她的茶叶比西院的茶叶好不少,罗十二吃了之后,本来惨白的容颜上,浮现了一丝笑。 他看着晏锦道。“大小姐的茶叶,果然是极好的。” “是吗?”晏锦笑了起来,对着罗十二道。“那等会我让人给先生送一些过去。这次,先生特意从凉州来京城,我也没什么礼能拿来款待先生,希望这些茶叶,先生不要嫌弃!” 罗十二笑着点头,“多谢小姐。” 他没有婉拒晏锦的提议,而且也婉拒不得。 若是拒绝了。便等于看不起她更看不起东院的人。 这么大的一个帽子扣下来,罗十二认为自己担当不起。 晏锦虽然长的出色。可她问话的方式却和深宅里的小姑娘差不多,她一直叽叽喳喳的问晏二爷,凉州可有什么好吃的点心……现在的凉州是什么样子。 晏二爷对她颇为纵容,一直耐心的回答她的问题。 说到最后。晏锦笑着总结了一下,“其实,凉州的点心平阳城都有呀。唔,那我还不如去看大姑呢!” 晏家的大姑晏闻鹊,嫁到了平阳城的顾家,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平阳那边的东西的确不少,尤其是那边的兰花,一直都是极好的。”晏二爷没有否决晏锦的话,而是在一边附和道。“你若要去平阳,一定要趁着天热去,那边的青梅汤应该很合你胃口。还有北街……” 罗十二听到这里之后,眉头一皱,便咳嗽了起来。 晏二爷和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转眼有些紧张的看着罗十二。 罗十二咳的厉害,似乎下一刻便会断气一样。 晏锦赶紧站起来,对着站在不远处的香复道。“去将陈大夫请来。” “不用……咳……咳……”罗十二的脸渐渐有些青了,他摆了摆手。“这是老毛病了。” 说着,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让咳嗽声小了一些。 他不像是装出来,似乎真的很难受。 晏锦想了想,才对香复说,“去将库房里那支野山参取来。” 香复听了,赶紧转身便出了门。 晏锦对罗十二道,“先生,今儿是我的不是,不知你身子不适。你一定要收下这只山参……” 罗十二终于缓过气来了,他笑着摇头,婉拒了道,“大小姐,您太客气了。” 晏锦只是浅浅一笑,用坚决的口气说,“先生你得收下。” 晏锦说完之后,香复便匆匆地抱着一个檀木雕花盒走了进来。 光是这檀木雕花盒子,便值不少银子。这让坐在一边的晏二爷,忍不住挑了挑眉。 香复将盒子递给晏锦,而晏锦当着罗十二的面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山参来。 罗十二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可他在看见盒子里的山参后,也露出了错愕的神色。 那是一只百年老山参…… 这种珍贵的药材,不是拿银子就可以买到的东西。 他祖父当年费了不少力气,才从京城里买了一只百年老山参回来给他用。那时,他祖父摸着胡子笑着说说,这是用来给他救命的药材。 因为贵重,这山参一直被他祖父亲自保管。 只是,世事难料。 在凉州大火的时候,那株山参却成了救祖父的性命唯一的药材。只是,祖父的心思太重了,他整日忧思过度,就算喝了用山参熬成的汤药,也不过是多撑了一个月。 虞家,比想象中的,更为富有,也更为棘手。 罗十二看着盒子里的野山参,缓缓地说,“大小姐,这太贵重了。” “唔……”晏锦看了看盒子里的野山参,有些为难地说,“可今儿的确是我的不是,我应该同先生赔礼的。” 罗十二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摇头道,“怎会是小姐的不是!” 罗十二站起来之后,晏锦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个人。 只见他身形消瘦,唇色上没有半点血色,而且那张面容,让晏锦觉得略有些眼熟。 眼熟? 在记忆里,她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为何会觉得眼熟。 晏锦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罗十二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神,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拿着吧。”晏二爷看着罗十二有些惊讶的模样。便道,“若是先生觉得太贵重了,不如帮着素素给绿玉牡丹分株。可好?” 现在刚入了夏季,要到了秋分才能给绿玉牡丹分株。 晏二爷私心也是为了多挽留罗十二一点日子。 毕竟,这个人的确在料理花木上很厉害……若是英年早逝,着实有些可惜。 罗十二见晏锦的眼神坚决,而晏二爷又一直挽留他,便只好尴尬的点了点头,“也好。若是小姐不嫌弃,我便陪小姐给牡丹分株。小姐。您看可好?” “自然是好的。”晏锦将盒子递给了晏二爷道,“二叔你帮先生拿着吧。” 罗十二太弱不禁风了,这种人似乎风刮的稍微大一些,他就会晕倒一般。 晏二爷颔首。从晏锦的手里接过盒子,“先生身子不适,我便不在这里久留了。素素,我先送先生回去歇息了。” “嗯。”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起身送走了晏二爷和罗十二。 等两个人一走,晏锦的笑容便立即淡了下来。 她揉了揉眉心,琢磨了一会方才晏二爷的话。 过了一会,晏锦才对香复说,“京城里顾家有六间米铺。你找个眼生的,去这些米铺买今年的新米。不需要买太多,买一些便好。不要惹人注意。” 香复愣了愣,有些疑惑,“小姐,你怎么也信这些?” 她以为,晏锦信米商编造出来的,所谓的传言。 若真的用新米便能消除晦气……那这新米不都是神仙种的了吗? 太假了—— 晏锦摇头解释。“我不信这些,但是……我想知道这些米和二叔送来的米。是不是一样的。” 若是这次晏二爷没有去凉州,那么他又能去哪里呢? 她怀疑晏二爷去了平阳城,但是却不敢肯定。 于是,晏锦方才试探了一下,便见晏二爷滔滔不绝的将平阳城内有名的点心说了出来。尤其是北街那边有名的卖点心的铺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年后才开张的。 因为,她一直都在留意平阳城的动静。 还有青梅汤是用来消暑的,除了夏季,街面上很少见人卖青梅汤。 此时,她才敢肯定,晏二爷去的地方,的确是平阳城。 还有刚才罗十二打断了她和晏二爷的谈话……晏锦认为那个看似病怏怏的罗十二,来历也不似她们听到的那样简单。 “这有什么区别吗?”香复依旧皱着眉头,似乎听不明晏锦的话,“顾家的米……” 她说到这里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后看着晏锦道,“小姐,顾家是平阳最大的粮商啊。” 现在的新米,是从南方最热的地方运来的,因为是这批米是早熟的,所以被称之为新米。 从南方将新米运来京城,有些路途遥远。所以,这批米的价格,也卖的比平常的高不少。 有的时候,普通的小贵族根本买不到这些米。 晏二爷手里没有太多的银子,但是今年第一批新米,晏二爷却得到了。而且,晏二爷根本不会注意这些所谓的传言,他从前哄旋氏高兴,也无非是在锦辉苑多住几日。 可现在晏二爷却突然聪明了,会用这个法子来体贴旋氏了。 那么,唯一说的通的地方,便是这批新米是顾家送的。而这个法子,也是外人教他的。 顾家是平阳最大的粮商。 手里有新米也不稀奇。 香复有些惊讶,晏锦居然从她打探的消息里,找到了晏二爷留下的破绽。她有些难以置信……不过,香复明白晏锦想什么后,便立即去办晏锦吩咐她的事情。 过了一会,二房的下人将新米和糕点送了过来…… 晏锦坐在屋内,看着被下人搬来放在她眼前的新米微微发怔。 若一切都如她所想,那么她大概能猜到和庄家来往的人是谁了。 之前,她一直不敢肯定。 准确地说,在晏惠卿接近她之前,她不敢肯定。 现在,怕是要水落石出了。 香复没有让晏锦失望,她的动作十分的迅速,不出一个时辰,便将顾家米铺里的新米,放在了晏锦的面前。 晏锦握着二房送来的新米,又看了一眼香复买回来的新米,笑着道,“是一样的。” 果然如她所想。 午后的阳光,晒的人十分难受,让人有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帘子突然从外面被挑开了,晏安之满头大汗的看着晏锦,轻声道,“长姐,我查到了……查到了……和庄家来往的人,是……是谁了。” 第130章幕后之人 晏安之的眼里,露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 晏锦在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居然在害怕。 晏锦挥了挥手,让屋子里的人退下,又吩咐了香复送了茶进来之后,才对晏安之说,“先喝口茶,歇口气。” 晏安之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一般,身子一直打着战栗,捧着的茶盏差点从手中跌落。 他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晏锦,才缓缓地说,“长姐,怎么会是他?” 他在听到手下的人回复他话之后,第一次觉得,原来所谓的阴谋居然离自己这么近。 晏安之在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为何晏锦要他去调查这些事情。 只有明白了周围的环境多残酷,不被所谓的假象蒙蔽了双眼,才能早日面对现实。 他面对了现实的残酷,才能想护住自己想要护住的人。 晏安之想要的生活,一直都很简单。 他想陪在义父身边,对义父好。来日,等义父入土的时候,他还能替义父送终。只是,义父生来便是侯爷之子,注定和普通人家的男儿,是不一样的。 义父的前途坎坷,虽然最近沈砚山对义父略有改观。但是,他发现义父的身边,依旧是危机重重。 他的义父是个完全没有心计的人,更不会去算计谁。可这些人,依旧不愿意放过他吗? 人心。为何如此的肮脏。 “很惊讶吗?”晏锦比晏安之平淡了多了。 因为,她之前已经想了很久了。 晏锦得出的结论,便是这个人太聪明。也太完美。 尤其是沈砚山当时提醒她,说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和完美的人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个人。 任何的完美,都不会过是伪装。 世上没完美的人,看似很完美的东西,其实是最虚假的东西。 温和、儒雅、谦谦君子……都是他们的表皮。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晏锦突然觉得沈砚山的性子。倒也不算太差。 至少那个人,有什么说什么……也从不说假话。 晏锦慢慢的消化了这个事情。所以要面对的时候,她很镇定。 晏安之将茶盏放下后,将手放在小桌上,右手无力的垂下。“长姐,您一直都知道是他?” “不敢肯定,不过现在看你的样子,我倒是很肯定了。”晏锦眯了眯眼,“是不是觉得,他很聪明?” 晏安之动了动手指,缓缓地点头,“嗯,他其实是……” 然后。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两个字。 “三叔。” 晏家最完美的晏三爷,晏老太太最疼爱的孩子,居然是庄家的幕后人。 他将不少人都当做了棋子…… 他很聪明。总是能将自己的不堪,隐藏在所有的完美之中。 在这场争夺世子之位上,他很早便开始布局。 其实,从前世的事情里,晏锦便多少猜到了一些,关于三叔的事情。 昔日。她的父亲去世后,二叔继承了世子之位。旋氏也为此得意了不少日子。可是,二叔似乎对世子之位不太感兴趣。二叔唯一满意的,便是每个月的能多领些银子,多了一些而已。 多了银子,便能买花木了。 但是,二叔的好日子却没过多久。 关于二叔不好的谣言,一波接着一波,连祖父都对二叔生了大气,在下朝回来的路上,指着二叔的鼻子骂:逆子,畜生。我就是死,也不会将侯位传给你。 晏锦从前未曾多想这里面的关系,因为她那时总觉得身边一团乱。 可现在想起来,三叔当真是布的一手好局。 父亲死了之后,若三叔当时继承世子之位,一定会被周围的人认为他无情无义。所以他按兵不动,让二叔继承了世子之位。所有的谣言和难听的话,自然都朝着二叔来了。 二叔背了’没良心‘的黑锅。 和父亲从前交好的人,包括父亲的恩师陆存……他们所有的火气都发泄到了她二叔的身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二叔身上。 那样的二叔,自然不可能继承侯位。 虽然,她去世的时候,二叔尚是世子,而三叔那边也没什么动静。 但是,若按照谣言对二叔的中伤的程度来看……二叔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只要二叔坚持不下去了,只要再将二叔逼疯或者逼的他不愿再活……到时候,三叔便可以顺应众人的意思,坐上世子之位。 毕竟晏家四位爷,已经去了两位。而剩下的两位之中,一位是最恶毒最无用的晏二爷,一位是最完美最仁慈最善良的三爷…… 来日,晏三爷会继承侯位,也是名正言顺…… 晏老太爷没准还会觉得自己眼光好,找了一个好孩子来扶持以后的晏家。 而晏老太太向来偏心,她不喜因替自己挡热水和炭火被毁容的大儿子,因为大儿子那张脸,记载了她幼稚的过去。她不喜二儿子沉迷在花木之中,因为二儿子嫌她太过于爱慕虚荣。而四儿子,又并非她亲生…… 所以,这些年来,晏老太太唯独宠爱三儿子晏季景。就算三儿子娶了她最不喜欢的姑娘给她做儿媳,她也没有对三儿子有半分改观。 在晏老太太的眼里,一切都是舒氏这个狐媚子的错…… 她的三儿子,是这个世上最完美的男子。 晏锦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越是完美的人,越是不可信他们的表面。 难怪当年十三先生也总说。世人大多眼孔浅显,只见皮相,未见骨相。 她当初就是没有看透这一点,所以昔日她起初恨的人是旋氏是二叔。可现在想来,她当初的眼孔是多么的浅薄! “长姐。我是不是查错了?”晏安之在听了晏锦的话后,依旧不愿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怎么会是三叔呢?” 在晏安之的记忆里,三叔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极好看,晏安之觉得三叔博学多才,不嫌弃三婶出身卑微,更不嫌弃义父蠢笨。这样的人。真的很完美,找不到一点缺点。 他以前还暗地里羡慕过晏钰鹤。有这样的父亲,该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啊! 晏安之将手放在小桌上,然后慢慢的收起,最后握成了一个拳头。“当年,我病了,义父在军营还未回来。下人们都不愿意帮我请大夫,我那时害怕极了,我以为我会活活的疼死。后来,是三叔来义父的书房找书的时候发现了我,是他帮我请的大夫……他不嫌弃我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将我背回了院子里。” “怎么可能会是他……”晏安之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真相对于他而言。太过于残忍了。 他是那么的相信那个人……怎么可以他最信任的人。 晏安之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晚上,他疼的死去活来。却没有人愿意帮他找大夫的时候。 他睁开眼,周围是堆满了书的书架,他疼的满头大汗,却发现义父不在他身边,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明明很小心了,很小心的照顾好自己不生病。可这场大病却来的毫无征兆。 那一刻,眼前越来越模糊。他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在那时,他又不甘心。 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他还未替义父送终,他还未报答义父。 晏安之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在他模模糊糊的时候,晏季景出现了。 他还记得那一日,晏季景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那香味可真好闻啊! 晏季景抱着自己,然后探了一下鼻翼的气息,将自己背在了背上。 从书房到他院子的路,并不远。 晏季景背着他走的很快,他一边走的时候,一边轻声道,“安之,再忍忍,大夫等会就来了。再忍忍,嗯?你能听见三叔说话吗?” 晏安之疼的理智不清了,他却依旧听到了那个人问他,’你能听见三叔说话吗?’ 三叔啊! 多好的称呼。 他在晏季景的背上,发出轻轻的声音,“嗯。” 晏安之忘记自己是怎么被疼晕过去的,只是等他醒来的时候,义父已经坐在他的身边了。 后来,他才知道。 他身边的小厮,在他的饭菜了下了药。那个小厮想折磨他,所以买的药,是用来折磨人的,而不是像鹤顶红这样的剧毒。 若不是晏季景救了他,他会活活的疼死在书房之中。 因为,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义父忙着在军营里训练军队。他不想义父和晏老太太发生争吵,所以只是让义父处罚了小厮,便不要再查下去了。 他不想义父分心,害义父没有好前程。 可现在,晏安之想起来,眼里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长姐,我不信。”晏安之大约是明白了,为何向来性子和善的他,会突然被人下毒。而那一天,很少来四房院子里走动的晏季景,又为何恰好出现在那个时候。 他喜欢义父,而义父也宠溺他。 因为,晏三爷晏季景救了他,义父便更想偿还晏三爷的恩情。 于是,义父帮晏三爷做了不少事情。 以至于后来义父要去边疆的时候,千叮万嘱的告诉他,不要和三叔走的太近。 他不知道义父说那些话,是因为不喜晏三爷,还是义父不想再欠三房的人情。 但是,因为义父的嘱咐,哪怕他再喜欢晏三爷,他也没有再去过三房的地盘。 晏锦见晏安之哭的厉害,她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后,微微一怔。 这是沈砚山的东西,她一直带在身上想要找机会还给沈砚山。 可是最近好像没什么机会。 晏锦抽了抽嘴角,将帕子放进袖口后,又重新拿了一方出来递给了晏安之,“有句话不是叫,最在乎的人,伤的最深吗?” 第131章:人心如蛇蝎 晏安之没有从晏锦的手里接过锦帕,而是用双手粗鲁的将脸上的眼泪抹掉。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晏锦,嗓音有些沙哑,“长姐,我不会让他伤到我的。” 哪怕,那个人曾是他很信任的人。 其实晏锦说的一点也没错。 这个世上,伤人最深的,永远是自己信任的人。 他们的一个眼神,一句普通话,都会被自己放在心上。 晏安之想起自己学棋的初衷,无非是想将自己变成和晏三爷那样博学的人…… 他学东西比常人吃力,智力往往也跟不上同龄人。可晏安之没有放弃过,因为佩服,因为信任……所以他想成为和晏三爷一样的人。 他把那个人当做了崇拜的人。 可现在看起来,他的这双眼睛,是瞎的多么离谱。 所谓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温和有礼……这些都是晏三爷做出来的表面现象而已。 “若给四叔瞧见你哭肿的眼,他还会以为我欺负了你。”晏锦故作担心的叹了一口气,“你说四叔会不会跟我父亲说,让父亲来训斥我?” 晏锦低声的哀呼,声音有些楚楚可怜,“千万别这样啊……爹又会让我练字的……手很疼的。” 晏锦的话,让晏安之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最近大伯父似乎很在意长姐晏锦的字。虽然在他的眼里,晏锦的字已经接近完美了。可大伯父说,做人要谦虚。让长姐多学几种字体来练手。 大伯父很想将长姐培养成琴棋书画精通的人,可奈何长姐……除了字写的好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长处了。 尤其是长姐的棋艺…… 不是一点点的差,而是惨不忍睹。 晏安之没有见过晏锦画画和弹琴,所以不敢多言。不过最近大伯父好似也发现了‘真相’,所以一直逼着晏锦练字。 很多时候,晏安之都听身边的人说起。晏锦又在大爷的书房内练字。 晏安之看着晏锦,露出一个笑容。“长姐,你待我真好。” 其实,他不应该绝望的。 他身边还有义父、大伯父、大伯母,甚至还有将他当做亲生弟弟一般对待的晏锦。他是应该知足的。 晏安之更知道。他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这是一个身为男儿的职责。 “是吗?”晏锦眨了眨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晏安之一听,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只是晏安之没有发现,晏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眼神,是十分认真的。 她前世,的确是欠了晏安之。 四叔会离世,多少和父亲的事情有点关系。而晏安之后来不知为何。被人冤枉杀了四叔,背上了忘恩负义的名声。 当时,晏安之跪在母亲小虞氏的身前。一直否认自己做过那件事情。 再后来,晏安之派身边的阿哒和阿水救了她。 若不是晏安之,她怕早就到了京公公的手里,不知会受尽多少折磨。 晏安之将放在桌上的手摊平之后,才轻声道,“这次二叔去的并不是凉州……唔。其实应该说,二叔被骗了。” “嗯。”晏锦挑了挑眉。“二叔是去了平阳吗?” 晏安之抬起头来,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长姐,您怎么知道?” 晏锦将放在不远处的新米指给晏安之看,“二叔带回来的新米,和顾家米铺卖的新米,一样。” 无论是色泽,还是干湿度,都是分毫不差。 显然,这两种米,是一个米铺里出来的。 所以,她才敢断定,这次二叔根本没有去凉州,而是去了平阳城,甚至在顾家的宅子里住了一段时间。 晏安之看着晏锦的神色,带了几分敬佩,“长姐,您可真厉害。” 晏锦笑眯了眼,摆了摆手,“可里面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呀!安之,你可查到了?” 她只能猜出来个大概,却猜不全这整件事情。 晏惠卿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她才会让晏绮宁背了黑锅。而晏锦若去查这件事情,会发现晏二爷去了凉州…… 晏二爷会在凉州听到这些消息,再告诉旋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可现在,晏二爷没去凉州。 那么沈苍苍的事情,是谁告诉旋氏的呢? 她现在还猜不出来。 毕竟,她还真的不会占卜,算不出每个人的最近做了什么事情。 “嗯,这次二叔会突然去凉州,是有人提起了罗家现在似乎缺银子。”晏安之淡淡地说,“可后来二叔的马车还未到凉州,便遇见了顾家的人。顾家的人告诉二叔,说罗先生此时在顾家。所以二叔不得不改了行程,去了平阳。” 晏锦抬了抬纤秀的眉,“可二叔,没有提起他去平阳的事情!” 晏安之乖巧的点了点头,“应该是有人让他不要说出来吧!庄家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向来孤傲的罗家人,低了头。罗家那边放出缺银子的消息后,罗先生便被顾家的人接走了。二叔会在去凉州的路上遇见顾家的人,也是他们故意设的局。” 这件事情,二叔如同前世一样,又被人算计了。 二叔向来喜花木,对凉州的罗氏一族更是敬佩。二叔总是会将罗家一族的人挂在嘴上,这次在听到向来孤傲的罗家人低头了,他肯定会迫不及待的去凉州。 可二叔怎么也没想到,罗家人低头,不过是被人逼迫了而已。 顾家将罗先生请到了平阳。又告诉二叔说罗先生在顾家。二叔肯定会赶去平阳见罗先生,好将罗先生请到晏家来。 至于顾家想要让二叔保密,那么就再简单不过了。 顾家随便说个喜欢低调处事。或者罗先生说不喜被人知道行踪……二叔便会听他们的吩咐。 毕竟,能遇见罗先生的喜悦,已经让他的理智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况且,顾家的七太太是晏家的大姑奶奶。二叔自然是相信自己的亲人的! 顾家对二叔不错,又是送新米,又是送罗先生到他身边…… 可二叔显然忘了,天上不会掉馅饼。 顾家凭什么要帮他?而且。大姑奶奶虽和二叔是嫡亲兄妹,可大姑奶奶跟二叔的感情。却不算太好…… 顾家七少爷当初会娶大姑奶奶,也是因为三叔救了顾家的七少爷。 大姑奶奶嫁的好,在顾家有了一定的地位,她该感激的人应该是三叔。 晏锦想到这里。眼里露出一丝错愕,“难道,大姑当年嫁到顾家的时候,三叔便开始布局了?” 她说完之后,觉得心里像是瞬间冷成了一团。 那时,她还未出生。 母亲也只是刚有了身孕,有了她夭折的大哥…… 可就是在那个时候,三叔便开始未雨绸缪。 难怪,前世父亲会输的那么惨。四叔会惨死,而二叔被陷入各种丑闻之中。 这个人,太早便开始为自己布置道路了。 晏安之听了。也是微微一愣,半响后才道,“三叔,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晏季景博学多才,为人更是心思慎密。他那样的人,会在很多年之前布局。也不会太出乎晏安之的意料。 只有想的长远的人,才有更好的未来。 当然。这种人往往也是最残忍的。 他们对身边的人,不折手段。 无论是妻儿还是兄妹,甚至是父母……为了达到目的,他们都能下毒手。 可他们做了最残忍的事情,却能不被周围人发现。因为他们那张温和又儒雅的面具,足已骗过很多人…… 若不是晏锦一直坚持让他查庄家和顾家,他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 他从未想过,那个温柔的人,其实是最恶毒的。 “罗家那边的消息,你打听过了吗?”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我总觉得罗先生,似乎怪怪的。” 刚才罗十二,打断了她和二叔的谈话。 罗十二似乎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晏季文,是从平阳来的。 他似乎,想要替顾家隐瞒这次的事情。 晏安之笑了笑,“嗯,长姐,我发现庄家的人和罗家的人一直有来往,而且似乎年份也不短了。有十多年这样……当年晋南王火烧凉州,庄家一族从凉州逃难到平阳,会和罗家有来往,也是很正常的。只是……” 晏安之说到这里顿了顿,“罗先生,似乎很厌恶庄家的人……不,与其说是厌恶,不是说是恨之入骨。” 晏锦想起罗十二那张苍白的脸,一时有些怔住。 罗十二明明是听庄家那边人的吩咐,怎么会厌恶? 晏锦想了想道,“为何这样说?” “之前在平阳,有庄家的人来找罗先生,结果罗先生差点拿剑刺穿那个人。”晏安之微微皱眉,“长姐,罗先生那个身子,想必你也瞧见了……他不能动怒,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后来,庄家的人没有和罗先生来往了,而罗先生也住在了顾家。” 顾家和庄家本就是三叔的棋子,连季姨娘和何氏,也参在了其中。 季姨娘? 晏锦微微敛眉。 父亲思念母亲那一日,会喝醉……是因为三叔送了酒来,让父亲发泄。父亲喝醉了,才会让季姨娘爬上他的床,有了他的孩子。 后来,她会和晏绮宁看见父亲的容颜。 也是因为三叔心情不佳,邀父亲喝酒。 一向谨慎的父亲会露出面具后的容颜,是因为喝醉了。但是,她明明记得,父亲的那张面具,更像是被人摘下来的。 晏锦暗暗的抽了一口气,觉得手脚冰凉如雪。 第132章最完美的伪装 真相的背后,往往让人震惊。 此时,晏锦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连最简单的‘呜咽’之声,都不能发出来。 她的对手,比她想象的更可怕,也更强大。 在三叔的眼中,世子之位就如此的重要吗? 权利,不会让他停下脚步。 在这种人的眼里,或许只有权利才是最重要的吧! 他们可以牺牲妻儿、父母、兄弟姐妹…… 因为他们的心,是冷的。 为了继承清平侯之位,祖父将庶出的伯祖赶出了晏家祖宅。 祖父无情的举动,气的伯祖那一脉,从此以后不肯让子孙的名字,写入晏家的族谱。 祖父性子里的冷漠和薄情,全部都遗传给了三叔。只是三叔比祖父更聪明,祖父在京城的名声不好,因为他太过于势力,不会伪装。 可三叔呢? 三叔是个极其会经营人脉的人,他装作的温和有礼,骗过了他身边所有的人。 这京城里无论是谁提起三叔,都会笑着说晏三爷是个好人,是个君子。 连晏家的下人,都觉得晏家四位爷里,最温润儒雅的人,便是晏三爷了。 { 可是谁又能想到。 这位被称作完美的晏三爷,其实在很久以前便开始计划,夺取世子之位了。甚至,不惜弑兄杀父。 晏锦眯了眯眼,大姑嫁入顾家的时候。她的母亲大虞氏嫁入晏家没有多久!或许是意识到虞家的强大,所以三叔才会未雨绸缪。 难怪,虞家会在前世败的那么惨。 输给一个如此心思慎密的人,会败,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晏锦露出一个苦涩的笑,轻声地对晏安之说,“你得小心一些。” 既然罗十二和庄家、顾家都有关系,那么不用多想,便知他是三叔的人。 对于这个人,必须要有防范之心。 尽管。罗十二是个病入膏肓的病秧子。 她方才会给罗十二野山参。也是有原因的。 罗十二若是想多活几年,那么便要用大量的名贵药材来调养身子。可现在的罗家,显然买不起这些药材给罗十二。至于庄家和顾家,就算有银子。也未必买的到这些药材。可目前看来。庄家和罗十二关系不好。他们应该不会投入太多的银子在罗十二身上。 可虞家不同—— 虞家一直做西域的生意,大燕朝内买不到的药材,他们会想别的办法。从其他国家和其他地方买到。所以这几年来,虞家存了不少名贵药材,也送了不少到虞家来。 她库房里的那些药材,能让罗十二多活几年。 她让罗十二知道虞家的力量,无非是想让罗十二投诚。 当然,从现在的局势上来看,罗十二大概没有这个想法。 晏安之点了点头道,“长姐,我会小心的。只是……” 罗十二最近总是会去尚武院教四叔种花,现在四叔去了军营里训练军队,照顾尚武院里的花木的任务就落在了庄文身上了。 庄文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晏安之自然知晓。 晏安之说到这里,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其实,这个罗先生,有的时候,倒是怪怪的。” “嗯?”晏锦抬了抬眉,有些不解地说,“他做什么了?” 晏安之撇了撇嘴,本来握着的拳头,也慢慢地松开了,“他总是问我,喜不喜欢培育花木。” 晏锦听了倒是有些好奇,“你也喜欢培育花木吗?若是喜欢,可以跟罗先生学学。” 晏锦不认为喜欢花木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二叔现在的生活,便很自由。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束缚。 晏安之听了,却赶紧摇头,“长姐,我不太喜欢培育花木……不过我又不想让庄文老在义父面前露面。尤其是最近,大理那边来了不少商人,将大理的战马都运到了军营之中。义父最近为了挑选战马,都快忙坏了。” 今年大理的商队比往年来的更早,他们和大燕的战役停下来之后,便开始和大燕进行贸易往来。大理需要大燕的织帛、磁器、盐等等货物。而大燕朝却对大理的战马情有独钟。 据说当年精绝对大燕俯首称臣的时候,曾送了大燕一匹汗血宝马。而当时定元帝一喜之下,将这匹汗血宝马奖给了沈家世子沈砚山。 不过,像汗血宝马这样耐力和速度都十分惊人的战马,性子也比其他的马匹暴躁。一开始,有不少人都觉得沈砚山踩了狗屎运,才会得到这样的战马。可是,在有一次训练战马的时候,有位骁勇善战的荀将军,私下偷骑了沈砚山的汗血宝马。结果谁知,那马像是有了灵性一样,将这位身强体壮的荀将军从马背上抖落,最后踩断了他的双腿。 若不是当时沈砚山及时赶到,这位荀将军怕是会丢了性命。 这件事情一传出来之后,周围的人也不羡慕沈砚山有这匹凶悍的汗血宝马了,因为他们觉得驯马是个艰难的过程。更是有人暗地里希望,沈砚山也被这匹汗血宝马踩断双腿。 “长姐,你知道吗?”晏安之笑眯了眼,用手指轻扣桌面,“世子啊……前段日子罚了义父三个月的月例,还将选战马的差事交给了义父。” 晏安之想起当时义父一脸颓废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 其实,晏安之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很开心的。 主上对于部下,尤其是一个犯了错误的部下,只有责罚才是鞭策和器重。若是觉得这个部下没有用了,那么赏点东西。便可以让他离开了。 沈砚山这次愿意罚义父的银子,是他愿意再给义父一次机会。 不过义父显然不明白这些,他只是一脸无精打采的看着晏安之说,自己可能不能在沈家军队了。 结果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晏安之开怀大笑。 接下来晏安之同晏四爷解释这个道理…… 晏四爷起初还半信半疑。 毕竟,他被罚了俸禄,便是证明他做错了事情。 结果后来,沈砚山将挑选马匹的事情交给晏四爷后,他很快便相信了晏安之的话。 因为,从前负责在商队里挑选马匹的人。是沈砚山身边的宋潜。今年。沈砚山让宋潜去办别的事情,这件差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了。 宋潜,跟在了沈砚山身边多年,更像沈砚山的左右手。 所以。宋潜负责的事情。都是沈家最重要的事情。 晏四爷想明白之后。便笑着抱起晏安之在尚武院里跑来跑去,而晏安之担忧的心,也慢慢地放了下来。 晏锦听了。倒是略微有些意外,“是吗?” “嗯!”晏安之伸出手想抓头,但是做到一半,便又停了下来,“世子是个好人。” 话音刚落,晏锦便抽了抽唇角。 她是第一次听人评论沈砚山是个好人。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觉得沈砚山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若不是沈砚山当初对她说的话,她到此刻估计都还不敢肯定,三叔就是她要小心防范的人。 毕竟,三叔伪装的太好了。 现在,晏锦不得不承认,沈砚山的眼睛太厉害了。 他似乎只要看人几眼,便能看透一个人的内心。晏锦将手放在袖口里,眉头皱成了一团,她还未归还沈砚山帕子……一想到要和那个人接触,晏锦便觉得心生胆怯。 她不想被人发现,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 所以,她在沈砚山面前,必须的小心翼翼。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以为晏锦和他的想法一样,又道,“长姐,其实世子真的很厉害。我听义父说,世子不止擅长兵法谋略,领兵打仗也不差。而且,长姐你知道吗?世子今年才十七,还未行加冠礼……” 晏锦见晏安之越说越精神,便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转移话题,“庄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她是一点也不愿意听见关于沈砚山的事情。 前世,她便知道她这个未来的表姐夫有多厉害。 所以,不需要人再同她说一次。 只是她的表姐晏温婉是个福薄的,还未等到沈砚山守孝三年完毕,便早早的去了。 亲事,也就没了。 当真有些可惜。 “他最近倒是什么都没做,一直帮义父打理院子里的花草。”晏安之皱了皱眉,“我还未同义父说庄文的事情,毕竟我们现在……无凭无据的。” 晏安之觉得现在不能告诉义父。 义父那个脑筋太直,又不会将事情藏在心里,到时候容易打草惊蛇。 所以,他觉得先瞒着比较好。 等他们找到了关于庄文图谋不轨的证据后,再告诉义父……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既然要拔草,那么就要除根。 不然,一切都是白做。 晏锦听了笑着点头,“嗯,你做的对。” 晏锦见晏安之是个聪明且有主见的人,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是个可造之材。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后,晏安之才起身同晏锦告辞! 走的时候,晏锦又叮嘱晏安之,一切要小心行事。 晏安之乖巧的点头,保证自己不会感情用事。 晏锦颔首,让人送了晏安之出玉堂馆。 被在乎的人背叛的那个感觉? 她当然是知道的。 晏绮宁前世做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所以此时,晏锦能理解晏安之心里的那种难受,尽管晏安之怕她担心,在她面前强颜欢笑。 可再强颜欢笑,也不过是戴了个面具而已,心里流血的地方,不会止住。 晏锦叹了一口气,坐下将袖口里的帕子拿了出来,然后喃喃自语,“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我再遇见他。”(未完待续……) 第133章季姨娘的事情 今年的夏日,比往年的更为炎热。 晏锦的屋子里摆了不少的冰块,依旧压制不住这闷热的气息。 她轻轻地打扇,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 太热了…… 晏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蒸笼里的糯米团子,身子被热气熏着。 香复怕她闲来无事,便放了九宫鸟在她身边,逗她开心。 晏锦此时哪里还有力气去逗这对九宫鸟,只是一直念叨:“快落雨吧!” 她着实不喜欢着热气腾腾的夏日。 不过,她还未歇太久,便被父亲身边小厮传唤去了书房。 父亲是个不喜享乐的人,他的书房里没有摆放太多的冰块。晏锦在听到父亲身边的小厮传话后,本来热的无精打采的她,顿时就更颓废了。 最近父亲总是喜欢让她练字,因为父亲明白了,琴棋书画她要全通,显然有些太难了。于是,父亲想着,怎么也要让她精通一样。 似乎在父亲晏季常的眼里,她估计就字能拿的出手了。 不过,沈家花宴上的事情,没有传到父亲的耳里,倒是让晏锦有些纳闷。 毕竟,她觉得自己这双手,除了能写一手不错的簪花小楷之外,还能勉强弹弹曲子了。 至于下棋和画画…… 晏锦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完全是没有希望的。 虽然她很怕热。但是晏锦还是换了一身衣裳,拿着绣着玉兰花的团扇,准备去父亲的书房。 香复将九宫鸟挂回廊下的时候。那对九宫鸟扑腾了几下翅膀,冲着晏锦就喊,“落雨了……落雨了……” 晏锦听的笑了起来,拿了一些小米喂给九宫鸟,喃喃地说,“若是今儿真落雨,等会再给你们弄好吃的。” 这两个小东西像是听懂了人话一样。十分卖力的冲晏锦喊,“落雨了。” 香复在一边也跟着笑了起来。“瞧它们这样,莫非今儿真的要落雨?” 晏锦挥着手里的团扇,摇头,“大概是我方才说太多次了。被它们听见了。” 香复没有再说话,而是和阿水一起跟着晏锦朝着晏季常的书房走去。 夏季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热气。晏锦脚步不禁加快,跟在身后的香复和阿水显然也发现了晏锦微蹙的眉头。 香复走到晏锦身边,拿起团扇给晏锦打扇。 晏锦转头对香复摆手,“不用。” 她的确怕热,但是她更不喜欢这个季节。 两个人还未走到怡蓉院,便听见天空传来几声‘轰隆,轰隆’的雷响声。 晏锦微微抬眉。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天空,“还真的要落雨了。” 香复笑着说,“天会凉一些了。” “嗯。”晏锦颔首。眼里带着笑,“终于落雨了。” 一群人沿着抄手游廊一直往下走,终于走进了怡蓉院。晏锦抬起头,便发现不远处晏谷兰和晏谷殊站在烈日之下,两个孩子似乎站了许久,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汗水。 他们站在父亲的书房外,模样有些楚楚可怜。 晏谷兰和晏谷殊也发现了晏锦的到来。他们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然后冷冷的哼了一声,便撇开目光,不愿和晏锦多说话。 晏谷殊的手臂养好了之后,却依旧不适合做过重的事情。可见那一次晏宁裕,下手颇狠。 他们不喜晏锦,而晏锦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所以,彼此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大小姐,您来了?”守在屋外的小厮见晏锦来了,赶紧走了过来,“您快进屋吧。” 晏锦颔首,又回头瞧了一眼晏谷兰和晏谷殊,眼里全是疑惑。 晏锦虽没开口,在一边的小厮瞧见后,却低声解释,“三少爷和六小姐来请大爷去蕙兰斋,说是……季姨娘病了。老爷这几日公务繁忙,已经两夜没合眼了……这不,老爷派了陈大夫去蕙兰斋,可三少爷和六小姐……” 话音刚落,晏锦一双精致的眉,便微微一蹙,“两夜?” “嗯。”小厮立即点了点头,“小姐,您得劝劝老爷,让他多歇息。” 母亲小虞氏身子虽然恢复了,但是最近却很少走出院门。她去瞧母亲的时候,也只是勉强说上几句话。小虞氏无精打采,在晏锦面前也只是强颜欢笑。 晏绮宁做的事情,对小虞氏的伤害颇大。 无论是谁,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都需要很久的日子,来忘怀这件事情。 小虞氏,也不例外。 晏锦想了想,顿下脚步问,“陈大夫那边怎么说?季姨娘是怎么病的?” “季姨娘逛院子的时候,遇见了三太太,她陪三太太说了会,便中暑了。”小厮一脸无奈地道,“这事,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你说三太太可……” 小厮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屋内晏季常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在屋外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晏锦对香复丢了一个眼神,便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香复从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丢给小厮,而小厮想都没想便接下来了。 无论是大太太还是大小姐,出手都是相当的阔绰。 因为方才晏锦一脸疑惑的时候,他才会解答晏锦的问题。 而此时屋内,晏锦朝着内室走去,便瞧见父亲正坐在檀木桌边上的雕花椅上批阅公文。 父亲身姿挺拔如松,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上面的容颜,却露出一张薄薄的唇。晏锦的目光落在了父亲的手上,其实她的父亲若不是毁容的话,怕是不会比三叔逊色。 父亲的字写的极好,而且手指骨节分明,宛如青竹。只是性子……略淡漠了一些,不太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瞧什么?”晏季常挑了挑眉,看着晏锦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忍不住问道。 晏锦抬起漂亮的下巴,眼里噙着笑,“爹爹,您瘦了。” 晏季常依旧没有抬头,只是轻声道,“快过来练字吧!” 晏锦听了之后,眉眼里带了一丝无奈,“知道了。” 她说的有气无力,却听的晏季常唇角微挑。 晏锦练字的时候,阿水便在一边磨墨。 阿水的肤色本就漆黑如墨,手指和墨锭都快成为一个颜色了。不过,她的力气比常人大一些,所以晏锦身边的力气活,都是她在做。 ‘轰隆……轰隆……’屋外的雨倾盆而下,晏季常抬起头来,透过窗户看着屋外站着的两个孩子,微微皱眉。 晏锦瞧见了父亲的神色,便停下手上的动作道,“爹爹,三弟和六妹还在屋外呢。” “嗯。”晏季常想了想,才对站在不远处的小厮道,“吉祥,让人送三少爷和六小姐回蕙兰斋。” 被称作吉祥的小厮赶紧点了点头,“小的马上就去。” 吉祥撑着伞走到屋外,同晏谷兰和晏谷殊说了一会,可两个人依旧固执的站在雨中,不愿意离开。吉祥急的差点跺脚,他的神色里也略带了一些慌乱,对于晏谷兰和晏谷殊有些无能为力。 晏谷兰是晏家的六小姐,而晏谷殊是晏家的三少爷,他不过只是一个下人,能做的便是温声劝他们回去。 夏日的雨,不比秋雨般绵绵无声。吉祥在屋外站了一会,便给淋成了落汤鸡。 吉祥见晏谷殊和晏谷兰依旧不愿意离开,只好咬咬牙走到屋内,跪在晏季常的面前,“大爷,小的无能。” 晏季常没有抬头,而是继续批阅公文,淡淡地说,“去蕙兰斋找人过来。” 他的嗓音清冷,不带任何情绪。 晏锦本来写字的手,微顿。 前世,父亲和季姨娘的感情便一直不好。 他一年去季姨娘蕙兰斋的次数,几乎一个手就能数的过来。而且,父亲会去蕙兰斋,也是晏老太太多次插手后,他才会给晏老太太一些面子,去了蕙兰斋。 只是,父亲会去蕙兰斋,却从未在蕙兰斋里歇息过一夜。 自从季姨娘趁着父亲喝醉酒爬上父亲的床后,便和父亲再也没有亲密接触过。 昔日,晏锦没有太留意这件事情。因为,当时对于她而言,季姨娘会被冷落,完全就是自作孽。 趁着父亲思念她的生母大虞氏喝醉酒的时候,偷偷和父亲有了关系……这样的人,简直让她恶心。 她会厌恶晏谷兰和晏谷殊,多少也这个事情的原因。 可现在想起来,这件事情,未免太水到渠成了…… 为何向来冷静的父亲,会在那一日喝三叔送来的酒。还有,父亲将自己关在母亲的从前住的望春院内,而季姨娘又是怎么接近父亲的? 难道,便没有人注意这一点吗? 最让晏锦疑惑的便是,父亲的效率……未免……太准了一些。 “你在想什么?”晏季常的声音缓缓地传了过来,“继续练字。” 晏锦听了之后,赶紧敛了心神,继续拿着狼毫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开始练字。 练字的时候不能分心,所以晏锦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屋外,时不时传来几声雷鸣之声,可晏季常的神色却没有多大改变。 只有站在门外廊下的几个下人,有些担心的看着院子里跪着的两位。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晏锦便听到吉祥匆匆地奔进来说,“大爷,太太来了。” 第134章谁亏欠谁 吉祥的话音刚落,晏锦便有些惊讶了! 母亲来了? 这几日,小虞氏极少出来行走。 就算偶尔出来走走,也不过是陪晏锦在东院的院子里随意的逛逛。 晏锦一直担心小虞氏的身子,所以这几日一有空,便会去缠着小虞氏。 晏季常的反应比晏锦更快一些,他本来平淡的神色里挂着一丝担忧,“外面雨大湿气重,快让太太进屋里来。” 说完之后,他还从雕花椅上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急了。 吉祥赶紧点头,急忙的奔了出去。 晏锦将笔搁下,看着父亲紧张的模样,唇畔勾起一丝笑意。 她极少会看到父亲露出这样的神色! 父亲是个很会掩藏自己内心想法的人,很多时候父亲更不善于表达。对于父亲而言,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情。 因为了解父亲的性子,所以晏锦一直很担心父亲和小虞氏的感情。 像父亲这样的人,想要猜透他心里的想法,着实有些困难。又何况,本来就是不怎么会猜人内心的母亲…… 两个人相处,太闷。 很快,小虞氏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虞氏的身形比往日消瘦了不少,她那张本来清秀的容颜,此时带着几分病态的白。她进屋之后瞧见晏锦桌上写好的纸张,又将视线放在晏季常身上,“大爷。” “嗯,你来了?”晏季常眉眼含笑,嗓音低沉,“下这么大的雨。可有淋湿?” 小虞氏摇头,“让大爷担心了,未曾。” 说完之后,小虞氏对站在身后的轻寒说,“将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放在桌上。” 轻寒点头,“奴婢知道了。” 小虞氏走到晏季常的身边。瞧着书桌上堆的满满的公文。本来白皙如纸的脸上,更是带了几分担忧,“大爷。你已经两夜未曾合上眼了,该歇息一会了。” 小虞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心里颇为有些无奈。 这一大一小,都让她担心极了。 这段日子她一直没有。从晏绮宁那一日给她带来的伤害里走出来。小虞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如珍宝的孩子。竟然会这样对她。 小虞氏自嫁入晏家起,便从未想要过一个孩子。尽管,她的身子不能有孕,可就算她的身子能有孩子。小虞氏也不想要一个。 她有晏锦和晏绮宁便够了,她的生命里分不出再多的感情来爱别的孩子。 只是,小虞氏不明白。她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会让晏绮宁如此的恨她。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每一个夜里。她都在想,自己该怎么做。 从嫁入晏家开始的不安,到最后的麻木……每一日都是煎熬。 晏家比她想象的更为可怕,可每一日再累再疲惫,她只要看到襁褓里的两个孩子,慢慢地长大,所有的厌倦和委屈,就在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啊,她还有这两个孩子陪在身边啊! 小虞氏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自己当初的选择。她选择嫁入晏家,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 “无碍的。”晏季常垂眸,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还有一些公文……” 小虞氏未等晏季常将话说完,便将摆放在他面前的公文合上。 小虞氏的举动,让晏季常露出微微错愕的神色。 他抬起头来看着小虞氏,喃喃地说,“小秋……” 小虞氏并未流露出太多的神色,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晏季常说,“大爷用些点心吧,之后,再好好的歇一会。” 她说完后也不等晏季常答应,便又转头对晏锦道,“素素也用一些。” 晏锦笑眯了眼,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小虞氏让小厨房里准备的,都是甜而不腻的点心。晏季常不喜吃太腻、太甜的东西,而晏锦不喜吃太过于坚硬的点心,这些,她都记得。 她将银钎子递到晏锦的手中,然后又将小瓷碟放在晏锦面前,“尝尝。” 晏锦看着小虞氏那张沉静的脸,颔首。 晏锦用银钎子将瓷碟里的菱粉桂花糖糕取出一些,慢慢地放入嘴里,然后满意的眯起了眼。 她的神情,宛如一只贪吃的小狐狸似的,看的小虞氏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好吃。”晏锦笑着道,“爹爹你快尝尝。” 结果她话音还未落,便又从瓷碟里取出一些点心,飞快的放入嘴里。 晏锦的动作过于迅速,看的晏季常颇为无奈。 他似乎想要再说什么,却见小虞氏将雪梨百合汤放在他的面前。 小虞氏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曾说,却让晏季常神色里带了一丝不自然。 他接过汤碗,没有将自己方才想说的话说出来。 小虞氏向来宠爱这两个孩子…… 晏季常想起当年,若不是小虞氏及早发现了稳婆的不对劲,晏锦和晏绮宁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而后来,小虞氏一直担心晏锦和晏绮宁,更是夜夜不得入眠…… 起初,岳父提出要让小虞氏给他做继室的时候,晏季常被吓的一脸错愕。 小虞氏长的不差,虽不比大虞氏动人,但是以她在虞家的地位,想要有一门好亲事,也是轻而易举的。她又何必,将她毁在了自己和晏家呢? 他记得那一日岳父像是苍老了许多,瘦如柴骨的眼里,一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眸微微凸起,“无论是雁儿还是秋儿,都是我的性命。她们哪一个受委屈,我都会难受……我劝过了,秋儿不肯听我的。经时,你是个好孩子,我们虞家欠了你。该让我们来补偿你。” “岳父,你们未曾欠我什么,我是真心喜欢小雁的。”晏季常一脸坚决的说道,“往后不要再说你们欠我这句话,我能虞家的女婿,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时,晏季常当真不忍心。看着岳父一脸欲要哭泣的模样。 那个曾在沙漠里多次差点送掉性命的铁骨铮铮的男人。如今却为两个女儿的以后,落了泪。 虞老太爷摇头,“我这两个孩子。都被我宠坏了。她们要做什么,决定了就不会改变。不瞒你说,雁儿和秋儿感情一直很好,所以当年秋儿因为受了大寒不能有孩子。雁儿哭着说会生孩子送给秋儿。她们姐妹感情一直很好……现在雁儿没了,秋儿又怎么能看着她姐姐的孩子喊别的女人做……做母亲。” 虞老太爷说到这里。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晏季常的身边,“我知道,雁儿没了。你来日也会娶妻……这是一定的事情。经时,不是我不信你,我害怕啊经时。我害怕失去了雁儿再失去了那两个孩子。我知道我说这些很自私,但是你……” 晏季常垂眸。 妻子这次早产是被人在汤药里做了手脚。而稳婆差点杀掉了妻子留下的两个孩子,也是一个阴谋。他回来得知消息的时候,便吩咐人查下去。 可他的力量太小了,根本查不到最后。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送汤药的丫鬟一家和稳婆一家,全部斩首放在妻子的墓碑之前。 他做的血腥,让晏老太太也和晏老太爷生了大气。 可是晏季常知道,无论他做的多么血腥,妻子也回不来了。 那个会弹琴会对他笑会对他说,经时你不丑的女人,再也回不来了。 也难怪如今岳父会担心妻子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他的确没有能力。 “我……我可以把孩子送来虞家。”晏季常的心像是在滴血一样,“岳父,是我没用,我没保护好她们。” 说完之后,他便跪在了虞老太爷的面前。 他这一跪,便将虞老太爷吓的退后几步。 大女儿为什么会留下那两个孩子,他比谁都清楚,他又怎么可能会将那两个孩子带回虞家? 虞老太爷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未曾怪你,也不会怪你。失去雁儿,你未必比我好受……只是,秋儿那边……我……她的意愿已决。经时,你就答应了吧,哪怕把她娶过门,当妹妹一样放在身边也好,她只是想看着那两个孩子!” 虞老太爷说完之后,也忍不住转头,哭了起来。 他视如生命的两个孩子,一个已经离他而去了,另一个却放弃了大好的人生,甘愿为他人继室。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又何尝好受呢? 尤其是现在,他还要低头恳求女婿,收下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晏季常看着虞老太爷消瘦如柴的身子,最后红了眼眶,他沉默了许久,才肯定地说,“我会好好对小秋的。” 他,终究是妥协了。 哪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晏季常敛了心神,将手里的调羹放下,不再用汤。 在一边的小虞氏很快便发现他异常的神色,她微微蹙眉,“大爷,这汤味道不好吗?” 她看着晏季常的神色不佳,以为汤的味道极差。 她一急便从汤碗里将调羹拿起,舀了一勺汤,便尝了起来。 晏季常抬起头的时候,便瞧见小虞氏将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而她手里抓着的白色调羹,便是自己方才用的哪一个! 她的动作极其优雅,侧面的样子,更是生的极美。 他一直都知道小虞氏生的好,却不想……眉目如画的她,在他的心里,原来还可以更美。 第135章季姨娘和三婶 雪梨百合汤入口后,唇齿间便带了一股,百合淡淡的芬芳气息。 小虞氏自小被虞家的厨子养刁了舌头,也并未觉得这道汤太差。 虽然,这味道的确不能和虞家厨子做出来的相提并论。 小虞氏记得……丈夫是个不挑剔膳食的人。 哪怕膳食再难入口,他也只是浓眉微皱,便将东西用下。 今儿是怎么了? 她微微蹙眉,然后缓缓地转过头。 那一刻,晏季常也正在看着她。 小虞氏有些错愕…… “当真味道不好吗?”小虞氏以为自己是病太久了,舌头都尝不出雪梨百合汤的好坏了,“我让人重新做一碗过来。” 晏季常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撇过头道,声音几不可闻,“不用了,挺好的。” 晏季常是个很少会说谎的人,他说挺好的,那么便是挺好的。 小虞氏没有多想,只是垂眸将调羹放回白瓷汤碗之中,又对在一边的晏锦道,“最近练字可还累?” “不累。”晏锦将手里的银钎子放下后,才轻轻一笑,“母亲一起用吧。” 小虞氏嘴角含笑,“不用,我用过一些。” 她吃不下,没什么胃口。 尽管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强迫自己用东西。 小虞氏一而再的安慰自己,一切要朝着前方看,可想要看开,那有那么快?要将心里的那些东西扣出来,是需要一点日子的。 不过,小虞氏这些日子,对于晏锦却是有些愧疚的。 这个孩子很坚强。时常会陪在她的身边,邀她一起在院子里走走。小虞氏明白,晏锦很担心她的身子…… 尤其是前几日,晏锦让窦妈妈来告诉自己,说要陪她一起回虞家。在小虞氏的记忆里,晏锦是不喜和她的弟弟虞非接近,更不喜虞家人的…… 为了让她高兴。晏锦居然主动提起要陪她一起回虞家。 在那一刻小虞氏明白了。其实晏绮宁好坏又如何?她已经尽力了,哪怕来日在黄泉之下见到长姐,她也是问心无愧的。 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个晏锦…… 为母则强。 她得好好的护住这个孩子,而不是让这个孩子来护住自己。 于是,今儿她听到晏锦在丈夫的书房里的时候,便吩咐小厨房准备了点心。 她的丈夫是个过于严厉的人。让晏锦一练字便是一个时辰,她心疼孩子娇嫩的手。便过来看看…… 而且,小虞氏过来后,才知道丈夫两夜没有合过眼了。 她又是心疼有是焦急,想劝丈夫早点歇下。 更让小虞氏吃惊的便是。晏谷兰和晏谷殊居然跪在大雨之中…… 这两个孩子,是个意外。 小虞氏抬起头看着晏季常白皙修长,如青竹般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调羹将汤碗里的汤用完之后才道,“大爷。你去歇一会?” 晏季常也缓缓地抬起头来,屋内的光线因为落雨的关系,比往日的暗了不少。 他的面上轮廓极好,唇畔也挂着淡淡的笑。 他似乎在犹豫。 晏锦在一边道,“爹爹快去歇息吧,我会好好在这里练字的!” 她说完还朝着小虞氏眨了眨眼,“母亲你送爹爹回屋吧,我在这里便好。” 小虞氏听了颔首,又看着晏季常,轻轻地唤了一声,“大爷?” 晏季常神色里带着一丝不自然。过了一会,他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温和的点了点头。 结果晏季常刚站起来,吉祥便急忙的地走了进来,一脸慌张,“大爷大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晏季常神色不改的看着吉祥,淡淡地道,“何事这么慌张?” “三爷……三爷出事了。”吉祥急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晏季常的话,“今儿三太太不知是怎么惹老太太生气了,被老太太责罚跪在院外。三爷得知了之后,便去荣禧院给老太太赔罪,可老太太是生了大气,不愿意听三爷解释,这会三爷和三太太都跪在雨里。四小姐派了人过来,让大爷您过去……” 晏锦听了这话之后,微微挑眉。 在她的记忆里,三婶舒氏一直不得晏老太太欢心,时常会被晏老太太训斥,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这几年来舒氏的性子,也越来越胆小,越来越谨慎。 很多时候,舒氏都不愿意踏出三房的院门。 可她刚才听屋外的小厮说,季姨娘是在园子里遇见了舒氏,然后两个人一起赏了一会花。结果,季姨娘中暑晕了过去,晏谷兰和晏谷殊才跑来书房,请父亲去蕙兰斋。 不过只是中暑而已…… 晏锦想到这里,瞪圆了双眼。 她的手略有些颤抖。 是啊,只是中暑而已。 季姨娘生下晏谷兰和晏谷殊后,在晏老太太面前便一直很得宠。连从前的旋氏,在晏老太太面前,都没有季姨娘吃香。 季姨娘会哄老太太开心,而舒氏却是相反的。 那么,季姨娘和舒氏在园子里赏花,而季姨娘真的只是中暑晕了过去吗?还是说,两个人之间起了什么争执? 父亲和季姨娘向来感情冷淡,可明明知道这一点的晏谷兰和晏谷殊,却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跪在大雨中求父亲去见季姨娘。 晏锦微微挑起唇角,季姨娘当真是厉害。 她不止会装可怜,然后还会用孩子来做棋子,博取周围人的同情。她不亲自同晏老太太说自己的委屈,而只是用弱者的态度来处理这件事情。 从外表上看,季姨娘是不想让晏老太太知道的。 可若她真的不想让晏老太太知道,又怎么会让晏谷兰和晏谷殊跑到父亲的书房外跪着? 动静一闹大,晏老太太会很快的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晏老太太肯定会将所有的错误都怪罪在舒氏身上。 哪怕。或许这一切都是季姨娘的错,晏老太太也会找借口来责罚舒氏。 晏惠卿做错的事情该受的责罚,此时大概也被舒氏背了下来了。 只是,季姨娘为何会找三婶的麻烦?晏锦有些疑惑…… “我去看看。”小虞氏听了之后只是皱眉,“大爷你去歇着。” 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扶着小虞氏道,“母亲。我陪你。” 小虞氏转身看了看晏锦。点头到,“好。” 晏季常看着小虞氏单薄的身子,薄唇微抿。 等晏锦和小虞氏走到廊下后。晏季常便追了上来。 他从下人的手里将伞接过,撑在了晏锦和小虞氏的头顶,语气淡淡地说,“一起去吧。” 小虞氏听了。脚步微微一顿。 晏季常同晏老太太的母子感情一直不好,晏老太太不喜见到晏季常。而晏季常似乎也很少主动去见晏老太太。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小虞氏记得就是这样的一个夏日,丈夫替晏老太太挡下热水和炭火……那张本来隽秀的容颜,便被毁了…… 夏日的时候。丈夫很少在屋内置放冰块。 起初她以为丈夫不怕炎热…… 可后来她才知道,丈夫是在提醒他自己,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到回报。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值得他去付出。 小虞氏那时心里疼的厉害。 从前的她跟在长姐大虞氏的身后。看到的总是他温和儒雅的一面。可她怎么也没想过,这个人的内心,竟是如此的千疮百孔。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便爱上了眼前的这个人。 哪怕,他总说他的面容,狰狞如鬼。 可小虞氏觉得,这个世上再俊朗的人,也比不上晏季常。 他的心,是世上最软最温暖的地方。 她能陪在这个人身边,万幸。 “爹爹也要去吗?”晏锦的话让小虞氏慢慢地敛了心神,小虞氏抬起头便看见晏季常眼里的柔情。 虽然,转瞬即逝。 但是她还是看了个清楚。 晏季常神色淡漠,点头道,“嗯,一起去。” 晏锦往后一站,又道,“爹爹和母亲走前面吧,我同阿水和香复走。” 晏锦可不想夹在父母中间。 父亲和母亲好不容易彼此打开了心结……她可不能耽误他们。 说起来,晏锦终究是高兴的。 她总觉得生母大虞氏似乎隐瞒了很多事情……那些事情,她一点也不知道。 生母不在了,小虞氏便是她的母亲。 只要母亲和父亲在一起,能幸福,便好。 她再也不想想起从前,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抱着牌位哭泣的日子。那个时候的阳光太刺眼了,疼的她每日看见那一幕,只能用双手捂住嘴,默默的哭泣。 现在,他们都在,岁月静好。 然而,谁也别想来破坏属于这一切。 晏季常见晏锦退后,也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给小虞氏撑着伞,对身边的吉祥说,“若蕙兰斋还没来人,你便去请季姨娘亲自过来将三少爷和六小姐带走。告诉季姨娘,若我回来他们还在院子里,便不要怪我罚他们去祠堂里了。” 晏季常说的淡淡地,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吉祥点头,轻声地说,“何氏马上就来。” 晏季常没有再说话,而是同小虞氏慢慢地朝着荣禧院走去。 夏日的大雨倾盆而下,一群人走的极慢。 刚走到荣禧院前庭的时候,便远远的看见了另一群人。 “大哥!”男子站在雨中,似乎有些惊讶,嗓音里带了一些不确定。 第136章:丈夫的职责 晏季常停下脚步,眯着眼瞧着不远处站着的人。 滂沱的大雨似一张灰色的幕布,将两个人之间视线遮挡了起来。 晏季常瞧了许久,才淡淡地回答:“嗯。” 男子见晏季常说话后,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地走近,一张俊朗的脸上依旧挂着满满的疑惑,“咦,大嫂和素素也在呢!” 他着实有些惊讶。 晏锦轻轻一笑,看着眼前熟悉的人,唤了一声,“四叔。” 晏季晟微微颔首,眉眼里挂着几分担忧,“大哥,我听惠卿派来的人说,三哥和三嫂都在屋外跪着呢。雨这么大,三哥的身子又不似我这般硬朗,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不过晏季晟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打量眼前的人。 他反复的确认了之后,才敢肯定眼前站着的男子,真的是自己的大哥。 晏季晟多少觉得有些奇怪…… 在他的记忆里,晏季常在夏日很少会到荣禧院来!所以,他在听到了晏惠卿派人传来的消息后,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大哥不来荣禧院,而二哥和母亲感情也不算太好……所以,他来或许还有人帮三哥说说话。 晏季景的身子单薄,若在雨中跪太久,肯定会得大病的。 “进去瞧瞧吧。”晏季常依旧抿着薄唇,将伞往小虞氏那边遮了一些,“这里湿气重。” 晏季晟还未反应过来,便瞧见晏季常扶着小虞氏慢慢地进了荣禧院的大门。 他站在晏季常的身后,看着晏季常半边身子被雨水打湿。而他的大嫂小虞氏身上,却是干干净净。晏季晟有些微微发怔…… 大哥最近。真是太奇怪了。 晏季晟想了想,便疾步跟了上去。 刚进荣禧院的大门,他便远远地看见跪在大雨里的两个身影。 他的三哥晏季景跟三嫂舒氏跪在院子的正中间,而晏季景跪的笔直,正用披风帮舒氏遮挡着倾盆而下的大雨。 舒氏的脸色苍白如纸,似乎下一刻便会倒下去。而晏季晟走近一看,才发现舒氏的发髻已经有些乱了。她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像是哭了很久一样。 晏季晟暗暗咬牙,觉得母亲越来越过分了。 这几年三嫂一直忍让,可母亲却不依不饶。总觉得三嫂配不上三哥,想尽办法想要让三哥休了三嫂。可三哥和三嫂自小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当年舒家差点跨掉,还是三哥一个人忙前忙后。将舒家支撑了起来。 虽然那一次,他也帮了三哥不少忙。 三哥和三嫂的感情好。又有什么错? 难道薄情寡义?用感情去维持权利,才是男人该做的吗? 晏季晟十分不赞同这个观点。 母亲,太过于势力。 “三哥,您起来。”晏季晟将伞撑在晏季景和舒氏的头顶上。伸出手将晏季景拉起,“你就跪在这里,母亲也不会松口的。” 舒氏眼睫微微一颤。她看着晏季晟,几不可闻地说。“四弟,带你三哥走。” 她不想连累丈夫和自己跪在一起,可她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 方才晏老太太早已将她的力气折磨的干干净净了。 晏季景一张俊秀的脸,此时却依旧很镇定,他轻声地说,“如玉,你不起身,我便一直陪着你。” 他说的坚决,不像是在同舒氏说笑。 雨越下越大,而此时晏季景的脸色也有些惨白,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隽秀。但是舒氏此时,哪里还有心情欣赏这个,她担心丈夫被大雨淋坏了身子。而且她知道,这段日子丈夫一直公务繁忙,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丈夫的身体跨了下来。 舒氏的眼里噙着泪,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 她到现在都不知,晏老太太为何会生如此大的气。 她在舒家长大,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可是对煮茶却是一窍不通。 小的时候,她的父亲说,她不需要学这些。因为父亲的话,她便真的没有学习烹茶。 可今儿,晏老太太却让她亲自来煮茶。 舒氏自小虽然能闻出茶叶的好坏,但是煮茶却是一点也不懂。她又不好婉拒晏老太太的吩咐,只好陪在晏老太太身边,小心翼翼的听从晏老太太的吩咐。 可谁知,她辛苦煮出来的茶水,却让晏老太太眉头都皱了起来。 晏老太太将茶水泼在了她的身上,对她大喊,“孽畜,你煮了什么东西?” 舒氏吓的跪在地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自从舒家败落了之后,晏老太太总是会挑她的错。当年,就连她有身孕的时候,晏老太太也未曾对她手软过。舒氏这些年一直忍气吞声,很多时候都是为了丈夫。 她同丈夫晏季景自小便认识了,小时候那个粉嫩如玉雕的男孩子,对她说长大了会娶她。舒氏当时只是笑,没有多想,毕竟她大了晏季景两岁,一直将他当做弟弟看待。 可舒家败落的时候,他却没有躲着她,而且还如小时候对她允下的诺言那样,主动上门提亲。 那时,她坐在花轿里,便在想——她舒如玉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嫁了这么一个男人。 舒氏怕晏老太太生气,便赶紧跪着求晏老太太原谅,“母亲,我错了,你别动怒,会气坏了身子的。” 晏老太太冷冷一笑,对着舒氏道,“滚出去,跪着。” 屋外烈日炎炎,热气笼罩在荣禧院的上方。 荣禧院的屋内,摆放了不少的冰块,用来降暑。而舒氏在这一刻,也突然明白了为何惹晏老太太生气。 因为,季姨娘和她偶然碰见。季姨娘说想同她一起赏荷,两个人便一起走了一段路。 这期间,她们两人一句话都未曾说过,只是一起走了一会。 她本来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所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显得有些沉闷。 结果那知还未走到荷塘,季姨娘便晕了过去。 她当时被吓坏了,忙让人去找了陈大夫过来。 舒氏那会哪里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件事情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可周围的人。却恶意揣测,说她说了话刺激了季姨娘。 舒氏心里委屈极了,却又没地方说出来。 她害怕丈夫和晏老太太发生争吵。只好听从了晏老太太的吩咐,跪在了荣禧院的前庭内。 她想,只要她中暑晕过去,晏老太太便不会再计较了吧? 有的时候。舒氏觉得自己太过于天真了。 她跪在荣禧院的前庭外不到半个时辰,天空便发生了变化。 本来烈日炎炎的天空。顷刻间便乌云密布,雷鸣之声很快便响了起来。 要落雨了…… 夏季的大雨来势凶猛,她还未反应过来,倾盆的大雨便从空中浇了下来。淋的她浑身湿淋淋的。 舒氏不敢起身,就这么一直跪着。 而她的体力越来越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晕阙的时候。丈夫晏季景来了。 他见到自己这样,便进了怒气冲冲地进了屋子内和晏老太太发生了争执。结果。晏老太太生了大气,在屋内大骂:“滚出去!” 舒氏吓的想起身去劝丈夫…… 可她跪的太久了,膝盖上的疼痛,让她根本站不起来。 这个时候,丈夫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笔直的跪在了地上,然后用披风给她挡住了大雨,只是淡淡地说,“如玉,你不走,我便陪着你。” 舒氏抬起头来,便看见丈夫那张如玉般温润的容颜,她是那么的喜欢这个人,恨不得将命都给他,又怎么舍得这个人受苦? 在那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涌上了心头。 若是当年晏季景没有娶她,他是不是会过的更好一点? 她没有能力帮他,舒家也没有能力帮他!准确的说,舒家和她都成为了丈夫的累赘。 舒氏哭了起来,恨自己没有用。 她贪恋在丈夫身边的温暖,所以晏老太太无论怎么辱骂她,她都愿意承认。只是,这些辱骂之声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好,她不想让丈夫也跟着自己受累。 舒氏开了口,对晏季景道,“三爷,你快回屋吧,我等会就回来。” 晏季景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将她凌乱的发髻理好,温柔地说,“我回哪里去?屋子里没你,我又能回哪里去?” “三爷……”舒氏紧紧的撰住晏季景的衣袂,心里像是被钝刀慢慢的割一样难受。 当年那个粉嫩的小男孩子,如今长成了大人。他身姿挺拔,容颜俊朗更是博学多才。 可这样的优秀的男人,却娶了她这样一个没用的女人。 舒氏低头,几不可闻地说,“对不起。” 晏季景温和的笑了笑,“是我对不住你,没有能力保护好你。如玉,再等等,过些年,我一定会护住你。” 舒氏没有再说话,她怕自己再说一句,会在这个人面前崩溃。 两个人就在雨中跪了许久,直到大哥晏季常和四弟晏季晟出现—— “三嫂,走吧。”晏季晟鲜少见到这样狼狈的三哥,一时也有些急了,“你和三哥先走,我和大哥同母亲说说便好。” 三个人在雨中僵持了许久,才见不远处屋子的帘子挑开,晏季常和朱妈妈从屋内走了出来。 朱妈妈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说,“三爷三太太,老太太让你们进屋来。” 第137章八字不合 此时,雨终于小了一些。 荣禧院笼罩在细雨之中,好似穿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纱,周围的景色看起来有些黯淡模糊。 晏季晟站在雨中,朝着廊下看过去。 只见大哥晏季常站在廊下,薄薄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他身姿挺拔如松,就这么气宇轩昂的站着。 若是不注意他脸上那张银色的面具,必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晏季晟想起大哥和晏老太太的事情,心里顿时有些无奈。 他以为,大哥今儿不会来。 毕竟,那些事情无论是放在谁身上,谁都不会释怀…… 起码,他不会。 “三哥,你小心一些。”晏季晟收回目光,扶着和他一起站在雨中的晏季景,又对身边的舒氏道,“三嫂,你也小心一些。” 荣禧院的前庭是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此时雨水还未彻底停下,多少有些湿滑。 若是不小心滑倒摔在地上,必定会摔的人头晕目眩…… 晏季景微微颔首,伸出手将舒氏扶起,神色里带了几分担忧,“如玉,慢一些。” “嗯。”舒氏声音柔柔地,跟她的性子一样软绵。 晏季晟看着眼前的三哥和三嫂,心里闷闷的,像是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了一般,喘不过气来。 像三哥和三嫂这样感情好的夫妻,在大燕又能找出几对呢? 他不禁想起了从前,他对那个人也曾允诺过,要对她好。可是,他终究是没有做到,而且。还做出了让活活逼死她的事情。感情这个东西,很多时候不是喜欢就能控制好的,他曾也是那么的喜欢那个人,可是最后呢? 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不得已…… 晏季晟想到这些,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心里很没底,也不知来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或许是因为他做不到那种所谓的美好。所以他更希望三哥和三嫂的感情。能够长长久久的。 晏季景的动作很温柔,他将舒氏扶起后,才慢慢地朝着廊下走去。在一边站着的朱妈妈。看着舒氏的神色里,明显带着几分厌恶,她见到舒氏来了之后,又淡淡地说。“三爷三太太,您们赶紧进屋吧。” 她的话语虽然客气。可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朱妈妈说完之后,便挑开帘子进了屋子。 屋内,晏锦和小虞氏正坐在离晏老太太的不远处。 地上还有摔坏的茶盏的碎片,茶水将地毯打湿。而茶叶更是残留在地毯之上……这里,看起来着实有些狼藉。 晏老太太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小紫檀木佛珠。不急不缓地用拇指一粒粒拨动佛珠。 过了一会,帘子被打起。三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 晏锦抬起头便瞧见被淋的狼狈不堪的舒氏和四叔,反而是三叔虽然也被雨淋的脸色惨白,但是瞧着反而比平日里多了几分病态的俊秀。他眼如一汪深潭一般深不可测,唇紧紧的抿着……晏锦一直都知道三叔容貌生的好,可今儿在这样的情况下看三叔,才发现三叔的气质和身形,都是绝佳。 难怪,京城里不少人都说,晏家三爷生的面如冠玉,身形玉树临风。 “娘。”舒氏走近一些,一张小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她跪在地上,对着晏老太太重的磕了三个头,“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 晏季景在一边看了一眼晏老太太,也跪在了地上。 “咳……咳……”尽管晏季景一直想掩饰咳嗽的样子,但是终究是没有忍住咳了出来。他咳嗽的时候,一双俊秀的眉皱成了一团,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本来镇定一直半闭目的晏老太太,在听到晏季景的咳嗽声后,瞬间将眼睛睁开,“你这事要气死我吗?” 晏季景转过头,垂眸,“娘,如玉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便不要怪她了。” “你的意思是,之前我肚量小,才怪罪她了?”晏老太太微微眯眼,“她今儿做的都是什么事情?是不是觉得我老了,便不用伺候我了?” “娘……”舒氏吓的瞪圆了双眼,“我没有,我不敢……” 晏老太太听了,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晏季晟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舒氏,又看一眼愁眉不展的三哥,想了想才开口,“母亲,三哥和三嫂知错了。您可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是吗?”晏老太太瞥了一眼晏季晟,眼里带着几分轻蔑,“难道,如玉做错了事情,我还不能罚她了?在你们的眼里,我今儿是无理取闹了?” 晏季晟吓的赶紧摆手,“母亲,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晏季晟手足无措的看了一眼晏老太太,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说话向来笨拙,而且因为他是庶子的关系,他自小虽在晏老太太身边长大,但是和晏老太太的感情却不似三哥那般好。今儿,晏老太太显然是生了大气,连一向疼惜的三哥都责罚了。 晏季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将头低了下来。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屋外雨水打在青石地面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明明是夏日的梅雨,却让人感觉到冰冷刺骨。丫鬟婆子垂着眼眸,立在门口檐下,一个个都看着自己的鞋面,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晏老太太信佛,平日里鲜少动怒。但是,对于舒氏,晏老太太的脾气却是不怎么好的。 这几年来,在晏老太太身边伺候久了的丫头和婆子都知道,晏老太太不喜欢舒氏。 两个人更像是八字不合一般,见面便会发生争执。 舒氏给晏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几乎都是沉默不语,把自己当做了空气一般。 而晏老太太也会经常无视舒氏…… 尽管。舒氏是三爷的妻子,而三爷又是晏老太太最疼的孩子。可惜,晏老太太对三爷的疼爱,却没有挪出一分给舒氏和那两个孩子。 “咳……咳……”晏季景的咳嗽声打破了僵硬的局面,他咳的厉害,本来惨白的脸,此时看起来更是有些青灰。舒氏看到丈夫这样。赶紧伸出手轻轻地拍打晏季景的背部。想让他松缓一些。 一直未说话的晏季常微微眯眼,半响后才道,“三弟妹你先带三弟回去。去请陈大夫给三弟瞧瞧……” 晏季常话音刚落,晏老太太便抬起头来看着他。 只是晏季常没有正视晏老太太,而是又对站在屋门下的丫鬟道,“让小厨房准备一些姜汤。” 小丫鬟一时有些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晏老太太拨弄佛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的眼里除了几丝打量还有几分愤怒。 晏季常方才的话。虽然轻柔,但是却不容反驳的。 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荣禧院…… 荣禧院是她的院子,并不属于东院。 “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晏季常见小丫鬟没有动静,本来温和的神色,也渐渐的冷了起来。 小丫鬟吓的赶紧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在一边的朱妈妈动了动唇角,想要说话。但是。在看到晏季常冷笑的神色时,朱妈妈理智的选择了闭嘴。 晏家四位爷里,性子最为冷淡的,莫过于晏季常。 这位大爷,性子难以捉摸。虽然平日里,嘴角总是噙着笑,可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晏季常的笑,是带着淡淡的疏离。他笑,是因为他礼貌,至于接近……朱妈妈很清楚,晏季常是最难接近的人。 他的孩子里,除了晏锦这个被摔坏了脑子的人和他走的近之外,其然的孩子,看到他都害怕。 尤其是晏绮宁,在看到晏季常银色面具后的容颜,活活的吓哭了不说,还夜夜噩梦。 朱妈妈退后一步,不敢惹晏季常。 晏季常走上前几步,将晏季景扶了起来,又对晏老太太说,“薄相最近在查几件案子,这些事情都交给了刑部负责。” 晏老太太听了,神色微微一动。 薄家…… 当朝右相薄暨是太后的亲哥哥,他是个固执又喜欢迁怒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仁慈……但是,晏老太太从前便听说过薄暨的事情。现在,刑部来了个苏行容,这位苏行容和晏季景的位子是一样的,若是这次晏季景做的事情让薄暨不满意,那么晏季景的前途或许就毁了…… 晏老太太向来心疼晏季景,又怎么可能舍得毁了他的前途? 得找大夫来给晏季景瞧瞧,若是受了风寒影响了处理公务,就算她再得理,也会被晏老太爷责骂的。 她想了想,没有说话,而是对朱妈妈微微的颔首。 晏季常让晏季景和舒氏喝下姜汤后,才吩咐了下人将他们送回三房的院子里。 等晏季景和舒氏离开了,晏季常才坐下,看着晏老太太说,“母亲……今儿我下朝遇见了定国公!” 晏老太太本来还在生气,但是在听到晏季常的话后,眉头微微一挑,立即说道,“定国公?你是说沈家吗?” 晏季常似乎早就意料到了晏老太太的反应,所以,他只是神色不改的点了点头,“嗯,他同我说了一件事情,希望我能答应。” 第138章定国公的话 “定国公亲自同你说的?”晏老太太听了之后,眉头微挑,“到底是何事?” 若真的是定国公亲自同晏季常说的话,那么想必是一件大事。 晏老太太听了,喜上眉梢,方才的怒意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似乎,刚才生气的那个人并不是她一样。 站在门外的朱妈妈见屋内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才吩咐人送了一些茶水和茶点进来。 晏季常同晏老太太和颜悦色说话的时候,着实很少。 平日里的两个人,要么一个冷漠不语,要么一个微微闭目,谁也不会主动打破沉默的僵局。 今儿这样的情形,倒是有些意外之外了。 晏季常将朱妈妈递过来的茶盏接过,微微颔首,“嗯,定国公亲自同我说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薄唇又抿了起来,似乎有些为难。 其实对于晏季常而言,定国公沈承修会主动找他说话,的确是一件很意外的事情。 沈承修为人低调,同他的恩师陆存之间,来往虽然不少,但是却很少在下朝的时候一起说说话。 陆存是沈承修的岳父,沈承修对陆存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他? 今儿一早,晏季常同往常一样下朝,走在官员的最后面。可谁知他快走到宫门的时候,却见到沈承修站在宫门的不远处,抬起头瞧了瞧不远处的他。 晏季常当时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又走了过去,双手作揖同沈承修问好。 沈承修如今的地位和实权堪比左相,他这样的人在沈承修面前,还是应该恭谨一些。 沈承修见到他之后。那张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今儿冒昧打扰晏大人,实属不该。不过,我还是想问问晏大人现在可有空,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讲。” 本来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晏季常神色间带了几分诧异。 沈承修所属兵部,而他则是工部。两个人在公务上。根本没有什么来往……可现在沈承修居然有事情要同他讲! “沈大人你客气了。”晏季常想了想。立即点头,“沈大人您请讲。” “哈哈。”沈承修露出爽朗的笑声,眉眼里全是满满的无奈。“你还真如他们说的那样。” 话音刚落,晏季常便有些疑惑的看着沈承修。 在他的记忆里,沈承修是个极厉害的人物。 当年,卑陆国一直在大燕的边境生事。后来两国交战,沈家子弟在这场战役里死伤不少。沈家四爷、五爷、六爷和七爷。全部死在了这场战役之中。那会,京城之内全是悲伤的气氛。最后,沈承修亲自领兵去了边境,用了八个月的时间。不禁收复了之前大燕丢失的城池,还一路攻到了卑陆的国都,将卑陆王的首级斩下。 这个消息一出。不少人都震惊了。 沈承修当年会弃武从文,虽然有不少原因是因为他继承了定国公之位。但是更大的原因。是因为他身上的残留旧疾太多,不宜在边疆操劳奔波。 可就是这样一个浑身旧疾的人,在痛失几位弟弟后,做出了让人震惊朝堂的事情。 如今的卑陆国人,只要听到沈承修的名字,便会浑身战栗。 裹尸马革英雄事,纵死终令汗竹香。 这场战役,没有让沈家彻底的垮下,而现在沈承修的大儿子沈砚山,继承了沈家的兵权。 只是,晏季常没有见过沈砚山,只是听闻过沈砚山青出于蓝胜于蓝,让精绝国俯首称臣的事情。他的岳父虞老太爷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的跟他说:“沈砚山是个厉害的人物,是个英雄。可惜啊……” 晏季常那时看了一眼岳父,镇定地问,“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有女儿了。”虞老太爷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然我一定让她嫁去沈家。” 晏季常:“……” 他明白岳父不过是在说笑,但是岳父的确很欣赏沈家这位年轻的世子。 晏季常想到这些后,看着沈承修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敬佩。 沈承修是个聪明人,他见到晏季常露出这样的神色后,眼里噙笑,“其实,这是我的不情之请,晏大人你可以拒绝。说起来,这个孩子,我也是……我是宠坏她了。” 晏季常依旧疑惑的看着沈承修,“不知沈大人要说的是何事?” 两个人身姿挺拔,站在宫门外十分的引人注目。过往的官员们,都忍不住暗暗的打量了几眼两人。 晏家的地位和沈家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而且晏季常不过是个区区四品,和沈承修这样的人,更是有着天渊之别。 可此时两个人却站在一起谈笑,的确让人觉得诧异。 连陆存经过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和女婿站在一起,苍老的容颜上,都露出几分惊讶。 晏季常想到这些后,慢慢地敛了心神,才开口对晏老太太道,“定国公想邀素素陪明惠郡主,去郊外的军营附近的庄子上住上几日。” 他说完之后,觉得额头有些疼痛。 郊外是沈家的军营,而这几日沈家军营也开始挑选战马了。沈苍苍本就是将门之后,她会对战马有兴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以,这几日沈苍苍准备去郊外的军营附近住上几日,顺便看看新挑选进军营的战马。 定国公说,约摸三日。 虽然大燕民风开放,国家也很鼓励丧妇再嫁,但晏锦毕竟是住在深宅里的小姐,若是抛头露面对她的声誉多少有些损伤。虽然,晏锦这次是陪着沈苍苍…… 晏季常一直在犹豫这件事情。 “大哥,你是说明惠郡主邀素素去军营?”晏季晟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莫非是想邀素素一起去看战马?” 晏季晟经常忙碌在沈家的军营之中,所以对这些略有耳闻。 这次。大理送来的战马,都是交由他挑选的。 不过前几日晏季晟突然接到一个任务,沈砚山吩咐他,调动沈家军营里的人,去不远处的小庄子上,保护明惠郡主。晏季晟是个军人,他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便派了人去庄子上,等待明惠郡主的到来。 以前,做这件事情的人。是宋潜。 可今年,沈砚山却让他来做。 这是对他的信任。 明惠郡主喜战马,若是她心情好,偶尔也会到军营里来看马匹。只是。今年明惠郡主的动静略大了一些…… 晏季常听到晏季晟这样说后,颔首道。“嗯。” 晏季晟惊的目瞪口呆,“大哥,那可是沈家的军营啊……那可是沈家的军营啊……” 沈家人管理军队向来严厉,很少有人能自由的进出沈家的军营。沈苍苍是个例外…… 她的父亲沈七爷和她的母亲沈七太太当年的威名。让不少人都敬佩。所以,她出军营都比较自由的。 这次,晏锦陪着沈苍苍去的话。周围的人也没有异议。 但是,若是晏锦独自一个人去的话。怕是接近军营三里之外的哨岗都进不了。就算是他,在军营里的地位,也根本没有沈苍苍高。 晏季常微微一怔,然后无奈的笑了笑。 也难怪晏季晟这样惊讶!沈家处事向来低调,可这次沈苍苍突然高调了起来,的确让周围的人有些捉摸不透。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瞧见晏季晟的神色后,微微的轻咳了一声。 晏季晟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有些尴尬的垂眸不再言语。 晏老太太眼里带着笑,“同明惠郡主一起去吗?住在庄子上?” 晏季常点头,“嗯!” “这次还有其他小姐去吗?”晏老太太思索了一会才道,“若有明惠郡主陪着,其实也是无碍的。” 晏季常对晏老太太的回答,一点也不惊讶。 他只是摇头,“暂时还不知道有没有别家的小姐同去,不过右相大人的千金,应该会去。” 薄家这段日子一直在接近沈家,不难猜的出来薄家的想法。 薄家那位小千金薄如颜被薄相捧在手心里长大,而且这几年太后对她更是宠爱有加。连当今圣上,提起薄家这位小千金,都是赞不绝口。 之前,有人猜测薄家这位小千金一直没有定亲,肯定是给太子准备的,她肯定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可晏季常知道,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太子年岁小薄如颜不少,而且薄家根本也没想过要再次高攀皇家。从薄如颜出生开始,她的以后的路便早已被注定好。 薄家看上的,其实是沈家。 若是薄家和沈家联手的话,那位名存实亡的左相谢良恬,或许连左相的这个虚名都保不住了。 晏季常一想起谢良恬,心里便有些刺刺的。 他实在不愿多去想起这个人…… “这样吗?”晏老太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似乎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连方才晏季常无礼的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对于晏老太太而言,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无论是右相薄家,还是定国公沈家,他们的地位都不是晏家能高攀的。 可现在,却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晏老太太想了想,便对坐在下方一直沉默不语,神色还有些微怔的晏锦道,“素素,你回去准备一下,陪明惠郡主去郊外住几日,可好?” 她虽是用询问的语气来问晏锦,但是晏锦知道,晏老太太的话,是不容置疑和反抗的。 只是,晏锦有些不明,为何父亲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祖母,让祖母亲自来做这个决定? 父亲,到底在想什么? 第139章晏老太太的信任 “一切但凭祖母做主。”晏锦在晏老太太面前,露出一副恭谨顺从的模样,对于晏老太太的话,没有半分婉拒的意味。 其实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半喜半忧。 喜的是沈苍苍终于是听明白了她的话,不用让她烦恼来,日要怎么跟沈苍苍解释晏家后宅内复杂的事情。 而且,晏锦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沈苍苍前世会有那样的结果,沈苍苍终究是被定国公和身边的人保护的太好了。 她虽懂世间险恶,但是却太容易相信外人了。 定国公一走,沈苍苍怕是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而去选择了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只是沈苍苍把事情想的太单纯,所以才会拿自己的姻缘去换取信任。 太过于痴傻。 而晏锦担忧地是,这次若去军营外的庄子上陪沈苍苍,没准会遇见薄家的那位小千金薄如颜。 这位小千金自小便被薄相当做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上次在沈家的花宴上,薄家这位小千金,便充分的展示了自己的刁蛮无理,连定国公夫人的面子,也敢驳了回去。 遇见这样的人,晏锦拿她还真的没辙。 毕竟,那是薄家! 如今薄相虽是右相,可大燕朝谁不知谢左相形同虚设。 薄如颜不止难缠的,而且薄如颜也不是个傻子,晏锦感觉,薄如颜还是一个相当记仇的人。 所以,她要去陪沈苍苍去庄子上的话,只能尽量少住。少和薄若颜碰面。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窥了一眼父亲。 只见父亲笔直的坐着,神色里带着几分从容不迫。而坐在父亲身边的母亲小虞氏,眼神里却带了几丝诧异,慢慢地这几分诧异,也变成了焦急。 小虞氏在担心她和沈苍苍接触。 之前,她去沈家的事情。完好的瞒住了小虞氏。可今儿。晏锦知道,怕是瞒不住了…… 晏老太太听了晏锦的话,笑的眯起了眼。“你是个好孩子。” 晏老太太说完之后,又和颜悦色地对小虞氏说,“我瞧着你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素素陪明惠郡主去郊外的事情,便交给你来打理。” 小虞氏想要反驳。但是她抬起头来,便瞧见晏季常温柔的眼神。 那种眼神像是一汪春水。要把她溺毙一样。 小虞氏微微一怔,用贝齿咬了咬下唇,将到了嘴边反驳的话换掉了,轻柔地说。“母亲,我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的,您放心。” 晏老太太听了。微微颔首,“你是个懂事的。这段日子账房一直将账本送到我这里来。你也知道,我这个老骨头是不适合再看这些东西了,以后晏家还是需要你多操劳。我看你二弟妹和三弟妹,都不如你心细,以后她们院子里的事情,你也要帮着多管管。你是她们的大嫂,你要多辛苦一些。” 晏老太太几句话,便轻松地将旋氏和舒氏手里最后的一点权力,都剥夺的干干净净。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小虞氏却一脸错愕。 小虞氏以为自己前段日子拿了当家权,不过是晏老太太心血来潮,为了打压一下旋氏的气势。所以,她虽然手里握着不少的权利,但是却知道不会属于自己太久。 在那段日子里,小虞氏每日都忙着清理东院里旋氏布置的眼线。凡是从前顶撞过丈夫的丫头和下人,都被她赶出了东院,或者卖出了晏家。她每日看着账本要很晚才休息,但是小虞氏认为自己的辛苦是有价值的,她生病的时候,东院里的下人的确比从前安分了不少。 小虞氏紧紧的攥紧了拳头,她这一病便是几个月,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病好了,当家权还会在她的手里。 而且,连二房和三房的大事,也全部交到了她的手里。 “母亲,我不辛苦的。”小虞氏是个聪明人,在晏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后,她立即便笑着回答,“前几日我父亲送了一些茶叶过来,晚些我让轻寒给您送来。这虽只是普通的粗茶,但是儿媳还是想请母亲尝个鲜。” 晏老太太听了,满意的点了点头,“既是你的心意,我应当收下的。” 小虞氏谦虚说这些茶叶是粗茶,可实际上在座的人都明白,虞家送来晏家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太差的东西。 晏老太太也明白这点。 晏家虽然也有银子,可毕竟有些茶叶,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而虞家恰恰相反,虞家和皇商多有来往,私下也会买到一些,只有宫里才有的东西。 谁都喜欢攀比,晏老太太也不例外,她只要想到自己用的茶叶,是宫中贵妃甚至是皇后才用的到的珍品的时候,脸上几乎都要笑出花来了。 小虞氏的懂事,让晏老太太很满意。 她轻轻地拨弄手里的佛珠,想了一会又对朱妈妈说,“你等会去告诉账房的人,让他们以后不用将账本送来我这边了。以后,所以的账目都送到东院去。这段日子,我要好好歇息一下。” 晏老太太说完,微微闭目。 朱妈妈是明白人,她不想走上荀嬷嬷昔日的道路,所以赶紧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此时,晏季常依旧是一副神色淡漠的模样,他不似小虞氏方才那样,一直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所以才会如此的心平气和的接受。 晏老太太留下他们一起用了膳食后,才让他们回屋歇息。 此时,屋外的大雨已经停了,天空宛如被水洗过一般湛蓝,空气里带着一些泥土和树木清香的味道。 几个人一出荣禧院,晏季晟便按捺不住了。他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顿下脚步对身边的晏季常道,“大哥,那是沈家的军营啊!你知道以前,那个庄子里住过谁吗?” “嗯,知道,皇上曾在哪里住过一些日子。”晏季常语气依旧是淡淡地,“怎么了?” 晏季晟:“……” 他一时有些语塞。 当今圣上也是个爱马之人。但是他身子骨自小不好。不能驾驭太烈性的马。所以,当年尽管精绝送来了汗血宝马,他也只能过过眼瘾。而不将它留在宫中。 元定帝认为,像是汗血宝马这样的神驹,不应该留在宫里这个小小的地方。它应该在战场上展现它的雄风…… 沈砚山的确没有辜负元定帝的期望,他虽年纪轻轻。但是却继承了沈家人骁勇善战的本事。而本来极难驯服的汗血宝马,在他的手里。乖巧如猫。 这几年,元定帝一直很信任沈家,时常也会去沈家军营里瞧瞧那匹汗血宝马。 因为元定帝的器重,沈家的地位和手里的兵权。堪比从前的左相。 不过,对于当朝左相而言,能活着。便已是万幸了吧? 这个时候,在一边的小虞氏一双纤秀的眉。都快皱成一团了。她挥手让身后的下人退后一些,才轻声地对晏季常道,“大爷,那可是明惠郡主,她……她毕竟养了那么多蛇。” 小虞氏尽量没有将可怕这个词语用在明惠郡主身上。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那些毒蛇,便觉得毛骨悚然。 晏季常挑了挑眉,看了一眼身边的晏锦。 晏锦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又尴尬的摸了摸耳朵,才慢慢地说,“母亲,其实……那个其实……” 她支支吾吾半响,才将话彻底的说了出来,“我见过明惠郡主了,我院里还有她送的绿玉牡丹呢。母亲,明惠郡主和外面传言的不一样,她人很好的……” 小虞氏瞪圆了双眼,一脸错愕,“你何时见过她了?” 晏锦知道,自己这下是瞒不住了,于是挽着小虞氏的手,朝着玉堂馆慢慢地走去,“母亲,你别生气,我慢慢同你讲。” 晏季晟见小虞氏生气了,本来要回尚武院的他,也跟在晏锦身后,对小虞氏解释道,“大嫂你别担心素素,其实那个小丫头……不是,其实明惠郡主除了性子刁蛮任性之外,人还是不错的。她这几年虽然名声不太好,可她每次来军营里的时候,也没见她放毒蛇来咬谁。” “这话是什么意思?”小虞氏一张脸都快绿了,“没见她放毒蛇咬人?你的意思是,她和传言中一样,是真的养了毒蛇了?” 晏锦:“……” 晏季晟:“……” 一时,晏锦和晏季晟都不知该如何和小虞氏解释。 小虞氏心疼晏锦,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反而是在一边的晏季常开口了,他淡淡地说,“素素大了,知道要交什么样的朋友。小秋,你便放心吧。” 小虞氏听到晏季常这样说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对于晏季常,小虞氏还是十分信任的。 只是,晏锦在她眼里终究是个孩子,所以很多时候,她都会担心晏锦照顾不好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 四个人慢慢地朝着玉堂馆走去,而平日里喜欢说话的晏锦,这个时候也将嘴闭的紧紧的。 雨水将玉堂馆里的假山冲刷的干干净净,而玉堂馆里晏锦养的花,此时开的正娇艳欲滴。 小虞氏刚踏入玉堂馆的大门,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立即顿下了脚步。 她停下来之后,身后的三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只见小虞氏神色慌张的看着晏季常,眼里带着几分恐惧,“沈家三爷……沈承言是不是也会去?” 第140章沈三爷的话 晏锦听了母亲小虞氏的话后,如柳丝般纤细的眉,微微一挑。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小虞氏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包括刚才晏老太太说要将当家权全部交给小虞氏的时候,小虞氏虽然惊讶,但是还是按捺住了内心的惊慌,表面上依旧表现的从容不迫。 可现在,小虞氏只是提起沈家三爷沈承言的名字,便有些方寸大乱。 沈承言—— 两世为人,晏锦还是第一次从小虞氏的嘴里,听到沈承言这三个字。 定国公沈承修,一共有六位弟弟。 其中,除去夭折的沈二爷,而沈四爷,沈五爷,沈六爷和沈七爷,都在鲜卑的那场战役里战死。 现在,定国公唯一尚在人世的弟弟,便是剩下这位沈三爷沈承言。 沈承言的母亲怀胎刚满七月的时候动了胎气,于是早产生下沈承言。 沈承言自小身子虚弱,服用汤药也从未间断过。 所以,他也是沈家中唯一一位没有去军营里的男儿。 当年,沈三爷出生不久后,便有人传言他活不过十二。 这几年,定国公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名贵的药材买了一批又一批。或许是因为定国公的用心,沈三爷不止活过了十二,现在进了而立之年,也尚在人世。 很多人都说沈承言性子怪异,更有人说沈承言有断袖之癖。 所以,如今一直未曾娶妻。 沈承言不愿娶妻,而定国公亦不强迫他。 不过,沈承言在晏锦眼里,无非是个不太起眼的人。 因为前世。沈承言做的一切,都是不会引人注意的事情,所以晏锦根本未曾注意到这个人。 现在小虞氏突然提起沈承言,她反而是有些好奇了。 在一边的晏季常微微一怔,然后无奈的笑着到,“这个我暂且不知,或许……或许不会去吧。” “或许?或许?”小虞氏急的眼都红了。她身子微微颤抖。“大爷,那可是沈承言,他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你都忘了吗?你……你明知他对姐姐说过……” 小虞氏说道一半。声音变戛然而止。因为,她发现晏锦还站在她的身边。 小虞氏立即停了话语,然后瞪了晏季常一眼,有些气呼呼的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小虞氏的动作。让晏锦和晏季晟都傻了眼。 大多时候,小虞氏都是个十分温顺乖巧的人。她很少和晏季常发生争吵。也很少生晏季常的气…… 当然,很少争吵,并不代表不争吵。 夫妻之间有小小的争执,永远都是在所难免的。 今儿。小虞氏更是气的拔腿就走,似乎不愿意和晏季常多言。晏锦对于母亲小虞氏的表现,略微有些诧异。 昔日。母亲小虞氏再生气,也不过是不和父亲说话。自己坐着生闷气又或者自己躲在被窝里,谁也不搭理。 可今日,母亲居然当着他们的面,甩袖离开。 她当真是有些惊讶! 晏季常似乎也意识到妻子生气了,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跟了上去。 等父亲和母亲都进了屋子,晏锦才眨了眨眼问身边的晏季晟,“四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行!”晏季晟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晏锦要问什么,于是赶紧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晏季晟又看了一眼屋内,然后又添了一句,“这个问题,你谁也不能问。” 晏锦撅起小嘴,故作小女孩娇嗔的模样,“四叔,您可真不心疼我啊!我都没问,你便知我想问什么?” 晏季晟有些头疼,他伸出手大力的揉了揉额头,眼里全是无奈,“你啊!都让大嫂宠坏了。” “哪有……”晏锦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嗓音又酥又糯,“唉,四叔您果然不心疼我,那我去问窦妈妈去!” 晏季晟一听,立即跺脚,“别去。” 窦妈妈是从虞家来的老妈子,关于大虞氏的事情,她自然比外人知道的更多。若晏锦去问这个问题的话,没准窦妈妈还真的会告诉晏锦。 可窦妈妈说了,小虞氏也就知道了。 晏季晟撇了撇嘴,半响后才俯低身子,对晏锦道,“你得保密,知道吗?” 晏锦赶紧点头,乖巧地说,“嗯!” 晏季晟也知是瞒不过了,只好压低了嗓音,轻声地说,“你也知你生母当年是京城里有名的人……她弹得一手好琴,而……而沈家三爷在乐理上造诣颇高,所以当年他……” 晏季晟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嗯,你娘最后选择了你爹。不过,沈三爷后来据说找了一个婢女在身边伺候,跟你娘……略有点……只是一点点相似。” 他说的凌乱,但是晏锦还是听懂了四叔的意思。 她的生母大虞氏当年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并且还能弹一手好琴。 大虞氏的爱慕者不少,连昔日权势滔天的左相唯一的儿子谢瑞,也是大虞氏的爱慕者。 谢瑞是个英俊多才的少年,京城里皆称他为长瑞公子。 他在灯会上对大虞氏一见倾心,并且之后对大虞氏穷追不舍。 只是谢瑞命薄,他还未打动大虞氏的心。便在灭三藩的事件之中,因为袒护了淮安王,被薄太后赐了一杯毒酒…… 曾有人说当年谢瑞若是不犯错早逝,或许她的父亲晏季常,便没有那个运气娶到大虞氏了。 可怜的左相谢良恬,早年丧妻,晚年丧子,现在身边竟没有一个人相伴。连手里的权利,也因为他曾和淮安王有过来往的事情,被架空的干干净净。 不过,谢良恬现在还活着。在世人眼里,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可晏锦认为,谢良恬活着,却是生不如死。 谢良恬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他现在活着一日,便能护着谢家人一日的安稳。可以后,他要一个人慢慢地老去,最后还没有子孙为他送终。偌大的谢家。也会因为谢良恬来日的去世。慢慢地败落。 当年饶恕谢良恬不死的那个人,当真是给了谢良恬最大的惩罚。 晏锦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长瑞公子死后多年。她都听人说起过,那个人是如何的优秀和夺目。 连长瑞公子这样的人,都对她生母大虞氏有爱慕之心,又何况是沈家那位沈三爷呢? 她一直都知道生母大虞氏生的好。但却不知原来生母在世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有魅力! 她想起昔日十三先生也曾说。她的生母大虞氏不仅弹的琴音动听,而且在琴技上的指法更是高超。所以后来,她在跟十三先生学习古琴的时候,也和十三先生学了几套指法。 不过。十三先生总说她的指法不过是用来唬人的花架子,完全不能和她生母的相提并论。 晏锦那时听了,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很多人都跟她提起她生母大虞氏是如何的优秀。可他们显然忘记了……那个人已经去了,而那个人更是她血浓于水的生母。 以前。他们每一次提起大虞氏,她都会难受。 那时,晏锦也在想。 她其实也想见见自己的生母,想和生母说说话,一起弹弹琴……可这些事情,她也只能想想。因为晏锦很清楚,她没有这个机会。 周围的人,不会明白她的感受。 后来或许是因为听的太多了,她慢慢地习惯了这种感觉,所以当别人再提起她生母大虞氏的时候,她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此时,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对晏季晟缓缓地说,“四叔,我会保密的。” “唉,你这个丫头……”晏季晟拿晏锦有些无奈,他看了看晏锦,又道,“你可千万别再去问外人了,知道了吗?” 大虞氏再好,毕竟已经去世了。 现在,小虞氏才是她的母亲…… 虽然小虞氏一点也不介意外人提起大虞氏,并且自己也很喜欢在两个孩子面前提起大虞氏。 可晏锦和晏季晟都知道……小虞氏不介意,并不代表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大虞氏已经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的清平侯世子夫人,是小虞氏。 若他们经常提起大虞氏,周围的人便会将大虞氏和小虞氏来做比较。到时候,更是有人会瞧不起小虞氏…… 他们得替小虞氏着想。 晏锦点了点头,温顺地说,“我知道。只是,四叔,你觉得我长的像我娘吗?” 晏季晟听了之后,微微一愣。 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小姑娘,半响后才道,“不像。” 晏锦和大虞氏,并不是很相似。 大虞氏的那双眼睛,是湛蓝色的。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是天上的弯月一般好看。 而晏锦的眼睛是蓝灰色的,她肌肤比大虞氏更加娇嫩白皙,晏锦笑起来的时候,比大虞氏多了几分仙气。 晏季晟觉得,再过几年晏锦褪去稚嫩之后,会比昔日的大虞氏更动人。 若说大虞氏是一朵白玉兰,而晏锦便是这千万朵牡丹之中,开的最盛最不俗的那一朵。 大虞氏美的安静,而晏锦却是灵气逼人。 晏锦听了之后,有些沮丧的看着晏季晟。作为大虞氏的女儿,她长的不像生母,多少让她觉得有些郁闷! 而晏季晟看着晏锦这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出言安慰道,“你可比你娘更好看。”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 可晏锦显然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所以她只是扯了扯嘴角,便朝着屋子走了进去。 晏季晟瞧着晏锦的样子,摇了摇头。 很快,他也跟了上去。 屋内,小虞氏显然还在生气,晏季常站在她的身边,她也是沉默不语。 晏季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在乎当年沈三爷说的那句话?” “大爷难道不在乎吗?”小虞氏急的眼里都噙着泪水了,“他说……来日长姐若是诞下女儿,他一定会娶这个孩子的。大爷,他现在都未曾成亲,你还认为他是在说笑吗?” 第141章:自己的决定 对于沈家的人,小虞氏是没有太多好感的。 当年她的长姐大虞氏和沈承言之间,因为都通晓琴艺,所以两个人之间有了往来。 但是大虞氏对沈承言,一半是敬佩,一半是可怜。 至于爱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 可惜,沈承言自己却会错了意。 后来,甚至还上门提亲。 父亲嫌弃沈承言是个病秧子,更在听了长姐对沈承言无意后,便迅速的婉拒了这门亲事。 众人皆以为父亲晕了头…… 毕竟,那可是定国公府沈家,而现在沈家大宅内,除了定国公沈承修,便只有沈承言这位三爷了。 可小虞氏那时,却是很支持父亲的决定的。 沈家再好,他们也不会去贪图。 只有势力又利益熏心的人,才会拿女儿去换取家族的利益。 很显然,她的父亲虞老太爷不是这样的人。 沈承言没有娶到大虞氏,却也不气馁,他依旧会想尽办法走到大虞氏身边。可那时,因为灭三藩后,左相的事情又发生了,京城之内一时动乱的厉害。定国公为了沈承言的安稳,便软禁了沈承言。 沈承言很是气愤,但是他看到了那时忙的焦头烂额的大哥,也不好违背大哥的好意,所以他安分的在宅子里养了一段日子的身子。 等沈承言再次踏出沈家大门的时候,大虞氏和晏季常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了。 更是有人跟沈承言说,大虞氏是奉子成婚。 沈承言气的亲自上门找了晏季常,而那时大虞氏和小虞氏也在。 小虞氏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那个有着俊秀容貌的少年。穿着一身略显清瘦的蓝衣,站在他们的面前,紧紧地抿着毫无血色的唇。他的肤色很白,那是一种带着病态的白,又更像是在屋子里呆久了,不被日光照射的白。 此时,瞧起来竟宛如透明。 大虞氏那时微微一怔。然后唤了一声。“三公子!” “阿雁……”沈承言幽黑的眸子,带着几分平静,“若你觉得这样好。我也不会为难你。可阿雁,你最好祈祷你腹中的是个儿子,不然若是个女儿,我……” 沈承言说到这里。本来平静的脸上,带了几分愤恨。“我会娶她,哪怕是用沈家的权利,我也会娶她。” 沈承言说完之后,本来消瘦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他紧紧的撰着拳头。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小虞氏清楚的记得,沈承言说那句话的时候,言语里的愤恨。 她害怕……她一直在害怕…… 后来。她得知长姐的第一胎是个男婴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个男孩子。 很快这个孩子便被晏季常取名为晏煦。 只是,小虞氏怎么也没想到,晏煦夭折了之后,长姐真的生下了女儿,并且还是一对。 小虞氏想着,眼泪便簌簌落下。 她害怕……她很害怕…… 这几年沈承言一直未曾娶妻,小虞氏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私下多少还是有些恐惧的。 当初沈家的花宴上,她也是打听了多次,也知晓沈承言不喜欢这类的宴会,所以才会问晏锦愿不愿去? 毕竟,晏锦自小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她不愿多束着晏锦! 可小虞氏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是想让晏锦出去结交一些人,却不想晏锦和明惠郡主居然有了来往。 瞧着刚才晏锦的样子,似乎很喜欢这位明惠郡主。 小虞氏的心崩的紧紧的。 她知道,沈承言性子颇怪,但却对沈苍苍这个侄女很疼爱。沈苍苍和沈承言走的很近,甚至在皇上的寿辰上,沈苍苍还同元定帝说,想求元定帝给她这个三叔赐一门亲事。 元定帝当时听了哈哈大笑,并且也应了下来。 说来日沈承言若是看上了哪家世家小姐,由他来赐婚便好。 虽说,晏锦现在和长姐大虞氏长的并不是很相似,但是小虞氏明白,再过几年这个孩子会比从前的长姐大虞氏更夺目,更美艳。 到时候沈承言真的不会动心吗? 小虞氏一心想给晏锦找一门好亲事,才会让晏锦去参加沈家的花宴。 可此时,小虞氏也在想,她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太大意了…… “小秋。”晏季常的神色依旧是淡淡地,只是嗓音很温柔,“沈三爷不会那样做的。他那一日,也不过是恼羞成怒。” 小虞氏雪白如纸的脸上,带着不甘的神色,“我是不是不该让素素去花宴的……我不该让她去的。” 沈家的花宴上来了不少的权贵夫人,小虞氏会让晏锦去沈家的花宴,无非是希望晏锦来日能觅得一门好亲事。但是,小虞氏说起来,也是有那么一点私心的。 现在晏家的局势,丈夫能不能继承侯位一直都是一个未知数。若晏锦来日嫁的好,或许女婿能在这件事情上帮丈夫一把。 小虞氏现在只要想到自己当初的私心,就恨不得给自己重重的一个耳光。 她都在做些什么…… 她怎么能这样做。 晏季常瞧见小虞氏哭泣不已的模样,赶紧走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一方锦帕,蹲下身子轻轻地给小虞氏,将面颊上滑落的泪珠拭去。从前,他和小虞氏极少这样亲密,但是最近不知怎么了,他每次见到小虞氏哭泣的样子,便有些六神无主。 尽管心里焦急,可神色里,却依旧和平常没有两样。 “小秋,你听我说。”晏季常微微抬眼,眼底里是小虞氏从未见过的疲惫,“今日的事情,你也瞧见了。惠卿比素素小。可她做的事情,却比素素老练许多。” 小虞氏垂眸,没有言语,过一会,她才将晏季常手里的时锦帕拿过,轻声地说,“我知道。” 晏惠卿是三弟妹舒氏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十分的聪明。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害。做的事情却很老练。 今儿舒氏和晏季景被罚跪在晏老太太的院子里,若是晏惠卿带着弟弟去求晏老太太,那么必定会让晏老太太更生气。责骂舒氏没有管教好孩子。所以,晏惠卿根本没有带弟弟去求晏老太太,而是让下人去通知了他们。 晏惠卿不出面惹晏老太太生气,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这件事情。 若是换成晏锦。她又会怎么做? 小虞氏不知道…… 晏季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又何尝不心疼素素?她是我的孩子。我比谁都心疼她。可小秋,素素终究是要长大的,她该知道一些事情,这世上人心本就险恶。她得明白这点。我和你,不能陪她走一生,她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小虞氏微微一怔。嗓音有些沙哑,“可大爷……我舍不得让她知道这些。我想护着她……我现在起码,还能护着她。” 在小虞氏的心里,晏锦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所以,她根本舍不得让晏锦知道世间险恶。 晏季常静默了一下,才缓缓地讲,“岳父曾对我讲,他从不会让你们做不开心的事情。小秋,我从前认为岳父说的不对,因为孩子太小不明是非,很多时候是根本不能做正确的选择的。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现在倒是很理解岳父当年的话!” 小虞氏有些不解,“为何?”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生活,素素做什么,我都不会去阻止她。她现在眼看就快十二了,也应该明白,那些人可以来往,而那些人不能来往了。”晏季常很镇定地说,“她自己的事情,她会做主的。” 小虞氏紧紧的咬住下唇,神色里有些不甘。 她想了想依旧道,“可明惠郡主和沈三爷,他们……” “明惠郡主人不坏,我听恩师提起过。而且,她是素素选的朋友,我们作为素素的父母,若我们都不站在素素的身后,谁还会站在她的身后?”晏季常将小虞氏垂在额头上的发丝,替她挽在耳后,又道,“素素来日的亲事,我也想让她自己做主。” 这句话,直接让小虞氏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季常,居然会跟她说这些。 小虞氏愣了楞,过了半响,才看着晏季常道,“大爷,您……你是在说笑吗?” “我怎么会同你说笑?”晏季常看着小虞氏红通通的双眼,十分肯定地说,“我希望素素来日开心,所以她的亲事,我和你都不要插手了。她若喜欢谁,我们便支持她……无论那个人是贫穷还是富贵!” 自古以来,子女的亲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可这样的亲事,又有几门是幸福的? 晏季常能这样想,的确有些出乎小虞氏的意料。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无奈地说,“父亲当真是……” 她的父亲虞老太爷,便认为孩子们终身大事,应当让孩子们自己做主。 所以当年,她的长姐大虞氏要嫁到晏家,父亲只是问了几次后,见长姐态度坚决,便同意了。而她,亦是…… 他们虞家人,从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显然,她的丈夫,此时已经想的很长远了。 他希望晏锦来日会幸福,也尊重晏锦的决定。 “嗯,我听你的。”小虞氏终于松了口,“明惠郡主的事情,我会让素素自己来做决定的。” 第142章:其他的目的? 晏季常静静地看着小虞氏,最后挑起唇角笑了起来。 他紧紧地握住小虞氏的手,然后闭了目,在她的手上轻轻地一吻。 有些事情,他是不愿意告诉小虞氏的。 今日,他本可以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情。 但是,他告诉母亲晏老太太,最后让晏老太太来做决定,也是有原因的。 晏季常一直很少注意宅子里的事情,可今儿瞧见舒氏狼狈的模样后,他便明白了一些事情。 如今的晏家,表面上虽是妻子掌握了当家权。可若没有母亲晏老太太在幕后支持妻子,这当家权妻子是根本握不稳的。 若是手里没有权利,妻子的处境,怕是会变成下一个舒氏。 他在工部任职,经常会领命出京。他不在京城的时候,想护住妻子也是有心无力,他害怕小虞氏会和三弟妹舒氏那样遭罪。 所以,尽管他的心里对晏老太太一直有埋怨,可为了让妻子来日过的安稳,他选择了对晏老太太低头。 那些所谓的自尊,在此时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有什么,比妻子和孩子们过的好,更重要的呢? 晏季常明白,只有晏老太太支持妻子,那么妻子的日子,才不会过的艰难。 他希望女儿晏锦能学着慢慢的长大,也希望妻子能自保的能力。 说起来,他当真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他拼劲全力,亦护不好她们。 晏季常想了许久,他准备等再过些日子,朝堂上的局势安稳了之后,他便会主动帮妻子打理府邸里的事情。 毕竟。现在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迷茫了。 这段日子,皇上病了。太医们口口声声说不是什么大病,皇上只是偶感风寒。可这几年,皇上的感染风寒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歇息的时辰也与日俱增。现在,再加上原州那边。似乎也出了些事…… 当初那位抢了他功劳。又让他背了黑锅的洛大人,马上要调进京城了。 洛大人是薄相的远亲,他现在没有能力和洛家对上…… 所以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办法,要怎么阻扰洛大人进京。就算不能阻止他,也要拖延一些时间。 小虞氏看着晏季常神色里流露出来的疲惫,心疼的像是针扎一样。她在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淡淡地说,“大爷。我都听您的。只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住我……我现在是你的……” 小虞氏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然后垂着眼眸。看着晏季常握住自己的双手,几不可闻地说,“我现在。是你的妻啊!”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所谓夫妻。便是有苦一起承担。小虞氏知道自己不如自己姐姐那般聪慧,可她作为一个妻子,作为一个母亲,她该学会去护住自己在乎的人。 小虞氏的话,让晏季常眼眸微动,他微微勾起唇角,笑着说,“嗯,我知道。小秋,只要你在,便好。” “我在的。”小虞氏反握住了晏季常略显冰凉的手,“我一直都在,无论何时。” 对于小虞氏而言,晏季常很少会同她说这些话。 有的时候,她得学会知足。 两个人和好了之后,在屋外还未走进来的晏锦,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而晏季晟见大哥和大嫂之间没有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后,也起身告辞。 他走的时候同晏锦道,“有空来尚武院看看你弟弟……” 晏季晟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里带了几分哀求。 晏锦想了想便对晏季晟道,“四叔,我去庄子上的时候,你把安之一起带来把!” 晏季晟微微一怔,然后犹豫了一会,才说,“会不会不太好?安之那个腿……” “郡主不会介意的。”晏锦对晏季晟眨了眨眼,笑着说,“而且,你这次的要护郡主的安危,肯定也会住在庄子里。到时候,安之能和你一起住。带他出去走走吧,他可是个男孩子,得见见世面。” 晏锦的话,让晏季晟沉默了起来。 在晏季晟的心里,晏安之就如同他的亲生孩子一样。 他很疼这个孩子! 当年,他费了不少力气伤了不少的人,才将这个孩子从地狱里救了回来。虽然,晏安之的腿和头脑都有些残缺,可对于这些残缺,他一点也不介意。 晏安之是个好孩子,每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藏起来舍不得吃掉。等他回来的时候,晏安之就会将这些藏起来的东西,全部放在他的面前,笑着看着他。 晏季晟每次回家看到晏安之这样,心里便觉得暖暖的。 所有的疲惫,都在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同他说说。”晏季晟琢磨了一会,才感激地说,“他得谢谢你。” 晏锦微微怔了一下,眼睛笑的弯弯如天上的月牙,“我可是他的长姐!” 晏安之是个男儿身,到了这个岁数,也该去历练了。而晏锦认为,在沈家的军营里,能历练晏安之。 她很多次都听晏安之说起沈家的军营,他每次说起来的时候都津津有味。看的出来,他很喜欢那个地方,但是因为腿脚的残缺……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征战沙场了。 但是晏锦觉得,晏安之可以成为一个运筹帷幄的军师。 而且,晏锦也希望晏安之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来日晏安之也不会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接下来的日子,晏锦也没有歇下来。 小虞氏亲自打理她要出去的事情,衣、食、要带什么人,都交给了小虞氏来决定。 晏锦在一边,根本都插不上话。 小虞氏忙前忙后,急的团团转。 而晏锦瞧着这样的小虞氏。也乐的呵呵的笑。 母亲有事做,便不会再沉浸在昔日的悲伤之中。有的时候,忙碌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不过,几日后旋氏又步了舒氏的后尘,被晏老太太狠狠的责罚了。 那一日,因为晏锦在午睡,所以根本不知道舒氏跑去了晏老太太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 她醒来后。听身边的香复笑着说,“小姐你可不知,今儿老太太责罚二太太了!” “哦?”晏锦揉了揉眼。又洗了一把脸清醒了一下,缓缓地问,“为何?” 祖母虽不喜欢二婶,但也不会如此不给二婶颜面。毕竟。二婶当了晏家幕后的当家人这么多年! 香复笑着给晏锦梳理好发髻,才轻声地说。“因为二太太说轻寒不懂规矩,在她歇息的时候,还吵着让她将账本拿出来!” 晏锦听了微微抬了抬眉。 祖母让母亲打理晏家的庶务,这其中便包括西院……轻寒听从母亲的吩咐。去西院取账本,本就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二婶会说轻寒吵她,怕是丢了当家权。心里难受,才随便找了个借口。闹到了祖母那里。 可二婶性子素来如此,祖母早已知晓。旋家虽然今时不同往日,可旋大爷毕竟还活着,只是中风了而已……旋家的局势,怎么也会比舒家强,可祖母连这点颜面都不愿意给二婶了吗? “祖母是怎么说的?”晏锦觉得身上似乎渗出密密麻麻的汗,便将放在一边绣了牡丹的团扇拿起,轻轻地打扇,“莫非又罚跪了二婶?” 香复点了点头,“老太太生了大气,罚跪了二太太不说,还说二太太是个没良心的东西,一点也不疼惜弟弟和弟妹。后来二太太晕过去了,二爷才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说来也巧了,二太太和老太太发生争执的时候,二爷恰好出府了。若是二爷在府里,二太太也不会吃那么多苦。今儿,二太太可是足足跪了一个多时辰呢!” 晏锦眯了眯眼,暂顿手里打扇的动作,“你是说,祖母训斥二婶不疼惜弟弟和弟妹?” 香复怔怔地看着晏锦,过了一会才道,“老太太是这么说的!不过,奴婢觉得,二太太对大太太也不好……” 晏锦听了后,唇边的笑意更深了,“我现在才明白,那一日为何我那个四妹妹,要邀父亲和四叔去荣禧院了!” 晏惠卿,的确很聪明啊! 就算输的惨烈,也要拉着周围的人和她一起。 这种人,若是掉入地狱之中,还得拉不少人为她垫背、陪葬。 “小姐,奴婢不懂您的意思。”香复自认为自己看的很透,可晏锦现在的话,她却听不明白了。 晏锦将身子往后靠了一些,打着扇道,“我二叔有风湿,下雨的时候腿脚会疼。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每次落雨,二婶都会准备一些汤药给二叔服用。久而久之,二叔也快忘了自己有风湿这个毛病了!二婶和二叔虽然总是发生争执,但是二婶毕竟是二叔的妻子,她对二叔是真心的。” “所以那一日……”晏锦握紧了手里的团扇,扇柄上的寒玉,传来淡淡的凉意。可这一丝凉意,却依旧赶不走她身上炎热的气息,“惠卿没有带着四弟去荣禧院求饶,而是来找父亲和母亲,还有四叔……” 香复听的有些迷糊,但还是忍不住问,“四小姐这样做很聪明,她知道自己和四少爷若是去找老太太,求老太太饶恕三太太,会惹的老太太生气。所以,她才会请大爷和四爷一起去荣禧院……小姐,四小姐做这些,难道还有别的目的吗?” 晏锦看着香复道,“自然是有别的目的!” 第143章孩子的算计 晏锦的话,让香复有些语塞。 她当真是没有瞧出来,四小姐晏惠卿还有别的目的。 这段日子,香复一直都在留意晏惠卿,注意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在香复的眼中,那个柔柔弱弱的四小姐,总是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十分害怕自己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得罪了周围的人。 这样的四小姐,瞧着着实有些可怜。 晏惠卿还那么小,可这每一日都过的胆战心惊,像是惊弓之鸟一般。 这样的晏惠卿?还能做出别的事情吗? 香复犹豫了一会,才试探着说,“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了?” 四小姐胆子小,应该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吧? 晏锦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慢慢同香复解释,“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表面的东西,是不可以相信的吗?我以为当年洛大人的事情,能多少让你长点记性!” 晏锦的话,让香复抽了一口冷气。 当年,她想去宁州水库。 可那个地方属于朝廷的重地,她一个孩子,又怎么可能能去? 最后哥哥求了洛大人,洛大人想了想,便同意了这件事情。 香复高兴坏了,那时的她认为洛大人是个好人,连她哥哥也这样认为…… 那一次她的确看到了水库,却也因为她的好奇心,让父亲身亡,哥哥下落不明……她更是连累了晏季常晏大人,落下了腿上的病根。 宁州的水库,明明是晏大人还有她父亲的功劳。 可到了最后,所有的功劳却被这个她认为慈祥的洛大人夺了去! 香复知道。晏大人吃了一个闷亏。 若她不去宁州水库,便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个最看似仁慈的人,其实比蛇蝎还要可怕! 香复紧紧的撰紧了拳头,跪在晏锦身前,“小姐,奴婢知错了!” “过分的仁慈,会害了你和你身边的人。”晏锦神色不改的看着香复。“有的时候。双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 人的确该有仁慈的心,可仁慈的心。到了最后又能护住谁?晏锦记得前世自己,对晏绮宁无限的纵容,害得父亲最后落的了那样的结果。而她自己,亦是不得好死。 仁慈这个词语。已经不会在她的生命中出现了。 过分的仁慈,不止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身边的人。 她要用的人,必须和她一样,明白这个道理。 香复垂着头,半响后才道。“小姐,奴婢……” “你是想问,为何我要这样说吗?”晏锦打着扇。依旧觉得闷热的厉害,像极了她前世最绝望的那些日子。一样的闷热。一样的让她觉得不安,“方才是你自己说,祖母训斥二婶,说她不疼惜弟弟和弟妹!祖母是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的。她说这话,是因为这几日三叔病了,一直高热未退,她担心……” 香复咬着下唇,因为过于用力,唇瓣溢出一丝血丝,“三爷会得风寒,是因为淋了雨。这明明,是老太太……” “是祖母的错?在晏家,谁敢说祖母做错了?连祖母自己,也不会说自己做错了。”晏锦坐稳了身子,对香复解释,“既不是祖母的错,那么必定是他人的错。四妹比谁都明白这点……” 晏锦说到这里,便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从前,的确是小看了晏惠卿。 连香复都被晏惠卿骗了过去…… 若不是因为她重活一世后,开始小心谨慎地处事,怕是也会和香复一样。 那一日舒氏不知为何得罪了季姨娘,之后季姨娘中暑晕了过去,又派了三弟和六妹来院子里请父亲过去。晏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情后,心里对舒氏必定有疙瘩。 再加上之前她在祖父晏老太爷面前,先告晏惠卿了一状,祖母晏老太太看三房的人就更不顺眼了。 祖母会让三婶煮茶,无非就是找一个借口发泄内心的不满而已。 只是碰巧,那一日落了大雨。 祖母让三婶在院子里跪着,虽然是为了泄内心的愤怒,但更多的是想让周围的人看看,这晏家现在还是她说了算。 晏惠卿很明白这点,所以那一日她根本没有带弟弟晏钰鹤,出现在晏老太太的院子里。她让下人去通知了大伯、二伯、四叔…… 晏惠卿的确是派人去请了晏二爷,可晏惠卿也知道,晏二爷有风湿,一般雨天都在屋子里歇息。而旋氏舍不得晏二爷大雨天出去淋雨,所以当时肯定会将晏惠卿派去的下人赶走。 毕竟,晏老太太责罚舒氏,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和晏二爷,去不去都是无碍的。 可是,这一次,旋氏却预料错了…… 晏三爷淋了大雨,得了风寒,这几日更是高热不退。晏老太太气消下来了,便开始心疼晏三爷了。 可她心疼又有什么办法,毕竟那一日是她的错!可晏老太太又怎么可能在小辈面前,说那一日自己是无理取闹?她心疼晏三爷,又要为自己的错误,找一个人来顶替。 于是,很快,晏老太太便想起了旋氏。 西院离她住的荣禧院很近,若是那一日旋氏和晏二爷都来劝她,或许她就会消气,早早的让舒氏和晏三爷进屋了。 之后,晏三爷也不会得了风寒。 晏老太太有些无理取闹,可这晏家除了晏老太爷,又有谁敢说她无理取闹。 晏老太太下意识,将错误都怪罪在旋氏的身上了…… 恰好这个时候,旋氏又跑去荣禧院哭闹,说轻寒做错了事情。 旋氏的意思,本是想让晏老太太为她做主,责罚轻寒。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面。晏老太太责罚了轻寒,也就等于责罚了小虞氏。 可谁知这个时候,晏老太太对她本就有意见,她来无非是让晏老太太多了个借口来发泄几日里的抑郁。 再加上轻寒是小虞氏的陪嫁丫头,而小虞氏最近又听话懂事,晏老太太自然要帮小虞氏。 当然,更多的是。晏老太太认为旋氏太不懂事!那一日落雨。她罚跪了舒氏和晏三爷,旋氏没有来劝她…… 若旋氏来劝她,或许她就不会生气了。那么她疼爱的三儿子,也不会得了风寒,如今还高热不退! 所以,晏老太太一气之下。又责罚了旋氏。 晏惠卿将一切都预料的很好。 晏锦一直在想,她这个二婶突然想责罚轻寒。会不会是旋氏身边的纪妈妈唆使的。自从纪妈妈和晏惠卿都送了青梅糕给她之后,晏锦便开始查探这个纪妈妈…… 表面上纪妈妈没有任何破绽,可实际上纪妈妈却和三房的人走的极近。 晏锦想了想,才问香复。“这几日,四小姐可和纪妈妈见过?又或者,四小姐身边的人。和纪妈妈可有来往?” “四小姐身边的人?”香复此时也差不多想明白了,她在听了晏锦的话后。又思虑了一会才道,“四小姐身边的紫鹃曾去二太太院子里,拿过花样子。说是,取给四小姐的……二太太当时也同意了,不过二太太是让纪妈妈拿给紫鹃的。” 因为,晏锦吩咐她要注意西院和纪妈妈的动静,所以这些琐事香复都一一记了下来。 香复的记忆力不错,在很多时候,晏锦问她院子里的小事,她也能一一的回答上来。 晏锦让她去查事情,也是看中了她这点。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无奈的笑了出来,“二婶现在的处境,还值得她去踩上一脚?我这个四妹妹,真有意思。” 旋氏现在的处境虽比舒氏好上一些,但是又能好到哪里去? 晏惠卿算计不了东院的人,便去算计旋氏…… 而这个纪妈妈,或许从一开始,便是晏惠卿想办法送到二婶身边的! 晏锦觉得当年,她设计让二哥责罚许嬷嬷,最后二婶为了顾及二哥,将许嬷嬷赶出晏家的事情,她是做对了。 她这个二婶,一旦失去了得力的许嬷嬷,便一事无成……现在,居然还被一个孩子算计! 不过,晏惠卿这样做,对母亲小虞氏的以后,也是略有影响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被责罚,不被晏老太太喜爱! 以后,这晏家的后宅,当真是东院独大了! 晏老太太不喜欢被人威胁到地位……晏锦眯了眯眼,看来她还得继续扮作乖巧,而且她还的提醒母亲,不要做违背晏老太太的事情。 起码,表面要做的完美,让晏老太太以为她们是乖巧又温顺的。 对于晏家而言,只有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博得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喜爱。 “我们去京郊,变不要带上阿水了。”晏锦觉得,她得防着晏惠卿,所以轻声道,“宅子里的事情,让阿水每日都传消息过来。” 香复听了,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闭目养神! 香复看着晏锦那张稚嫩的容颜,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晏锦不比她小多少,可晏锦能看破的东西,她却怎么也看不透。 香复觉得,自己当真是幸运。 若不是跟在晏锦身边,又有谁愿意分析这些事情给她听?晏锦让她明白了,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便是那些表面上的东西。 人的表皮,真的可以欺骗不少人。 晏锦没有说话,而香复也选择了闭嘴。 之后的日子转眼即逝…… 晏锦上了四叔准备的马车的时候,小虞氏还双眼通红的看着晏锦。 她终究是有些担心的。 “你要乖,听你四叔的话,知道吗?”小虞氏握紧晏锦的手,轻声地说,“别惹郡主生气。” 晏锦笑眯了眼,乖巧的挽住小虞氏的手道,“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的……” 小虞氏不舍晏锦,而晏锦只好又陪了小虞氏说了一会话。 等晏锦准备启程的时候,身后却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第144章陌上人如玉 晏锦目光微微一顿,转身便朝着身后看去。 那辆马车比平常她见过的更为华丽,而拉着马车的马匹更是通体黑色,找不出一分杂色。 马车走的不急不缓,马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身体呢。 马车的后面,跟了不少骑着马的穿着盔甲的人! 阵势浩浩荡荡,不知的人还以为是当朝太子要出城了…… 小虞氏顺着晏锦的目光望去,然后半响后才道,“这是沈家的马车?” “嗯!”晏锦看到马车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沈字后,便立即回答了小虞氏,“是沈家的马车!” 在这一刻,晏锦也清楚的知道了,这马车里的人是谁了。 只是,这次出行,会不会略显点高调了一些? 果然,马车刚在晏家门口停下,沈苍苍便打起帘子,急匆匆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的动作十分的迅速,丝毫没给周围的人反应的机会。 本来要扶着沈苍苍的丫鬟,被沈苍苍的动作吓的有些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一边。 沈苍苍走到晏锦身边,浅浅一笑,“素素,你怎地这么慢……” “见过郡主。”晏锦福低身子,对沈苍苍行礼,“回郡主话,我正要出发呢!” 沈苍苍一双杏眼微微一瞪,似乎很不满意晏锦的说辞。 那张看似略显稚嫩的小脸上,全是愤愤不平的神色。 她轻声嘟嚷,声音几不可闻,“重大夫果然说的很对,你生我气了。都不愿意唤我苍苍了……郡主郡主什么啊郡主……” 她嘀嘀咕咕半响,让站在一边的小虞氏,听的一脸错愕。 沈苍苍生的白嫩,但是她的白嫩中却又透着一丝粉红。 小姑娘看起来纯善极了,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双浅浅的酒窝,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而且。方才沈苍苍虽然嘟嚷的很小声。但是站在晏锦身边的小虞氏,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有些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这个毫无心计又不会掩藏自己情绪的人,便是明惠郡主。 那个被人说恶毒又面目可憎的人……怎么会是这样! 简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小虞氏眉头微微一蹙,心想:难道,那些传言。不过是人云亦云?又或者,根本是胡编乱造! 晏锦没有注意到小虞氏的神色。只是无奈的笑了笑,轻声地对沈苍苍说,“郡主,您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呀!”沈苍苍停止了嘟嚷。然后往晏锦的身后瞧了瞧,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有些急迫地问。“你那个四妹妹没跟着一起来吧?” 晏锦抬了抬眉,笑着摇头。“四妹今儿没有跟来,郡主您想见她吗?” 沈苍苍一脸惊恐地看着晏锦,立即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解释道,“你可别让她跟来了,她那个人太多事了,我最讨厌这种人了!我今儿来,就是想同你说,以后你来找我说话,都不能让她跟着了,我会生气的!” 说完沈苍苍像不是放心一样,冲着晏锦身后的婆子大喊,“喂!” 朱妈妈见沈苍苍唤她,有些愣住。 她今儿是奉了晏老太太的命来送晏锦出门的,这本是一件极其有面子的事情,因为她出现便是代表了晏老太太。可朱妈妈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晏家大门外遇见任性又刁蛮的沈苍苍。 她赶紧小跑走上前,福着道,“郡主,老奴在!” “你回去告诉老太太,以后不许再让四小姐跟着素素来沈家,我不喜欢她!”沈苍苍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看她的神色,“她小小年纪,心计颇深!还敢惹怒我的蛇,若下次她再来,哼!到时候回去的,可能就是尸首了!” 沈苍苍的话语带着几分威胁,可未曾低头的小虞氏,清楚地看见沈苍苍说这些话的时候,如同一个孩子发了脾气一般。 哪里有什么威胁可言…… 反而是垂着头,战战兢兢的朱妈妈被吓的打了个哆嗦,“老奴一定回禀老太太!” “这还差不多!”沈苍苍满意的颔首,然后又转眼看着晏锦道,“你以后和她也少走近一些,她那个人……太坏了!” 晏锦看着沈苍苍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无奈。 沈苍苍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她讨厌谁和喜欢谁,从她的言行举止上便能看的出来。和沈苍苍这样的人来往,不会太累! 可沈苍苍这样的性子,也会吃大亏。 性子太直,又不会拐弯抹角,不止容易得罪人,更是容易被他人欺骗、利用! 晏锦微微眯眼,一时拿沈苍苍有些无可奈何。 但是,晏惠卿终究是晏家的四小姐,晏锦虽不太喜欢晏惠卿,但是表面上的工夫,她还是要做足的。 她想了想,才笑着对沈苍苍道,“郡主,再不出发,可就要晚了!” 晏锦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哦,对!”沈苍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赶紧拉起晏锦的手,便道,“你坐我的马车吧,我特意来接你的!” 沈苍苍虽是郡主,可终究还是个孩子,她的愤怒来的快,走的也快。 晏锦哭笑不得的点头,“好!” “四叔!”晏锦转眸看着身边的晏季晟道,“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跟来!” 晏季晟看了一眼兴高采烈的沈苍苍,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违背这个郡主的想法,只好点头,“嗯!” 晏锦同小虞氏告辞后,看着四叔带着人,带着她的空马车先行一步。 晏锦刚同小虞氏说完话,便被沈苍苍半拉半扯拽上了马车,完全无视了身后的小虞氏。 等这辆华丽的马车,从晏家行走的时候。小虞氏的眼里才慢慢的清明起来。 她对身边的轻寒说,“这是明惠郡主?” “回太太话,应该是的。”别说小虞氏,连轻寒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她这几日跟在小虞氏身边伺候,一直听小虞氏说起这个明惠郡主,下意识里轻寒便将明惠郡主归纳为一个‘恶毒’的人。可当她真的看到沈苍苍的时候,却被沈苍苍的动作和话语。惊的目瞪口呆。 这哪里是什么恶毒之人。甚至可以说,沈苍苍是个没什么头脑的人。 小虞氏失笑,摇头道。“这样也好!” 若是沈苍苍是这样的人,她便不用如前几日那样担心晏锦了。那个孩子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小虞氏终于是放宽了心,而马车内的晏锦却是提心吊胆的。 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将头靠着车壁上,似乎在小憩。 他微微闭眼。脸上没有半分神色。 他似乎根本不介意晏锦进入了马车,一直未曾抬眼。 只到沈苍苍打起了车帘,阳光照了进来…… 晨曦透过帘子打在了他的脸上,那张容颜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人。微微蹙眉,似乎不太喜欢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感觉。 晏锦想了想,还是同眼前的人说了话。“见过世子。” 沈砚山缓缓地睁了眼,微粉的薄唇微微挑起一丝弧度。他那双深黑的眼瞳里。带着几分客气的笑意,“嗯!” 他说完之后,便伸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盖住了眼,神态慵懒。 本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可是由沈砚山来做,便显得极其优雅夺目。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从见沈砚山第一面起,便知道这个少年生的极其夺目。可此时,他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人挪不开眼。 不由地,她又想起了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 白色的梨花的落瓣不时从她的眼前,从她的身旁拂过。她挑起那开满了白色梨花的树枝,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好似天上的白云一般。因为她挑起树枝的动作,枝头上的梨花花瓣,便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等她再次看清前方的时候,那个宛如谪仙的少年,正依在梨树上小酣,用书盖在面颊上,挡住了阳光。 周围是一片白,而那一刻他似乎离她极近,只需要她一抬脚,便能走到那个地方。 虽知道这个人十分的危险,可有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的气质吸引。 在一边的沈苍苍听见沈砚山的话后,她一脸不悦的冲着沈砚山呲牙,“沈砚山你若对素素无礼,我便告诉大伯父,让他来罚你!” 说完之后,沈苍苍又看着晏锦道,“素素,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 晏锦笑着摇头,“郡主……” “唉……”沈苍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打断了晏锦的话,“都说了,让你唤我苍苍,可你老唤我郡主……素素,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晏锦没想到沈苍苍这样说,神色里颇有几分诧异,她微微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沈苍苍抬起头,神色里带着几分可怜,“你若没有生我气,又怎么会说那些话?重大夫说,你说我是傻子!你怎么可以说我是傻子,我又不是沈砚山的那一对傻鸟!我明明……我明明挺聪明的!” 她的这句话,让本来闭目养神的沈砚山嘴角,都勾起了一丝笑。 晏锦想了想,正欲说话解释的时候,便听见沈砚山用慵懒的嗓音道,“这几年,重大夫过的可真不容易!” 第145章公子世无双 沈苍苍听了之后,微微一愣。 她开始琢磨沈砚山这句话里的意思! 这几年,重大夫过的不容易吗? 沈苍苍根本不这样认为! 那个老头子,这几年过的可潇洒了! 他每日晒晒草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在她的药里加黄莲,连大白每次偷喝了她的药,都会被苦的打滚! 重大夫白日里折磨她,入夜之后便弄一壶上好的青梅酒和几道可口的小菜,赏月独酌。 他每一日都过的十分舒适!他那里不容易了? 沈苍苍觉得,自己才是过的最不容易的人,可以说自从重大夫来了沈家之后,她便过的十分艰辛! 那些又黑又苦的药,每一碗都能要了她的性命! 可偏偏地,她不喝还不行! 若是她胆敢不用这些药,下次的药必定会现在的更苦! 想到这些,沈苍苍便撇了撇嘴,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赞同,“他那里不容易了!我才是真的不容易……” “是吗?”沈砚山懒懒的坐直了身子,眼里噙着笑,“重大夫每日都要同‘朽木’说话,难道不累?” 沈苍苍一双杏眼转了转,喃喃地道,“朽木?木头吗?重大夫又不是傻子,干嘛要每天同一块烂木头说话,你真的是……” 沈苍苍说到一半,立即顿住。 沈砚山说的那块‘朽木’,其实就是在说她……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沈砚山,眉眼里带了几分怒气,“沈砚山你才是朽木!” 晏锦在一边,听的忍不住微微一笑。 沈苍苍见晏锦都笑了起来。整个人泄气极了,她看了一眼晏锦,哀怨地说,“早知道我就坐你的马车了!我才不想同他一起……” 晏锦看着沈苍苍,整日里紧绷的情绪,也在此刻放了下来。 她的神情很温柔,让沈苍苍本来有些愤怒的神色。也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砚山闭了眼。没有再说话。 马车内,只剩下沈苍苍叽叽喳喳的声音。 马车很宽敞,坐着三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铺在马车内的是白色的羊毛毯。因为是夏日,所以车内放了一些冰块镇暑。放在一边的麒麟香炉里的香味很淡,烟雾慢慢地从香炉里溢出,闻着很是舒服。 沈苍苍见晏锦神色十分泰然。又看了一眼正在小酣的沈砚山,才压低了嗓音说。“今儿本来沈砚山不该坐这辆马车的……” 晏锦在听了沈苍苍的话后,眼里带着疑惑,但又不好继续追问。 “他本该昨日午时就该去庄子上了,当时宋潜带着马车走了。连大伯父都以为他出发了!”沈苍苍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居然在重大夫的院子里睡着了。压根没走……今儿一早,大伯父才将他抓出来!唉。其实啊……” 沈苍苍看了一眼沈砚山,然后又凑到晏锦身边,轻声地说,“他怕热,才不愿走的!不过,我看他更多的是,怕见到薄如颜!” 晏锦亦怕热,哪怕马车内放着冰块,她依旧觉得有些闷闷地。 她坐在沈苍苍的身边打扇,在听到沈苍苍这么说后,微微一怔,手上也停了打扇的动作。 薄如颜……薄家那位骄纵的小千金! 如父亲所言,她还真的是去了。 “十二小姐,也是住庄子上吗?”晏锦想了想,才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不问还好,一问沈苍苍整个人更显得无精打采,像是路边那些被烈日晒的枯萎的花木一般,低着头…… 沈苍苍虽不说话,但是答案显而易见。 沈苍苍不喜欢薄如颜,而薄如颜也不喜欢沈苍苍。 可两个人,却又不得不交集、来往! 晏锦微微眯眼,轻轻地打扇,时不时的也给沈苍苍打了一会。 前世,这位薄家的千金倒是做了不少‘壮举’,包括沈苍苍嫁入陆家的时候,这位薄家的千金居然送了沈苍苍一份大礼。 她当时以为薄如颜和沈苍苍情同姐妹,所以才会送如此贵重的东西。 可现在看起来,却处处是疑点。 沈苍苍嫁入陆家不满一年便殁了,而那份大礼更像是送给沈苍苍的陪葬品。 前世,沈苍苍的死,和薄如颜是不是有关系?她们到底为何发生了争执…… 沈苍苍屈着腿,垂着眼,过了一会才对沈砚山低吼道,“都是你的错,让你拈花惹草……” 沈苍苍的话,让晏锦手里的团扇,差点落了下来。 拈花惹草?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神色里,带了几分复杂的意味。 她一直都知道薄相位高权重,而薄家人也野心不小,虽然薄如颜不能为太子妃,但是薄如颜来日嫁的夫婿,必定不会太差。放眼这京城之中,能娶薄如颜的公子才俊,也是寥寥可数。 莫非,薄相是想将薄如颜嫁给沈砚山? 可前世,沈砚山明明和她的堂姐晏温婉定了亲呀! 沈砚山没有睁开眼,只是不紧不慢地说,“前几日,我听说一个传闻,说你最近似乎在节食?” 京城女子以体态纤柔为美,沈苍苍会节食保持体态的柔美,也不是一件意外的事情。 沈苍苍翻了一个白眼,十分不耐烦地说,“你这不是废话吗?自然是要节食的……” “为何要节食?你已经很轻了。”沈砚山慢悠悠地续道。 沈苍苍以为沈砚山在夸她,然后挑起唇角道,“哼,我自然是很轻,不需要你夸!” “嗯!”沈砚山颔首,没有反驳,“没心、没肺、没脑子,当然很轻!” 晏锦听了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苍苍神色复杂的看着沈砚山,最后还磨了磨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咬上去。她抬起自己的小胳膊,又看了一眼沈砚山,最后还是没有举动。 沈苍苍觉得自己十分凄惨,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晏锦敛了笑意,继续给沈苍苍打着扇。 而沈苍苍被这凉凉的风吹的十分舒服。她眯着眼。最后慢慢地依在了晏锦的肩膀上。 其实沈苍苍长的十分纤柔,完全不用节食。不过因为沈砚山在这里,晏锦也不好安慰沈苍苍。只能一直沉默不语。 沈砚山这个人,她捉摸不透,而且也根本不知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晏锦认清这个事情后,就开始十分注意。同沈砚山保持了距离。这种人,必须得远离。才会让她觉得安全…… 只是晏锦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越是想离这个人远一些,可来日两人见面的次数,却在增加。 她思虑一会。将目光放在了沈苍苍身上。 她同沈苍苍交好,必定会见到沈砚山。 若不想见到沈砚山,那么必须和沈苍苍划清界限…… 晏锦微微蹙眉。一时竟有些难以抉择。 对她而言,沈苍苍和她的命运像是系在一起一样。若要远离沈苍苍,有些太过于为难! 她不是什么仁慈和善之人,对沈苍苍却十分的有耐心。 晏锦想了一会,才觉得自己还是得躲着沈砚山一些,哪怕来日要绕路躲着,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晏锦想清楚了之后,给沈苍苍打着扇的动作,没有缓慢下来。她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一些,让沈苍苍依着更加舒服…… 从京城到沈家军营,有一段不短的路程。 沈家的军营虽在京郊,但是毕竟是重地,所以想要接近,也是十分的困难。连沈苍苍坐着沈家的马车,一路上都来了不少的人盘问。 后来,沈砚山干脆睁了眼,以免被人唤醒。 而沈苍苍刚才还精神很好,这会却是睡着了,她依在晏锦的肩上,发出了微微的鼾声。 她睡的,似乎很好…… 沈砚山瞧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 只见少女白皙的手握着一柄绣着牡丹的团扇,轻轻地给身边的沈苍苍打着扇。她的手生的极好,修长又粉嫩,手上更是没有一点茧子。因为惧热的原因,少女的额头上布了一些汗,但是尽管这样,却依旧不影响她打扇的动作。 坐在少女身边的沈苍苍动了动,让少女本来放在耳后的发丝,落在了额前。 少女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那双蓝灰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无奈。她抬气手,拂了拂落在额前的发丝,将它挽回了耳后! 那张夺目的容颜,又完整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砚山没有说话,只是挑起了帘子,看着外面的景色,有些心不在焉。 等马车停下之后,沈苍苍也慢慢地醒来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晏锦,又伸出手揉了揉眼,睡意朦胧地问,“是不是到了?” “嗯,应该是!”晏锦没有来过沈家军营附近的庄子上,不过马车既然都停下了,必定是已经到了。 沈苍苍打了一个哈欠,点了点头,对晏锦道,“下去吧!” 晏锦颔首,同沈苍苍下了马车。 马车外比车内更为炎热,晏锦下了马车后,便忍不住将手里的团扇放在头顶,想要遮挡这烈日。 可团扇终究是太小了,所以根本遮挡了不了多少。 “宋潜!”沈砚山低低的唤了一声,站在马车外来接他的侍卫。将一柄画了梨花的油纸伞递了过去,“送到郡主哪里去!” 被唤作宋潜的侍卫微微一怔,看着沈砚山手里的油纸伞,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是这柄伞…… 第146章来者何人? 宋潜错愕的看着沈砚山,半响后才喃喃地说,“将军,这……” 他刚毅的脸上,带了几分犹豫。宋潜又想了想,才劝道,“要换一把吧?” “不用。”沈砚山没有半分犹豫,声音依旧淡淡的。 他将油纸伞递过去后,又车帘放下,似乎准备再小酣一会。 宋潜看着手里的油纸伞,似有千斤般重,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小跑到了沈苍苍的面前。 宋潜弯腰将油纸伞递给了沈苍苍,“郡主,将军让我给你的!” 沈苍苍顿下脚步,看了一眼宋潜手里的油纸伞,然后撇了撇嘴。 她是个颇为懒惰的人,从这里走到庄子里也就约摸不到一炷香时间,她是懒得撑伞的。 不过沈苍苍很快便注意到了身边晏锦…… 此时,晏锦的额头上布了一些细细的汗珠子,打扇的动作比方才快了不少。沈苍苍略微思索了一会,便将油纸伞接了过来,然后递给晏锦,“素素,给你!” 晏锦微微一愣,看着沈苍苍递过来的油纸伞,不知该说什么。 宋潜见沈苍苍接了油纸伞,便又退了回去。 晏锦是真的怕热,所以她想了一会,便将油纸伞接了过来。 这柄油纸伞的伞柄是用碧绿色的寒玉制成,触手便觉得透着丝丝凉意。晏锦将油纸伞撑开之后,便将伞边有一圈淡淡的绿色,而伞面上画的是几枝盛开的梨花。 伞面上的梨花画的极好,瞧着栩栩如生,晏锦见过不少的名画,竟觉得这个人的画技。比那些名家还要厉害。似乎她只要抖一抖伞柄,这伞面上的梨花,便会落下花瓣。 沈苍苍见晏锦撑起了油纸伞,便挽起晏锦的手,朝着庄子上走去,“素素,我有些乏了……” 每次她来军营看马匹。前日夜里都会兴奋得睡不着觉。从前。都是她的大伯父陪她来,可现在却换成了沈砚山! 按惯例,沈砚山住的地方。便是她大伯父从前住的院子。 “郡主等会歇息一会?”晏锦将伞挪到沈苍苍头上,轻柔地问道。 沈苍苍转了目光看了看晏锦,想了想才道,“我和你住在西厢。很近。你若歇好了,便过来陪我用膳。我一个人用着没意思。还有,沈砚山住的地方在东厢,至于薄家那位……则是客人住的小院子。不过,沈砚山住的那间院子。是我大伯父从前住的地方,可西厢离的很近……” “素素,你可千万别走错了!”沈苍苍忧心忡忡的看着晏锦。“沈砚山那个人,脾气很臭的。更不喜别人吵他。上次三伯父将他吵醒,结果你猜怎么着?他同三伯父下棋,让三伯父败的……当真是惨不忍睹。为此,三伯父再也不下棋了……” 沈苍苍想起这些,便摇着头叹了一口气。 本来略显稚嫩的她,在这一刻看起来跟个小老头似的。 晏锦若有所思的握紧了手里的油纸伞,颔首,“我知道了!” 沈苍苍嘴里的三伯父,怕就是沈家三爷了! 沈三爷性子颇怪,但是同沈苍苍感情却十分要好。沈苍苍很喜欢这位三伯父,晏锦想了想……或许她会在庄子上见到这位沈三爷。 这个庄子极大,院落也极其宽敞。 当年因为元定帝曾在这里下榻,所以庄子里每一处都打理的极好! 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枝的间隙倾泻下来,留下一地斑驳的影子。 元定帝喜荷,他小时候曾去过江南,喜欢江南的温柔的水…… 这个庄子里,随处可见小溪,在西厢的碧波亭外,入目皆一片一望无际的荷塘。沈苍苍同晏锦道,等明儿一早,便同晏锦一起去取荷花上的露珠,亲自给晏锦煮茶吃。 晏锦笑着点头,没有婉拒沈苍苍的好意。 在虞家,其实也有这么一方大大的荷塘,一望无边。 幼年的时候,她曾同小舅舅一起游玩…… 后来长大了,倒是很少再同小舅舅说话,便也更少去荷塘里赏荷了。 晏锦将沈苍苍送进院子后,才跟着沈苍苍身边的婢女,走到离沈苍苍不远的另一间院子内。 院落布置的很优雅,周围的假山环绕着几棵开的红艳似火的安石榴花树。假山下,是一泓清澈的小溪,溪水缓缓地流动,给这炎热的夏日,增添了几分清凉。 香复刚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准备再找些水来给晏锦净面。便看见院外有个小丫头,怯生生地问香复,“请问,这是晏小姐住的地方吗?” 香复微微一愣,然后点头道,“是的,你是?” “我是宋月,是这个庄子上的丫鬟。你唤我小月就好!”称自己为宋月的小丫头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道,“我是奉命,给晏小姐送冰块来的!” 说完后,宋月便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小丫鬟们进了院子。 香复明白宋月的来意后,便领了丫鬟们进了屋子,将冰块放置后,才对宋月道谢。 宋月赶紧摆了摆手,一双眼睛平淡极了,“我就住在郡主的院子里,若晏小姐有吩咐,你尽管来找我便好!另外,郡主让我告诉晏小姐,薄家十二小姐也到了……” 香复站在宋月的对面,才发现宋月的左眼似乎和右眼不太一样。 左眼像是没有什么神采一样,一直有些茫然…… 宋月发现香复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眼睛,然后淡淡一笑,便着指着自己的左眼说,“看不见的,就右眼能见点东西!” 香复吓的赶紧福身,一脸歉意的看着宋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宋月依旧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摆了摆手。“你别嫌弃我就好,我右眼能看见东西!” 香复摇头,一脸真诚地说,“我怎么会嫌弃你……来日,要多麻烦你了!” 宋月笑着点头,“不是麻烦,怎么会是麻烦呢?这几日庄子上终于热闹了一些。我很开心!” 她说完之后。便同香复告辞,然后领着小丫鬟们出了院门。 香复看着宋月的身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晏安之…… 香复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缓缓地走进了屋里! 而此时,晏锦正坐在软榻上,看着手上的油纸伞。微微发怔。 她方才便觉得这伞面上的梨花画的极好,可现在在屋子里仔细的看了一会。才觉得这上面的无论是线条还是铺色,都是完美到极致的。 屋内的光线比屋外暗一些,上面勾勒的细微线条,也全部的浮现了出来。 多一笔便会觉得累赘。少一笔便觉得少了几分灵动。 这个画伞面的人,当真是很厉害。 每一个细节,描的恰到好处。 香复进来瞧见晏锦握住油纸伞发怔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姐!” “嗯!”晏锦没有抬起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何事?” 香复将茶水放在晏锦身前,又道,“您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歇息一会吧!” 晏锦将手里的油纸伞一收,然后目光落在了屋外。 烈日下,院子里溪水被照耀成了金色,而周围的花木却不显枯萎,依旧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晏锦想了想才摇头,问香复,“你可知薄家小姐到了没?” “奴婢方才听宋月讲,薄小姐刚到。”香复想起那个左眼无神的姑娘,又继续说,“小姐,您要见薄家小姐吗?” 晏锦将油纸伞放在桌上,拿起茶盏,啜了一口茶水后,才微微摇头,“不用,你记得这几日多留意一下。我总觉得这位薄小姐……” 她总觉得这位薄如颜,来者不善。 在花宴上的事情历历在目,像是昨日刚发生的一样。薄如颜咄咄逼人的样子,她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这样骄纵又嚣张的女子,要对付起来的确有些麻烦。 她这几日,只想陪着沈苍苍好好的看看马匹,不想节外生枝。 不难猜出,薄如颜这样的贵族小姐,会出现在庄子上,怕是冲着沈砚山来的。 薄家,终究是想和沈家联姻。 “奴婢知道了。”香复想要拿起油纸伞收起来,却见晏锦摆了摆手。 香复愣了楞,才退后一步。 屋子里放了不少冰块,让本来沉闷的夏日,终于多了几分凉意。 晏锦满意的眯了眼,闭目养神。 她在思索着,要怎么将袖口里的帕子还给沈砚山…… 那个人的东西,不能老放在自己这里。 她还未想太久,便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请问,晏家小姐在吗?” 晏锦睁开眼,神色里带着几分疑惑。 她想了想,才让香复出去将人唤了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锦衣的小丫鬟出现在了晏锦的身前。小丫鬟长的十分水灵,身上的首饰更是价格不菲…… 这瞧着,着实不像一个丫鬟。 她笑着屈膝福身,“奴婢听风,见过晏小姐。” “起来吧。”晏锦抬了抬手,声音有些慵懒,“有何事?” 听风笑着将手里的红木托盘放在晏锦面前的小桌上,然后又笑着说,“奴婢是薄家的人,十二小姐让奴婢送个东西给晏小姐!” 第147章下马威 晏锦神色不改,依旧缓缓地打着扇。 她瞥了一眼托盘里的东西,笑着道,“那么,你记得替我多谢十二小姐!” 这话的意思,便是她收下了。 听风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继续道,“若晏小姐你喜欢,便好!” “嗯!”晏锦没有回答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风站在晏锦面前,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就这么一直站着,而晏锦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听风委实觉得尴尬,她拢了拢头上的金簪子。阳光下,金簪子熠熠生辉,瞧着有些刺眼,听风拢好簪子后,又道,“不知,晏小姐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了!”晏锦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打着扇的动作也越来越缓。 听风紧紧地抿着唇,抬手露出皓腕上的白玉镯子,半响后才道,“若晏小姐没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晏锦微微颔首,依旧没有说话,眼睛也在此时慢慢地合上了。 听风站稳身子,狠狠地跺脚,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晏锦和香复后,香复才敢走上前问,“小姐,她太放肆了!” 晏锦摆了摆手,依旧眯着眼,笑着道,“你同她计较什么?你若真的计较生气了,才如了她的意呢!” 香复气鼓鼓的看着晏锦,半响后才喃喃地说,“可她……奴婢觉得,她还是太过分了!” 香复的话,让晏锦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复嘟嚷了一会。看着晏锦闭目养神,以为晏锦困了,便道,“小姐,您可要歇息一会?” “不用!”晏锦缓缓地睁开眼,那双蓝灰色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刚才倦怠的模样。 如晏锦所想。薄如颜果真是难以对付的人。 薄家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家产再多,也不至于给一个丫鬟穿金戴银。尤其是方才听风手上那个镯子,少说也值个千两银子……晏锦想了想。她小舅身边最得宠的通房,手上戴的镯子也不过如此,而薄家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如此的阔绰…… 晏锦笑着摇头。她又看了一眼,摆放放在红木托盘里的。是一条长长的鞭子,而鞭子的尾部则是红色…… 这是一条极其普通鞭子,用来鞭打马匹。 薄如颜让听风拿来送给她,不用想便知。这是有下马威的意思。 不过晏锦倒是不在乎这些,毕竟薄如颜的地位,不用下马威她也会避而远之。 薄如颜以为她会摆脸色给听风。所以才让听风穿戴阔绰,说话毫不留情面。 可这里毕竟是沈家的庄子。听风再怎么放肆,也不敢太过于张扬…… 晏锦眯了眯眼,薄如颜这次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她是晏家的小姐,而听风不过是薄家的一个丫鬟。听风再无礼,也只是个丫鬟……她又何必放低身份,和一个丫鬟去计较? 只是晏锦不太明白,她是何时得罪了这位薄家的小姐。 在她的记忆中,唯一一次和薄家小姐有交流的时候,还是这位骄纵的薄家千金为难她和定国公夫人的那一日! 香复看了看托盘里的鞭子,又道,“小姐,那这个怎么办?” “就放这里吧!”晏锦微微闭目养神,嗓音慵懒,“不必管它!” 香复见晏锦闭了眼,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过了一会,晏锦才淡淡地说,“我记得小舅舅送了我一些西域的香料,这次不是带了一些来吗?” “回小姐话,带了!”香复以为晏锦要用,赶紧从柜子里取出装有香料的盒子,放在了晏锦的身前。 晏锦眯起一条小缝,指着盒子慢悠悠地道,“你亲自送去十二小姐的住所,就送那盒带梨花香味的!” 香复微微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锦,“小姐,您不是最喜欢这味香了吗?一定要送给十二小姐吗?” “就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才要送去!”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又伸出手揉了揉眼,将团扇放在了面上,“都知道我喜欢这味香,若不将最好的送去,那么便是得罪十二小姐了!” 香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但是又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她作为一个下人,能做的便是听从吩咐。 香复将檀木盒子找了出来,又看着里面价格不菲的香料,终究是咬了咬唇,不舍的看着手里的盒子。 这个时候,养神的晏锦又道,“若是外人问起你要去哪里,你如实回答便好!” 香复见晏锦神色倦怠的样子,便没有再询问下去,而是颔首道,“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去!” 等香复退了出去之后,晏锦才揭开放在面上的团扇。 团扇上绣着鲜艳的牡丹,看着红艳似火,仿若屋外的烈日。 吾之蜜糖,汝之砒霜。 她喜欢淡淡的梨花香味,但是却不代表薄如颜喜欢这个味道…… 准确的说,是因为薄如颜不喜沈苍苍,所以连带沈苍苍身边的东西,都会连带着一起厌恶。 薄如颜送她鞭子,给她下马威。 那么,她便将‘最好’的香料送给薄如颜,希望薄如颜能高兴一些。 晏锦眯了眯眼,觉得薄如颜的确有些不可理喻。 薄如颜现在只是试探她……若是她软弱的接受了,那么来日薄如颜的动作会更多。不如现在她给薄如颜一些反应,至于薄如颜能不能看懂她的意思,那么便是薄如颜的事情了。 这个世上,一味的忍气吞声,会让别人更作践自己。 有的时候,该出手就不要手软。 心慈手软,永远都是弱者的选择。 晏锦轻轻地打扇。携着一丝丝凉意的风,吹的她满足极了。 现在,岁月静好,她不想再犯和从前一样的错。 香复回来的时候,见晏锦俯趴在床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本来乌黑如幕布的发丝。也在不知不觉中打了一些结。香复微微一怔。然后只好又拿起放在一边的团扇,给晏锦打扇。 晏锦的发丝很顺滑,可不知为何。每次歇息,晏锦总能将这头秀发睡的打结。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睡的…… 这个时候的晏锦十分安静,这个时候她的美貌。越发夺目。平日里,她睁着眼。那双蓝灰色的眼灵气逼人,太过于让人有些挪不开眼。而睡着的她,则是一种安静舒适的美…… 香复曾见过不少的美人,其他的那些人。在她的记忆里虚无的很,唯有晏锦,美的不可方物。让她过目不忘。 这样的人,像是仙子一样吸引人。 再过几年。待晏锦眉眼里的稚气退去之后,便会多几分媚气。那个时候的晏锦,怕是美的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香复想着想着,手里打着扇的动作,便快了起来。 等晏锦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 晏锦揉了眼,起身带着香复去沈苍苍的院子里,准备陪沈苍苍用膳食。 晏锦踏入沈苍苍的院子后,发现沈苍苍的院子,布置很是精致。 整个院子像是被溪水圈住了一样,在水中用青石板铺了一条小径,这条小径更像是一座小桥。小径下的溪水缓缓地流动。周围开满了各色的花朵,这些花被放在架子上,看着像是用花做了一道院门。 小桥流水,花香四溢。 院子的角落里,还放着几口大缸。而这些缸里,则是放了冰块…… 所以晏锦一进了这个院子,便感觉到周围一阵微凉。方才炎热的气息,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晏锦忍不住又瞧了几眼,她从花架子下走过,闻着花香,觉得有些神清气爽。这满园的芬芳,让晏锦有些挪不开眼。 连跟在晏锦身后的香复,也忍不住轻轻地叹息,“这里,可真美……跟仙境一样!” 的确是很美,而且瞧着也很舒服。 晏锦有些佩服布置这个院子的人,能将普通的一个院落,布置的如此不俗。 当真是厉害。 她慢慢地朝着屋子内走去,还未走进屋子,便听见屋子里沈苍苍的声音传了出来。 “吃什么药,苦死了……”沈苍苍似乎被激怒了一样,“重大夫总是在我药里放各种奇怪的东西,喏你看,大白都不愿意碰我的药了,太苦了……我不吃……你训我,我也不吃!” 沈苍苍说的娇气,而晏锦听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果然,沈苍苍来庄子上,也会带着大白。 大白像是她贴身物件一样,走到哪里便会带到哪里。 很快,丫鬟们便发现了晏锦才存在,丫鬟打起珠帘,然后对沈苍苍轻声地道,“郡主,晏小姐来了。” 沈苍苍冷哼了一声,才转身对屋外道,“素素你快来!” 晏锦踏入屋子内,便有些怔住了。 坐在沈苍苍对面的是一个穿着蓝衣的中年男子,他的容貌有些消瘦,脸色苍白。但是,那双凤眼却十分的有神。薄薄地唇,鼻翼挺立……这是一张不错的脸。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 此时,他轻轻的用食指敲打着桌面,看样子似乎也是生气了。 “素素……”沈苍苍丝毫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而是朝着晏锦扑了过去,挽住了晏锦的手,将小脸埋在晏锦的胳膊里,“三伯父又让我喝药了,我不想喝……” 第148章:并不相似 沈苍苍怕身后的中年人听不见似的,又抬起头来,对着他大呼了一声,“不喝!” 她说的坚决,似乎当真不愿再吃药。 沈苍苍说完之后,一张小脸又埋进晏锦的胳膊里。 这个时候,坐在身后的中年男子,也发现了晏锦的到来。 他那双凤眼,微微敛起。 本来薄怒的神色,也在这一刻,一点点地消失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晏锦,才道,“你是?” “她……是我的朋友。”沈苍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转头便对中年人道,“三伯父你可不能欺负她。”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本来苍白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淡淡地鄙夷,“你这个丫头,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会如此颠倒是非。你那个眼瞧见,我欺负她了?” 沈苍苍退后一步,躲在了晏锦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轻声地辩解,“我……我两只眼睛都瞧见了!” 话音刚落,沈苍苍便又将脸藏在了晏锦的身后。 她的动作,着实有些孩子气,有些不符合她的年纪。 可也只是在亲人面前,沈苍苍才会露出稚嫩的一面…… 晏锦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屈膝福身对中年人行礼,“小女的家父乃是工部员外郎晏季常,小女见过三爷!” 从沈苍苍的嘴里,她便能猜出来,眼前这位看着病怏怏的中年男子,乃是沈家的三爷。 只是,晏锦没有想到,沈家三爷居然生的如此年轻、俊朗,而且那张容颜不会比她的三叔差多少。 这让她。有些意外…… 沈三爷唇角勾起一丝淡淡地笑,“晏季常吗?你是晏锦?你同你母亲,生的一点也不像!”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三爷会对她说这些话。 沈苍苍从晏锦的身后站了出来,她将晏锦扶起后,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沈三爷。“三伯父。你见过素素的母亲吗?” 沈苍苍一边说着,一边挽着晏锦的胳膊,让晏锦坐在了离沈三爷不远的位子上后。才挥了挥手让人将茶点送了上来。 沈三爷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看着沈苍苍。 沈苍苍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坐在了晏锦的身边,她和沈三爷中间。恰好隔着一个晏锦。 她的确有些害怕沈三爷。 若说大伯父对她而言是个慈父的话,那么三伯父就像是一个‘严母’了! 沈三爷瞧见沈苍苍一张小脸泛白。半响后才道,“见过!” “是吗?素素的母亲好看吗?”沈苍苍见沈三爷说话,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转移话题。 沈三爷微微眯眼。那双凤眼里带着一丝迷茫,“嗯,好看!” 沈苍苍听了沈三爷的话后。神色间露出几分惊讶。 她的三伯父很少夸人……更别提用‘好’这个字了。 沈苍苍瞧了一眼身边的晏锦,又问道。“哪……三伯父,素素好看吗?” 沈苍苍觉得,晏锦这样的才称的上美人。 她没有见过晏锦的母亲,但是却是见过晏锦的。 从见晏锦的第一面起,沈苍苍便觉得晏锦美的不可方物。 沈三爷转眸瞧了瞧晏锦,似乎在想沈苍苍方才的问题,过了一会他才道,“还行!” 这下,沈苍苍直接被沈三爷的话吓的愣住了。 她从紫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沈三爷身边,将小手放在沈三爷的额头上,又问,“三伯父,我呢,我好看吗?” 沈三爷打掉沈苍苍的手,皱着眉头说,“你这个丫头……丑!” 沈苍苍撇了撇嘴角,半响后才淡淡地说,“还以为你烧糊涂了呢!不过你居然说我丑,果然是烧糊涂了。” 刚才,沈三爷对晏锦的生母的评价,竟比晏锦还高。沈苍苍颇为遗憾,因为她没有见到三伯父嘴里的那个美人。 沈苍苍转身瞧了瞧晏锦那张灵气逼人的容颜,觉得晏锦长的的确是十分的吸引人。 也难怪向来挑剔的三伯父,难得一见的夸晏锦长的好。 在沈家,除了她的那个大堂哥沈砚山外,便再也没有人得过三伯父的称赞。 连大伯父,都未曾…… 三伯父经常说,大伯父是个粗鲁的武夫。 大伯父听了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点头,表示赞同。 沈苍苍想到这些,便又摇头,叹了一口气,“三伯父你可真偏心!” 这么多年,他依旧说她丑。 此时,珠帘被丫鬟打起,几个提着食盒的下人鱼贯而入,她们将食盒里的菜肴,放在了离沈苍苍不远的小桌上。 这些菜肴,都是沈三爷亲自让小厨房为她准备的。 “药凉了!”沈三爷这个时候,将目光落在了一边的小桌上,“你若再不用,我便让重大夫夜里再送一碗安神的汤药过来!” 沈苍苍露出一个恐惧的神色,将身子缩了缩,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晏锦想了想,才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沈苍苍,“拿着!” 沈苍苍看着晏锦,神色里带着几分疑惑。 她将纸包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这纸包里装的,是一些气味清香的蜜饯。 “这里面放了一些糖桂花,可以止咳、舒缓肝气等。”晏锦对沈苍苍解释,“不知合不合郡主口味!” 沈苍苍挑食,对于太过于甜腻的东西,都不是很喜欢。 所以这几年吃药,她连方糖都未曾用过。 她私下也同晏锦说过这件事情,却没想到晏锦记在了心上…… 沈苍苍虽不喜欢甜腻的东西,但碍于晏锦的面子,只好拧起蜜饯,缓缓地放入嘴里。 入口。便是桂花淡淡的清香味。 至于甜味,并不重。 反而是果脯的那种酸中带甜的味道,让沈苍苍忍不住眯了眼…… 这道蜜饯,很合她的胃口。 沈苍苍用了之后,瞪圆了眼看着晏锦道,“真好吃,不是很甜。更不会觉得腻味!” 沈苍苍将纸包握紧。然后拿到了沈三爷面前,“三伯父,您要不要尝尝?” 沈三爷看了一眼晏锦。又转眸看着沈苍苍,半响后才道,“药!” 沈苍苍见沈三爷不为所动,只好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纸包放下后,才慢慢地端起药碗。她捏着鼻子。一口气将药碗里的药喝下后,苦的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重大夫的药,一日比一日更苦。 沈苍苍用完之后,赶紧将纸包里的蜜饯拿起。快速的放入嘴里。 很快,舌尖便被蜜饯清香的气味所取代。 沈苍苍松了一口气,觉得这味蜜饯味道真好。 “素素。你可真厉害!”沈苍苍笑眯了眼,走到晏锦身边。“以后你多做一些给我吧!” 晏锦淡淡一笑,颔首道,“好!” 沈苍苍会如此喜欢这道蜜饯,在她的意料之中。 前世,她曾在陆家沈苍苍的屋内,发现了那些纸条。那时,她还发现了沈苍苍写了不少字迹的本子,上面写了沈苍苍自己,喜欢桂花的香味。 晏锦那会便记了下来。 沈苍苍吃药怕苦,若是将糖桂花撒在这些蜜饯上,再让蜜饯甜腻味少一些。沈苍苍应当会喜欢……果然,不出她所料,沈苍苍当真很喜欢这道蜜饯。 沈三爷见空荡荡的药碗,神色微怔。 他抬起头,便瞧见那双蓝灰色的眼里,噙着淡淡地笑。 小丫鬟们此刻布好了菜,才慢地退了下去,留下一个老嬷嬷在屋内。 沈苍苍嘟嚷了一会,才拉起晏锦说,“素素,这些菜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你尝尝?” “嗯!”晏锦看着沈苍苍,笑着点头。 三人一起用了晚膳后,沈三爷才开口问晏锦,“你可会下棋?” “下棋?”晏锦神色里带着几分尴尬,“会一些……” 她的棋艺,向来不精,准确地说,便是很差。 沈三爷听了,微微颔首,“我住在东厢的逸翠轩,你有空,便过来同我对弈几局!” 沈三爷说完之后,也不给晏锦婉拒的机会,抬起腿便朝着屋外走去。 他的动作迅速,让周围所有的人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喃喃自语,“三伯父不是说不下棋了吗?他明明被沈砚山气的摔了棋盘……当真是奇怪!” “素素,你别怕!”沈苍苍坐稳了身子,对晏锦十分真诚地说,“我三伯父就是嘴坏了一些,但是人还是很好的!虽然,总让我吃药……” 沈苍苍说到这里,眉头便紧锁,“你若怕他,我便陪你去他的院子。” 晏锦心神有些不宁,但是表面上依旧笑着对沈苍苍说,“那就劳烦您了!” “什么您啊您的……都说了让你唤我苍苍!”沈苍苍笑着将晏锦的手握住,又道,“明儿一早我们去荷塘取露水吧,我煮茶给你吃!不是我自己夸自己,我煮的茶,可香了……” 晏锦见沈苍苍一脸笑意,也不好婉拒,立即回答,“好!”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晏锦便起身告辞。 这一夜,晏锦没有睡好,第二日天色微亮的时候,晏锦便起身同香复朝着荷塘走去。 因为太早,所以周围的光线,显得十分的昏暗。 清晨中,一阵微风吹过,扑鼻而来的,便是满园的荷花香味。 晏锦慢慢地朝着不远处的亭子里走去,却发现亭子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 而离亭子的不远处,放了几艘小船。 晏锦微微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眉头微微的蹙了起来。 这荷塘之中,怎么会带一股淡淡地且又熟悉的墨香味? 不过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瞧见远处走来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女子,穿着一身华服……很显然,那个人不是沈苍苍。 第149章:身后的人 不远处的少女,似乎也发现了亭中的晏锦。 她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抬眸瞧了过来。 此时,天色微亮。 晨间清透如轻纱般的薄雾,被阳光慢慢地驱散。 晨曦照在荷塘之上,波光粼粼。 一阵微风吹过,荷塘边上的翠柳微微摇曳,柳条不经意地从池水上滑过。偶尔,几尾鲤鱼在池中甩尾,泛起点点的水花。 周围的,荷花一望无边,入目皆是一片碧绿和粉…… 着实好看! 远处的少女,对身边的小丫鬟说了几句话后,小丫鬟听了一直点头。少女站稳了身后,小丫鬟便转身朝后走去。而少女则是相反,她缓缓地朝着亭子内走来,步子轻缓。 等走近了,晏锦才看清眼前的人。 站在她眼前的人,可不就是薄家的十二小姐,薄如颜。 此时,她穿着一身月白兰花刺绣锦缎褙子,外面套了粉红印兰花披帛来抵挡清晨的凉气。月白色和粉色,衬的她娇嫩如花。 薄如颜眉眼带笑,她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道,“晏家小姐?” 她的口气里带了几分询问,似乎当真是不确定,眼前的人,便是晏锦。 晏锦也不在意,只是轻声地说,“小女子晏锦,见过十二小姐!” 晏锦开了口,声音极其的清明,听的薄如颜那双眉头,微微一蹙。 她退后一些,看着这满园的荷花,又问道,“晏小姐在这里,是在等人吗?等谁?” “嗯。在这里等郡主!”晏锦这次很老实,很快便将实话告诉了薄如颜。 因为,薄如颜和沈苍苍向来不和,而薄如颜则是不喜欢见到沈苍苍。若是知道沈苍苍要来,薄如颜肯定会及早离开这里…… 这样也好,免得等会沈苍苍见到薄如颜,会气的噘嘴。 这两个人。好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一般。谁也不愿意同对方见面。 一见面,必定会拌嘴。 果然,晏锦话音刚落。薄如颜的脸上,便多了几分微怒的神色,她紧紧地握住披帛,半响后才道。“这么早,她来这里做甚?” “郡主说。清晨的露珠,用来煮茶最好!”晏锦瞧着薄如颜身后的婢女们,笑着到,“十二小姐也来取露珠吗?” 薄如颜冷冷地笑了笑。然后挑着眉说,“这些都是下人们做的事情,又何需我动手?” 她这句话。便是将晏锦和沈苍苍说成了婢女…… 晏锦也不生气,她只是将目光放在了荷塘之上。不再同薄如颜说话。 逞口舌之能,从不是她做的事情。 薄如颜见晏锦不说话,又忍不住多看了晏锦一眼。 她见到晏锦神色不改后,便转移了话题,“你从前是不是练过战东风?这个世上除了我姑母外,便只有已经过世多年的子衿公主会弹。而且,我姑母用的是琵琶,而你用的是……琴。” 战东风这个曲子本就是琵琶和琴合奏,是前精绝皇室的子衿公主所著。据说当年,子衿公主的琴艺堪称一绝,能完整的弹奏出着曲战东风。 可这个曲子对琴技的要求极高,不是等闲之辈可以做到的。琵琶比起琴来,便会略显简单一些,毕竟当琵琶音跟不上的时候,便有其他的乐器跟上。而琴则不同…… 薄如颜自小练习琵琶,从她懂事开始,手里的琵琶不知换了多少。 可到了现在,她依旧没能和姑母一样,完完整整的将这曲战东风给弹奏起来。 那一日在沈家的花宴上,她本想为难一下晏锦,毕竟那时晏锦反驳了她的话,让她有些颜面无存。 薄如颜知晏锦的生母大虞氏,昔日在京城之中,琴技堪称一绝。可晏锦毕竟不是大虞氏,又怎么可能和大虞氏一样,有同样的琴技。 可当她看到晏锦用琴弹奏战东风的时候,薄如颜心里十分的震惊。她曾以为除了薄家的人,便再也没有人能弹奏出这个曲子…… 想到这里,薄如颜暗自抿唇。 “练过!”晏锦开始睁眼说瞎话,“外祖父送来的曲谱……闲来无事的时候,便练了一段日子。不过,我琴技笨拙,那一日是国公夫人的琴好,所以才能弹成那样,若是平日里……” 晏锦说到这里,尴尬的笑了笑,“那简直是魔音灌耳!” 当年,的确是十三先生教她这曲战东风的。 不过十三先生自己,也不能完完整整的弹完。 所以最后十三先生干脆将曲谱丢给她,让她自己好好的琢磨。 晏锦那时想,她的余生怕是要陪着母亲小虞氏和十三先生了,所以闲来无事便开始练这个曲子。当时,她的指尖上布满了不少茧子,甚至有一次练琴到手上有不少的血痕。 其实那会,指尖上的疼痛,又怎敌心上疼的剧烈? 那样的日子,她过了三年。 三年,每一日都在练琴…… 似乎只有这样,似乎只有做些事情,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可惜,等她这曲战东风练成的时候,母亲小虞氏不在了,而十三先生也没有等到她的归去…… 至于十三先生想告诉她什么事情,更不得而知了。 晏锦的眼里出现了几分落寞…… 在一边的薄如颜,将晏锦的神色,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她抬起手,看着指尖上的茧子,几不可闻地嘟嚷了一句,“什么破曲子……” 她说的声音极小,但是晏锦还是听了个透彻。 晏锦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又望了一眼远处。 小桥的另一头,沈苍苍还是没有出现。 若是再晚一些,这阳光就会将露珠晒干,一滴也不会留下。 晏锦微微蹙眉。不知沈苍苍今儿是怎么了,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薄如颜将手放下后,才缓缓地说,“晏小姐那份曲谱,能否借我一看?” “抱歉!”晏锦转眸看着薄如颜,笑容里有些无奈,“曲谱已经损坏了!” 薄如颜笑的有些僵硬。“是吗?如此巧合?” 晏锦神色不改。依旧是一副淡淡地模样,“损坏了曲谱我也很痛心,不过若是十二小姐需要。我可以让外祖父再从精绝找一份回来!不过,需要等些时日!” 晏锦撒谎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虚假。 像战东风这样的曲谱,若是想找。当然是可以找到的。 只是,薄如颜怀疑晏锦手中的那份。是原本。 故而,她想借来一看。 这原本和手抄本,自然是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若是看了原本,或许她就能完完整整的弹奏出来这曲战东风了。 “不必了!”薄如颜又瞧了瞧周围。整个人转了一个圈后才道,“你在这里可看见别的人?” 晏锦微微一怔,目光放远瞧了一圈头。最后摇头,“未曾!” 晏锦话音刚落。周围便吹起一阵微风。 这阵阵的风中,那股熟悉的墨香越来越浓。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然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小船上。 船帘被放下,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但是,若是仔细瞧,便能瞧见一杆细长的鱼竿,从船里伸了出来。这竿鱼竿极细,若不注意看,根本瞧不出来。它摆放的位子极好,只是一眼瞧过去,便以为这青色的鱼竿,不过是荷塘里的荷叶。 晏锦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她知道那艘船里,有人…… 薄如颜显然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而是将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又看了一眼四周,再次问晏锦,“你当真是没有瞧见有人在这里吗?我说的是谁,你应该明白吧?” “十二小姐说的是郡主吗?”晏锦故作疑惑,然后摇头道,“郡主还未曾来,若是十二小姐等急了,可以去郡主的院子里找她!” 薄如颜神色里带了几分微怒,她跺脚对晏锦低吼道,“晏锦,我问的是你可否瞧见世子了,你对我说沈苍苍那个死丫头做什么!她简直就是……” 薄如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了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亭子外是一片荷塘,而放在荷塘边上的小船每一艘船帘都放了下来…… 薄如颜瞧了许久,也知道这里根本不能藏人。她神色里带了几分不甘,但是一想到一会沈苍苍要来这个地方,心里便觉得厌烦。 “别告诉沈苍苍我来过!”薄如颜想了想,再环视了一眼四周,才慢慢地走出了亭子。 薄如颜的动作很慢,她似乎很不想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又不得不离开。 等薄如颜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后,晏锦才对香复道,“有些凉了,你去帮我取一件披帛过来。” 香复看了看亭子外,见没有人过来,想了想才回答,“奴婢马上就去!” 香复说完,便拔腿朝着亭子外跑去。 等香复的身影消失在晏锦的眼前后,她才缓缓地走出了亭子,朝着一边的小船走过去。 越是走近,那股墨香便更浓。 小船外的鱼竿,突然上下摆动了起来,而小船内的人,却没有动静。眼看,在鱼竿上的鲤鱼就要逃掉了,晏锦皱着眉头对小船内的人道,“鱼要没了!” “是吗?”小船内很快便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下一刻船帘被挑起,一张夺目俊俏的容颜,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晏锦纤细的眉,微微一蹙。 果然,她就知道是这个人…… 第150章愿者上钩 此时,池水一阵动荡,泛起圈圈涟漪。 那个人说完之后,便将手里的鱼竿一收,一尾又大又肥的鲤鱼,便从池中落入了船上。 他的动作迅速,晏锦还未来得及看清,便见他已将鱼放进一边的鱼篓之中。 而鱼篓也微微的动了动,这里面显然战利品颇为丰厚。 那个人将鱼竿收起,清俊的眉眼里有一抹淡淡地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鱼竿!”晏锦十分老实地回答,一张脸上神色不改。 若是没有竿鱼竿,她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船内有人。 而风中的墨香,只是让她确定了,在船内的人是谁。 那个人喜欢作画,所以身上会有墨汁的香味。这股香味很淡,闻着却很舒服。 等她走近之后,才发现那个人手里的鱼竿,做的十分精细。 比小手指还细的青翠鱼竿上,居然还雕刻了一些花纹。那些花纹缠绕着鱼竿,瞧上去宛如盛开的藤萝。 晏锦微微挑眉,这个人当真是武将吗?怎会如此的手巧! 沈砚山不紧不慢地将鱼竿放好之后,又道,“我那方帕……” 他话还未说完,便瞧见有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沈砚山顿了顿,便对晏锦低声道,“进来!” 晏锦也看见了远处,那一抹黑色的身影。她很快便提起裙摆,快速的上了船。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听从了这个人的吩咐。 沈砚山将船帘放下,对晏锦做了一个‘嘘’地动作。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十分的圆润。像是泛着淡淡的光泽一般。 沈砚山做这个表情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那张极其夺目的容颜,依旧让晏锦晃了眼。 晏锦赶紧挪开视线,乖巧的闭了嘴。 等脚步声越来越近的时候,晏锦才想起……她为何要躲进这艘船里?她明明要将锦帕还给沈砚山,然后再离开这里的。她方才支开香复。为的便是这件事情。 毕竟。她手里的锦帕,是沈砚山的东西。 晏锦想到这里,神色间带了几分懊恼。 很快。船外便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请问,是谁在船里?将军,是你吗?” 这个嗓音。晏锦听过。 那一日递给沈苍苍油纸伞的人,便是这个声音。 “将军。几位大人都已经到了,就等你过去了!”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等处理好这些事情,将军你再歇息吧!”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看着沈砚山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终于明白了这个人为何会在这里了。 沈苍苍说沈砚山是个喜欢偷懒而且颇懒的人。 当时,她并未放在心上。因为沈砚山看起来,并不像那种人。却不想……沈苍苍说的话都是真的。 于是。晏锦眼神里多了几分错愕,她想了想,才对船外的人道,“是我!” 她的嗓音软糯,一听便是个少女的声音。 宋潜本来以为自己找到了沈砚山,却不想船内是个女子。 他愣了楞,不知该如何问下去。 他总不能问,晏小姐,将军是否和你在同一艘船上? 男女私下见面,且两人独自在一艘船上,这肯定不是闺阁里的小姐做的出来的事情。因为这样做,有损名声。 而且,宋潜也知道,沈砚山向来不喜和女子独处,连和沈苍苍都很少两个人说话,又何况是一个外人…… 可此时要宋潜离开,他又有些不甘心。 宋潜垂眸想了想,又道,“在下莽撞,打扰晏小姐了。不知,晏小姐在此地做什么?” 晏锦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转眸瞧了瞧坐在她不远处的沈砚山。 谁知,此时的沈砚山将头靠在船壁上,正合着眼。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没有打算帮她的意思。 晏锦磨了磨牙,然后想了一会才对船外的人道,“郡主约我一起采集露水。郡主这会没来,我在等人过来划船!” 宋潜是见过晏锦的,就晏锦那个小胳膊小腿,的确是划不动这一艘船。 他还未问下一句,便见晏锦挑开一些船帘,露出她那张极美的脸。 宋潜看着晏锦的脸,微微一怔。 很快,他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打扰晏小姐的雅兴了!”宋潜想了想,便对晏锦道,“若晏小姐没别的吩咐,小的便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便想离开这里。 而晏锦此时也不想同沈砚山继续呆在船内,她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裙摆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样。晏锦微微一怔,神色间有些尴尬,但是又不好转眸质问船内人。 晏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抹淡笑,“那么,你慢走!” 宋潜抬头便瞧见晏锦的笑,于是他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而且此时,他正忙着找沈砚山,所以他未曾多想,拔腿便跑,没有在这里多停留。 其实,只要他刚才略微注意一下,便会发现晏锦的动作比方才大了不少。 透过晏锦挑起的船帘,便能看见船内的沈砚山。 宋潜的动作极快,晏锦只是微微叹了几口气,便瞧见宋潜消失在她的眼前了。 等宋潜离开之后,晏锦才不得不放下船帘,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裙摆。 结果,她的裙摆被鱼竿的鱼钩勾住了,若是她刚才站起来,这丝绸做的裙子,必定会被划破。 晏锦有些目瞪口呆,她明明清楚地记得刚才沈砚山是将鱼竿收了起来的。可现在……鱼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恰好的勾住了她的裙摆。 太巧合了。 可此时沈砚山依旧闭着目,和方才的动作一模一样,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晏锦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询问这件事情。 她觉得自己。低估了沈砚山。 晏锦想了一会,才从袖口里将那方锦帕拿了出来,然后递给了沈砚山道,“世子,我已经洗干净了,还你!” 沈砚山睁开了眼,他的眼生的极好。睫毛浓而卷密。他好一会才道。“你一直带着?” 晏锦愣了楞,没有直接回答。 她的确是一直带着…… 从她知沈砚山来庄子上开始,她便一直想找机会。想将这手帕还回去。而且,晏锦十分清楚,这个人的便宜是不能占的,哪怕是一个帕子。也不能放在身上。 虽然,那方帕子平淡无奇。着实看不出来,是沈砚山的东西。 沈砚山瞥了一眼晏锦,然后会意道,“你若喜欢。便留给你吧,你不用归还我了!” 晏锦的笑容慢慢的僵住了。 她抬起头来,将帕子又递近了一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砚山坐稳了身子,那张清俊的容颜上。依旧是一副淡淡地模样,“若不喜欢,你为何一直带着!” 晏锦听了这句话,当场便想将这帕子摔在地上,然后再踩上两脚。 她若不是为了早日归还沈砚山这方帕子,她根本不会主动上来同沈砚山说话。 毕竟,这个时候周围没人,她主动说话,也不会被人发现。 而若是等沈砚山主动说话,会被周围的人发现。 这个人的完全不会看周围的人的眼色。 她不想被人知道,她同沈砚山有来往,只好主动…… “碰巧而已。”晏锦抽了抽嘴角,然而话语里也带了几分委婉,“这是世子您的东西,我必须物归原主!” 沈砚山看了一眼地上的鱼竿,不紧不慢地说,“是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去接那方帕子。 晏锦握住手里的帕子,收回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沈砚山抬眼,慢条斯理地说,“平阳城的事情,查出来了吗?” 晏锦这下,连干笑都笑不出来了,她手有些发酸,只好垂眸将手帕收了回来,“嗯,查出来了!” “你准备怎么做?”沈砚山声音懒懒地,“棋盘上的执棋人,可看透彻了?” 晏锦微微蹙眉,有些不解地道,“您是说庄家的人和我三叔吗?” 对于沈砚山,她没有避讳的将三叔的事情讲了出来。 沈砚山微微挑眉,然后单手支颐,神色中透露出几分优雅,“看来,你还是没有查清楚!” 沈砚山的话,让晏锦心里咯噔一下。 她还未查清楚? 难道庄家和三叔的身后,还有别的人? 晏锦微微蹙眉,有些疑惑。 这件事情是她让晏安之去查的,而且她是闺阁里的女子,很多事情根本不能亲自出面。三叔是个城府极深的人,想要将三叔的事情查清楚,的确有些困难。 可再困难,她也得查下去。 晏锦想着,便觉得有些头疼。 这个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香复在外唤道,“小姐?小姐您在哪里!” 晏锦看了一眼沈砚山,只见那个人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模样,便又皱了皱眉。 沈砚山既然提起了这件事情,必定是想给她提示。 若此时她离开了,下次或许便没有机会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晏锦想了想,才挑开船帘对不远处的香复道,“我在这里!” 她本想站起身,可此时晏锦也才想起来,自己的裙摆被鱼钩勾住了,若是冒然的站起来,那么裙摆肯定会被鱼钩划破。 她抽了抽嘴角,尴尬的将手收紧,看着远处急匆匆跑过来的香复。 第151章她的秘密? 香复气喘吁吁地小跑到晏锦面前。 她的额头上,早已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子。 香复的发髻有些凌乱,簪在发髻上的簪花摇摇欲坠。 因为匆忙,所以香复没有发现,手里的月白色印玉兰花的披帛,被划破了一些。 “小……小姐……”香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站稳了身子,将披帛递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些距离,而香复又不好贸然上船,只好又走近一些。 可此时的晏锦,根本不能起身。 也不知沈砚山从哪里弄来的鱼钩,居然如此的锐利。 晏锦动弹不得,而香复也发现了晏锦不对劲的地方。 香复怔了怔,才将手收了回来。她拿起披帛瞧了瞧,才发现有地方被划破了。 下一刻,香复的神色便有些难看,“小姐,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香复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方才也是倒了大霉。 因为,她怕晏锦多等,所以便硬着头皮一路奔跑。可谁知对面也急匆匆地跑来一个人,两个人都低着头奔跑,然后便撞到一起了…… 那个人力气颇大,胸膛像是一块硬石一般。香复只是这么一撞,便撞的她头晕眼花,然后很快便跌倒在地。 疼…… 香复摇了摇头,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那个人似乎也发现自己做错了事情,赶紧伸出手扶她起来…… 香复看着手里的披帛,神色里带了几分沮丧。 肯定是方才她躲避那个人扶她的时候,不小心划破的。 毕竟是男女授受不亲,她又怎么好意思让一个陌生的男子来扶她? 不过。那个人倒是真的像块石头,连说道歉的话的时候,都不知该委婉一些…… 而当时香复也不好过多和他计较,因为她忙着将披帛送到晏锦这边来。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香复怕晏锦受了风寒。 可香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护着的披帛,居然被划破了。 香复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又对晏锦道。“小姐,要不我再去换一条过来?” “不必了!”晏锦想了想,又问香复。“郡主可来了?” 香复摇头,将披帛的握紧一些后才道,“郡主那边还未有动静,要奴婢去催一下吗?” 晏锦抿着唇。过了一会才说,“不必了!” 因为担心沈苍苍。所以晏锦将另一只空闲的手,放在裙摆上,想要将鱼钩取下。可她此时根本看不见裙摆上的鱼钩,一切的动作全凭感觉……她太过于着急。扯了半天都没有办法,将鱼钩从裙摆上扯下来。 晏锦不禁在心里暗暗嘀咕,自己今儿真倒霉。 香复见晏锦半响没有再说话。又道,“小姐。那我们先回去吗?” 晏锦的手,也在这个时候顿了下来。 她触摸到的东西,冰凉如雪。 那是一根极细的鱼竿…… 她刚才明明记得,鱼竿离她的裙摆很远,可此时她居然在裙摆上摸到了鱼竿……晏锦怔了怔,有些哭笑不得。 晏锦看了一会香复,才淡淡地说,“你先回去,我在这里看会荷花就回来。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在歇息!” 香复听见晏锦这样说后,神色间带了几分惊讶。 “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吗?”香复想了一会,才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晏锦握住鱼竿的手,将鱼竿用力的扯了扯,想要将鱼竿身后那个人绊倒。可她的力气太小,只是这么用力地扯了几下,鱼竿却纹丝不动。 她现在倒是想走,可完全走不了…… 其一,她想知道三叔和庄家身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其二,她就是想走,这鱼竿和鱼钩,也根本不可能让她离开。 晏锦想起方才沈砚山钓鱼的样子,倒像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而她,则是那个愚蠢的鱼,此时显然已经上了钩。 既然走不掉,晏锦只能忽悠香复,“嗯,我想在这里呆了一会,你切记不要告诉外人!” 香复抬起头来看了一这池塘的荷花,便以为晏锦想在这里放松一下心情。 可这周围没有一个人,若晏锦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香复想了想,皱着眉头。 “咳……” 这个时候,船内传来一阵咳嗽声。 听那个声音,便知船内的人是个男子。 香复惊的目瞪口呆,然后像一个木偶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不止香复惊到了,连晏锦也是一脸错愕。 她原以为,沈砚山会一直不动声色…… 晏锦刚想要解释,便见香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她赶紧点头,“小姐,奴婢知道怎么做了,奴婢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你放心,奴婢先行告退了……” 香复说完,然后拔腿又跑走了。 她本来凌乱的发髻,因为她奔跑的动作,显得更加散乱。 这下,轮到晏锦目瞪口呆了。 香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而且,哪有贴身丫鬟像她这样头脑简单的,将自己家小姐丢在这里,和一个陌生男子相处!甚至,香复都不知道这个男子是谁,还以为小姐是私会情郎…… 晏锦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还未到十二,香复当真一点也不担心她吗? 想着,晏锦便觉得有些头疼。 她当真是捉摸不透,沈砚山的脑海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不过很快,晏锦便放下船帘,然后转身便看着身后的沈砚山。 只见那个人没有什么情绪的眼里,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而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正握住这翠绿的鱼竿。 “世子,这是何意?”晏锦一边说话,一边低头想将裙摆上的鱼钩摘出来。 可能是因为焦急,她的动作越急,鱼钩反而是像和她捉迷藏一样,怎么也取不出来。 沈砚山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青翠的鱼竿上,下一刻他便将鱼竿放下。往前靠了一些。他伸出手。将鱼线理了理…… 晏锦闻见一股淡淡地墨香后,便见一双手伸了过来。 她微微一怔,本来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沈砚山的手如上好白玉一般。指端既修长又骨节分明,看上去虽不像一个武将的手,但也不失力量。看久了,便让人觉得有一种玲珑的美感。 这个人的手。很漂亮。 “你还未还我东西!怎么能独自离开?”沈砚山的声音很低沉且又磁性,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晏锦的眉头忍不住挑了挑。 方才,她将帕子递给他的时候,他又不要! 这会,又说自己还未归还他东西。 晏锦唇角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果然,这个人,太讨厌了。 待到沈砚山将鱼钩取出来后。她才露出一个客气又疏离的笑,“世子想同我说什么?庄家又或者是其他?” 晏锦直接地问沈砚山。想要知道一个结果。 沈砚山没有情绪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看了看晏锦,他优雅地将鱼竿收了起来,淡淡地说,“下棋的时候,最怕的,便是不知自己同谁对弈。” 晏锦听了,愣了楞,“世子您的意思是,我并未查清楚吗?” “你方才不是说了吗?只知道庄家和晏三爷的事情!”沈砚山抬眼打量了晏锦一眼,“那么,庄家从前是做什么的?晏三爷的身后又是谁呢?” 这一次,沈砚山说的明白,可晏锦却回答不上来了。 庄家从前是做什么的?她当真没有让晏安之去查。 三叔的身后还有人?难道三叔筹谋这么久,不止是为晏家那个侯位,还有别的目的? 晏锦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若不是沈砚山今日对她说这番话,她来日是怎么输的,怕都是不知道。 因为,她从未想过这些……更不知道,原来她的对手身后,还有更强大的人。 如沈砚山所言,她想要对付三叔和庄家,就必须看清楚他们身后的人。可晏锦查到如今,都根本找不出三叔的破绽,更别提那神出鬼没的庄家了…… 晏锦垂眸,那张粉嫩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忧愁的神色。 沈砚山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托着腮,然后看了一眼,船外的天色。 此时,阳光已经照着湖面,而荷叶上的露珠,在等一会,便会被晒干。 他想了想,才想起晏锦今儿是来采集露珠的。 “不用等苍苍了!”沈砚山抬起眼帘,对在一边沉思地人道,“她又睡过头了!” 晏锦瞪圆了眼,声音有些含糊,“睡着了?” 沈砚山颔首,声音依旧和缓,“嗯!她经常这样!” 他说的一本正经,晏锦便信了。 “你的战东风,弹的很好!”沈砚山慢悠悠地飘了一句话来,让晏锦本来放松的神色,又紧张了起来。 晏锦张了张口,过了一会才问道,“世子听过?” 那一日,沈砚山明明没有出现在花宴上,而他又是怎么听到的? 晏锦想起,那一日她似乎听见鹰鸣声和闻见风中的墨香了。 莫非,那个人在? 可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见沈砚山,用他懒懒地嗓音继续说,“你的琴技很好,指法也不错。想要练成你那样,最少得用三年时间吧?不过你的指尖上……” 说到这里沈砚山顿了顿,“没有茧子!” 话音刚落,晏锦便一脸煞白。 第152章:坦白与否? 少年的声音醇厚清冷,如此熟悉。 可这四个字,却让晏锦的心,在炎热的夏日,顷刻变凉。 彷佛此时,将她放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而她一直用来遮挡容颜的面纱,也因为身边剧烈的寒风,被缓缓地掀开,她的那张脸彻底得暴露在少年的眼前。 晏锦的心,微微一颤。 她很不安。 这种不安,还带了几分震慑。 她一直都知道沈砚山是个极其聪明的少年,而且沈砚山年纪轻轻地便能位居将军,必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居然心思慎密到如此地步! 晏锦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掌心,修长如葱尖的指尖上,没有一点茧子的痕迹。 沈砚山说的不错,前世她辛苦的练习了三年,才能有如今的熟练。战东风很难,可只有练习难度颇大的曲子,她才会沉浸在琴音的世界中,暂时地忘记现实里的伤痛。 那个时候的她,每一日都在练琴。因为太过于勤奋,她的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茧子,惨不忍睹。 晏锦没有说话,而沈砚山早已站了起来。 晨曦之下,他的身形挺拔如松,消瘦却有力道。他撑着小船,慢慢地朝着荷花深处划去…… “哗……哗……” 小船划在水面上,发出轻微的声音。而船到过的地方,总是会泛起点点水花,池子里的鲤鱼,在船到来的时候,吓的一群群落荒而逃。有的甚至还会跳出湖面,留下一个淡淡地影子。 晏锦抬起头,便瞧见了沈砚山撑船的动作。 他的一举一动皆十分的优雅,清俊的眉目在晨曦下,宛如谪仙。 碧绿的荷叶,粉嫩的荷花,清澈的池水。本来如仙境的画面。在此时却彷佛成为了背景。而少年则安然地撑着小船,像是行走在一片水墨绵延的画中。 这个时候,沈砚山转过头来。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晏锦。 薄弱的阳光下,他的眉目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沈砚山本就生的极好,只是他总是给人一种冰冷如雪的感觉,而且他的气质更是不敢让人靠近。因为太有气势了。所以强大的气势往往掩盖住了容貌。 此时,此刻。此地……他的容貌,在阳光下的勾勒,竟无一不绝佳,隽秀的让人心颤。 晏锦被他的优雅和光华所震慑住。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不是没有见过俊朗地男子,她的表哥和小舅都生的很好。可他们和沈砚山比起来,便有些黯然失色了。 晏锦害怕沈砚山的目光。很快她便垂眸,然后手微微颤抖。 “怎么不说话?”沈砚山的嗓音依旧轻柔。仿若在说极其平常的事情,“三年?最少得三年。且这三年得昼夜不分的练习,才能弹奏出战东风。可你的手上,居然没有茧子?” 晏锦有些心慌意乱,下一刻便脱口而出,“我皮厚,行不行?” 她说完之后,更是沮丧。 她都说了些什么。 昔日,十三先生教导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冷静,晏锦刚开始以为自己做不到,后来却慢慢地习惯了。她撒谎可以面色不改,前世在小虞氏的面前,她总说自己过的很好,小虞氏便以为她过的真的很好,她完美的欺骗过了小虞氏。 而如今,在薄如颜和沈苍苍面前,她能谈笑间说无数个谎言,且让人找不出破绽。 正如十三先生所说,说了一个谎言之后,便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习惯了? 或许是吧。 自从她知道自己重活一世后,便一直活在谎言当中。她得欺骗无视个人,连最挚爱的父亲和母亲,也不例外。 其实,晏锦也曾想过,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 他们是她的亲人,应该会信她吧? 可是,很快他便听说,住在东南巷有个女子,因为无意猜中了朝堂上的事情,便被人当做妖孽,最后丢入了井中。当时,她摔断了腿,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在听到窦妈妈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更是万分恐惧。 因为是女子的身份,所以不能猜透那些不该猜透的东西,连碰都不能碰。 正因为,她只是一个女人…… 多智近妖。 她一边装作笨拙,一边又暗度陈仓的处理好晏家后宅的事情。晏锦从未想过累,毕竟现在父母在她的身边…… 可无论她做的多好,却依旧被人发现了破绽。 是呢!一个谎言,无论她说的多好,都会有破绽的地方。 “是吗?”沈砚山淡淡地看了一眼晏锦,继续朝着荷花深处划去,“若是皮厚,为何会脸红?” 晏锦听了这话之后,大惊。 她赶紧将手放在面颊之上…… 可她的脸颊微凉,没有半分滚烫的迹象。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见沈砚山由慢悠悠地说,“诓你的!” 他说的极慢,却让晏锦不得不再次抬起头。 第一次在沈家梨园里遇见他的时候,他也是这般神色不改的诓人。而她,那时信了,现在……也是信了。 晏锦有些闷闷不乐,而沈砚山语气淡淡地,又说了一句,“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我这个人,向来记性很差!” 晏锦怔了怔,才道,“有多差?” 沈砚山神色间带了一丝笑,“你说,什么有多差?” 晏锦:“……” 晏锦不得不承认,这个人虽然华贵优秀且很吸引人。但是,他这个人却有种气死人不偿命的感觉。 沈砚山不再提刚才的话题,而晏锦也没说话。 等到沈砚山将小船停下后,从船舱内拿出了几个小竹筒递给晏锦时,她也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 这些竹筒削的很好。不大不小,放在她的手里,刚好合适。 而晏锦知道,这些竹筒都是用来盛露水的。 因为此时阳光已经出来了,所以荷叶上的露水,显然没有刚才的多。沈砚山又划了一段路,才让几个竹筒的都装满了露水。 晏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显然心不在焉。 不过。她早已习惯将所有的情绪掩在心里,所以尽管此时早已是心乱如麻,可表面上依旧是一副镇定的模样。 待她采集完露水后。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 沈砚山撑着船慢慢地朝着原路划回去,他没有说话,而晏锦亦没有开口。 两个人之间,沉默极了。 在这安静的小船周围。只能听到小船划在水面上,发出“哗哗”地水声。 眼看。小船就要靠岸了,而沈砚山这个时候幽幽地冒了一句,“你回去之后,再去查查庄家。你能查出庄家的来历,我便告诉你,你三叔身后的人。如何?” 晏锦微微一窒,然后几不可闻地讲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世子,您为何帮我?” “大概,是因为我太闲了吧!”沈砚山神色不改的地说道,然后看着晏锦一脸木木呆呆的模样,唇畔微微勾起。 不过,沈砚山的话,晏锦自然不会相信。 这个人诓人的时候,总是能这样镇定且一本正经。 她动了动唇,微微露出“讨厌”两个字的口型,但是话音却未曾说出。 晏锦想,这样,她也算是出了气。 不过,她又继续琢磨了一会,看着岸边伸手可及,便又道,“世子莫非也是因为闲得慌,所以在油纸伞上画伞面,在鱼竿上刻藤蔓?” 她的话里,带着微微地讽刺。 这个人,居然说闲得慌? 方才他身边那个贴身侍卫,慌张找他的模样,晏锦还历历在目。 沈砚山似乎一点也没听出那淡淡的讽刺,而是沉吟半响,想在回忆什么一样。过了一会,他才回答,“我在专研画技,心态好!” 晏锦:“……” 晏锦被沈砚山的话噎的半响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话了。 她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样。 沈砚山的画技,的确不错。 可他说自己心态好?他那里心态好了…… 船稳稳地停下之后,晏锦没有急着上岸,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心里那股气压了下去…… 过了一会,晏锦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将放在脚边的竹筒拾起,慢慢地站稳了身子。 船外,天气也逐渐炎热了起来,她得尽快离开这里。 晏锦上了岸,怀里抱着竹筒,然后也没注意到,身上的东西遗落在了船上。 她站稳了身子,又瞥了一眼尚在船中的沈砚山,淡淡地说,“外面皆说世子你才气无双,从前,我是不信的。可今日见了之后,才觉得……” 沈砚山好奇地挑眉,神色不改地问,“你觉得,如何?” 晏锦没有说话,而是将抱着竹筒的手,空了一只出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面颊,“世子这里,才是绝世无双!” 说完之后,晏锦便将手里的竹筒抱稳,然后缓缓地朝着远处走去。 沈砚山不禁失笑,看着晏锦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等那个人走远之后,他才将晏锦方才遗落的东西捡了起来,然后喃喃地自语,“平日里总是高深莫测的样子,可今儿这样,才像个小姑娘啊。” 第153章暗动 晏锦走的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上有什么东西遗失了。 其实,晏锦的心里有些纠结。 她纠结,自己方才的举动,是不是鬼迷心窍了? 明明想着要躲那个人远远地,却又被他的话捉弄的失了方寸。 那个人太过于心思慎密,像是一只嗅觉和视觉都敏锐的鹰。 晏锦想到鹰的时候,微微一怔。 沈砚山哪里能和小黑比,他哪有小黑憨态可掬?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结果晏锦还刚踏入了院门,香复便急忙地迎了上来,福身对晏锦行礼,“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颊上还带了几分好奇。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对香复脸上的好奇视而不见。将手里的竹筒放在了香复的手中,然后道,“郡主那边可有消息了?” “嗯!”香复将竹筒接了过来,慢慢地跟着晏锦走进屋内,“方才宋月过来说郡主不愿吃药,所以三爷一直不让她出门。这不,这会郡主还没吃药呢,据说还在和三爷闹……” 晏锦微微一怔,“吃药?” “嗯,足足三大碗呢!”香复想起方才宋月形容大碗的样子,便打了一个寒颤。 她虽不怕苦,可要吃满满三大碗的药,的确有些恐怖。 香复的话,让晏锦不禁愣了一会。 她想起方才沈砚山一本正经地说,沈苍苍向来贪睡。 他说的认真,而她也信了。 可此时…… 晏锦的伸出手揉了揉眉心,她一时不知那个人。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了。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可是和沈砚山比起来,当真是班门弄斧。 也难怪,沈砚山总是能看透她的心里想什么。 “呀,这是……梨花?”香复将竹筒摆放好之后,才注意到每一个竹筒的下方,都雕刻这绕枝的梨花。这些细纹很细。若是不注意。根本瞧不出来。 晏锦听了之后,目光也落在了小桌上的竹筒之上。 竹筒很精致,最精致的其实是底部刻着的细细梨花。每一笔都十分的传神。晏锦将竹筒拿起,又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 她方才没有没发现这些梨花,是因为她有些心乱。 可此时,她才发现这些竹筒每一个都有花纹。 画着梨花的伞面。刻了花纹的鱼竿和竹筒…… 做这些,必定要浪费不少日子。 晏锦扯了扯嘴角。才将竹筒放下,无奈的摇头,“还当真是闲的慌么?” “什么?”香复见晏锦说话,然后又问道。“小姐闲吗?” 晏锦听了,立即坚决地说,“我怎么会闲!!” 她自然不会和沈砚山一样。闲的发慌。 晏锦将手放在一边的檀木小桌上,轻轻地扣着。过了一会她才对香复说,“你去取几个瓷瓶过来,将这些露水用瓷瓶装好,给郡主送去。” “用竹筒不好吗?”香复抬起头,疑惑的看着晏锦,“这竹筒很精致呢!” 晏锦沉吟了片刻,摇头,“不好。还是换瓷瓶吧!” 沈砚山的东西,她可不敢给外人看见。 在不知不觉间,她手里已经有几样沈砚山的东西了。 手帕、油纸伞、竹筒……晏锦挑了挑眉,这样下去着实不好。 她不太喜欢和这个人走的太近,彷佛她所有的想法,都会被他看的一干二净! 香复见晏锦执意如此,便转身去取来瓷瓶,将竹筒里的露水都倒入瓷瓶之中。不过,香复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取了不少的露水,足足装了两个瓷瓶。 香复将手里的活做好之后,又问晏锦,“小姐,奴婢现在送到郡主那边去吗?” “嗯!”晏锦本来在闭目养神,在听了香复的话后,才将眼睛睁开,“你晚些去告诉安之,让他继续派人去平阳查查庄家的事情。这次,不要拖延太久的时间,银子若是不够,尽管来取。庄家是怎么出现在平阳,还有庄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必须在十日内查出来!” 香复握住瓷瓶的手,抖了抖,“小姐,您说的是庄家?” 香复这段日子一直替晏锦送信到晏安之身边,所以早已听熟了庄家两个字。她以为前段时间,晏安之已经将这一切查清楚了,却不想今日晏锦又再一次提起。 “嗯,平阳庄家,你跟安之说,他明白的!”晏锦眉头微蹙,眉间隐约可见一个‘川’字。 沈砚山的话,虽然半假半真,可她却不得不去想。 三叔为何会用庄家?而何氏亦是庄家的人,三叔和季姨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想起那一日三婶会被祖母责备,起源便是季姨娘想同三婶去赏荷,结果两个人还未走几步,季姨娘便中暑晕了过去。这件事情,本和三婶没有什么干系,可季姨娘太聪明了,她有一套能哄的祖母开心的办法,所以这些年来,祖母对季姨娘向来不错。 晏家,再差,那也是侯门。 宠妾灭妻,乃是大罪。 可祖母丝毫不注意这些,照旧睁只眼闭一只眼,将晏家宅子里的事情,在暗中操纵的很好。表面上,前几年的确是二婶在管家,可内里不少事情,还是得祖母说了算。 季姨娘和三叔……晏锦总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不少的来往。 当年,若不是三叔将酒送到父亲身边,接下来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她若是想要从季姨娘和三叔的身上查起,肯定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季姨娘和三叔为人很类似,在晏家多年,做的滴水不漏…… 祖母宠爱季姨娘,祖父也是装作没有看见。 一个姨娘。能有如此的本事,她自然不简单。 香复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又道,“今儿奴婢回来的时候,阿水送来信说,昨儿夜里四小姐带着点心去瞧瞧太太了,说是想借小姐您的字帖!不过那时天色已晚。太太同四小姐说。自己乏了,过几日再给她送去。” 晏锦听了之后,眼眸微微一眯。 晏惠卿吗? 从她离开晏家开始。便知道晏惠卿会有动作。 这已经是晏惠卿第二次要她的字帖了。 “你告诉阿水,让她将我书架上最下面哪一格的字帖,给四小姐送去!”晏锦想了想才对香复说,“以后。若是四小姐到太太的院子里,便多去问轻寒。四小姐都同太太说了什么!” 香复颔首,“奴婢知道!” 在出发之前,晏锦便委婉的同小虞氏说,不喜欢外人来她的院子里。拿她的东西。 她将阿水留在府里,是想让阿水亲自替她来打理绿玉牡丹。若是有人想要她的东西,问阿水便好…… 当时。小虞氏以为她担心二叔会来取走她的牡丹,还让她放宽心。不会让西院的人来带走她的东西。 晏锦那时只是依在小虞氏的肩膀上,喃喃地说,除了小虞氏和父亲,在她的眼里,那些人都是外人。她的东西,不想让外人来碰…… 她说的漫不经心,却让小虞氏心颤不已。 晏锦那时说的话,是有效的! 起码小虞氏知道婉拒晏惠卿的提议…… 晏惠卿总喜欢和她一起练字,更喜欢看她的字迹,现在还要她的字帖!晏锦觉得晏惠卿最近怕是不会安分了…… 因为晏惠卿,曾无意问起她,虞家的事情。甚至还提起了一个,快被她遗忘的人。 “小姐,奴婢先告退了!”香复抱着瓷瓶,然后慢慢地退了下去。 屋子里,又只剩下晏锦一人。 晏锦将放在桌上的竹筒又拿了起来,然后仔细的看着竹筒上的雕花,一时不知该如何来形容沈砚山这个人。上天给了他一张完美的容颜,更是给他一个聪明的头脑,晏锦想起那个人淡漠的眼里噙着笑的时候,便觉得若是沈砚山不说话,必定是个如寒玉般的少年。 至于说话了…… 那必定是不让人喜欢的。 他还是不开口的好。 晏锦起身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院子里的小溪和假山。 晏惠卿提起的人,其实,她差点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在虞家也有这么一方仿若仙境的小院,那个院子里,住着的人,是她的表哥。小舅年轻的时候极其的风流,最后遇见了一个痴情的烈女子。这个女子难产时,将她的表哥生下,而自己却撒手人寰了。 小舅当时抱着尚不足九月的孩子,如梦初醒。 这几年来,小舅身边虽有通房,却未曾娶妻,而表哥也逐渐长大。 可毕竟是不足月长大的,所以表哥时常会咳嗽,笑起来也是一副病态的模样。 慢慢地,晏锦便将表哥和沈家三爷重合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是一副病容憔悴的样子…… 前世,她记得表哥有一次重病,那个时候表哥一直想见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她那时不明白,他们两人之间,不过是表兄和表妹的关系而已,且他们见面的次数,一个手便数得过来,为何表哥会执念成那样。 可那时,父亲已经去了,她在晏家哪有什么自由可言? 最后,他们终究是没见面。 “他不是你表哥!”这是小虞氏曾在她出嫁的时候,无意跟她说的一句话。 这句话,她记了很久。 不是她的表哥?那么,他是谁? 晏惠卿为何会问起他? 晏锦不知父母到底隐瞒了自己多少事情,有些事情她想查,也得一步步来。 “晏小姐在吗?”晏锦刚准备转身的时候,便听见屋外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第154章怀疑她的动机? 晏锦抬起头,便看见院门外站着一名男子。 因为隔的有些距离,所以她并未瞧的很清那个人的面容。 “在的!”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对守在院门外的小丫鬟说了几句话,便让男子走了进来。 等男子走近之后,晏锦才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男子提着一个檀木雕刻的食盒,一脸尴尬的模样。 他紧紧地握着食盒,彷佛食盒里的东西,是简直连城的宝物。 晏锦打量了他一会,便忍不住问道,“你是?” “在下宋潜,是将军贴身侍卫!”宋潜本就生的黑,那张黑色的脸上,却带了几分红色,瞧着着实有些怪异。 晏锦喃喃自语,“将军?不知你来这里,有何事?” 宋潜支支吾吾半响也说不好话,他只能将手里的食盒往前一放,“将军让我送来的,请晏小姐务必收下!” “若我不收呢?”晏锦当真是不想再收沈砚山的东西,而且她此时腹中虽有些饥饿,但是还能忍耐。 宋潜“啊”了一声,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晏锦。 他彷佛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精致的小姑娘,会婉拒将军的好意。 那个人,可是将军啊…… “可……”宋潜顿了顿,又想了一会,才说,“小姐,您得收下!” 晏锦看着宋潜有些慌乱的样子,眼里颇有几分无奈,“你拿回去吧,替我多谢世子好意。今儿是我冒昧了,还请世子海涵!” 宋潜看了一眼晏锦。张了张口,终究是没说出话来。 然后,只见他飞快的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晏锦身后的小桌上,一脸愧疚地说,“小姐,得罪了!” 说完,宋潜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迎面。香复从外面疾步走来。 “嘭”的一声。两个人便撞到了一起。 香复被撞的头晕眼花,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疼。”香复觉得自己今儿真的是倒霉极了,先是被人撞了。又发现了小姐的隐私,这会又被人撞……她是出门没有看黄历,还是怎么的…… 那个撞她的人,一张脸通红。想要伸出手扶她。 香复摇了摇头,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然后她惊的瞪圆了双眼,“怎么又是你!” “是你啊……”宋潜也是瞪大了眼,看着地上的香复。 今日一早在荷花池外,也是这个人撞了她。 香复叹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潜转身看着屋内的晏锦,发现她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他还未回答香复的话。拔腿便跑了。他跑的速度极快,连一句对不起都未来得及说。便消失在香复的眼前。 香复揉了揉被撞晕的脑袋,然后跛着脚慢慢地走到晏锦身边,“小姐,我将东西送到郡主哪里了!呀……” “可是摔疼了?”等香复进屋后,晏锦抬头问道。 香复摇头,只是皱了皱眉,“不疼的小姐!” 香复站稳了身子,见晏锦依旧用担心的神色看着她,便赶紧转移了话题,“郡主说想邀你一起用晚膳,她还说……说对不住,晚上给你赔礼道歉。” “不过沈三爷,怪怪的……”香复想起刚才沈家三爷那个目光,总觉得那个人的神色,颇为怪异。 晏锦听了,只是淡淡一笑。 尽管沈苍苍不喜吃药,可沈苍苍也不是不懂事之人。沈家三爷突然一早出现在沈苍苍的院子里,怕是想阻止沈苍苍同她交好,不过晏锦倒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让沈三爷如此防备。 她同沈苍苍交好,从不图沈苍苍什么……或许,她是这样想的,那些人未必会信。 毕竟沈苍苍,骨子里是个极单纯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摇了摇头,“无碍的!” 香复见晏锦的神色里出现一丝落寞,心微凉。 她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晏锦,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个嘴笨的人。 晏锦坐下后,才抬起手将食盒摆在了眼前。 她若有所思地打开了眼前的檀木食盒,而入目的则是一盘香味四溢的红烧鱼。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想起了今儿一早沈砚山垂钓的样子。 他的那个鱼篓里,全是他的战利品。 颇多。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香复道,“拿出来吧!” “嗯!”香复走上前,将食盒里的红烧鱼端了出来后,发现食盒的下面还放了一碗鱼汤。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然后将汤匙递给了晏锦。 晏锦只是心情颇为抑郁,所以才想尝尝这食盒里的东西。 毕竟,那个侍卫根本不给她婉拒的机会,放下食盒后便匆匆跑走。 晏锦先尝了尝白玉小瓷碗里的鱼汤,鲤鱼汤很清淡,在这夏日里用起来,竟没有一丝的鱼腥味。她从前吃鱼,颇为挑剔…… 太腥太烫的,一律不用。 尤其是在夏日里,更甚。 可此时她手中的鲤鱼汤,味道里透着淡淡的荷叶香味,这股清香唇齿留香。 香复见晏锦没有说什么,便又将箸递给了晏锦。 这双箸和平日里他们用的不一样,做工瞧着十分的精细。 晏锦接过来后,便立即发现了这点。 她挑了挑眉,方才沈三爷给她带来的抑郁,一扫而空。 晏锦拿起箸,又将盘里的鲤鱼肉取出一些后,放在小碟子上慢慢的食用了起来。 鲤鱼肉质鲜嫩,入口爽滑,和刚才的鲤鱼汤比起来,这道红烧鲤鱼味便更深了一些。她用了一口后,便还会更想用。 红烧鲤鱼和汤。都十分的合她的胃口。 晏锦眯了眯眼,唇畔勾起一丝笑。 她开始用这道红烧鲤鱼,而且丝毫不再乱想那些复杂又琐碎的事情。 过了一会,她竟将一盘鲤鱼用的干干净净,而汤也是一滴不剩。 沈砚山身边的厨子,是从精绝找回来的吗?这两道本来很平常的菜肴,居然这样的美味!而她又是个贪吃之人。此时吃的饱饱地。更是有些昏昏欲睡。 可香复怕晏锦积食,一定要让她等会歇息。 晏锦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这一刻。晏锦觉得这个沈砚山,此时也不是很讨厌。 比起沈三爷,沈砚山便好了许多,起码不会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 晏锦眯了眯眼。轻轻地打着扇,觉得夏日这样过。也其实不错……她从夏日的厌恶,也在这会少了不少。 等香复准备了一些消食的果子回来后,晏锦已经睡着了。 平日里晏锦睡觉,总是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而今儿出奇了,她的脸上居然挂着一丝浅笑。 香复向来都知道晏锦生的好,可晏锦无意间笑起来的样子。更是美不胜收。 其实,晏锦应该多笑笑…… 不过她只是一个丫鬟。这些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晏锦对她而言,既是小姐又是救命恩人! 那时,若不是晏锦收留了她和阿哒、阿水。他们三个人便会流落街头,不是饿死,便是阿哒和阿水再次被人卖掉。 思及此,香复便将放在一边的团扇拿起,轻轻地打扇。 晏锦怕热,也不喜太凉,所以她的动作得轻缓一些。 果然,香复只是打了一会扇,便见晏锦的笑容又深了一些。 屋外艳阳高照,而时间亦如梭。 待到晏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未时了。 晏锦觉得这一闭眼,便睡足了。 她贪睡,现在也是…… 晏锦想了一会,才让香复将她带来的古琴找出来,抚摸着古琴练了一会。沈砚山的话提醒了她,她的琴技不算很差,可手上连细碎的茧子都没有,会惹人怀疑。 晏锦这一练,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苍苍那边派人来催促了几次,晏锦才带着香复去了沈苍苍的院子。 如她所想,沈三爷亦在。 沈苍苍一直跟晏锦说抱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她说着急的差点哭了出来。晏锦笑着同沈苍苍说没事,然后也注意到身后沈三爷的目光,带着几分打量。 她内心没有什么肮脏的想法,所以当沈三爷打量她的时候,晏锦便看了回去。 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十分清澈,也很锐利。 沈三爷在看到晏锦的眼神后,怔了一怔。 他低头,只是捧着茶盏不语。 而晏锦转头又陪着沈苍苍说了一会话,沈苍苍则是亲自煮茶给晏锦尝。 如沈苍苍自己说的那般,她煮的茶味道不错,而且清香宜人。 晏锦不会品茶,但是对于沈苍苍煮出来的茶,还是赞不绝口。 晏锦要离开沈苍苍院子的时候,沈苍苍嘱咐晏锦,明日要去马场上,她会亲自去接晏锦,这次,她不会再让晏锦久等。 晏锦看着沈苍苍眼里,带着点点哀求。想了想,便笑着答应了! 翌日,晏锦刚起身,便听见有人说沈苍苍来了。 她们两人一起用了早膳,才上了马车。 一路上,沈苍苍说了很多话,而晏锦如平日一样,陪着沈苍苍说话。 她擅长了说谎,所以沈苍苍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根本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等到两个人都下马车后,晏四爷从里面迎了上来。 “郡主,素素,你们可来了!”晏四爷眉眼里带笑,似乎在这里等了许久。 只是,晏锦的目光却落在了晏四爷身后那个人的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155章又要找人! 晏四爷显然没有注意到晏锦的神色,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手,盈盈一笑,“素素,我带你去看马。” 她本就是将门之后,对马匹总有一种莫名的喜欢。 这种喜欢,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小的时候,沈苍苍每逢不开心的时,便让大伯父带她来马场。 那时,她简直有些无法无天。 而大伯父,也愿意纵容她。 久而久之,沈苍苍的性子里,便带了一些骄纵。 沈苍苍带着晏锦往前走,而晏锦亦不好说什么,只是纤秀的眉,蹙了一蹙。 “晏大人……我们找不到将军!”这个时候宋潜急忙地从外面走了进来,跟晏季晟道,“将军怕是又去哪里……” 宋潜说着,声音便小了起来,到了最后更是听不见了。而偷懒两个字,他更是说不出口。 晏季晟似乎早已习惯,他只是揉了揉眉心,“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今儿兵部几位大人都要来!找不到?那就继续找啊!” 听的出来,晏季晟对这件事情颇为苦恼。 晏锦想了想,然后勾起唇角,笑着问晏季晟,“四叔,这军营之中,可有那处比较清闲的?” “清闲?”晏季晟琢磨了一会,眉头紧锁。 军营里,哪里有什么清闲的地方? 宋潜看清了晏锦后,吓的垂着眼,支支吾吾地说,“军医帐篷后面,有一片小树林。” “既然有小树林。便应该有亭子吧?”晏锦看着宋潜,询问道。 宋潜惊的抬起头,立即颔首,“有的,不过,那个地方极其偏僻,还有毒蛇出入。小姐您要去吗?” “我不去。不过,躲你的人会去!”晏锦喃喃自语,像是不经意般说出。“海东青应该不会怕毒蛇吧?” 宋潜愣了愣,下一刻便从拔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在一边的晏季晟和沈苍苍惊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沈苍苍,她紧紧地挽住晏锦地手道,“素素。你可真了解沈砚山!”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沈砚山喜欢偷懒。总会选风景不错且不被人发现的地方。所以,只要去这些地方找,肯定能找到他。 他是个就算偷懒,也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晏锦又看了一眼站在晏季晟身后的人。心里有些不安了起来。 沈苍苍没有发现晏锦的神色,而是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话。 晏锦见沈苍苍说的有些累了,才对沈苍苍轻声道。“苍苍,你可带大白来了?” 沈苍苍听见晏锦唤她苍苍时。眉眼间的笑意便更浓了,她瞧了瞧周围,然后微微颔首。只见沈苍苍挑起宽大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玉般的皓腕,而这皓腕之上便缠着一条极细的小白蛇。 这小白蛇像是知道晏锦来了一般,它抬起头然后吐了吐蛇信,又弯着小脑袋晃了晃。 大白一到了夏日,便贪睡。而沈苍苍又不愿意将它放在院子里,一直都随身带着。 “三伯父不喜欢大白,所以我都藏着!”沈苍苍赶紧将袖子放下来,对晏锦道,“我就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和我一样,都喜欢大白!” 晏锦听了淡淡地笑了笑,“嗯,我喜欢它!” 她的确喜欢这蛇,但是却不是与生俱来的。 沈家的马场很大,这里有无数的战马,而且这几年元定帝对沈家十分的信任,大燕不少的兵权,都在沈家的手上。周围有几个帐篷,而沈苍苍指着不远处的帐篷说,“那边那个帐篷,是沈家几位将军的!” “世子也会经常住在军营里?”晏锦不禁挑眉,有些疑惑,“他……” 沈苍苍像是听到什么晦气的事情一样,立即摆了摆手,“你可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这个世上没有比他更讨厌的人了!” 若是换做从前,晏锦一定毫不犹豫的点头,跟沈苍苍一样的态度。 可毕竟昨儿吃了别人送来的东西,晏锦心里有愧,便轻轻咳嗽的掩饰过去了。 还好,沈苍苍本就是心眼极少的姑娘,所以晏锦没有回答,她也没有多想。 今年大理送来的战马比往年的更为优秀,听着沈苍苍的意思,是因为沈砚山归来的关系。沈砚山让一向顽固的精绝皇室都心服口服了,而大理虽对大燕虎视眈眈,可心里对沈砚山带领的这支军队十分的忌惮。 当年三藩想要造反的时候,朝廷有些措手不及。而成广帝只知享乐,根本不愿意多顾及这些事情。薄相和定国公商议了之后,决定启用使用募兵制。 大燕朝在兵权的军制上,一直启用的是前朝的卫所制。按照官职的等级来划分军队,但是成广帝在的时候,朝廷腐败的十分严重。所以导致卫所制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其中最为严重的,无非就是军队和土地,都被划分成了将领的私产。 这其中,三藩的表现,最为严重。 每一年,三王都会问朝廷索取大量的银子,还会兼并不少土地。 朝廷给了三藩银子后,内部给士兵的保障也越来越少…… 可成广帝却不在乎这些。 他认为,这天下太平,而三藩没有胆子敢造反。 直到,晋南王造反时。成广帝让身边的舒将军带领大燕最精锐的团营去迎战的时候,却发现这所谓的精锐部队,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最后还是定国公调动了沈家所有的军队,才抵挡住了这次攻击。 后来成广帝去世后,元定帝登基。 元定帝开始打理朝政的时候,便启用了募兵制。 这其中最让元定帝放心的军队,便是辽东程文泰率领的程家军。 程文泰有六子一女,这六子在各种战役之中。战死沙场,而女儿则被送到精绝和亲。因为精绝人害怕这支军队,更害怕程文泰身边的沈砚山,只有程文泰将女儿送去精绝,他们才放心。 而这几年程家军一直守在大燕和精绝的交界处,从未有过半分叛逆之心。 昔日,定国公对程文泰更是十分的信任。他直接将十岁的沈砚山。丢到了程文泰身边。 晏锦记得前世,便有人恶意揣测,说定国公将沈砚山送到程文泰身边。其实是想让沈砚山掌握程家军。毕竟程文泰没有子嗣了……他所有的孩子,都战死沙场了。 不过,她去世的太早,程家军到底到没到沈砚山的手里。她便不得而知了。 沈家的军队和程家军,若是都在一个人的手里……那便有些太可怕了。 “素素。你在想什么?”沈苍苍见晏锦有些心不在焉,便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太热了?” 沈苍苍记得晏锦怕热。 晏锦只是笑着摇头,而是压低了嗓音对沈苍苍说。“苍苍,大白的毒牙拔了吗?” 一条毒蛇,若想要它的毒素干净。便必须得拔掉毒牙。 可这样做,这条蛇也活不长久。 除非。用不少的名贵药材养着。 “自然是没有的!”沈苍苍的神色有几分凝重,“素素,大白没有拔毒牙,你害怕吗?” 在袖子里的大白像是听到了沈苍苍的话,悄悄的探出了个小脑袋,然后歪着头看着晏锦。它的眼睛像是两粒小小的粉色的小豆子一般,十分的可爱。 可谁又知道,这看似可爱无害的大白,却是蛇中最剧毒的一位呢? “我自然是不怕的!”晏锦伸出手,摸了摸大白的头。而大白喜欢晏锦手上镯子的凉意,便用头蹭了蹭晏锦的手,“不要拔了大白的毒牙,对它不好!” 沈苍苍听了之后,眼里一亮,“我知道的!” 等大白钻回她的袖口之后,沈苍苍挽住晏锦的手,便更用力了,“素素,你可真好!” 晏锦淡淡地笑了笑,打趣道,“若是觉得我好,晚上给我煮茶吃可好?” “自然是好的!”沈苍苍十分满意自己的手艺有人捧场,而且她想了想,自己能拿的出手的,大概就只有这煮茶的手艺了。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才远远地看见一群奔跑的骏马。 这些马匹生的高大,壮硕。 每一匹都是由人精挑细选后,才送上来的…… 沈家军营里在打理钱财方面,极为严厉。所以她那个刚正不阿的四叔,才甘愿在沈家做事,并且还引以为傲。 沈苍苍指着远处一匹白色的骏马道,“那匹白色的马不错,素素,你可会骑马?” “额……”晏锦不好意思眨眼道,“我会骑骆驼!” 沈苍苍:“……” 晏锦其实会骑马,但是非常的不熟练。而她喜欢骆驼,是因为虞家的商队,都是用骆驼运输货物的,她小时候跟母亲回虞家的时候,总会看见一群骆驼。 那时她胆怯,小舅舅逗她的时候,总会将她抱起,放在骆驼之上。 晏锦吓坏了,可又不敢哭出来,她怕小舅说她是个胆小的小丫头。 她逞强的结果,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每次小虞氏都会看不下去,将她从骆驼上抱了下来,还会低声的训斥小舅几句。 小舅听了也不生气,只是哈哈大笑…… 那会,他们是世上最亲密的亲人。 可是前世到了最后,她却和虞家的人越走越远,甚至还对他们有了厌恶之心。 晏锦想着,觉得自己真不应该。 沈苍苍想了想,才对晏锦轻声地说,“那你一会骑我的马吧,它很乖的!” 晏锦犹豫了一下,又道,“一定要骑吗?” 第156章你在她才怕 “你在害怕?”晏锦正欲抬脚往后退一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声音。 晏锦一愣,觉得这个声音颇为熟悉。 她皱着眉偏头思索了一会,才疑惑的转身看着身后的人,然后眉眼里带着几分诧异,“您,是在同我说话?” 一阵风吹过来,少年平静地抬起眼帘,神色一如就往,“我像是自言自语?” 晏锦眉头挑了挑,差点就颔首道,自然像! 方才,她是在同沈苍苍说话,而这个人出现的莫名其妙。 “素素才不会害怕呢!”沈苍苍接了话,一脸不耐烦的看着那个少年,“你又躲哪里去了?让宋侍卫好找!” 宋潜未曾抬起头,而是一直盯着靴子。 沈苍苍同沈砚山争吵的时候,他还是闭嘴的好。 这是多年的经验…… 果然,沈砚山只是微微扬眉,“是你告诉他们我在哪里的?” “咦……”沈苍苍眨了眨眼,然后看着宋潜道,“宋侍卫你还真的没有告诉沈砚山,是谁告诉你他的藏身之处吗?” 沈苍苍说完之后,伸出手对宋潜做了一个‘厉害’的手势。 沈砚山这个人太过于记仇,若是被他知道是晏锦猜出来他在哪里,那么晏锦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太妙了…… 作为晏锦好友的沈苍苍,自然很佩服宋潜瞒人的本事。 宋潜抬头便瞧见沈苍苍的手势,惊的脸色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躲了半响,依旧没能逃过。 沈砚山微挑眉,唇畔勾起一丝弧度。声音仍然不紧不慢,“那么,便是你要找我了?” “什么意思?”沈苍苍上下打量了一眼沈砚山,“你睡糊涂了?做梦呢?” 她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这个堂哥,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他。这次,如不是担心大伯父身子太累,她才不愿意同意大伯父的建议。让沈砚山来庄子上陪她。 她同沈砚山。八字不合。 沈砚山听了沈苍苍的话,也不气恼,只是平静而又莫名的微微抬头。“你们既找了我,我便陪你们一起选马吧!嗯,你们看中那匹了?” 沈砚山说完后,还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皙且又力道的手腕。 沈苍苍见沈砚山是真的要陪自己选马,吓的瞪圆了双眼! 她好不容易有空闲的日子。怎么能让沈砚山来打扰! “我们才没有找你!”沈苍苍丝毫没发现,自己陷入了沈砚山的语言陷阱,而是毫不犹豫的将某人出卖,“我和素素。都根本不需要你陪!” 沈苍苍说完之后,宋潜在一边,就差哀嚎出声了。 可沈苍苍此时双手叉腰。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将晏锦说了出来。 在一边的晏锦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她刚才一直没有插嘴的原因。是以为沈苍苍能好好的处理好这件事情。 可现在看来……她太高估沈苍苍了。 沈砚山不过是用一个简单的激将法,说了‘你们’二字。沈苍苍便进了他的语言陷阱,直接将她给招供了出来! 对于套出沈苍苍嘴里的话,沈砚山似乎颇有心得。 “晏小姐?”沈砚山转眸凝视着一直未曾说话的晏锦,良久后才开口,“你找我?” 沈苍苍在听了这句话,脑袋一蒙,下一刻便哀嚎出来:“啊……” “沈砚山,你真的是……”沈苍苍气的跺脚,然后挽住晏锦的手,“太贼了!” 说完之后,沈苍苍便拉着晏锦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素素,你别怕,我在呢!” “有你在!”沈砚山的话幽幽地从沈苍苍的身后传来,“她才会怕!” 沈苍苍虽然拉着晏锦走的很快,可还是清楚地听到了沈砚山的话。她顿了顿脚步,被气的又跺了几下脚。 在沈砚山面前,她总是出丑。 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好似从未讨到过一分便宜。 “素素,对不住!”沈苍苍过了一会,才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一样,将头垂低,“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 晏锦这会,其实笑不太出来了! 她方才会让宋潜去找沈砚山,无非有两个原因。 其一,她不希望四叔被沈砚山气坏了身子。 其二,她也想噎一噎沈砚山,毕竟她都被噎了那么多次了。 宋潜虽是沈砚山身边的人,可他却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晏锦根本不怕宋潜将自己说出去。 而晏季晟是她的四叔,自然也不会出卖她。 可晏锦千算万算,唯独忘记了沈苍苍。 沈苍苍的小脑袋太过于单纯,很多时候,只要别人稍微一激,她便会将真实话语吐露出来。 其实,晏锦从一开始便知道沈苍苍的性子,只是……终究是太高估沈苍苍了。 “有什么对不住的?”晏锦露出一个淡淡地笑,“你方才也听我四叔说了,等会兵部要来人。我这也是……也是帮世子!” 沈苍苍听了,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锦,“你帮他做甚?” 晏锦伸出手,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 她果然是,太高估了沈苍苍的小脑袋瓜子。 而此时沈苍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紧张的握住晏锦的手,一脸惶恐,“素素,你可千万别相信沈砚山那张脸啊。他那张脸虽然长的好,可当真是会骗人的……” 晏锦:“……” 沈苍苍的话,让晏锦这下,连假笑都笑不出来了。 她当真是,哭笑不得。 “嗯!”过了一会,晏锦才应了沈苍苍一声。 沈苍苍听了之后,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沈苍苍一直带着晏锦,给她介绍这些马匹的是从哪里运来的。今年的除了大理送来的战马。其实还有一批是藏在另一个地方。这些马匹数量极少,而且每一匹都是极其珍贵。 沈苍苍带着晏锦朝着马棚走去,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只有朝廷的重臣和沈家人才能进来。因为,这里有沈砚山的马和精绝送来的马匹,不多。一百匹不到!” 说完。沈苍苍便指着不远处地一匹白色的马道,“那是我的马!” 晏锦顺着沈苍苍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匹毫无杂色的马匹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匹马宛如雪一般。而且又高大又威武。 “真好看!”晏锦是发自内心的夸赞了沈苍苍的马。 沈苍苍见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便将大白从袖口里拿出来,递给晏锦,“素素。你帮我拿着!” 晏锦点了点头,将大白接了过来。 大白也不认生。本来耷拉的小脑袋,在看到晏锦后,又摇了摇。 它浑身冰凉,宛如寒玉。 放在手上。舒服极了。 沈苍苍将袖口挽起,想要去牵马。而晏季晟这个时候,从后面赶了上来。他在看到晏锦手上的小白蛇的时候,惊的退后了一步。 “素素!”晏季晟虽然很早以前便知道明惠郡主沈苍苍养毒蛇。可如今亲眼见了,还是有些害怕,“你快放开!” 大白像是听懂了晏季晟的话,然后抬高了身子,吐出黑色的蛇信。 它本来微微眯着的眼,也在此刻睁大了。 粉色的眼,染上了一丝血红。 “大白!”晏锦抚摸了一下大白的脑袋,“这是我四叔!” 大白转着纤细的身子看了一眼晏锦,下一刻便又乖巧的俯了下来。还怕晏锦生气似的,又用它的小脑袋蹭了蹭晏锦的手心,最后将小脑袋依在晏锦手上的镯子上。 那镯子冰凉如雪,在夏日里戴着,很舒服。 而大白,偏偏就喜欢冰凉的感觉。 这一幕落在晏季晟的眼里,便有些恐怖了…… “晏大人,我都同你说过几次了,我家大白很聪明,不会乱咬人的!”沈苍苍撇了撇嘴,很不高兴地看着晏季晟,“可你为何不相信?” 从前,沈苍苍也只是说起过,而他并未见过。 今儿见了,难免会失态。 晏季晟无奈地对沈苍苍作揖,“小的知错了!” “什么错不错的!”沈苍苍显然没有继续生晏季晟的气,而是指着那匹白色的马道,“你帮我牵出来吧!” 晏季晟点了点头,立即便走上前。 等将马匹牵到马场后,晏锦又见到那个人走了过来。 方才,他站在四叔的身后的人。 庄文…… 何氏的远房亲戚! 他更是和平阳庄家来往密切。 晏锦记得她在出行之前,对晏安之千叮万嘱,不能让庄文出现在沈家军营。当时晏安之虽然有些勉强,但是还是答应了。 晏锦还让阿哒给庄文带了一些麻烦,却不想庄文依旧能出现在这里! 晏锦想着,眉头便又蹙了起来。 “素素,你怕了?”晏四爷在一边笑着,一边对庄文颔首,“别怕,四叔在这里!” 晏四爷的话语让沈苍苍也笑了起来,她动作熟练的跨上了马匹,然后对马下的晏锦说,“素素,上来?” 晏锦想了想摇头,“我怕!” 晏四爷听了却忍不住揉眉轻笑,“怕什么,陪郡主走走,这些马都是四叔驯养过的,很乖!” “四叔你驯养的?”晏锦偏头看了一眼晏四爷,眉头皱的更深了,“你亲自驯养的?” 晏四爷点头,“这是自然!这里许多马,都是我驯养的。” 沈苍苍嫌晏锦太过于墨迹,她从晏四爷手里拿过鞭子,想要离开。 这个时候,却见晏锦颤颤抖抖的爬上了沈苍苍的马,同她坐在一起,然后说,“郡主你带带我吧!” 晏锦知道,自己根本阻止不了沈苍苍。 可她却有些害怕…… 第157章救我 这种害怕,让她觉得记忆犹新…… “也好!”沈苍苍挥动鞭子,对晏锦说,“抱住我!” 晏锦还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马动了起来。 她下意识抓住了沈苍苍的腰,然后便听见“嘚嘚”的马蹄声。 在晏锦袖口里的大白,吓的紧紧的缠住了她的皓腕,然后身子微微发抖。 它显然和她一样,也有些怕。 沈苍苍骑马的时候,英姿飒爽。 只是此时身后带了个晏锦,终究是不敢骑的太快。 沈苍苍骑着白马绕着马场跑了几圈后,才将身后的晏锦放下。她对着晏锦眨了眨眼,说,“素素,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好!郡主,你很厉害。”晏锦虚假地回了沈苍苍一个笑,又道,“郡主,你再带带我走走,可好?” 沈苍苍不知晏锦为何提出这个要求,可她看着晏锦有些发白的小脸,只好依依不舍的从马匹上下来,“好!” 像刚才的那样马棚,只有晏季晟能进。 庄文虽是晏季晟的贴身随从,却没有进去的资格。 庄文既出现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对付,只有先躲着。 虽然,晏锦不知,庄文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出现在这里…… 可庄文出现,便是给她警告。 沈家的马场极大,而山后还有一片绿油油地草地。沈苍苍对晏锦说,“晚些,我们去后山看看!” “后山?”晏锦心不在焉的看了一眼沈苍苍,“也好!” 沈苍苍听了之后,眯眼笑了起来。“后山很大,而且也很清静!”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又一起用了午膳。而这个时候,有个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膝跪在地上,“郡主,三爷送信过来。让郡主早些……” “知道了。知道了!”沈苍苍不耐烦地打断了侍卫的话,“不就是来几个人吗?至于一直提醒我吗?” 沈苍苍说完,神色间带了几丝不耐烦。 她鲜少出现这样的神色。而且还是对着沈三爷派来的人。 跪着的侍卫见沈苍苍皱眉,只好又道,“那郡主?您会早些回去吗?” “我不回去,三伯父不得亲自来抓我?”沈苍苍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道,“你回去告诉三伯父。说我知道了,天黑了我就回去!” 侍卫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属下告退!” 等侍卫一走,沈苍苍的眼里。又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本来兴致勃勃的她,才这一刻又显得无精打采。 晏锦不好问沈苍苍,到底是谁要来庄子上。毕竟从沈苍苍的神色里。她能猜的出来,来的人。是沈苍苍很厌恶的角色。 于是,晏锦只好转移沈苍苍的注意力,“郡主,后山那边也有马棚吗?” “嗯?”沈苍苍抬起头来,微微思索了一会,“也不算是马棚吧,沈砚山在哪里修了个小院子,偶尔偷懒的时候,他会去哪里躲着。而且,沈砚山的那匹马,也放在哪里!” 晏锦茫然的看了一眼沈苍苍,又带着几分茫然地问,“是那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吗?” “你说小红吗?”沈苍苍将手里的箸放下后,声音略有些迟缓地说,“小红是在后山,我带你去看!” 晏锦怔了一怔,“那马,叫小红?” 沈苍苍见晏锦问起,立即喜笑颜开的点了点头,她刚才无精打采的神色,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怎么样,我取的名字,好听吗?” 晏锦:“……”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手臂,“你且说说看,怎么样?” 晏锦垂下了眼眸,微笑,然后违背良心地回答,“颇好!” 沈苍苍愣了一下,转而又笑了起来,“素素,你果然懂我!” 沈苍苍的一句话,差点让晏锦咳嗽了起来。 大燕唯一的一匹汗血宝马,名字叫小红,放话出去,不知会笑掉多少文人雅士的大牙。而且,晏锦此刻似乎也明白了,为何沈砚山养的那对海东青叫小白和小黑了。 晏锦无奈的勾起一丝笑,这沈家的人,果然是她不懂的。 虽然,她自己养的那对九宫鸟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苍苍吩咐了下人将她的白马牵到了后山,而自己同晏锦则是慢慢地散步朝着后山走去,当做消食。 沈苍苍自小便不喜欢束缚,所以身边只留了两个侍卫,便将其他人挥退。 这些人跟在沈苍苍身边多年,见沈苍苍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抑郁,只好听从。 可等沈苍苍一走远,站在前面的丫鬟,便对身边的人道,“去告诉世子,郡主和晏家小姐去后山了!” “是!”那个人领了命,转身便朝着山下的帐篷跑去。 而彼时,沈苍苍自然不知晓自己的行踪,又被人泄露。 后山和沈家有些相似,这不小的地方,种了不少的梨树,而这些梨树看起来,已经种了很久。此时,梨树上挂着拳头般大小的梨子,只需顿下脚步,便能闻见一阵阵梨香。 晏锦的目光落在梨树上,然后想了想,这些梨能做不少的梨子酒,且还有剩余。 沈苍苍顺着晏锦的目光看了过去,“素素你也喜欢梨树吗?” “我?唔,喜欢吧!”只要是果树,她都不讨厌。 毕竟,这些果子能做不少的点心和清酒。 沈苍苍抬起手,揉了揉眼,“小楼和沈砚山也很喜欢!” “小楼?”晏锦想了片刻,忍不住问出了声。 沈苍苍漫不经心地回答,“大伯母的妹妹,陆小楼!” 晏锦静了一会,没有继续问下去。 陆家昔日的才女陆小楼,曾和她生母大虞氏。在京城平分秋色的人。若说她生母在琴技上无人能敌,那么陆小楼的才华,在京城里便更是找不出几个对手。 只是后来,据说这位才女,生了一场大病,最后疯了。 当真是可惜。 沈苍苍见晏锦没有再提起这个问题,很快便也就遗忘了。 今儿的阳光不似昨日那般剧烈。让本来怕热的晏锦。也舒了一口气。 沈苍苍倒是很高兴,她从侍卫的手里,将白马牵过之后。便骑了上去。她对着晏锦哈哈大笑,“素素,你看着……” 说完,她便挥动鞭子。让白马快速的跑动起来。 晏锦站在梨树下,闻着淡淡的梨子香味。看着沈苍苍奔跑在草地上。 不晓得是何处吹来了一阵清风,梨树被吹的一阵作响,十分清凉。 大白像是感受到了清凉的气息,它从晏锦的袖口里钻了出来。抬起了小脑袋看了看周围,最后吐了一下蛇信。而本来站在晏锦身后的两个侍卫,见到大白后。便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蛇这个东西,无论再温顺。依旧会让人觉得害怕。 尤其是剧毒的蛇。 晏锦倒是不在乎侍卫们做出的动作,她只是轻轻地抚摸大白的脑袋,柔声道,“你也喜欢凉?” 大白转过它的小脑袋,轻轻一晃,便又蹭了蹭晏锦的手背。 这个小东西着实有灵性,看的晏锦笑眯了眼。 沈苍苍骑了几圈后,才回头瞧见晏锦在逗大白,一时微微一怔。 这种场景,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同的是,那个人是一个少年,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面容更苍白一些,唇色更是没有一点血色。那个人的声音,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他问她,姑娘,你为何哭了? 为何哭了? 沈苍苍不太记得自己那一日是为何哭了,但是她却记下了那张精美却稍显稚嫩的面容。 真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般,绝色。 她带回大白后跟人说起这件事情,周围的人都嘲笑她不过是想养毒蛇,随意找了一个借口。沈苍苍气急,最后差点同那些人打了起来…… 谁也不相信她,谁也不相信,大白是无害的。 看着她的时候,都像是看着鬼怪一般。 除了沈砚山……还有现在的晏锦…… “素素!”沈苍苍唤了一声晏锦,然后她看见晏锦抬起头,对她莞尔一笑。 晏锦生得绝美,眉如远黛,肤色白皙如玉。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动人,连沈苍苍都微微一怔。 下一刻,沈苍苍便骑马到了晏锦的身边,“素素,上来!” 晏锦挑了挑眉,将大白又放进袖口里,“好!” 这次,沈苍苍将马速放慢了一些,然后对晏锦说,“我带你去看石花!” 站在树下的侍卫,也慢慢地跟了上来。 “石……”晏锦话还未说话,身下的马便狂奔了起来,她吓的赶紧搂住了沈苍苍的腰,“苍苍,慢些,我怕!” 这个时候,沈苍苍微微颤抖,一直想要让马跑慢一些。 可此时,平日乖巧且又温顺的白马,像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一样,根本不理会沈苍苍的动作,越跑越快。 眼看,就要将身后的两个侍卫甩下。 沈苍苍急的红了眼,她对身后的侍卫大喊,“救我……” 话音刚落,晏锦便明白了,这马是发狂了…… 白马跑的极快,她能听见风刮在脸上的声音。此时的沈苍苍吓的使劲的勒住缰绳,想要阻止马匹的动作。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力气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咔”沈苍苍用力太大,指甲都被抓破了。 白马越跑越快,最后更是朝着一边的悬崖跑去。若是再不及时阻止,她们不是被活活的摔下来,便是同马一起,摔下悬崖。 沈苍苍在此刻也怕了起来,她喃喃地说,“救我!” 第158章救她的人 她说,救救她。 晏锦恍惚之间,又回到了昔日…… 周围的天色很暗,她被关在那座弥漫着霉味又潮湿的屋子里。 偶尔,有毒蛇爬过,触手是一片冰凉。 可再冷,又有什么比她那会的心情还要冷,还要绝望? 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救她。 晏锦在那一刻用力的压抑住自己内心恐惧的心情,她怕自己若是不这样,便会在下一刻彻底的崩溃。 她还未亲手给父亲挪墓,还未在小虞氏七七那一日,回去看看小虞氏,给小虞氏烧些纸钱。还未听到十三先生说,他要告诉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她想活着……她必须得活着…… 可回应她的,只有一地的纸条。 这些纸条上,写了不少的‘救救我’。 她们的命运,是何其的相似,到了最后,又是何其的绝望。 有人会记得她们吗? 应该……没有吧? 马蹄踩在草地上的乱石,发出‘嘚嘚’的声音,沈苍苍已经吓的哭了起来。而晏锦知道,若是她在此刻做和沈苍苍一样无意义的事情,那么等待她们的,只有死亡或者重伤。 晏锦不甘心,自己再重复上一世的事情…… 庄家,三叔,她还未来得处理干净。 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回到父母身边,又怎么舍得离去? 她想要护住他们。 就同前世,他们拿命护住她一样。 晏锦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沈苍苍的手里夺过缰绳,看准眼前一块浓密的草地,又抬手将沈苍苍的腿挪开一些。 “苍苍。闭眼,只疼一下!” 然后,沈苍苍听见了蛇发出的“嘶嘶”地声音。 只见马匹的动作突然缓慢了一下,而沈苍苍从马背上落下,准确无误的掉在了草地上。 疼! 沈苍苍发现,自己还活着,她所谓的疼痛。不过是草地上的碎小的石子。划破了掌心而已。可沈苍苍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人。 她抬起头,便看见晏锦的脸上。早已没了温柔的笑。 那种神色,有些绝望。 晏锦袖口被扯破了一些,露出一截皓腕,而缠绕在皓腕之上的是一条白色的蛇。 平日里乖巧温顺的大白。此刻早已抬高了身子,本来粉红色的眼已经变成了红色。此时更显得有些狰狞。 它露出长长的毒牙,狠狠地咬在了马脖子上。 大白身上带有剧毒,而马匹被大白这么一咬,毒素迅速的蔓延到了它的全身。而它奔跑的力气也渐渐地丧失了。 眼看,马匹就要摔在地上了。 可那匹白马生的太高大了,若它摔在地上。晏锦也会受伤。 “素素!”沈苍苍从草地上爬起来,想跑上去牵扯住白马的缰绳。可她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她的力气,早在训马的时候,消失的干干净净。 沈苍苍紧紧地撰住周围的青草,哭着想要站起来。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的过失,重伤在自己面前,更让她觉得可怕的事情。 她害怕……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苍苍听见“嘚嘚”的马蹄声。她朝着身后看过去,只见几个人骑着马朝着这边赶来,而骑在最前面的人,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腰间佩戴的玉佩,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泛出淡淡的光泽。 “大……”沈苍苍话还未说完,便因为脱力,而晕了过去。 在闭眼之前,她似乎听见了马蹄声和她擦身而过。 未有半分停留。 彼时,晏锦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大白的身上。 大白的毒液,见血封喉。 这匹马虽然生得高大,可因为它动弹的太过于激烈,所以毒素蔓延的很快。晏锦这样做,实在有些冒险…… 她知大白的脾气,可在那一刻她居然掐了大白的尾部。大白受惊了之后,便露出獠牙咬在了白马的脖子上。 很快,马匹没了力气。 而晏锦的力气,也因为将沈苍苍推下后,便所剩无多。 与其两个人都被高大的马,压住受重伤,不如一个人抗住……因为沈苍苍受伤,后果会比她受重伤严重许多。 她认了命…… 这个时候,和昔日一样。 没有人会来,也没有人会救她…… 晏锦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嘚嘚”的声音,她正要转头去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身子却被一股力气猛地一拉,然后整个人抱起来,脱离了马背。 她的腰被一只手稳稳地揽住,背部撞上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怀抱,她感受不到什么温度,但是晏锦知道,这是一个很宽阔的胸膛。 下一刻,马匹也在她眼前,整个倒了下去。 这匹白马本就生得高大,而此时狠狠地摔在地上,便将草地上的青草,全部压塌,还带起了一阵微风。在这阵风里,她闻见了,那股淡淡的墨香味。 晏锦愣了一下,喉咙有些发紧。 身后,那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晏小姐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晏锦的唇色有些发白,而她翕动了唇,过了许久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她,得救了? “几个时辰不见,晏小姐便不知我是谁了?”那个人的揽着她,然后牵动缰绳,调头看着地上已经晕阙过去的沈苍苍。 婢女们将沈苍苍扶起,然后有人道,“世子,郡主脱力了!” “嗯,东南方有个院子,将郡主送过去!”沈砚山淡漠的神色里。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他只是将马再次调头,朝着东南方驶去。 晏锦手里的大白,在这一刻又乖巧了起来。 可它身上却沾了不少马匹的血液,风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晏锦垂眸,这一世第一次感到,她不能随心所愿的做好这件事情。 她坐在沈砚山的身前,所以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上。到底有什么样的神色。是厌烦。还是和从前一样,冰冷着一张面容……她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撰住衣袂。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害怕,这个人会将他丢下马。 这一路,他不说话,她亦没有言语。 彷佛。刚才救了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很快。入目便是一方院落。 这个院落极小,周围种满了梨树,而在这片梨园之中,院子便显得十分的空荡…… 沈砚山将马停下之后。便翻身下了马。 他动作流利,姿态优雅且从容。 沈砚山站稳了身子后,神色淡淡地看着晏锦。“晏小姐,你能下来吗?” 晏锦抬起眼帘。茫然地看着他。 这个时候,他们离的很近。 她在马上,而他在马下。 他那张精致的面容,更是毫无遮挡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长眉入鬓,眼似深潭,鼻翼挺拔,薄唇……这个人,当真是上天最好的杰作。 “你不是没力气了吗?”沈砚山唇角微微一勾,眼里噙着笑。 晏锦立即反驳,“我有力气的,多谢世子好意!” 她放开紧紧握住的衣袂,想要从马匹上下来。 可下一刻,她便瞧见沈砚山摇着头说,“尽睁眼说瞎话,晏小姐说谎的本事,还当真是一绝!” 晏锦抿住下唇,继续反驳,“我没有说瞎话!” 可晏锦此时哪里有什么力气,方才的事情不止用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还让她想起来,心有余悸。 她以为,她得摔的很惨。 起码,得重伤或者骨头碎裂。 沈砚山眼里的笑又浓了一些,他往后一退,好整以暇地看着晏锦,眉眼里依旧是淡淡地神色,“哦?那你下来给我看看?” 晏锦:“……” 晏锦看着沈砚山,一时无言。 她在害怕……她的确没有力气下马。 可此时那个鲜少穿着月牙白长衫的少年,眉眼里的神色虽淡,仔细地看却依旧能发现那淡淡的笑。 晏锦微微低了头,将微颤的指尖,藏在了袖口之中。 “既然如此……那么……便这样吧!”晏锦还沉浸在无限的尴尬之中的时候,便听到那个淡漠的声音。而很快便觉得身子一轻,然后她被人从马上抱起,最后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鼻翼间,全是他的气息。 阳光从梨树上的间隙洒了进来,留下一地斑驳的影子,像是被钝掉的剪刀剪过似的,零零碎碎。 晏锦冷冷地抽了一口气,因为四周格外的安静,所以这口气抽的,也格外的清晰。 “怎么?疼?”沈砚山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目光落在晏锦的袖口处,哪里有几抹深深地血迹,“这院子里,有止伤的药,稍等!” 他说完之后,根本不给晏锦回答的机会,便踢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也种了几株梨树,而整个院子里,却有一股淡淡的墨香味。 那股香味,同沈砚山身上的,十分的相似。 很快,沈砚山便找了一个屋子,将她放在了软榻之上。而他转身,便走到一边的箱子边上,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晏锦这个时候,本来凌乱的情绪,也渐渐地镇定了下来。 她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沈砚山,然后脸也逐渐的红了起来。 虽然她如今看起来年纪小,可毕竟是两世为人,她的年纪其实…… 袖口里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只见大白从她的手腕上爬了下来,然后抬起身子看了看周围,最后朝着软榻上爬了出去。 晏锦想要阻止大白的动作,却听见那个清冷的嗓音,在她的头顶响起,“把袖口撩起些……” 第159章:不镇定 晏锦本来镇定的神色,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不镇定了。 尽管她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 可实际上,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前世早已过二八年华,根本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晏锦抬起头,看见那白色的身影越走越近。 乌黑的发、修长挺拔的身姿、极清俊的面目、薄凉的唇…… 那个人的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镇定,眼里的笑总是极淡又疏离。 瞧着,便生出几分寒意。 她记得,上次听人说起沈砚山已十八,而如今再过一年他便要行加冠礼了!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懊恼了起来。 “嗯?”沈砚山修长白皙的手握住青花瓷瓶,居高临下的打量她,好一会才说,“还要我帮忙你撩袖口吗?” 晏锦抬起头,那张白净的小脸上,早已蔓开了一层层粉色。 她本就生的白皙,这样瞧着倒挺好看! 可晏锦此时,哪里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她像是被沸水里打捞了出来一样,浑身滚烫,她结结巴巴地对沈砚山说,“不……不必了!” 沈砚山慢悠悠地再次打量她,然后那张淡漠的眸子里,带了几分浅笑。 谁也没有先说话,屋子里安静极了。 晏锦当真不知如何是好,她本来镇定的心绪,在这一刻慌乱的很。她从未遇见过,如此不按常理行事的人…… 她,永远都猜不到沈砚山的下一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 晏锦还在着急。就见到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手指修长,指甲也修的十分的圆润,“拿着!” 晏锦微微一惊,抬起头便要去拿青花瓷瓶。 沈砚山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晏锦一急便从他的手里,将瓷瓶夺了过来。 她的动作太过于迅速。指尖从他的掌心上。轻轻划过。 晏锦握着青花瓷瓶的时候,指尖还能感受到那个人,掌心上冰凉的气息。 一阵风吹起。屋外的梨林被吹的簌簌作响,枝头的梨子摇摇欲坠。 而屋内,两个人又僵持住了。 气氛,有些尴尬。 晏锦不知该说些什么…… “将军……”这个时候突然响起一阵声音。宋潜从屋外走了进来,急忙地说道。“属下查出来了,是晏将军身边的……” 宋潜踏了半只脚进屋后,整个人怔住了。 晏锦正坐在软榻上,面色红润。 而沈砚山。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宋潜不知该如何是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连他方才说的话,也卡了一半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反而是沈砚山不紧不慢地转身看着宋潜,方才眼里那一抹淡淡的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重大夫来了吗?” “来了!”宋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直点头,“这会正在给郡主扶完脉!” 沈砚山微微颔首,“嗯,你让他来我书房里一趟!” 宋潜的身子有些僵了,他终究是将后面的腿,踏了进来,“将军,你可是受伤了?” “嗯!”沈砚山也未曾说自己伤到哪里了,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淡淡的一句“嗯”却吓的宋潜赶紧走到他的身边,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将军,你伤到哪里了?严不严重?” 说完宋潜似乎还想动手撩开沈砚山的袖子。 晏锦小脸一红,难堪的将头扭到一边,神色里带了几分尴尬,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她还在这里,这个侍卫当真是忘记了她的存在吗? 宋潜在听到晏锦的咳嗽声后,怔了一怔。 沈砚山倒是不恼,他的神色向来平静。这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是贵族世家里,久居高位者长年修养下来的威严,让人不得不重视,也挪不开眼…… 晏锦从前,倒是在父亲身上看到过几分这样的气质。 只是,远不及沈砚山这般强烈。 “无碍!”沈砚山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只是手臂脱臼而已!” 他说的风轻云淡,可宋潜急的赶紧道,“将军,你赶紧去书房吧!” 沈砚山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宋潜,微微颔首。 他抬脚朝着屋外走去,而宋潜立即跟了上去。 两个人刚走,屋外几个丫鬟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小丫鬟模样清秀,她的右眼神采奕奕,而左眼却有些平淡无常。这样的一双眼睛,仔细瞧过去,便有些怪异。 小丫鬟屈膝福身,“奴婢宋月见过晏小姐!” “起来吧!”晏锦听见了小丫鬟的名字后,便觉得熟悉。她想了想,才记起自己从香复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那时,香复说起宋月,说她的左眼其实看不见东西,只有右眼是完好的。 香复说宋月的时候,似乎带了几分怜悯。 宋月站稳身子后,对晏锦讲,“奴婢帮小姐瞧瞧,可有伤到哪里!” 晏锦看了一眼手里的青花瓷瓶,想了一会才道,“不用了,我未曾伤到哪里!” 她未曾伤到,可沈砚山却伤到了…… 沈砚山方才说,他的手臂脱臼了。 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也是,刚才他骑马而来的时候,马速那样的快,而且要将她整个人从马背上抱离,的确要不少力气。沈砚山虽是武将,可她毕竟也不似鹅毛那般轻,肯定需要费些力气。 只是,那个人太会掩饰了。 若不是宋潜眼尖,发现他的异常,自己怕是都不知道沈砚山受伤了。 而且,她下马的时候,那个人明明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晏锦暗暗的抿唇,心情像是平静的湖面,泛起点点的涟漪一般。 她并不是不知感恩的人。所以此刻心情镇定下来后,她觉得有必要同沈砚山道一声谢。 晏锦用拇指抚摸了一下青花瓷瓶,抬起头来又问宋月,“郡主怎么样了?” “重大夫瞧过了,说郡主只是脱力晕过去而已,手上的擦伤也不严重!歇息几日,便好。”宋月见晏锦说自己无碍。便也没有执意要继续看下去。而是乖巧地对晏锦,“晏小姐您请放心,今儿的事。没有人会说出去的!” 晏锦露出一个淡笑,“是吗?” 虽然,方才沈砚山是为了救她才那样做,可对于女子而言。闺誉比什么都重要。若是被人知道这些事情,怕是来日连上门提亲的人都没有了。 没有那个人。会愿意娶一个没有闺誉的女子。 晏锦虽不担心自己的名声,可她毕竟要为父母想一想。 “嗯!”宋月像是知道晏锦在担心什么一样,然后走到小桌上,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晏锦。“他们都是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晏小姐您无需多想,若是乏了。便好好的歇一会……” 沈砚山身边的人,的确可以放心。 这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可却很聪明。他知道,什么人能用,而那些人不能用,不该留在他身边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人送走!而他的四叔,就差点被沈砚山当做弃子丢下…… 晏锦从宋月的手里接过杯子,但是脱力的手差点握不住,将杯子摔下来。 还好,宋月在一边及时扶住了。 晏锦看了一眼宋月,抱歉的笑了笑,“我手,没什么力气了……” 她刚才拼了全力去扯动缰绳,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哪怕,是休息了一会,还是一样…… 她这个身子,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而且她还是一个没有做过重活的人。 太过于娇气了些。 “晏小姐,你要歇息一会吗?”宋月等晏锦啜了一口清水后,才轻声地问道,“郡主要醒来,怕是还要等一会!” 沈苍苍比晏锦大不了多少…… 晏锦都脱力成这样,沈苍苍自然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而且,沈苍苍的身体内,还带着陈年旧疾,虚弱的像是一朵娇嫩的花,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 晏锦将杯子递给了宋月后,才摇了摇头。 她此刻,哪里还有什么心情歇息! 方才宋潜说到一半的话,她几乎不用考虑,便能猜到后半部分。 宋潜说,是四叔身边的人做的手脚。 晏锦冷冷的抽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庄文动手竟如此的迅速…… 而且,庄文在沈苍苍的马匹上做了手脚,显然是冲着沈苍苍去的。他做的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所以沈苍苍也放松了警惕,带她来了后山游玩。 庄文似乎很了解沈苍苍的性子,他清楚地知道沈苍苍不喜欢被一大群人跟着。所以,他算好了时辰,更是选好了日子,只等沈苍苍说去后山的时候,便可以做手脚。 晏锦庆幸,大白的毒牙没有被拔掉。 若不是大白,她同沈苍苍可能会双双摔下悬崖。 现在,沈苍苍没有受伤的话,或许四叔那边,还有办法…… 晏锦紧紧的攥住衣袂,脸色有些发白。 要怎么帮四叔,她还当真想不到。 沈苍苍虽同她交好,而她的确也救了沈苍苍。可毕竟是四叔身边的人要害沈苍苍,这是无需置疑的事实。就算四叔不会被重罚,那么四叔也不可能继续在沈家军营里做事了。 而且,晏锦也猜不透,庄文为何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锦想了一会,才抬起头问宋月,“可查出来是谁做的这件事情了?” 第160章拿不定主意 晏锦的声音,几不可闻。 可站在晏锦身边的宋月,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查出来了。”宋月神色里带着几分不自然,然后她不敢看晏锦的眼睛,“可奴婢不能说那人是谁,晏小姐对不住了,是奴婢的不是!” 晏锦听了之后,娇柔清灵脸上更是一片茫然,“是四叔身边的人吗?” 宋月愣了一愣,捧着杯子的手,颤了一颤。 她见到晏锦的神色后,轻声地劝道,“现在还未查清楚到底是谁身边的人做的!晏小姐无需太担心!” 这,便是了。 晏锦在心里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沈砚山手下的人,果然办事利落。 只是这么一会,便将事情查出来了。 “是庄文,对不对?”晏锦闭了眼,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是他吧?” 宋月惊的站直了身子,差点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她就这么看着晏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儿,若非是晏锦急中生智,那么明惠郡主怕是要去陪沈七爷和沈七太太了。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的确是庄文。 庄文,是跟在晏四爷身边多年的副将。 庄文做的事情,自然也是晏四爷的意思。 可宋月,当真不知该怎么同晏锦说。 毕竟,明惠郡主的命,是晏锦救回来的。她想了一会,才停下手里的活,“晏小姐很聪明!” “若世子问起,便问问他……”晏锦说到这里。顿了顿,“可否记得平阳庄生!” 宋月听了,颔首道,“奴婢知道了!” 晏锦从宋月的神色上,差不多弄明白了,庄文这次做的事情,是为了什么原因…… 庄文要杀害沈苍苍。然后想将这个罪名撇到四叔身上。 无论四叔无辜还是不无辜。四叔肯定都会被皇上和定国公训斥,哪怕沈苍苍不计较这些,四叔也能继续在朝为官。但是却不能在沈家的军营里做事了。而且,不止不能在沈家军营里做事,还会和沈家有些矛盾! 四叔性子直,说话不会多思考。会得罪沈家其他的人,也是说不定的。 譬如。那么阴晴不定的沈三爷…… 又譬如,沈砚山。 晏锦抿住下唇,她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这一刻。功亏一篑! 对于父亲而言,四叔就像是他的左右臂膀一般,若是四叔这次出事。从前沈家七爷手下的那些将军,难免不会将矛盾对准她父亲。而到时候。父亲想要护住四叔,和这些人难免会生出一些是非…… 当年若不是沈七爷拼死护住这些人,他们怕是也没现在这般舒适的日子。虽然沈苍苍对他们很疏远,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留意沈苍苍的动静。 晏锦想着,便觉得头疼欲裂。 她已经没有勇气去同沈砚山或者沈苍苍分辨这件事情,终究是她四叔太疏忽了。 晏锦闭了眼,对宋月道,“多谢,我歇一会!” 宋月见晏锦这样说,便伺候晏锦歇下,然后又吩咐了小丫鬟送了一些冰块进来放在屋子里,才缓缓地退去。 等宋月关上门后,晏锦才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坐了起来,打量着屋子内的环境。 这件屋子极小,除了一张软榻之外,便只有几个书架。整个屋子里,都是墨汁的香味…… 可见,这个屋子的主人,是有多喜欢练字或者作画。 晏锦揉了揉眉心,然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一边的书桌上,而上面还摆放了几本兵书的孤本,她将兵书拾起,随意的看了几眼。这些兵书上,略难的地方,都备注了一些见解,写见解的人,楷书写的极好,行云流水。 晏锦是个不太喜欢看兵书这样枯燥的书籍的人,可此时她看着见解,居然看的津津有味,还颇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只是,她翻到最后几页的时,发现那些见解没了之后,她也没有继续看下去。 没有见解的兵书,瞧着,枯燥乏味。 晏锦没了兴趣,便将兵书放下。 虽然,没有经过主人同意便看书架上的东西,着实有些不礼貌,可她心里却依旧有些好奇。 晏锦记得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他也是握了一本兵书在手里。连十三先生都说,那本书极难,若没有慧根的人,根本看不懂书中写了些什么。十三先生对那本书,也是一知半解,所以在他有生之年,很想看到原本……当然,最后没能如愿。 晏锦又瞧了一会书架上的书,才慢慢地朝着软榻走去。 她,心烦! 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遇见旁的人,她或许还有办法,可这个人若是沈砚山……她便没有任何办法了。 沈砚山那双眼睛太厉害,似乎只用看一眼,便能将人看透彻一般。 她的那些镇定,在他的面前,便成为了不镇定。 “该怎么办?”晏锦坐下后,喃喃自语。 真的到了,要帮四叔重新选一个主子的时候了吗? 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这样做,是愚蠢至极的。 在众多将领之中,又有谁能比的上沈砚山呢? 晏锦就这么一直坐着,直到宋月推门进来,发现她一脸茫然的样子,然后惊了一惊,“晏小姐?” “嗯!”晏锦依旧是这么坐着,未曾抬起头,神色里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平日里的她极有主见,可在此时…… 宋月挥了挥手,便让身后的丫鬟进屋。 她走到晏锦身边,低声道,“晏小姐,奴婢让香复姑娘送了一些衣裳过来。让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晏锦身上的衣裳,多少有些脏乱了。 方才宋月不让晏锦换一件衣裳,是因为晏锦太过于疲惫,她怕晏锦在沐浴的时候,直接累的晕过去。 明惠郡主,便是脱力昏过去的。 “我再静一会!”晏锦眯了眯眼,那双蓝灰色的眼里。慢慢地恢复清明。过了一会。刚才那个茫然失神的她,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恢复的极快。 宋月看着晏锦,想了想又劝道。“世子吩咐奴婢,等晏小姐歇息好了,便让晏小姐去书房见他。奴婢觉得……” “你说什么?”晏锦抬起眼,一脸疑惑。“世子要见我?” 宋月一脸为难的看了一眼晏锦,又想起香复刚才急的要哭出来的模样。一时有些茫然。 她等屋子里的婢女将热水备好后,让她们暂且退下。才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嗓音道,“奴婢方才回去给小姐您取衣裳的时候。便瞧见四爷跪在后山的入口处。奴婢本不该告诉小姐您这些的,可奴婢认为这一定都是误会,小姐您和四爷都不会害郡主的。对不对?” 宋月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全是悲伤。 可她终究。是相信晏锦的。 “我怎么会害她?”晏锦应了宋月的话,心里一阵阵的心酸,“世子这会可在歇息?” 宋月摇了摇头,将晏锦从软榻上扶起,“重大夫给世子上了药,这会世子在批阅公文。不过世子一般说他在批阅公文的时候……” 宋月顿了顿,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在后,才几不可闻地说,“这个时候,世子一般都在偷懒!” 宋月说的声音极小,但是站在宋月身边的晏锦还是听的很清楚。 晏锦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屋外的烈日炎炎,而院子里的花草,已经露出一些枯萎的迹象。 这个天气,她的四叔不宜在外面跪太久…… “多谢!”晏锦领了宋月的情,低声同宋月说了一声。 宋月尴尬的笑了笑,又想了一会才对晏锦说,“若是小姐您不累的话,还是早些去见世子吧。奴婢听说,四爷身边的小公子,这会正要来后山呢。” 晏锦纤秀的眉蹙了一蹙,然后微微颔首。 晏安之是个责任心极重的人,他没能阻止庄文来沈家军营里,想必会十分的自责。太过于内疚的晏安之,或许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因为,他毕竟是个孩子。 只是这件事情,着实不能怪晏安之,晏锦隐约觉得,四叔会带着庄文来军营里,多少和三叔有关。 四叔向来很听从这些兄长的建议。 晏锦看了一眼宋月,诚心地说了一声,“我欠你一个人情!” “小姐说这话,便是折煞奴婢了!”宋月伺候晏锦沐浴,一边解释道,“奴婢只是希望郡主好,也希望世子好!” 宋月看着晏锦吹弹可破的肌肤,仿若桃花瓣那般鲜嫩,一时笑了笑,“其实,小姐您还是第一个来这间……” 宋月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晏锦此时神色里,带了几分紧张。 宋月没有再说话,更没有留意晏锦有没有听到自己方才的话。只是在伺候晏锦沐浴完之后,又替她换了一身衣裳。 这件衣裳,十分的素雅。 香复认为这个时候,晏锦不适合再穿颜色过于太鲜艳的衣裳…… 素色的衣裳穿在晏锦身上,丝毫不会显得寡淡,反而衬得她整个人十分的素雅,瞧着多了几分流风回雪的从容姿态。 宋月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声,她见过不少动人的女子,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世子如今在哪里?”晏锦没有注意到宋月的神色,而是轻轻地询问了一声。 第161章他给的筹码 宋月低声同晏锦道,“这会,世子应该、大约会在书房……” 应该、大约……便是不确定了。 沈砚山是个极会偷懒的人,而且每次他找的偷懒的地方,都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虽然宋月建议晏锦早些去见沈砚山,可她当真不知,沈砚山的行踪。 毕竟,连她哥哥宋潜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依旧琢磨不透沈砚山的想法。 她又怎么能猜得到? “不过世子说,用过晚膳之后,小姐您应该歇息好了。”宋月在一边又续道,“那时,他会在书房里等你!” 晏锦听了,那双明亮的眼眸里,带了几分犹豫。 她想了一会,才问宋月,“书房在哪里?” “奴婢给您领路!”宋月见晏锦态度坚决,也不好跟晏锦说,或许沈砚山这会不在书房之中。 在她的记忆里,沈砚山每次说在批阅公文的时候,多半都在偷懒。 至于那一小半,是因为堆积的公文太多了,他不得不看! 晏锦瞧了一眼屋外的烈日,才摇头道,“不必了,这里不大,你告诉我怎么走便好!” 有些话,外人听了着实不好。 虽然,他们不会泄露出去。 可晏锦多少,还是希望不要有太多的人知道。 而且,她没有把握在沈砚山面前,不露出失态的样子。 宋月似乎有些意外晏锦的话,不过下一刻,她便点了点头,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小径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一条小桥,便能看见一间屋子,旁边还有些溪水……那便是世子的书房了!” 晏锦抬起头,对宋月淡淡一笑,“多谢!” 这座院子不大,无需用人领路。晏锦同宋月道谢之后,不等宋月说话。便出门顺着小径走下去。 这条小径是用细碎的鹅卵石铺成的。踩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不平稳的触觉。若是她脚上的鞋子再软一些,踩在这条小径上,怕是会觉得脚疼。 在虞家。也有这么一条小径。 小舅舅说,赤足踩在上面,有益身心。 那时,她听了小舅舅的话。快速地将鞋袜脱了下来,光着脚踩在那些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 疼…… 那是她那会唯一的感觉。 为此。她还叉着腰将小舅舅数落了一顿,听的小舅舅一直哈哈大笑。而小舅舅那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若是小舅舅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和他喜好一样的人。没准会挺高兴的。 晏锦想起,唇边便勾起一丝笑…… 小径的尽头,便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而溪水上则有一座木桥。周围,种了一些梨树。院子里还有一座假山,从外面瞧着院内的景色,倒是有几分神妙。 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说,这座小院是沈砚山建的,便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院外,没有一个下人,显得十分的安静。 唯一听能见的便是溪水簌簌的流水声。 晏锦顿了一会,才走过木桥,进了院子。 宋月没有把握确定沈砚山在不在书房之内,可晏锦那会想了想,便想来试试运气。这几日沈砚山似乎一直在偷懒,而且听说兵部的几位大人,最近一直都到沈家的军营里来。今日,到了军营里那几位,还让沈苍苍十分的不喜欢。 这种情况下,应该算是沈家军营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 沈砚山虽然喜欢偷懒,但是却不是一个不负责的人。 所以,她猜此时……他应该会在书房里批阅公文。 晏锦走到门外,才伸出手轻轻地敲了敲,“世子,您在吗?” 良久,没有人回答她。 当晏锦以为自己猜错的时候,屋内才传来一阵不紧不慢地声音,“进来!” 晏锦本来悬在半空中的心,顿时平静地落回了原地,十分的踏实。 她推开门,便瞧见沈砚山坐在书桌边上,周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公文,几乎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而地上更是有些杂乱无章…… 那些被外人当做孤本的兵书,更是丢的满地都是,还有几幅画卷,更是丢的随意。晏锦退后一步,生怕自己踩到这些不该踩的东西,惹的沈砚山生气。 “你来了?”沈砚山的声音倒是很平淡。 晏锦颔首,柔声道,“嗯!” 她应了一声后,便低头垂眸看着满地的杂乱东西,然后轻轻地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朝着沈砚山走去。她的动作十分轻缓,动作里更是带了几分紧张。 沈砚山抬起头,便瞧见晏锦微微抿着粉嫩的唇,嘴角浮现一丝淡淡地笑意,姿态从容。她顿了顿脚步,像是怕踩到眼前的画卷一般,飞快的瞄了一下地上丢着的东西,然后选了一块空地,慢慢地踩上去。 此时,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 她的唇形十分地好看,而唇色更是饱满如春日里的桃花。只是这么轻轻一咬,粉嫩的下唇便泛出淡淡地白色印记。犹如冬日里,枝头上梅花初绽时,粉色中透着一丝白的模样。 沈砚山放下手里的狼毫笔,用手撑住下颚,就这么静静地的看着她。 晏锦走的小心翼翼,自然没有发现沈砚山的动静。这铺了一地的东西,让她着实捏了一把汗…… 晏锦站稳身子后,目光却落在了脚下,一副画着山水画的画卷上。 上面画着的山水,栩栩如生。 晏锦愣了愣,才想起沈砚山十分的擅长画画,只要是出自他笔下的画,没有一副是不夺目的。 这个人,完美的有些极致。 除了,他说话的时候。 晏锦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脚下的画卷。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 两个人目光相接,而他本来平淡疏离的眼神里,居然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晏锦怔了怔,以为自己有失态的地方。她琢磨了一会,终究是镇定了下来,屈膝福身行礼。“见过世子!” “嗯!”沈砚山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从紫檀木雕花椅上站起来,朝着不远处的小桌上走过去。 他没有看地面上的东西,走的极其随意。 尽管他走的很随意。可地上的东西,却没有一样被他踩到。 沈砚山走到小桌边上,才伸手倒了两杯茶,然后转眸看着晏锦。“晏小姐可介意同在下喝一杯?” 若不是看着他倒的是茶水,晏锦都要误以为他那句话里说的。是酒水了。 晏锦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在心里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她不敢踩这些东西,所以脚步根本不可能快起来……她这每一步都得走的十分小心。 晏锦觉得,沈砚山还当真是会为难人。 不过晏锦终究是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踮起脚尖,慢慢地朝着沈砚山那边挪动。 她这次学聪明了一些,跟随着沈砚山方才走过的地方。缓缓地走了过去。 等晏锦走过去时,沈砚山已经用了一杯茶水了。 “坐吧!”沈砚山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微微挑眉,“我想问小姐你一些事情!” 晏锦想了想,便坐了下来。 因为方才她是顺着沈砚山走到小桌的步子走的,所以此时坐的凳子,也离沈砚山十分的近。连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墨香,似乎也萦绕在她的鼻翼之间,挥散不去。 晏锦坐稳了之后,又往后倾了一些身子,才道,“世子,您想问什么?” “你方才让小月告诉我,说问我可记得平阳城的庄生!”沈砚山淡漠的神色里,露出一丝疑惑,“你是在怀疑我的记忆力吗?”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当初,多谢世子提醒我这些。若不是世子您告诉我庄家的存在,我怕是会疏忽掉。只是这庄文,的确是我疏忽了……” “你疏忽?”沈砚山颇为不赞同的看了晏锦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这是晏将军的疏忽!” 庄文,是晏季晟的副将。 而且,还跟随了多年。 这件事情,完全同晏锦,没有半分关系。 晏锦垂眸,睫毛微颤,“庄文同平阳的庄家,来往密切。这次,我本没有打算让他来军营之中的,可……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我能阻止他来!” “你能阻止一次,还能阻止第二次,甚至……很多次?”沈砚山倒是不客气的指出晏锦话中的破绽,“晏小姐认为,你能一直阻止吗?而且,庄文跟在晏将军身边多年,你认为晏将军会听从你的建议,留意庄文的动静吗?” 沈砚山的话,让晏锦的心微微一紧。 的确,她现在的外表,不过是个小姑娘。 四叔虽然宠她,可是却没有宠到言听计从的地步。连晏安之都阻止不了庄文来军营之中,又何况是她? 晏锦想了想,“世子,您准备如何处置四叔和庄文?” “庄文?”沈砚山挑眉,眼神有些深幽,“他方才已经自尽了!” 这句话,对于晏锦好似晴天霹雳。 人若是没了,便是死无对证了。 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证明庄文和平阳庄家有来往了。 晏锦的心,被是被千年寒冰狠狠地一击,凉了个透彻。 等到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却听见沈砚山的声音幽幽地在她耳边响起,“不过,你若答应我三件事情,我便可以当做这件事情——从未发生!” 第162章:何时不再说谎? 沈砚山说的平淡无奇,可晏锦听着却是一脸错愕。 这个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晏锦虽然早已领教过沈砚山不同常人的思维,可这句话依旧让她有些震惊。 他说,当做从未发生? 晏锦抿住下唇,然后指尖微颤。 沈砚山既说的出这样的话,他便有把握处理好。 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一件极有诱惑力的条件。 只是,晏锦也明白,沈砚山的便宜是根本占不得的! “世子想让我做什么?”晏锦张了张嘴,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了。 沈砚山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手指微曲轻叩桌面,“对晏小姐而言,应该是极简单的事情!” 沈砚山没有直接说,想要让她做什么,而是说出了这句话。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道,“世子且说说看!” 沈砚山挑了挑眉,那双淡漠的眼里,依旧平淡极了,“我不太喜欢别人对我说谎,所以,晏小姐你何时愿意告诉我。为何,你的指尖上没有弹琴的痕迹,琴技却很不错。你的左手写得一手好字,可是你有没有瞧过,你的右手有握笔的茧子,而左手没有,这又是为何?甚至……你不怕苍苍养的那些毒蛇,难道这些都是天生的?” 这是晏锦认识沈砚山来,第一次听他说这么话多。 每一句,都让她的心越跳越剧烈。 原本,她以为沈砚山只是注意到了她的一处破绽,却不想她在他的面前,处处是破绽。 晏锦紧紧的撰住衣袂。然后过了一会,又松开,“如果我回答,算是替世子做的事情中的一件吗?” 这个时候她还不忘谈条件。 沈砚山唇角微抬,“算!” “因为,我皮厚,所以不会有痕迹!”晏锦用了从前忽悠沈砚山的借口。“左手练字比右手早一些。而这几年极少再握笔,所以左手没有什么茧子!至于毒蛇,我是当真不怕的!” 晏锦终究是。不敢同沈砚山说真话。 难道,她要跟他说自己斑驳陆离的前世吗? 这种话说出去,沈砚山会将她当做妖怪吧…… 晏锦知道这种谎言,是不可能欺骗过沈砚山的!这个人。心细如丝,只要露出一丝破绽。便会被沈砚山看的透透彻彻。 沈砚山听了,眼里带着几分笑意,“原来,晏小姐你真的皮厚啊!” 晏锦:“……” 晏锦落入了自己的语言陷阱。而且她不得不冷静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于是想着,她便淡淡一笑。“嗯,世子你感觉很敏锐!” 若是脸皮厚便能换来四叔的安稳。那么……她就暂且脸皮厚一下好了。 沈砚山听了之后,那淡漠的神色里,终于有了笑意。 他站起身,朝着方才的桌子走去。 晏锦有些疑惑沈砚山的动作,以为他要拿什么公文。结果只见沈砚山闲庭漫步的走到桌子边上,用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几个瓷瓶,然后又缓缓地走了过来。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就跟他说话的时候,一样的态度。 等沈砚山走到晏锦身边后,才将瓷瓶放在桌上,对着晏锦解释,“这是用来敷手臂的药,我现在右手不便,不知晏小姐您可否代劳?” 晏锦听完之后,脸色便‘蹭’的红了起来。 代劳?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代劳。 且不说她是女子之身,而且她又不是大夫,又怎么能帮他敷药? 晏锦觉得,沈砚山这个人颇为记仇,她不过只是说了谎,这个人立即就会找些事情,让她十分难处理。 饶是她脸皮再厚,此刻也厚不下去了。 “世子是在说笑吗?”晏锦终究是忍不住抬起头,然后看着沈砚山道,“你我男女……” 沈砚山还未等晏锦说完话,便将瓷瓶推到晏锦的眼前,“我会受伤,想必晏小姐也知到底是为何。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只是让你帮我敷药,又能如何?” 晏锦觉得,沈砚山这个人颇为无赖。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沈砚山说的又很在理。 他方才是为了救她才会脱臼,她帮他敷药也是人之常情! 可……晏锦指尖微颤,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之身,怎么能和男子有肌肤的接触? 晏锦垂眸,半响后才道,“你我毕竟男女有别,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那种事情?”说完,沈砚山依旧坐了下来,然后将瓷瓶打开。里面的药味并不刺鼻,只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这种淡淡感觉,反而让晏锦的脑子终于不那么紧张了一些。 在一边的沈砚山用左手打开瓷瓶,颇为费力,于是他又续道,“难道敷药,也属于晏小姐的避讳?可我方才明明记得晏小姐你说……” 沈砚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晏锦未曾多想,便接了话,问道,“我说什么?” “你方才说……”沈砚山眉眼里带着一丝笑,“说你皮厚,既是皮厚,那么你又担心什么呢?” 晏锦:“……”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 沈砚山,是记仇了。 她方才说的谎言,在沈砚山的眼里,显而易见。所以这个记仇的人,便找了法子来惩罚她…… 晏锦咬了咬下唇,既然沈砚山这样说…… “那么,我若帮世子敷药,这算不算第二件事?”晏锦终究是想占便宜的。 虽说男女有别,可此时、此地、此刻,周围一个外人也没有,她帮沈砚山敷了药又如何?不过手臂上那一块地方,只要能让四叔安稳,能让父亲来日没有那么多威胁。她就是给沈砚山敷几年的药,也是值得的。 只是,晏锦看了一眼沈砚山,这个人的性子,当真是对不起他这张脸。 因为,这张夺目的容颜,太过于会欺骗人了。 沈砚山倒是不气。而是微微颔首将瓷瓶递了过去。“算!” 晏锦虽然心里这么想,可做起来却依旧有些胆怯。 她站起身子,从沈砚山的手里将瓷瓶接过。露出一种壮士断腕的神色。看的沈砚山眉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不会蹙眉,更不露出一副忧愁的样子。 着实好看。 晏锦倒是没有注意到沈砚山的神色。只是一张粉嫩的小脸,此时布满了红云。 她声音很低。几不可闻,“那世子您……袖子……袖子撩开……” 晏锦说的结结巴巴,没有了方才的从容不迫。 沈砚山低头,用左手将右手的袖口撩开一些。露出一小截白皙如寒玉的手腕。而正是因为他的手腕白皙,所以可以清楚的看见,几处被擦伤的痕迹。 看来沈砚山说他脱臼了。并不是谎言。 晏锦瞧着,便觉得脸上更加滚烫。 她将瓷瓶里的药用放在一边的棉球蘸了一些后。才用棉球轻轻地擦拭沈砚山那看似精瘦却十分有力道的手臂。还好,沈砚山没有撩开太多,只是一小截而已…… 晏锦的动作十分轻柔,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伺候一个人。 这种感觉,颇为怪异。 沈砚山用空闲的左手撑着下颚,然后眉眼里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 等晏锦忙活完之后,她的额头上也布了一些细细的汗珠子,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忙的…… “好了!”晏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正准备将瓷瓶放回桌上。 这个时候,她却听到沈砚山慢悠悠地说,“还有左手!” 晏锦抽了抽嘴角,终于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我听闻大燕的将军们都是英雄,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会藏着不会让周围的人发现。连当今圣上也曾说过,这是英雄的气节!我记得世子您,也是一位将军吧?” 沈砚山微微颔首,神色不改地同晏锦解释,“嗯,那是因为,我这位将军同其他人比起来,比较虚弱!” 晏锦:“……” 晏锦握住瓷瓶的手,又紧了紧。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告诉自己要冷静。其实,晏锦今儿倒是知道,她太低估沈砚山了。 其实,她刚才说那句皮厚,倒是可以送给沈砚山。 这个人,着实无赖。 晏锦觉得今儿一过,自己的待人,肯定会更加的宽容。 她磨了磨牙,终究是低头换了棉球,给沈砚山的左手也上了药。 其实,左手的伤痕比右手更严重一些,那些淤青在他白皙的手臂上,显得有些狰狞。 晏锦心存内疚,所以动作越发轻柔。 沈砚山方才救她,的确是费了不少力气。 这次,晏锦换了几次棉球后,才给沈砚山擦好了伤口,又敷好了药。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认为自己终于做完了。 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件事,她便能完成沈砚山说的三件事情。 不知,第三件是否和前面两件一样,能让她简单的蒙骗过去。 晏锦知道自己擅长说谎这招,在沈砚山眼里,简直是雕虫小技。 可雕虫小技,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晏锦刚要放下瓷瓶,便又听见沈砚说,“其实背后……” “世子!”晏锦这次终于忍不住抬眸,看着沈砚山,轻声地询问道,“世子您要捉弄我到何时?” 虽说是在惩罚她,可委实也太过了一些。 沈砚山淡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待你不再同我说谎话的时候!” 第163章:坦白她的前世 沈砚山话音刚落,晏锦脸上便出现几分茫然。 不再说谎吗? 若是能不说谎,自然是极好的。 谁又喜欢整日都活在谎言之中呢? 可是,她现在的处境,又如何能做到不说谎? 晏锦将手里的瓷瓶放好后,垂眸不语。 她总以为自己能做的很好,可结果却是差强人意。 “世子问我何时不再说谎……”晏锦的神色淡淡地,“那么,我若不说谎,世子你也未必会信。有的时候,谎言比真实的话,会让人更好接受!” 沈砚山轻叩桌面,半响后才道,“是吗?我这个人向来能接受,世人所不能接受的!唯独,我不太喜欢被人骗!” 晏锦闭了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世子,您可相信,前世今生?” 少女的嗓音十分清澈干净,像是清晨的露珠在荷叶上划过,留下一丝淡淡的光泽。她说的极轻,可晏锦知道沈砚山是听见了她的话! 她的心顷刻间悬了起来,像是不知所措般,神色里渐渐地不安起来。 这是她,今生第一次跟人袒露这些话。 亦是她,今生第一次信一个仅仅见过几次面的人…… 魔怔了吧? 晏锦仍是闭着眼,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抖。 良久,沈砚山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静的可怕。 等到晏锦以为沈砚山会训斥她的时候,他才淡淡地问,“前世今生?晏小姐想说,你曾两世为人吗?” “你怎么知道?”晏锦猛然的抬起头,神色里流露出几分不安。 那种不安。不是因为惊慌,而是因为有人看透了她内心的事情,觉得惊讶! 沈砚山默然了一会,才道,“猜的!” 晏锦:“……” 这个人,在这个时候,依旧是这么讨厌。 晏锦那颗本来悬吊起来的心。也在此刻落了地。他。果然是不相信的…… 这斑驳陆离的前世,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连她自己若非亲身经历过。也是不会相信。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后悔药。 虽然,此刻沈砚山的话说出来了,可晏锦却不知为何。心里有淡淡的失落。 这种失落,不明寓意。 有时。晏锦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糊涂了…… 当夜,琴弦上的毒,疼的她骨头都要碎了。她是那么的不想死,又是那么的绝望,最后一口气。怎么都不愿意咽下。她不甘心,更是绝望……父亲的尸骨怎么办?母亲的七七怎么办。还有年迈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又该怎么办…… 她还没有偿罪啊!她还想陪在他们的身边…… 只是那些疼痛,疼的她浑身都抽搐了起来。 她反抗不得…… 可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景泰九年。 那时,母亲还在,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连父亲都还未归京。一切,又回到了她最想要回去的那段日子里!他们都还在,也没有出事…… 多少次,她从夜里猛然睁眼,第一时间便是唤前世已经去世的春卉。 春卉以为她梦魇了,还值了不少个夜。 从刚开始的不安,到后面的相信,晏锦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那时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在黄泉的路上和他们相遇…… 可此时,他们都在,都安好的活在她的身边。 这些由不得她不信…… 晏锦想,若是这些都她活在梦境中的幻觉,那么苍天便不要让她从这梦境中醒来吧。 沈砚山不再说话,而晏锦只是看着桌上的瓷瓶,目不转睛。心里有些失落地,想起身同沈砚山告辞。 “若是两世为人的话,那么你前世是那一年辞世的?”沈砚山抬起眼,神色里带着几分淡漠。 晏锦怔了一怔,才低声回答,“景泰十五年!” 沈砚山瞧着晏锦的神色,冰冷刺骨,“景泰十五年?” “是!”晏锦没有多想,便回答沈砚山,“中毒而亡!” 沈砚山冷冷一笑,“景泰十五年,你快十七了吧?可曾成亲?” “成亲了!”晏锦眉头微微一蹙,“可也不算成亲……” 沈砚山有些疑惑,继续问,“为何?” 晏锦默了一会,才道,“因为刚拜了天地,便被丢进小黑屋里,关起来了!” 沈砚山:“……” 再后来,她就像是一件稀罕的物品一样,被人送到了其他地方。 这些记忆,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好记忆。 到了如今,她还能想起那一日琴弦上毒液,给她带来的疼痛。 沈砚山本来平淡的嗓音里,带了惊讶,“还有四年多一些才会发生的事情,姑娘让我如何信你?你且说说,最近会发生的事情!” “唔……”晏锦将头又垂低一些,然后缓缓地说,“再过几个月,你便会同我的堂姐定亲!” 沈砚山愣了一愣,挑眉道,“你堂姐?谁?” “晏温婉!”晏锦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然后再也不敢喘大气。 晏锦话音刚落,沈砚山本来冷漠的眼神,便带了几分犀利。他的目光直直地,似乎想要看透眼前这个少女,心里到底还装着什么事情。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捉摸不透对面的人。 这种感觉,很糟糕。 因为,晏锦说的没错。 前些日子父亲说起他母亲这段日子,身子不好,须要一些喜事来冲喜。沈砚山没想到父亲居然相信这些,但是又不好反驳父亲的话。父亲问他可曾有喜欢的人,或者又哪家姑娘让他注意。 哪家的姑娘? 沈砚山当时脑海里,冒出来是一张稚嫩且灵气逼人的容颜。 只是,下一刻他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这个人。不喜欢做没有把握且强迫别人的事情。 沈砚山那会琢磨了一阵,才同父亲说,容他想想。 他让身边的人调查了一下京城里,那个姑娘身子不好,在三年内会暴毙。当时,所有人都不理解他的做法,唯有重大夫沉默了半响。才道:世子。您是不想成亲吧? 他,的确是不想成亲。 这个世上,能让他瞧上眼的姑娘。极少。 她们抑或是太蠢,又抑或是个连古琴都弹不好的人…… 可父亲的话,他又不能违背! 和一个寿命极短的女子定亲,那么来日。他不用勉强自己,也不会委屈那位姑娘。等这位姑娘走了之后。他还会帮这位姑娘照顾一下家里的人。 很快,他便在名单中看见了晏温婉三个字。 这个姑娘,寿命不会太长。 因为,她身边的人和事。还有宅子里乱糟糟的一切,都会随时要了她的命。 就算,这些都不会发生。她的身子怕也是扛不了太久。 晏温婉,三年内。必亡。 沈砚山当时选好了之后,却没有急着去回答父亲,不知为何他总是会想起,梨花树下那一抹灵气的身影。 像是,前世见过一样。 很熟悉…… 沈砚山想到这些,便开口道,“你我前世,可曾见过?”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然后摇头,“未曾!” 沈砚山:“……” 晏锦见沈砚山神色不定,急忙又道,“我虽然没有见过世子您,但是您的威名我是听说过的!所以……” “所以?”沈砚山漫不经心的接了晏锦的话,“所以,你便如何?” 晏锦皱了皱眉,觉得这个人连说话的时候,都这样好看。 她离他太近,忍不住想后退。 她这样想,便也这样做了。 晏锦退后了几步,然后身子抵在一边的小桌上,神色里带了几分不安,“我……我便什么都同你说了!” 说了这句话后,她像是松了一口大气,“我未曾骗你,我方才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我也说过,我说了真话,你也未必会相信。因为,连我自己……连我自己,有时也是不敢相信的!” 这次,她一个字的谎言都未曾说。 或许,只有面对沈砚山的时候,她才会露出如此窘迫的一面。 无论沈砚山信或不信,她都将真实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且,晏锦也知道,自己都说了什么。 若是被外人知道她今儿说了这些话,怕是会被丢入井里,又或者被活活的烧死吧?就算虞家人和父亲想要救她,也是力所不能及。 她一直不敢告诉父母,便是因为她怕有一日,自己会连累他们。 前世的事情和痛苦,让她一个人来扛便好。 无需太多人,来和她一起痛苦。 只是,沈砚山太聪明了,只是从一些小破绽,便瞧出来她不对劲的地方。 “你又怎知我不信?”沈砚山挑眉,那双如深潭般的眼睛,比往日更加的幽深了,“你的字和你的琴技,便是很好的证明,不是么?” 他说的理所当然,可晏锦却依旧微微打了一个颤栗。 这个人生的好,又气质逼人。 晏锦又退后一步,才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她将眼眸挪了一个视线,不再去注意沈砚山。可无论她怎么躲避,沈砚山的目光依旧灼灼地,像是烈日晒在她身上一般,让她觉得有些窒息。 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旁人必定会吓的落荒而逃,然后大喊她是妖怪。可沈砚山却十分的镇定,还问了她几个问题,似乎想要知道,她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他没有恼怒,更没有像方才一样,说她是个喜欢撒谎的小骗子…… 他只是这么一直坐着,冷漠的神色里,没有半分笑意。 “那你,可曾相信?”晏锦指尖微微颤抖,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 谢谢~~ 第164章:你信或者不信 信这些,匪夷所思的前世今生…… 信这些,斑驳陆离的故事。 晏锦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眸,不再看着那个人的视线。 其实,她亦是不知道,为何要问他。 信或不信。 其实那人信和不信,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只要不说谎,便好! 沈砚山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来回地打量了几次,神色依旧是清清冷冷,“只要不是谎话,我都信!”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指尖颤抖的厉害,面颊上更是铺了一层粉色。她有些不安的将手放在裙摆上,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东西,最后抓来抓去,只能紧紧地抓住衣袂,却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这种感觉,酥酥麻麻地,没有失落,倒是像有虫子在她的心上爬过。 或许是因为沈砚山的眼神,带着的冷意让她忽视不掉,晏锦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嗯!” 渐渐地,这锋利的眼神,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样子,他才唇角勾起,似乎还带了几分玩味。 少女软糯的嗓音,犹在耳畔。 那双漂亮的蓝灰色眼眸,此时正垂低,也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不过,在下不知,晏小姐既知道我想要定亲,那么……”沈砚山的语气没有刚才的锐利,恢复了平日里,不紧不慢的样子,“那么,你可知在下,为何定亲?” 这本是极隐私的事情,像沈砚山这样的人,必定鲜少会在外人面前谈起这件事情。可此时沈砚山将这件事情说给晏锦听,而且还说的那样一本正经。这让晏锦不由地愣了愣。 他说的太过于泰然,让她本来尴尬的神色,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晏锦咬了咬下唇,过于饱满的唇形,露出一丝白,“因为定国公夫人病了,且定国公身子。也不大好!” “是吗?”沈砚山身子往后靠了一些。“那你可知,他们辞世,大约是什么时候?” 晏锦放开了紧紧撰住的衣袂。抬起头看瞥了一眼沈砚山,然后目光落在了他身边小桌,摆放的青花小瓷瓶上,慢慢地说。“定国公夫人会在景泰十一年的夏季辞世,至于定国公……” “景泰十五年!”晏锦将记忆里的东西翻了出来。一时有些怔怔地。 她嗓音轻柔,“您别伤心!” 人生来便会有生老病死,这种事情原本是再正常不过的,可晏锦体会过失去亲人的那种痛苦。撕心裂肺。她不知该如何劝沈砚山,毕竟在定国公离世不久后,她便也跟着离世了。 后来。西北的战乱到底平息了没有,而太子有没有登基。她都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那段日子沈砚山的名字,让人耳熟能详。 那个少年太过于优秀,尽管多年来他一直很低调也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可他做的事情,依旧被人津津有味的议论。 连苏行容那样的人,提起沈砚山都是一脸怒色。 “嗯!”沈砚山轻轻地嗯了一句,倒也未曾说伤心,抑或不伤心。 他轻叩桌面的动作,也在这一刻停了下来,“有劳晏小姐了!” 晏锦低头,摇头,“世子言重了!” 沈砚山没有再问什么,而晏锦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没有像刚才那般,心悬吊在半空之中,始终不得落地。 或许,沈砚山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能信世人不能相信的事情,却不能相信最精致的谎言。 这个人,的确很聪明。 聪明到,可以从一个人细微的动作和神色里,猜出这些话是真是假。 沈砚山的眼神不再锋利,而晏锦的视线,也敢慢慢的挪过去了。 那个人身子微微后仰,右手还露出一截白皙精瘦的手腕。那些淤青,瞧着有些刺眼…… “晏将军的事,我会压下来!只是苍苍那边,你得自己去说。”沈砚山挑了挑眉,耐心地解释,“不过晏将军做事实在不够谨慎,我记他身边那个孩子,倒是挺聪明的。以后,让他多陪在晏将军身边吧!” 沈砚山说的漫不经心,像是再说一件极普通的事情一般。 可他越说的平淡,晏锦的心里却又开始不平静了起来。 沈砚山这是在抬举晏安之。 而且,闹这样大的事情,沈砚山说压下来就压下来,让她心里有种淡淡的内疚感。 晏锦垂眸,喃喃地说,“多谢世子,明儿你若需要上药……让人来支会我一声便好!” 晏锦越说越小,到了后面几不可闻。 她领了他的情,就得回报人一些事情。 “嗯,不过,你得先同苍苍在这里住几日!”沈砚山声音十分和缓,“接下来的事情……” 沈砚山话还未说话,便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晏锦刚站稳了身子,敲门声便响了起来,“世子,您可在屋内?” 这是,重大夫的声音。 晏锦是记得这位大夫的…… 他有一张同十三先生一模一样的脸,可晏锦也知道,这个人不是十三先生。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同十三先生那副为老不尊的样子,扯不上半点关系。 沈砚山揉了揉眉心,似乎颇为为难的样子。 他既没说在,也没说没在。 晏锦见沈砚山这般,自己也未曾回应半句。 两个人像是极有默契一般,想要躲屋外的人。 可重大夫毕竟是跟随在沈砚山身边多年的人,他更是看着沈砚山,一点点长大的……所以无论沈砚山在不在书房,他都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下一刻,晏锦便瞧见了重大夫提着几个灰色的大包袱。 他一头大汗的将包袱放在地上,然后才注意到一边的晏锦同沈砚山。 重大夫愣了愣。然后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他僵住的嘴角,在此刻抽了抽,然后才缓缓地道,“我……送公文……先……告辞……你们……继续……” 说完,重大夫拔腿便跑。 这一刻,他跑的极快。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年迈! 沈砚山将手指从眉心放下。然后目光落在那几个大大的包袱上。 晏锦瞧了一会,发现这几个包袱里,装的不过都是一些公文。 重大夫也当真够狠的。他不管沈砚山在不在书房内,直接将公文丢在书房之中,等沈砚山有空的时候,自然会批阅。而宋潜。显然就没重大夫这样老道的经验,他能做的便是不停的找沈砚山…… 而且。大多时候宋潜还是找不到这个人的。 晏锦的目光,挪道了不远处的檀木雕花桌上。 上面,堆积了满满的公文。晏锦以为这些是沈砚山做的,可现在她突然想起重大夫那随意的姿态。便立即明白了,这屋子里的一切,或许都是重大夫的杰作。 也难怪。沈砚山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会在听到重大夫的声音后。出奇的揉了揉眉心。 “若世子没有别的吩咐,那么我先告退了!”晏锦见沈砚山良久不说话,便主动说道,“郡主这会应该醒了!” 沈苍苍方才一直紧紧的握住缰绳,想要驯服那匹马,最后脱力的晕了过去。说起来,晏锦终究是有些担心她的! 而且,放在地上这几大包袱的奏折,沈砚山也不知会批阅到何时! 沈砚山将袖口撩了下来,然后淡淡地说,“嗯!” 晏锦抬起腿,然后朝着屋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过身子来,看着沈砚山道,“世子,不知,可否能让我四叔,不要再跪着了!” 这烈日炎炎的夏日,四叔纵然身子再好,也承受不住。 沈砚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微微挑眉,“他何时跪着了?” 晏锦不是傻子,她立即便听明白了沈砚山话中的意思。然后晏锦屈膝福身同沈砚山又行了一个礼,“多谢世子!来日若是有我能帮到您的地方,世子尽管开口!” “好!”沈砚山倒是不客气,然后那双清冷的眼里,带了一丝笑,“你还要帮我做一件事!” 晏锦方才,已经替他做了两件。 这句话落在晏锦耳里,倒是没有了刚才的那般震惊。她微微颔首,“一定在所不辞!” 晏锦说完之后,才转身出了门。 屋外的溪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一阵风吹来,梨树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晏锦抬起头,便瞧见梨树上结满了果子,香味诱人。 夏季,就快过去了。 这些梨子,也快成熟了吧? 晏锦瞧了一会,才低头着朝着院外走去。她得去找宋月,然后再问出沈苍苍如今住再那个屋子。 这里的院子虽小,可她却不知那些能进,那些不该进…… 毕竟,这是沈砚山的地盘。 对于晏锦而言,今儿倒是和往日有些不一样。从前,她觉得沈砚山是个极其讨厌的人,说出的话,总会噎的她回答不上来。 可现在,她倒是很庆幸,终究不用和沈砚山为敌。 这个人,倒也不是那么讨厌。 晏锦前脚走出院子,重大夫便从不远处的假山里绕了出来,然后饶有兴致的看着晏锦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等了一会,才朝着屋子里走了进去。 沈砚山此刻,正在批阅公文,他没有抬起头,而是对屋外刚顿下脚步,正准备敲门的重大夫说,“进来吧!” 第165章:不该有的完美 重大夫听到屋子内传来的声音后,尴尬的笑了笑。 他摸了摸鼻子,才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摆在地上的包袱已经给打开,散了一地的公文,也被放在桌上了。 沈砚山右手握住紫毫笔,目光落在桌上的公文上。 重大夫自觉的将门关好,却没有勇气走过去。 他方才做的那件事,着实不是个好事…… 晏锦是第一个进入这座院外的外客,亦是第一个到这件书房里来的外人。 从前,沈砚山身边倒是有几个桀骜不驯的谋士,他们认为沈苍苍骄纵,所以对沈苍苍有些无礼。 后来,他们看到沈苍苍翻了沈砚山的兵书,便再也不敢对沈苍苍不敬。 能动沈砚山东西的人,都是和他走的极近的人。 沈砚山眼神淡漠,时常总是一个冷冰冰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也有淡淡的疏离感。看似无害,可当沈砚山动起手来的时候,却依旧让人恐惧。 一将功成万骨枯。 有不知多少人,在沈砚山手下变成了枯骨。 论起来,沈砚山的手段,不会比苏家那位大少爷好多少。只是,沈砚山的手段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也不会留下丝毫破绽。而苏家那位大少爷,太过于高调也太过于喜欢喜怒都摆在脸上。 破绽越多,名声越不好,导致他被人称作恶鬼。 “虽然晏家这位嫡小姐生的极美,可她身体强健,三年内约摸不会出事,世子您……”重大夫刚才观察了晏锦的气色,觉得她身子十分地健康。三年内不会出事。算起来,三年后晏锦也就及笄了,若沈砚山考虑晏锦的话……到时要退婚,怕就太麻烦了。 而且,晏锦的父亲晏季常,那位常年冰着一张脸的人,看似软弱。实际上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 能被陆家那位老头子当做关门弟子培养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沈砚山不紧不慢地在公文上写了一些字后,又将公文合上,闻言。道,“我听闻晏大人,自原州回来后,腿脚便多有不便?” 重大夫愣了楞。又想起沈砚山刚从边疆回来的时候,曾在路上遇见过晏季常。 那时。因为大雪漫天,所以晏季常腿脚不便,便会显得十分明显。 他那会也瞧过晏季常的面色,其实若是好好用药。倒是能根除这个毛病。 只是他是沈家的大夫,又怎么好去管别人的事情。且,他也不想去管…… 哪怕晏季常这个人不错。他也不想去惹些麻烦在自己身上。 他喜欢的从不是这身医术,而是更喜欢参与权利的争夺…… 可当年身为才子的他。在沈家做大夫,一做便是许多年! 重大夫每次想到这些,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他想了想便道,“嗯,晏大人那个腿,若是不彻底根治,约摸几年后,便会瘸了。” 沈砚山满意的颔首,“可能治?” “自然能治,我可是神医!”重大夫丝毫不客气的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大燕朝还没有我不能治的病!” 沈砚山又打开一份公文,然后握住紫毫笔沾了沾墨汁,“过几日晏小姐会回府,到时你同她一起去晏家,顺便小住几日,把晏大人的腿脚治好……还有,我听闻晏大太太身子也不好,你一并瞧了!” 重大夫:“……” 虽然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谋士,可沈砚山明明说,等自己归来后,便让他不再做大夫要做的事情。可现在,却依旧让他做这些事情…… 重大夫想了想,又试探道,“可以不去吗?” “自然可以!”沈砚山将紫毫笔放下,然后抬起眼来看着重大夫,“你那条咬人的蛇,留着也没有用,伤人的东西……那么,今晚我们就喝蛇汤吧,重大夫你看如何?” 重大夫:“……” 他那条小蛇虽然有灵性,可是和沈苍苍的大白比起来,便显得木讷极了。前段日子它不止咬了晏家的四小姐晏惠卿,还咬了一位丫鬟…… 虽然小绿无毒,可咬上还是有点疼痛的。 小绿是他托人从西域送来的灵蛇,若是拿来煲汤……重大夫想了一下,便打了一个战栗,于是立即回答沈砚山,“虽然我立志要做个谋士,可做大夫也不错。我觉得晏大人是个好官,我应该替他治好那双腿!” 沈砚山眯了眯眼,十分赞同地说,“如此甚好!” 沈砚山批阅公文的时候速度很快,这同他小时候看的书多有关系,一目十行且能记住上面的内容。重大夫第一次见沈砚山的时候,便被这个人的学问所震惊了。 沈砚山那时尚且年幼,整日里不是捧着一本兵书,就是捧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孤本。上面有写文字,他根本看不懂,反而是沈砚山,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沈家这么多年,难得出个智商绝佳的人。 可惜,他生在沈家。 终于是要做武将的。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从袖口里将一个信封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了沈砚山的桌上。才缓缓地说,“这是庄文留下的东西,世子您瞧瞧!” “庄家的人,向来狡猾。”沈砚山没有看信封,而是继续做着事,“他能写的,无非是他忠心于晏将军,然后不得已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和晏将军无关!” 重大夫愣了楞,颔首道,“嗯,他一再提起晏将军,说同晏将军无关,是他自己的意思可,庄文在信中,提起晏将军的次数也略多了一些!我认为,晏将军十分可疑!” “可疑?”沈砚山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认为为何可疑?” 重大夫见沈砚山问自己这些话,以为沈砚山想听自己的见解,于是轻声地说,“世子不觉得可疑吗?庄文虽是庄家人,可同庄家人早就没了来往。他也没有隐姓改名,也没有隐瞒他的出生。他跟在晏将军身边多年,还住在晏家!这次他在郡主的马身上下毒。显然就是冲着郡主来的……若说庄家的人想杀郡主。我倒是知道原因。可庄文这个不和庄家来往的人要杀郡主,若非是因为晏将军,我当真是猜不出第二人了!” 庄文刚在晏季晟身边的时候。沈砚山便知他是庄家的人。 沈砚山私下问过晏季晟,可否要换一位副将。可晏季晟对庄文十分的信任,说庄文心细如尘,可以帮他。而且。晏季晟似乎对庄文,没有半分疑心。 沈砚山不是一个擅长多言的人。他见晏季晟执意如此,便准备等回京城之后,就让晏季晟不要在沈家军营里走动了。 庄家的人,无论表面多干净。他都不会用。 而且,他没有杀掉庄文,已经是给晏季晟天大的面子了。 可偏偏地。晏锦出现了。 她不止同沈苍苍交好,而且还不害怕那些毒蛇。起初。重大夫提醒过他,说晏锦是不是被人训练过,特意被安排来接近沈苍苍的。 毕竟,她对沈苍苍,未免太好了一些。 沈砚山那时听了,到时开始对晏锦多了几分留意。 于是,晏锦提出想让晏季晟回沈家军营,沈砚山便也答应了。而且,对于晏锦,沈砚山的记忆停留在,她弹琴的那一日…… 她的琴声极美,仿若仙乐。 可她年纪又那么小,这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能弹奏出来的曲子。 当年子衿公主经历过战乱,在前精绝覆灭的时候,被众人保护逃了出来。她经历了不少的人世沧桑,最后才写下这一曲战东风,可晏锦不过是个小姑娘,那曲子里的沧桑感,居然同子衿公主当年谱曲时的心情,一模一样。 或许,就是从那会起,他便开始注意这个人。 无论是写字,还是弹琴……她都做的极好。 晏锦太出色,也太会隐瞒锋芒,她的一举一动十分稳重,太过于镇定的,让他有些生疑。 所以,沈砚山也曾怀疑过,晏锦是来接近沈苍苍的。 只是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晏锦,对沈苍苍,是真好。 庄文的事情,是他的疏忽。 因为庄文一开始,本就是他拿来试探晏季晟的一个棋子。之后,庄文又成了,他想试探晏锦的一个棋子……在他确定了晏锦和晏季晟都无异常后,本该杀掉庄文的。 可那时,晏安之插手了。 沈砚山记得,晏锦颇为喜欢这个弟弟,而且还想将他培养起来。 所以,他没有插手。想用这件事情来历练晏安之…… 可惜,他终究是高估晏家人的智商了! 晏四爷带出来的孩子,性子同晏四爷相差无几。 这个孩子颇为聪慧,只是跟错了人……作为赔偿,他会亲自来教这个孩子。 虽然,他是个十分怕麻烦的人。 “越是完美的事情,越是虚假的。庄文故意露出不同庄家来往的事情,无非就是想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忠心晏将军的。”沈砚山垂眸,白皙修长的手握紧紫毫笔,“我记得前段日子,晏将军送了几盆花给我。我让宋潜放在院子里了。晏将军是个不会打理花草的人,这些花想必是出自庄文的手!” 沈砚山说道这里顿了顿,然后又用紫毫笔沾了一些墨汁,又道,“重大夫可以去院子里看看,这些花如今变成什么样了!” 第166章:本性难移 重大夫听了之后,有些茫然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庄文是个心细如尘的人,他会帮晏四爷养花,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晏四爷虽然身手不凡,可他的脑袋…… 着实让人有些着急。 重大夫在院子里转了一阵,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几盆快要枯萎的兰花上。 这几盆花,和这个小院显得格格不入。 他记得这种兰花,很容易打理。只要浇水便能养活,可为何会出这样的事情? 显然,不是沈砚山院子里的下人,照顾不周。 能在这个院子里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是傻子。 重大夫走上前,将花盆捧了起来,然后来回的打量。 他眯了眯眼……晏四爷会送沈砚山兰花,约摸是因为,晏四爷以前开玩笑说,沈砚山是个气质如兰的人,仿若高岭之花。重大夫觉得晏四爷的眼睛委实有些问题,沈砚山若是高岭之花的话,那么绝对是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华。 看似无害,其实剧毒。 他研究了一会花盆里的兰花,才发现这些兰花不过是被分株了而已。只是,这个季节不太适合分株,而且,分株的方式也不太对,太过于粗鲁。所以兰花没有适应下来,便枯萎了。 “武夫!”重大夫看明白后,便情不自禁的感叹了一句。 晏四的脑袋,还是和从前一样笨。 这样简单的事情,他为何没有做好? 重大夫说完便将花盆放下,然后拍了拍手上沾着的泥土。他转身,又朝着屋子内走去…… 此时。因为屋门打开,屋内的光线比刚才明亮了不少。 沈砚山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手指修长且白皙,他握住紫毫笔的姿态优雅,瞧着像是书里走出来的翩翩少年郎。大多时候,沈砚山都喜欢穿颜色深的衣裳,今儿倒是有些出奇了…… 重大夫不禁多看了几眼。因为他知道。沈砚山只要一说话,这看似有几分仙气的俊雅,便会消失…… 这个人就像是一株白色的曼陀罗华。瞧着十分的吸引人的目光,可走近才会发现……这株看似无害且夺目的曼陀罗华,浑身都是剧毒。 不过,这身月牙白的长袍。还当真适合沈砚山。 重大夫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走进了屋子。 沈砚山依旧没有抬头。声音清清冷冷,“可看出什么来了?” 重大夫听了之后,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晏将军的手艺和他的脑袋一样。连分株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你认为是他亲手分株的?”沈砚山顿了顿鼻尖,又道。“你当真是高看了他!” 重大夫:“……” 沈砚山的话,却让重大夫有些噎住了。 重大夫想了想沈砚山的话。不禁问,“世子您的意思是?这不是晏将军亲手分株的花?” “从前,晏将军跟我说,庄文这个人极好,心细如尘。”沈砚山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紫毫笔放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重大夫,目光如冰,“那段日子,庄文表现的确实很好。晏将军这个人粗心,有庄文在身边陪着,是不错……” 沈砚山说到这里,顿了顿,“晏将军身手不错,也清楚自己粗心大意。所以,他要送我的兰花,自然不会亲自分株。他对自己的手艺,向来没什么信心……那么,若不是晏将军做的,又会是谁?” 重大夫听了之后,立即接话,“自然是庄文!” 晏四爷十分的相信庄文,所以送给沈砚山的东西,若不是晏四爷亲自准备的,那么便是庄文准备的。晏四爷在有些事情上,倒是十分的相信庄文。 所以,会让庄文帮着分株,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庄文心细……做什么事情都很完美。 而晏季晟向来粗枝大叶,做什么事情都有些马虎。若非他身手不凡,又在当年的几场战役里有功……这样的人,早就不在沈家了。 重大夫想到这里,然后心里微凉…… 心细?完美? 这的确就是庄文外表做事,给人留下的影响。 无论大事小事,庄文都会帮晏四爷处理的极好。 可现在这些,却像是狠狠给了重大夫一个耳光。 方才那盆兰花,若是心细的人分株,是根本不会出现会枯萎的迹象的。而且,明显分株兰花的人,没什么耐心,所以才会伤了根部太多…… 因为他处理兰花的态度粗鲁,所以这些兰花都枯萎了。 这种事情,或许晏四爷那样的武夫都做不出来,又何况是向来追求完美的庄文。 “世子你的意思是?庄文是装出来的?”重大夫微微一怔,“可就凭一盆兰花,也未免……” 沈砚山勾起唇角,那张隽秀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冷笑,“一个人装出来的性格,必定是百般破绽,这只是其中一样!想想平日里他做过的事情……” 一个人再伪装的完美,可从细节上,总是可以找出破绽。因为,他们总会在伪装一段时间后,慢慢地放松警惕。 一个小细微的事情,便能泄露出马脚。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沈砚山说的这些,让重大夫不由地的想了一阵子…… 周围很安静,几乎可以听清屋外的溪水声。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道,“世子,您的意思是?您要插手庄家的事情了?” “嗯!”沈砚山淡淡的应了一声,“你这几天把晏安之带在身边,将庄文的事情,告诉他……他们一直查不清庄家的底细,是因为办事的人不够仔细。再挪点人手给他!” 沈砚山说的平淡无奇,却听的重大夫倒抽了一口冷气。 沈砚山向来不是什么仁慈大方的人。更很少会对谁有同情之心。说起来,他有时候做的事情,的确有些铁石心肠。 可现在,沈砚山居然让他去带一个晏家的孩子。 这让重大夫忍不住想捏疼自己,看看是不是在梦中。 难道,是因为方才那个姑娘? 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时候,重大夫便知道这个小美人胚子。长大了必定是个绝色。可沈砚山。也不像是沉迷在女色之中的人…… 当真是奇怪。 重大夫想了一会,才忍不住问了出来,“是因为。晏小姐?” 沈砚山似笑非笑的看着重大夫,然后冷冷地说,“庄家的人和晏家那位,想将我当做棋子。差点要了苍苍的性命。你现在问我,是为何?” 重大夫不再言语。而是立即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重大夫想好之后,便转身准备退了出去。 他走到屋外的时候,又转过头来问了一句。“世子,你怎么知道那些兰花是分株过的?” “花木的事情,略懂一些!”沈砚山头也不抬的回答。 这句话。又噎住重大夫。 沈砚山在某些事情上说略懂的时候,一般都是十分精通。 从前。自己不懂这点。 所以在沈砚山说略懂棋艺的时候,他便兴致勃勃地和沈砚山对弈。 结果,不到一炷香时间,他败了两局。 从此,重大夫再也不相信,沈砚山所谓的略懂。 想到这些,重大夫摇了摇头,又想起了方才那位灵气十足的小姑娘…… 至于她——自求多福吧! 而彼时,被重大夫念叨的晏锦,终于找到了宋月。 这座小院虽然不大,但是她身边没有丫鬟跟随的时候,路痴的本性便又展露出来了。 晏锦在认路上,倒是没有多大的记性。 明明,她认为自己记忆力不错。 可她那些不错的记忆力,在认路上,却像是消失的干干净净一样。 宋月放下手里的活,看到晏锦朝着自己走来,赶紧站稳身子屈膝行礼,“见过小姐!” “嗯!”晏锦顿下脚步,抬起手遮住头上的烈日,才淡淡地问宋月,“郡主这会可醒来了?” 宋月想了想,才道,“奴婢还未过去,不过重大夫说只要歇息一个时辰,郡主便会醒来。奴婢估计,郡主这会应该醒来了!小姐,您要去看郡主吗?” 晏锦退后一步,将自己置身在周围梨树的影子下,才微微颔首,“嗯,不过我不知郡主在哪里,劳烦你给我带下路!” 她说的十分客气,听的宋月差点慌了起来。 “小姐你可别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宋月赶紧走到晏锦身边,给晏锦领路,“奴婢只是一个下人!” 一个下人,便应该做下人做的事情。 这座院子里,和院外有些相似。 走到哪里,总是能看到一大片的梨树。 晏锦想起了,沈家园子里也种了几里地的梨树。外人皆说是沈苍苍喜欢梨树,所以才会种了那么多……可她当时看过沈家园子里的梨树,那些梨树的树龄显然不是沈苍苍动手种的。 而且,现在沈砚山住的小院子内,也是有如此多的梨树。 这是为何? 晏锦眯了眯眼,打量起来周围的树木。 宋月配合晏锦放慢了一些脚步,也不去打扰晏锦的雅兴,而是轻声道,“小姐也喜欢梨树吗?” “为何说也喜欢?”晏锦转眸,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还有人也喜欢吗?” 宋月笑着点了点头,“嗯,世子很喜欢。还有陆……” 宋月说到这里,顿了顿。 因为此时远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出来,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 宋月赶紧走上去,拦住小丫鬟的路,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丫鬟见宋月来了,身子微微一颤,“月姐姐……外面闹起来了,那个人想要见郡主……郡主说不见,这会正僵持呢?” “郡主既说不见,那么便不见。世子不喜欢外人来这里!”宋月的眉目里多了几分冷冽,“你去转告我哥哥,让他不要放人过来!” 小丫鬟听了之后,赶紧点头,然后拔腿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晏锦微微敛眉,有些疑惑地问,“那个人是谁? 第167章:沈苍苍的过去 宋月愁眉不展的看了一眼晏锦,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且,还是明惠郡主的私事。 宋月摇了摇头,对晏锦轻声道,“晏小姐还是问郡主吧,这人当真……唉……” 晏锦见宋月一脸惆怅,便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这个人到底是谁?能让沈苍苍和宋月,提起便是一脸愁容。 尤其是沈苍苍,似乎颇为不喜欢这个人。 晏锦跟在宋月的身后,朝着前面一间小屋走去,宋月还未来的及通传,便听见沈苍苍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他怎么又来了?不见……我不见……” 晏锦听了,微微挑眉。 沈苍苍虽然性子骄纵,但是却不会太任性。大多时候,她还是个十分好说话的姑娘。可是,这个人到底是谁,让沈苍苍厌恶成这样? 晏锦微微顿了顿脚步,见屋内声音小了一些,才看见宋月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郡主,晏小姐来了!” “素素?”沈苍苍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下一刻晏锦便见沈苍苍打开门,露出一脸惊喜的样子,“屋外太热了,素素你快进来!” 沈苍苍似乎已经无视了,身后有些震惊的小丫鬟和宋月。 晏锦笑了笑,然后走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比沈砚山的书房略大了一些,周围挂着白色的纱幔,而不远处的软榻上,晏锦看见了一坨白色的东西。 那坨小东西,便是方才急匆匆从她手里溜走的大白。 大白像是感受到晏锦来了一样。它微微抬起头,然后摇晃了一下小脑袋,便又俯下身子,继续卷成一团。 它似乎,有些疲惫。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拉着晏锦坐到了软榻上,“素素。你没事吧?疼不疼……都是我的不是。我不该带你上马的,我……” 沈苍苍说着,便红了眼眶。 在一边的宋月对小丫鬟丢了一个眼色。两个人从屋子内退了下去。走的时候,还将屋子的大门给关上了。 屋内,便剩下晏锦和沈苍苍。 “素素,你可生我的气?”沈苍苍有些不安的捏着衣袂。不敢抬起头看晏锦,“是我大意了。我都忘了,那么多人想要我的性命。我……我不该不小心的……” 说着沈苍苍便哭了起来。 她哭的太快,让晏锦有些措手不及。 像是憋了很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一般。沈苍苍根本压抑不住情绪的恐惧和不镇定。若是她出事也就罢了,可若是因为她的无意,害了晏锦该如何是好? 沈苍苍不敢想下去…… “怎么哭了?”晏锦从袖口里将手帕拿了出来。然后发现眼前的手帕,居然是沈砚山的那方的时候。神色微微一怔。她趁着沈苍苍没留意,便又迅速的换了一方,给沈苍苍拭泪,续道,“这件事情,不怪你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那匹马,没保住!” 晏锦记得,沈苍苍很喜欢那匹白马。 可是当时情况危急,若不用法子放倒那匹马,那么她和沈苍苍都会有危险。 她下意识里,便想着去救沈苍苍。 其他的倒是没有多想。 或许是因为前世晏绮宁背叛她的时候,让她痛彻心扉。所以这一世,本该给晏绮宁的姐妹之情,她都给了那个和她昔日一样可怜的沈苍苍。晏锦接近沈苍苍,无非是想凭借前世的记忆,来改变沈苍苍的命运……可现在,她发现很多事情,她根本都不知道。 沈苍苍方才说,有许多人要她的性命? 那些人是谁?为何要沈苍苍的性命! 沈苍苍抽泣的厉害,一张白净的小脸很快便布满了泪痕。她这个样子,着实让晏锦有些心疼,于是晏锦只好不厌其烦地帮沈苍苍拭着眼泪,“别哭了,再哭都成小花猫了!” 沈苍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素素,我好怕……我怕我自己会害了你!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 晏锦听沈苍苍这样说后,不禁安慰道,“别怕,你不会害到我的。只是苍苍,他们为何要害你?” 本来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大白,在听见沈苍苍的哭声后,便慢慢地抬起头来。它的小脑袋摇晃了几下,便朝着沈苍苍爬去。此时,大白缠绕着沈苍苍的手臂,像是在安慰她一般,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无助的小模样看着有些可怜。 沈苍苍低头抚摸了一下大白的脑袋,可大白此时却像是嫌弃沈苍苍一样,躲开了沈苍苍的手。 它的这个动作,让沈苍苍不禁愣了楞,然后破涕为笑,“大白你还真是……” 大白不喜欢人手心有汗,无论是谁,都不例外。 沈苍苍只好从晏锦的手里拿过帕子,将手里的汗擦干净后,才摸了摸大白的头。她脸上的挂着一丝无奈,“这些事情,大伯父一直不让我告诉外人。素素,你可知当年灭了三位藩王的人,都是沈家的人?” “自然知晓!”听沈苍苍说起这件时候,晏锦下意识便点头,“可,他们三位,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沈苍苍笑了笑,眼里全是沧桑。那些神色,和她这个年纪有些格格不入,“是啊,他们不在了,可他们的远亲还有下属,都活了不少下来!” “无论是江南的宁王,还是邺城的晋南王,甚至是淮远的淮安王,他们虽然都不在了。可当年那场战乱,却还是有不少漏网之鱼逃掉了!”沈苍苍悲伤极了,想起父母的往事,神色里全是伤感,“那几场战役,都是我父亲和六伯父领兵去的。六伯父没有子嗣。而我父亲,只有我一个……所以……” 沈苍苍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 沈苍苍抚摸着自己的腿,眼里全是哀伤的神色,小小的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我小时候贪玩。我爹去世后,我娘怕我出事。便一直关着我。后来。娘想爹,想的快要疯了。她到了夜里,总是抱着爹的长枪入眠。又或者是抱着爹留下的衣服。她想爹……很想……” 沈苍苍抽了一口冷气,然后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继续道,“我那时就问她,我说娘。你是不是想爹了?她说是!我想了很久,才说。娘,你若是想爹了,若是扛不住了,便去找爹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会乖乖的,等来日长大了成亲后,去哦会带我的夫婿去看你们的。但是。你们要等等我,再等我个几十年。我便去找你们……” 沈苍苍想起母亲日益消瘦的容颜,整个人又哭了起来。 她心疼母亲。 平日里美艳动人的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形同木偶。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已经瘦凸出来了…… 可母亲得活着,母亲还有她…… 那种思念的欲望,要把母亲逼疯了。 不少人皆说,她的母亲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配做一个母亲。为母则强,在母亲身上没有半分体现……可沈苍苍知道,母亲是一个好母亲,就算母亲最后神智崩溃,只要她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都会笑着握住她的手,然后给她最桂花糖吃。 没有人,比母亲更爱她。 可是,她心疼这样的母亲。 每一天活着都是煎熬……她不想母亲过的生不如死。 “可笑吧,我居然劝我的母亲,去自尽!”沈苍苍紧紧地握住双腿,“可素素,我娘那会很难过,很难过……所以……我娘便走了。她在走之前,会担心我乱跑,就……她打断了我的腿,说对不起我!” 晏锦听了,吓的面色发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苍苍的腿,居然是沈七太太亲手打断的。 “苍苍……”晏锦不知说什么安慰她,那种失去母亲的疼痛,她比谁都能理解。晏锦只是紧紧地握住沈苍苍的手,轻轻地呢喃,“我在!” 沈苍苍莞尔一笑,只是这个笑,比刚才的哭还要难看,“其实那会,我腿伤一点也不疼,我疼的是这里……” 沈苍苍将晏锦的手放在心上说,“素素,若是我娘带我走,是不是会好点?若是我不治好这双腿,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杀我了?素素,我觉得活着好累,可是……我又想活着……” 沈家这些年很少让沈苍苍出现在外面的原因,晏锦现在终于明白了。 不是因为沈苍苍养毒蛇,而是因为,要保护好她。 沈苍苍养毒蛇,无非是想用这些东西来保护自己。 她不相信谁…… 连曾经最疼爱的母亲,为了那份所谓的爱情,都丢下了乖巧听话的沈苍苍,甚至还打断了沈苍苍的腿…… 晏锦不知道,沈苍苍那几年是怎么从绝望中走出来的。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如今在沈苍苍的眼里,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信任的…… 能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平日里的沈苍苍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天上的小太阳一般灿烂。可在这灿烂的背后,却是无止境的伤痛。 也难怪定国公和沈砚山,将沈苍苍护的如此之好。 晏锦心疼沈苍苍,又道,“嗯,好好的活着,活给他们看。你能活的很好……苍苍,你别怕,我会在你身边的,无论何时!” 沈苍苍笑了笑,微微颔首,“素素,有你可真好!只是,和我定亲那个人,很麻烦,很麻烦……” 晏锦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苍苍,问道,“那个人,是谁?” 第168章:神仙哥哥 沈苍苍说的话,让晏锦有些震惊。 前世,她从未听过沈苍苍已经定亲的消息。 后来,定国公身子不好后,沈苍苍便直接下嫁给陆家的少爷陆希显。 陆家和沈家虽然多年来一直走的很近,可在之前,京城里没有传出一点,关于陆希显和沈苍苍亲事的消息。 反而是有人传出,陆希显是被迫娶沈苍苍的。 因为定国公知自己大限已到,所以他和陆家人商议后,便将沈苍苍许配给了陆希显。 晏锦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太真实。 陆希显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比沈三爷的身子好不了多少。定国公怎么可能会将沈苍苍嫁给陆希显?虽然这位陆希显博学多才,但是,委实不是一个良人。 这里面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沈苍苍不得不下嫁给陆希显。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握住沈苍苍的手又紧了紧。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眼里全是无奈,“这是太后娘娘给我定的亲事,她说是我娘的意思。我不想违背我娘的遗愿,但是……”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反握住晏锦的手,“我是一点也不喜欢他的,我很久以前,便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晏锦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着沈苍苍手里的大白,轻声道,“是送你大白的人吗?” 沈苍苍听了之后,神色间带了几分诧异,她看着晏锦然后瞪圆了眼,“你信我吗?素素,他们都说我是在做梦。怎么可能会遇见神仙。可素素,我当真是遇见他了,我还同他说了很久很久的话。最后,他把大白送我了……” 沈苍苍说到这些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 她身子微微颤抖,似乎很想知道晏锦的答案。 晏锦微微颔首,“我信的!” 大白的品种贵重。完全是传说里的存在。可晏锦没有想到。像虬褫这种绝世罕见的蛇,居然是真的存在的。她第一次看到大白的时候,的确有些震惊。这种蛇精通人性。而且还有剧毒。 方才那样高大的马,不过是一点大白的毒液,便迅速的被放倒。 而且,沈苍苍被人送来屋子里后。大白从她的手里溜走,最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沈苍苍的身边。 这种蛇太过于有灵性。像是成了精一般。 也难怪有人会说虬褫,是传说里的存在。 它们,的确太过于聪明了。 沈苍苍听了晏锦的话,然后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时候极好看。眉眼弯弯,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而手里的大白,在听到沈苍苍的笑声后。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沈苍苍的笑。摇晃了一下小脑袋。 “素素,你同他们,真的很不一样!你对我,很好,很好。”沈苍苍笑完之后,松开晏锦的手,又轻声道,“那段日子,是我人生里最绝望的时候。母亲走了,我的腿也断了,可我不想离开那间院子。大伯父派人来接过我几次,甚至有时候,大伯父还会带着沈砚山一起来。可我不想走……哪怕母亲打断了我的腿,我还是想他们。” 想他们,每一个夜,每一个时辰,都会想他们。 沈苍苍这辈子,到死都记得那些日子。她以为自己会熬不下去,不用等那些人来杀她,她便会自己折磨死自己。 她向来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在战场上长大的她,怕死,比谁都怕。可在这些日子里,沈苍苍觉得,自己死了或者是一种解脱。 累,浑身疲惫的不行。 可她听说,母亲的头七,她得在。 不然,母亲走的会不安稳。 于是,她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些日子。 沈苍苍一直在想,她是不是不乖,她是不是不听话,又或者是她太笨了,课业不好。所以母亲走的那么坚决,连她都不愿意带上。 沈苍苍闭了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年隆冬,她的外祖父从关外回来,带她去宅子里玩了一段日子。那会,她的乳娘也在。 乳娘住的小院子外,有一片一望无边的竹林。 沈苍苍每一日都会去竹林里,一个人独自坐坐。 她听闻,父亲和母亲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个竹林里。 那年的大雪,真冷,冷的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会离世。 她去竹林里一坐,便是一日。 小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靠近,生怕她发脾气,只能在院门外守着。等她唤人的时候,才慢慢地走进来。 那一日,沈苍苍忘记自己是为何哭泣了,可她那会就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需要哭出来发泄一下。她憋的太久,不像再这样过下去。 结果,她哭的入神,便没有看见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直到,她听见人有问她,“姑娘,你怎么哭了?” 她抬起头来,瞧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大不了她多少,穿着一件月牙白的长袍,整个人裹的跟个大粽子似的,只露出一丝惨白的脸色。他身子似乎很不好,但是那双眼睛,却出奇的漂亮,像是蓝色又像是灰色,淡淡地,像是阳光打在冰面上,泛出的柔和光泽。 他长的极好,皮肤和身上的月牙白衣裳,融成了一体。而那张薄薄的唇,更是像是有人点缀上去的那般,精致极了。 沈苍苍就这么怔住了,直到她反应过来后,少年已经坐在她的身边了。 “我想哭便哭,要你多管?”沈苍苍撇开头,不再去看少年。 结果少年只是莞尔一笑,他这么一笑便更好看了。只是他刚笑完,便开始咳嗽了几声,“我瞧着你很伤心,便过来看看!” 少年的嗓音。像是带了蛊惑了一般,让沈苍苍心顷刻便软了起来。 沈苍苍抿着下唇,眼泪又忍不住从眼眶了滚落了下来,“嗯,我是伤心的!” “别怕!”少年想了想,便出声安慰,“我陪你说说话!” 那一日。沈苍苍像是发泄似的。同少年讲了很多事情。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也是唯一一次见面,可沈苍苍丝毫不顾及这些,像是一股脑的将自己的全部记忆,都送给了这位少年。她很痛苦。她想让人陪着…… 少年时不时的,总是咳嗽。 但是很快。又对她莞尔一笑。 沈苍苍说了很久,最后说的有些累了,心里的情绪,也好转了一些后。准备离开。 少年想了想,问沈苍苍,“姑娘。往后,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我送你一件东西。你好好的保管!” “咳……咳……”少年挽起袖口,他白皙的似雪的胳膊上,缠绕着一条细长的白蛇。而那条白蛇似乎很困乏,一直不愿意动弹,懒懒的样子,让沈苍苍都忘记了害怕。 她是个女儿身,对于这些东西,自然都是害怕的。 少年见沈苍苍的神色,又道,“这是虬褫,很有灵性的东西。这是我祖父……不过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了,送给你吧!它能保护你,而且,若是谁要伤你,你便让它去咬人!” 说完后,少年又咳嗽了几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腕上的小蛇,“起身了!” 那条懒惰的小蛇,才慢慢地抬起头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少年。 “往后,你便跟着这位姑娘,好好保护她!”少年将小白蛇摘下来,然后握住沈苍苍的手,让她来抚摸这条蛇。 少年的手十分冰冷,哪怕他穿的厚厚的,可身体却没有多少体温,像是快要去世的人一般。 或许是因为少年的蛊惑,她忘记了对蛇的害怕,而且还在那一刻喜欢上了这一条小白蛇。 这条蛇很快便挽住了沈苍苍的胳膊,然后又睡了起来。 少年见小白蛇不排外,高兴的笑了起来,“姑娘以后,要好好的!” 这便是少年,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再后来,少年便起身离开了,而沈苍苍曾经派人去找过那位少年。可无论她找了多久,这位少年都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位少年曾经出现过的痕迹。 有了小白蛇的陪伴,沈苍苍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直到后来,晏锦出现。 沈苍苍看着晏锦的眼睛,总是会想起那位少年。 他们的气质,似乎很相似,但是又不太相似。 沈苍苍后来想,或许是因为他们都待她是真好,所以她才会觉得少年和晏锦,像是一个人一般,又像嫡亲的兄妹。 想到这些,沈苍苍抚摸着手里的大白,淡淡地说,“他长的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好看极了。可我知道,或许我是找不到他了……素素,他当真是出现过,而且那会,他总咳嗽,我很担心他的身子。可……无论我怎么找,他都没有再出现了!” “我得活着,活到他再来见我!”沈苍苍笑了笑,“素素,除了你和沈砚山,没有人相信,他是存在的!” 晏锦不好告诉沈苍苍,或许那个少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少年约摸是意识到自己快死了,所以才会将护身的虬褫,送给和他有缘的沈苍苍。 可这种话,晏锦说不出口…… 晏锦只是颔首,“那就等他,他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沈苍苍却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然后神色里全是悲伤,“我同太后娘娘说,若我十七那年,神仙哥哥还未出现。我便会听从她和母亲的安排,嫁给那个人……可素素,我知道,太后娘娘认为,他不会出现了!” 沈苍苍这么一说,晏锦才想起了方才的问题。 沈苍苍定亲! 可她却不知道,定亲的人是谁。 晏锦想了想,才问,“和您定亲那位,是陆家的少爷吗?” 第169章:从未平静 晏锦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说出陆希显三个字。 每次,只要提起陆希显,她便会想起陆文礼。 那个将她丢进黑屋,又在几日后将她当做玩物送人的男子。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同他好歹也拜了天地,能称得上是夫妻。 可他却……如此泯灭人性。 或许,从一开始,陆希显便将她当做一枚棋子。 一枚用来讨好那位将军的棋子。 沈苍苍垂眸,安静了一会才道,“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 “我怎么会害怕?”晏锦笑了笑,又道,“难道他比猛兽还可怕?” 沈苍苍想了想,点了点头,“可不是,他是比猛兽还可怕呢!可太后娘娘就喜欢他这个性子,说他果断做事也快!可素素,他做的事,当真是……想想,便让人觉得害怕!” 晏锦听了沈苍苍的话,纤秀的眉,微微一蹙。 这些话,倒是和她脑海里的一个人对上了。 只是,不太应该会这样。 下一刻,晏锦便听见沈苍苍说,“他是苏家长子,苏行容!” 沈苍苍说的时候,身子打了一个战栗,像是提起一个恶鬼一般。 而晏锦受到的震惊,不比刚才听到沈苍苍说她已定亲的时,少多少。 晏锦一直都知道苏行容早已定亲,但是苏行容却从未提起过这个女子,而外面也没有人,传出这些消息。晏锦以为,苏行容的未来那位,或许是薄家的远亲。 譬如。洛家。 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苏行容定亲的对象,居然是沈苍苍。 沈家对于苏家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助力。 “素素,你怕了吗?”沈苍苍有些紧张的看着晏锦,那双清澈的眼里,带了几分紧张。“这个人邪门的很。我也是害怕的!” 晏锦想了想前世自己经历的那些,又莞尔一笑,“我不怕。苍苍,你也别怕!” 沈苍苍听见晏锦这样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我……” 她很没有骨气。她还是害怕。 苏行容做的事情,太过于恶毒。也太过于残忍。沈苍苍是自小在战场上长大,见过无数尸首的人,却依旧被苏行容的手段,吓的浑身哆嗦。 “他来军营里了……”沈苍苍想了想才道。“之前,他说不想见我。可今儿,却突然来了……素素。你说他是不是,想害我?” 沈苍苍的疑心病。有些重。 不过这也不能怪沈苍苍,毕竟苏行容的名声,当真是不好。 晏锦从前是见过苏行容的手段的,他不喜欢直接杀了一个人,而是喜欢折磨这个人。他会让自己憎恨的人活着,然后让这些人,生不如死,苟延馋喘! 晏锦想了想,沈家现在地位,根本不是苏家能相提并论的,于是对沈苍苍道,“不会。他不敢的!” 沈苍苍听了之后,神色里有几分不安,“素素,我……我是当真怕!” “别怕!”晏锦见沈苍苍有些倦怠,便安慰道,“苍苍你是不是困了?若是困了,便歇息一会,我在这里陪你!” 沈苍苍眨了眨眼,然后握住晏锦的手,“你不能走!” 晏锦笑着微微颔首,“嗯,我不走!” 沈苍苍听了之后,才躺了下来。 晏锦替沈苍苍盖上薄被,便一直坐在沈苍苍身边。 等沈苍苍合上了眼,晏锦的思绪才逐渐的飘远了。 当年灭三位藩王的时候,是薄相主动去找的定国公。薄相似乎很相信定国公,他认为这个事情只有定国公能做好。 可定国公的身子因为年轻时征战沙场,留下了不少的旧疾。所以,最后代替定国公去征战的人,是沈家其他的几位爷。 其中,沈六爷和沈七爷最为出色。 但是,沈苍苍说,在这场战役里,三位藩王的不少远亲和下属都逃掉了,不应该这样的…… 薄相和定国公,都是心细之人,他们精心策划的战役,为何还会有漏网之鱼?而且,听沈苍苍的口气,还有不少! 这次谋害沈苍苍的人,是庄文。 而庄文,却是庄家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莫非这庄家人,便是三位藩王之中,其中一位的远亲,又或者是下属?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她三叔的胆子,便也太大了。 和造反的余孽勾搭在一起…… 季姨娘、何氏…… 这两位,想必更不简单了。 晏锦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睡着的时候,身子还时不时颤抖的沈苍苍,然后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而且有些事情,她不能同沈苍苍讲。 世间险恶,人心叵测! 定国公和沈砚山愿意护着沈苍苍,不再让她去沾染那些肮脏的事情,是因为沈苍苍的内心,掩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他们愿意护着她,晏锦亦是愿意的。 沈苍苍年纪比她大几岁,可对于两世为人的她,沈苍苍却更像是个妹妹。 晏锦就这么坐着,哪里也没有去。直到窗外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沈苍苍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了身边坐的笔直的晏锦。 沈苍苍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然后很快便又消失了。 她没想到,晏锦居然真的还在。 “素素?”沈苍苍轻轻地唤了一声,“素素?” 晏锦回过神来,看着沈苍苍道,“苍苍,你醒了?饿不饿?小月准备了你最喜欢的桂花粥,我让她给你送进来,可好?” 沈苍苍愣了楞,然后乖巧的点头。 直到晏锦起身后。沈苍苍的眼,才有些了几分涩意。 从前,在她睡觉的时候,母亲总是说陪着她。可每次她醒来,母亲都会不在她的身边。 连大伯父说,等她睡着了再离开,可每次她只是闭了一会眼。大伯父便起身离开了…… 没有一个人。会守着她。 可晏锦,待她,是当真不同的。 这一觉。她睡的很踏实,也很安心…… 沈苍苍想了想,才看着卷成一团,缩在自己枕边的大白。喃喃低语,“大白。你说,她是不是神仙哥哥送来陪着我的人?嗯?” 大白此时懒懒地抬了一下头,连多看沈苍苍一眼都觉得疲惫,又缩了缩身子。继续埋头大睡。 沈苍苍想着,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日,晏锦都会陪着沈苍苍。偶尔还要去书房给沈砚山上药。 沈砚山的伤势恢复的很快,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在几日内,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的手臂,又恢复了从前白皙如玉的样子,丝毫找不到一点被伤过的痕迹。 晏锦对沈砚山的恢复能力有些佩服,暗地里觉得是自己上药上的好,所以沈砚山才会恢复的那么快。 这座小院子里很安静,可沈家军营里,却是闹了不小的动静。 外面居然传出,沈苍苍骑马受惊,庄文救下沈苍苍,却丢了性命。本来陷害沈苍苍的庄文,却成了一个英雄,这让不少人咂舌…… 晏锦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是沈砚山布下的一个局。 为的,便是引蛇出洞。 沈砚山没有提起这个怪异的事情,她便也不问。 只是这段日子里,晏锦是感激沈砚山的。 她的四叔依旧在沈家军营里做事,而晏安之这几日更是跟在重大夫身边,只是重大夫看着晏安之的腿,颇为遗憾的说,这是先天性的缺陷,是没有办法治好的。晏安之倒也不悲伤,他早已习惯了那双瘸腿…… 沈苍苍亦没有计较晏季晟的事情,而且沈苍苍在听说晏季晟收养了晏安之这个孩子后,更是佩服晏季晟的为人。她还送了不少东西给晏季晟和晏安之,吓的晏安之几夜都没睡好觉…… 一切,看似又平静了下来。 可晏锦知道,这些,从未平静。 因为很快,晏安之便从庄家留下的破绽里,查出来了庄家是晋南王的后裔。当时晏安之同晏锦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晏锦倒是很镇定。 她之前便开始猜测,庄家和从前的三位藩王有关系。现在,晏安之不过是肯定了她的想法。 晋南王吗? 晏锦想起了罗十二恨毒了庄家的人的样子,便忍不住皱眉。 晋南王火烧凉州,弄的罗家家破人亡,连引以为傲的藏书楼,都被烧的一点也不剩下。可罗十二这次来晏家,的确是顾家和庄家都插了手。按理说罗十二不应该帮庄家的人,那么罗十二又为何会出现在晏家? 晏锦眯了眯眼,难道罗十二有其他的目的? “小姐!”宋月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香复姑娘让我送东西给你!” 晏锦敛了心神,对屋外的宋月道,“进来吧!” 沈砚山不喜欢外人来这座院子里,所以这段日子伺候晏锦的人,一直都是宋月。 宋月除了一只眼睛看不见外,为人处事却是极好。 宋月推开门走了出进来,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晏锦,“香复姑娘说,请你即刻看!” 晏锦挑了挑眉,然后打开了信封。 只见里面,落出来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写的歪歪曲曲的,一看便是阿水的字迹。 但是上面写的内容,却是让晏锦抽了一口冷气。 第170章:挖坑给苍苍 晏锦将纸条从桌上捡起,又仔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写的内容。 她纤秀的眉,微微一蹙,神色中不知不觉地带了几分担忧。 在一边的宋月见了之后,便忍不住问,“晏小姐,可是有什么急事?” “嗯!”晏锦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后,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上面的字很少,每一个字她都记在了的心里。 晏锦看着手里的纸条化为灰烬,才淡淡地说,“麻烦小月姑娘告诉香复,让她收拾一下,明儿一早我们便回京!” 宋月听了,微微一怔,但是很快便又点头,“不麻烦……奴婢马上就去告诉香复姑娘!” 这几日沈砚山身上的伤已经恢复了,而沈苍苍气色也逐渐好了起来。 晏锦想,她该回去了。 那些该要面对的问题,她都得面对。 阿水来信说她的母亲小虞氏又病了,已经几日食不下咽了。父亲已经请了几个大夫了,可他们却都说母亲的病,是风寒……是很平常的小毛病。 可若真的是平常的小病,父亲也不会换了几个大夫,都不能将母亲治愈了。 在她离开的这几日里,小虞氏的精神越来越差……小虞氏怕影响她在外游玩,便让人将消息瞒了下来。而阿水见小虞氏身子太差,便写了信,用飞鸽送来了这边。 晏锦想着,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之前母亲便一直生病,眼看好不容易痊愈了,可又因为晏绮宁的话,气的一个月都不能下榻。身心疲惫。现在,母亲的身子好不容易好转,眼看日子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后,母亲却又病了…… 晏锦觉得,母亲的病,怕是被人做了手脚。 现在二房和三房都不能插手晏家的当家权,祖母也愿意相信母亲。那么。在府邸中那些下人。对母亲也越来越恭谨。对于其他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件坏事。 天大的坏事。 母亲的地位,威胁到了他们的存在。晏家的当家权。对于这些女子而言,无疑是很重要的。 晏锦揉了揉眉心,便起身朝着沈苍苍的屋子走去。 她得同沈苍苍告别,尽早回去见母亲。 父亲虽然一直陪着母亲。可最近她瞧见沈砚山忙碌的样子,便知父亲其实也不清闲。父亲既要忙碌公务。又要照顾母亲,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而且,后宅里许多事情,父亲都不便插手。 有些事情。还得她亲自来处理。 为了方便她和沈苍苍相见,沈砚山安排晏锦住的屋子,便在沈苍苍小院的旁边。 当然。沈砚山似乎也知道她路盲似的,特意告诉她。顺着这条小路,便可以走到他的书房,而去沈苍苍的屋子,则不用转弯。 这座院子因为建在后山的关系,夜里便显得十分的安静,还可以清楚地听见蝉鸣之声。夜里一阵微风吹过来,凉的晏锦眯了眯眼,脚上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苍苍,你在屋内吗?”晏锦走到屋门前,瞧见没有丫鬟守在屋外,有些疑惑的看了两眼,才自己主动地敲了门,“苍苍?” 沈苍苍的声音,过了半响才从屋内传了出来,“素素,你进来吧!” 晏锦未曾多想,便推门而入。 此时,沈苍苍正坐在一边的雕花椅上,身子微微颤抖。而坐在她旁边的蓝衣中年人,更是一脸怒色,显然正在训斥她……中年人是真的生气了,本来毫无血色的脸,在这一刻更是带了几分青色。 晏锦愣了楞,她没想到沈三爷这会居然会在这里。 前几日,沈三爷便来过这里一次。 当时,沈苍苍便被沈三爷训斥了一天,她整个人像是战败的公鸡一样,无精打采的过了一日。可现在沈三爷,又特意跑来训斥沈苍苍,莫非沈苍苍又做了什么事情? “你坐!”沈三爷见晏锦站着,便指了一下离沈苍苍不远处的椅子道。 他说完之后,又盯着沈苍苍低吼,“简直胡来!” 沈苍苍撇了撇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也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乱说那些话,我这样做,还算轻了。” “还敢顶嘴?”沈三爷拍了一下桌子,然后面色更难看了,“当初我是怎么同你说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你说是我的错?” 沈苍苍这下不敢说话了,又将头垂低。 晏锦在这屋内,有些惊讶的看着沈三爷的动作。 沈三爷的脾气一直不太好,偶尔一句话能气的人直跺脚,但是沈三爷极少对沈苍苍发脾气。 前几日,也是因为沈苍苍胡来,不让下人和侍卫跟着,独自带着她跑去后山骑马,差点有了生命危险。所以,事后沈三爷发了脾气。他气沈苍苍不会保护自己,又气沈苍苍任性……可更多的是,他担心沈苍苍的安稳。 为此,连定国公和沈砚山都被他训斥了几句。 不过,这本是沈家的家事,让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听着,毕竟有些不妥。 晏锦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先离开一下? 沈三爷闭了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沈苍苍说,“以后薄家那边的事情,你不许再插手。无论你多不喜欢这个人,也不许再动手了,苍苍,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沈苍苍闷闷不乐的说,“可她……她居然敢说……她居然敢说……” 沈苍苍说到这里,眼里全是不安。 “她说什么,是她的事情。”沈三爷看了一眼沈苍苍,又道,“她说的也没错,再过几年我便是要入土的人了,不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你身边!你同她争这些做什么?难道你争赢了,我便不会入土了?” 晏锦听了这些对话后。便猜了个大概。 今儿一早沈苍苍去军营里取东西,而她那时正在沈砚山的书房内,便没有同沈苍苍一起同去。想必,沈苍苍在山下遇见了薄如颜,两个人发生了争执,而薄如颜似乎被激怒了,说了一些对沈三爷不敬的话。 对于沈苍苍而言。定国公和沈三爷就像她的第二个父亲一样。若是薄如颜敢说他们的一句不是,沈苍苍是必定会翻脸的。 沈苍苍低低的回了一句,“三伯父你才不会离开我。你说要陪着我的!” 她说的极小声,却听的沈三爷心抽了抽,疼的厉害! 沈三爷站了起来,然后不再说话。只是这么一直看着沈苍苍。 墙角燃了一盏八角宫灯,柔和的灯光。将这间屋子照亮了不少。 灯光下,沈三爷穿着蓝色衣服的样子,倒是有些玉树临风。 他身形虽然有些消瘦,但是骨架子不大亦不小。整个人虽然有病色,但是因为长的温润,所以便显得他更加的温和。 连他生气的时候。那种温和都不曾减退。 这个人,少年的时候。想必是极出色的。 “你好好的想想!”沈三爷声音淡淡地,他朝着屋外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对沈苍苍说,“若是你那个木瓜脑袋想不明白,便让晏家小姐帮你想想!”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挑眉。 而另一边,沈三爷说完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屋内,又静了下来。 屋外的蝉鸣之声,便更清晰了。 晏锦没有主动说话,而沈苍苍静默了一会,才对晏锦说,“素素,我今天……我今天动手了!可我觉得,她该打!” “嗯?”晏锦看着沈苍苍,然后轻声道,“你打了十二小姐吗?” 沈苍苍点了点头,“她说我三伯父……我不喜欢,便打了她一个耳光!” 沈苍苍和薄如颜向来不和,可沈苍苍自己也没想到,薄如颜出口居然如此恶毒。 晏锦听了微微敛目,又想了想沈三爷的刚才的话语,又问,“你是不是当着很多的人面?打了十二小姐?” “你怎么知道?”沈苍苍看着晏锦,然后认真地说,“苏行容也在,哦,还有兵部的几位大人也在不远处!” 晏锦终于明白沈三爷为何生气了,沈苍苍怕是入了薄如颜的圈套了。 当着众人的面,沈苍苍打了薄如颜…… 薄如颜毕竟是太后的侄女,又是薄家最小的千金,自小被薄相捧在手心里长大。今儿被沈苍苍这么一打,便等于沈家人打了薄家的人的颜面。 “你这个脾气……得改改!”晏锦给沈苍苍分析道,“你看,你今儿动了手,便是你有理,也会显得你无理!到时,定国公得给薄相赔礼道歉,而且,沈家还的欠薄家一个人情。你说,你动手打了她,划算不划算?” 沈苍苍皱眉,“可她嘴太毒了,她诅咒我三伯父今年就入土,她还……我气不过!” 晏锦摇了摇头,“你气不过,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做这件事情。你是郡主,打她,不是脏了你的手吗?” 沈苍苍没想到晏锦居然这样说,然后一脸震惊的看着晏锦,“你也觉得她该被打?” “该打!”晏锦倒是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而是继续道,“但是郡主你用错了方式……你这样做,会让定国公很为难。” 沈苍苍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想了想才低头,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我当时也是气不过,所以才会动手。素素,我不想让大伯父为难,也不想让三伯父生气,那我该怎么做?” 第171章:比打人更出气 沈苍苍自小承受的东西,便比常人更多一些。 再加上沈七爷和沈七太太的事情,曾经差点逼疯了沈苍苍。 定国公心疼这个侄女,这几年来将她护的很好。 因为护的太好,所以便养的沈苍苍性子过于的单纯,丝毫不懂后宅内的险恶。 在对上薄如颜的时候,沈苍苍从不会多想! 不过,这也怪不得沈苍苍…… 薄如颜那些话,的确是有些恶毒。 沈三爷是沈苍苍的亲人,而薄如颜当着外人的面,数落沈三爷,更是诅咒沈三爷今年便会离世。 若是前世的她,被人如此数落,怕是也会忍不住给这个人,狠狠地一个耳光。 晏锦想了想,还是决定要告诉沈苍苍,这些宅子里的事情。 定国公和沈砚山不能护沈苍苍一世,而沈苍苍来日也会嫁人。 能有自保的能力,是最好的。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只要沈苍苍明白,人心险恶,来日做事多想想,很多时候便不会吃大亏。 “这件事情,倒也好办!”晏锦眯了眯眼,然后认真地看着沈苍苍,“只是不知,苍苍你会不会听我的?” 沈苍苍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大伯父受委屈。她立即点了点头,“我自然都听你的,素素,你说,我该怎办?” 晏锦略微思索了一会,便问沈苍苍,“前几日,宫里是不是送了一些荔枝和蜜望子过来?” 沈苍苍愣了愣,不知晏锦为何问这件事情。她琢磨了一会。才道,“素素,你要用这些果子吗?” 晏锦听了,缓缓地摇了摇头。 当今元定帝同先帝成广帝,在性子和为人处事上,完全不像是父子。可两个人的口味,却出奇的一致。成广帝喜欢用的东西。而元定帝必定也喜欢。 这荔枝和蜜望子,便是其中两样。 每年夏季,便会有人快马加鞭的将新鲜的荔枝和蜜望子。从南方运到京城中来。元定帝每年,都会赏定国公府一些。 这些果子,定国公都会送给沈苍苍,而其他人。只能拿到略少的一些。 今年,也不例外。 荔枝和蜜望子。两样果子,前者用多了会上火,而后者有些人用了,便会起疹子。十分难受。 对于身体容易起疹子的人而言,夏季是不太适合碰一些果子的。 晏锦记得,元定帝也会赏赐这些东西。给薄家。 毕竟薄相,是太后的嫡亲哥哥。 但是。昨儿晏锦无意听宋月说起,说荔枝和蜜望子这样的好东西,薄家十二小姐的院子里,却没有。然后宋月问沈苍苍,要不要送一些过去? 当时,沈苍苍未曾多想,便立即否决了。 晏锦那会听了,便觉得异常。 薄如颜自小被薄家人宠溺着长大,在京城的权贵小姐中,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拔尖的。而能和她攀比的,除了宫里的几位公主,便只有沈苍苍了…… 而且,晏锦还听说,沈苍苍有的东西,薄如颜都会有,甚至,还比沈苍苍的更好。 这次,宫里送来了荔枝和蜜望子,薄如颜的屋子里却没? 完全不像是薄如颜的性子。 荔枝和蜜望子虽不罕见,但是也只有宫里果子,才会十足的新鲜。而街面上卖的,又怎么可能同宫里的东西相提并论?若是平常,薄如颜怕是早将这些东西,放在自己的屋子里了,这样便能证明,她并不比沈苍苍差。 小姑娘之间,总是喜欢暗地里较劲。 “我记得小月说还剩下的一些荔枝和蜜望子,没有先前的可口,也不合苍苍你的口味,我瞧着,不如这样……”晏锦同沈苍苍招了招手,等沈苍苍靠近她之后,晏锦才轻声地说,“明儿一早,苍苍你便带着这些果子,去看薄家小姐!” 沈苍苍听了,有些不解地看着晏锦,“莫非,你想让我道歉?可……” 沈苍苍心里,是不想道歉的。 这明明不是她的错,她为何要道歉? 其实清晨的时候,她不过只是闲得慌,而晏锦又去了沈砚山书房,她便不知做什么好!沈苍苍想了会,只好自己下山,去庄子上取一些东西,可谁知在路上却遇见了苏行容和薄如颜。 苏行容半眯着月牙眸,看着她颇为的意外。 而沈苍苍对苏行容向来没有太多的好感,所以转身便要离开。 谁知,站在苏行容身边的薄如颜,却突然唤住沈苍苍。 薄如颜和从前一样,先是虚伪的同沈苍苍说了一会话。结果沈苍苍一心想要离开,便惹的薄如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薄如颜甚至还说出了,“郡主今儿走的这么匆忙,是赶着要给沈三爷送终吗?”等等类似的话…… 沈苍苍当时一气,便一个巴掌打到了薄如颜的脸上。 可当时,离他们最近的,便只有一个苏行容。 丫鬟和侍卫,早被薄如颜挥退了。 站在不远处兵部里的几位大人,也根本没有听见她们说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沈苍苍打了薄如颜一个耳光。 沈苍苍听晏锦跟自己分析这些后,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而苏行容和她向来不和,显然不会帮她说话…… 可要让她道歉,沈苍苍又有些不甘心。 薄如颜说的那样难听……恶毒极了。 “嗯,郡主若不道歉,那么定国公便要同薄相道歉了,而且,定国公或许还会帮他做些什么!”晏锦继续跟沈苍苍说,“这几日世子一直在忙,显然是朝堂内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若是郡主这会不道歉的话,那么……” 晏锦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沈苍苍也多少明白了晏锦的意思。 晏锦见沈苍苍咬住下唇,又道,“郡主打了十二小姐一个耳光,她疼的厉害。而郡主你不过只是说几句话道歉,又不是让十二小姐打回来,吃亏的依旧是十二小姐呀。” 打人和道歉,终究是被打的那个人。吃亏更多一些。 沈苍苍闻言。只好低头道,“道歉就道歉吧,不过为何我道歉。还要送她东西,我……就是喂狗,也不送她!” “郡主不是要出气吗?”晏锦莞尔一笑,然后蓝灰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狡诈,“我猜。十二小姐是不能用这些果子的,她若是碰了,会起疹子!” 沈苍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问道。“为何?” 晏锦坐稳了身子,又对沈苍苍说,“当年晋南王火烧凉州。便是因为碰了花粉,会起疹子。我瞧着。十二小姐的体质也是如此,有不少东西,是不能碰的!” 说完,晏锦又将刚才的事情,分析给沈苍苍听。 若是将荔枝和蜜望子送给薄如颜,第一可以代表沈苍苍的诚心道歉,第二还可以给薄如颜添堵。 薄如颜好面子,自然不会让外人知道她的体质容易起疹子。 而恰好,沈苍苍也可以故作不知。 这些荔枝和蜜望子,都是当今圣上御赐的东西。哪怕薄如颜再不喜欢,也不敢当着沈苍苍的面,让人将这些东西摔在地上。 之后,哪怕沈苍苍走掉了,薄如颜也不敢太放肆的将果子丢出去。 毕竟,这个庄子是沈家的地盘,她在沈家的地盘上做的一举一动,自然都会被人知晓。 所以,薄如颜只能带着这些果子离开庄子,然后回府之后才能丢掉。 果子放在她身边的日子里,每一日都会让薄如颜堵心,若是薄如颜心理对这些果子厌烦太久,估计不用起疹子,她也会觉得浑身痒的难受。 毕竟,她不喜这些东西,下意识里总会厌恶的。 这比打薄如颜一个耳光,来的更为畅快…… 沈苍苍很乖巧的听晏锦给她分析这些,在听完之后,沈苍苍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回去。 她一直都以为,不喜欢一个人,直接给一个耳光便好。 可晏锦让她这样做,不止显得她知错能改,而且还让薄如颜这几日,难受的厉害。明明是她在折磨薄如颜,可在外人的眼里,她却是个知错能改,也愿意低头道歉的好姑娘。 这让沈苍苍忍不住咂舌。 她想了一会,才对晏锦道,“素素,你可真厉害!你跟沈砚山一样,明明是做坏事,却总是让人觉得,你们做的都是好事!” 晏锦:“……” 沈苍苍觉得,这个两个人,前世必定有来往,而且还相当的密切。做起这种事情来,都是如此的得心应手。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动手了,这次我会带一群人跟着。她不敢当着太多人的面,给我脸色……” 晏锦见沈苍苍终于明白了,微微颔首,“下次遇见这种事情,你便多想想。要对付一个人,不一定是给一个巴掌最好,你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一个有利你的方式!” 沈苍苍听了,连连点头,“嗯嗯!我知道了。素素,你真好!” 沈苍苍终于是放下心来! 她坐了一会,才想起晏锦今儿夜里是主动来找她的,于是沈苍苍抬起头问,“素素,你今儿来找我,是想同我说这些吗?” 晏锦摇了摇头,对沈苍苍说,“我母亲病了,我得早些回去,不能陪着你了。我是来同你辞行的!” 第172章:当真有溯洄? 沈苍苍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很快,她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慌张的看着晏锦,“伯母的病情严重吗?素素,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说着,沈苍苍便转身想要亲自收拾行李。 她的动作过大,袖口将小桌上的茶盏带起,茶盏立即掉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 “啪……” 茶盏落地摔碎,发出刺耳的声音。 茶水从茶杯里流了出来,而茶叶更是满地都是。 沈苍苍的动作太过于慌张,眼里更是有几分恐惧,这让晏锦不禁有些怔住。 “苍苍……”晏锦抬起头来,看着沈苍苍道,“不严重的!” 沈苍苍脸色苍白,吓的晏锦赶紧站了起来,握住沈苍苍的手,看是不是哪里烫伤了,“可疼?” “素素,我们现在就回京吧!”沈苍苍眼里带着几分仓皇,她迅速的甩开晏锦的手,又道,“我让小月去准备马车!” 晏锦微微蹙眉,然后又拉着沈苍苍的手,发现她的手竟然在颤抖。那种感觉,让晏锦有些惊讶。 沈苍苍为何会如此古怪? “苍苍……”晏锦喃喃自语,看着沈苍苍又愣了楞,“这是怎么了!” 沈苍苍不再动弹,只是乖巧的垂眸,“素素,我……我没事!” 晏锦只好叹了一口气,然后拉着沈苍苍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方帕子,帮沈苍苍拭方才被茶水烫过的地方,轻声道,“你是想七太太了吗?” 沈苍苍没有说话。 她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晏锦从前也听说过,沈七太太本来是个爽朗的女子,可最后沈七爷去世之后,她因为丧夫之痛,便将内心的愤怒,发泄在了战场上。沈七太太杀了多少人,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最后那位爽朗的女子。生了病,渐渐地将自己逼疯了。 如今,晏锦不过只是提起自己的母亲病了。便刺激到了沈苍苍的记忆。 可见,那段记忆在沈苍苍的心里,有多么的可怕。 像是最黑暗的回忆一般,不想再记起。 “其实。苍苍你应该知道,我如今的母亲。并不是我的生母。说起来,我是该唤她一声小姨的!”晏锦轻声地对沈苍苍道,“我生母生我和阿宁的时候,难产。那会。我刚睁眼,她便没了。在我的记忆里,根本不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子……” 大虞氏笑起来的样子、难受的样子、训斥人的样子……她一个也没瞧见。 说不想生母。那都是假的。 她想生母大虞氏…… 可现在,唯一陪伴在晏锦身边的。便是大虞氏留下的几幅画像。 那些画像上的人,不会动,也不会说笑,连眨眼都不可以。 很多时候,晏锦都在想,若是生母在的时候,她又会过的如何? 可久而久之,她便也不想了。 她再想,那个人也回不来了。 晏锦说到这里,淡淡一笑,“我也很想她,很想跟她说,我长大了。可苍苍,他们去了之后,无论我们怎么想念,怎么难受,他们都不会回来了。这是事实,我们得接受!苍苍……我们要接受的。” 沈苍苍眼眶渐渐的蓄起了水汽,然后整个人趴在了晏锦的怀里,“素素,我想她,我想我娘!” 这些话,她从不敢在其他人面前说起。 连大伯父和三伯父,她都不敢说。 她怕自己说了,会伤了大伯父和三伯父的心。 可她终究是想母亲的,想母亲做的桂花糖,想母亲身上的味道……每个深夜,她都在想母亲。 晏锦说的道理,她都明白。 可有的时候,思绪是完全控制不住的。 晏锦拍了拍沈苍苍的背道,“我母亲人很好,她做的东西也很好吃。等她身子好了,我便邀你来晏家做客,如何?还有我外祖父和小舅舅,他们都很好。我记得苍苍你很喜欢马,我外祖父家虽然没有马,但是有很多很多的骆驼,若是你喜欢,我便也带你去。那些骆驼,比马骑着好玩……” 沈苍苍埋在晏锦的怀里,眼里全是落寞。她半响后,才喃喃地说,“你真的会带我去吗?” “嗯,带你去!”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道,“苍苍你可曾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真的有人叫那个名字的!” 沈苍苍迷茫的睁开眼,看着晏锦道,“什么名字?” 晏锦笑着到,“溯洄啊……” 沈苍苍:“……” 她的表哥的小字,便是溯洄。 说来也巧是个巧合,表哥姓虞单名方,小字溯洄。而溯洄两个字,是后来他自己取的……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从晏锦的怀里出来,然后一脸惊讶的看着晏锦,“当真叫溯洄? “当真!”晏锦帮沈苍苍将垂落的发丝挽回耳后,轻声地说,“我表哥人很聪明的,只是身子一向不大好。” 沈苍苍立即道,“没事,有重大夫呢!” 因为晏锦的一番话,沈苍苍忘记了方才心里的担忧,她又对晏锦说,“明儿一早你便回去吧,我会听你的话,我会跟薄如颜道歉的。素素,但是你也要听我一件事情!” 晏锦挑了挑眉,没想到沈苍苍还跟自己讲条件。 不过,晏锦未曾多想,便点头,“好!” 沈苍苍见晏锦这样说后,脸上浮现一丝笑,“我手上有一些药材,是我外祖父留给我的。不过,这几年我的身子已经好了,这些药材放着,也是浪费。素素,你便带回去给伯母治病吧……” 晏锦愣了楞,赶紧摆手,“这可不行!” “为何不行?你方才都说好的!”沈苍苍气鼓鼓地说。“你得收着,我希望伯母身子能早些好起来!” 她没有称呼小虞氏为太太,而是直接说伯母,可见她是打心里将晏锦当做了好姐妹。 晏锦自然也是知道这点…… 可沈苍苍的礼,也太贵重了。 当年,定国公和沈七太太的娘家人,为了治好沈苍苍的腿伤和补好她的身子。当真是将大燕翻了个底朝天。将上好的药材都收集了起来。连宫中的雪莲,都被送到了定国公府里来。 沈苍苍手里的药材,有些根本是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现在。沈苍苍说送就送,这如何能让晏锦不惊讶! 其实,晏锦知道,沈苍苍是怕自己和她一样。去尝失去母亲的痛苦。沈苍苍不说,她也懂…… 晏锦想了一会。才微微颔首,“好!” 沈苍苍听了,才高兴的笑了起来,整个人像是舒了一口气一样。 沈苍苍很懂事。也很乖巧,她今儿说的话,让晏锦觉得心微微疼痛的厉害。 晏锦陪沈苍苍又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回了院子。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 因为香复不在身边伺候。所以晏锦得自己提着灯笼,慢慢地回屋。结果,她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有人在谈话。 晏锦下意识,便吹灭了手中的烛火。 有人在说,“世子这几日忙,军营之中的事,你们要多为照看!” 这个声音,是重大夫的。 而另一个声音响起,却是宋潜的,“我知道,重大夫你放心吧,有事我会让人去晏府告知你的!这次,晏大人的腿伤,就拜托你了!” “嗯,我知道。对了,晏小姐走了,世子那些药便不用上了!”重大夫叹了一口气,“让他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便好……” 晏锦抽了一口冷气,她居然不知道,重大夫要同她一起回晏家。 而且,还要为她父亲治腿伤。 这不就是她从前,想接近重大夫的目的吗? 最让晏锦意外的是,这居然是沈砚山的主意。 现在,沈砚山的手虽然看着无事,但是终究是脱臼了,晏锦想着,心里便生出几分愧疚。 似乎从前觉沈砚山是个讨厌之人,只是错觉而已。 她慢慢地挪开脚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砚山前几日在小船上捡了她遗落的东西,而那个东西不过是用纸包起来的一些桂花糖。晏锦记得,沈苍苍喜欢这个味道的东西。 沈砚山无意中提起,说自己也喜欢吃桂花糖。 晏锦当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桂花糖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东西,沈砚山或许只是随口说说。 可现在,她想到了这个! 晏锦在月色下行走,却没有回院子里……而是走到了不远的小厨房里,准备再做一些桂花糖留下。她现在没什么能用来送给沈砚山的,唯有这个,希望他用了之后,会稍微开心一些…… 晏锦走的太快,所以根本没有听完宋潜和重大夫的谈话。 晏锦走了之后,宋潜沉默了许久,才道,“世子伤的很重吗?” “这倒不是……不过是伤了一些筋骨,擦些药便好!”重大夫摇了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宋潜,“世子向来不是柔弱之人,可这次却倒是有些奇了。这些伤在平日里,他是根本不会在意的,这次弄的跟断了手臂一样惨烈……当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宋潜听了,半响后抽了抽嘴角。 他不好告诉重大夫,其实世子这次还当真是有目的的。 不过,在这一刻宋潜倒是明白了,为何沈砚山说重大夫是个好大夫,却不是个好谋士。连身边人的心思都看不透几分。 宋潜不敢说出来,只好分了重大夫的心,转移话题道,“世子让我告诉重大夫,这次去晏家,要小心行事。而且,还要帮他打听两个消息……” 第173章等谁? 重大夫微微一怔,目光也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 从前,沈砚山是不打算插手晏家的事情的。 虽然,陆老头一直认为晏季常是个不错的学生…… 只是,晏家的浑水太过于复杂,一旦插手便再也不能走出来了。 这也是为何晏四爷身手不凡,可沈砚山却不想再用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其中也有,晏四爷的脑子太过于蠢笨的缘故。 现在,他听宋潜这样说,便知沈砚山是要插手晏家的事情。 “嗯!”重大夫严肃的看着宋潜,压低了嗓音,“你尽管吩咐!” 宋潜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他瞧了瞧周围,才贴近重大夫,在重大夫耳边呢喃了几句。 重大夫的脸色渐渐地紧绷了起来,到了最后重大夫竟听的睁大了双眼。 他喃喃自语,“这么复杂?” “不止这么复杂!”宋潜微微蹙眉,“左相之所以硬抗在这个位子上,多少和这件事情有关!你切记,不要走露了消息,更不能让晏小姐知道这件事情!” 重大夫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这件事情,对于晏锦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砚山如今会这样做,有不少原因,是因为晏锦的出现。 不过,重大夫终究是琢磨不透,晏锦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能让沈砚山这么怕麻烦又有城府的人,最后插手了这些事情。重大夫叹了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一脸愁眉不展的和宋潜告辞。 夜早已深了,重大夫借着月光。回了院子里。 这一夜,他却没有睡好。 夏日的夜比冬日的短暂,刚刚过了卯时,屋外便能看见晨曦微露了。 彼时,晏锦刚起身,宋月便送了热水进来,伺候晏锦洗漱。 宋月是个十分贴心的人。她伺候晏锦的时候。丝毫不会让晏锦觉得不舒服。而且,宋月也是一个知道言语分寸的人。 不该问的事情,她绝对不问。 宋月的手脚麻利。她替晏锦梳理好发髻后,看着铜镜里的少女,眉梢间带着几分灵气,肌肤皓白如雪。便忍不住道,“晏小姐你可真好看!” “是吗?”晏锦早已瞧习惯自己这副面容。所以她自己倒是没有觉得有多好看。唯一让她留意的,依旧是自己这一对眼眸……一对,和大燕朝常人不相同的眼睛。 晏锦垂眸,挪开视线。没有再说话。 宋月扶着晏锦,又领了几个小丫鬟,用马车将晏锦从山下送了下去。 这座山并不高。而离山下的庄子约摸两柱香的左右,晏锦坐在马车内。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 这一次,沈苍苍邀她来沈家军营中,她倒是赚了不少东西。 昨儿夜里,她做完桂花糖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夜已经深了,而此时晏锦也不知沈砚山有没有歇下。 可她想了想,还是亲自将桂花糖送了过去。 沈砚山的书房外,没有丫环和下人巡夜,他似乎很喜欢安静,所以伺候他的人并不多。院子里,溪水流动的声音十分的清晰,而此时书房内烛火依旧亮着。 晏锦敲了敲门,沈砚山便在屋内说了一句,“进来!” 那时,她将桂花糖送到了沈砚山的身前,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其实,她是个不善于言辞的人,所以她也不知自己说的话,是否得当。而沈砚山,又是否喜欢听。 最后,沈砚山倒是出奇的冷静,他眯了眯眼,勾起唇角,半响后才道,“你方才说,以后我若遇难事,找你便好。这句话,我记下了!” 晏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同沈砚山辞行。 沈砚山倒是没有挽留她,因为他桌上的公文,堆积如山。 晏锦敛了心神,然后揉了揉眉心。 这次,重大夫同她一起回晏家,对于晏锦而言,无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炎热的夏季转眼便过,入了秋之后,天气也会逐渐的寒冷。那时,父亲的旧疾便又会复发,腿疼难忍。 前世,父亲便因为腿疼的难受,在冬日里用膳时,比平日里足足少了大半。 父亲一旦食欲不好,身子也愈发消瘦。晏锦曾也想过跟沈苍苍提起,想请重大夫去晏家小住几日,可她一直都没有遇见好的时机。 所以,晏锦压根没想到沈砚山这次,居然会主动提起,让重大夫去晏家小住几日。 晏锦快下马车时,才想起自己刚从前世的记忆中苏醒的那会,父亲从原州归来,途中遇了大雪,还好有幸遇见了一起归来的沈砚山。有沈家的人扫清路上的积雪,所以马匹才会走的如此顺利,而父亲才能平安的归来。 或许是那会,沈砚山便知父亲有腿疾。 晏锦刚下马车,香复便急忙跑了过来,然后一脸欣喜,“小姐!” “嗯?”晏锦抬起头看着香复,然后笑了笑,“行李可曾收拾好了?” 香复扶着晏锦,连连点头,“都收拾好了!” 晏锦听了,微微颔首,“嗯,那我们便出发回京吧。” 这次回京和来时不一样,她要坐晏家的马车。因为担心母亲身子,晏锦不想再继续拖延下去,心里想着最好立即启程。 香复倒是没有辜负晏锦的期望,她接了话,“四爷都准备好了,小少爷也在车里!就等小姐您了!” “安之也要回去?”晏锦多少有些意外,晏安之也要同她一起归京。 晏安之这几日在山上学了不少东西,沈家军营的确是个能锻炼人的地方。晏锦是希望晏安之在这里能留多久便留多久,多学一些东西,不是什么坏事。可她未曾想到晏安之,居然要和她一起回京。 此时。行李早已被搬上马车。 香复一边搀扶晏锦,一边解释,“安之少爷也担心太太的身子,所以在知道阿水传来的消息后,便跟奴婢说,要同小姐一起回去!” 原来如此,这倒像晏安之的性子。 马车摇摇晃晃。慢慢地从沈家军营驶出。 晏锦捡起放在一边的团扇。颇为怪异的看着上面的花,半响后才道,“梨花好看一些!” 香复在给晏锦准备茶水。所以没有听清晏锦的话,她转身问晏锦,“小姐说什么?” “没什么!”晏锦从前觉得团扇不过是用来扇风的东西,所以上面绣了什么。并不在意。可如今团扇上绣着的牡丹明明栩栩如生,可她却觉得这些夺目的牡丹。却不如那满树的梨花好看。 等香复将茶水送到晏锦身前,晏锦才停了打扇的动作。 她捧着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茶叶,半啜了一口后才道。“这几日,庄子上可有什么动静?” “小姐和郡主去了后山一个时辰后,苏大公子便到了军营之中。那会。苏大公子本想先见郡主,可后来似乎遇见了十二小姐!”香复十分擅长打听消息。所以晏锦想要的知道的事情,香复一般都能打听到一些蛛丝马迹,“奴婢瞧着,苏大公子和十二小姐颇为熟悉,像是见过很多次一样!” 苏行容会经常见到薄如颜,并不是什么让晏锦吃惊的事情。苏家毕竟出了个贤妃,而这个贤妃十分聪明,多年来圣宠不衰,平日里又能哄得太后开心。 太后开心了,自然会让自己的嫡亲哥哥右相,给苏家的人多几分照拂。 苏家这一辈人,个个都不简单。 其中,苏行容最为突出。 他那个古怪的行事风格,当真让人不寒而栗。 晏锦慢悠悠地打扇,想了一会才继续问,“在明惠郡主见十二小姐之前,十二小姐可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这倒没有。”香复想了想,眉头皱成一团,“不过,前一日宫里来了人,给十二小姐送了些东西过来。奴婢听周围的人说,太后这次应该是,想十二小姐进宫小住几日!” 晏锦打着扇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 无数女子都向往进入宫中,也有宫中不少女子,想从里面走出去。那高大的宫殿,对于有些人而言是最精致的归宿,可对有些人而言,不过是一座等死的坟墓。 太后时常会邀薄如颜进宫小住几日,也是希望薄如颜能帮她解解闷。 外面的事情她瞧不见,但是薄如颜总是能看见的。 只是,晏锦昔日听闻太后夏日里贪睡,大多时太后都是在寝宫里小睡。所以夏日里,太后邀薄如颜进宫的次数,极少。 今年的夏日,薄如颜进宫的次数,比往年频繁了许多。 晏锦又想起沈砚山这几日忙碌的样子,便怔了一会。 莫非,宫中当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可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个时候除了父亲的公务略繁忙了一些外,倒是真没有什么大事。 晏锦眯了眯眼,没有再问香复话,而是开始去想这里面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朝堂内的兵部和工部,都如此的繁忙。 现下,还未到祭祀的时候…… 晏锦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想出什么。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 香复扶着晏锦下马车后,晏锦并没有先去母亲的院子,而是先奔着荣禧院去。 她得先给祖母请安。 可晏锦前脚刚踏上去荣禧院的回廊,后脚便远远地瞧见了一个人。 少年穿着月牙色的长袍,邪气的眉微挑,身子懒懒地依在长廊的柱子上,像是在等她的到来一般。 第174章:孽缘 少年抬起头,微微敛目,本来淡漠的神色,也多了一分笑意,“我就知道,该在这里等你!” 晏锦眯了眯眼,没有立即接少年的话。 他不是应该在沈家军营之中吗? 她也是昨儿夜里突然决定回京,可这个人居然比她早一步归来! 有人走露了消息? 还有,如今这个人,已经可以在晏家行动自如了吗? 她琢磨不透这个人的想法,前世是这样,现在也是…… 晏锦并未像从前一样,转身逃走,而慢悠悠地走上前,屈膝行礼后,慢慢地站稳了身子。对站在眼前的少年道,“不知苏公子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嗯?你确定要在这里说?”苏行容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邪气的笑。本来略显轻浮的神色,由他来做,便显得十分有气质,“在外面?” 晏锦只是笑了笑,“有何不可呢?” 显然,她不打算私下和苏行容接触。 而且,她也认为自己和苏行容,此生并没有那么熟悉。 苏行容看着晏锦露出礼貌却又疏离的笑,神色间露出一丝不自然,“你既要在这里说,也好……前几日我听宁裕说起你,他说你去了沈家的军营之中。素素,你去哪里做什么?” 晏锦微微一怔。 她原本以为苏行容会去沈家军营,无非是因为沈苍苍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该去关心沈苍苍。 可现在看来,并非这样。 沈苍苍不喜欢苏行容,而苏行容似乎对沈苍苍也并没有好感。 可为何。两个人彼此互相厌憎,这门亲事却一直没有作罢? “去陪明惠郡主走走!”晏锦倒是没有欺瞒苏行容,而是从容不迫的回答,“苏公子找我,便是为了此事?” 苏行容浓密的眉,渐渐地皱了起来,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打量晏锦。 他并没有说话。但是他脸上的神色,说明了他现在很不高兴。 过了半响之后,苏行容将晏锦自上而下。打量了几个来回,才无奈地说,“我不喜欢你这样同我说话!” 语气又淡又冷漠,像他们是陌生人一般。 明明不是陌生人。她却一直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种感觉。他很不喜欢! 晏锦只是眯眼笑,然后依旧是淡淡地问,“是我失礼了吗?苏公子,抱歉!” “抱歉?你抱什么歉?”苏行容气瞪圆了双眼。俊朗的面目上更是露出几分怒意,“我同你说过,我已定亲。我没有骗你!你这又是生那门子气?” 苏行容的话,让晏锦愣住了。 他以为自己在生气?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 晏锦看了一眼周围。才挥手让香复退后一些。 有些事情,她务必要说清楚。 这么拖延下去,也不是回事。 等香复退远之后,晏锦才低声道,“苏公子同明惠郡主的事情,我也是刚知晓。说起来,我得恭喜苏公子。这件事,对于郡主和苏公子而言,都是一门喜事。我同明惠郡主也算手帕之交,她的喜事,我自然是高兴的,又怎么会生气?” “你……”苏行容没想到晏锦居然会这样说,然后紧紧的握住拳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锦依旧是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容,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沈苍苍和苏行容定亲的消息,虽然并未在京城之中传开,可见苏家和太后认为现在时机不成熟,不适宜公布。但是,晏锦从沈苍苍的态度上看得出来,沈苍苍虽然不喜苏行容,却没有否认这门亲事。 可见,沈苍苍是默认了。 她不想违背母亲的遗命。 至于苏行容,晏锦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沈苍苍,还是想要利用沈家,甚至有别的原因……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在苏行容的眼里,根本没有最纯粹的东西,包括感情亦是。 他想要得到许多东西,都是因为想用这样东西,去换取所谓的权利。 至于感情,在权利面前,或许只是一块踏脚石。 而她,不想做这块踏脚石。 苏行容紧紧地抿着下唇,手握成拳头,手背上隐约可见经络。他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控制心里的怒气。 半响后,当晏锦以为苏行容不会再说什么后,他只是喃喃地说,“你不懂,我是……” “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苏行容摆了摆手,一脸无奈,“看来那件事情并未影响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也不给晏锦辩解的机会,而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串琉璃制成的手链。 这串琉璃手链,珠子是蓝色的。 上面的每一粒珠子,饱满且十分清澈清新。仿若将整片大海,都藏在了珠子里面…… 苏行容将它放在一边的阑干上,几不可闻地说,“给你的!” 苏行容放下之后,便离开了。 那串蓝色的琉璃手链,清澈透明,晶莹剔透,没有一丝杂质。这种东西,价格不菲…… 晏锦瞧着苏行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后,才微微蹙眉。 苏行容根本没有给她婉拒的机会。 这样贵重的东西,说丢下,便丢下。 似乎,她拿和不拿,都是无所谓的。 而且,方才苏行容说‘那件事情并未影响到你’时,晏锦下意识便想到了庄文的事情。 莫非,苏行容知道? 过了一会,晏锦才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向来霸道,不允许外人对他说一个不字。对她亦是如此。 前世,她明明不想做他的妾,可他却说,她不放过他,而他也不会放过自己。 就算是死,他们也得纠缠在一起。 可笑啊! 明明他是那么认真地和她说,他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可每一次。他都在强迫她。 这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似乎都改不掉这个毛病。 晏锦看着那串琉璃珠子。然后对身后的香复挥了挥手。 香复赶紧走上前,福身道,“小姐!” “你将这串手链收起来,等二哥来找我的时候。再拿出来!”晏锦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后,便不再去看那串珠子。 尽管。那串琉璃做的珠子,十分的夺目,也很吸引她的视线。 可那种东西,她却不想要。 连碰。也不想碰。 香复见晏锦这样说后,赶紧点头将琉璃手链收好,然后扶着晏锦朝着荣禧院走去。 两人刚走一会。一位穿着绿色长裙的少女,便从不远处的假山后走了出来。 她微微敛目。神色里带了几分错愕。 长廊中,苏行容和晏锦的身影早已消失,可少女却一直站着,半响后才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 她轻声地对身边的丫鬟道,“走吧,去祖母那里凑凑热闹!” 丫鬟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晏锦和香复脚步走的极快,丝毫没有发现,方才发生的事情早已落入他人的眼里。 彼时,晏锦刚踏入荣禧院的前庭,便远远地看见朱妈妈迎了上来。 朱妈妈这几日气色养的不错,见到晏锦的时候,更是一脸笑意,“大小姐,您可回来了!这几日老太太一直记挂着你,昨儿夜里更是跟老奴念叨,说是几日不见您,跟过了许久一样!” 晏锦笑眯了眼,然后微微颔首道,“我也想祖母,这不,刚下马车,便来见祖母了!” “老太太在屋内呢!”朱妈妈见晏锦神色不改,又道,“小姐快进屋!” 晏锦跟在朱妈妈身后,脸上的笑意未曾褪去。 站在晏锦身边的香复,看到晏锦的神色后,多少有些怔住。 她跟在晏锦身边的日子,算起来也并不短了。可晏锦何时是真的高兴,何时是假笑,她依旧猜不透。 譬如现在,晏锦笑的很开心,仿若真的很挂念老太太似的。 可香复知道,晏锦挂念的,是病了的大太太,而并非是老太太。 香复想着,顿了顿脚步后,便立即跟了上去。 晏锦进了屋,发现晏老太太此时正坐在上方,而二婶和季姨娘带着孩子们,都坐在下方,只是这群人中,不见三婶。 三房唯一来的人,便是极少出门的晏钰鹤。 今儿,晏钰鹤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神色里带了几分从容。可这月白色的长衫,穿在晏钰鹤身上,却显得怪怪的。 沈砚山穿着月白色衣裳的时候,有一股淡淡的谪仙的气质。而苏行容穿着,则显得有几分风流……可晏钰鹤穿着,却将他本来苍白的脸色,衬托的更没有血色。 晏钰鹤极少出门,每日都在屋内看书,所以他的气色还不如站在她身边,朱妈妈的气色好。 “见过祖母,二婶……”晏锦微微一笑,屈膝行礼! 晏老太太见到了晏锦,不似往日那般冷淡,笑着点头,“大丫头回来了?快过来坐下!” 晏锦神色泰然,慢慢地走到了晏老太太的身边,坐在了晏老太太身边的小杌子上。 晏锦的动作,让坐在下方的季姨娘忍不住挑了挑眉,“大小姐真是孝顺,一回来便知道来给老太太请安!听闻这次,大小姐带了定国公府的重大夫回来!” 季姨娘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然后转眸对晏老太太道,“重大夫医术精湛,堪比宫中的御医。大小姐是担心老太太的身子呢!” 第175章:打草惊蛇 晏老太太听了季姨娘的话,拨着檀木佛珠的手指,顿了一顿。 沈家的大夫,居然到晏家来了! 当真是为了她的身子来的吗? 她现在吃的好,睡的好……身子硬朗,根本没有什么毛病。 反而是东院那位,瞧着虽是小毛病,却更像是奄奄一息。 晏老太太想着,便眯起了眼。 晏锦这样做,是不相信晏家的大夫,还是不相信她? 而此时,坐在晏老太太身侧的晏锦,依旧神色不改,面露微笑。 “昨儿夜里,郡主送了一些荔枝给我。她说,这是宫中今年刚送来贡品,让我尝尝鲜!”晏锦说话的时候,十分乖巧,“我想着既是宫中送来的东西,那一定是最拔尖的。所以,我便同郡主又多要了一些,想拿回来给祖母尝尝!只是……”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里流露出一份尴尬,“只是郡主说,这种荔枝是个稀罕物,同平日里的不一样。若要保持新鲜,极难。于是,她便让重大夫跟着我一起回京。重大夫不止医术精湛,更知道如何让这些荔枝,一直新鲜着。不过,这件事情本只有我和郡主知晓。没想到季姨娘,你也知道了。” 晏锦抬起头,眼里依旧是一片清澈,然后她转眸瞧着晏老太太,续道,“姨娘必定在祖母身边伺候久了,现在跟菩萨似的,只要掐指一算,便知我们做了何事!” 晏锦话音一落,晏老太太拨着佛珠,便彻底的停了下来。 晏锦这些话。都是用来诓人的。 她说的十分认真,让人看不出半分虚假。 可锦早已习惯在宅子里,习惯了睁眼说瞎话!而且,她方才夸季姨娘的话,无非是将季姨娘捧高一些。 捧的越高,摔的越疼。 晏老太太的神色,慢慢地有些僵住。而晏锦假装没有瞧见。继续坐稳了身子。 她的行踪会泄露。原本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重大夫和她归来的消息,季姨娘是如何得知的? 这件事情。除了她和沈砚山身边的几个心腹之外,便只有重大夫本人知道了!并且,重大夫虽是今儿同她一起上的马车,可他们归京的速度并不慢。 晏锦一心记挂小虞氏的身子。所以在归京的路途中,便急匆匆的赶路。 季姨娘方才那句话。看似是在帮她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挑拨离间! 晏老太太如今身子硬朗,哪里需要什么大夫来照看。而且,若一定要说重大夫是为了晏老太太而来的话。那么便成了诅咒晏老太太了。 晏老太太信佛,对这些十分的忌讳。 季姨娘不愧是最了解晏老太太的人,她一句普通的话。让晏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疑惑。 晏锦抿唇…… 还好,她早有准备。将沈苍苍送给她的荔枝,全部带回。 “大小姐,您说笑了……”季姨娘依旧是笑着,语气依旧轻柔,“婢妾也是无意中,听见四爷派回来的人,提起了这件事情。婢妾没想到,重大夫还会做这些事情!” 晏锦没有接季姨娘的话,而是看着晏老太太道,“原来四叔将消息都送回来了?” 晏老太太微微眯眼,半响后才回答了一句,“嗯!” 若是平常,晏锦或许会相信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话。 可是现在,她却是不相信的。 四叔从前没脑子,可不代表如今也没脑子!这几日,沈砚山同四叔谈了几次话后,四叔显然精神有些萎萎的,整个人时常发怔,偶尔还会无精打采。但是,四叔的脑子却灵活了不少。 晏老太太会帮季姨娘说话,倒是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晏锦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对身边的香复丢了一个眼色。 香复伺候了晏锦有一些日子了,晏锦想做什么,有时候丢一个眼神便好。 香复从屋内,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过了一会,香复便带了不少的荔枝归来。 朱妈妈在一边帮手,看着青盘子里摆放的荔枝,一颗颗饱满圆润,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般。很快,朱妈妈便将盘子放在了晏老太太身边,然后轻声道,“老太太,这是大小姐带回来的荔枝,您尝尝?” 晏老太太并不是没有尝过荔枝。 只是,这些荔枝是南方快马加鞭送到宫中的贡品,和外面买到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清平侯府,已经许久没有收到过宫中赏赐的贡品了。 自从晏锦的曾祖父过世后,这侯府便一日不如一日。 晏老太太想了想,才微微颔首说,“好!” 朱妈妈从拿起荔枝,然后慢慢地剥了壳,才递给了晏老太太。 这荔枝果皮青红色,肉色如白蜡,连大小也比外面的足足大了一倍。晏老太太用了之后,满足的眯了眯眼,然后笑了起来,“的确不错!大丫头费心了!” 她说了这句话后,季姨娘的神色里,闪过一丝慌乱,但是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反而是晏锦,一直笑着,“只要祖母能喜欢,便好!” “你这个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晏老太太面带微笑,看着晏锦,“既是沈家的人来了府中,让他住那个院子比较好?” 话语像是在询问晏锦,而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重大夫是沈家的人,晏老太太不敢怠慢,但也不希望晏锦反驳自己。 晏锦听了,笑容微僵,“一切听从祖母安排。” 晏锦的神色,被季姨娘瞧见后,她笑着接了晏锦的话,“大小姐似乎有些为难?” “姨娘怕是瞧错了吧?我怎么会为难呢?”晏锦抬起头,看着季姨娘笑了笑,“当年定国公为了邀重大夫入府。费了不少心力。他这个人性子颇怪,偶尔对郡主也会轻叱。今儿,他来晏家,自然是要小住几日的。我一直在想,要让重大夫住哪里最好。现在,祖母来安排了地方,我倒是放心了!” 晏老太太听了。神色间带了一分不自然! 她原本以为是个普通的大夫。却不想居然是这位——重大夫。 她方才根本没有听的太仔细……也根本没留意,这位大夫的姓名! 原来这位重大夫,便是当年定国公找了许久的名医!若不是晏锦提起。她根本不会在意。 沈家有不少大夫,而这位重大夫却是最出名的。 他的医术精湛,治好了不少宫中御医所不能治愈的顽疾。而且,明惠郡主的腿。也是重大夫治好的。 只是如晏锦所言,这位重大夫性子颇怪。脾气也不好。若是让他住在自己院子附近,不是给她自己添堵么? 晏老太太想了想,还是决定让重大夫住在东院。 要添堵,也给小虞氏添去…… 晏老太太心里这么琢磨着。打算等会也这样做! 季姨娘没有说话,而是从手里拿出一方手帕,拭了一下手心的汗。 晏锦看着季姨娘帕子上的花纹。然后过了一会才道,“姨娘手帕上的花。可是紫菀花?” 季姨娘本准备将帕子放入袖口,在听到晏锦的话后,神色微顿。 她笑着到,“回小姐话,不是呢,这是婢妾幼年在乡下瞧过的花,很普通的!” “姨娘又怎知,它不是紫菀花?这花的确很普通,可它的代表的,却不普通!”晏锦眨了眨眼,依旧是一副纯善的样子,“我曾在一本话本子上瞧过,上面说紫菀花是痴情的女子所化,为了追忆早猝的感情,才会在秋末的时候开放!让人,不禁沉浸在这美丽的回忆和思念之中!” 晏锦说的随意,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季姨娘神色微变。 紫菀花是一种普通至极的花,在乡下随处可见。从前,晏老太太也问过她,这紫色的小花,到底是什么? 那时,她只是笑着说,不过是她幼年在乡下见过的野花。 晏老太太听了,便也没有再问。 可如今,晏锦却又提了出来,还将这花的名字,准确无误的说了出来。 季姨娘神色间,不经意流露出来几分慌乱,让晏锦很满意。 她一直在怀疑季姨娘和三叔的关系,今儿三婶没有来,来的是她的四弟晏钰鹤! 对于晏钰鹤,晏锦是不敢轻看的。 准确地说,她对三房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轻看! 季姨娘垂眸,嘴角抽了抽,“大小姐懂的多,婢妾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花好看!” 追忆早猝的感情……可现在丈夫还活着呢,她追忆什么? “往后,不要再带这些东西,出现在我眼前!”晏老太太终于说了话,眉眼间带了几分薄怒。 季姨娘一听,声音放的很低柔,“婢妾知道了!” 季姨娘在晏老太太面前,总会将姿态放的很低,让周围人都误以为她是一个,软弱且好欺负的人。 晏锦眯了眼打量季姨娘,却没有再说话。 她说这些,无非是想打草惊蛇。 从前,晏安之查方家的事情,一直查不到方家的来历,便是因为太低调处事了。有些事情,想要让对方露出破绽,就必须得打草惊蛇!只有季姨娘慌乱了起来,才会露出破绽。 而且,这些话,晏锦也是说给坐在一边的晏钰鹤听的。 这个孩子看着稚嫩,可那张稚嫩的脸上,那份从容不迫,像极了她的三叔。 晏钰鹤或许能沉得住气,可晏惠卿,却不一定能沉的住气…… 晏锦笑着和晏老太太寒暄了几句后,便听见朱妈妈进屋说,“老太太,四小姐来了!” 第176章:有坑也不跳 朱妈妈话音刚落,晏老太太脸上唯一的几分笑意,也在此时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显然,晏老太太对晏惠卿,十分的不喜欢。 只是听到晏惠卿的名字,她便面露不悦。 晏老太太烦闷的拨弄手里的檀木佛珠,也不回答朱妈妈的话。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朱妈妈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过了一会,直到坐在下方的晏钰鹤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后,晏老太太才停了手里的动作。 她握紧了手里的佛珠后,又慢慢地松开。 “让她进来吧!”晏老太太眉头微皱,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朱妈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赶紧转身,挑起珠帘便走了出去。 很快,一位穿着艾绿色齐腰襦裙的少女,慢慢地走了进来。 晏惠卿今儿梳着一个简单的双丫髻,而发髻的一侧,簪了朵用莲子般大小粉珠,镶嵌的珠花,手上戴了羊脂玉做成的玉镯。她这一身打扮,更显得她清秀可人。而晏惠卿的气色比晏钰鹤好上许多,一张小脸粉嫩如桃花,而晏钰鹤却是一脸苍白,瞧不见半分血色。 两个人这么一对比起来,反而晏钰鹤更像哥哥多一些。 晏惠卿走上前,对晏老太太行礼,温声道,“见过祖母!” “起来吧!”晏老太太微微眯眼,想了一会才悠悠地说,“你母亲身子可好些了?” 晏惠卿听了,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陈大夫说母亲体弱,得再歇息一些日子。不过,母亲一直很记挂祖母。虽然母亲不能来给祖母请安。但是母亲每日都吩咐孙女,要准时来给祖母请安!” 晏老太太露出一丝冷笑,“我还缺你们几个请安了?” 晏惠卿一听,也不恼,依旧是乖巧的笑了一下。 她的动作,让晏老太太本来有些怒气的情绪,也慢慢的压了下去。 晏老太太和从前一样。不喜欢舒氏。对于三房的两个孩子,也不太喜欢。可明明晏三爷是晏老太太最疼爱的儿子,晏三爷的孩子。晏老太太却不喜欢。 所谓的隔辈亲,在晏老太太身上,没有半分的体现。 晏锦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祖母向来更喜欢季姨娘的两个孩子多一些! 当真是嫡庶不分? 从前。祖母也曾在妾室的手里吃了大亏,更知宠妾灭妻乃是大罪。 祖母的行为。在晏锦的眼里,颇为怪异。 昔日在晏家,晏谷兰和晏谷殊两兄妹,虽是庶出。可因为季姨娘的关系,两人一直被祖母宠爱。连她父亲去世后,这份宠爱也未曾减少多少。 若不是最后晏惠卿后来居上。代替了晏谷兰的位子,和那位公子定了亲。晏谷兰怕是会成为晏家姑娘里。嫁的最好的一位。 晏锦前世只记得晏惠卿嫁的极好,却不太记得那位四妹夫到底是谁!后来,她在夜里想了许久之后依旧想不起,关于晏惠卿的那些记忆。 晏惠卿为人低调,很少会踏出三房的地盘……可是后来晏惠卿做的每一件事情,却都让人震惊!尤其是晏惠卿的亲事…… 晏锦这世一直很留意晏惠卿举动,直到有一日,他们无意间提起了她的堂姐晏温婉。 这个时候,晏锦才想起来,她的四妹夫便是宁家的三公子。 宁家的大小姐宁舜玉,乃是她的堂哥晏泰南的妻子,更是她堂姐晏温婉的大嫂。 当初晏泰南娶宁舜玉的时候,祖母没少眼红! 宁家老太爷是户部尚书,而宁三公子则是户部侍郎,宁家的人紧紧的握住户部这一块,让外人插足不得。 虽然,晏谷兰嫁过去只是一个继室,可对于一个庶女而言,这无疑是高攀了。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宁三公子却偏偏瞧上了晏惠卿,最后跟宁三公子定亲的人,也是晏惠卿。 那时,晏谷兰虽然哭闹不止,但是事情已经定了下来,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更改的。 只是到了如今,晏锦都想不明白!清平侯府,为何要和宁家扯上关系。 宁家和堂叔一家来往密切,而晏家为何又要趟这趟浑水? 在她的记忆中,祖父十分的厌恶和堂祖父一家来往。甚至私下还不肯承认,他们是晏家的人! 这里面的事情,太过于复杂…… 晏锦垂眸不语,她捧着茶盏有些呆呆的,在一边的晏惠卿则是乖巧地同晏老太太说话,温柔的像是水做的一般。 “长姐……”晏闻惠见晏锦不说话,淡淡笑着问,“你这次从庄子上赶路回来,是担心大伯母的病情吗?” 晏锦挑了挑眉,听出了晏惠卿的弦外之音。 晏惠卿这是挖坑给她跳呢? 可惜,晏惠卿今儿是找错了人。 晏锦敛了心神,轻声地说,“母亲不过是偶感风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况且,家里有祖母,还有陈大夫看着,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这次赶回来,其一是为了给祖母带荔枝回来,其二……” 晏锦微微一顿,然后笑着同晏老太太说,“郡主说想来府里做客,不知祖母意下如何?” 晏锦的话,让晏惠卿神色间带了几分不自然。 明惠郡主在府外,当着朱妈妈的面狠狠地训斥晏惠卿的事情,早已在晏家传开了。而晏老太太更是因为这件事情,又找了借口责罚了舒氏。 这一次,晏三爷没能及时赶回来…… 晏老太太下手过重,之后舒氏便‘病了’。 晏惠卿暗暗的咬唇,眼里闪过一丝愤怒。 晏老太太听了晏锦的话,本来冷冷的神色,也换成了笑容,“大丫头说的可是明惠郡主?” “回祖母话。是呢!”晏锦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郡主性子很急,她听说外祖父家里养了不少骆驼,便一心想过去瞧瞧,怎么都拦不住。不过孙女想,既然郡主想去外祖父那里,不如先来晏家小住一日。再去也不迟!” 再过一些日子。她必定要带沈苍苍去虞家的。 若是那个时候再被晏老太太知道,那么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肯定对她的做法有意见。他们会认为她邀请沈苍苍去虞家,而不邀沈苍苍来晏家。胳膊肘往外拐。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决定提前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并且说是沈苍苍自己的意思,她也是无能为力。 不过。她还是十分‘努力’的做了补救。 在同沈苍苍去虞家之前,先让沈苍苍来晏家小住一日。 晏惠卿的出现。倒是提醒了晏锦这一点。 母亲如今病了,晏家的当家权自然又回到了晏老太太的手里。晏惠卿当年能将晏谷兰的亲事取而代之,那么现在三婶又何尝不能取代母亲? 现在二婶这个威胁不在了之后,三婶若想握住当家权。是十分容易的。 母亲这一病,也不知何时能好。 况且,母亲的病。还是有心人为之。 晏锦想到这里又道,“只是母亲尚在病中。要让郡主来家里做客,实在……实在是……” 她说到这里,便顿了顿。 小虞氏尚在病中,而晏锦住在玉堂馆,离小虞氏住的怡蓉院不过几步路。若这个时候邀沈苍苍来晏家做客,恐怕会过了病气给沈苍苍。 而这个时候,也不好让晏锦搬院子。 晏老太太想了一会,才轻声道,“我看,不如让重大夫先住在东院吧!重大夫是大夫,医者父母心,他瞧着你母亲病的难受,应该会帮你母亲瞧瞧的。” 晏锦听了,站了起来,对晏老太太屈膝行礼,“多谢祖母!” 晏老太太微微颔首,然后又道,“既然你母亲尚在病中,我也不便留你用膳,你先回去瞧瞧她吧!” “孙女知道了,那么孙女告退!”晏锦乖巧的点头,然后慢慢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晏锦前脚刚出荣禧院的大门,后脚晏惠卿和晏钰鹤便也跟着离开了。 只有季姨娘一个人,依旧在屋子里陪着晏老太太。 等朱妈妈关上大门后,晏老太太才抓起一边的茶盏,朝着季姨娘狠狠的砸了过去,“孽畜!” 季姨娘不敢躲闪,只能让茶盏砸到了额头上。 茶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裳。 很快,她白皙的额头上,便有了淡淡的淤青。 “晏家可是亏待你了?你做这个可怜的样子,又是给谁看……”晏老太太冷冷一哼,又道,“紫菀花?你是怕别人都不知道你那点肮脏的事情吗?” 季姨娘吓的跪在了地上,“老太太您息怒,婢妾不敢!” “不敢?这个世上还有你季月不敢做的事情?”晏老太太讽刺的笑了笑,“别以为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去管!” 季姨娘吓的瑟瑟发抖,半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晏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看着季姨娘说,“以后,东院的事情你少插手。三房那边,你也少去惹如玉,我虽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舒家的姑奶奶。可你又是什么东西?你能和她相提并论吗?” 季姨娘闭了眼,面色有些不甘,却嘴里依旧温顺的回答,“婢妾知道了!” 晏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所以这些年来,一直抬举你!季月,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第177章:废子和废棋 失望? 季姨娘在心里喃喃地念这几个字,然后心里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涩。 谁又在乎过,她可曾失望过? 虽然难受,但是季姨娘的脸上却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她柔声地说,“多谢老太太多年来的照拂,婢妾必当做牛做马来报答你对婢妾的恩情!” “知道这些便好!”晏老太太闭了眼,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良久后才道,“不该你想的,便不要再去想了!你现在东院的地位,不见得比如玉差!人啊,要学会知足!而且……你也得替兰姐儿和殊哥儿想想!” 晏老太太说的平淡,可听的季姨娘神色里却带了几分惶恐。 彷佛在这一刻,她将所有的弱点,都暴露给眼前的人。 卑鄙…… 季姨娘紧紧的攥紧拳头,修的锋利的指甲,瞬间便划破了掌心。 疼痛从掌心传来,她的神智也随着疼痛,慢慢地清醒了一些。 季姨娘对晏老太太磕了几个头,“婢妾这些年过的很好,也很满足。老太太,婢妾知错了,来日不会再做不该做的事情,也会更加小心!” “嗯!”晏老太太缓缓地睁开眼,刚才冰冷的神色,也换成了一副温和的笑,“素素还是个孩子,她都能留意到这些,又何况是经时。他平日里虽然不爱讲话,闷头闷脑的,可陆家那位大人愿意收他做关门弟子,便证明他有过人之处。经时同虞氏如今感情好,你得好好想想,你是哪里做错了,惹的他不高兴。” 晏老太太顿了顿。又道,“虞雁已经死了,虞秋又是个不能生的,都成不了什么气候!而你有孩子,不该这样的!” 季姨娘用力咬紧牙关,因为用力太猛,牙齿不小心咬破了舌。一股浓浓的腥味。在口腔之中慢慢地散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万般不甘心。 她每次只要想到晏季常那张脸,便想作呕。 太可怕。也太狰狞了…… 那是一种怪物啊! 这种怪物,为何还活着? 季姨娘纵使再不甘心,但是却依旧只能温顺地回答,“婢妾知道了。婢妾马上便回去收拾下,去怡蓉院给大太太侍疾!” “嗯。我就知道你懂事。”晏老太太打了一个哈欠,摆了摆手,“现在,她既然病了。你便早些去看看吧。我也乏了,要歇息了!” 季姨娘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屈膝对晏老太太行了礼。“婢妾先告退了!” 季姨娘退下之后,朱妈妈才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瞧见晏老太太眯眼的样子。便轻声道,“老太太,你歇息一会吧!” “不了!”晏老太太睁开眼,眼神清明,“东院那边,你多留意。我瞧着,这个重大夫来者不善,大丫头跟虞秋一样,都是个蠢笨的。她根本不知,定国公府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唉……” 晏老太太觉得颇为头疼,然后揉了揉眉心,愁眉不展。 朱妈妈赶紧重新沏了一杯茶,端到晏老太太身边,“老太太您别生气。大小姐也是想送些新鲜的荔枝给你尝尝,所以才匆匆地赶回来了。老奴前几日听说,今年南方干旱,送进宫的荔枝比往年少了一半。皇上赏给定国公府的,也就那么一些!可您瞧瞧,大小姐给你带了不少回来呢,老奴琢摸着,大小姐将荔枝都送到荣禧院来了,连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没呢!” 自从小虞氏开始手握当家权后,朱妈妈的月例银子比往年多了不少。 当初荀嬷嬷就是因为站在二房那边,结果被杖责后,又被丢去了庄子上。等待荀嬷嬷的,无非就是生病,然后等死! 荀嬷嬷是晏老太太的陪嫁,风光了那么多年,却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当真凄惨。 朱妈妈不想做下一个荀嬷嬷,所以她在看到明惠郡主同晏锦交好后,便赶紧地选好了自己该站的位子。 东院的人,不再是从前了。 晏锦有明惠郡主这个手帕之交,而小虞氏出手又阔绰……比二房和三房好了不少。连和大爷向来交好的四爷,如今在沈家军营里,地位也颇高! “是吗?”晏老太太听了之后,淡淡一笑,“她是晏家的人,不对我孝顺,难道还去孝顺虞家那群蛮子吗?” 朱妈妈赶紧道,“老太太您说的是!” 晏老太太挥了挥手,又道,“若是季月没有去怡蓉院,明儿一早你便将兰姐儿和殊哥儿带来我这边来小住几日!” “老太太,你这是?”朱妈妈惊的赶紧压低了嗓音,“你要亲自教他们吗?” 晏老太太用手指拨动手里的檀木佛珠,神色里带了几分安详,“不听话的东西,便该被责罚。枉费我这么多年,一直栽培她……” 朱妈妈听了,神色里流露出几分惊恐,然后很快便又恢复了镇定,“老奴知道了!” …… 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对话,晏锦自然不知。 她方才当着晏老太太的面,将季姨娘手帕上的花的名字说出来,无非是想打草惊蛇。 至于紫菀花的含义,半真半假。 晏锦无非是找了一个借口,让多疑的祖母对季姨娘生了疑心! 因为,只有祖母生了疑心,季姨娘才会慌乱起来。 在晏家,若没祖母的照拂,季姨娘不过是个小小的姨娘,又能成什么气候? 一旦祖母生气,季姨娘便会乱了阵脚。而那个时候,她便能查出季姨娘同三叔的事情。 晏锦总觉得季姨娘和三叔,隐瞒了不少的事情。 季姨娘身边的何氏是庄家的人,而庄家竟然是晋南王的后裔!三叔胆子太大,他图谋的已经不是这个小小的世子之位了! 权利这种东西,一旦沾上,便如同吸食了墨罂粟的毒一般,再也不想放开。 清平侯府,不过是三叔的踏脚石。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母亲这一病,让晏锦意识到,她应该尽快处理好宅子里的事情。母亲生性单纯,虽嫁入晏家多年,可手段又怎么能和祖母、季姨娘相比? 她的外祖父是个痴情的男子,此生也只有外祖母一个妻子,多年来身边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母亲自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又能知道多少后宅的险恶? 晏锦想着,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香复跟在晏锦身后,一群人几乎是小跑到了怡蓉院! 此时,重大夫早已跟来接晏锦的阿水了东院。 阿水是昆仑奴,浑身漆黑如墨!除了眼白和牙齿,浑身找不到一处白净的地方。 重大夫觉得颇为好奇,还多看了一会,才慢慢地进了怡蓉院,替小虞氏扶脉。 晏季常站在一边,眉头皱成了一团,而手藏在袖口之中,紧紧地撰着。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大夫,一脸无奈。 方才,阿水带着重大夫来院子里,说重大夫是定国公府的大夫,这次送大小姐回来,要在晏家小住几日。 结果阿水话还未说完,重大夫便冷冷地对他说,“不想让你妻子死,便将屋内的窗户,全部打开!” 晏季常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这位,重大夫的名字,他的确是听过的。据说这位重大夫医术精湛,年轻时曾周游西域诸国,后来遇见了定国公,成了定国公府的大夫。只是,这位重大夫脾气颇怪,连定国公有时都束手无策……好在,重大夫只是嘴毒了一些,为人还是不错的。 晏季常在听了重大夫的话后,便吩咐人将窗户都打开了。 前几日,来替小虞氏扶脉的大夫都说,小虞氏不过是偶感风寒,所以要将门窗关紧,不能进风。 但是,夏日天气炎热,若将门窗都关紧,屋内难免燥热。晏季常当时想了很久,又问了几个大夫后,才命人将冰块放在屋外,让屋内凉爽一些。 重大夫进屋后,感觉到屋内凉凉地,不由地皱了皱眉。 此时,他扶着小虞氏的脉搏,眉头深锁。 过了一会,重大夫才对站在不远处的阿水道,“将我的药箱拿来!” 阿水听了赶紧点了点头,然后退后几步,将放在桌上的药箱递了过去。 重大夫从药箱里取出几枚银针,然后慢慢地扎进小虞氏的穴道之中。看似简单的动作,其实并非简单……重大夫的额头上,已经布了一层层细密的汗。每次扎针的之前,他都要顿一顿,才会继续下一步动作…… 屋子里安静极了,站在重大夫身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喘息一声。他们害怕自己一个无意的动作,会害的这位大夫分心。 过了一会,重大夫将银针放下后。便听见屋外有人通传,“大爷,大小姐过来了!” “嗯,让她进来!”晏季常语气淡淡的,还带着几分冷漠。 重大夫将银针收了起来,看着晏季常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旋即又将目光放在门口。 很快,他便瞧见,晏锦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神色里带了几分紧张,和平日里镇定的她,判若两人。 重大夫挑了挑眉,下一刻便听见晏锦轻声的询问他,“重大夫,我母亲的病情,如何了?” 第178章:如此打脸 重大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半响后才道,“大太太的身子……” 极差。 明明眼前这个女子尚不足三十,可她脉象却像是一个常年多病的老人。 他从前听人说起,虞家两位千金容貌出众,更是虞家老太爷的掌上明珠。 可若是虞老太爷知道,他视若明珠的女儿,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怕是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吧。 重大夫将药箱收起来,慢慢地站了起来道,“让其他人退下吧!” 晏锦微微颔首,转身吩咐,“轻寒,带人出去!” 轻寒抬起头,怔了一怔,才领着下人退了出去。 屋内,很快便剩下晏季常和晏锦,还有站在不远处的重大夫。 屋外一阵风吹来,那些携着冰块凉意空气,也被吹进了屋内。 凉凉地,十分湿润。 重大夫走到晏季常的身前,皱着眉头又道,“大太太的身子,很不好。她幼年的病留下了病根,这几年又忧思过度,脉象十分的不平稳。若是大太太再不放宽心,怕是……” 重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看着檀木攒海棠花围拔步床上躺着的女子,又道,“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他话音刚落,晏锦便抽了一口冷气。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心事重,却不想已经成这样了。 “这次,有人故意在大太太的药里放了夏枯草、草决明、石斛等性寒的药材,让大太太旧疾复发!”重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我再晚来几日,大太太怕是……” 重大夫说到这里,又窥了一眼晏锦。便不再说下去。 晏季常听了之后,藏再袖口里的手,紧紧握住,“重大夫,这几日要麻烦你了!” “没什么好麻烦的,我也是受人之托!”重大夫打量了一眼晏季常,最后目光落在他的面部上。又道。“晏大人可有想过,要治好你这张脸!” 重大夫说的极平淡,像是在问晏季常。要不要喝水一样。 可这句话,却让晏锦瞪圆了双眼。 从前,十三先生也说过,父亲的脸其实可以治愈。 只是。过程比较漫长、疼痛而已。 换脸这种事情,一般的大夫都不敢用药。无数次的蜕皮之后,才能有一张看似完美无缺的脸。但是,若在蜕皮的过程中,稍微出一点差错。那么便会毁容,甚至比之前更丑陋。 据说前精绝有一位妃子,在陪精绝城主狩猎的时候。为了保护城主被猛兽咬伤了胳膊。之后,她的胳膊便开始腐烂。周围人都以为这位妃子。会丢掉胳膊,变成一个废人。结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位云游的大夫,不止治好了这位妃子的胳膊,而且还让她的胳膊,没有留下一点伤痕。 这让不少人,都连连称绝。 而这位妃子,便是子衿公主的生母。 晏锦这段日子总是时不时的,听人说起这位传奇的公主,所以便忍不住去多看了一些关于子衿公主的书。果真如世人说的那般,前精绝灭亡的时候,人们最记挂的,便是这位公主的去向。 有人说她逃出来了,也有人说她早就死了。 可真相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子衿公主的事情,成为了难解的谜题。 晏锦思虑了一会,才慢慢地转眸看着父亲。 谁知,晏季常只是皱眉道,“多谢重大夫好意,只是,不必劳烦重大夫了。这几日,内人的病,就得让你多费心了!” 重大夫只是冷冷一笑,然后又道,“我是大夫,治病是我的本分。但是这宅子里嘛……阴风阵阵的!晏大人,还得多看着点了!我能治病,但是我防不了小人!” 说完之后,重大夫便背起药箱,问站在不远处的晏锦,“我住哪里?” 重大夫口气不善,晏季常也并不生气。 因为,重大夫说的都是真事。 一个男人,护不住妻儿,又有什么资格反驳别人的指责! 如今,有人敢在妻子的药里放东西,来日,便有人敢在他和孩子的膳食里下毒药。 晏锦微微一怔,赶紧看了一眼尚在病中的母亲,又咬了咬唇才说,“重大夫,请跟我来!” 重大夫微微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他甚至,连个药方都没有留下。 晏锦领着重大夫刚走到屋外,便远远地看见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不远处的轻寒,阻止了女子进院子里来,“季姨娘,太太尚在病中,不方便见您!” “我是来给太太侍疾的……”季姨娘说的不紧不慢,神色里却带了几分焦急,“劳烦你帮我通传一声!” 轻寒一双秀气的眉,紧紧地皱成一团,“太太歇息了!” 若是从前,季姨娘在听见这句话后,肯定会拔腿就离开。可今儿却出奇了,季姨娘依旧站在院外,不愿意离开,似乎当真是想见小虞氏一面。 可轻寒,对季姨娘却是厌恶的。 从前在虞家,季姨娘虽只是大虞氏身边的丫鬟,可大虞氏对季姨娘却不差。季姨娘家里的哥哥娶妻生子,都是大虞氏给的银子,而且每次一出手便是几百两银子。 可季姨娘不知感恩,最后甚至在大虞氏的忌辰里,趁着晏季常喝醉了,主动爬上晏季常的床。 之后,若不是季姨娘有了孩子,怕是早就被丢出晏家了。 “轻寒……”季姨娘自然不知轻寒在想什么,而是抬起手,拭掉额头上的汗,“你就让我见见太太吧,我……我这几日一直担心大太太的身子,你让我……” 轻寒还未回答,便听到身后有男声响起,“不必了!这边有我照应,月季你先回去吧!” 轻寒和季姨娘抬起头。随着声音望去,便瞧见晏季常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神色淡漠。 “大爷!”季姨娘不再顾及轻寒的阻拦,而是急忙地从院外走了进来,“让婢妾来伺候大太太吧!” 季姨娘跪在台阶下,青石铺成的地面上,垂下眼帘。表情既温顺又卑微。如同她在外人面前所表现出来的一样温顺,“从前在虞家,大太太对婢妾多有照拂。如今大太太病了。您便让婢妾来偿还,昔日大太太对奴婢的恩情吧!” 晏锦听了,却是忍不住冷冷一笑。 这个时候,季姨娘还有脸。话中有话的提起虞家? 季姨娘深知父亲和母亲感情不似夫妻,而父亲一直喜欢的人。是她的生母大虞氏。季姨娘每次出现的时候,总是会带着生母从前赏赐给她的东西,来提醒父亲,不要忘记这段感情。 这对于季姨娘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可季姨娘每提醒一次,便让父亲更难以忘记生母,从而对小虞氏。更是如亲人一般,没有所谓的爱情。 当真是。心如蛇蝎。 季姨娘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父亲的爱情和照拂,所以她也不希望,小虞氏得到!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恶心小虞氏。 若是平日里,晏季常在听了这句话后,心里总是会觉得刺刺的。 那是因为,从前他的心里,有大虞氏这个人,也从未忘掉。 可现在…… 晏季常只是淡淡地看着季姨娘,轻声地问,“偿还恩情?月季,你当真要同我说恩情?” 季姨娘听了之后,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 如此刻薄的晏季常,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无论在何时,无论有多生气,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可现在……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季姨娘手上露出的翡翠玉镯,是从前大虞氏最喜欢的款式。 晏季常只是扫了一眼,便没有再看第二眼。 “大爷,婢妾……”季姨娘态度依旧卑微,她恳求晏季常道,“大爷,求您了,让婢妾见一见大太太吧!” 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重大夫,此时却笑着道,“我瞧姨娘你还是别见太太了,你此时去见太太不是存心给太太添堵么?你这个人啊……心存不良啊!” 重大夫的每一句话,都说的极毒。 可他似乎也不怕得罪晏家的人,张口便十分的不客气。 季姨娘听了之后,脸色煞白,“我……我没有这样想!” “哦?你当真没有这么想吗?”重大夫摇了摇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姨娘若是真的为了大太太好,便早些回去吧。你现在这身衣饰……根本不像是来侍疾的,反而像是来催命的!你瞧瞧你脸上的胭脂,摸了几层,才遮住了那些皱纹吧?” 重大夫的话音刚落,晏锦便打量起眼前的季姨娘。 只见季姨娘今儿穿了一身粉色的长裙,而脸上的确如重大夫所言,摸了不少胭脂和香膏。她离季姨娘的距离不远,甚至还能闻见季姨娘身上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这种气味,是她生母最喜欢的香。 季姨娘打扮的精致,的确不像是来侍疾的……反而,更像是来迷惑谁的。 只是,季姨娘生的普通,无论她打扮的多精致,容颜依旧没有改变多少。 重大夫没有再说话,而是拔腿便向院外走去。 晏锦瞧见了之后,赶紧跟了上去。 院子内的事情,让父亲处理便好。 这种事情,她不便插手。 晏锦刚追上重大夫,便瞧见重大夫顿下脚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半响后,重大夫才几不可闻地道,“大小姐,老夫想问你一件事情!” 晏锦微微颔首,“重大夫,你尽管问!” 重大夫想了想,才道,“不知大小姐,可想再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第179章:影子一般的侍卫 重大夫的话,让晏锦微微一怔。 弟弟?妹妹? 晏锦过了一会,才想明白重大夫的话里的意思。 她一脸惊讶的看着重大夫,嗓音有些颤抖,“我母亲,她……她有身孕了?” 晏锦有些难以置信。 可重大夫的话,又不会有假! 若是母亲有了身孕,当真是天大的喜事! 可为何,重大夫却不当着父亲的面,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瞧见重大夫撇了撇嘴,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这个丫头,平日里挺聪明的,可这个时候怎么就犯糊涂了?” 晏锦这下,有些哑口无言了。 糊涂? 莫非她刚才听错了。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问重大夫,“您的意思是?” “我问你,可想再要个弟弟或者妹妹!”重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带着几分得意,“太太自小留下了旧疾,伤了身子,所以这几年一直没有孩子。若是前几年遇见太太这样的病,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可现在嘛……我倒是可以试一试!” 重大夫年轻的时候曾云游西域诸国,后来安顿在了沈家之后,因为闲来无事,所以便专心专研医术。 这几年,他的医术比从前进步了多少。 只是这些,重大夫从未告诉过沈砚山。 他来沈家是来做幕僚的,压根不是来做什么大夫!他才华横溢,又怎么能屈身做一个大夫呢? 若不是瞧着小虞氏可怜,重大夫也不打算在晏锦面前暴露自己精湛的医术。 毕竟,眼前这个小姑娘。瞧着跟沈砚山一样。表面上若无其事,内心可是难以捉摸。 晏锦想了想,半响后才道,“重大夫,会很难吗?” 小虞氏因为幼年落水事情,自小便患有宫寒,患这种病的人。想要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小虞氏自己倒是不在意,可晏锦却觉得有些遗憾,现在重大夫说有希望。她自然是想试试的。 “不算太难!”重大夫瞧了瞧周围,嗓音放得极低,“晏小姐当真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句话,是重大夫第二次问晏锦。而且问的十分严肃。 晏锦抬起眼,那双眼里极清澈。像是泉水一般,“嗯,自然是想要的,重大夫你方才没有开药方。便是想问我这个吗?” 小虞氏的病情,并不乐观。 重大夫方才没有急着开药方,是为了想从晏锦嘴里知道答案。 若是晏锦来日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那么他的药方便要复杂一些。若是晏锦不想要,那么药方自然要简单不少。 虽然。医者父母心,可他却不是什么善人。 而且,现在的他,毕竟是沈家的人,而这次来晏家,无非也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吩咐。所以,晏锦不喜的事情,他都不会去做。 重大夫听了晏锦的话后,笑了一笑,“小姐,你可要想好了!大太太若是有了一个孩子,应该会分心到这个孩子身上。到时,若太太对小姐不好,或者把手里的东西都给这个孩子,小姐可别后悔!” 小虞氏对晏锦再好又如何?晏锦毕竟不是小虞氏的亲生女儿。 她们两人的身上相同的血,稀薄极了。 晏锦的生母,是已故的大虞氏。 重大夫认为,一个继母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一旦有了自己的孩子,小虞氏便会对自己的孩子好,而并非对晏锦好。 重大夫这几年,便看了不少关于这样的事情。 所以,他想问问晏锦的想法。 若是晏锦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因为每一个人,生来便是自私的。 一旦顾及利益,便会不顾其他,甚至连亲情也会抛弃。 晏锦听了,只是摇头,“我母亲不会这样的!而且,有个弟弟和妹妹陪着她,也是好的……我……母亲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我很知足!” 晏锦不敢说,她不知道自己的来日会如何。 是生,又或者前世一样是死! 她现在力所能及的事情,太少!身边能用的人,除了晏安之,便没有其他人。 晏锦有时也会觉得疲惫,她也曾想过,要将前世的事情告诉父亲。可一想到父亲要体会她曾经受过的痛苦,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种撕心裂肺的疼,会在父亲身上无限放大。 她前世知道的事情,太少了,也根本不可能帮父亲什么。 而且,父亲一旦相信她,那么她就不可能在暗中继续帮父亲了,因为父亲一定会让她离那些危险的人远远的…… 晏锦了解父亲的脾气,所以想了很久之后,她还是决定瞒着父亲。 至于沈砚山? 她觉得自己瞒不过,所以便主动坦白了。 那个人,太善于从细节里发现破绽了,心思慎密的有些可怕。 而那些细节,她不能时时都去顾及。 还好,沈砚山没有因为这件事情为难她…… “既然大小姐这样说,那么我便试试吧!”重大夫继续迈开脚步,眼里噙着笑意,“晏小姐你当真和别人……不太一样!” 晏锦跟在重大夫的身后,一边迈动脚步,一边笑道,“是吗?” “嗯!”重大夫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道,“若是从前……从前……” 重大夫顿了顿,却没有说下去。 他摇了摇头,然后转移了话题,“还是劳烦晏小姐给我带路吧!” 重大夫不愿意说,而晏锦也不会去多问。 每个人心里都藏着自己的故事,若他们不愿意分享,那么作为的外人的她,只能装作不知。 不是任何人。都喜欢将伤口撕开,给人看自己最悲伤的一面。 东院和西院不同,西院一年四季,几乎都是繁花似锦,草木葱郁。而东院种植的花木则很少,除去一片不大的桃林,便是其他几个小院子里稀疏的种了几棵白玉兰树。 重大夫似乎对花木十分得感兴趣。他在和晏锦交谈的时候。无意提起了他送来的那盆绿玉牡丹。 重大夫颇为痛心地表示,这盆绿玉牡丹是他亲自挑选的!而且,绿玉牡丹是个稀罕物。娇弱无比。一旦离开了沈家,便是不能继续存活了。 重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暗暗咒骂沈砚山。 若不是沈砚山执意要将花送来晏家,也不会就这样少了一盆…… 晏锦听了。倒是出奇的笑了笑,“绿玉牡丹吗?没有枯萎呢。现在种在我的院子里,再过些日子,怕是可以分株了!” “活着?”重大夫听了之后,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似乎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绿玉牡丹虽然好看,但是极难养活,连宫中的花匠都束手无策。 元定帝对这些不太在意。所以当沈家提出要将花匠送进宫的时候,元定帝笑着婉拒了。他本对花木没有太大的喜好。在元定帝的眼里,花木最好看的莫过于山茶,而其他的可有可无。 元定帝会喜欢山茶花,也是因为薄太后喜欢。 他是一个孝子,更是一个明君。 所以,现在整个大燕朝,除了定国公府沈家,便没有人能养活第二株绿玉牡丹。 重大夫有些不相信,又道,“当真?你带我瞧瞧!” 重大夫的架势,倒是有几分认真。 晏锦笑着点头…… 她安排重大夫住的院子,离玉堂馆不远。一群人又穿过一个大大的庭院时,重大夫突然停住脚步,看着远处的人影,喃喃地说,“晏三爷?” 晏锦听了之后,略微挑眉。 三叔? 三叔怎么会出现在东院。 她抬起头,顺着重大夫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脚步匆忙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青衣男子的身形修长,连举止神态都和她的三叔十分相似。若不是知道三叔不喜欢穿这样的衣饰,晏锦也会误以为站在哪里的人,是她的三叔。 “不是呢,是三叔身边的青山!”晏锦看清了男子后,又解释,“他是三叔的贴身侍卫!” 三叔同祖父一样,养了不少武艺高强的人在身边! 而且,他们挑选这些侍卫,还有几个特别之处!这些人,无论是嗓音还是身形,连行为举止,都同他们一模一样! 而晏三爷身边用青字开头的下人,都是自小被养在晏家的。 晏老太爷一直很看好晏三爷,而晏老太太更是偏心。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晏三爷,如今却没有长歪,在外人的眼里,依旧是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连重大夫这样极少踏出沈家大门的人,也经常听人提起晏家三爷的事情。 他微微挑眉,然后又道,“长的可真像!” “嗯,其实也不是很像!”晏锦指着不远处的青山,慢悠悠地说,“脸,不一样的!而且,他们的手,比较粗糙!” 习武之人经常要握长剑或者长枪,所以他们的手上,茧子很多。而晏三爷虽也习武,但是他习武不过是用来强身的!所以,他的身上,没有茧子。 想要区别,还是十分容易的。 晏锦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眯了眯眼。 可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从不远处露出了一抹灰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她十分的熟悉。 第180章:记忆中的少年 重大夫很快也注意到了这个人。 他顺着晏锦的目光望去,然后微挑唇角,“这是……私会呢?” 重大夫的话,让晏锦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若是被三叔知道了,两个人都会倒霉。 众人皆以为晏家三爷是晏家最和善的人,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他们看到的,无非是表面的东西。 晏三爷对待身边的侍卫,十分的苛刻,没有半分纵容。 若是稍微做的不好,他们便会被赶出晏家。 可他们在晏三爷身边呆太久了,知道晏三爷不少的事情。他们被赶出晏家,自然也就意味着——死! 只有死人,才可以保住秘密! 这些人自小跟在晏三爷身边,模仿晏三爷的行为举止等等。连嗓音,也必须和晏三爷一样……所以这群人里,每一位都十分擅长口技。 他们擅长模仿,每一个他们熟悉的人的声音。 晏锦从前倒是不知道这群人的存在,因为他们的行踪神出鬼没,处事也很低调。直到,昔日父亲去世后,她才知道,原来晏家还养着这么一群人,一群和三叔一样深不可测的人。 只是,晏锦有些糊涂,青山是三叔的贴身侍卫,为何会出现在东院呢? 晏锦又多看了一眼那一抹灰色的身影,然后露出一个淡淡地笑,“重大夫,你闻见胭脂的气味了吗?” “胭脂?”重大夫皱了皱眉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真有胭脂的香味!” 晏锦笑着微微颔首。看着那一抹灰色的身影,半眯眼。 二婶身边的纪妈妈,和三叔身边的青山,一起出现在东院中。 瞧着纪妈妈的样子,似乎和青山一样慌张。 晏锦在晏惠卿给她送来青梅糕的时候,便知道纪妈妈也是三叔身边的人。 现在二婶的一举一动,都被三叔知道的透彻。 前世。她太不记得这位纪妈妈。最后到了西院没有。可现在晏锦清楚地知道,这位纪妈妈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重大夫见晏锦不说话,又十分肯定的说。“这一定是私会!” 晏锦眉眼里带着浅浅地笑意,“是吗?” “嗯!”重大夫指着,快要消失在他们眼前的纪妈妈说,“比刚才那位姨娘打扮的精致多了!”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给重大夫领路。 她现在外表也不过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哪里能和重大夫在这里讨论。纪妈妈和青山,是否在私会。 重大夫跟上了晏锦的脚步,却没有看出晏锦已经分了心。 纪妈妈的丈夫名青竹,从前是跟在晏老太爷身边的侍卫。只是据说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便丢下纪妈妈和儿子青文去了。但是,晏老太爷念在他。曾为了晏家做了不少事,所以便让纪妈妈继续留在晏家做事。而青竹的儿子青文,自小也和父亲一样,跟在晏老太爷身边! 青竹的事情,因为太过于久远,所以晏锦也只是听说。 唯一让晏锦觉得奇怪的,便是向来薄情的晏老太爷,居然会让纪妈妈和青文继续留在府中。纪妈妈或许还能说的过去,可青文……他却不擅长口技,武艺也不出众。 青文,对晏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 重大夫淡淡地笑了笑,“原来,清平侯也会养这些人!” 重大夫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晏锦不禁挑眉,问道,“养什么人?” 重大夫倒是不避讳这些,继续道,“西域那边的一些贵族,会养不少的侍卫。但是这些侍卫,每一个都同主人身形相似,连嗓音都一模一样。他们与其说是侍卫,更像是死士。一旦主人有危险,他们便会献出性命……因为他们长的像主子,所以,关键的时候,他们还可以用来欺骗世人,好让主人‘金蝉脱壳’。” 重大夫说完这些之后,又同晏锦讲了不少关于西域的事情,每一件都听的晏锦津津有味。 等进了玉堂馆后,重大夫停了话题。 他瞧着绿玉牡丹半响,然后才称赞不绝,“晏小姐,你当真厉害……你是怎么养活这些绿玉牡丹的?” 晏锦让重大夫进了屋内,才慢慢地说,“瞧了几本书,书上写的。” 重大夫抽了一口冷气,然后捧起茶盏啜了一口后,才继续问,“什么书?上面居然写了怎么培育绿玉牡丹的方式?” 重大夫说完之后,看见晏锦心不在焉的神色,才觉得失仪了。 他一直追问晏锦如何培育绿玉牡丹,却忘记了晏锦的母亲如今尚在病中,他替人扶了脉,却一直没有开药方。重大夫意识到这点后,立即站了起来,打开药箱。又让人磨了墨,迅速的在纸张上写下了不少药名…… “晏小姐可有信任的人?”重大夫将药方递给晏锦,又道,“太太的药里被人做了手脚,我担心会有第二次。若是不放心的人,小姐还是不要再用了!” 相比刚才在怡蓉院刻薄的口气,重大夫现在便客气了许多。 晏锦接过药方,对屋外唤了一声,“阿水!” 很快,阿水便挑起珠帘走了进来,福身道,“小姐,奴婢,在!” “你将药方拿给轻寒,让轻寒亲自煎药!”晏锦将药方递给阿水后,又道,“现在便去!” 阿水笑了起来,黝黑如墨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白,“奴婢,马上,去!” 阿水将药房紧紧地撰在手里,然后抬起脚便朝着屋外走去。 重大夫挑了挑眉,神色里带着几分惊讶,“小姐将让太太屋里的人煎药,不怕……又出事么?” “轻寒不会!”晏锦斩钉截铁,然后捧起茶盏。淡淡地说,“父亲会处理好的!” 重大夫见晏锦这样说,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知道,晏锦并不傻,而那位晏季常晏大人,更不是泛泛之辈。 今儿的事情,怕是激怒了那位晏大人了。这往后晏家宅子里。倒是会有些热闹。 重大夫想着,便露出一丝笑。 他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而此时的怡蓉院内,季姨娘正跪在前庭的青石地上。眼里噙着泪。 她微微翕动唇角,却不知该说什么。 季姨娘紧紧地撰紧手里的锦帕,垂眸却发现,锦帕上绣的。早已不是她喜欢的紫菀花。那是一朵娇艳的玉兰……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恶心。几欲作呕。 又是玉兰,又是白玉兰…… 季姨娘的扯破了锦帕,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跪的笔直。 她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这里。 她若是离开了,来日若是见不到孩子,该怎么办? 屋内的晏季常没有再走出来。方才他只淡淡地丢下了一句:你走吧!便没有在说其他的,他进了屋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的身子,在炙热的烈日下会不会晕阙过去…… 原来,晏季常也有如此刻薄的时候。 季姨娘的抬起头,望了望天…… 只见烈日刺眼,而远处的云朵,像是一团团棉花似的。 她记得她被卖为奴那一天,天空也是这样,烈日晒的她抬不起头来,那时她快要饿死了,身上的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她想活着,可她的那几位哥哥,只想将她卖掉。 卖了她,才有银子,有了银子,才能买东西吃。 她那时连哀求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样,哽咽的难受。她就这么瘫软的蹲在墙角下,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狗尾巴草,神色茫然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有人走过来,抬起她的头,又扯开她的嘴,像是看牲口一样的,查看她的牙,最后又摇了摇头,颇为惋惜地说,“便宜是便宜,就是长的不怎么样!” 那个时候的她,不太懂那些人话里的意思。 直到,后来…… 天色到了傍晚,她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身边面黄肌瘦的哥哥,轻声地说,“哥,我们,回家吧!” “回家?”哥哥像是发疯一样站了起来,狠狠的踢了她一脚,大声的吼,“家?我们哪里还有家,你这个没用的东西,长这么丑,连芙蓉院的人都不愿意买下你……没用的东西……” 她缩成一团,隐隐约约听见哥哥说,芙蓉院。 那个地方,她知道。 从前,她在街边卖豆子的时候,便瞧见不少华丽的马车,经常出入那个地方。而芙蓉院的楼上,总是站着各种浓妆艳抹的女子,她们时而妖娆,时而清纯,嗓音宛如黄鹂一般动婉转。 那个地方,有许多的胭脂味。 可是,她们喜欢买小货郎的胭脂,却很少买她的豆子。 哥哥踢她的力气越来越大,似乎恨不得将她踢死,这样季家便会少一个吃饭的人。那时,她想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这是她的亲人,在这个时候,却恨不得她死。 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季姨娘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那一日,她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就在她快要选择放弃的时候,有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她抬起被血遮住的眼眸,隐约的看见一个男子,慢慢地走了过来。 他的声音可真好听,连训斥人,都是那么吸引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第181章:无意的提醒 太久了…… 岁月像是泛了黄,她已经不太记得那个人的样子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个人的身形和嗓音。 那时,他狠狠地训斥了哥哥一顿,最后又拿出帕子将她脸上的血迹擦干。 他的动作很轻柔,而且嗓音低沉。 那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他说,“没事,你会好好的!” 最后他给了哥哥五十两银子,让哥哥带她去看大夫。 或许是因为他方才说话的样子,太过于狰狞,所以哥哥吓的赶紧背起她去找了大夫。而她的眼被血黏住了,无论那个人将她脸上的血迹拭多干净,她依旧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 唯一记得的,便是他的嗓子,真的很好听。 她这一生,没有听过那样好听的男音。 在回家的路上,她看到了一路上开着的小花,那种花小小的,却是紫色。 后来她才知道,这种花,名曰紫菀。 五十两银子对于季家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若是节约一些,其实可以用很久,可奈何她的哥哥们在有了银子之后,便开始大手大脚,甚至还迷上了赌博。最后,这些银子很快便没了影子,而季家又过上了窘迫的日子。 没有银子,便不能生活…… 在哥哥们又一次说要卖掉她的时候,她倒是很坦然的接受了。 在这个家里住着,太累。 哥哥们的索求,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一般,无论她多么努力,可他们的贪欲。她早已无法满足。 也好,她不用再做季家人! 这次,她很幸运。 虞家那段日子,正在挑选小丫鬟入府,而她却被虞家的大小姐相中,因为她那时说,“奴婢姓季名月!” 虞家那位大小姐一听。便笑了起来。“季月吗?你让我想起了月季花!” 因为虞家大小姐的这句话,虞家的嬷嬷便将她留了下来,在调教了她几个月后。才将她送到了这位大小姐的身边。 当时,她听见同她一起伺候虞家大小姐的几个丫鬟说,“大小姐长的可真好看!” “可不是,那双眼睛。跟海水一样……” 她抬起头,便瞧见了一脸笑意的大虞氏。 大虞氏笑弯了眼。那双宛如海水般湛蓝的眼,十分的夺目。大虞氏生的极好,皮肤宛如凝脂,连偶尔生气的样子。也是那么好看! 不知为何,看着大虞氏出众的容颜,她却想起了那一日…… 那个人说:便宜是便宜。就是长的不怎么样! 天意弄人,她这个长的不怎么样的人。如今伺候的小姐,却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美人! 苍天,总是这么不公。 有人生来贫困,长相普通。可有人生来富贵,容貌倾城。 纵使千万般羡慕,她也成为不了大虞氏。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会这样过一辈子。 平淡,如同一汪死水一样,不会再有其他的波澜。 可后来,大虞氏不知为何,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连长瑞公子送到虞家的东西,也被大虞氏亲自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会,左相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而长瑞公子更是下落不明。 大虞氏像是极力在撇清,她和左相谢家曾有来往的事情。 后来,大虞氏下嫁给了晏季常,那个毫不起眼又面目如恶鬼的男人。 她作为陪嫁,跟大虞氏去了晏家。 其实那会她是开心的…… 大虞氏再好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嫁了一个貌若夜叉似的丈夫!而且,虞家再有钱又如何?连给女儿挑选女婿的时候,都选择这样差劲的人。 看到大虞氏可怜,她心里终于是平衡了。 可也就是在那一日,她听到了在她梦里响起无数次的声音。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人,身形修长,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笑着对大虞氏道,“见过大嫂!” 音色,分毫不差。 或许就在那个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沦陷了。 那一汪死心,被那个人丢了一颗石子下来,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只是…… 季姨娘敛了心神,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早已被她扯坏的手帕,微微勾起一丝苦笑。 造化弄人。 她昔日嘲笑大虞氏嫁给了这个夜叉,可如今她还不是做了这个夜叉的妾室?甚至……还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酸涩的厉害。她还未来得及哭泣,便瞧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走了过来! 那个人,是晏锦身边的昆仑奴,叫阿水。 阿水似乎没有注意到季姨娘,她只是匆匆地走到廊下,将手里的药方递给轻寒道,“小姐说,轻寒姐,您亲自,煎药!” 她说的吃力,吐字还有些不清晰,可在一边的轻寒却听了个明白。 轻寒微微颔首,“我知道了,阿水,这是重大夫开的药方吗?” “嗯!”阿水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一眼药方,皱着眉头说,“字多!” 上面的字,她能看懂的极少。 轻寒听了,却是露出一个淡淡地笑容,“我这就让人去抓药,你先回去吧!小姐那边,还需要你伺候!” “不行!”阿水固执的看着轻寒,“小姐说,您亲自,煎药!” 轻寒听了这话,却是怔了一怔。 如今季姨娘还跪在地上,若她不在这里守着,一会季姨娘冲进去,又有谁拦得住?而且,她总觉得季姨娘不安好心!可轻寒知道阿水是个固执的人,大小姐吩咐的事情,阿水会做的滴水不漏。 轻寒想了想,才咬牙道。“嗯!我这就去!” 阿水松了一口气,跟着轻寒朝着院外走去。此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顿下脚步,看了一眼季姨娘,才压低嗓音说,“大小姐说。交给您。她,放心的!” 阿水的声音很小,只有轻寒听的清楚。 这一句话却像是提醒了轻寒什么一样。 轻寒微微一愣。转身便转身朝着院内跑去。 阿水站在轻寒身后,一脸疑惑的看着轻寒的动作。 轻寒走到廊下,缓缓地推开了屋门。 屋内,晏季常正在批阅公文。时不时的还会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依旧昏睡的小虞氏。 晏季常此时也发现轻寒走了进来。他有些疑惑的看着轻寒,问道,“怎么了?” “大爷,奴婢……”轻寒很快便跪在了地上。眼里噙着泪,“都是奴婢的疏忽,都是奴婢的错!” 晏季常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你何错之有?” 这个时候。阿水从屋外也走了进来,然后顿下了脚步。 她方才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可瞧见轻寒跪在地上的样子后,阿水那张黝黑的脸上,更是疑惑极了。 轻寒没有转头,而是继续道,“前几日的药都是奴婢亲自去药铺抓的,可……有一次,奴婢忙着照顾太太,便让絮儿去抓了药。” 晏季常听了,只是微微挑眉,“你是怀疑絮儿吗?” 轻寒点了点头,紧紧地咬住下唇。 絮儿是年后从庄子上挑选送进东院的小丫鬟,而且絮儿是朱妈妈的远亲,更是晏家四小姐晏惠卿身边蓝妈妈的侄女。当时,小虞氏也是看在这些关系上,才让絮儿来了东院。 晏家虽不是百年世家,可这些下人大多是家生子。想要将这群人的心笼络过来,的确要费不少心力。 小虞氏年后挑选到东院做事的人,基本都是和其他院子里的嬷嬷或者妈妈有关系的人!小虞氏这样做,虽然冒险,但是事成之后,这些人多少会念她的好。 轻寒当时也劝过小虞氏,让她要慎重。 可小虞氏听了,只是摇头说,“哪里还有那么多日子给我用,我都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会把当家权收回去!轻寒,我怕啊……大爷和素素都在东院,我当真是怕他们出事!” 小虞氏那段日子里,每夜都在担心这些事情。 轻寒陪在小虞氏身边,看着小虞氏颇为苦恼的样子,也十分的担心小虞氏。 她甚至还去找了最让她觉得厌烦的刘大夫,去讨了几贴养神的药方。 可无论她伺候的多仔细,小虞氏终究还是病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连刘大夫瞧见了之后,都一直摇头,说小虞氏的病,瞧着像风寒,却又并不是风寒。至于具体是什么病,他还瞧不出来。 这个时候,她和大爷都急了起来。 轻寒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她却依旧是疏忽了…… 若不是刚才阿水一直执着要她亲自去抓药、煎药……轻寒都快忘记了,这东院除了窦妈妈和晏锦身边的几个丫头外,便没有人值得她去信任。 包括乖巧的絮儿,也不在她信任的人当中。 “絮儿吗?”晏季常喃喃地念了这几个字后,才道,“我知道了!这里有我守着,这几日太太的药,你亲自去刘大夫的医馆抓,之后便由你自己来煎药,不要让他人碰这些药。知道了吗?” 晏季常的神色不改,平淡极了。 轻寒点了点头,才起身同阿水一起走了出去。 等两个人离开了之后,晏季常却没有心思再看公文了。他握住狼毫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自小便知,这深宅里黑暗,却不想那个人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季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手里的狼毫笔放下。 他喃喃自语,“絮儿?絮儿吗?” 第182章:幕后的人 絮儿是谁,晏季常自然知晓。 东院每一个下人,他多少都有些印象。 晏季常唯一想不到的便是,他们动手会如此的迅速。 像是不留任何退路一般。 “一个世子之位……”晏季常闭上眼神色间有些疲惫,喃喃自语,“你又要算计多少年?” 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他忽视了很多年。 包括父亲和母亲对他的厌恶…… 他以为忽视了,这些厌恶便会不存在了。其实晏季常一直都明白,他这样做无非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晏季常想着这些,便忍不住将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面颊上。 面具,冰冷刺骨。 在这炎热的夏季里,依旧让他觉得寒冷。 方才,那位重大夫问他,可想治好这脸上的伤口。 若是从前,若是很久以前,他或许是想的。 能恢复容貌,不再做他人眼里的夜叉。 这张脸自小给他带来的回忆,没有一件是美好的。包括当年,母亲逃避这件事情的时候…… 晏季常想着,便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一张皮相,便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亲人的为人。 他从前,从未后悔过,当年替母亲挡下那些炭火和热水,毕竟容貌这个东西,对他而言真的是可有可无。可如今,他却是后悔了,他这样做从未,从父母那里得到过的半分安慰,甚至……因为他毁容了。母亲还对他有了厌恶之心。 父亲和母亲像是想要遗忘从前那些不堪的事情一般,每次只要看到他的容颜,就会选择逃避。 父亲想逃避那些宠妾灭妻的回忆,而母亲想逃避昔日放低身段,和姨娘争宠的日子。 他们逃避久了,便成了厌恶。 厌恶他这个人的存在。 父亲和母亲,很久很久没有再对他笑过了。他已经不记得这两个人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他现在在脑海里的,是妻子小虞氏和女儿素素的笑容。 她们,一直在他身边。 他不想失去这些。他现在不仅是一个丈夫,更是一个父亲。 他希望妻女能安稳的生活,不用担心其他…… 晏季常想到这些,便将放在一边的狼毫笔拿了起来。然后又迅速的找了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等他写完之后。他才对屋外的人道,“来人!” 很快,吉祥便从屋外走了进来,他单膝跪在地上。道,“大爷,小的在!” “你将这封信。送到文安伯的府中!”晏季常将纸张用信函装了起来,又道。“一定要由你亲自交给文安伯,其他人不能代劳!还有……” 晏季常敛眉,压低了嗓音,“三爷那边的事情,继续查!” 吉祥听了,却是有些吃惊,他抬起头来看着晏季常,半响后才道,“大爷,当真还要继续查下去吗?三爷似乎……知道了!” 有人在大太太小虞氏的药里下东西的事情,吉祥已经很快的查了出来是谁做的。这个丫鬟名叫紫岚,在东院已经几年了,她趁着轻寒不注意,加了几味药在小虞氏的安神汤中。 紫岚很聪明,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接近轻寒,最后同轻寒说,她也是心疼大太太这样操劳。于是,还建议轻寒去抓一些养神的药来给小虞氏喝…… 轻寒的确是急了,所以她当时未曾多想这个人的话,便主动去找了刘大夫。 刘大夫开的药,的确是养神的。 可若是在这些药材里,加入一些性寒的药,这些本来安神的药,就变成了致命的毒药。 小虞氏自小患有宫寒,不能碰太过于性寒的药物和膳食。她连夏日里吃冰镇的东西,都用的极少。但是,这次紫岚博取了轻寒的信任,而且紫岚又是在小厨房里做事,所以她能在轻寒不注意的时候,加了其他的药材,在小虞氏的汤里。 因为吃了性寒的药熬成的‘安神汤’,所以小虞氏的旧疾,很快便复发了。 小虞氏的病情,外表看着像是简单的风寒,可实际上却很严重……连刘大夫都说,这种病太过于麻烦。 紫岚是从前西院二太太留在东院的人,二太太会这样做,无非是想拿回晏家的当家权。 所以,吉祥替晏季常处理了紫岚。 这种下人,留不得。 可如今…… 大爷却让他们继续去查三爷。 之前大爷也怀疑过三爷,可吉祥带了许多人去查三爷的事情,却丝毫没有发现三爷的破绽。对于吉祥而言,三爷对外是个忠君的好臣子,对内是一个好丈夫。自从晏三爷娶了舒氏之后,他连通房都未曾再有一个。 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大爷到底在怀疑什么? 他们前几次的动作或许是因为太明显了,晏三爷对此都有些怀疑了。 吉祥害怕他们再这么查下去,会破坏大爷和三爷的兄弟之情。 毕竟,晏三爷和大爷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而被自己的哥哥这样怀疑,晏三爷应该会很难过吧? 晏季常将信封封好之后,才慢慢地说,“嗯,得查下去!还有四小姐身边的蓝妈妈,也查查!” 这次,吉祥却是愣住,“蓝妈妈?” 大爷向来不插手后宅的事情,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查蓝妈妈的事情。 “絮儿是蓝妈妈的侄女,和老太太身边的朱妈妈也有来往!”晏季常扯了扯嘴角,“我瞧着,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吉祥听到晏季常说起絮儿的时候,眉眼里流露出几分震惊。 当初絮儿到东院的时候,朱妈妈还特意来看过她。 反而是蓝妈妈,倒是没有和絮儿有多少来往。 絮儿和蓝妈妈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可絮儿和蓝妈妈来往的极少。大爷为何还会怀疑蓝妈妈? 晏季常冷冷的笑了笑,眉眼里带了几分不屑,“赶着让人知道的事情,都不会是好事,也更不会是真相。越是看着完美的事情,越是可疑!” 太完美的事情,反而反常。 絮儿是蓝妈妈的侄女。无论蓝妈妈多不喜欢絮儿。按理也是该主动来见絮儿一次的。 但是实际上,蓝妈妈却根本从未来见过絮儿,连偶尔碰面。都不过是彼此点个头,便再也没说什么。 除非絮儿家和蓝妈妈有什么大的过节,不然不应该会这样的…… 可若是有大的过节,当初小虞氏查到这些。也断然不会让絮儿进东院。 所以,絮儿和蓝妈妈。若是表面上没有交集。那么私下,怕是早已碰面…… 相反朱妈妈表面上和絮儿来往,可实际上她送给絮儿的东西,却没有那么好。 这次这个人很聪明…… 他们知道旋氏要在小虞氏的药里下东西。所以他们在暗中帮了旋氏。在旋氏的人做不好这件事情的时候,让絮儿补上…… 最后,他们发现小虞氏的药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后。就算查下去,也只是会查到旋氏派来的紫岚。而不会疑心絮儿! 毕竟。旋氏派来的人,的确下药了。 晏季常让吉祥查出来这些后,并未告诉其他人。 所以轻寒也根本不知道,这次给小虞氏下药的人,其实是旋氏派来的紫岚。 方才,轻寒急匆匆的跑来告诉他,絮儿的事情后。 晏季常才想起,自己隐约间觉得不对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二弟妹旋氏,没有那么的聪明。 可为何这件事情,会做的那么水到渠成。 原来,不过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旋氏,让旋氏做了他们的棋子。这一招,当真用的很好…… 等事情查出来之后,旋氏自然会被晏老太太责骂,而他的妻子小虞氏因尚在病中,更是不能打理内宅的事情。那么,当家权又回到了老太太的手里…… 那个时候,三房那边怕是会有动作。 舒氏虽然表面上温吞,可她毕竟是舒家的小姐,更是当年锦衣卫统领的孙女,舒家出来的女子,不会太差。 舒氏要打理后院的事情,对舒氏而言,轻而易举。 一旦三房掌握了内院,以后想要在东院的膳食里下东西,更是轻而易举。 吉祥跟在晏季常身边多年,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不过吉祥还是斗胆的问了一句,“大爷,若是絮儿做的,那么,絮儿身后的人,会不会是老太太?” 毕竟,絮儿这几日和朱妈妈的确走的很近。 而老太太对小虞氏,也的确是厌恶的。 晏季常只是摇头,“母亲想要拿回她的东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又何必如此的大动干戈?而且现在,母亲她……她不会这样做!” 晏老太太想要讨好沈家,暂时不会动东院的人。 当初,他在母亲面前多次提起明惠郡主,也不过是为了让母亲有忌讳。 母亲暂时不动手对付东院的人了,可……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三房的人动手了。 吉祥见晏季常如此说,便不再问下去了。 吉祥站了起来,从晏季常手里拿过信,“小的知道了!” “嗯,这次要查下去,务必得更小心!”晏季常声音清冷,“不要打草惊蛇!” 吉祥点了点头,“小的一定会做好这件事情的,大爷你放心!” 彼时,阿水已经回到玉堂馆内,将方才从轻寒口里听到的事情,告诉了晏锦。 晏锦听后,只是微挑眉,然后喃喃地说,“当真是絮儿?” 第183章:完美的破绽 阿水点了点头,“回小姐话,轻寒姐说,是絮儿!” 晏锦没有说话,而是拿起放在一边的白玉制作的扇柄的团扇。 触手,便是一阵冰凉。 晏锦的心,也慢慢地凉了起来。 絮儿的事情,她听香复提起过。 絮儿是谁的人,她心里也能猜个大概。 如今,父亲怕是也知道了。 晏锦轻轻地打扇,没有再说话。 在一边站着的香复,想了想才道,“小姐,絮儿的事,你要……你要管吗?” 现在小虞氏尚在病中,自然不能亲自处理絮儿的事情。晏季常虽然心疼小虞氏,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插手后宅的事情,总会不太好。 东院现在能主事的人,便只有晏锦一个人了! 香复犹豫着,要怎么来插手絮儿的事情,若是晏锦想要动手,必然要准备一个完全之策。 絮儿是蓝妈妈的侄女,而蓝妈妈是晏家四小姐身边的贴身婆子。絮儿和晏老太太身边的朱妈妈也有来往。 这件事情,的确很难办…… “我们不管!”晏锦半响后才慢悠悠地说,“父亲知道怎么处理!” 香复听了却是愣住了,她有些惊讶晏锦说出这样的话。 过了一会,香复又问,“小姐,您当真要大爷插手吗?” “怎么会是插手?这本就该是父亲解决的事情!”晏锦微微眯眼,声音镇定,“他知道了也好,能早些做好防备!” 尽管,父亲知道了。或许会受不小的打击。 可总比一直瞒着父亲好! 毕竟,早晚父亲都会知晓这件事情的! 晏锦一直想要怎么提醒父亲三叔的事情,好让父亲有及早防范。 可父亲太聪明了,她不知该如何提醒父亲,还不露出自己两世为人的破绽。 她今日一再叮嘱阿水,要让轻寒亲自去煎药,也是希望轻寒能有一些警惕之心。 因为。在这晏家之中。能相信的人极少…… 晏锦知道阿水一定会乖巧的听她的话,多次叮嘱或者亲自陪同轻寒去煎药。 只要轻寒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按照轻寒的性子。应该会主动告诉父亲的。 还好……轻寒真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发现了絮儿做的那些事情。 晏锦想着,便停止了打扇的动作。 只要父亲开始怀疑三叔,那么父亲想要查出些什么也很简单。晏锦想着。她得给三叔制造些事情,让三叔来露出破绽。这样父亲便会很快,知道三叔心里的想法……可要怎么做,才能让三叔露出破绽呢? 这是一个完美的人,太无懈可击了。 晏锦将团扇放在脸上。遮挡住了眼。 就在这个时候,春卉在屋外轻声地道,“大小姐。六小姐来了!” 晏锦将团扇从脸上挪开,神色里带着几分疑惑。 晏谷兰这个时候来找她。是为何? 晏锦想了想,才低声问阿水,“季姨娘还在怡蓉院内跪着吗?” 阿水点了点头,立即回答,“回小姐话,在的,一直跪着呢!” 晏锦将团扇握在手里,想了想才明白,晏谷兰来找她的目的。可晏谷兰这样做,却略显幼稚。 她又怎么可能会帮季姨娘? 晏锦过了一会才从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对屋外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便见有丫环打起珠帘,晏谷兰下一刻便出现在晏锦的眼前。 今儿的晏谷兰瞧着有几分狼狈,她在路上似乎走的很匆忙,额头上布了密密麻麻的汗。她就这么站在门口,和晏锦对望。 晏谷兰半响后才道,“长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晏锦站起身,显然不是为了迎她。 这段日子,虽然晏锦和晏绮宁的关系生疏了,但是却不代表晏锦会不讨厌她。晏谷兰也是没有办法了,才会主动来找晏锦…… 她没想到晏锦会见她,她早已准备好跪在玉堂馆外了……可谁知晏锦却突然愿意见她了。 当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晏锦笑着打扇,她的动作缓慢,嗓音也轻柔,“想出去走走,六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同我讲?” 晏锦笑的和善,可这和善之中,却带了几分疏远。 晏谷兰不是傻子,自然能看明白晏锦神色的意思,她咬了咬牙,又看了晏锦身边站着的丫鬟,才轻声地道,“长姐,我可否能和你单独说一会话?” “单独?”晏锦眨了眨眼,然后故作疑惑,“六妹妹莫怕,阿水和香复都是我的贴身丫鬟,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她们不会说出去的!” 晏谷兰一听,有些怔住了。 若是香复和阿水都不离开,她这件事情就不好办了。 可晏锦像是看透了她的内心一般,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晏谷兰踌躇了一会,又道,“长姐,我当真有事,想要求你!” “哦?”晏锦往后退一步,然后打量了一眼晏谷兰,“莫非,六妹妹还想跪着求我?这可不行,外人会说我刻薄、骄纵的!” 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姐妹之间在说笑一般。 可她言语里的意思,却让晏谷兰浑身发冷。 因为,她的确有这个打算。 晏谷兰在来玉堂馆之前,先去晏老太太的院子里。可平日里心疼她的晏老太太,这会却让朱妈妈告诉她,说已经歇息了,不便见她。晏谷兰告诉朱妈妈,说自己愿意在院外等,可朱妈妈说老太要这几日喜静,不想见外人。 朱妈妈说的一本正经,让晏谷兰没有办法反驳。 虽然晏谷兰知道,朱妈妈不过是在说谎。 她今儿一早。还见过晏老太太! 晏谷兰想着母亲跪在怡蓉院外的样子,心里焦急坏了。 她想了许久,才问何氏,“乳娘?我该怎么办?” 何氏那时想了一会才道,“六小姐,你去求求大小姐?” 晏谷兰听了何氏的话,十分的震惊。 不是她不愿意对晏锦低头。而是就算她对晏锦低头了。晏锦也未必会帮她。晏锦从前和晏绮宁一样,十分讨厌她的生母,更是讨厌蕙兰斋里的每一个人! 晏谷兰犹豫了。而何氏在一边继续说,“若大小姐不愿意帮六小姐您,那么您就跪在玉堂馆外,若有人问起。你便什么都不回答!大小姐同明惠郡主交好,现在顾及名声。必当是不愿意再被人说刻薄的!” “可……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自然知道是我自己跪的,和晏锦没有关系!”晏谷兰想了一会才道,“而且。祖母这段日子很疼爱晏锦,祖母又怎么会怪罪她呢?” 何氏淡淡地说,“那么。六小姐便应该想法子,让大小姐出错。最好,在大小姐身边没人伺候的时候跪下!这样,老太太会心疼你的!” 晏谷兰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跪下?当真可以让大姐帮我?” “自然!”何氏只是慢慢地,压低了声音说出这两个字。 何氏并未告诉晏谷兰,就算晏锦不帮晏谷兰,而晏谷兰这么一跪,晏锦自然会担上这刻薄的名声。 一旦沈家那边知道晏锦刻薄,又怎么会继续让晏锦和明惠郡主来往? 晏锦一旦没了明惠郡主这个手帕之交,她的地位,或许还不如晏谷兰。 晏谷兰当时一听,立即点了点头,收拾了一下便朝着玉堂馆来了。 结果,谁知晏锦压根不给她机会,若是她贸然的跪在地上,晏锦抬脚走出去,那么她跪在这里,也是白跪了。 若是不知道的人问起,还以为她是主动在这里扮可怜,想要陷害晏锦! 晏谷兰眉目里,带着几分愤恨!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了! 她担心季姨娘的身子,若是姨娘再这么在怡蓉院跪下去,绝对会中暑晕过去的。 晏谷兰想了一会,才笑着道,“长姐,您说笑了!” “自然是说笑的!祖母和姨娘经常说六妹妹懂事,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为难我呢?”晏锦笑眯了眼,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晏谷兰的身边,慢悠悠地说,“若六妹妹没其他的事情,那么我便出去了!” 说完,想要转身离开。 晏谷兰一急,立即的握住晏锦的手。 然后很快,她又松开了。 她眼眶微红,神色里带了几分惶恐,“长姐,你去怡蓉院看了吗?” “看了!”晏锦倒是不避讳晏谷兰的话,淡淡地说,“姨娘也在!” 晏谷兰抬起头,略微惊讶的看着晏锦。 现在,晏锦是不是猜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晏锦也看着晏谷兰,唇畔的笑意,未曾消退过。 她方才还在想,要怎么样让三叔露出破绽。其实眼前的,便是一个十分好的机会…… 晏锦想起她同晏惠卿还有晏谷兰一起放纸鸢的时候,三叔一出现,晏谷兰的目光便彻底的放在了三叔身上。那种眼神,十分得怪异,像是爱慕,又像是敬佩。 这种眼神,像是一个爱慕者看着心上人一般,但是仔细一看,又像是女儿看着父亲。 晏锦总怀疑三叔和季姨娘之间有什么事情,在看到晏谷兰看三叔的眼神后,她更加的确定,季姨娘和三叔之间,绝对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三叔那样的人,完美的极了,根本找不到一丝缺点。 或许,接近过三叔的女子,都会被他那张完美的容颜,和温润的性子,所迷惑。 晏锦又想了想父亲的脸,和季姨娘看父亲的神色,慢慢的敛起了神色! 晏谷兰没有再说话了! 这个时候,晏锦却淡淡一笑,像是随意的说了那么一句,“我要去问三叔借几本书,若是六妹妹不介意,陪我去走走,可好?” 第184章:舒家的败落 晏谷兰一听,眼里闪过一抹欢喜之色。 可很快,便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抬起头,上下的打量晏锦,似乎想要看透晏锦到底在想些什么。 晏锦倒是也不急,她只是缓缓地打扇,神色间略有几分无精打采。 瞧着,的确像是闲来无事,随意出去走走。 晏谷兰抿了抿唇,压低嗓音道,“我便不陪大姐您去了!” “唔,也好!”晏锦微微眯眼,也不勉强晏谷兰,只是笑着说,“我瞧着四妹妹同六妹妹向来要好,所以才问问你去不去!若是六妹妹不去,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说完晏锦便抬起脚,便朝着玉堂馆外走去。 晏锦没有给晏谷兰多想的机会,而晏谷兰眼珠一转心里一急,便又跟了上来,轻声地唤道,“长姐!” “嗯?”晏锦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晏谷兰,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解,“六妹妹还有什么事?” 晏锦说的若无其事,可晏谷兰心里却早已乱成一团。 她是想去宜春院的,她想见到那个人! 可是,母亲多次嘱咐她,要同那个人少来往…… 但有的时候,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 她今儿是来找晏锦,是希望晏锦能在父亲面前,替姨娘说几句话。哪怕晏锦不愿意帮她,那么她也要,让晏锦留下一个刻薄的名声。 对于尚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向来重要。 好一点的人家,都不会愿意娶这样骄纵且刻薄的女子做媳妇。 晏锦嫁的不好,来日自然也就成为了一个废子。 对于晏家而言,一个没有用的废子。很快就会被放弃! 到时……晏锦遭罪的日子,也就越来越多了。 晏谷兰想到这些后,又想起方才晏锦的话。 晏锦说,她同晏惠卿交好! 晏谷兰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想哈哈大笑。她同晏惠卿交好?她恨不得取代晏惠卿,更恨不得杀了晏惠卿,她又怎么可能会同晏惠卿交好? 若不是为了多见那个人一面。她是绝对不愿意同晏惠卿说上一句话的。 比起讨厌晏锦和晏绮宁。她更厌恶的人,是晏惠卿。 凭什么晏惠卿能活在阳光之下,而她就要活在阴影之中。 晏谷兰一双眉紧紧地皱成一团。似乎很为难。 “长姐……我……我陪您!”晏谷兰终究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跟在了晏锦的身后,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晏锦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然后微微颔首。“好!” 晏家几处院落中,除去晏老太爷的院子最为清雅之外。便是晏三爷的院子最为安静。晏三爷是个喜静之人,性子温润如水,所以在晏三爷住的宜春院,随处可见一汪池水环绕着假山。瞧着美不胜收。 晏锦昔日很少来晏三爷的宜春院,因为她不太愿意见到三婶。 三婶这个人性子太过于温吞,像是个小可怜似的。生活在晏家。在那时晏锦的眼中,三婶是个极没用的人。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其他,窝囊至极…… 可现在,晏锦却不这样认为。 舒家出来的女子,又能有多差? 三婶不喜张扬,是因为她的确有自己的难处。 舒家是百家的老家族,从前舒老太爷在的时候,舒家在成广帝面前,可谓是风光十足!舒老太爷从前是锦衣卫统领,私下和晏老太爷也多有来往。 两家瞧着,倒是有些亲密。 那时,三叔和四叔也总喜欢去舒家,同舒老太爷讨教武艺。 舒氏和三叔,也是在那会,定了亲。 可后来,在元定帝登基不到十天的时候,元定帝遇刺,差点被伤到。 这件事情,本和没有当值的舒老太爷,没有太大的关系,可不知为何,舒老太爷却依旧被抓了起来。 而且那个时候,一向温和的薄太后生了大气,若不是后来元定帝没有什么危险,舒家怕是会被满门抄斩。 舒氏能活下来,已是万幸。 虽然薄太后最后,只是罢了舒老太爷的官位,更是恩典舒家其他人能继续在朝为官。可舒家人都很清楚,他们这辈子都只能在一个闲职上,再也不能动弹了。 哪怕很多人都知道,舒家是被无辜牵扯进来的,但也没有人敢帮舒家说一句好话。 谁又敢说,太后的决断,是错误的呢? 这件时候过后,舒老太爷便中风在床,整日瞪圆一双眼睛,也不愿意再用膳食。他总是翕动唇角,像是要说什么话一样。 可他那个样子,又能说出什么来呢? 舒家,便这样败了。 尤其,是在舒老太爷离世后,舒家更是一蹶不振。 不过,晏锦倒是听人说起,舒老太爷去世的时候,那双眼睛怎么也闭不上。最后,还是她年少的三叔,亲手帮舒老太爷合上的双眼。 那时,舒家所有的希望,就放在了舒氏和晏三爷的亲事上。 当所有人都以为晏三爷会退亲的时候,晏三爷却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在几年后娶了舒氏。 舒家现在能继续存活,多少和晏三爷在官场上为人处事有关系。 不过相比之下,祖父就十分的讨厌三叔和舒家的人来往。虽然当年薄太后不再追究,可这几年薄家对舒家的警惕之心,从未少过一丝一毫。连元定帝如今瞧着舒家那位几位爷的眼神,都颇为的怪异。 晏老太爷多次暗示晏三爷,要尽早休掉舒氏。 可对于晏老太爷的暗示,晏三爷经常视若不见。 最后,晏老太爷一气之下,便将这件事情丢给了晏老太太来处置。 晏老太太对这门亲事本就有不少的意见,如今丈夫又希望她来处置。她自然要好好的‘表现’!晏老太太折磨的舒氏的日子,从未停歇过一日。 就连舒氏有身孕的时候,晏老太太依旧罚跪过舒氏。 舒氏在晏家的生活,其实并不好。 这几年,舒氏的胆子越来越小,平日里更是不愿意踏出宜春院。可有些事情,不是逃避便能解决的…… 晏老太太折磨舒氏的日子。并未因为晏三爷心疼舒氏。而少过一分。 晏三爷越心疼舒氏,晏老太太下手便更狠。 这几年若不是晏三爷护的好,晏老太太会折磨死舒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毕竟舒氏去了,晏三爷可以娶一个更好的女子。 哪怕是继室,也有不少贵族女子,愿意嫁给晏三爷。 晏锦想着这些。便抬起团扇,遮住了眼前的刺眼的阳光。 其实。晏家的人,薄情的很。 在祖父和祖母的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若是当初舒家不出那样的事情,那么舒氏的地位。怕是会比二婶更高! 舒家获得荣宠的时候,祖父每一日都要去舒家,同舒老太爷对弈。两家亲密无间!可舒家败落了,祖父和祖母。恨不得和舒家撇清所有的关系,甚至不惜想悔婚! 哪怕舒家,根本不会影响到晏家一丝一毫。 “长姐,你在想什么?”晏谷兰见晏锦不说话,便在一边开了口。 晏锦笑着道,“觉得三叔这个院子,比玉堂馆清静多了!” 晏谷兰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长姐,你不是喜欢热闹吗?” “嗯!”晏锦倒是不避讳晏谷兰的问题,而是微微颔首,“但是有时候,安静也挺好的。这个院子里的布置,我瞧着应该是三叔亲力亲为的!三叔,当真是对三婶好!” 晏谷兰一听,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晏锦不知道她的事情,可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心窝上。 晏锦像是对宜春院好奇似的,带着晏谷兰溜达了许久,才慢慢地去了晏三爷的书房。 两个人刚走近一些,便听到院子里,传来晏惠卿的笑声。 晏惠卿嗓音酥软,“爹爹,你应该让让我,喏,我要悔棋……” “四姐,你都悔了三次了!”晏钰鹤似乎愤愤不平,嗓音有些激动,“该让我同爹爹对弈一局了!” 晏惠卿此时笑的更大声了,那笑声听着当真是无忧无虑,“不让,就不让!” 晏钰鹤声音放低了一些,站在院外的晏锦和晏谷兰,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什么! 最后,反而是晏三爷低沉的嗓音传了出来,“好了,爹今儿不批阅公文了,陪你们对弈就是!” 晏三爷说的很温柔,像是很有耐心在哄两个孩子。 在院外的晏谷兰在听到这些对话后,本来溢满出来的笑容,此时也彻底的僵硬住了。 晏锦像是没有看见晏谷兰可怜的样子一般,在一边继续道,“三叔当真是疼四弟弟和四妹妹!” 晏谷兰垂下眼帘,将手握成了一团。 晏锦笑了笑,继续抬脚朝着院内走去。 晏锦虽然很少来宜春院内,但是院子里的下人们,却早已认出了晏锦。有一个机灵的小丫鬟,已经急匆匆的跑到晏三爷身边,低声道,“三爷,大小姐和六小姐来了!” 晏三爷握住棋子的手,微微一顿,神色不改地看了一眼小丫鬟。 反而是方才犹豫不决想要落子的晏惠卿,在听到小丫鬟的话后,惊的将棋子落错了地方。 可此时,晏惠卿显然没有心思继续看棋盘,而是抬起头来瞧了瞧身后。 只见,晏锦一脸笑意地走了过来,而晏锦的身后,跟着的人,便是晏谷兰。 第185章:才不受气 晏惠卿微微敛目,嘴角不经意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很快便转瞬即逝。 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笑的纯善,“长姐,六妹妹,你们来了?” 晏谷兰的神色,有些激动。 她的目光从晏惠卿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慢慢地落在了晏惠卿的身后。 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袍,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棋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瞧着,当真是玉树临风,气质非凡。 晏谷兰瞧着,感觉心跳的厉害。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舍的将目光挪开,最后瞥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晏锦。 只见晏锦神色依旧是淡淡地,似乎还有些迷茫,懒散极了。 宛如一只吃饱喝足的猫。 晏锦慢慢地走到晏三爷身边,莞尔道,“三叔,今儿我们打扰您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如此见外?”晏三爷嗓音低沉,然后露出一抹慈祥的笑,“你们一路走累了吧?可千万别抱怨这点小事,快来坐下!” 若是放在从前,晏锦当真是听不出这话中的含义。 从前的她喜欢热闹,哪里热闹,那里便有她的影子!许多时候,也有人暗暗地讽刺她,不过那会她笨的厉害,太深层的意思,根本提听不出来。 可如今,她却听明白了。 晏三爷这是,在嘲讽她。 从东院到晏三爷的宜春院,最少要走小半个时辰。晏锦昔日是个懒散的人,若让她走小半个时辰,肯定会嘀咕还会发脾气。 晏三爷这话的意思,依旧是将她当做从前那个嚣张、骄纵的小姑娘。甚至。还将‘因为小事乱发脾气’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如今没有外人,晏锦倒也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依旧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坐下后,看了一眼眼前的棋盘,轻声道。“三叔的棋艺。又精进了不少!我瞧着,三叔都比我父亲还要厉害了!” 晏三爷微微抽了抽唇角,笑容少了一些。“是吗?” “自然是的!”晏锦对晏三爷眨了眨眼,轻轻打扇,“我爹爹最近总是输给我,唔……” 晏锦看了一眼棋盘。然后从棋盒里取出一枚黑子,想了想才落入棋盘。又道,“若是我爹爹下,应该会落在这个位子!三叔,你瞧……” 晏锦的话。像是在夸晏三爷棋艺不凡,连动作也带着讨好。 可实际上,却是在嘲讽回去。 在晏家甚至京城中。晏季常说自己的棋艺第二,便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第一。连晏三爷在晏季常的手里。也往往支撑不住太久! 晏季常不仅棋艺好,而且在才学方面,更是不输给晏家任何一个人。 晏三爷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棋盘上,晏锦的落子。 晏锦将自己的好好的棋局弄成了死局……这么拙劣的落子,怎么可能会出自他大哥晏季常的手? 除非,晏季常故意让步。 晏三爷依旧是神色不改,笑着道,“你这个丫头,尽会说好听的话……” 晏锦笑的无辜,似乎当真是在夸赞晏三爷一般。 只是这个夸赞,却让人听着不是滋味。 “三叔!”晏谷兰站着看了晏三爷一眼,指尖微颤,她屈膝俯身行礼,“打扰了!” 晏三爷微微颔首,指着晏锦身边的凳子道,“兰姐儿,别站着了,坐下一起说会话吧!” 晏谷兰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坐在离晏锦不远处的凳子上,身子笔直,神色里带了几份羞怯。 在一边的晏惠卿,将手藏在袖口之中,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而本来还有笑容的晏钰鹤,此时脸上也挂着淡淡的薄怒。 “长姐,你今儿是来找我的吗?”晏惠卿将拳头松开后,浅浅一笑,“我这些日子一直记挂着你,本想等你歇息好了,再去找你说说话的!” 晏锦也笑了笑,“不是呢,今儿我是来找三叔的!” 晏锦的话,让晏惠卿微微一怔。 很快,晏惠卿的目光便从晏锦身后的晏谷兰身上扫过。 晏锦轻轻地打扇,手里握着玉石制成扇柄,玉质如溪水般透凉,让晏锦不禁满足的眯了眯眼。她看着晏三爷道,“三叔,我今儿过来问你借几本书!” 晏三爷听了,微微挑眉,“哦?你要借什么书!” 晏锦用团扇遮住了下颚,然后继续眨了眨眼,“三叔可不能告诉父亲!” 她说的认真,表情无辜,像是真的很信任晏三爷一样。 若是旁的人,或许就当真信了晏锦的话。 可晏三爷却是微微敛目,神色不改地问,“自然!” “我想借……”晏锦看了看周围,才压低了声音在晏三爷身边,轻轻地说了几本书名出来。 这些书,无非都是关于培育花木的,而且是极其普通的书。 晏季常的书房中,也有这些书。 晏三爷没有揭穿晏锦,而是从凳子上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在一边的晏谷兰,目光随着晏三爷的离开,而慢慢的放在不远处的书房之中。 晏三爷的书房是一座三层小阁楼。 晏三爷喜静,更不喜外人进入他的书房!只有晏三爷亲近的人和贴身的小厮,才能踏入他的书房。尤其是第三层,据说除了舒氏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去过。 第三层阁楼里的书,都是晏三爷亲自在打理。 晏三爷虽然和善,可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不允许的事情,没有人敢违背他的命令。 而且,若是谁做了晏三爷不高兴的事情,晏三爷还未生气,晏老太太便会先找他们的麻烦…… 所以这几年,尽管晏家有许多人下人都瞧不起舒氏。但是对晏三爷却是毕恭毕敬的! 晏谷兰想着,便抿了抿下唇。 她从未进过晏三爷的书房……连第一层都没进过。 而晏惠卿,早已进了第二层。 若是……若是她是晏惠卿,那么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好多了? 晏谷兰眼睛涩涩的,这种感受她不敢说出来!当真憋屈的厉害……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晏三爷才缓缓地从屋内走了出来,他将晏锦方才说的那几本书放在晏锦的身前。温和地说。“找到了!” 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从晏三爷的手里接过书,笑着道。“多谢三叔!” 晏三爷只是笑着摇头,然后无奈地问,“你怎么突然喜欢这些书?” “唔,就是想学学!”晏锦将书递给身后的香复。才缓缓地说,“前段日子四叔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我瞧着挺好看的!所以想试试……而且恰好这段日子罗先生在西院,还可以同他讨教一些!” 晏锦从前的性子,便是如此。 她不止性子骄纵,更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 所以。她如今突然想学培育花木,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晏三爷想了想,才道。“罗先生?他还未回去吗?” “三叔您不知道吗?罗先生暂时不会回去!”晏锦斟酌一会,悠悠地说。“罗先生说,等入了秋,同安之一起帮我给绿玉牡丹分株。三叔您也知道,这绿玉牡丹娇贵的很,我可不敢轻易分株……” 晏三爷听了之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 他的神色里,没有半分狰狞,却依旧让人觉得可怕。 晏锦瞧着晏三爷这个样子,却是莞尔一笑。 在一边的晏谷兰一直看着晏三爷和晏锦,可她想了半响,却依旧是一句话也插不上。眼看,晏锦就要起身同晏三爷辞行了,而她必须跟晏锦离开这里。 晏谷兰一急,便对晏锦说,“长姐,我听爹爹说你近来棋艺进步了!你要同三叔对弈一局吗?” “不了!”晏锦未曾多想,便直接婉拒了晏谷兰的提议! 她自己的棋艺如何,她比谁都清楚。 晏谷兰方才不想来这里,她偏偏要想法子将晏谷兰带来!可如今晏谷兰想留在这里了,她却偏要离开! 晏谷兰今儿是特意来给她找麻烦的,她自然要全部的还回去。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自然要离开。 至于其他人…… 晏锦想起前世的那些日子,她觉得她做的,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晏锦退后一步,笑了笑,“三叔,过些日子我再将书还给您!” “嗯!”晏三爷倒是不介意,晏锦手里的这几本书,是从前他想送给二哥的几本书。但是过于普通,所以一直没送出手。 如今,就算送给晏锦,也是无碍的。 晏锦听了,却是淡淡一笑,“那么,若没别的事情,三叔!我先告辞了!” 晏三爷没有挽留晏锦,而是微微颔首说,“好!” 晏锦起身离开,晏谷兰不得不站了起来。 她脚像是在这里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不动。 不想走,想在这里…… 这里的每一点气息,她都很喜欢! 可是…… 晏谷兰想起母亲的话,只能咬紧下唇,跟晏三爷辞行后,跟在了晏锦的身后。 结果两个人刚走出宜春院,晏锦便朝着尚武院走去。 晏家四爷的地盘,晏谷兰自然是不想去的。 晏锦倒也不强迫她,而是自己领着下人们,离开了宜春院。 晏谷兰站在院外,看着宜春院的大门,神不守舍。 她心里难受极了,像是被人挖空了一样。 这个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第186章:激化矛盾 这个声音略显稚嫩。 晏谷兰不用回头便知,站在身后的这个人是谁! 可此时,她却不想跟少年说太多的话。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就将心里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全部地说了出来。 晏谷兰笑了笑,压低嗓音不客气地说,“怎么,你似乎很讨厌我?” 她问的直接,丝毫没有掩饰。 这个晏家讨厌她的人不少,其实多一个少一个又如何? 从前有晏绮宁和晏锦,如今她也不太介意,又多一个…… 少年微微一怔,淡眉微蹙,“你既知道我讨厌你,那么你又何必总是出现在我四姐面前?” “哈?”晏谷兰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少年,只见阳光打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肤色几乎照成了透明。而他的唇色淡淡地,脸上更是没有什么血色。 他长的十分像她心里一直敬佩的那个人! 可是晏谷兰也明白,少年并不是那个人。 少年看着有些羸弱,但是晏谷兰却没有对他太客气,“我为何?晏钰鹤你居然问我为何?” 晏谷兰笑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这些人,欺人太甚。 晏钰鹤看着晏谷兰笑着的样子,神情淡漠,“就算我知道是为何,又能怎么样?现在这些能改变吗?不能……若你还想让姨娘好好的活着,若你不想连累父亲,那么你以后便要少来宜春院了!” 晏钰鹤站在晏谷兰身前,明显比晏谷兰矮一些,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丝毫不像个孩子。 晏谷兰将身子往后倾了一些。然后讽刺的笑了笑,“你说的可真理直气壮,你其实是为了你母亲吧?舒……” 晏谷兰话还未说完,便被晏钰鹤抓住了手腕。 晏钰鹤拖着晏谷兰朝着不远处的假山走去。 晏谷兰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跟上了晏钰鹤的脚步。 两个人站在院门外太过于显眼,若是被有心的人听见。那么便有些得不偿失。 隔墙有耳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晏谷兰微微抿唇,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十分的清醒。晏钰鹤看着像是羸弱温和。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 又有那个孩子,有晏钰鹤这般大的力气呢? 两个人走到假山下,又吩咐了丫鬟在外守着后,晏钰鹤才放开了晏谷兰的手。 他似乎。恨不得杀了晏谷兰。 晏钰鹤的眼神太过于强烈,晏谷兰清晰的看到了他眼中的恨…… 若是从前。晏谷兰倒是会出于本能的害怕这种恨意,然后逃的远远的!可这个人若是晏钰鹤或者是晏惠卿,那么就是死,她也不会逃避…… 她心里的恨意。不比他们少一分一毫。 而且,做错这一切的人根本不是她,那么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来说她的不是? “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陪着你站吗?”晏谷兰挑了挑眉。眼里噙着几分笑意,“晏钰鹤你可当真有意思!” 晏钰鹤抽了抽唇角,然后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晏谷兰,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毁父亲的前程,更是想让季姨娘送命!哦,我忘了,你是不会在乎这些的,毕竟你的心里,当真是不在乎这些的,对不对?” “胡说!”晏谷兰打断了晏钰鹤的话,心里十分的不平,“你以为你说这些,我就不会继续来宜春院了吗?” 她怎么可能会答应!她想见到那个人,每一刻,每一天,都见到。 晏钰鹤笑了笑,“我今儿还在猜,为何向来很少来宜春院的长姐,会突然跑来借几本普通的书。原来,果然是你唆使的……你以为长姐陪着你一起来,便能掩人耳目吗?当真是……幼稚!” 从前,晏锦很少会来宜春院。 就算来,也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 晏锦不喜欢三房的人,所以和三房的人,来往也少。包括最近晏惠卿和晏锦走近了之后,每次也是晏惠卿主动去找晏锦,而晏锦根本没有主动来找过晏惠卿。 晏锦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自然是知晓的。 晏三爷喜静,所以平日里的宜春院,总是安安静静的,很少会有议论之声!而晏锦恰好,是个喜欢热闹的……所以昔日,晏锦去西院的日子比较多,而最后干脆住在了西院,不愿意再离开。 今儿……倒是出奇了。 晏锦一句话说的漏洞百出,整个人神色疲惫,却依旧固执的跑来宜春院借书。 若是晏锦一个人来,晏钰鹤倒是会怀疑晏锦有别的目的,可若是晏锦带着晏谷兰……那么,他便知道,晏锦无非是被晏谷兰怂恿了! 在晏家,晏锦虽然容貌最出众,可她的头脑,却是最简单的! 连晏绮宁那样的傻子,都能将晏锦当做挡箭牌,又何况是向来聪明的晏谷兰! 这段日子,晏锦和晏绮宁发生了不小的争执,而晏绮宁最讨厌的人,无非是晏谷兰!晏锦的心思单纯,她想要报复晏绮宁,无非是做几件晏绮宁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晏锦会和晏谷兰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算是我想来,又怎么样?”晏谷兰气的浑身哆嗦,她一双眼死死的看着晏钰鹤,“难道我不该来吗?你能在这里,晏惠卿能在这里,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晏钰鹤淡淡地笑了笑,“晏谷兰,你忘了你的出身吗?你不过只是一个庶出,你问我,为何你不能在这里?” 晏钰鹤的话,说的极轻。 可每一句都像是针一样,扎到了晏谷兰的心上。 是啊…… 她只是个庶出。 晏谷兰神色里有些无奈,她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疲惫,厌倦,甚至几欲做呕…… 这一切,都太恶心了。 晏谷兰摆了摆手,不想再同晏钰鹤争执下去,“你若想同我说这些,来刺激我。那么你做到了,若是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眼前的少年,太过于咄咄逼人。 晏谷兰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骇人的举动。 “晏谷兰,从前不是你的东西,以后也不会是你的!若是你安分,来日我必当不会让你和季姨娘为难,若你不安分……妄想得到你自己不该得到的东西,那么……不要怪我翻脸无情!”晏钰鹤说的十分认真,似乎对付晏谷兰,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晏谷兰抬起的脚步,微微顿住。 她笑着的凄惨,看着晏钰鹤说,“你和你姐姐,还有你们那个总是演无辜的母亲,当真是……每一个都让我恶心!这个世上,就你们最无辜最单纯,我母亲呢?我母亲她做错了什么?嗯?难怪母亲说你像他,你啊……和你父亲一样,当真是冷血无情!” 晏谷兰说完之后,身子微微颤抖。 冷血无情! 其实从一开始,她便知道这个真相。可每一次,每一次看到晏三爷的笑,她都会自动的忽视这个真相!他笑的那么和善,笑的那么慈祥,怎么会是冷血无情呢? 她多想,和晏惠卿或者晏钰鹤一样,永远都在他身边,可是……她知道,这些都是痴心妄想。 那个人太优秀,优秀的让人挪不开眼! 她从见他的第一次开始,便将所有的目光和期待,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晏谷兰摇了摇头,觉得十分疲惫。 假山外烈日炎炎,周围的花木被晒的蜷缩一团,无精打采。 晏谷兰的心,在此刻,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方才晏钰鹤说的,都是真的。 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心,去让晏三爷负担那么大的风险,更不可能让生母,因为她的事情而送了性命!她这一生,或许都只能隐藏在这黑暗之中,就如同现在一样,她不敢站在烈日下面,而只能躲在假山后一样! 嫡庶终究有别…… 晏谷兰转身离开,而晏钰鹤没有再阻拦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晏惠卿才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她走到晏钰鹤的身边,微微皱眉,“你同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她简直是……方才她说的那些话,简直是狂妄!” “四姐!”晏钰鹤低低的唤了一声身边的晏惠卿,安慰道,“现在你同我,最好不要去激怒她。晏谷兰同季姨娘是不一样的,她这个人性子极端,若是惹急了她,那么她什么都做的出来!到时候父亲身败名裂,母亲会更伤心的,你忘记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了吗?” 晏钰鹤的话,让晏惠卿慢慢地垂下眼帘。 她又怎么会忘记当初答应晏钰鹤的事情,那是他们的初衷啊…… 昔日年幼,她带着晏钰鹤碰巧遇见了晏谷兰,可不远处的晏谷兰却没有发现他们……当晏惠卿想要离开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却不小心听到了父亲和季姨娘的谈话。 从那一日起,这每一天,都是噩梦。 那是她的父亲,那个完美到极致的父亲,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到了现在,晏惠卿都不敢相信,这便是事实。 晏谷兰过的辛苦,可她和四弟,又何尝不是。 晏惠卿捂住眼睛,神色悲惨,“可是钰鹤,你知道吗?晏谷兰看着父亲的眼神,就同母亲看着父亲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是一样的!!” 第187章:准备挖坑 晏惠卿说完之后,差点哭了出来。 这种事情她从不愿意去多想…… 她害怕自己看的太透彻,有朝一日会因为这些事情,而厌恶父亲。 尽管她一直不想承认,父亲和季姨娘之间的关系…… 可真相,永远不是因为她不想承认,便会消失的。 她现在,只能面对! 晏惠卿眼眶微红,身子颤抖的厉害。 晏钰鹤叹了一口气,本来白皙的容颜,在此时更显得苍白无力。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 即使是知道,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去阻止那些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事情。 “四姐!”晏钰鹤压低了嗓音,眉眼里噙着一丝悲痛,“再忍忍,再忍忍就好……” 晏惠卿眼角泛着泪光,她哽咽着道,“很久以前你便对我说,忍忍吧,再忍忍便好。可钰鹤我又要忍多久?母亲她都这样了,我又要忍多久……” 晏惠卿心里是厌恶晏谷兰的。 每一次晏谷兰同她交好,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晏惠卿知道晏谷兰的心思,却要在表面上故作呆傻,视若不见!她装作单纯,而晏钰鹤更累,她的弟弟这几年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内,苦读诗书。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手握重权,然后将他们恶心的人,都杀的干干净净。 可是晏惠卿知道,那一日,还要等许久许久。 晏钰鹤就这么一直看着晏惠卿,而晏惠卿终究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害怕的东西。其实晏钰鹤也在害怕,可是……没有办法,他们现在的力量太薄弱了!而且,他们还要装作不知道一切的样子,很累! 晏钰鹤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轻声地安慰,“四姐。别哭了!您再哭。一会母亲瞧着了,又会问您怎么了!她会担心您的,而且父亲……父亲总说有泪不轻弹。四姐,您别哭了!” 晏惠卿从晏钰鹤的手里接过锦帕,然后微微点头。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里的愤恨也慢慢地消失。 晏惠卿将眼泪拭干后。轻声地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四姐您这是说什么话呢,我怎么会辛苦?”晏钰鹤笑着摆手,然后乖巧的站在晏惠卿的身边,“辛苦的是四姐您呀!” 晏惠卿见晏钰鹤乖巧的样子。无奈摇头,“我哪里辛苦?辛苦的人其实,一直都不是我们。” 这些年来。在晏家生活的最辛苦的,其实并非是他们。 最辛苦的那位。是他们的生母——舒氏。 在他们的眼里,舒氏每一日都过的极其可怜。 晏惠卿说完话后,低头垂下眼眸。 过了一会,晏钰鹤瞧了瞧周围,瞧见没有人走来,才压低了嗓音道,“四姐,你模仿长姐的笔迹如何了?” 晏惠卿一听这件事情,眉头立即皱成一团。 这段日子,她从晏锦哪里借来了习字的帖子,每一天都在模仿晏锦的笔迹!可晏锦的字,对于她而言太难了…… 晏锦最出色并不是她那双绝美的眼,她最出色的,而是她那一手簪花小楷。 字如其人。 晏锦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一般人若是不勤加练习几年,根本不可能写成晏锦那样!晏惠卿这段日子一直在模仿晏锦的笔迹,可无论她多努力的去模仿,都发现自己只能模仿的只有七分相似,而根本达不到十分。 她模仿出来的笔迹,只要认真地看,便能看出来不是晏锦的字。 这让晏惠卿,颇为苦恼。 “不行,只有七分相似!”晏惠卿揉了揉眉心,一脸苦涩,“长姐的字,太难写了!” 晏钰鹤微微颔首,似乎很理解晏惠卿,“长姐的字写的极好,想要模仿的惟妙惟肖太困难。有七分相似,已经很不错了……四姐,你别急……” 晏惠卿看了一眼晏钰鹤,然后不知该如何说出心里的想法。 她又怎么可能不急? 眼看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到中元节了,她若是不尽早将字迹模仿出来,那么到时的事情可就难办了。 晏惠卿想到这些,然后将手抬起一些。 白嫩的手指上,已经有不少的茧子了。 若是从前,她在这个时候,会选择放弃…… 可今日的事情发生后,她便不能放弃了。 晏谷兰居然怂恿了晏锦来三房的地盘,那么来日晏锦会不会为晏谷兰所用,谁又知道呢? 晏锦的确是一枚好棋子,只是这枚棋子若不为她所用,那么还不如……尽早毁掉。 晏钰鹤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四姐,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先别急,这几日罗先生那边应该会有动静!到时候,希望他那件事情,能吸引一些注意力吧……” “你说晏安之那个小狼崽吗?”晏惠卿抬起眼,微微皱眉,“四叔可真的是胆子大,当年居然敢将晏安之养在身边!” 晏钰鹤微微一笑,“胆子大,是要付出代价的……” 晏惠卿没有接话,而是敛目点了点头。 …… 彼时,晏锦早已从尚武院内归来了。 她将在三叔哪里借的书送到尚武院时,罗十二正在教晏安之培育花木!罗十二比前几日似乎又瘦了一些,身子单薄的如同一张没有任何重量的纸张,他这个样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罗十二似乎不在乎这些,他今儿依旧神采奕奕! 他在教晏安之东西的时候,也有十足的耐心。 晏安之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天生便比别的孩子少一些智力,所以很多时间他要听很多次,才会记得住。罗十二也没有嫌弃晏安之这一点。本来很简单的事情,他也十分耐心的同晏安之说了几遍。 两个人就这么捧着一盆花,指指点点。 晏锦站在远处看着,微微敛目。 罗十二的眼睛和晏安之的有些相似,准确地说,两个人的眼神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是注意看,两个人倒有几分肖似。 晏安之从前对花木没有什么兴趣。在遇见了罗十二后。倒是对打理花草有了几分兴致。晏安之似乎很想和罗十二学习,照料绿玉牡丹的方法。 对于晏安之的爱好,晏锦没有阻止。 她主动地将在三叔哪里借的书送到了晏安之的手里…… 那时。晏锦看到了罗十二的眼神。 罗十二的眼里,有几分惊恐和慌乱。 只是那些不镇定的神色,一闪而逝…… 晏锦从前便在怀疑,庄家将罗十二送来晏家。其实是有目的的。只是她那时繁忙,而晏安之又分不了心。所以她根本查不出罗十二的破绽。可现在,她倒是可以十分的肯定,罗十二其实是三叔的人。 晏锦想了一会,才对身边的阿水道。“这几日你多去尚武院走走,让阿哒注意罗公子的举动!” “奴婢,知道了!”阿水立即点了点头。乖巧的回答。 站在一边给晏锦沏茶的香复,端着茶盏走到晏锦身边轻声道。“其实这几日罗公子倒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他一直在西院很少出来走动。不过,前几日突然咳嗽的厉害了,据说陈大夫去瞧过了,说他的身子……” 香复顿了顿,将茶盏递给晏锦,才继续说,“陈大夫说,罗公子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晏锦抬起头,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香复站直了身子,神色里带了几分无奈,“陈大夫的意思是,罗公子的身子,熬不了多久了。这段日子,二爷找了不少珍贵的药材给罗公子用,可终究是不行的……奴婢瞧罗公子如今的意思,倒是有些像,想把自己所有知道培育花木的方式,都告诉安之少爷似的……” 晏锦听了,微微一怔。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让香复和阿水多注意尚武院的动静! 后面几日,果真如香复说的那般一样,罗十二总是出入尚武院,似乎想将自己知道的培育花木的方式,全部教给晏安之。 从前对花木没什么兴趣的晏安之,如今彻底的沉迷了进去。 而且,有时晏锦过去看晏安之的时候,总是看见晏安之忙前忙后,和罗十二十分的亲密。 晏锦私下问晏安之,罗十二可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晏安之当时愣了愣,摇头说,“罗先生待我极好,一直教我怎么培育花木!长姐,等中元节过后,我便能陪着罗先生亲自给你移植绿玉牡丹了!以后,这京城之中不止沈家有绿玉牡丹……您的院子里,也会有许多的绿玉牡丹!” 晏安之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的高兴。 晏锦听了,却是忍不住皱眉。 晏安之若是真心喜欢花木,她是不会反对的。可若晏安之只是为了帮她培育绿玉牡丹才喜欢花木,那么就根本没有必要了。 她偶尔打理花草,无非是为了照顾好绿玉牡丹。 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喜欢牡丹,而是因为这株牡丹,是沈苍苍送她的。 作为朋友,她得打理好这些花…… 晏锦想了一会,才压低了嗓音问晏安之,“你是当真喜欢培育花木吗?” 晏安之听了,有些愣住。 他想了许久,才摇头,“长姐,我不想骗您,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可罗先生他……他说……” 第188章:风雨前的安静 本来极其简单的一句话,晏安之却说的吞吞吐吐的。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晏锦微微眯眼,不再追问下去。 晏安之只有为难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于她而言,晏安之不想说的事情,她便不会强迫他说出来。 毕竟,晏安之早已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情他可以自己拿主意。 晏锦不再说话,而是转移了目光,瞧着那一院子的花木。 不得不说,晏安之在培育花木上极有天赋,不过是短短数日,他便能让尚武院里布满了不少奇花异草,当真是很厉害。 在一边的晏安之见晏锦这样,倒是有些急了。 他紧紧地撰住衣袂,半响后才道,“长姐,其实我……” “无碍的!”晏锦看着晏安之,淡淡地打断了晏安之的话,“安之,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许多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晏安之想了一会,才悠悠地说,“长姐,我怕你说我太自作主张了。我知道罗先生是三伯父的人,我也知道罗先生来晏家,其实是有目的的。但是,长姐,罗先生快不行了,他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冬天。罗家许多人,都不擅长培育花木,在罗先生这一辈,也只有罗先生一个人,略懂一些!他说……” 晏安之顿了顿,目光有些悲伤,“他说,希望我能继承一些罗家培育花木的方法,因为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而且,来日若是我研究透彻了,将来打理绿玉牡丹。也是很简单的!而且……” 晏安之说到这里之后,整个人显得沮丧极了。 晏锦待他极好,像是嫡亲姐姐一般。可他能帮晏锦的却不多…… 每次晏锦让他做的事情,他都根本都做不好。 晏锦器重他,可他却辜负了晏锦的信任。 对此,晏安之有多少有些沮丧。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男儿! 前段日子。他住在沈家军营里的时候。重大夫亲自来找了他。 那个时候,晏安之又一次见到了沈砚山,而沈砚山那时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到现在晏安之都记得。 沈砚山说,若是想做控棋之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看清楚和自己对弈的人。到底是谁。 若是连和自己对弈的人都弄不清楚,那么或许自己拼尽全力对付的。或许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晏安之当时愣住了,有些不解的看着沈砚山。 而沈砚山显然是个不喜欢多言的人…… 沈砚山能对他说这些话,已经是一个天大的意外了。 在那段日子里,重大夫和宋侍卫也教了他不少的东西。他们教他的东西。有许多是从书本上根本找不到的…… 对于晏安之而言,这无非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喜事。他努力的跟着宋侍卫学习东西,也就是在那会。晏安之才发现,原来自己懂的东西。是那么的少…… 晏安之认命的垂下头,指尖微颤,“而且,书上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罗先生快不行了,他在最后,应该会告诉我三伯父的到底是什么目的的!” 晏锦听了晏安之的话,微微一怔。 她没想到,晏安之是这样想的。 罗十二到底可靠吗?晏锦也不知道,她极少和这个人接触,但是三叔是个处事谨慎的人,他将罗十二当做棋子,自然不会告诉罗十二太多的事情。对于这点,晏锦还是十分肯定的。 晏安之这样做,哪怕就是成功了,得到的消息,其实也不过是最表面的…… 可若是三叔从一开始,便知道晏安之会从罗十二的嘴里,得知到什么的话……那么结果,或许便会不一样了。 “罗先生知道的,或许不会太多!”晏锦未曾多想,便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安之,你得到的消息,或许是三伯父一直想要告诉你的,你依旧是打算从罗先生的嘴里知道吗?” 晏安之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眉头微蹙,“长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晏锦看着晏安之这个样子,又想起了前世晏安之同母亲的那些对话。 那是她无意间听到的…… 晏安之那会,站在母亲小虞氏的身前,压低了嗓音对母亲道,“太太,我真的没有杀义父!虽然他做的那些事情,让我心里恨他,可我……可我生辰快到了,就在三日后,我从小到大都是义父陪我过生辰的!太太,我很自私,我这辈子所有的温暖,都是义父给的!我又怎么会在这个月内动手?” 小虞氏听了,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作孽啊!都是作孽啊!” 晏锦那会只是听到了这些话,因为之后晏安之就不见了,她再也未曾从母亲的嘴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可晏安之的话和他的眼神,她却一直都记得,所以在这一世她见到晏安之的时候,第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狼狈的少年。 她不知道晏安之和四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为何四叔又多年不娶,在最后收养了晏安之。 当时,晏老太爷为此差点将四叔逐出晏家,可事情闹成这样,四叔依旧没有想过,要放弃收养晏安之的事情,后来他甚至让晏安之做了义子。 晏锦皱了皱眉头,四叔到底做了什么,让温顺的晏安之居然能说出那些话。 而且,晏安之的意思,似乎是真的曾经想过,要杀掉四叔。 晏锦隐隐约约觉得,罗十二便是这个一切的导火线。 晏安之从罗十二的嘴里听到的,或许是另一个真相!但是这个真相,只会让晏安之和四叔之间发生巨大的矛盾,根本不会影响到三叔。 或许,从一开始三叔送罗十二来晏家的目的。便是如此。 晏安之这样,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若是罗先生说的话,如果……”晏锦微微蹙眉,“如果是对我们不利的,那么你会怎么做?” 晏安之没想到晏锦居然会问出这些话,立即怔住了。 他瞪圆了双眼,迷茫地说。“对我们不利?我……我不懂!” 晏锦不太好说的太透。只是安慰晏安之道,“安之,你不比我小多少。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很多事情我希望你能自己拿主意,而不是永远听从别人的指示。若是按照别人的脚步来行事,那么。你便在无意中,做了别人的棋子!” 晏安之垂下眼帘。身子微微颤抖。 半响后,晏安之才道,“无论罗先生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现在的事情的!长姐。我现在过的很好,也很满足!” 晏锦那会听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或许晏安之已经多少猜到点什么了。 晏锦敛了心神,没有再继续多想! 晏安之能不能明白她的话。她尚且不知! 可晏锦总觉得罗十二便是三叔最大的棋子,罗十二做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一个将死之人,说的话或许都是真的,可做的事情,也是极端的。 晏锦想着,便揉了揉眉心。 香复见晏锦愁眉不展,便沏了一杯茶送到晏锦身边,轻声道,“小姐,喝点茶吧!” 晏锦接过茶杯,啜了一口茶水,眉头却依旧皱成一团。 这段日子,晏家府内的气氛略微有些怪异。 从前,总是黏着她的晏惠卿,再也没来玉堂馆走动,而舒氏又病了!这一次,舒氏似乎病的很严重…… 晏家三位太太,其中两位都病的下不了床。 晏老太太虽然不喜欢舒氏,可她多少却有了些忌讳。毕竟,两个都是她的儿媳妇,若是一起病死,那当真是不吉利的。 于是,晏老太太这几日一直在小佛堂内,很少走出来。 而四叔三日前,不知为何突然去了一趟凉州。他行色匆忙,只是留了张纸条,让人送到军营之中。当时,晏锦还特意问过晏安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让四叔如此惊慌。 晏安之只是迷茫的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私下,晏锦也试探过父亲的口风,从父亲的话语里,她多少可以猜出,四叔这次去凉州,和父亲没有什么关系。 四叔去凉州,也并不是去帮父亲或者是帮沈砚山做事。 四叔这次走的突然,连父亲都猜不透,四叔为何要突然去凉州。 只是父亲无意说了一句,他说:“你四叔小的时候,便在凉州住了三年!或许,只是想回去看看吧!” 晏锦当时一愣,故作惊讶,“四叔小时候怎么会在凉州住那么久?” “因为……陈姨娘是凉州人!”父亲只是淡淡地说了之后,便好奇的问晏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你四叔了?” 晏锦立即和父亲笑道,“因为安之担心四叔呀!他不敢来问你,所以我来了!” 晏季常听了,只是眸光微闪,没有再问下去。 晏锦想起父亲当时的神色,觉得有些心虚。 她不知道父亲是不是从她的话语里猜出了什么,但是……她总觉得,四叔回来之后,会和晏安之发生巨大的转变。 这种感觉,又强烈又直接……当真是怪异。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鹰鸣之声。 晏锦吓的放下茶杯,赶紧从屋内走了出去。 只见,一只黑色如墨的海东青,停在廊下。 第189章:小黑送来的信 香复跟在晏锦的身后,在瞧见院子里的大鹰后,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这只大鹰了,可每次看到这只鹰的时候,都会被它的外貌所震慑。 海东青和别的鹰不同的地方,便是它极通人性。 小黑似乎发现了香复惊讶的样子,它微微扬起小脑袋,得意的朝着晏锦晃了晃,然后又退后几步,将左边的鹰爪抬高一些。 它的动作灵巧,像是和人一般的聪明。 香复忍不住感叹,“这鹰,跟成精了似的……太聪明了,世子到底是怎么养的呀?”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看着小黑抬起的鹰爪上,捆着一个小手指般大小的小竹筒。 而小黑似乎还怕她看不清楚一样,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再一次抬起鹰爪。 锋利的鹰爪,此时看起来居然十分的可爱。 “小黑,过来!”晏锦瞧着小黑憨态可掬的动作,忍不住勾起唇角,“到我这里来!” 小黑偏了偏头,然后慢慢地朝着晏锦走去。 在天空中灵巧的鹰,飞翔的速度非常的快。可当它们落地之后,走起路来却极慢。 晏锦十分有耐心地等小黑走近后,才从小黑的腿上将竹筒取了下来。 晏锦微微敛目,缓缓地将手里的纸条打开!上面的字迹十分地有气势,而且这些字迹晏锦也十分地熟悉……她曾看过沈砚山写字,所以对这些字记忆犹新。 对于晏锦而言,她是一个对字迹十分挑剔的人。在晏家,除了父亲的字让她觉得舒服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的字迹,能入她的眼。 父亲的字迹十分地隽秀,而沈砚山的字迹,却十分的雄厚。 晏锦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后,纤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沈砚山已经查出来了。 可她知道事情了之后,心情却更沉重了。 在晏锦脚下的小黑。抬起头看了看晏锦。它似乎注意到晏锦没有看它。便走到晏锦的脚下,用它的小脑袋轻轻地蹭晏锦的裙摆。 小黑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却让晏锦立即敛了心神。 晏锦无奈地看着小黑。俯下身子道,“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小黑像是听懂晏锦话似的,立即又蹭了蹭晏锦的裙摆。而且动作比方才大了不少。若是小黑会说人话,它此时的样子。倒是像在撒娇一般。 晏锦将纸条收起,对身边的香复说,“小厨房那边还有鹿肉吗?” 香复未曾多想,便点头道。“有的,还有不少呢!” “准备一些,送过来吧!”晏锦看了看小黑。又想起小黑上次喜欢吃鹿肉的样子,又添了一句。“多拿一些,不用切的太碎!” 沈砚山养的鹰,倒是和沈砚山本人有些相似。 表面上看起来冷淡无害,像是最无害的存在一般!可实际上,不真正接触他们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 小黑看似可爱,但是它毕竟是海东青,它凶猛起来的时候,威力并不会很小。 晏锦想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小黑。 它的个头不小,羽毛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黑亮,而它此时正蹭着自己的裙摆。晏锦想了想,才走到放在廊下的椅子上…… 结果她刚坐下,在笼子里的两只九宫鸟就对她喊了起来。 “小姐……您好……用膳啦!” “用膳……用膳……” 两个小东西一前一后的跟着叫了起来,它们最近总是在模仿香复的声音。晏锦心情觉得复杂的时候,总是会吃不少的膳食。所以香复每日说的最多的话,约摸也是用膳两字了。 晏锦只是看了一眼廊下的九宫鸟,便继续打开了手里的纸条。 而这个时候,笼子里的九宫鸟又喊起来。 “世子……世子……” “用膳……用膳……” 晏锦被九宫鸟的话,惊的差点丢掉了手里的东西。她惊讶的抬起头,看着笼子里的九宫鸟,喃喃低说,“小黑,大黑,谁教你们说这些话的?” 结果晏锦话音刚落,在一边蹲下的海东青,又来蹭了蹭晏锦的裙摆。 晏锦看着脚下的鹰,有些哭笑不得。 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无意间给九宫鸟取的名字,和沈砚山给他那只黑色的海东青取的名字,一模一样! 她现在叫的是自己养的九宫鸟,可沈砚山养的这个小东西,在听见‘小黑’两个字的时候,听觉却十分的敏锐。 黑色的鹰抬起头,轻轻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对晏锦撒娇一般。 晏锦抽了抽唇角,对黑鹰解释道,“乖,不是在说你!” 晏锦刚说完,小黑便不满的将眼瞪圆了。 它抬起头看了看笼子里的九宫鸟,又微微的眯了眯眼,然后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鹰鸣。 它刚叫完,笼子里的九宫鸟便吓的扑打着翅膀,像是听见了极其恐怖的声音一般。 九宫鸟跳的太过于剧烈,笼子在廊下摇摇晃晃。 而此时小黑像是十分满意一样,扬起它的小脑袋,又蹭了蹭晏锦的小腿,似乎像在邀功一般。 晏锦看着脚下的黑鹰,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小东西,如同香复说的那般,像是成精了一样,聪明极了。 不过晏锦看着笼子里一直跳个不停的九宫鸟时,不禁挑了挑眉!海东青似乎和别的鹰不一样,它天生便带有威严,会让不少动物都害怕它们。 无论是沈苍苍养的毒蛇,还是她养的九宫鸟,似乎都会害怕海东青与生俱来的气势。 香复这个时候,从院子外走了进来。 她抱着一个大大的铜盆,而香复的身后还跟了阿水。 阿水的力气显然比香复大不少。阿水直接拧着一个大木桶,里面全是鹿肉。 晏锦看着那些价格不菲的鹿肉,然后对脚下的小黑道,“快过去吧!” 小黑像是谄媚似的,又在晏锦的身上蹭了下,然后还围着晏锦走了一圈,才扑腾了一下翅膀。飞到了香复的身边。而小黑离开了之后。笼子里的九宫鸟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不过两个小东西小心翼翼的看着不远处有些狰狞的黑鹰,不敢再像刚才那般活泼。 晏锦只是看着笼子里的九宫鸟。微微一怔。 这两个小东西,是从哪里听来‘世子’两个字的? 父亲虽然也是清平侯府的世子,可在晏家,极少有人称呼父亲为世子。大多时候。他们都称呼父亲为大爷……久而久之,连父亲自己。都快遗忘了自己是清平侯府世子的事情。 九宫鸟这么一吼,晏锦又不由地想起了三叔! 三叔从前的确是冲着世子之位来的,可现在,三叔的目标似乎更远大了一些。 晏锦看着手里的纸条。沈砚山在上面写了六个字,凉州,罗家。调虎。 他写的极其短暂,可晏锦却差不多看明白了。 四叔去凉州。是去查探罗家的事情了。 沈砚山这是在告诉她,要尽早的做好准备。因为,四叔这次怕是会调查出罗家的事情,而且当年四叔隐瞒的事情,大概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真相。 而且,沈砚山写了调虎的意思,无非是指明两个意思,第一便是有人想调走四叔去凉州,这样方便那个人继续在京城做事不被四叔发现。第二,便是想转移周围的人的视线。 接下来的事情,或许会吸引走他们所有人的目光,从而忘记了身边其他人露出的破绽。 晏锦想明白这些后,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会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在凉州的罗家,到底和四叔有什么关系? 晏锦想着,便合上了眼,揉了揉眉心。 等了一会,小黑才将鹿肉吃的干干净净……方才看着不少的鹿肉,全部都进了它的肚子里。 吃饱喝足的小黑,此时更是显得一副懒懒地姿态。 它又慢慢的蹒跚回晏锦的身前,蹭了蹭晏锦的小腿。 晏锦笑着睁开眼,看着小黑道,“可是吃饱了?” 小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着晏锦眨了眨眼,晃动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若是吃饱了,便帮我带着东西给你的主人!”晏锦说完之后,才从廊下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屋子里飞快的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了方才的竹筒之中。 小黑熟练的抬起鹰爪,露出它的小腿,让晏锦顺利的将竹筒捆绑上去。 小黑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等晏锦捆绑好之后,它还来回的飞了几下,以确认竹筒的确是捆绑紧了。 它的动作,聪明的不像是一只宠物。 晏锦看着小黑又停在了自己的身前,才喃喃地说,“早些将东西带回去,下次过来,我再给你鹿肉吃!” 小黑甩了甩头,像是十分高兴一般,飞起来后在晏锦的头顶盘旋了一圈,才慢慢地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 等小黑离开之后,晏锦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可晏锦并未休息太久,因为她刚将沈砚山送来的纸条放好之后,便见香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香复对晏锦道,“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罗先生他……罗先生他出事了!” 第190章:重病 晏锦微微挑眉,神色不改地问香复,“罗先生出事了?尚武院那边怎么了?” 香复跑的气喘吁吁,累的站不稳身子。 她双手撑着腰,勉强让自己站直后,才缓缓地说,“罗先生在尚武院,晕过去了……他似乎和安之少爷,发生了争执!” 晏锦有些愣住了。 罗十二是个性子十分和蔼的人,而晏安之又十分的温顺,两个人都像是最平静的湖面一般,不会泛起任何涟漪,又怎么会起了争执? 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问道,“安之现在如何了?” “安之少爷现在,似乎……”香复急的拭掉额头上的汗,压低了嗓音,“安之少爷想去凉州,奴婢擅自做主,让阿哒将安之少爷关起来了!现在,安之少爷在尚武院的书房内,阿哒在他身边陪着他!” 香复不敢去想刚才晏安之的神色…… 她认识晏安之这么久,从未见过晏安之如此失态。 在她的记忆里,晏安之虽然自卑,但是却十分的温和有礼,对待下人们也极好。 今儿,她是第一次见晏安之露出那样的神色。憎恨、狰狞、凶恶……平日里那个笑起来总是像三月春风的少年,此时整个人大变。 香复猜不到罗十二到底和晏安之说了什么,但是晏安之的变化,却让香复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那样的晏安之,像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晏锦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让阿水也过去帮忙,暂时不要让安之离开屋子。” 香复赶紧屈膝福身。“奴婢知道了!” 晏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只是这一世,晏安之的事情比前世更早出现,而且出现的时机也不会太差!晏锦一直都知道,罗十二在晏安之的身边,是有目的的。罗十二的存在,就像是晏安之和四叔身后的刀子一般。谁也不知道罗十二什么时候会捅他们一刀。 晏锦也知道。这一刀,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的! 因为一个罗十二消失了,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罗家人。不会费尽心力的接近晏安之呢? 既然逃避不开,那么不如让她来掌握,罗十二捅刀的日子。 现在这个时机,正好。 她前几天刺激晏惠卿。无非就是想加速这个过程。一旦事情加速了,那么便会露出不少的破绽!而今日香复做的很好。晏安之现在必须平静下来,哪怕是再大的愤怒,也要平静下来。 若是他稍微做错了事情,不止会毁了四叔。还会让祖父生气,最后将他赶出晏家。最重要的是,晏安之会成为三叔的棋子。 到时候。晏安之的处境,怕是会很可怜了。 晏锦想着。脚下的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从玉堂馆到尚武院的路上,晏锦瞧见了不少匆忙行走的丫鬟和侍卫,她不由地皱着眉头问香复,“是谁在给罗先生诊脉的?” 香复想了想,才道,“是陈大夫!”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蹙眉,压低了嗓音和香复说,“你去请重大夫过来,陈大夫不可信!” 陈大夫这个人,晏锦觉得他并不可靠。因为,陈大夫是祖父的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祖父身边的人,又怎么可能值得她去信任! 香复赶紧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身后走去。 晏锦刚进了尚武院,便瞧见有几个穿着绿色衣裳的小丫鬟,捧着铜盆匆忙的进出。而不远处的院子外,二叔正一脸紧张的站在院外,似乎已经站了一会了。 晏锦刚走上前,晏季文便转身看着晏锦。 他的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过了一会,他才镇定下来,低声问晏锦,“素素,你怎么来了?” 晏锦站在晏季文的面前,转眸看了一眼匆忙的人群,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我听他们说罗先生病了,便过来看看。二叔,罗先生的病情怎么样了?” 晏锦说的极其平淡,可她的眼神却让晏季文不禁打了一个战栗。 眼前的少女,和她的年纪似乎很不符合。 明明晏锦唇畔勾起一丝笑,可这一丝笑,落在晏季文的眼里,却变成了冷笑。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已经不像是从前那个孩子了。 晏季文捏了捏眉心,又看了一眼笑的无害的晏锦。 明明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少女,他怎么会这样想呢? 晏季文觉得自己是想太多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陈大夫还未出来,我也不知道罗先生病的严不严重!”晏季文有些尴尬的将手放在身后,挪开目光不敢看晏锦,“安之现在如何了?” 晏季文听见下人来禀报,说晏安之和罗十二发生了争执,而且罗十二似乎激怒了晏安之,让晏安之一怒之下,摔了不少的花盆。之后,晏安之便被晏锦关在了书房之中,而罗十二也因为和晏安之的争吵,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据说,罗十二还吐了血,血迹将他那一身淡绿色的衣裳,染成了黑色。 晏季文觉得,这件颇为怪异…… 他虽然不知道晏安之的性子,可罗十二的脾性他却是知道的。罗十二是个心静如水的人,这几年很少有,能让罗十二动怒的事情!而晏安之平日里,也很乖巧……所以,前段日子晏安之和罗十二接触的事情,他也没有阻止。 毕竟,他私心是希望罗十二在晏家的宅子里多住一些时日的! 罗十二在培育花木这方面上,十分的厉害,无论是什么奇花异草,罗十二总有办法将它们照料的好好的。 对于这样的人,晏季文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晏季文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这次,怕是惹了麻烦了!四弟向来疼爱晏安之,这次的事情,四弟肯定会站在晏安之这边……到时候,罗十二肯定会被送回凉州。 晏锦安安静静的看着晏季文,过了一会才说,“安之在书房里。我等会便去看看他!” 这个时候。陈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看着晏季文和晏锦,淡淡地说。“罗先生只是太过于劳累,好好歇息一段日子便好!” 他说的轻松平常,似乎罗十二的病情根本不严重一般。 晏季文皱着眉头,看着陈大夫道。“罗先生的病,不严重吗?” “不会殃及他的性命!”陈大夫打了一个哈欠。想要离开尚武院,便挥了挥手,“若没其他的事情,二爷。我先告退了!” 晏季文知道陈大夫不愿意久留,便也不继续强迫他在这里。 等陈大夫走了之后,晏季文准备重新找一个大夫进府。 可他还未来得及吩咐下人。便瞧见晏锦身边的婢女,领着一个老头往这边走来。 远远地看去。这个老头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好。 等人走近后,晏季文才发现那个老头原来是重大夫。 重大夫此时也注意到晏季文的眼神,他只是皱着眉道,“人呢?在哪里?死了吗?” 重大夫的话,噎的晏季文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他想了想,才指着屋子里道,“在屋子里躺着呢!” 重大夫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提着药箱便走了进去。晏锦跟在了重大夫的后面,和重大夫一起进了屋子里。 在不远处红木雕花拔步床上,罗十二正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而嘴角似乎还有血液从里面慢慢的溢出!若不是他的胸口还有一丝气息,这么远远地看着,倒像是个已死之人。 晏季文被罗十二的样子,吓的不知所措。 他一直都知道罗十二身子差,却从未见过罗十二奄奄一息的模样。 重大夫懒得多看晏季文的眼神,而是开始给罗十二扶脉。 他等了许久才道,“他的身子不好,有些体虚,今儿更是生了大气,才会气急攻心吐了血!不过……” 重大夫顿了顿,看着晏锦,轻声地说,“他这样下去,怕是熬不过今年除夕了!” 罗十二的身体太差,年幼的他像是经过一场大火灾一般! 罗十二的五脏六腑已经被烟熏坏了,再加上他本来就体虚,而这几年又被人照顾的不太好,会熬不住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晏季文听了重大夫的话后,整个人都怔住了。 陈大夫的话不可信,可重大夫的话,他却是不得不相信的。 沈家的这位重大夫,医术精湛,堪比宫中的几位老太医。 其实,晏季文一直都知道罗十二的身子不好,却不想已经成这样了…… 晏季文看着一直闭着双眼的罗十二,心里有些难受。 罗十二在培育花木上懂的东西极多,这样的人才,若是如此快就英年早逝,多少让他有些惋惜。 晏锦听了,神色却比晏季文淡定许多。 她只是对重大夫道,“重大夫,罗先生的病情,便要麻烦你了。若能拖下去,便多拖几日吧……” 重大夫听了,只是点了点头,“这个,老夫自然知晓!这是老夫的分内之事,小姐不必客气!” 晏锦笑着和重大夫又说了几句话后,才和香复朝着尚武院的书房里走去。 晏家四爷,有个大大的书房。 可此时,晏锦还未走近,便远远地听见了晏安之的哭声。 那种哭声,撕心裂肺。 第191章:晏安之的身世 晏安之的哭声,让晏锦不禁顿下脚步。 两世为人,她从未见过晏安之露出如此失态的样子。 这种哭声,像极了她从前最无助的时候…… 晏锦不知为何,突然间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她跪在雨地里,抱着父亲的尸首的时候,也是哭的这般凄惨。 没有人会来帮她,没有人会来! 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也会跟着父亲一起死去…… 然而,并未。 她得活着,在失去父亲后,她却依旧得苟且偷生,她得为父亲报仇! 世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突然撒手人寰,不能再看亲人一眼,不能再和亲人说一句话!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看着亲人一个个的离世,而自己却还活着。 最终,孓然一世。 晏锦紧紧的撰住了衣袂,就这么站在廊下,一动也不动。 香复紧张的看了一眼晏锦,压低了嗓音提醒道,“小姐?” 晏锦抬起头,微微眯眼,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万里晴空,没有任何云彩。 瞧着,也不像是会落雨的日子。 晏锦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对香复挥了挥手,轻声道,“别让其他人进来,谁都不能!” 香复看着晏锦严肃的眼神,立即乖巧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对于香复而言,无论是晏安之还是晏锦,都是她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晏锦,她现在能不能继续活着,都是一个未知的事情。 阿水和阿哒轻轻地推开门。而此时原本整齐的书房内,一片狼藉。 站在晏锦身后的阿水,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 晏锦也听见了阿水的抽气声,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晏安之。才慢慢地进了屋子,未曾说一句话,便亲自关上了大门。 屋门掩住了屋外的阳光,屋内因为窗户闭的很严实。所以看着有些昏暗。晏安之就这么坐在离晏锦不远处的地上。双眼通红的看着晏锦,他的眼里有仇视、有憎恨、就是没有昔日的温和。 晏锦缓缓地朝着晏安之走去,然后捡起落在地上的书籍。 那些书籍。是她从三叔那里借来的书。她还记得,晏安之拿到这些书籍的时候,一脸高兴的样子。 可如今…… 晏锦伸出手,拍掉了书上的脚印。然后坐在了离晏安之不远处的椅子上,喃喃自语。“我不知道罗先生同你说了什么,可安之,你现在很难受吧?安之,你可曾想过。什么是世上最痛苦的事吗?” “最痛苦的事?”晏安之哈哈大笑,神色里全是哀伤,他面目狰狞的看着晏锦。“长姐,你是在问我。什么是最痛苦的事?最痛苦的,莫过于我现在这样啊!我今儿才知道,原来世上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义父,哦不,晏四爷对我好,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晏安之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对晏锦咆哮。 他的心里,像是被尖锐的针,一针一针的戳在心口上。那些疼痛,一直蔓延在他的身体各个角落…… 疼,疼的他恨不得缩成一团。 晏安之觉得,自己像是要窒息了一般。 痛苦…… 晏锦翻开手里的书,漫不经心的翻了几页后,依旧淡淡地说,“你既唤我一声长姐,那么我就不得不管你!安之,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做了他人的棋子,然后害死了最心疼自己的人!当年,我无知且幼稚的相信了他人,伤了父母的心……你若问我恨过吗?我是恨过的……” 晏安之抬起头来,讽刺地笑了笑,“你有什么好恨的?” “我小时候很羡慕六妹妹,她难受的时候,季姨娘背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晏锦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季姨娘背着六妹妹,并不能缓解六妹妹的伤痛,但是,却可以给她安慰。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为何我娘不活着,若她活着,是不是也会像季姨娘疼六妹妹一样,疼爱我!我并不是认为,母亲对我不好,可安之……母亲对我再好,她终究不是我的生母,心里又怎么没有一丝隔阂?” 前世,她一直都知道小虞氏对她好。 可那时,晏锦的心里,对小虞氏却是憎恨的。 小虞氏明明是母亲的嫡亲妹妹,为何要嫁入晏家,做了父亲的继室。她那时不明白,也猜不透小虞氏的心思……直到后来旋氏告诉她,小虞氏是贪图权利,才会选择嫁入晏家时,她终于在那一刻,将所有的憎恨都丢给了小虞氏和父亲。 她认为小虞氏贪婪,而父亲薄情。 后来,许久之后,她才明白,小虞氏贪图的并非是权利,而自己才是最薄情的那位。 可那个时候,一切都晚了。 小虞氏就算不能生育,也可以嫁的很好,又何必跟着父亲? 或许,小虞氏从一开始,也明白自己终究代替不了大虞氏,所以对她和晏绮宁,一次又一次的纵容!晏锦那个时候才知道,母爱,其实是可以代替的! 可惜,有些事情,她知道的太晚。 她就像是别人手里的棋子,别人要她去哪里,她就会去哪里…… 等恍然大悟的时候,身边的爱着她的人,已经一个个的离开她了。 晏锦不希望晏安之和自己前世一样,走上那样的道路! “其实,我也羡慕过四妹妹!”晏锦笑的有些无奈,“外人都说三叔是如何的好,是如何的优秀,而说起我父亲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说他是个夜叉!我见过父亲的真容,真的很可怕……可安之……”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神色十分严肃的看着晏安之,“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都如意的事情呢?等你经历过失去之后,你才会发现,你从前羡慕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我现在便想的很明白,或许我不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比起很多人。我已经很满足了!贪欲,是一个无底洞啊!” 父亲虽然不似三叔那般俊朗,可父亲给她的父爱。从来不会比三叔给晏惠卿的少。 母亲虽然不是她的生母,可母亲对她的宠溺,不会比生母更少。 世上,永远没有最完美的东西。 只有人的贪欲。是永远无法满足的! 晏安之听了,垂下眼帘。捂住双眼哭了起来。 他内心的伤痛,是晏锦不明白的。 此时,晏安之也明白,晏锦说的都是真的。 他现在的生活。或许不是最好的,但是也不会太差!若是没有这件事情,他的想法或许会和晏锦一样……不。他甚至会认为,自己能拥有现在的生活。是前世积福了。 晏安之双腿收起来,他的手轻轻地抚摸那双看着扭曲的双腿,眼里的恨意也越来越浓,“长姐,你说的,我都明白!所有的道理,我都明白……可就算明白道理,我还是会恨,哪怕我知道,我只是一枚棋子!你不是我,所以你体会不到我的疼……长姐,你根本不会知道,我现在的想法!我……我当真是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晏锦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走到晏安之身边,将袖口里的锦帕拿了出来。 晏安之不愿意说他内心的伤心事,而晏锦也不主动问。 生不如死? 她当真是体会过。 晏锦替晏安之拭掉了眼泪,嗓音低柔,“要死?太容易了!无论事淹死、放火烧死、甚至时服用毒药,不到一个时辰,便能去见阎王!可安之,死真的可以解决问题吗?不能的……你就算死了,事情依旧在!而且,你这样做,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一旦死了,便真的,什么都没了,百年后,只是多了一抔黄土。” 晏安之任由晏锦替他拭掉眼角的泪水! 尽管,他很想冲晏锦大吼几声。 可晏锦的动作很轻柔,让他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晏锦待他极好,这件事情,和晏锦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能将心里的仇恨,发泄在晏锦的身上。 晏安之记得很久以前,晏锦曾自嘲,说她是一个自私的人,不是任何事情都愿意多管,更不愿意做一个烂好人。 她明明说的那么坚决,可自己发生了事情,她却依旧陪在自己的身边。 晏安之知道,若不是晏锦真的拿他当亲人,根本不会做成这样。 晏锦对他的好,他深知自己配不上! 晏安之紧紧地咬住了唇,而他用的力气太大,很快唇便被他咬破了,血液流进了嘴里,口腔里的腥味也越来越重!他翕了翕唇,却依旧没从喉咙里发出半个字。 晏锦将锦帕收起后,才听到晏安之几不可闻地说,“长姐,我姓罗,是罗依蝶和庄成文的儿子!” 晏锦听了之后,瞪圆了双眼看着晏安之。 庄成文? 这个名字,她非常的熟悉。 晋南王的第七个儿子,庄成文。 每次有人提起晋南王,必定会提起庄成文。因为晋南王众多的子嗣当中,庄成文是最骁勇善战的。 当年,沈家几位将军和晋南王交战的时候,最不愿意碰上的,便是庄成文!因为这个人,太过于难缠。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见晏安之接着说,“长姐,当年我父亲,并不是死在沈家人的手里!他……他是死在义父的手里,因为……” 晏安之眼泪又忍不住滚落了出来,他几乎崩溃地说,“因为,义父一直喜欢的人,是我娘啊!” 第192章:他的仇人 晏安之的话,让晏锦整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她神色错愕的看着晏安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前,晏锦便一直疑惑,为何四叔多年不娶,甚至身边连一个通房丫鬟都没。 京城里有人说四叔其实有断袖之癖,晏锦多少也有些信以为真。 毕竟,正常的男子,不应该会如此。 可如今晏安之的话,却彻底的颠覆了晏锦从前对四叔的认知! 四叔,怎么会这样? 晏锦紧紧地撰住手里的锦帕,心里却突然没底了! 晏安之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她,是证明晏安之是相信她的!可对于晏安之而言,四叔是杀父的仇人,晏安之又怎么可能原谅四叔? 她当初也恨过小虞氏,所以能清楚地理解晏安之的憎恨和愤怒。 娘亲难产时,若是小虞氏没有说保小,是不是娘亲会坚持到最后?尽管,理智告诉她,若不是小虞氏坚持保小,她和晏绮宁都会陪着母亲一起离去……可昔日,她却依旧在心里责怪过小虞氏。 连她这样的情况,都责怪过小虞氏,又何况是晏安之? 四叔虽然收养了晏安之,也给了晏安之最好的生活。可这一切,在如今晏安之的眼里,根本就是无所谓的施舍! 被杀父仇人养大,这是多么可笑的事实? 晏安之见晏锦不说话,缓缓地闭了眼,嗓音沙哑且疲惫,“无论四爷是因为什么杀掉我的父亲,甚至逼的我母亲自刎。我都恨他。现在我的生活,虽然锦衣玉食,可长姐……您说的很对啊,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想要的,是父母在我的身边!” 晏四爷对他的确很好。甚至连一点错处也挑剔不出来。 可晏四爷。毕竟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晏安之在晏四爷面前,许多事情都要克制。腿疼的时候,也不敢对晏四爷讲……若是父亲在的话。他可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跑到父亲的怀里撒娇,然后母亲会送上一些止痛的汤药给他服用。 他想要的,一直都不多。 可这些。他这辈子却不可能再得到了。 “长姐!”晏安之睁开眼,认真地看着晏锦。眼里有几分迷茫,“这些,都是罗先生告诉我的,他说。本来想晚些再告诉我,可现在他没有多少日子了,有人要害他!所以。他得提前告诉我……长姐,我居然相信了罗先生的话。而没有选择相信义父,你说,我是不是没有良心?” 晏锦微微蹙眉,然后想起了那个青衣男子。 罗十二似乎很喜欢青色,他也总是穿着青色的衣服行走在院子里。 那一抹青色,衬托的他气质卓越,脸色苍白。 晏锦想起,她曾看着罗十二的时候,觉得罗十二长的像她认识的人。现在,她终于想起来了,罗十二的眼睛,同晏安之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注意晏安之的时,便是注意晏安之的眼神……难怪,她会觉得那么熟悉! 晏锦垂下眼眸,半响后才道,“若是我,我也会相信罗先生的!” 晏锦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晏安之却依旧听了个透彻。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锦,脸上全是掩盖不住的错愕。 晏季晟不止是他的义父,更是晏锦的四叔。而且,这段日子,晏安之隐约感觉到,义父之所以能再次回到沈家军营,多少和晏锦有关系。 但是,晏锦没有说,他也不便再问。 义父那样的人,智商的确不高。 若是环境太复杂,不适合义父…… 晏安之不知道,晏锦到底做了什么,能让沈砚山改变心意。但是,他敢肯定,这个过程一定不简单。 沈砚山从不是一个善心的人。 他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慈不掌兵,仁不掌权。 当时,他不太懂这上面的意思。 可后来遇见了沈砚山,他大概能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想要权利,便不能做一个太仁慈的人。 沈砚山便是如此。 晏锦对义父很好,晏安之从前以为,晏锦对他好,多少有义父的关系。可如今看来,却好像不是这样…… “为什么?”晏安之喃喃自语,“长姐,你为何会相信罗先生?” 晏锦缓缓地站直身子,扶起晏安之,才轻声道,“罗先生对你,不会说谎!他愿意将所有培育花木的办法都告诉你,又何必欺骗你!只是……” 晏安之敛目,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罗先生说的,未必是真相的全部!”晏锦慢慢地冷静下来,“他说的,的确都是真的,可未必是全部!” 晏锦一直想不明白,罗十二为何刚进了晏家,就开始同晏安之有接触。而且,罗十二对晏安之极有耐心,对晏安之也没有什么隐瞒,似乎很想将自己的一切,都送给晏安之。 培育绿玉牡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可晏安之曾对晏锦透露,罗十二说,若是晏安之愿意学,罗十二也是愿意教晏安之的。 晏锦那时,便开始怀疑罗十二对晏安之,是有很大的目的的! 对于罗家而言,最让他们骄傲的,莫过于他们能培育不少奇花异草。而罗十二,也不例外。 罗十二知道晏安之是罗家人,所以才会如此的没有保留。 只是,罗十二接近晏安之,是有原因的…… 但是,她阻止不了。 罗十二要对晏安之说的事情,晏安之迟早都会知道。 她在这一刻,也明白了为何前世晏安之对母亲说出了那些话。 或许,那个时候的晏安之和现在一样,也是摇摆不定的! 他恨四叔,却又不能对四叔下手。 他曾说。他这一世所有感受到的温暖,都是四叔给的!所以,他想让四叔陪着他过生辰,也放弃了在那个月杀掉四叔! 可后来……四叔却离世了…… 当时,有人传言晏安之杀了四叔,也是因为他们知道,晏安之的父母。是因为四叔而死的! 前世。有人给晏安之铺了陷阱。而这一世,又是这样…… 晏安之冷冷地笑了笑,“无论四爷有什么理由。可他杀了我的父亲,这是事实!长姐,你知道吗?我是被我的杀父仇人养大的!” “我不知道,可有人知道!”晏锦看着晏安之。认真地说,“四叔当年收养你。便会猜到,会有现在的情况!可这几年,四叔对你如何?若是我……安之,若是我是四叔。我不会让我的仇人,在我的身边的!无论,我多亏欠他。无论……有多亏欠,我都不会让他在我的身边!” 晏锦的话。让晏安之有些怔住。 因为他知道,晏锦的话,都是真的! 若他是晏季晟的话,他或许会和晏锦一样……无论他多亏欠那个人,都不会让那个人殃及到自己的性命。 可为何,义父当年,会收养他? 晏锦看着晏安之的腿,又道,“安之,有些事情,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连判了死刑的囚犯,都有喊冤的权利,为何,你却不愿意给四叔这个机会?前几日我听人说,四叔去了凉州……或许,四叔是想知道些什么吧?” 晏安之揉了揉眉心,一脸愁容。 他内心,对晏季晟,是又爱又恨。 他爱这个男人,是因为这个男人,给了他所有的父爱和母爱!自他懂事开始,晏季晟便视他如己出,从未亏待过一丝一毫!哪怕,晏老太太找他麻烦的时候,晏季晟都会站出来,替他说话。 可偏偏是这个他敬佩又深爱的义父,却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晏安之觉得头疼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十二方才的话,他全部都记得! 罗十二问他,“安之,你可曾想过,这些年我是如何过来的?我每一日都告诉自己,得活着,我不能看你就这样认贼作父!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你怎么可以唤他叫义父?你的父亲死在他的剑下,你的母亲自刎在他的面前,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 罗十二说这些话的时候,唇角溢出一丝血迹。 那会,罗十二自嘲的笑了笑,“我就知道,我会死在这里!还好,我都告诉你了,都告诉你了……” 晏安之想到这里,本来镇定下来的神色,顷刻间又变得狰狞,“他无非就是想杀掉其他的罗家人,所以才会去凉州!他在罗先生的膳食里下药,他想杀了罗先生!” “四叔若要杀罗家人,又何必等到现在?”晏锦看着晏安之,皱着眉头道,“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晏安之想要继续反驳晏锦,却听见屋外香复敲门的声音。 香复声音急促,“小姐,四爷回来了,快到书房了……” 晏安之听了之后,下意识便抓住晏锦的手腕,将晏锦藏到书架后面,毫不犹豫地对晏锦说,“别出声!” 在他的脑海里,他还是想保护晏锦的。 因为这个时候,晏锦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个书房。 晏安之不想让晏季晟知道,晏锦也知道这件事情…… 毕竟,他内心还是怀疑晏季晟的! 他更害怕,晏季晟会伤害晏锦。 晏安之藏好晏锦后,才对香复道,“让他进来……” 晏安之慢慢地恢复了心绪,坐在了椅子上。 而不远处的小桌上,还放着一本书。 那是晏锦送来给他的书……是培育花木的书…… 晏安之看着那本书,微微一怔。 而下一刻,书房的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了。 晏安之抬起头,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第193章:宴安鸠毒 晏四爷顿下脚步,看着屋内狼狈的一切,脸色惨白。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一句话也未曾说出来。 晏安之明明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可晏四爷此刻,却觉得这个孩子的心,其实早已在疏离他了。 或许,还有恨意…… 那种感觉,真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冷的他浑身颤抖。 晏四爷抬起头,看着晏安之,翕了翕唇角,却依旧说不出话来。 他的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的样子,反而是淡淡地笑了笑,“晏四爷你现在应该关上门,杀人灭口了,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你叫我什么?”晏四爷瞪圆了双眼,身子微微颤抖,嗓音沙哑,“你唤我什么?” 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嘴唇更像是很久没有用过水一般,起了不少的皮。 晏四爷哪里还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此时的他,倒像是一个狼狈逃窜的罪人一般…… 方才晏安之那句‘晏四爷’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戳中了他的心,疼的他有些站不稳身子。 而晏安之继续笑着,“晏四爷!” 晏四爷听了之后,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身子抵在门上,整个人在这一刻,像是苍老了许多岁一般。 阿哒从屋外走了进来时,晏四爷挥了挥手,对阿哒说,“退下,在屋外等着!” 阿哒不敢有异议。只好听了晏四爷的吩咐,将门关上。 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晏四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站稳了身子,他走到不远处的一边,坐在了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晏安之相比刚才的愤怒。此刻的情绪倒是显得很平静,“为何?你为何要杀了我父亲?” 晏四爷抬起头,看着晏安之道。“其实,你都猜到了不是吗?我是为了你娘!” 晏安之闭了眼,疼的快不能呼吸了。 他明明知道答案是这样,却依旧傻乎乎的问了!他以为。晏四爷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可结果。却是相反的……晏安之的心里,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大大的伤口,上面血迹斑斑…… “你从前说,在乎我……简直像是一个笑话!”晏安之用红肿的眼看着晏四爷。“你从未在乎过任何一个人,晏季晟,你真自私!” 晏安之明明没有哭泣。可晏四爷却觉得这个孩子早已泪流满面。 然而,晏安之的那句话。似曾相识! 当年,小蝶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对他咆哮,说他自私,从未在乎过周围的人。 晏四爷像是中风了一样,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晏安之。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在这一刻红了双眼! “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要杀了他的……”晏四爷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喃喃自语,“不是故意的!” 晏安之听了,神色里露出几分讽刺,“不是故意?你为何可以推辞的这么干干净净?” 晏四爷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嘶哑,“安之,别这样和我说话!” 晏安之的语气,晏安之的每一句话,都刺的他疼痛难忍。 可下一刻,他却听到了晏安之嗤笑的声音。 晏四爷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看着晏安之! 昏暗中,晏安之的眼睛,却十分的好看!这府邸中,有不少人说当年大虞氏的那双眼,才是最好看的!因为大虞氏的那双眼,像是将海水都装进了里面。 可在他的眼里,这个世上眼睛生的最好的,却是罗依蝶! 晏安之是罗依蝶的孩子,他生了一双和他母亲一样的眼睛…… 晏四爷翕了翕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不知道该从哪里跟晏安之说起……说他当年和罗依蝶是如何青梅竹马,又或者说庄成文是如何半途杀出,夺得了美人的芳心。又或者说……他并不是故意杀掉庄成文的。 那些事情,太多了,他不知该如何说起。 晏四爷没有说话,而晏安之也这么静静地站着。 两个本来最熟悉彼此的人,却在这一刻相顾无言,像是陌生人一般。 过了一会,晏安之才道,“罗先生快不行了,是你下的药吗?” “不是!”晏四爷想都未曾多想,便看着晏安之认真地说,“他是小蝶的亲人,我不会害他的……” 晏四爷说完之后,又露出一个自嘲地笑。 他都快忘记了,自己现在无论是说什么,晏安之大概都不会相信了! 他虽是无意杀害了晏安之的父亲,可晏安之的父亲,的确是死在了他的手下。 两个人的眼神,在此刻,又对上了。 晏安之平日里总是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可现在的晏安之哪里还能看到半分温顺,他的面目狰狞,整个人大变。 晏四爷觉得眼前的少年,陌生极了。 晏安之摇头笑了笑,笑完之后,才认真地说,“你连我父亲都可以杀,而罗先生,又算什么?” 他说的平淡无奇,可落在晏四爷的耳里,这一字一句,都像是匕首一般锋利。 他们,似乎在这一刻,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晏四爷其实很早,便猜到过,有朝一日他和晏安之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日会来的这么快…… 晏四爷微微弯了眼角,淡淡地说,“你的母亲,是个很善良很完美的人!她对任何人,都是那么周到细心,理解你父亲的大业,也从未干涉过。她每天做的,便是拼劲全力。在维护她的那个小家……很用心,很用心!” 这样的罗依蝶,完全找不错一丝错误的地方。 晏四爷从前很喜欢她,现在亦是。 尽管,她已经去世了很多年。 小的时候,他因为和晏老太爷不和,曾在凉州住了三年。 他的生母是姨娘。而且。生母像是有意一样,一直让他和罗家的孩子玩到一起!他向来便不是一个聪明的人,所以那时根本没有想过。生母到底是为何要做这样的安排! 也就是在凉州的那三年中,他认识了罗依蝶。 算起来,罗依蝶还大他三岁。 他那时练剑,伤了手。而罗依蝶出现后,不动声色的将他手包扎起来。对他笑着说,“慢慢来!” 那个时候,他抬起头,便瞧见了罗依蝶的笑。 美丽。且夺目。 他曾在无意间问罗依蝶,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罗依蝶倒也不忌讳,她只是笑的精致。像是从画里拓出来的笑一般,“在战场上骁勇的将军!” 因为这句话。他走上了一个武将的道路。 可当他真的成为将军的时候,那个被他仰慕了多年的少女,却早已不在人世! 晏四爷慢慢地回忆,“不知道罗先生是否告诉你,罗家人最擅长的,并不是培育花木!罗家的人最擅长的,其实……是其他的!”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微微一怔,“是其他的?什么意思?” “我说了,你会信?”晏四爷挑起眉目,笑了笑,“你不会信的!” 他像是在询问晏安之一样,但是实际上,他自己又给出了答案。 晏安之一时语塞。 他,似乎,的确不会相信晏四爷。 晏四爷抬起头,看了看书房里布置的东西,好一会,才笑了起来,“你的母亲很爱你的父亲,所以,她和你一样,从不愿意听人解释!安之,从收养你那天开始,我便知道今日的结果!你可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怎么?”晏安之微微蹙眉。 晏四爷无奈地说,“你母亲希望你平平安安,无论在什么时候,遇见什么事情,都能安之若素!可对于我而言,你就像是鸠毒一样,是致命的!” 宴安鸠毒……本不该这样理解,却也是最好的诠释。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眼眶越来越红。 他像是会在下一刻,便冲上去和晏四爷同归于尽一般。 晏安之紧紧地握住拳头,然后过了许久后,才缓缓地松开。 此时,晏安之的余光,扫过小桌上的的书籍,又瞥了一眼远处的书架。 他对着晏四爷咆哮,几乎要哭了出来,“你当真不同我解释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做?你不是那样自私的人,你不可能因为喜欢我母亲,便杀了我的父亲……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 他像是一个赌徒一样,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里。 他想要的,无非是晏四爷的一个解释。 晏安之了解晏四爷……他觉得晏四爷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既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为何当年还要让我活着?”晏安之慢慢地蹲下,整个人悲伤极了,胸口像是有无数的东西想要涌出来一般,“你这样,是在折磨我啊!” 晏四爷听了,心里更是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从不是什么聪明之人,可在这一刻,却清楚的明白了晏安之的疼痛。 晏四爷眼,变得无神,“我也曾想过……是不是送你走,会好点!可三哥说,你毕竟是小蝶的孩子……你是无辜的……无辜的呀!” 晏四爷的话,却让站在书架后的晏锦一脸错愕。 三叔?这件事情,怎么又和三叔有关? 第194章:炼狱般的过去 晏锦惊讶极了。 她从书架的缝隙处往外看,只见晏安之的眼眸里,也有一丝错愕。 一闪而逝。 他们私下做的事情,晏四爷并不知道。 对于晏安之而言,晏三爷是怎么样的为人,他自然是太清楚不过了。 此时的晏安之似乎也注意到晏锦望了过来,他抬起头故作不经意的扫了过去,和晏锦的目光相接。 晏锦眼里的担忧,是显而易见的。 晏安之很快便垂下眼眸,用试探的语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不告诉我?” 他的口气,比起刚才的狰狞,缓和了不少。 晏四爷微微抬起眼,无奈地笑了笑,“告诉你什么呢?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吗?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吗?” 晏四爷再次闭眼…… 那些回忆就像是已经愈合的伤口一般,表面上看着若无其事,实际上早已经溃烂。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这些伤口一点点的撕开,给晏安之看所谓的真相…… 有人曾说,日子过久了,本来痛彻心扉的疼痛,也会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地消失。 可晏四爷知道,那些无非都是谎言,又或者是,那些伤口并不够深。 他很笨,从来不是一个聪明人,所以这些伤痛,到他死的那一日,都不会被彻底遗忘。 他爱那个人,爱到了骨子里,卑微的像是尘埃!可他那么爱这个人,却活活的逼死了她,让她在自己面前自刎…… 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会活活的被疼醒。 那种疼痛。是这一生,都忘记不掉的! 晏四爷抽了一口冷气……像是酝酿了许久一般。 “罗家祖上是南疆人,擅长培育花木和蛊术!”晏四爷淡淡地说,“后来,罗家因为迁到凉州后,蛊术也就渐渐失传了!当年,凉州的那场大火。想烧掉的东西。不止是凉州花木,他们还想烧掉的,便是罗家的藏书阁!” 南疆人。擅长养蛊虫。 而罗家的祖上,更是对蛊术研究的十分透彻。 晏安之惊的目瞪口呆,他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为何?” “罗家的蛊术虽然失传。可在罗家的藏书阁里,却记载了一部分关于蛊术的事情!你祖父不喜蛊术。倒是很喜欢培育奇花异草!所以,那些书籍,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去碰过了……”晏四爷淡淡地说,“若不是你娘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原来培育花木的名门罗家,居然这样厉害!” 晏安之的母亲罗依蝶自小便喜欢安静。她不仅温柔贤淑,更喜欢博览群书。因为罗家的祖上是南疆人。所以他们并不认同,所谓的女子无才便是德。 在罗家人的眼里,这些话,无非是那些破落户,用来蒙骗世人的话语。因为那些破落户,不想浪费银子在女儿身上,在他们的眼里,女儿无非是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一个工具,不值得他们精心栽培。 罗家人认为,女子该有才华……所以,罗依蝶被养的很好,罗家藏书阁里的书,她几乎都看过了。 晏季晟遇见罗依蝶的时候,他年纪尚小。在他的记忆里,罗依蝶永远都一副温和且安静的样子。 其实,晏季晟从前并不太明白,为何生母要安排他经常去罗家。直到现在,他才明白……生母当年这样做,无非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娶罗家的女儿为妻,最好他还能学会罗家那些失传的蛊术,以便在落难的时候,能够自保。 生母比他更早明白,晏家人的薄情。 可惜,罗家人祖上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至少有心去探听,便能查出来。 罗依蝶待他,像是对待弟弟一般细微,所以,那个时候的他才会对罗依蝶动心,且再也没有改变。 在罗依蝶十二那年,她遇见了庄成文,那个稳重又气质非凡的少年。 庄成文和罗依蝶遇见之后,晏季晟便回到了京城之内。那时的他,心里很复杂……他喜欢罗依蝶,但是他的确没有庄成文优秀。 庄成文的身份并不普通,他是晋南王的七子,更是武艺高超,来日一定会成为一代名将。 晏季晟到现在都记得,罗依蝶笑着和他说,“我要和成文成亲了!” 那时,她笑的很好看,而他笑的很苍白无力,“恭喜!” 他从未让罗依蝶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他对罗依蝶的感情,永远都是埋在最深处。后来,这些感情,再也见不得光。 罗依蝶想让他做弟弟,他便做一个弟弟。 直到,罗依蝶出嫁。 晏季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深到他在失去罗依蝶的时候,哭泣不止,疼痛难忍! 那个时候,他想,若是他再大一些,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世上,哪有什么如果! 尽管疼着,他还是笑着祝福了罗依蝶。 罗老爷子是个极低调的人。 罗依蝶和庄成文的亲事,办的十分的草率,知道这门亲事的人,也极少。 能吃上这顿喜酒的人,更是寥寥可数。 而他,便是其中一位。 晏季晟想到这里,然后笑着道,“你母亲很喜欢你父亲,很喜欢很喜欢……那个时候,她和我提起最多的,便是你父亲!可那会,边疆总是战乱,你的父亲经常一去,便是几个月!直到,后来有了你……晋南王便叛变了!” 晏安之听晏季晟一点点的说下去,心情也颇为沉重。 “你的父亲是晋南王的七子,晋南王叛变,他自然是要去帮晋南王的!那个时候,你的母亲尚有身孕,心里更担心你父亲!”晏季晟睁开眼。然后嗓音沙哑,“罗先生没有告诉你吗?你的母亲,为何会消失?” 晏安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只是摇头。 晏季晟讽刺的笑了笑,“也是,罗先生他肯定也不知道这些!” 晋南王造反的时候,一路从邺城攻打到了凉州。那个时候。正是百花盛开的暖春…… 外人皆知。晋南王对花粉过敏,所以便吩咐手下的人,用大火将凉州所有的花木烧掉。可没有人知道。晋南王这样做,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早已拿到了罗家关于蛊术的所有书籍的抄本。至于那些原本,他不想其他人也得到。 罗家藏书阁存在一日,对于他而言。便是威胁…… 晋南王火烧凉州,其一是为了将凉州所有的花木都烧毁。其二便是会了烧毁罗家的藏书阁。 晏安之有些疑惑的看着晏季晟,“父亲当真那么狠心……他……” 晏四爷将手紧紧地攥成一团,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父亲?你父亲为何会娶你母亲?那是因为你母亲是罗家人。是罗家小姐里最温柔的一位。她是一位好妻子,来日也会是一位好母亲……你父亲,更多的是为了拿到关于那些蛊术的书。因为这些书籍上记载了。怎么在一个活人的体内种下蛊虫!” 晏四爷说完之后,整个人颓废极了。 他一直以为。庄成文是喜欢罗依蝶的。 那个时候的庄成文,对罗依蝶明明那么好!好到,让他可以放手……真心的祝福他们。 可后来,晏季晟才明白一件事情…… 若是晋南王造反成功,那么庄成文就算不是太子,也会是王爷!那时的庄成文,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是唾手可得的。所以,庄成文在利用罗依蝶的时候,才会那么的果断。 在罗依蝶怀晏安之的时候,庄成文未曾犹豫,便离开了罗依蝶。 罗老爷子喜欢低调,所以一直吩咐亲人,隐瞒庄成文的事情。他不想被人知道,罗家人和庄家有来往。 毕竟,庄成文的父亲,是晋南王。 若是被外人知道,他的女婿是晋南王的七子,以后的交集,便会更麻烦了! 罗老爷子的低调,也救了罗家一命!因为,在晋南王造反失败后,庄成文也西去了……那场战役死了太多的人,知道庄成文和罗依蝶成亲的人,也死的差不多了。 所以,罗家人能安稳的活着,没被牵连进去,也是个奇迹! “你又怎么知道我父亲不喜欢我母亲?”晏安之淡淡地说,“这个理由,也不能成为你杀了我父亲的原因!” 晏四爷微微颔首,“是啊,他们的感情,哪里轮得到我说了算!凉州出事的时候,我亲自去了凉州……那个时候,我遇见了沈七爷!” 在他听到晋南王火烧凉州的时候,吓的丢了手里的长剑。 他怎么也没想到,晋南王下手会如此的险恶,连罗家的人也不放过。 明明,罗依蝶是他的儿媳。 晏季晟那时很担心罗依蝶…… 他匆匆和大哥说了几句,便骑马奔去了凉州。 等到他了凉州的时候,凉州早已是一片荒芜…… 他在人群里找啊找啊,都没有从罗家那堆废墟里找到罗依蝶! 他害怕了,身子像是不听使唤一样! 当晏季晟以为罗依蝶已经去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般。 晏季晟在被烧毁的罗家宅子外坐了两夜,直到他想要离开的时候,才见到了罗依蝶…… 昔日那个温婉如水的样子,消瘦如骨,身上更是沾满了鲜血!这样的罗依蝶,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般…… 她哭着抓紧他的手大喊,“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他!” 第195章:活着也是惩罚 他认识罗依蝶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可怕又狼狈的她。 那时,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 疼,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他一直想好好的保护她,可到了最后,她依旧受了苦…… 晏季晟在那时唯一想做的,便是将罗依蝶带回京城里,再也不管其他人眼里的看法。 可罗依蝶那会,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像是疯了一般,跪着求他,让他去救自己的孩子。 “你不是说来日要收安儿做义子吗?”罗依蝶像是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神色仓惶,“求求你,救救他吧!他是你的义子啊……” 晏季晟看着罗依蝶哭泣不已的模样,心酸不已。 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罗依蝶,在罗依蝶笑着问他何时娶妻的时候,他岔开话题说,若是罗依蝶生下的是儿子,干脆让这个孩子给他做义子好了。 罗依蝶那会笑着,握住庄成文的手,微微颔首。 晏季晟看着罗依蝶的笑,单纯的希望,罗依蝶能幸福,而来日他也会默默地做罗依蝶孩子的义父! 那个时候,罗依蝶说什么,他都答应。 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命都给她……他是那么的喜欢这个人,卑微的极了。 晏季晟最后将罗依蝶送到一个寺庙之中。因为,晋南王信神佛的力量,所以他不会做摧毁寺庙的事情。等罗依蝶歇下之后,她才告诉他,说她的孩子被人抢走了。 当时,凉州大火,她有着身子却想去找庄成文。结果却意外的早产…… 结果孩子生下没有多久,便被人抢走了。 她震惊之余,更害怕这群人是冲着庄成文来的,罗依蝶用最后的力气,抓紧晏季晟的袖口道,“救救我的孩子,他们会拿安儿去威胁成文的!” 晏季晟点了点头。让罗依蝶好好在寺庙之中歇息。然后独自拿起长剑又奔赴凉州的战场。 他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每次出现都是在夜晚。 此刻的凉州城全是废墟和硝烟!他拖着疲惫又残缺的心,一点点的寻找一个婴孩!若是别人。早就放弃了,因为这样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可他从未想过放弃,因为他答应了罗依蝶。就一定会做到。 他问了无数的人,也看过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腐烂的气息在他的周围慢慢地蔓延。 晏季晟精力疲惫的时候。坐在废墟堆里,眼神迷茫。 他曾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地方。 只是他又明白,自己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他还未找到罗依蝶的孩子…… 尽管这个孩子,和他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那个时候,沈家军已经到达了凉州!而我也因为太疲惫。晕了过去……是沈七爷救了我!”晏季晟想起那段日子,觉得浑身都难受。“沈七爷给了我第二次性命,他那会觉得我身手不错,让我留在沈家军营之中。作为报酬,他会帮我找你……” 晏季晟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小小的圈,“你那会就那么小,可凉州那么大……我只有寄托沈家的力量!而且,我也要报答沈七爷的救命之恩。” 在沈家军营里的那段日子里,他带领着军队和晋南王的人厮杀。那是他长那么大来,第一次杀人…… 血液溅到他的身上,腥味和热度,都让他快握不住手里的剑了。 那个时候的他彷佛成为了孤魂野鬼,在他脑海里唯一残存的信念,便是帮罗依蝶找回孩子,再质问庄成文一句,为何要这样! 当初,庄成文明明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好罗依蝶! 在庄成文眼里,所谓的保护就是如此吗? 晏季晟垂下手,眼眶微红,“我讨厌杀人,我讨厌无止境的杀人……可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你父亲,或许才有机会找到你!” 晏安之的听到晏季晟的话后,腿脚发软。 他内心十分的混乱。 他已经快分不清对和错了…… 半响后,晏安之才问,“你最后,找到我父亲了?你杀了他,是因为他对不起我母亲?” “自然不是!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想杀他……”晏季晟紧紧地握住拳头,“虽然,我曾想过,要杀了他,要从你祖父的手里,将你安全的带回你母亲身边!” 晏安之瞪圆了双眼,吓的脸色发白,“你什么意思,我祖父抢走了我?怎么可能!” 晏季晟看着晏安之可怜的样子,想要站起来过去抱住这个孩子。 晏安之小的时候,便是被他抱在怀里。 一转眼,他都这么大了。 可晏安之眼里的憎恨,又让他挪不动脚步……晏安之恨他,那种恨意十分的明显。 晏季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能继续说话,“苗疆有一种蛊术,叫做养‘小神’。这种是邪术,因为要拿和自己有血缘的孩子的血,养大一些毒蛇和虫子。之后,这些毒蛇和虫子,便会听这个人的吩咐!这种无稽之谈的东西,你祖父信了……他太想做帝王了,所以便吩咐你的父亲,让他从你母亲的手里抢走你!” 这种蛊术,只是存在于书中。 晏季晟曾研究过无数次,都想不明白,为何有人会相信如此幼稚的东西。 权利,会让人如此的丧心病狂吗? 安之是晋南王的亲孙儿,可晋南王居然也下的了手…… 晏季晟揉了揉眉心,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你父亲,起初知道不知道你祖父做的事情,但是他的确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职责!他甚至说……说当日没带走你母亲,是为了保护你母亲!他这是在胡说……” 晏季晟红了眼,低吼道,“他可知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说这是保护,他这又是在欺骗谁!” 这样的晏季晟,是晏安之从未见过的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晏季晟总是一副憨厚又慈祥的样子。偶尔和晏老太太发生了争执,也不会脸红脖子粗。可此时的晏季晟,像是一个危险的野兽一般,散发着让人恐惧的气息。 晏季晟在战场上征战多年。不知多少人。在他的手里变成了一具枯骨,他平日敛了气息,无非是怕吓到周围的人。可如今。想到过去的事情,晏季晟神色里的愤恨,让晏安之吓的想往后退…… “我……”晏季晟意识到自己失态,然后渐渐地敛起狰狞的面目。又变回了平日里的样子。他懊恼的摇了摇头,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失控。 这件事情。晏安之是最无辜的。 晏季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才说,“我知道这些事情,是从国师的嘴里知道的!国师他……他略知一些苗疆的事情。也十分明白晋南王是什么样子的人!而且,国师说的都是正确的,因为之后我遇见了你父亲。才知道你真的在你父亲的手里!可你父亲不相信,你祖父会害你……” 他当时看着庄成文信誓旦旦的样子。恨不得一剑杀了那个伪君子。 庄成文在那个时候,似乎也犹豫了。 最后,庄成文告诉他,会回去问清楚的。 但是,后来……便没有以后了…… 沈家的人从不会给晋南王半分喘息的机会,他们趁庄成文退缩的时候,一举进攻下去。庄成文在那个时候,似乎已经无心再战了……他一直退后,躲避。 或许,那个时候的庄成文,不会相信父亲会杀自己的孩子。 晏季晟想起沈家军追杀晋南王军队的情形……眼泪不禁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不是故意要杀庄成文的,他那时只是想抓住庄成文,用庄成文来威胁晋南王,让晋南王将晏安之交出来。 他飞快的追了上去,刚将庄成文抓在手里的时候,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家七爷的长枪,便从庄成文的胸口刺了过去。庄成文疼的往后一缩,又撞在了他的长剑上…… 血,流了一地! 当时,晏季晟傻了眼,他没想到沈家七爷会从如此的迅速。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一场战役! 不是晋南王的人死,就是沈家的人败。 沈七爷这样做,无非也是想早点结束这场战役…… 庄成文是晋南王的七子,更是晋南王军队里最难缠的人。只有庄成文死了,晋南王的军队才会士气大败…… 晏季晟到现在都记得,庄成文死的时候,没有闭上的眼。 他想到这里,指尖颤抖了起来。 晏季晟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我只是想抓住他,我不想杀了他……可安之,你父亲必须得死,他是叛军……后来我想了很久,就算当时七爷不动手,或许我之后也会杀了他。我要保护的不止是你母亲,还有整个国家……” 晏季晟垂下眼帘,眼泪一直掉落。 他是一个男儿身,只有保护了国家,才能保护好自己的家。 他也曾想过自私,可在国破之际,他想保护的,还是大燕朝的子民。 战乱,会让无数个家毁于一旦。 他看过了如仙境的凉州在几日内变成废墟的样子,他不想以后京城也变成这样! 所以,之后若是要他做选择,他也是会杀掉晏安之的父亲的。 这是他作为以个男人的职责。 晏安之听了,心像是碎裂了一般。 他疼的厉害,又想起父亲死不瞑目的神色…… 他跪在了地上,大声的哭了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他死了,也是好的…… 活着,当真痛苦,也是一种惩罚。 屋子里,只有晏季晟沉重的呼吸声和晏安之哭泣的声音。 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直到过去了许久,晏锦才从书架后听到晏安之的声音,他问,“那为何,你要逼我母亲自刎?” 第196章:一厢情愿 晏锦顺着晏安之的目光望去,只见晏四爷此时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 此时的晏四爷,哪里还有平日里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尽管晏四爷只是重复了那些过去。 可晏锦依旧能感受到…… 四叔当年是多么的喜欢那个女子。 喜欢到,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娶,而心里更是不愿意再容纳别的女子。 晏四爷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后,他才无奈地说,“我一心只想找回你,所以似乎忘记了……我杀的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公公!” 庄成文的确是因他而死! 所以,在后来罗依蝶再次赶来凉州的时候,听闻了庄成闻的死讯后,整个人像是崩溃了一般。 在那个时候,晏四爷才想起…… 他杀掉的,不仅仅是夺走了他一切,却没有好好珍惜的庄成文。而那个人,还是罗依蝶深爱的丈夫,晏安之的父亲…… 命运像是在和他开玩笑一般,将他慢慢地推入了绝境。 周围的人都以为晋南王败了,连罗依蝶也这样认为。 而其实那时,他还未找到晋南王残留的部队。所以,也未曾从晋南王的手里,将晏安之救回来。 晋南王藏的太好,他想要找这个人,太难找了。 晏季晟想跟罗依蝶解释,可罗依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罗依蝶在那一刻像是疯了一般,一个失去了心爱的丈夫和骨肉的女子,双眼无神的看着他,半响后才喃喃地说。“晏季晟,你当真是自私啊!我那么相信你,可你呢?你从来没有在乎过任何一个人吧?任何……一个!” 罗依蝶的话,让晏季晟彻底的崩溃了。 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可在这个女人训斥他的时候,他却一句话都不能反驳。 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一厢情愿。永远都是个悲伤的词语。 他一厢情愿的爱着罗依蝶。将罗依蝶当做生命一般,爱了很多很多年。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庄成文是爱罗依蝶的。更认为庄成文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一厢情愿的认为,他的一生会默默的守护罗依蝶,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到了最后,他甚至还在一厢情愿的认为。自己能找回罗依蝶的孩子,最后让罗依蝶幸福的活着。 可这些。都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会感谢他。 罗依蝶从不知道他对她的爱情,而庄成文临死的时候,死不瞑目的眼神里。满满地的绝望,像是对他的憎恨一般。 没有人会理解他的做法,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做法。 在那一刻。上苍像是给了他极大的惩罚一般。 罗依蝶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 罗家被毁,丈夫和婆家被灭,孩子也没了…… 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女子,生无可恋。 “你母亲让我带她去看你父亲的尸首!”晏季晟垂眸,嗓音颤抖的厉害,“我以为,她想明白了,会好好的活着,便带她去了。可我太愚蠢了,因为……我心里毁掉了凉州的敌人,是她的丈夫!” 晏季晟将头埋在双手里,有些崩溃,“为了振奋军心,你父亲的尸首被悬挂在凉州城门上。你母亲见了……受了不刺激,最后拿了我的剑,自刎了!” 这件事情过去了许多年,可每一次想起来,都像是刚发生在他面前的事情一样。 罗依蝶看着丈夫的时候挂在城墙上,眼里全是满满的绝望!或许在她的眼里,从未有什么国家大义的存在,她想要的,只是丈夫和孩子的安稳,至于其他,从未在她的脑海里存在过。 她哭的厉害,却又无能为力。 丈夫是叛贼,而她也做不到帮丈夫任何事情…… 罗依蝶喃喃地说,“黄泉路上,你们冷不冷?有没有人陪你们说话?文哥,安儿,等等我……” 她说完之后,行动敏捷的冲到了离她最近的晏季晟身边,然后从晏季晟的手里拿过长剑,飞快的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罗依蝶的血溅在了晏四爷的手上,她在临死的那一刻,眼里的愤恨,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晏四爷想到这里,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似乎从前滚烫的热血,依旧炙热,“我若是不带她去见你父亲的尸首,是不是,她还会活着?” 只是这个问题,再也没有人能回答他了。 晏四爷当时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跪在了地上。 他做的一切,都是想保护这个女人。 可到了最后,却是他活活的逼死了她…… 谁也不知道,那种心被掏空的感觉,痛入骨髓……如晏安之说的那般,有的时候,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直到后来,沈七爷从晋南王的手里,将晏安之找了回来。 沈七爷看着晏四爷,神色也有些自责,“这……约摸就是安儿了!” 晏四爷在听了沈七爷的话后,从沈七爷的手里接过孩子。 襁褓里的孩子,明显失血过多,而小腿更是有些畸形。 他抬起头看着沈七爷,难以置信! 孩子,怎么会这样…… 晏四爷慢慢地从椅子站了起来,目光落在了晏安之的腿上,“你出生的时候,你母亲受了惊吓,所以你的腿才会这样!当时,七爷问我,可要将你送去和你母亲团聚,因为你的腿,是治不好了!来日,等你长大之后,我是你杀父仇人,更是逼死你母亲的罪魁祸首……” “我也曾想过,要送你走!可你和你娘,长的太像了。我下不了手……”晏四爷笑了笑,他这个笑,比刚才哭更凄惨,“可有人跟我说,让我养大你!因为这个人,怕我活不下去……对他而言,你是我活着的动力!” 晏安之看着晏四爷的样子。脑海里虽然一片混沌。但是还是问道,“是三爷吗?” “嗯!是三哥!”晏季晟走到晏安之身边,伸出手想抚摸晏安之的发丝。可他刚伸出手,却又顿住了,“三哥说,你的生命。不该我来做决定,你是最无辜的!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也想明白了,若是你想要拿走我的性命……我会给你的!” 晏安之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缩成了一团。不再看晏四爷。 过了许久,晏安之才低吼,“你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晏季晟以为晏安之会动手,却不想晏安之对他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的晏安之。显然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没有人能明白晏安之的那种感受…… 虽然他的父亲是叛国的罪臣,可那个人毕竟是他的父亲。晏季晟再愚蠢再没有脑子,又怎么可以带他的母亲,去看父亲的尸首! 父亲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墙上……那一幕对母亲而言,无言是最大的刺激。 那个时候的父亲,没的选择。对于父亲而言,一边是祖父,一边是妻子…… 晏安之抚摸自己的腿,然后眼泪又滚落了出来了。 他很想原谅晏四爷,可他又很清楚,这个人是杀了他父母的人。 晏四爷没有说话,似乎不想离去。 “滚啊!”晏安之双眼通红,“你滚啊!” 晏四爷见晏安之的神色,翕了翕唇角,还想说话,却听见屋外有小丫鬟站的远远地说,“四爷,大爷过来了,唤你早些过去!” 晏四爷听了,浓眉皱成了一团。他担心地看了一眼晏安之,半响后,才转身离开了屋子。 晏安之听着晏四爷的脚步,慢慢地消失。 他的心里空荡荡的…… 尽管他知道,父亲就算不死在晏四爷的手里,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可他心里还是期盼,杀死父亲和逼死母亲的人,不是晏四爷…… 他曾经这么爱这个男人……视如父亲。 可再也没有比,自己深爱的义父,其实是杀掉父母的人,更可笑的事情了! 过了一会,晏锦才从书架后面慢慢地走了出来。 晏锦没有靠近晏安之,就这么站着…… 在这一刻,她彻底的明白了,为何前世晏安之会说,晏四爷做了那些事情! 那个时候的晏安之,听到的真相,或许并不是这样! 那时的晏安之,只知道晏四爷是杀了他父母的凶手! 昔日,迷茫的晏安之,更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在那个时候,一直让晏安之相信的晏家三爷出现了,他不经意的几句话,便让晏安之心里的仇恨大涨。 对于三叔而言,晏安之一直都是一个好棋子。 四叔和父亲一直要好,三叔想要世子之位,就必须杀了父亲的帮手。 聪明的人,想要杀掉一个人,从不用自己动手。 所以,三叔才会建议四叔养着晏安之…… 因为,三叔知道,晏安之来日会替他杀了四叔! 就算晏安之犹豫了,他也可以暗地里杀了四叔,让晏安之来背负这个罪名! 一切的一切,从多年开始,就开始筹谋了…… 晏锦想着,一双拳头撰的紧紧地。 三叔……当真是厉害…… 她不明白,区区一个世子之位,为何会让三叔,如此的执着!难道对于三叔而言,权利比亲情更重要吗? 晏安之这个时候,似乎也注意到晏锦站在离自己不远地地方。 他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眼神空洞无力。 他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低声问晏锦,“长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197章:坦然面对 世上总是有人想逃避一切,但是实际上无论那个人怎么逃避,终究是逃避不开命运的捉弄。 逃避,并不能躲避一辈子,那些该要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晏锦看着晏安之,一时无言。 她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晏安之……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一些道理,可当自己亲身经历的时候,却会发现那些看似简单的道理,做起来却十分的困难。 不是身临其境,永远感觉不到那种疼痛。 就像前世,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在父亲离世的三年中,每一日的自责和内疚。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永世难忘。 她感受不到晏安之的疼痛,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帮晏安之做主。 晏锦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走到晏安之的身边,低声问,“你恨四叔吗?” “我……我应该,是恨的!”晏安之犹豫了一会,才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垂下眼眸,模样十分的温顺,没有了刚才的狰狞的样子,“可我……我又明白,他从未亏欠过我和母亲……” 晏安之不得不妥协,然后神色沮丧,再次重复着说,“我知道,他从未,亏欠过谁!” 当时那样的情形,战火纷飞,凉州从仙境变成了地狱。 晏四爷不动手,他的父亲也会死于战乱之中。 父亲,不会是沈家那几位将军的对手。 对于晏安之而言,这是一个必须接受的真相,尽管接受的时候,十分的困难。 晏安之闭上眼,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 他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将头往后靠在椅子上。 很久之后,晏安之才睁开眼,眼神平静的看着晏锦,“长姐,我和义父的感情,终究是有了隔阂。但是。就算有了隔阂。我不希望他出事,我想帮帮他……养恩,在我心里。是大于生恩的!” 晏安之的话,让晏锦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她本来悬在半空中的心,也在此刻安稳的落地。 前世,晏安之从未说过这些话。 而现在。只是短短的一会,晏安之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晏锦纤秀的眉。微微一蹙,立即便猜透了其中的原由。 前世的晏安之,或许只是从罗十二或者其他人的嘴里知道了片面的真相。那个时候,晏家内部早已大乱。晏安之根本不可能像如今一样,和晏四爷在一个屋子里,心平气和的说话。 那会。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很深。而且。两个人也不给彼此解释的机会…… 可是,哪怕他们彼此发生了很大的误会,哪怕昔日晏安之将晏四爷当做了杀害父母的仇人……可他依旧犹豫了,他也没有立即动手杀掉晏四爷! 在晏安之心里,晏四爷的位子,从来不会比任何一个人低。 这其中,包括他的父母,还有罗家和庄家的所有人! 晏三爷想用晏安之来对付晏四爷,终究是算错了这一步! 晏安之也注意到了晏锦惊讶的神色,他哑然失笑,有些苦涩地说,“长姐,若是不听你说那些话,我或许……我或许真的会成为三爷手里的棋子!然而我……不喜欢成为那个人的棋子!长姐,我……” 晏安之认真地看着晏锦,翕了翕唇角,却未将话说完。 若不是晏锦,或许他真的会成为晏三爷的棋子。 晏安之很感激晏锦,若说晏四爷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么晏锦便是给了他,亲人的所有温暖。 他是个残废,还是个头脑不灵活的蠢东西,可晏锦从未嫌弃过他。 晏安之一直都知道,对晏锦而言,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帮手,晏锦想要找更好的帮手,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在众人的人里,晏锦选择了信任他,那个渺小又微不足道的他。 晏锦让他查庄家的事情,他却浪费了太多的日子!可晏锦却从未怪罪过他,给他的银子,一笔又一笔……晏锦希望他能培养属于他自己的人手,所以才让阿哒一直在他身边。 甚至,晏锦还让沈砚山对他颇为照拂。 晏安之不是一个不知感恩的人,他无比的想要这份温暖,所以在这个时候,他尽管心里有那么一些恨晏四爷隐瞒真相,但是却依旧不想离开晏家! 罗十二是他的亲人,可罗家那些所谓的亲人……从未给他带来一份温暖! 他们带给他的,只有仇恨。 晏安之知道,或许他是一个自私的人,也是一个没用的人! 他不能按照罗十二给他铺的路去复仇,也不能随了晏三爷的心愿。不止是因为晏四爷是他的义父,他更不想看到,晏锦为难…… 他的长姐,笑起来的时候,是那么好看一个人,宛如月色下最纯白的睡莲。 他实在不想,让晏锦伤心! 不想让晏锦伤心,所以选择了为难自己! “安之,我曾说过,你长大了!这些,你自己拿主意……”晏锦看着晏安之,无比的真诚,“做了选择,便不要后悔!所以,我希望你想明白。” 晏安之坚定地回答,“我早就想明白了,长姐……从你让我唤你长姐开始,我便想做你一辈子的弟弟。就算是现在,我也不想离开晏家!” 晏安之说到这里,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当晏府里所有人都厌恶他、欺负他的时候,只有晏锦愿意站出来帮他!若不是晏锦,他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憎恨,能让一个人变成恶鬼。 晏四爷让他体会到了父亲对孩子的爱,而晏锦让他彻底的体会到了亲情。他很贪婪,想要永远都保留住这些,所以……他只有对不起罗家和庄家! 可晏安之也明白,其实从父亲将他送给祖父的那个时候起。他或许便死了。 他抚摸着自己的腿,笑的有些哀伤。 “安之……”晏锦看着晏安之,心里酸酸地。这个孩子,总是喜欢为难自己,而他人着想。 晏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晏安之看着晏锦的神色,笑着道。“长姐。让我陪在你的身边吧,我……我是你的弟弟,对不对?” “嗯。你是我弟弟!”晏锦看着晏安之的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晏安之,像是把晏锦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只有晏锦,没有想过要利用他。更没有想过,要将他作为棋子来控制。 然而。此时的晏安之,却心甘情愿的站在晏锦的身边。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后,晏安之才打破了安静的气氛,他用袖口将眼泪拭掉。皱着眉头说,“长姐,其实我知道。义父从未对不起我什么。方才我那样对他,是有原因的……” 这个时候的晏安之。唤晏四爷为‘义父’而不再是方才的晏四爷。 晏锦听了,微微挑眉,声音放的很轻,“原因?” 晏安之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双残缺的腿,无论如何瞧着,也是有些狼狈。可此时的晏安之却没有再管这些,而是将方才晏锦放在小桌上的书拿过,放在晏锦的面前,淡淡地说,“三叔!” 晏安之的话,让晏锦恍然大悟。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晏安之,本来白皙的容颜,在此刻更显得苍白。 晏安之一直都知道晏锦生的好,而他从未想过,一个人连微微蹙眉时,都可以如此动人,宛如睡莲徐徐地绽放。 晏安之看的微微怔住,然后半响后又道,“三叔应该会来找我的!” “嗯!”晏锦没有反驳晏安之的话,眉头缓缓地舒展开,言语里带了几分担忧,“你想独自去应付三叔?安之,不行!” 晏安之笑着摇头。他那双眼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更是红肿狼狈,“长姐,你说我是大人了,那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应该和从前一样,试着相信我……长姐,三叔让义父收留我,或许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做他手里的武器,害死义父。我不喜欢做人的棋子,更不喜欢做人的武器……” “那些将我当做废物,当做棋子的人……我会让他们都记得,我并不是废物!我要他们,一辈子都记得!”晏安之说的咬牙切齿,站的笔直的身子,微微颤抖。 这样的晏安之,和前世的那个他,慢慢地在重叠。 可明明是一样的气质,却依旧发生了改变。 晏锦看的分明,便忍不住道,“你……当真想试试?” 晏安之看着晏锦担忧的神色,笑着说,“我真的想试试!长姐,你别担心我,这件事情只有我和你知道,连义父都不知道!接下来几日,你得帮帮我……” 晏安之的神色坚决、固执,他眼里的认真,是晏锦从未见过的果断。 晏锦知道,自己不能反驳这个孩子。 而且,晏安之虽然比常人笨拙,可他的心却十分的细腻。 晏锦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三叔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三叔到底是谁的棋子。 能控制三叔的人,肯定是个厉害的人物。 就算晏安之能逃避一时,其实也逃避不了一世。 他能坦然面对,也很好……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点头,“我帮你,但是……安之,这次会来找你的,不止是三叔,还有其他的人!” 晏安之微微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大的利用价值,不由地问,“谁?” 第198章:自作聪明 晏安之认真地看着晏锦,一双隽秀的眉,也慢慢地皱成了一团。 他看着晏锦那双蓝灰色眼里,有着深藏难测的神色,像是担忧又像是抱歉。 她那张精致的容颜,透着几分稚嫩…… 晏锦明明和他年纪相仿,可她的行为处事,却像是经历过很多沧桑的长辈一般。 晏安之琢磨不透…… 但是,他知道,晏锦对他是真好,而不是将他当做棋子一般对待。 晏安之挪开视线,自嘲地笑了笑,“我还当真是一枚好棋子!” 若不是一枚好棋子,为何那么多人,都想着要怎么来利用他。 晏锦的目中,闪过一丝晶亮,“为何要这样说?安之,你并不会成为他们的棋子,对不对?” 晏安之瞪圆双眼,那双本来无神的眼睛,也逐渐的恢复清明,“这是自然!” 不知何时屋外起了风…… 窗外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传来一声碎落的响。晏锦微微蹙眉,朝着窗外望去,只见一只白皙如雪的鹰,停在了梧桐树上低垂的树枝上……已经有些泛黄的叶子,因为它的动作,而从树上慢慢地坠落下来。 晏安之目光也看了过来,然后有些茫然,“这是?” “海东青!”晏锦如湖水般的眼眸,微微闪动。 晏安之屏住了呼吸,有些站稳了身子。半响后,他才压低了嗓音对晏锦道,“是定国公世子的鹰?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晏锦看着那白皙如雪的海东青腿上,并没有绑着竹筒,便知这个小东西。不过是随意飞出来溜达一下!在她未见过沈砚山的之前,她也经常瞧见这一对一黑一白的海东青,经常飞在晏家的宅子上。 从前,她多少有些怀疑,这是因为沈砚山对晏家的事情有兴致。 可后来她认识沈砚山后,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沈砚山是个极懒惰的人。能不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插手……曾有不少人说沈砚山做事冷漠。但是晏锦知道。这个人只是不想麻烦。 闲来无事的时候,沈砚山总是会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微微小酣。 至于晏家的事情。沈砚山怕是没有心情多管。 “应该只是经过这里吧!”晏锦挪回目光,没有再看屋外那只海东青。 反而是站再一边的晏安之不禁感叹,“我听闻沈家世子的海东青,能给千里之外的边疆送信!而且。这一对海东青,还十分的通晓人性。是海东青里的珍品。长姐,若是用海东青这样的神鹰来送信,那得多高调啊……太……太高调了!” 晏锦:“……” 这样高调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两回了。 沈砚山还当真被晏安之说准了。他的确是用海东青来送信的。 常人都是用信鸽送信,而且还偷偷摸摸的。 可沈砚山倒好,送信直接用海东青。丝毫不遮掩。 沈砚山第一次让小黑送来了一本诗集,第二次直接让小黑变成了信鸽给她送信。晏锦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常。如今听晏安之这么一说,立即觉得当真是……略显高调啊! 不过,若她不说,这京城之中,也不会有人相信,被人视若神鹰的海东青,居然成为了信鸽! 沈砚山如此明目张胆,估计也是猜明了这些人的想法。 晏锦下意识摸了摸鼻翼,有些尴尬。 她想了想,便迅速的转移话题,“安之,接下来的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 “嗯?”晏安之收回目光,看着晏锦淡淡地笑了笑,“长姐,我不怕麻烦!我最怕的,便是周围的人,真的把我当做是个傻子!” 自小,他便最怕这件事情。 当同龄的孩子都可以走路奔跑甚至念书的时候,他依旧流着口水,像个傻子一样慢慢的迈动步子。他的腿太过于畸形,所以晏安之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他的腿是治不好了,更可笑的是,他的智力也远远不如别人。 明明很简单的几句话,他要花许多的日子来记这些。 晏安之懊恼过,心里更是自卑极了。 尽管这样,这些年,他依旧慢慢地熬过来。 如今尚武院里的下人,对他十分的恭谨,在背后再也不敢议论他半句不是。晏安之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原因。 他们会对他恭谨有礼,是因为晏锦…… 晏锦看似温和,做起事情来的时候,却很果决。 那些不能留的人,她会毫不考虑的让管事的将人卖出去,甚至送回庄子上。 因为他们忌惮晏锦,所以对他也不敢再马虎。 晏安之想要的,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希望有朝一日,别人对他恭谨,是因为他这个人原因,而不是仰仗晏锦。 他更希望,来日他能让更多的人,因为惧怕他,而对晏锦恭谨有礼! 这一日虽然很远,但是晏安之却很希望它能早些到来。 晏锦见晏安之这样说,便也慢慢地放下心来,“嗯!” 晏安之和晏锦在书房里足足聊了一个时辰,之后她又吩咐了阿水留在尚武院里,陪阿哒一起将书房里的收拾好。晏锦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屋外的天气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炙热了…… 如今,已经入秋了。 香复在院外守了许久,她看见晏锦走出来后,才担忧地说,“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晏锦想了想,才对香复道,“若是一会有人问我去哪里,你便说我在尚武院!” 香复惊讶的看着晏锦,又想起方才晏四爷的行色匆匆的样子,不安地问,“小姐,会不会。不太好?” 晏锦摇头,“真话,才能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生疑!” 方才已经有人知道她来了尚武院,就算她再说假话,也无非是掩盖这个事实。若有人想查,必定可以查出来的。 与其这样。不如她将真相说出来。这样反而可以让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起了疑心。 有的时候,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钻牛角尖。 而且,晏锦很肯定,刚才四叔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所以她就算放出消息说她在尚武院。也不一定有人会相信。 香复看着晏锦,神色里虽然有些迷茫。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晏锦带着香复,从小路绕了一会,慢慢地回到玉堂馆。 晏锦刚回了玉堂馆坐下不久,便听见香复通传。说晏惠卿在屋外候着。 晏锦微微挑眉,笑着道,“消息还挺灵通的。让她进来吧!” 香复听了,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晏惠卿今儿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整个人显得十分的纯善,看上去像是无害的小兽一般。她笑着走了进来,然后吩咐丫鬟将食盒放在晏锦身前,笑着道,“长姐,我今儿得了一些点心,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晏锦也笑了起来,嗓音低柔,“你且放着!我刚用了一些点心,这会还未消食呢……” “那可真不巧了!”晏惠卿眼珠一转,露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没想到长姐你刚用了点心,我还以为长姐您这会在院子里赏花呢!” 晏锦身子往后一靠,静静地看着晏惠卿,没有立即说话。 在晏家这座宅子里,赏花最好的地方,无非是西院!不过,最近因为罗十二的关系,西院有不少的花木都出现在了尚武院。若是想要赏花的话,她得去西院或者去尚武院了。 东院虽然也种了一些花,可这些都是出自她的手!而且,再奇特的绿玉牡丹,瞧久了,也会觉得稀疏平常。 晏惠卿话中有话,而晏锦也随了她的心愿,“嗯,方才去了尚武院!” 晏锦说的随意,波澜无惊。 晏惠卿听了,倒是挑了挑眉。 她的神色里带了几分疑惑,一闪即逝。 晏惠卿很快露出担忧地神色,“我方才听人说了,说罗先生病了,这会还昏迷不醒呢。长姐,你是和大伯父一起去尚武院的吗?” 晏锦微微眯眼,勾起唇角,“我自己去的!” 父亲会去尚武院,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方才,若不是父亲将四叔请走,四叔和晏安之肯定还会有更大的矛盾。父亲的出现,当真是很及时。 晏锦不知,父亲对这件事情,是否知情。 她只记得,在父亲知道晏安之同她接近的时候,神色里流露出了几分担忧。 虽然很浅,但是她却看的真切。 晏锦回答的十分坦白,丝毫没有隐瞒!可晏惠卿听了,眉头却不经意间的微蹙。 “长姐,你无需担心。”晏惠卿沉默了一会,才出言相劝,“重大夫医术高超,必定会医好罗先生的病的!” 晏锦低声地喃喃,“但愿吧!” 晏惠卿见晏锦似乎有些神色疲惫,便不好继续在玉堂馆里停留!她又劝了一会晏锦,从晏锦的手里又拿走了一些字帖后,才带着身边的婆子离开了玉堂馆。 等出了玉堂馆许久后,晏惠卿才顿下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在她身边的蓝妈妈,也顺着晏惠卿的目光望了回去,有些疑惑地说,“四小姐?怎么了?” “她,说谎!”晏惠卿微微挑唇,然后看着手里的字贴说,“我长姐是个很喜欢用点心的人,她每次用点心的时间,都会比常人更久!” 蓝妈妈有些不解的皱着眉头,半响后才道,“大小姐,也会说谎?” 第199章: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蓝妈妈的眼里,晏锦是个脾气骄纵且喜欢直来直往的人。 这样的人,根本掩饰不了情绪,又怎么撒谎? 而且,四小姐同大小姐一向交好,大小姐没有什么必要,和四小姐撒谎吧? 蓝妈妈想着,不由地皱眉。 晏惠卿莞尔一笑,平静地说,“这个世上,哪有人是不会说谎的?蓝妈妈我们先不回去了,我们去一趟尚武院!” 蓝妈妈一怔,然后迅速的看了看周围! 半响后,她才压低了嗓音问晏惠卿,“四小姐,您要去找谁?” “大伯父既然去找了四叔,那么四叔暂时不会去书房了!”晏惠卿想了想,眯眼道,“我们去书房找人!” 蓝妈妈皱眉,她急忙地阻拦住晏惠卿的去路,神色里带了几分焦急,“四小姐,您不能去找安之少爷啊!” “为何?”晏惠卿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莫非,这又是父亲的意思?他何时也想过,要插手后宅的事情了?” 蓝妈妈愣了楞,没有再说话,似乎默认了晏惠卿方才的话中的意思。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廊下,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晏惠卿才开口,语气温和地说,“蓝妈妈,你既跟在我身边,那么我便希望你是我的人!我的事情,我不想让父亲知道……你明白吗?” 蓝妈妈为难的看着晏惠卿,支支吾吾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晏惠卿微微挑眼,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看着蓝妈妈,“我听闻蓝妈妈从前是庄子上选上来的?” “回小姐话!”蓝妈妈有些不解地点了点头。“老奴的确是从庄子上选上来的!” 晏惠卿想了想,才漫不经心地说,“无论我做错什么,我终究是晏家的四小姐。若蓝妈妈你做错什么,怕是会和我不一样吧?” 晏惠卿的话吓的蓝妈妈打了一个哆嗦。 她是晏三爷的人,可她更是晏惠卿身边的贴身婆子。 如晏惠卿所言,无论晏惠卿做错什么。晏惠卿终究是晏三爷的孩子。更是这晏家的四小姐。而她却不一样……晏三爷看似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实际上他的手段,这些年来。蓝妈妈看的清清楚楚。 晏家三爷狠毒起来,比谁都可怕。 晏惠卿要对付她,简直是轻而易举。 到时候,若是她被赶回庄子上。那么便等于死路一条。 她知道的太多了! 蓝妈妈想明白后,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老奴一定会帮四小姐您守秘的!” 晏惠卿将手放在身后,看着院子里的花草,淡淡地说,“如此甚好!”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廊下的防风灯逐渐地点燃。 晏惠卿慢慢地朝着尚武院走去,而院子里那些假山,在夜里显得有些模糊。挡住了不少的视线。 蓝妈妈跟在晏惠卿的身后,时不时的张望。像是怕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一般。 晏惠卿进了尚武院后,便吩咐下人进去通传。 很快,那个人便出来说,晏安之歇下了,不便见人。 晏惠卿不觉地有了笑容,对站在自己眼前的小厮道,“安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会还未用晚膳,便歇下了?” “安之少爷,他……”小厮看了一眼晏惠卿,神色里带了几分慌张,“他真的歇下了!” 蓝妈妈立即训斥道,“该死的东西,这个时候你还该欺骗四小姐!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和四小姐说话?是不是要我告诉林总管,让他告诉你该怎么懂规矩……” 林总管是出了名的刻薄,小厮听了之后,吓的怔住了。 晏惠卿抬起头,阻止了蓝妈妈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笑着对小厮柔声地说,“那你再帮我通传一次,说我只是来借几本书!四叔如今不在,我只好问安之拿!” 小厮此时脸色发白,他瞧着一脸纯善笑着的晏惠卿,便又匆匆地进了屋子。 等小厮离开后,晏惠卿的笑容才慢慢地淡了下来,“不识抬举的东西!” 此时的尚武院内,十分地安静。 晏惠卿在屋外站了一会,才见到小厮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他跑的速度极快,额头上也渗出一些细密的汗珠子,“四小姐,少爷请你进去!” “多谢!”晏惠卿眼里噙着一丝温柔的笑,她放低了身份同小厮说谢的时候,让站在一边的小厮惊讶极了。 等晏惠卿和蓝妈妈走了一会后,小厮才反应过来!他立即跟了上去,一脸笑意地给晏惠卿领路。 此时,晏安之正在书房里,整理被自己丢坏的书籍。 他看着手里,因自己发泄乱丢的书。上面有几页已经被扯坏的时候,微微蹙眉。 每隔一会儿,他凌乱的思绪,就会转到今日和罗十二在一起的一幕,他的心口泛起一阵浓浓的酸!甚至有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眼角的泪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想要往下坠落。 他叹了一口气,将头仰起,牙齿也咬的吱吱作响。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这股酸楚忍住了! 男孩子,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轻易的掉眼泪—— 他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听来的这句话,十分的熟悉!像是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话语一般!那个声音淡淡地,却很肯定,像是一个隔了很远的温和男子的轻言细语。 晏安之从未给细想,也很少去琢磨!因为,他曾在心里希望,对他说这句话的人,是他的父亲。 当屋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后,晏安之才将手里的书放下,敛了心绪。 晏惠卿从屋外走了进来,瞧着晏安之红肿的双眼,愣了片刻。“安之……” 晏安之默了一会,才幽幽地说,“四小姐,您想要借什么书?” 晏惠卿见晏安之神色有些不对劲,才挥手让身后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晏惠卿才径直的走了上去,担忧地看着晏安之。淡淡地说。“你这是怎么了?哭了?” “没有!”晏安之撇开脸,将自己的神色藏在阴暗之中,然后又淡淡地问。“四小姐当真是来借书的吗?” 晏惠卿见晏安之咬紧牙关,只好低头将书桌上的书拾起。 这本书,是一本普通的兵书。 上面有几页已经被扯破了,痕迹很新!她猜。这个书约摸是今日被人扯破的…… 晏惠卿抚摸着书上,那几页被扯下的地方。轻声地说,“方才我去玉堂馆给长姐送了些点心,结果长姐早已用了膳。她今儿似乎心情不错,用了不少的点心。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将那些点心给你送过来!” 晏安之将头垂的很低,晏惠卿看不见他的神色。 半响后。晏安之才道,“你方才说。长姐心情很好?” “嗯,怕是遇见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吧!”晏惠卿笑了笑,语气依旧淡淡地,“你应该多同长姐说说话,这样心情也会好起来的!” 晏安之冷冷地笑了笑,重复地问,“她当真心情很好?” 晏惠卿有些怔住,无辜的看着晏安之,喃喃地问,“安之,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晏安之转过身子,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 他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将头垂低。 这个样子的晏安之,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可怜。 晏惠卿愣了楞,才柔声安慰,“父亲总说,你很懂事,让我多和你学学!可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我和我母亲,所以我能出来走动的机会,颇少!安之,若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不愿意说也没关系。你以后多来宜春院坐坐……我虽不及长姐聪明,但是我能做点心给你尝!” 晏安之听了,只是微微颔首。 晏惠卿见晏安之不说话,又走近一些,叹了一口气,“你别不开心,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是事事如意的?你瞧,祖母不喜欢我和母亲,我和母亲依旧事要过日子!” 晏惠卿说到这里,慢慢地红了眼眶,嗓音几不可闻,“可有的时候,也终究是会恨的!” “恨?”晏安之抬起头,看着晏惠卿,讽刺地笑了笑,“恨人?” 晏惠卿点了点头,坐在晏安之的身边,像是发泄一般,“这些话,也只能跟你说说了!安之,除了你,我不知道信谁了!” 晏安之看着晏惠卿,没有挪开眼神,“四小姐,老太太是你的祖母,你当真恨她?” “恨啊!”晏惠卿将头垂低,看着微微颤抖的掌心,“祖母是我亲人,可有的时候,亲人做的事情,太让人绝望了!安之,你懂这种感觉吗?明明是亲人,却做出让人痛心的事情……祖母,她伤透了我的心!” 晏惠卿说这些话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除了晏安之,不会有人听见她的话。 所以,来日就算晏安之将这些告诉晏老太太,晏惠卿也可以直接否认。 毕竟,她平日里乖巧懂事又胆怯,晏老太太会相信她,而不是相信晏安之这个野种。 晏惠卿从一开始,便算计的很好。 用可怜去博取同情,晏安之也很快,便会懂这种恨意! 她现在等的,便是晏安之主动和她说这些。 只要时机成熟,晏安之便会成为她的棋子。 屋子里很安静…… 过了许久,直到晏惠卿以为晏安之不会说话的时候。 晏安之才轻声地回答,“四小姐,我懂,我懂这种感受的……很疼……很疼啊!” 第200章:谁算计谁 晏惠卿的话,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连表面上那几份悲伤,都伪装的有些虚假。 可晏惠卿也知道,此时的晏安之根本不会留意这些! 晏安之这会,正沉浸在那无边的悲伤之中…… 因为,他现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又可以袒露心思的人。 从前,晏锦或许是一个很好的人选。 可现在,晏锦正高兴地在玉堂馆内用膳食,又怎么可能来尚武院的书房里,像她这样静静地聆听晏安之内心的话语呢? 晏安之恨的是晏家的四爷……这个人是晏锦的四叔! 虽然晏四爷,也被她称作四叔……可在晏惠卿的眼里,这个人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废物。 若不是四叔被大伯父所用,现在又是一个碍眼的存在,那么她肯定不会多看他第二眼。 晏四爷不止出生卑微,是个庶出!连脑子都蠢笨的让人不愿意和他多做交谈。但是,这个极其愚蠢的人,却有着不错的身手,甚至如今的他还在沈家的军营之中,为沈家的人办事。 沈家的人是个极麻烦的对手。 若长久下去,没准哪一天晏四爷或许踩了狗屎运,被沈家重用。到时,父亲想要将大伯父从世子的位子上拉下来,就太过于麻烦了! 所以,现在除掉晏家四爷,是势在必行。 晏惠卿将手里的书合上,十分耐心地等待下去。 她等的便是晏安之的回答…… 果然如她所料,晏安之方才说的话,十分地合她的意。 晏惠卿垂眸,将自己的神色埋在阴暗之中。“你怎么会知道那种疼痛?” 晏安之看着晏惠卿垂下去的眼,便知晏惠卿现在看不见自己的神情,于是他讽刺的笑了笑,“从前或许不知,可如今却是知道了……那些用亲人的名义接近你的人,其实都有很多恶心的目的!可笑的是,这些人还以为他们那些恶心的勾当。别人看不透!为此。还洋洋自得,卑劣至极!” 晏安之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晏惠卿说的。 他说的极慢。也说的很认真,更像是在说晏惠卿,便是这卑劣的小人一般。 晏惠卿垂着头,看不见晏安之的神色。 她觉得这句话颇怪。但依旧接了话,“安之。你到底是怎么了?” “遇见了一些恶心的事和一些龌龊的人!”晏安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一边的书架上,一边找书一边道,“这些人的心。都脏透了!” 晏惠卿越听,越觉得怪异。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瞧见晏安之正在专心的找书。 此时因为晏安之背对着她。所以她根本看不清楚晏安之的神色,也就猜不到晏安之这句话。到底是在说晏锦还是说晏四爷。 她听着,觉得都不像…… 这句话,反而像是在说其他的人。 晏安之的指尖修长,因为常年在屋子里的关系,他的肤色比常人白上一些。他的指尖最后在一本书上停留了下来,晏安之顿了顿才将那本书取了出来。 晏安之转过身子,对晏惠卿道,“这本书我很喜欢,不知道四小姐你是否想看看!” 烛火下,晏安之的容颜十分的清晰。 这是一张极隽秀,看着让人觉得舒服的容颜…… 晏惠卿清楚地记得,从前的晏安之身形消瘦,无论何时都将脸垂下,再加上他那双残疾的腿,在何时都显得那么狼狈! 可现在的晏安之,却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身子比从前强壮了一些,那张本来没有血色的容颜,看上去竟让人觉得不错!若是不注意他的腿,这个样子的晏安之,当真和那些名流公子有的一比! 晏惠卿的眼神太过于直接,所以晏安之有些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晏惠卿慢慢地敛了心绪,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记安之你总是唤长姐为姐姐,论起来我的年纪比你小一些,你理应唤我一声妹妹!” 若是从前,晏惠卿显然是不屑说出这些话的。 连她想利用晏安之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让晏安之唤她一声妹妹。 她看不上晏安之的出生,更看不上晏安之是个残废! 这个样子的人,只能拿来做棋子,并且只是短暂的一些日子! 可现在,她居然荒唐地觉得,晏安之是一个不错的手下……若能将晏安之长久地放在身边,许多事情交给晏安之来做,或许也不错。 晏惠卿的话,显然让晏安之大吃一惊,他有些错愕的看着晏惠卿。 晏安之翕了翕唇,却依旧没有说出一个字。 晏惠卿的目光,慢慢地挪到晏安之那双明显残缺的腿上的时候,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丝懊恼。 晏安之是个残废,而且晏安之的腿是根本不可能治好的。这种伤是从胎中带出来的,无论后来怎么养,都根本养不好的! 要这样的人做手下,是不是太丢人了一些? 晏惠卿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是昏了头,太过于冲动了一些。 她迫切的想要让晏锦低下那高贵的头颅,她迫切的想要让父亲知道,自己的本事不会比谁差……可正是因为她的焦急,所以才会说出那些不经过脑子的话来。 晏惠卿想着,便揉了揉眉心,眼里带了几分厌恶。 她厌恶这样的晏安之……可又不得不用晏安之。 “四小姐说笑了……”晏安之瞧见晏惠卿眼里闪过的一丝厌恶后,神色依旧淡淡地,“我出生卑贱,又怎么能那样唤你呢!” 晏惠卿听到晏安之这样说后,心里的不快才一扫而空。 还好晏安之知趣,不然她方才。差点就铸成大错了…… 晏惠卿看着晏安之手上的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晏安之身边,将书从晏安之的手里接过。这是一本极普通的兵书,根本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晏惠卿随意的翻阅了两页,发现里面的内容,其实也是极其平淡的。 这种书。又有什么好看的? 晏惠卿抬起头。依旧是笑的温和,“多谢,那么我先借去看看!” “嗯。等看完之后,四小姐一定会和我一样,喜欢这本书的!”晏安之笑的很淡,这种笑看的出来是强颜欢笑。 晏惠卿看着晏安之的笑后。心里也有几分得意。 晏四爷教出来的孩子,又能有多聪明呢?晏安之现在明显是在讨好她。将信任一点点地分给了他……只要等晏安之彻底相信她的时候,便是时机成熟的时候。 晏惠卿这样想着,唇畔不由自主地溢出一丝笑。 晏安之的神色依旧不改,他只是看着桌上沾了墨汁的狼毫笔。有些凌乱的摆放在砚台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晏惠卿的目的,很明显…… 两个人又随意的说了几句话。晏惠卿才从从尚武院的书房里退了下去。 晏安之等晏惠卿离开之后,才将狼毫笔收了起来。他方才随意的写了几个字在书上。也不知道晏惠卿会不会瞧见……不过按照晏惠卿那个性子和方才厌恶的神色,约摸是不会再翻那本书了吧? “当真是可惜!”晏安之喃喃地说,然后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书应该是拿不回来了!” 晏安之说完之后,眼里流露出几分惋惜的神色。 那本书的确很普通,几个铜钱便能买回来!但是,无论是多么普通的书,他都一样珍惜!晏安之觉得,像晏惠卿那样的人,不配拿走他的东西…… 几个铜板,也不配。 晏安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才对屋外唤了一声,“阿水!” 很快,那个穿着白衣却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急急忙忙地从屋外走了进来。 她看着晏安之,轻声地说,“奴婢在!” “告诉小厨房,今儿我想用一些酒,最好一壶竹叶青!”晏安之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伤感,“等会,你顺路去将桌上的几本书拿去还给长姐!还有,记得告诉长姐,说今儿四小姐来尚武院了,让长姐最近小心一些!” 晏安之从前,滴酒不沾! 因为他这个身子,不适合碰酒! 可如今,他却想试试酒的滋味…… 阿水听了,走到晏安之身边,从桌上将那几本书拿起后,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去办!” 阿水办事十分的利落,她出去了一会,小厨房那边便将膳食送了过来。 放在食盒里的,还有一壶竹叶青。 晏安之坐下之后,将竹叶青从食盒里取出,然后给自己倒上一杯,慢慢地啜了一口。 竹叶青的味道极香,但是入口之后,却是无比的涩和苦,这种味道,刺的他立即咳嗽了几声。 晏安之只是尝了一小口,便有些忍不住想作呕。 他将酒杯举起,朝着西面的墙壁,喃喃地说,“罗先生说父亲您最喜欢喝的酒是竹叶青,而且他还说,我和你长的很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父亲你瞧,我和你并不像……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不喜欢,甚至连你喜欢的酒,我都难以下咽!” 晏安之说到这里,便将酒杯里的酒,缓缓地倒在地上,“从前我总是很想你,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想你是因为我太寂寞了!爹,原谅我不能为你报仇……我现在过的很好,也自私的希望,这些属于我的温暖不要再次消失。所以……罗家和庄家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晏安之将酒杯放下后,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我不是庄安之,也不是罗安之,我姓晏,叫晏安之……是晏四爷的义子。” 晏安之说完之后,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那滚烫的眼泪落在了他的手背上,炙热如火…… 而彼时,玉堂馆内,晏锦正站的笔直,握着笔在练字。 晏惠卿从她这里拿走了不少的字帖,而这些字帖虽不是她用来临摹的字帖,但是看上去却是极其的相似。晏锦想让自己的字迹更好看一些,起码要和从前的字迹有很大的区别,所以这段日子一直在练字。 有些事情,她不能太过于被动了。 过了一会,香复从屋外慢慢地走了进来,她捧着一盏热茶,然后看着晏锦在烛火下的模样,微微地怔住。 香复记得,她刚来晏锦身边的时候,便被晏锦的容颜惊艳过。 可这一年过去了,当晏锦脸上的稚嫩慢慢地褪去的时候,她才发现晏锦原来是如此的好看。 修长又纤细的眉下,有一双杏子般的眼。小巧的鼻翼,淡如桃花一般粉嫩的唇却时时微微抿起! 或许是因为晏锦的生母是西域人的关系,她的五官在如凝脂的肌肤下,显得十分得精致,灵气逼人。 这样的女子,当真配的上绝色两个字。 晏锦似乎也注意到了香复的目光,她放下手里的笔,抬起头来看着香复,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方才阿水送了几本书过来,说是安之少爷还来的书!”香复慢慢地走到晏锦身边,将茶盏递给晏锦,又道,“阿水说,方才四小姐去了一趟尚武院,见了安之少爷!” 晏锦听了,倒是不觉得奇怪,而是平淡地说,“嗯,让阿水继续在尚武院伺候着吧,过些日子再回来!” 晏安之身边,现在的确需要几个能说话的人。 香复愣了楞,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你难道不惊讶吗?四小姐去了安之少爷哪里……” “我为何要惊讶?”晏锦抬起头来,那双蓝灰色的眼眸里,清澈的极了,“不过是小事!” 从一开始,晏锦便猜到,晏惠卿会去找晏安之。 这一切,都是她给三房布的局…… 如她所想的那般,晏惠卿已经进来了!只要晏惠卿进来了,三叔就算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会极力去挽救晏惠卿。 可笑的是,这种挽救,其实无非是在露出更多的破绽。 晏锦迫切的想知道,三叔这些年来,到底是在帮谁做事情! 那个人应该是一个位高权重的长者,所以三叔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将茶水接过,慢慢地啜了一口后才道,“最近四少爷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又或者说,他最近去了哪里走动!” 第201章:见和不见 晏惠卿既然有了行动,那么晏钰鹤也会帮着晏惠卿做一些事情。 毕竟,有些事情晏惠卿一个人做起来,当真有些不便。 对于晏惠卿而言,晏钰鹤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晏锦清楚地知道,晏钰鹤看似年幼,可心思却十分的慎密。 她隐约记得,有一次晏惠卿最喜欢的镯子丢了,匆匆忙忙地便四处去找这个镯子。 可无论晏惠卿怎么找,都找不到这个镯子了。 为此,晏惠卿难受的食不下咽。 晏钰鹤知道之后,只是随意的询问了晏惠卿几句,便在离宜春院不远处假山上的小亭内,找了晏惠卿的镯子。 那时的晏钰鹤,尚不足九岁。 晏钰鹤像极了三叔…… 他擅长察言观色,更擅长从一个人的话语里,猜出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晏钰鹤不止十分地聪明,他更擅长隐忍……这些年来,他每日都在书房内看书,极少踏出宜春院的大门! 晏老太太责罚晏惠卿的时候,比责罚晏钰鹤多了不少。 晏锦清楚地记得,前世在她出嫁的时候,晏钰鹤年纪轻轻便已在朝为官。 在大燕朝,如此年少为官的,并不多见。 晏锦想着,便微微地眯起眼。 晏钰鹤再聪明,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孩子……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个晏惠卿…… “回小姐话,四少爷最近倒是没什么动静,他很少出书房!”香复想了一会,才肯定地的回答,“不过。四少爷前几日去了灵隐寺给三太太祈福,别的地倒是没去!” 晏家三太太这段日子一直小病不断,虽然不严重,却很少出院门。 和小虞氏的病情相比,舒氏的小毛病,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而且,舒氏会生病。其实并不是因为舒氏身子太虚弱。受了风寒。舒氏会生病,不过是心病。 她和晏老太太的矛盾,总是在与日俱增! 无论舒氏多么的坚强。十多年的委屈受下来,舒氏的确有些扛不住了。 晏老太太做的那些事情,能把一个活人,活活的逼疯甚至逼死。 晏锦将茶盏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问,“离京城不远的那座灵隐寺?” “嗯!”香复继续回答。 晏锦站稳了身子。然后揉了揉手腕,悠悠地回想,在灵隐寺附近的到底有些什么。 离京城不到一个时辰路程的灵隐寺,其实并不是很出名。灵隐寺的太过于僻静。香火也不是很旺盛,每年去灵隐寺的人,寥寥可数。 相反。在灵隐寺山下仙鹤观,却十分的出名。 仙鹤观的观主。便是当今的国师。 这位年少的国师在十四那年便进了宫里,而且由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大多都已经变成了事实。故而,京城中不少达官贵族,都将这位国师当做了天上的神,恨不得和他吃一样的膳食,用一样的东西…… 长年累月的,去仙鹤观里的人,便也就渐渐地多了起来。 在大燕朝,道家和佛家相处的,其实并不是很好。 尤其是离京城不远地道观和佛家之地…… 这几年因为国师的关系,大燕朝信仰道教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表面上依旧信佛的人,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他们有一个慈悲的心肠! 瞥如她的祖母。 若晏钰鹤去的是仙鹤观,或许她不会生疑,可若晏钰鹤去的是灵隐寺,她心里的疑惑便更深了。 因为舒氏并不信佛,而且在灵隐寺内,如今还摆放着她生母大虞氏的牌位! 当年,生母不知从哪里听来,在灵隐寺内诚心拜佛,便能心想事成的消息! 那时,生母不顾身子的虚弱,经常出入灵隐寺,跪求佛祖再赐麟儿。 说来也巧,在生母去灵隐寺后的第二年,便有了她和晏绮宁。 从此以后,生母便更信佛了……同时,她也给灵隐寺捐了一大笔银子。 灵隐寺的方丈,在接到生母送来的银子时,特意为生母点了一盏长明灯。 可惜……长明灯并不能长命! 生母难产生下她和晏绮宁后,便撒手人寰了。 父亲知道生母喜欢京外安静,更喜欢灵隐寺的景色和哪里的气息。所以,后来他才擅自做主将生母的牌位,放在了灵隐寺之中。 晏锦小的时候,父亲总是会带着她和晏绮宁在中元节的时候,去灵隐寺小住几日! 那个时候的父亲,总是会显得极其消沉。 多年来,父亲其实并未忘记过生母…… 昔日,她和晏绮宁开始疏远父亲后,便很少再陪父亲去灵隐寺!父亲那时没有强迫她们,反而是一直平易近人的小虞氏将她和晏绮宁,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小虞氏极少用那样的口气说话! 晏锦到现在都记得,小虞氏当时的神情,有多么的冷硬。 有时,晏锦也会羡慕生母和小虞氏的感情…… 那样的感情,才是姐妹之间,该有的情感。 晏锦想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丝笑,“灵隐寺?” 眼看还有几日便要到中元节了,她在晏家的祠堂内祭祀完先祖之后,肯定要陪父亲一起去灵隐寺的!这个时候,晏钰鹤提前去了灵隐寺,又如何能让她不生疑…… 晏锦想起今日晏惠卿在她这里又拿走的字帖,便对香复道,“让人去查查,四少爷在灵隐寺做了什么!若是查不出来,便让窦妈妈去试探方丈嘴里的话!” 香复听了之后立即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天色已晚,香复抬起头看了一眼屋外的月色,又劝道,“小姐你早些歇下吧!” 晏锦练了一会字。手腕早已有些累了,她微微颔首,没有拒绝香复的提议。 等上了榻之后,晏锦依旧在思虑,晏钰鹤这次去灵隐寺的目的。 她猜不透…… 但是,她却是做对了。 晏谷兰的出现,的确是刺激到了晏惠卿和晏钰鹤!本来会再过些日子发生的时候。提前了不少日子…… 重大夫今儿同她说起。罗十二的病情会加重,无非是用了不该用的东西! 晏锦当时听了,便猜出在罗十二的膳食里下药的人。是晏惠卿! 罗十二是个十分惜命的人,尤其是现在罗十二找到晏安之之后,便更加的珍惜自己的性命! 这段日子,罗十二总是出入尚武院教晏安之如何培养花木!说来也是奇怪。从前对花木没有多大兴趣的晏安之,在遇见了罗十二后。却对花木有了一些兴趣。 罗十二对晏安之极好,只要是晏安之想知道的,罗十二都会一一的告诉晏安之。 可惜,两个人相处的日子。并没有太久。 晏惠卿迫切的希望罗十二这个人,能发挥他的作用。 晏锦想着,皱着的眉。也慢慢地舒缓开来。 晏惠卿怕是早已知道三叔做的那些事情,所以晏惠卿才有把握在罗十二的膳食里下药。 三叔那看似完美的伪装。其实……也并不完美。 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都知道他背后的样子……当真可悲。 晏锦翻了个身,侧着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重大夫说,罗十二没有几日了!而二叔的意思,是将罗十二送回凉州,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可如今罗十二,似乎有些不情愿。 罗十二并不想回到凉州! 今儿在重大夫嘴里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晏锦便说了几句,让重大夫讲给罗十二听的话。 她希望,那些话对罗十二而言,是有用的。 晏锦想着,便慢慢地合上了眼。 接下来的几日,西院那边总是闹出不小的动静。 先是旋氏和晏二爷吵了起来,又是晏二爷训斥了晏宁裕,接着晏二爷还和晏老太爷争吵了起来,被晏老太爷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 后来,晏锦才知道,晏二爷想听从罗十二的遗愿,不将罗十二送回凉州。 这件事情,碰了晏老太爷的底线…… 所以,晏老太爷气的一日都用不下膳食。 可晏老太爷再气,也拿自己的二儿子没有办法!晏季文自小固执,认定的事情便一定会去做,而且还不惜一切代价的。 当年,晏季文喜欢研究花木,晏老太爷便没有阻止住。 现在也是一样…… 晏锦在听了这个消息后,只是挑了挑眉。 她没想到罗十二居然不愿意回凉州了…… 这当真是有些奇怪。 罗十二是个十分念旧的人,从他的穿着和说话的方式里,便可以看出来!但是,如此念旧的罗十二,却不愿意落叶归根…… 那么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便是罗十二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不甘心被人白白的利用! 其二,便是罗十二想见晏安之一面,和晏安之说几句话。 这几日,晏安之并未去见过罗十二,果断极了。 罗十二那边倒是传来几次消息,说罗十二想见见晏安之,但是都没能如愿。 最后,在晏锦用晚膳的时候,重大夫提了个药箱走进屋子内。 他有些不悦地将药箱放在桌上,皱着眉头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道,“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重大夫,微微颔首,“重大夫但说无妨!” “罗先生希望你见见他……”重大夫的手微微颤抖,“罗先生说,若你想知道国师和庄家的事情,便去见见他!” 第202章:国师 晏锦的视线慢慢地放平,她看着重大夫微微挑了挑唇角。 她让重大夫给罗十二带的话,无非是希望从罗十二的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哪怕是一些她已经知晓的消息,或许从罗十二的嘴里说出来后,又是另一个样子。 对于三叔的事情,她还有许多个未知。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得到这样重大的消息。 国师和庄家? 他们怎么会有来往? 如今,离景泰十二年还有约摸不到一年的时间…… 景泰十二年,元定帝因为不慎错服丹药,生了一场大病。 同一年晋南王的余孽在宁州起义,想要造反,可惜薄家这边及早的得到了消息,便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元定帝。 那时,元定帝醒来的时间极少,所以这件事情大多的薄相在做主。 薄太后更是下了命令,要尽早清除晋南王剩下的余孽。 最后定国公沈承修亲自领兵,在半个月内便扫清了晋南王剩下的余孽。 这件事情因为被发现的早,所以并未闹的太大。 不过,元定帝醒来之后,却狠狠地责罚了国师。 他服用的丹药,一直都是国师在炼制。 晏锦那时觉得国师可怜极了,因为元定帝是自己用错了丹药,却硬要将责任怪在国师身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之后,她便很少再听到国师的消息。 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却又是弦弦相扣…… 庄家是晋南王的后裔,那么当年在宁州造反的人。自然也是庄家的人!若是庄家和国师真的有往来,之后元定帝会狠狠地责罚国师,说国师炼错了丹药,也无非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好将国师除去。 和晋南王后裔有来往的人,一个也留不得。 曾经发生在凉州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只是这位国师。若真的和庄家的人有来往,那么他要害元定帝,又何必等到庄家的人起义? 而且当时庄家的人起义的时机。也颇为怪异。 他们的手里,只有五万两银子!若是真的想要成功,那么区区五万两银子,无疑是杯水车薪。 在军饷不充裕的情况下起义。绝对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他们能蛰伏这么多年,也不在意再多蛰伏几年。让手里的军饷更充裕一些。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群人不得不提前造反,而且还是在准备未充足的情况下。 而这件事情,和国师又有什么关系? 晏锦想着。便觉得这里面,藏了太多的秘密。 “小姐,你可要去见见他?”重大夫见晏锦不说话。又重复道,“我还以为广陌寒是个清高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也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里。这下好了,老尊的仙鹤观,当真是要保不住了!” 广陌寒便是当今国师的姓名。而重大夫嘴里的老尊,便是广陌寒的师傅,仙鹤观的上一代观主,广景尊。 广景尊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他擅长预卜先知和诸多奇异的方术,曾是大燕赫赫有名的方术士。 他这一辈子,收养了不少的孩子,最后更是亲手建立起仙鹤观。 在众多被收养的孩子中,其中最被广景尊器重的,便是现在的广陌寒。 听闻,广景尊在离世的之前,独自和广陌寒说了一些话,说一定要让广陌寒照办!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 这个传奇的人物,在离世的时候,刚过四十。 晏锦见重大夫喃喃自语,不禁问道,“重大夫和国师认识?” “自然……”重大夫像是想到什么痛苦的事情一般,身子往后一靠,然后揉了揉眉心,“说起来,这个臭小子,总是一副我欠了他钱的样子,我说十句话,他只回我一句。不过……” 重大夫说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世子倒是很器重他!” 重大夫的话,让晏锦有些哑然。 她有些猜不透,这广陌寒到底是谁的人了! 若说广陌寒真的和庄家的人有来往,那么为何沈砚山又很器重他?可若广陌寒真的和庄家没有来往,为何罗十二会提起那句话,又为何在庄家的人起兵造反的后,广陌寒便直接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前世,广陌寒最后到底有没有死去……谁也不知道…… 他消失的很突然,却又未曾传出一丝死讯。 晏锦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才对重大夫道,“那我,去见见罗先生吧!” “也好!”重大夫从晏锦的嘴里得知了答案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桌上的膳食,又道,“不过,小姐你还是不要再用晚膳了,我怕你等会……会不舒服!” 晏锦听了之后,却是淡淡地笑了笑,“饿着,才会不舒服!” 重大夫无非是想告诉晏锦,如今的罗十二,不止是面目狰狞可怕,在罗十二住的那个屋子里,药味和血腥味全部夹杂在了一起,闻着便让人觉得恶心,忍不住想做呕! 他是大夫,连腐尸的气息都闻过,自然不在乎这一点浑浊的气息。 但是,晏锦不同…… 晏锦自小被养在闺阁之中,娇生惯养着。她身上的衣裳更是用名贵的香料薰过,她怎么可能闻的了那个味道? 不过,在听了晏锦的话后,重大夫倒是有些意外。 眼前的少女身形消瘦,肤色白皙,胳膊更是细小……这样的女子,虽然很符合大燕现在对女子的审美。但是,这样的女子,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可晏锦方才的那句话,倒是有些让重大夫好奇。在这个软弱的外表下,又藏着怎么样的一个灵魂! “是吗?”重大夫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晏锦,浓眉慢慢地皱了起来。 其实,重大夫也不明白,为何沈砚山那样怕麻烦的人,会主动来趟这趟浑水!不过如今,他倒是多少可以猜出一些…… 晏锦没有回答重大夫的话。而是笑着相邀。“重大夫还未用过晚膳吧?” 重大夫挑眉,很老实的回答,“未曾!” 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重大夫淡淡一笑,“那么,若是重大夫不嫌弃,便一起用晚膳吧!” 晏锦说完之后。便吩咐站在屋外的香复,让小厨房又准备了一些热的菜肴进来!因为重大夫喜欢清酒的味道。晏锦还特意让人开封了一坛清酒,让重大夫饮用。 重大夫从来不是一个会客气的人,他在闻见清洌的酒香的时候,忍不住便笑出了声来。 晏锦见重大夫笑着。不由地问,“重大夫不满意这酒吗?” “怎会……我在定国公府多年,都未曾尝到过这样清香的清酒!”重大夫给自己倒上了一杯。才慢慢地说,“我有个徒弟。他也十分的喜欢喝这些清酒。他曾说有朝一日若能回大燕,一定要去京城里的醉仙楼喝个痛快!” 重大夫说到自己的徒弟的时候,喜上眉梢。 这是晏锦,第二次听重大夫说起他的徒弟…… 其实,在晏锦的记忆中,也有一个特别喜欢饮用清酒的人!只是那个人的身子不好,大多时候都是不能饮用太多的酒……很多时候,他的酒瘾犯了,都只能用茶来解那股酒瘾。 每到那个时候,他便会抱怨…… 有时,在他那双清澈地眼眸里,还会露出伤感的神色! 晏锦未曾用过清酒,所以也根本不知这酒对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晏锦想着,便看了一眼放在重大夫身边的酒壶,神色微顿。 过了一会,她终究还是没有给自己倒上一杯! 那种味道,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因为,她根本不知这辈子,会不会和那个人再次相遇…… 几杯清酒下肚,重大夫的脸色,便有些微红了,他看着晏锦,又笑轻声询问,“小姐可会吃酒?” “自然会!”晏锦不懂重大夫为何问这个问题! 在大燕朝,没有不会吃酒的人。除非,是那种天生便对酒过敏的人…… 只是,因为她是女儿身,所以很少会在外人的面前用酒!但是,若是几杯清酒,她还是能勉强应付的! 重大夫在听了晏锦的话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身子动作的弧度有些太大,手里握著的酒杯里的酒,也溢了一些出来,打湿了他的袖口…… 晏锦怔了一怔,有些莫名的看着重大夫。 她方才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地方吗? 重大夫笑了一会,才摆了摆头,然后一脸无奈的看着晏锦,“小姐,我不是笑你,我是在笑……哈哈!” 重大夫笑的很开心,他一边笑着一边轻声道,“我是在笑世子!” “世子?”晏锦有些不解地看着重大夫,不知重大夫为何在这个时候,会突然地提起沈砚山。 莫非,沈砚山也喜欢用清酒? 不过沈砚山那样的人,会喜欢吃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毕竟,沈砚山十岁那年便被丢在军营之中,如今又是正三品的将军。在军营里长大的沈砚山,酒量想必不会太差。 重大夫瞧着晏锦,神色里带了几分得意,“他呀……一小杯酒……就会醉倒!” 晏锦:“……” 第203章:赌赢 或许是因为饮了酒的关系,重大夫今儿说的话,比平日里多了不少!而且他说的话题,也是随时变动,根本不会固定。 他跟口若悬河地同晏锦讲,他为何会来沈家的事情,过了一会,他又讲起自己曾游历西域诸国的事情…… 晏锦起初听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可越听,便觉得越不对劲。 烛火下,重大夫的脸色红的像是秋日里成熟的果子,而且他最后甚至连酒杯都快握不住了。 最后,重大夫抬起手,用那双模糊的眼看着晏锦,小声地说,“世子之所以不喜欢参加各种宴会,是因为他……嗝……酒量太差了!他怕被人……被人知道……而且,他啊……和我那个徒弟一样,都是……懒人,太……太懒了!还怕……麻烦!” 晏锦听了之后,神色里带了几分疑惑。 她抬起头看着重大夫,心跳有些加速,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压低了嗓音问,“重大夫,你的徒弟,姓什么?” 重大夫恍恍惚惚,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抬起头,不由得直直看着晏锦,似乎在想为何晏锦会问这个问题一样!重大夫的目光十分地直接,丝毫不带一点点的掩饰,这样的眼神,让晏锦不禁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刚要解释的时候,重大夫便笑了起来。 他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一般,那双本来狭长的眼,更是眯成了一条线,“他啊……怕死的要命,像是个小姑娘一样……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卑陆……其实。他姓……” 重大夫话还未说完,晏锦便听见了“嘭”得一声响声。 下一刻,重大夫手里的杯子和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于突然,所以晏锦还在等他回答的时候,便已经见到重大夫已经醉了过去。她瞪圆了双眼,看着放在一边的酒壶。一时有些无言。 晏锦忍不住扶额。她其实方才已经算过了,重大夫用的清酒,不超过五杯。 清酒是用新米酿制的。酒的味道并称不上浓烈!所以,晏锦怎么也没想到,重大夫会醉的如此之快。 她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已经醉过去的人,半响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大夫依旧没有。将她想知道的答案说出来。 可隐隐约约之间,她又觉得。重大夫和十三先生,是认识的…… 不然,他们为何会长的如此相似。 不过,可笑的是。方才重大夫还在取笑沈砚山酒量差,可此时他却真正的展示了,什么叫酒量差! 现在。已经是夜里了。 晏锦不便让重大夫在玉堂馆里呆的太久,她起身吩咐了香复。找了几个强壮的小厮,让他们将重大夫扶回去歇下。香复进来看着重大夫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也有些怔住了…… 一壶酒还未用完,便醉成这样! 香复差点以为自己拿错了酒! 不过,之后香复特意去闻了一下酒壶里的酒香,发现自己没有拿错酒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的。 这重大夫的酒量,也太差了吧? 等送走了重大夫,晏锦又换了一身衣裳后,才让香复掌灯说要去西院看看罗先生。 香复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才缓缓地道,“小姐,天色已晚,明儿再去吧!” 晏锦摇了摇头,她其实很担心,罗十二根本熬不过今晚。 否则,像罗十二那样倔强的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那些话! 其实,罗十二并不傻,她对罗十二说的那些话,十分地清楚地说出,她想知道,罗十二和三叔的事情! 昔日,罗十二为了晏安之,不能说出来真相! 现在的罗十二,若不是快要西去了,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情的! 他会愿意说,无非是想让晏安之安稳。 晏锦想起那一日,她同重大夫说,让重大夫给罗十二带了一句话,“重大夫,麻烦你将这句话,替我转达给罗先生。我想问问他,明知真相是不完整的,却依旧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是希望谁给他陪葬?” 重大夫听了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挑眉。 他有些猜不透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却自作聪明的没有问晏锦,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这句话。 重大夫下意识里认为,自己还是十分地聪明的。 否则,当年也不会进定国公府,最后还成为了沈家的人! 以他做幕僚的智慧,想猜透这些话,轻而易举。 晏锦当时,并不知重大夫的想法…… 她会知道重大夫这样想,是因为重大夫今儿用酒的时候,胡乱地说出来的!晏锦当时听了,只是忍不住抽了抽唇角。 她不好打断重大夫的那些话…… 晏锦想,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沈家会重用重大夫,并不是因为重大夫异于常人的聪明,而是因为重大夫的医术精湛!而且,这几年重大夫从未做过一件,幕僚应该做的事情!相反,他一直在诊脉,替人治病。 晏锦没有说话,而是附和了一句,“嗯,重大夫你十分的聪慧!” “是吗?”重大夫喜上眉梢的笑了起来,然后有些谦虚地说,“世子也曾说我十分的聪慧!” 晏锦:“……”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无奈地笑了起来。 她本来还打算让重大夫同她一起去看望罗十二的,她怕罗十二情绪激动的时候,没有人在一边瞧着!不过,她现在想,就算重大夫在场,也不一定能拿情绪激动的罗十二有办法! 重大夫不在也好,因为……重大夫那个脑子里想的。总是太过于单纯了。 这个世上,哪有什么阴谋和诡计,是单纯的呢? 晏锦看着香复摇头,坚定地说,“就今儿吧,现在就过去!” 晏锦说的十分坚决,香复也知道不好再劝!她替晏锦找了一件披风。给晏锦披上御寒之后。才提起灯笼同几个丫鬟一起,慢慢地朝着西院走去。 从玉堂馆到西院有着不短的路,再加上此时又是夜里。虽然月色如银,廊下也有防风灯,但终究是不能和白天相比的!故而,晏锦的脚步。不得不慢了许多。 夜里的西院,入目的景色。都是她曾最熟悉的样子。 她前世在西院住了太久的日子,直到出嫁的那一日,她也是从西院的院子里走出去的!所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深刻的存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等她走到西院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几个婆子。便拦住了她的路。 香复皱着眉头道,“大胆。居然敢拦大小姐的路!” “大小姐?”几个婆子趁着月色打量了一眼晏锦,然后惊的目瞪口呆。她们看清楚了之后,立即跪在了地上,“大小姐息怒,老奴没有瞧清是大小姐您来了,大小姐息怒……” 晏锦抬起手,让几个婆子站了起来,轻声道,“无碍,我只是过来看看罗先生,他……可歇下了?” 晏锦话音一落,几个婆子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们支支吾吾半响后,其中一个稍显微胖的婆子才说,“未曾!” “嗯,那么帮我领路吧!”晏锦注意到她们闪躲的神色,心里便有种不好的预感。 几个婆子不敢违背晏锦的命令,只好转身给晏锦领路。 其实,也怪不得她们会惊讶晏锦到西院来…… 晏锦同晏绮宁不和的事情,早已在晏家的传开!晏绮宁这段日子,过的着实有些狼狈,可就算如今过的狼狈,晏绮宁也从未提起,要回东院的事情。 似乎在晏绮宁的眼里,旋氏才是她的亲人,而东院的晏锦同小虞氏,才是她的仇人。 婆子们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慢慢地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走去。 这座院落很小,周围摆满了不少的奇花异草,虽然此时已经入秋,却依旧是满园的芬芳。 婆子们站稳之后,才对晏锦道,“大小姐,到了!” “嗯!”晏锦点了点头,对婆子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 她话音刚落,那几个婆子便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在月色下,她们几个的脸色有些发白…… 晏锦没有多看她们,而是让小丫鬟通传了一声! 很快,小丫鬟便跑出来对晏锦道,“大小姐,罗先生请你进去!” 晏锦带着香复进了屋子,而此时罗十二正坐在不远处的书桌上,手里翻着几本早已泛黄的书。 今儿的罗十二和平日里一样,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袍,发髻梳理的十分整齐!他抬起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晏锦。 烛火下,他的脸色白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活人。 香复进了屋子之后,便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是这股血腥味,像是被什么花香掩盖住了一样,闻的不是很清晰!而罗十二住的屋子内,干净又朴素,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在罗十二抬起头来的时候,香复依旧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罗十二的眼里还有神色,她都要以为那个人,是个死人了! “晏小姐……”罗十二唤了一声晏锦,然后又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我知道,你今儿会来……” 晏锦看着罗十二,淡淡地笑了笑,“为何?” 第204章:不是踏脚石 罗十二听晏锦说完之后,神色不改地将手里的书放下后,才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你知道,我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捧起放在桌上的药碗,试了试冷热。 那瓷白的药碗里的汤药,像是砚台里那些浓的化不开的墨汁一般黝黑…… 晏锦站的地方,离罗十二有段不小的距离,可她依旧清楚地闻见了,那股浓重的药味。 刺鼻、恶心……让人作呕。 罗十二或许是觉得药碗里的汤药不再滚烫了,便皱着眉头,一口气的喝了下去。 这种药,对于罗十二而言,喝下去的滋味并不好受。 五脏六腑慢慢地灼热起来,像是被火烧一般,疼的他都快要坐不稳了。 可他,必须得喝…… 哪怕,他一直都知道,这药碗里的药,对他的身子,有害无益。 “晏小姐想知道什么呢?”罗十二将药碗放下后,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用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痛楚压了下去,“我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罗十二慢慢地睁开眼,本来白皙如纸的脸上,已经有些露出一丝青色。 他是当真疼的难受。 晏锦见罗十二看了她身后的丫鬟几眼后,才挥了挥手让香复去外面候着。 很快,屋子里便剩下晏锦和罗十二两个人。 晏锦坐在离开罗十二不远处的椅子上,神色里带了几分淡然,“我和安之都知道,你是三叔的人!你不要怪他绝情……三叔对他做的事情,并不会比对你做的好上许多!” 两个人。都是不错的棋子,更是不错的踏脚石。 晏锦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放在离罗十二不远处的药碗,怔了一怔! 她想了想屋外站着的几个婆子后,便明白了这是一碗催命的药。 送药的人,无需她多想,便能猜出是谁。 那个人。不希望罗十二能多活。哪怕一个时辰也不行! 只有罗十二死了,或许他才能彻底的安心。 “是吗?”罗十二将身子闲散地往后靠了一靠,眼里无神。“你说,我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想,我的确是不知道的!但是,我从未想过让安之作为一个复仇的棋子。他是我最喜欢的孩子,也是我的亲人……” 晏锦垂下眼。半响后才幽幽地说,“可你这样做,又和让安之去复仇,有什么区别呢?当年。安之父母的死和四叔虽然有些关系,可也不全是四叔的错!安之啊……他差点成为那场战役最无辜的牺牲品!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奇迹了!你现在找到安之。认为陪着他几天,便能决定他的以后吗?” “罗先生。你这样做,很自私啊!你们到底给过安之什么?养育之恩?又或者是亲情?”晏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们什么都没给他,却要他背负辛苦的复仇!罗先生,就算安之如你的愿和四叔疏远,甚至最后杀了四叔,那么之后,安之又能得到什么?你们罗家的人,会接纳他?又或者说,你想让他回庄家?” 晏锦的话,让罗十二的微微地打了个战栗。 他,从未想过以后。 他只是知道,自己的小姑姑和姑夫,都死在了晏家四爷的手里,他不能看着晏安之就这样认贼作父。所以,尽管知道晏家三爷,是在利用他,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可现在晏锦的话,却让他恍然大悟。 他这样做,无疑是在让晏安之复仇…… 晏安之那个孩子,比谁都敏感,自小的环境造就了他现在的性子!晏安之或许真的会如晏锦说的那样,和晏家四爷疏离……此时,若是有心人再挑拨一下,那么晏安之必定会和晏家四爷反目! 到时候,晏安之身边唯一的一个对他好的人,都没了。 指望其他人?无论是庄家还是罗家,谁又愿意接纳一个残废呢? 连他这样的药罐子,都被罗家的人厌恶!又何况是晏安之…… 他这样做,无非是将晏安之一步又一步的推向地狱。 晏锦看着罗十二,又添了一句,“罗先生,若是这个时候,安之的身世公开了!来日,四叔意外离世,你认为,周围的人会以为是谁做的?” “安之……”罗十二未曾多想,便回答了,“他们会以为,是安之做的……可并不是这样,安之不会杀了四爷,我也并不是想让他杀了四爷,我只是……” 晏锦看着罗十二,认真地说,“只是不希望,安之认贼作父?” 罗十二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晏锦的话。 晏锦眉头微皱,又道,“罗先生应该知道,三叔是必定会杀掉四叔的!可三叔不会让人知道,是他动的手,毕竟他不想被人说无情,连自己的庶弟也不放过!若是四叔没了,来日,又谁能护的住安之?是即将去世的你吗?” 晏锦的话,说的毫不客气,但是却句句的戳到了罗十二的心上。 他?他又怎么能护得住晏安之…… 罗十二看着放在离自己不远处的药碗,神色里全是悲痛。 他将药碗拿起来,然后对晏锦道,“我护不住安之……你瞧,他们在我的药里下毒,我都无能为力!重大夫提醒我,说若我想活下去,就不要再吃这些药了!可晏小姐,若我不吃这些药,他们又怎么能放心?在他们的眼里,只有死人,才是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的!” 罗十二将药碗放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已经犯了大错…… 晏安之和晏四爷,来日就算感情复合,也不可能回到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时候了!他知道,因为他的自私。让晏安之来日的路,变的更加复杂了! 他并不想这样的…… “其实,最初并不是三爷找上我的,找我的人,是顾家七爷!”罗十二唇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他说,安之还活着!问我想不想见见他……我怎么可能不想见安之呢?他是我唯一的牵挂。若是能见到他。我就是死,也是无憾的!” 罗十二揉了揉眉心,“可我没想到。我去了顾家之后,居然遇见了庄家的人!庄生啊,晋南王的长子……他居然还活着,他居然还活着……” 罗十二恨透了庄家的人。当初晋南王火烧凉州,罗家的藏书阁在那场大火里。也被烧掉了……而他的父亲,更是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他恨……却又没有能力为罗家那些,被大火烧死的人报仇。 那场大火所有的记忆,对于罗十二而言。并不是一件值得他去回忆的事情!罗家现在的人,虽然都不愿意再似从前那般,潜心地培育花木。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活着……只要罗家还有人,或许就够了! 他曾以为。罗家培育花木的本事,会在他这一辈消失。 可后来,有了晏安之…… 晏锦看着罗十二,一时无言。 顾七爷便是她大姑母晏闻鹊的丈夫,而且现在顾家基本也是她这个姑夫说了算!当年,姑夫是被三叔所救,后来顾家为了感谢三叔,便娶了晏家的女子! 高嫁低娶。 可笑的是,顾家一样是商贾户……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却不认为和顾家成为了亲家,会有什么值得他们丢脸的地方。 相反,虞家是比顾家大了几倍的商贾户,可因为虞家的祖上是西域人的关系,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却固执地认为虞家的人是西域的蛮子,十分地厌恶虞家的人。 可若真的是厌恶虞家的人,为何在虞家的人送来的银子的时候,却依旧从容地收下呢? “庄家……他们以后,也会和你一样的!”晏锦看了一眼罗十二,淡淡地说,“他们,并不可能是三叔的对手!” 罗十二笑了笑,唇畔上的青色,也越来越明显,“从前,我也是这样想的!可后来,庄生告诉,他有把握能为晋南王报仇,只是需要罗家的一些东西!” “罗家祖上留下来的那些关于南疆蛊术的书吗?”晏锦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当年晋南王,没有留下一份抄本给他们?” 罗十二听了,有些愣住。 他没想到,晏锦居然知道这个事情。 这个事情,他从未告诉过晏安之…… 那么晏锦,又是怎么知道的! 罗十二眯起眼,打量眼前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二岁左右,她那张夺目的容颜里,尚有几分稚嫩,可就算看着是个孩子,她的容貌却已经十分地出众了。 他不是没有见过美人,但是却没有见过如此灵气的少女。 晏锦的眼睛,远远地看着是蓝色的,可当走近的时候,却会发现她的眼眸,其实是蓝灰色! 这样的眼睛,十分的灵动,像是会说话一般。 但是,罗十二很快的便注意到,这双眼里的眼神,当真不像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该有的神色…… 坚定、沧桑、智慧…… 这个少女,或许比他想象中的,更为聪明。 罗十二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将心里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原来,你都知道了!你很聪明……晏小姐,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国师和庄家的事情。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第205章:条件交换 罗十二说完之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的身体,灼热的厉害,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 他曾以为,要带着这个秘密进入坟墓之中,却不想终究是说出来了。 罗十二说完之后,微微眯着眼打量晏锦,又道,“我可以信你吗?” “罗先生想信我什么?”晏锦抬起头,坦然的和罗十二的视线相接,“若是信我能护住罗家,那么罗先生便是信错人了!” 罗十二听了,露出一丝苦涩的笑,“你……可以再笨一点!” 晏锦猜的不错。 他的确想让晏锦护住罗家的人。 尽管这些年,罗家的人待他十分的刻薄,可他毕竟姓罗,也是罗家的人。祖父去世的前几日里,曾像是喃喃自语地问他,“罗家是不是败了?” 那时,他能做的便是紧紧地握住祖父地说,安慰他说,“没有,没有呢,都还在!” “在的,都像是死了!”祖父那时眼里无神,像是已死之人一般,“有何意义,罗家,败在了我的手里!” 那时的罗十二不知该如何安慰祖父,是相劝还是告诉祖父,还有他…… 可对于培养花木也好,还是祖上相传的蛊术也罢,他都是半吊子,哪怕他拼劲全力去学,也根本学不透!他没有那个慧根…… 罗十二想到这里,忍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祖父当时说的,是正确的。 罗家现在活着的这些人,其实已经等于死了!他们对培育花木一窍不通,能仰仗的,无非事罗家昔日的名声。 再过个几十年。也许只用几年……那些曾经属于罗家的荣耀,便会彻底的消失。 “那么,你可以保安之吗?”罗十二想了许久后,依旧和晏锦谈论条件,“我告诉晏小姐您这些,您总得给我一些希望,让我可以瞑目吧?” 罗十二说完之后。才想明白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晏锦不亏欠他一分一毫。甚至他刚来晏家的时候,晏锦还送了他许多贵重的药材,来帮他续命!虽说虞家家产万贯。但是虞家再有富有,也是虞家人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觉得,自己当真有些得寸进尺。 罗十二更明白。自己不得不这样。 他想,死得瞑目一些。 所以。他在最后的时候,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晏锦的身上…… 若不能保住罗家的人,那么便保住晏安之吧!他亏欠了这个孩子太多。同时也把这个孩子逼上了绝路……若来日晏家四爷和晏安之有了隔阂,晏安之的身世被暴露之后,便没有人去护住晏安之了。 庄家的人。自身难保!而罗家的人……他们自己都过的可怜,又怎么可能去保晏安之呢? 晏锦看着罗十二。淡淡地说,“罗先生,你太小看安之了,他不需要谁来保护!若从前的安之,只是一只雏鸟,如今的安之,便是翱翔长空的鹰!” 晏锦话音刚落,罗十二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他咳的很厉害,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的移了位。 罗十二皱了皱眉头,从袖口里拿出一方锦帕捂住了嘴!下一刻,青色的锦帕很快便变成了黑色! 屋子里的花香,渐渐掩盖不住那股腥味的恶臭…… 罗十二紧紧地抿着唇,用锦帕将唇角的溢出的血迹拭地干干净净后,才露出愧疚的神色,“抱歉,屋子里的气味,不好闻!” 其实,一开始他便知道,屋子里的腥味太过于浓烈,才会将那些散发着香味的花挪到屋子里来。 可惜,这些花的香味,依旧没有掩盖住这些气息。 晏锦听了,只是摇头,“该说抱歉的是我,罗先生……你的病,我……我没有办法了!” 这句话很残忍,可她却不想欺骗罗十二。 有时候希望,比绝望更可怕。 罗十二的病情一直在恶化,连重大夫都说,罗十二活着更像是折磨!每天吃那种药,会让他心里,像是被烈火灼烧一样疼痛!这样的疼,像是刀子刺在骨髓里一般,折磨着他的精神。 到了最后,就算罗十二还能活着,也不过是苟延馋喘…… 或许,还会活活的被这种疼痛逼疯! “就算我能活着,也不过是再多个一年罢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罗十二将帕子放回了袖口之中后,才道,“其实,这件事情是我无意中听见的,关于庄家和国师的事情!” 罗十二说到这里,眯了眯眼,“晋南王是个风流的人,他年少的时候,曾和长瑞公子多有来往!你应该知道长瑞公子的,若不是他出了事,或许你的母亲,如今便是谢家的人了!” 晏锦挑了挑眉,好奇地问,“为何?” “我此生,从未见过像长瑞公子那样出色的人!”罗十二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一样,“他长的极好,像是天上的神仙一般夺目,而且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十分厉害的人!当年,你生母和他曾相约去了凉州……我那时候尚且年幼,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时的他们,当真是相配极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树下的两个人,一人英俊不凡,一人天生丽质,秋水为神玉为骨。 那样的画面,只是远远地站着,便惊的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大虞氏长的极美,而站在大虞氏身边的长瑞公子,丝毫不逊色…… 罗十二曾以为,这两个人最后会走到一起。 可后来谁也没猜到,长瑞公子会离世的那么早,而也正是在凉州,大虞氏遇见了晏季常,她未来的丈夫! 罗十二曾见过晏季常。虽然晏季常的气质不凡,可和长瑞公子比起来,便有些黯然失色。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何大虞氏最后会选择了晏季常,而不是选择了长瑞公子…… 明明,那个人更适合她。 晏锦只是笑了笑,“我父亲也不差!” “若是从前。我可是不赞成你这句话的!不过如今……我倒是很佩服晏大人!”罗十二并未将话说完。他其实很佩服晏季常,能养出向晏锦这样聪慧的女儿。 罗十二又忍不住打量了晏锦几眼…… 其实晏锦长的并不像大虞氏…… 大虞氏的美像是带有西域的气息,而晏锦却不是……她比大虞氏多了几分灵气。而且大虞氏看着太过于纯善,晏锦却是将纯善和柔媚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女子,来日必定十分的吸引人的目光。 “我说的太远了,抱歉!”罗十二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然后又尴尬的笑了笑,“晋南王曾在京城里遇见过一个女子。后来这个女子替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惜晋南王那时,根本不能娶她……而这个女子在临死之前,将孩子送到曾经的亲人身边!” 晏锦这下彻底的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国师……是晋南王的孩子?” “嗯!”罗十二点了点头,“应该算是吧……毕竟国师的身上,流着晋南王的血!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如今不过是一枚用来衡制别人的棋子……等有朝一日。也会落得很惨的下场吧!” 晏锦听的有些迷糊,她不解的看着罗十二问,“为何?” “为何?大概是怀璧其罪吧!”罗十二再次从袖口里将帕子拿了出来,可这次他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他咳嗽的很厉害,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晏锦有些担心地站了起来,询问道,“罗先生,你没事吧,你……” 结果,晏锦的话还未说完,她便瞧见了罗十二从嘴里喷出一股乌黑的血…… 血流了一桌,他本来青色的衣服,也被这乌黑的血,染黑了一大块! 罗十二双手紧紧地捂住嘴,血液从他白皙的指缝中流出,十分的狰狞! 他露出一丝歉意的笑,“抱歉,又吓到你了!” 晏锦知道,罗十二怕是不行了。 她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罗十二离去…… 罗十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他颤颤抖抖地从袖口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晏小姐,这是罗家书库的钥匙……若是你方便,请把这些钥匙,交给安之!我知道,若我死了,那些书……也保不住了!” 那些关于如何培养花木、那些关于罗家祖上蛊术记载的书,都会被罗家的人,卖的干干净净。 那是他父亲,还有许多许多的罗家人,拿性命换回来的书…… 若是没了,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他们? 晏锦走到罗十二身边,将那串带着血的钥匙拿起,点了点头道,“我不会让这些书,落到别人的手里的!” 罗十二笑了笑,声音几不可闻,“谢谢您,真的很谢谢您!晏小姐……我乏了……要歇下了!抱歉,不能亲自送你了!” 罗十二将头慢慢地垂在桌子上……眼里的神色,慢慢地消散。 在最后一刻,他想起很久以前…… 他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陪在祖父身边,种点小花小草,就这么没出息的过一辈子。可惜,他这么普通的要求,终究是不能实现了…… 罗十二想着,便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他似乎听见祖父在唤他:十二! 他笑着,朝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去。 在那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凉州。 繁花似锦的凉州…… 晏锦看着罗十二闭上了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她对着屋外轻声地道,“你进来看他一眼吧!” 第206章:离世 夜,寂静无声。 屋内,不知从哪里飞进来一只飞蛾,朝着烛火扑去。 下一刻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闻见一股焦臭的味道。 飞蛾瞬间变成了一股焦黑的东西,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晏锦微微蹙眉,又对屋外轻声地说,“他已经走了,若是您不来瞧瞧,来日,怕是没有机会了!” 她话音刚落,便见屋外出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晏安之眼神平淡地站在屋外,像是一个外人一般,看着屋内的一幕。 晏锦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对晏安之轻声地道,“你别怪他……他……” 晏锦说了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此时,晏锦看见晏安之眼里,是比这夜还要深的暗色! 他平静极了……也冷淡极了…… 这样的晏安之,让晏锦有些陌生。 明明还是一张稚嫩的容颜,可眼里的神色,却宛如经历过无数灾难,苟且存活下来的人一般,漆黑眼眸里只有如千年寒冰般的冰冷。 一阵清凉的风吹来,他的衣摆被风微微拂动。那月白色的袍子,没有一丁点的花纹,白的刺眼…… “长姐,夜已经深了。”晏安之过了一会,轻声地说道,“你先回去歇下吧!” 晏锦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钥匙,尽管那串钥匙上还沾了不少的血迹,让她的手有些黏糊,可她依旧没有松开。 晏锦想了一会,终究是没有在此时将钥匙拿给晏安之……这串钥匙,是一个巨大的责任。她不忍心现在便将担子,丢给晏安之。 方才,她早就知道屋外有人,她没有说,是因为晏安之不想被罗十二知道。 如今罗十二走了,她才让晏安之走了进来。 罗十二终究是晏安之的亲人……晏安之于情于理,都该在最后一刻。送送罗十二。 他这段日子。对晏安之极好。 晏锦每日都能瞧见,晏安之笑着捧着花盆,在罗十二身边兜兜转转。然后耐心的将那些花草养好…… 那一幕,暖如三月的春风。 可惜,罗十二没能陪晏安之太久…… 晏锦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才对身边的晏安之说,“钥匙。先放我这里了!你想好了,再来问我取,还有……屋外那几个婆子,交给你来办!” 晏锦知道罗家人在知道罗十二的死讯后。肯定会慌乱了起来。到时候,罗家剩下的那些人,会将罗家书库里的书籍。全部变卖换做银子来养活他们。 这样珍贵的书,若是被他们当做废品卖掉。当真是可惜。 她这些年手里攒下了不少的银子,倒是可以提前将这些书买下。 这是罗十二的遗愿……也是她唯一能为晏安之做的事情。 晏安之过了一会,才微微颔首,“多谢长姐!” 晏锦没有在屋子里多停留,而是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屋外月色皎白如玉,周围像是被笼罩上一层薄薄的纱幔一般。 秋日的夜里,微寒。 香复站在离晏锦不远地地方,有些难受的看了一眼屋内,压低了嗓音问,“小姐,罗先生,他怎么了?” “去了!”晏锦抬起头,看着悬挂在空中的月。 月色柔和,却让她依旧觉得刺眼。 有些人这一生其实都想过的平平淡淡的,可事实终究是违背了他们心中所愿!就如昔日,她虽然性子骄纵,可却从未想过,要害父母惨死…… 那些人,像是世上最恶毒的猛兽,将他们一点点的推入悬崖边上,笑着看他们无助的哭泣、挣扎,最后将他们丢下崖下,粉身碎骨。 晏锦想起她昔日去世的那个夜晚,周围很安静!她在进入那个宴席之后,吵闹的声音让她皱起了眉头……可她还未待上一刻钟,便毒发身亡。 那种疼……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经常让她从梦里,活活地被疼醒。 香复站的笔直,整个人僵住了身子。 她翕了翕唇角,却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晏锦看了一眼香复,淡淡地说,“你在这里陪陪安之,我先回玉堂馆了。还有,这几个婆子……好好问问话!” 香复听了,立即点了点头。 等晏锦离开之后,香复的眼神才在身边站着的几个婆子身上,打了几个来回。 这几个婆子,除了其中一位,其他的几位,都不是西院的人。 她们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而易见。 香复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此时屋内依旧没有半分声响,她不知道如今的晏安之到底怎么样了!可方才晏安之的样子,的确有些吓人。 香复从未见过那个样子的晏安之…… 那个样子的他,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一般。 香复往后退了几步,抬起头看着月色。 她第一次见到晏安之的时候,是个大雪天的夜里……她又冷又饿,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京城之中。 那时,香复就在想。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会见到父亲或者兄长。 香复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笑。 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又怎么能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那些所谓的死了,会见到自己想见的人的话,无非是自欺欺人。 香复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她的兄长是个博学多才的人,小时候兄长为了逗她开心,还会学口技模仿父亲的声音!可惜,后来……父亲不在了,他也不在了。 她如今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京城之中。 晏安之如今的处境,也是如此。 此刻的他们,倒像是同病相怜的两个可怜人。 屋内,晏安之等晏锦走了一会后,才慢慢地走到罗十二身边…… 因为,罗十二整个人趴在桌上,所以晏安之要费很大的力气,才将他的面容挪出来一些。 此时,罗十二嘴里溢出来的血,将他白皙的面容染红之后,血液又慢慢地凝结了成了黑色的小块,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晏安之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地给罗十二拭掉那些黑色的小块…… 但是血液早已凝固,无论他怎么拭,也擦不干净。 况且,他也不敢用力。 这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毫无声息。他怕自己太用力了,会把罗十二从梦中吵醒…… 晏安之拭了一会,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莫名的便被罗十二身上的那种温和的气息所吸引!那会,他觉得像是和这个人,认识了许多年一般亲切。 罗十二待他极好,这段日子他也过的很开心。 晏安之蹲在罗十二身边,将帕子放下后,才喃喃地说,“我方才一直在屋外,你和长姐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我很胆小,也很懦弱,连来见你一面都不敢!其实,我不是怪你,我也从未怪过你……我只是害怕,害怕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害怕知道你要离开我的事实!我……真的害怕!” “这些年,义父待我很好,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般坏,他也很疼我!”晏安之红了眼眶,嗓音有些沙哑,“表哥,我很难受,但是我会尽量让自己不难受……你看,我已经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你安心……地走吧!” 晏安之说道这里,觉得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此时的他,很难受。 他失去的,是一位对他很好的亲人。 罗十二会在此时想见晏锦,无非是希望晏锦护住他来日的安稳。 他想哭,却又不敢哭。 因为曾有人说,眼泪会让亡者走的很不安稳。他不想罗十二走的不安…… 晏安之抬起头,将眼里噙着的泪水,被一点点的逼了回去。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过了许久,晏安之才站了起来,又道,“你放心,再过几十年,我便来找你们,不过,这几十年,会很长久!表哥,我会好好的活着,而且,我会替你报仇的……不会让你亡死……我一定会,报仇的!” 那些将他们当做废物,当做棋子的人……他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将那些人一一的铲除。 晏安之是恨的……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恨意,此生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抹掉了。 晏安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罗十二的尸首扶起,又唤了屋外的人送来了热水,亲自地,将罗十二的身子擦拭的干干净净。 他记得罗十二总是喜欢穿着青色的衣裳,因为罗十二觉得,青色的好看。” 晏安之便选了一声罗十二最喜欢的衣裳,给罗十二穿上了。 罗十二不愿意回凉州,并不是罗十二真的不愿意落叶归根。而是将罗十二当做棋子的那个人,一定要亲眼看着罗十二死,才能安心…… 罗十二这事在护他的安危。 晏安之处理好这些后,才对香复道,“将那几个婆子带进来!” 香复点了点头,出门后便让阿哒将婆子们丢了进来。 此时,婆子们抬起头便瞧见躺在床上的罗十二……吓的往后退了几步。 “说吧!”晏安之语气冰冷,“是谁让你们在罗先生的药里动了手脚的?” 第207章:是谁害死了他? 站在晏安之身前的几个婆子,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她们垂低头,盯着鞋面,不敢说话。 而且,罗十二的尸首,就放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又如何能叫她们不害怕! 一阵秋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冷的她们打了一个哆嗦。 今儿夜里,说来也是倒霉。 她们不过是听从吩咐,想要等罗十二离世后,回去复命…… 可谁知在院外却遇见了晏锦。 晏锦和晏绮宁有了隔阂后,从未再次踏入过西院…… 可好巧不好,偏偏让她们遇见了,而且……反应迟钝的她们,居然还没有立刻就将晏锦给认了出来! 晏安之坐在离开她们不远地地方,轻声地说,“王妈妈……我听说,你幼年曾在宁州住过一段日子?” 被称做王妈妈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回安之少爷的话,是这样的!” “宁州有不少的渔村,我想你也应该在哪里住过吧!”晏安之将食指微微曲起后,轻轻地敲打着桌面,“那你可曾见过细眼鱼网?” 王妈妈有些疑惑的抬起头,举目便瞧见了晏安之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种笑,有些狰狞,更让她觉得胆战心惊。 她往后退了一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老奴,见过的!” “嗯!”晏安之继续淡淡地说,“我也见过,不过,我不是在渔村里见到的!我是在军营之中见过……王妈妈,你可知他们拿这些细眼鱼网有何用?” 晏安之一而再的问题。让王妈妈心里越来越没底。 她觉得这个和善的少爷,今儿和往日有些不同。 那双黑如墨汁染过的眼里,像是藏了无数锋利的刀子一般。 王妈妈抬起手,用袖口轻轻地将额头上的冷汗拭掉,“老奴见识短浅,不知大人们用这些细眼鱼网有何用!” 晏安之停下手里敲打桌面的动作,而是将放在一边已经凉了的茶盏拿起。轻轻地啜了一口茶。 这是罗十二最喜欢的茉莉花茶。 只是。因为已经入秋了,本来滚烫的茶水,也变的十分冰冷。 茶水冰凉。晏安之却没有皱一下眉头。 他将茶水放下后,才道,“在战场上,若是有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成为逃兵,便会被抓回来!他们背叛了大燕。是该受到惩罚的!可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们,反而是成全了他们……毕竟,死了,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可若是不杀他们。又怎么能以儆效尤呢?” 王妈妈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么,该如何?” 等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王妈妈吓的赶紧捂住了嘴,不敢继续说话。 晏安之冷冷一笑。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感情,“被抓回来的逃兵,会被脱光衣服,捆在柱子上!再用细眼鱼网罩住他们的全身,慢慢地收紧鱼网之后,使遍身肉凸出于网眼之外!然后,再让人将渔网里露出来的肉,一块又一块的切下来!当然,不会切的太大!” 晏安之说到这里,将手抬起来,指着大拇指的指甲说,“大概,就这么大!半个时辰割一次,每一次都只割十六刀!若是身子不好的,大概扛不住一天,但是我也见过身子极好的,被割了两千多刀,还能喊疼……到最后,身上的肉都快没了,但是气息未绝,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说的极慢,一直给站在他身前的几个婆子,述说那个场景。 很快,站在离王妈妈身边的那位,便吓的瘫软了身子。 她的眼里全是慌乱和恐惧…… 王妈妈更是吓的浑身哆嗦,她知道如今的晏安之已经可以进入沈家军营了!而她们这些下人,若是被这样对待,也是不会被人知道的! “这是怎么了?”晏安之看着瘫软的那位,依旧笑着,“各位妈妈们,身子都极好的,不必怕这些!” 说完,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柄匕首,将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 这把匕首做工极其精巧,在刀鞘上还镶嵌着一颗红色的玉石!这颗玉石,宛如被血液染红了一般,夺目极了。 烛火下,匕首显得十分的锋利。 晏安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王妈妈身边,“昨儿我得了一把匕首,也不知道锋利不锋利!王妈妈,你让我试试?” 王妈妈吓的跪在地上,“安之少爷饶命,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晏安之伸出手,将王妈妈头上盘发的簪子拔掉! 王妈妈发髻瞬间凌乱了起来,有些泛白的发丝,垂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眼前白光一闪,自己的发丝便落在了地上。 她看着地上的发丝,吓的脸都青了。 晏安之手里的匕首,几乎是削铁如泥,而何况是这一些发丝! 这是晏安之生辰的时候,晏锦送他的礼物。 晏锦送了他两柄一模一样的匕首,刀鞘完全相似。一把里面是从未开过刃的刀锋,一把便是他手里这把,锋利无比。 从前,他的身上几乎都会带着那柄未开过刀刃的匕首。因为那把匕首可以用来赏玩,也会不会伤到人!毕竟,刀锋太过于钝了,连果子都切不开! 可不知为何,今儿他从尚武院出来的时候,却想着该将没有开过刃的匕首放回去了。 只有锋利的匕首,才可以伤人。 晏安之看着手里的匕首,淡淡地笑了笑。 或许从一开始,晏锦便知道他有朝一日会用上这把匕首,所以才会给他准备了两把!而且,方才晏锦说,他已经并非是昔日的他了。现在的他就好似翱翔在空中的鹰。 晏安之眯了眯眼,想起了沈砚山身边的那两只海东青。 那两只小东西,看着无害,但是实际上,连沈苍苍养的那些毒蛇,在见到这两只海东青的时候,就好似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纷纷像是逃命一般。迅速地躲避了起来。 而且,不止是沈苍苍养的毒蛇…… 连军营里那几匹野性难驯的马匹,在看到沈砚山带着海东青出现的时候。它们再也不似往日那般烈性难驯。 晏安之将匕首放在眼前晃了晃,冷冷地笑着,“王妈妈你方才说什么?” 王妈妈身边的婆子再也忍不住了,她大哭了起来。跪着挪到晏安之身边,大喊道。“安之少爷,你就饶了老奴吧,老奴只是奉命行事的,老奴不是故意在罗先生的药里放东西的!老奴。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饶了老奴吧!” “哦?奉命?”晏安之挑了挑眉,又继续问。“奉了谁的命?” 王妈妈刚想要训斥身边的婆子,便听见那个人已经说了出来。“是四小姐!四小姐!” “曾妈妈,你怎么可以污蔑四小姐?”王妈妈气的一双眼都瞪圆了,她哆嗦着身子,“你疯了吗?” 曾妈妈满脸泪水的看着王妈妈,“王岁英你想要忠心四小姐,何必带着我们一起下地狱?我不要……我家里还有老母亲,我还有孩子……” 说到这里曾妈妈站了起来,然后在袖口里慌忙的找东西。 最后,她从袖口里将钱袋拿了出来,狠狠地丢到王妈妈身上,砸到了王妈妈的眼,“我不要你的银子了!你回去告诉纪妈妈,她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情,就不怕遭受报应吗?” 曾妈妈说的义正言辞,似乎这件事情,她是最无辜的人一般。 晏安之看着曾妈妈和王妈妈反目之后,神色依旧淡淡地。 至于纪妈妈,他当然知道。 纪妈妈是三叔的人,如今在西院里做事!纪妈妈这段日子一直很安分,她的行踪也很固定,每一日都规规矩矩地在二太太身边伺候。 可是…… 看起来安分的人,实际上却不是很安分。 前几日,晏安之还听晏锦无意提起,说纪妈妈和青山在东院见面。之后,晏锦还让他去查青山的行踪。 但是,他并没有太大的收获,只是查到了纪妈妈和青山,似乎有染…… 纪妈妈的丈夫青竹去世的很早,如今她已是孀妇,也并未再嫁。会和晏家的侍卫有染,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毕竟,青山和青竹都是晏家的侍卫,而且他们的身形十分的相似……若是不注意看他们的长相,会发现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所以,纪妈妈会把感情托付在尚未成亲的青山身上,也不是一件太意外的事情。 只是,纪妈妈和青山的事情,也不知纪妈妈的儿子,青文是否知晓…… 此时,王妈妈看了一眼神色不改的晏安之,依旧咬了咬牙说,“安之少爷,曾妈妈冤枉老奴了!老奴没有帮四小姐做事,老奴也并未在罗先生的药里放其他的东西……一切都是因为曾妈妈想陷害老奴!” “疯子,王岁英你个疯子,你真的想让我们给你陪葬吗?”曾妈妈气的跺脚,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晏安之,在晏安之的身前跪下,举起右手道,“安之少爷,老奴发誓,老奴拿家里所有人的性命发誓,老奴方才说的,都是真的。若是老奴有半句虚言,便不得好死……你要信老奴啊!” 此时,屋内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而本来制造这场混乱的晏安之,却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嗤笑了一声。 晏安之将匕首放进刀鞘之中,轻声地说了一句,“天有些凉了,真冻!” 这个时候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拿着一件披风给晏安之披上后,才劝道,“夜深了,安之少爷,你快回去吧!再晚,四爷要担心你了!” “嗯!”晏安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而这件披风,并不是他的。 约摸是晏锦怕冻着了他,特意让人送来的。 月白色的披风没有一丝花纹,白皙如雪!晏安之喜欢这干净的颜色,因为这个颜色……很像孝服。 他将匕首放回袖口里后,才悠悠地说,“夜深了,各位妈妈也早些回去吧!” 晏安之说完之后,便从屋内走了出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王妈妈和曾妈妈!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方才恨不得杀了她们的晏安之,会如此的平静地让她们早些回去歇息。似乎,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杀害了罗十二一样。 晏安之的行为,让她们捉摸不透! 跟在晏安之身边的香复,在走了几步后,又顿下脚步看了一眼屋内。 她想了一会,才返回屋子里,走到一边的桌上,将一只已经秃了一些毛的狼毫笔拿起,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她的动作随意,似乎只是想过来拿一件东西。 晏安之没有等香复,而在他刚要离开西院的时候,香复从身后追了上来。 “安之少爷……”香复唤住了晏安之,然后满头大汗的看着晏安之,将手抬起,露出那只狼毫笔,“罗先生很喜欢这只笔,一直都留在身边!就算坏了,也没扔掉……” 罗十二没了,能陪晏安之的,或许就只有一个冰冷的物件。 其实,在香复的怀里,也揣着一个类似的东西。 那是她小的时候,哥哥亲手雕刻的一个木偶。 哥哥说,这是按照母亲的样子刻出来的。 可惜,母亲去世的时候,她的年岁尚小,所以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样子!香复记得那会,她看着哥哥刻着的木偶,撅着嘴十分嫌弃地说哥哥的手艺太差,所以这个木偶才会显得如此的丑陋。 那时,哥哥经常被她气的跳脚,然后转身不再搭理她,有时更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和她’绝交‘! 可每次到了最后,他们闹矛盾不到一个时辰,哥哥便又会来哄她开心,送她喜欢的东西给她。 再后来,等哥哥和父亲不再了,她身边能留下的,便只有这些了…… 晏安之看着香复,半响后才从香复的手里接过狼毫笔,轻声道,“多谢!” “奴婢的命是您救的,您又何必跟奴婢说谢字?这不是折煞奴婢了吗?”香复皱着眉头,看着晏安之认真地说,“安之少爷,方才小姐说不能放过这几个人!可您……为何,不责罚她们,明明是她们杀了罗先生呀!” 第208章:双全之法 晏安之听了香复地话之后,将身子慢慢地依在了一边的梧桐树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将自己眼底的情绪,掩埋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夜里的月光,不似白日里日光那般强烈,所以晏安之此时的神色,香复压根看不清楚。 这个人是悲抑或是疼,她都不知道…… 晏安之勾了勾唇角,在看清了香复眼里的迷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前太过于低估晏三爷,而现在……他却不敢在再低估这个人了。 晏安之知道,自己今日的做法,是十分正确的。 因为,王妈妈既然被重用,那么用王妈妈的人,便是十分的信任王妈妈。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杀了王妈妈,也不会从王妈妈的嘴里,听到半分关于那个人的消息。 他能做的,便是从其他人的嘴里知道真相。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给罗十二下药的人,并不是晏三爷,而是晏惠卿! 晏惠卿? 晏安之想起这个人的时候,微微敛目。 在他的记忆中,晏惠卿和舒氏一样,是个极温婉的女子,而且晏惠卿胆小,很多时候都不愿走出三房的地盘。可就是这个看起来外表懦弱、胆小的女子,如今做出来的事情,却比谁都要恶毒。 晏安之方才想了许久,才想明白晏惠卿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惠卿或许迫不及待的想看他和义父反目,更希望他早日离开晏家。因为,如今的义父对晏家三爷而言,是一个不小的威胁!只有他离开了义父。到时候才有人帮他们背’黑锅‘! 毕竟,像晏三爷那样温润如玉的君子,又怎么可能做出弑杀庶弟这样卑劣的事情呢? 在外人的眼里,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只有他这个卑贱出生,又极其恶毒的残废! 晏安之想到这里,不禁冷冷一笑。 晏惠卿想要做什么。他其实多少猜到了一些。只是并不完全…… “我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可是小雅,今夜长姐在这里。我不能让外人以为,她沾了血!”晏安之看着香复,神情十分认真,“这件事情。不用她来帮我,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晏锦出现在西院的事情。无论来日有没有人知道,晏安之都不希望这几个婆子的死,会被人认为和晏锦有关。 至于那些肮脏的事情,交给他来做就好。 晏安之记得他曾见过苏行容…… 那个人经常被人传做残暴无情。京城里也有不少人,对他十分的忌惮! 或许,苏行容不会留下任何好的名声。可名声对于苏行容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能让周围的人怕他,那么就足够了! 晏安之如今想做的,便也是这样…… 名声,对他而言,其实早已没有什么用处了。 周围的人皆说他是个废物,连他自己看到自己这双残废的腿,都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不可能会改变外人对他的印象!既然,他早已没了好的名声,他又何苦继续去在乎? 只要,来日让周围的人害怕他,那么便足够了! 香复见晏安之说的认真,便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安之少爷!” “嗯!从今儿开始,阿哒和阿水便不要继续在尚武院了伺候了,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你多找几个人陪着长姐身边。”晏安之皱着眉头,想起每年晏季常都会带晏锦去灵隐寺小住几日,担忧地说,“一切,要多加小心!” 香复愣了愣,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罗十二的死对晏安之多少有些影响,香复知道晏安之在害怕什么。 晏安之害怕,晏锦会出事。 所以,他才会让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阿哒,过来伺候晏锦。 阿哒和阿水都是昆仑奴,他们的力气比常人大了不少!而且,这段日子阿哒跟在晏安之身边,也学了不少防身的武艺…… “以后在我的面前,便不要自称奴婢了!”晏安之站稳了身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轻咳了一声,“小雅,我便将长姐托给你照顾了!” 晏安之的声音很浅,可香复却依旧听了个清楚。 她垂下眼眸,半响后才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晏安之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尚武院走去。 香复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月色下的晏安之,心里微疼…… 罗十二对晏安之而言,是亲人……可罗十二做的那些事情,却让晏安之和晏四爷疏远了。 现在的晏安之,显得格外的孤单。 他身上月白色的长袍,被风微微吹起一些衣摆没有任何色彩,白的刺眼……他每走一步,那一抹白色便更浓重! 香复摇了摇头,才带着阿哒和阿水朝着玉堂馆里走去。 夜风无情,凉得刺骨。 香复回到玉堂馆的时候,晏锦还未歇下。 晏锦此时正捧着一本书依在软榻上,漫不经心地翻阅手里的书籍,离晏锦不远处地小炕几上,正放着那把还沾了血液的钥匙。 屋子里的下人早已退下,十分地安静。 香复敲了敲门,喃喃地说,“小姐……” “进来吧!”晏锦继续翻着手里的书,语气平缓。 香复推开门,便瞧见晏锦的神色里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疲惫,可晏锦如今就算疲惫不堪,却依旧在等她回来禀告安之的事情。 香复突然间明白,为何晏安之如今这样死心塌地的追随晏锦。 “安之少爷回尚武院了,他吩咐奴婢将阿哒和阿水带了过来,说来日就让他们在玉堂馆伺候你!”香复看着晏锦,“小姐……安之少爷还说……” 晏锦合上了手里的书籍,又道,“他还说什么?” “安之少爷说,那几个婆子的事情,他会好好处理的!”香复犹豫了一下又道,“安之少爷,是担心你!” 晏锦听了微微挑起眉头,她坐稳了身子,沉默了许久。 其实香复想说什么,晏锦多少能猜出一些来。 晏锦想了一会,才道,“我知道了!” 晏安之想要历练,也好! 毕竟罗十二是晏安之的亲人,晏锦十分的明白,那种想要为亲人报仇的想法。她当年亦是如此,她想报仇,可她却没有能力……她连想要杀掉接近她的苏行容,都没有一点点的办法。 有些事情,动蛮力,不如多动脑子。 “小姐,夜已经深了!”香复见晏锦眼睛都要打架了,便走过去扶起晏锦,“早些歇息吧!” 晏锦将书丢在一边,点了点头,“嗯!” 而彼时,晏惠卿正站在三房的院外,看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小径。 第209章:三爷的面目 王妈妈久去不回,晏惠卿心里也渐渐地觉得不安了起来。 她方才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了许久,可越等越是坐立不安,她想了想王妈妈,又想了想父亲,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般重的巨石一般! 晏惠卿看着放在小炕几上的药包,终于咬了咬牙,披了一件暗色的外衣,便走了出来。 屋外的月色正好,柔和的月光下,幽深的小径上,却是空无一人。 晏惠卿站稳了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小径…… 良久,她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直觉得浑身冰冷,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窖一样。 晏惠卿有些等不急了,她抬起脚步想要朝着西院走去,站在她身后的蓝妈妈,轻声唤了一声,“四小姐,不可!” 蓝妈妈的话,让晏惠卿的眉头皱成了一团。 她又何尝不知,她如今不能去西院。 可不知为何,她这颗心越跳越快,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她必须紧紧地闭上嘴,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晏惠卿盯着小径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深,她转头对站在身边的蓝妈妈道,“蓝妈妈,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四小姐您放心,王妈妈做事向来沉稳,又怎么会出事呢!”蓝妈妈一边安慰晏惠卿,一边扶着晏惠卿的手道,“屋外太冻了,小姐回屋歇息吧,老奴在这里候着就好!等王妈妈来了,老奴便让她来见您!” 晏惠卿的手冰凉如雪,冷的蓝妈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如今已经入了秋,屋外的天气不比夏日时那般温暖。 她抬起手帮晏惠卿拢了拢外衣,又道。“四小姐,你若得了风寒,你让太太怎么办啊?她会担心你的!” 果然,本来原地不动的晏惠卿在听了蓝妈妈的话后,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小径,才道,“嗯!” 两个人刚走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晏惠卿喜笑颜开。立即转身往后望去。 只见站在不远处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晏家晏三爷。 晏惠卿瞪圆了双眼。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洁白的月色下,晏三爷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而他的眉目依旧如画,瞧着玉树临风。俊朗无双!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样的晏三爷,总是会让人想起谦谦君子几个字。 明明父亲的脸上有着笑容,可晏惠卿却有些害怕了。 外人皆以为父亲温润,可她知道。父亲有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一切的完美,不是假象而已!这些。只是表皮。 在她的记忆里,曾见过父亲狰狞的样子。他对母亲咆哮,像是恶鬼一般。 晏惠卿调整了思绪,露出一个笑容道,“爹爹,你这会怎么来了?” 晏三爷看了一眼晏惠卿,又瞥了一眼站在晏惠卿身边的蓝妈妈,才淡淡地说,“刚批阅完公文,准备去看看你母亲,想着经过你的院子,顺路来看看你歇下了没!” 晏三爷说的漫不经心,似乎当真是无意来看一眼一样。 晏惠卿听了,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她的父亲或许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却是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来,父亲为她和弟弟做的那些事情,她都看在眼里……只是,父亲有的时候做的再好,她的心里还是会有埋怨。 晏惠卿偶尔也想问问父亲,娘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娘亲! 可是,她终究是问不出口。 她要维持着表面的假象! 在外人的眼里,她的母亲是个幸福的女人…… 可晏惠卿知道,她的母亲,是最可怜的女人。 一个为了感情,变成卑微的傻子。 “马上就要歇下了!”晏惠卿露出一个莞尔的笑,轻松地看着晏三爷,“爹爹你少熬夜,会伤身的!” 晏三爷微微颔首,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夜色,“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走动?也不多加件衣裳,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晏惠卿微微一怔,然后拢了拢外衣,“我不冷!” “嗯?”晏三爷拖长了声音,有些不悦。 晏惠卿听了之后,立即被吓的站直了身子,“我会多穿些的,爹爹,我不会受风寒的!” 晏三爷满意的看了一眼晏惠卿,柔声道,“既然你这会没睡,便用点安神的汤吧!蓝妈妈,你去小厨房里,将汤给四小姐送来,暖暖身子!” 蓝妈妈听了,便立即点头,“老奴这就去!” 晏惠卿看了一眼晏三爷,心里那种莫名的情绪越来越深。 父亲,对她和弟弟极好…… 她根本从父爱中,挑剔不出一丝不满意的地方! 晏惠卿想着,眼眶便越来越红,她最后垂下眼,淡淡地说,“爹爹,我先回屋了!” 晏三爷看着晏惠卿垂下的头,挥手道,“去吧!” 晏惠卿转身走了几步,突然顿下脚步,她立即转身看向一直站在她身后,一直望着她的晏三爷,轻声道,“爹爹……” “嗯?怎么了?”晏三爷依旧笑的温和,像是最无害的人一般。 晏惠卿看着这样的笑容,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她勉强地露出一个笑,“您也早些歇息!” 晏三爷柔柔地说,“嗯!” 这次,晏惠卿走了却再也没有回头。 等晏惠卿推开屋子门走了进去,晏三爷脸上的笑容,才慢慢地浅了下来,最后消失不见。 彷佛,方才那个笑得如三月春风的人,不是他一样。 晏三爷看了一眼屋内,才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他没有去妻子的屋子,而是朝着右边的一个小亭走去。 亭子内,已经站了两个人。 一个人身姿挺拔如松,一个人身形臃肿,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子。 晏三爷慢慢地走近,最后坐在了石凳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眼前的两个人,轻声地说,“蓝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要蓝家人的性命了?” 蓝妈妈吓的立即跪在了地上,摇头道,“三爷,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四小姐,她不让老奴告诉你?” “她不让你讲,你便不告诉我了吗?”晏三爷淡淡地笑了笑,“我瞧着,你儿子那双耳朵,也是不用留了!因为,听不懂人话!” 蓝妈妈抬起头,眼里全是惊慌,“三爷,求求你,别伤他……老奴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求你了,别伤他!” 第210章:破绽露出 晏三爷将手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微微曲起食指。 他的脸上依旧噙着温和的笑容,看不出半分的怒意。 可蓝妈妈在看到,晏三爷露出这样神色的时候,却十分的惊慌失措。 她的心“怦怦”地跳着,最后在看见晏三爷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的时候,心像是慢慢地沉入了黑暗不见地的深潭之中。 她,当真害怕晏三爷! 这个人做的事情,从不跟他表现出来的温和,有半分关系。 他的手段,比谁都残忍。 “三爷……四小姐不让老奴告诉你这些,她说若是老奴同你讲,那么……”蓝妈妈咬了咬牙,闭上眼说,“若是老奴同你说了她的事情,她便会杀了老奴的家人……三爷,老奴不敢违背她的吩咐啊!” 晏三爷听了,神色不改地挥手对站在一边的男子说,“青山,去吧!” 蓝妈妈还未张口,便见站在身边的青衣男子迅速地消失了。 方才,她准备去小厨房的时候,亦是这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身形除了比她高大之外,力气也比她大了不少。 青山方才拧着她的时候,就跟抓一只小鸡一样轻松!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一阵不祥的预感…… 青山是跟在晏三爷身边多年的侍卫,他一般出手便是极为血腥的事情。蓝妈妈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她翕了翕唇角,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她……害怕,但是更害怕自己此刻说错了话,惹的晏三爷发怒。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晏三爷坐着,而蓝妈妈就这么跪着…… 月色下亭子里两个人这般模样,显得十分的诡异! 蓝妈妈看着青山一去便有一炷香的时间,心头愈发焦躁,她盯着地面看了片刻,暗自抽了一口冷气,正要说话的时候。便感觉到身边站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来。便发现青山已经站在她的身边了…… 他的动作十分的轻柔,她根本不知他是何时出现的。 蓝妈妈瞪圆了双眼,她一向都知道晏三爷身边。这几个叫青字开头的人身手不凡,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厉害成这个样子。 青山将身子弯下一些,几不可闻地说。“主子,属下办好了!” “嗯!”晏三爷眉间神色十分地散漫。“拿给蓝妈妈吧!” 青山点了点头,便从袖口里掏出一方带着血的手帕,放在了蓝妈妈的面前。 手帕上的血迹还未干涸,似乎里面包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蓝妈妈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东西。身子哆嗦的厉害,她想伸出手,却没有力气。 “蓝妈妈。你瞧瞧吧!”青山看了一眼晏三爷的神色,便对蓝妈妈道。“这是主子赏你的!” 蓝妈妈伸出手,可她的手一直颤抖,似乎根本没有力气去挑开手帕里的东西。小亭内,慢慢地浮现出一股淡淡地血腥味,虽然很淡,可蓝妈妈依旧闻了个清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手帕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耳朵。 耳朵是被刚刚割下来的,上面还一直不停的冒着血…… 她吓的差点大叫了起来,可蓝妈妈知道,若是她此刻大叫了起来,怕是等会看见的,就不止是一只耳朵了。蓝妈妈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她紧紧地捂住嘴,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晏三爷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看着蓝妈妈的惊慌的神色,没有半分动容。 似乎,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等过了一会,蓝妈妈才从惊慌里慢慢地镇定下来,她看着那只耳朵,嗓音沙哑,“三爷,老奴知错了!老奴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阿二吧,老奴就这么一个孩子!” 这次,她是真的知错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再不示弱,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更加可怕! “阿二是个好孩子,我一直待他不薄!”晏三爷接了蓝妈妈的话,淡淡地说,“可这次,是你不饶他!” 蓝妈妈的眼泪从眼角里滚落出来,炙热的眼泪似乎要将她自己灼伤了。 她觉得心里,此刻像是被万千根针刺一样…… 当初,若她不贪图那几十两银子,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她早年丧夫,身边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盼着孩子能多么出人头地,可她却不想因为自己的贪婪,还得孩子这样…… 她心疼了多年的孩子,她唯一的孩子……因为她的错,没了一个耳朵。 蓝妈妈越想,心里越是难受。 她垂着头,不敢看晏三爷此时的神色,“三爷,老奴真的知错了!” “知错便好,我问你,罗先生那边,是不是四小姐动的手?”晏三爷勾起唇角,冷冷地说,“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蓝妈妈此时怎么敢继续隐瞒晏三爷,和晏三爷的手段比起来,晏惠卿便显得太过于稚嫩了。 她点了点头,“是四小姐下的手,她想要对付四爷!所以才会吩咐奴婢找了人,在罗公子的药里,放了一些东西。” “她为何要这样做?”晏三爷有些不解地看着蓝妈妈,“她讨厌罗先生?” 蓝妈妈摇了摇头,一脸不安的看了一眼晏三爷,支支吾吾半响也不敢将话说全。 晏三爷挑了挑眉,又道,“说!” 他的语气并不重,可蓝妈妈却依旧打了一个哆嗦,她将声音放的很低,“四小姐讨厌六小姐,而且,您和季姨娘的事情,四小姐……都知道了!” 蓝妈妈最后的一句话,让晏三爷眼里的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他看着蓝妈妈,又想起方才晏惠卿红了双眼的模样,一时微微怔住。 他本来放在石桌上的手,也慢慢地收了回去。 晏三爷没有说话,而蓝妈妈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她在晏家多年,从前还未来晏惠卿身边伺候的时候,根本看不出晏三爷和季姨娘,居然有来往的事情。他们两个表面上十分地疏远,而且季姨娘极少会踏入三房的地盘,两个人的关系看上去十分的纯粹,也没有半分端倪。 可谁知,就是这样看上去十分纯粹的关系,却是最不纯粹的! 晏三爷的神色越来越冷,他的眼里像是淬了冰一般,半响后,晏三爷才几不可闻地说,“只有四小姐知道吗?她有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太太?” 第211章:隔阂 此时的晏三爷和平日里他,判若两人。 平日里的晏三爷,无论遇见什么事情,总是会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笑容,似乎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让他动怒。 那样的晏三爷平易近人,总会让人想起谦谦君子几个字。 可现在,晏三爷的神色,却让蓝妈妈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她咬了咬下唇,不敢将话说出来。 她捉摸不透,晏三爷到底是将舒氏摆放在什么样的位子上。 若晏三爷当真心疼舒氏,又怎么会和季姨娘有来往,而且还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若晏三爷不心疼舒氏,可这几年来,晏三爷对舒氏的确很好,也并未太薄情寡义。 在这后宅之中,舒氏虽算不得最幸福的,但是比起其他的女子,舒氏却算是过的不错的。 除了……晏老太太总是针对舒氏外! 舒氏这段日子久病不愈,便多少和晏老太太的折磨有关。 “四小姐并未告诉老奴这件事情!”蓝妈妈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老奴猜,她应该没有告诉三太太。” 晏三爷眉目里带了一分担忧,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蓝妈妈,“你猜?你猜的便会是正确的吗?这件事情,你最好亲自去查清楚,四小姐是否将此事告诉了太太,还有……不能让四小姐怀疑什么,明白吗?” 蓝妈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晏三爷看着蓝妈妈,身子往后靠了一些,“说吧,这些日子。四小姐是怎么在罗先生的药里下东西的?” 蓝妈妈知道,这下是瞒不住了,于是只好一一坦白。 等她说完之后,晏三爷半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晏三爷才终于开了口…… “嗯!去小厨房将养神汤给四小姐送去吧!”晏三爷说完之后,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离开了亭子。 青山跟在晏三爷的身后。两个人慢慢地消失在蓝妈妈的眼前。 蓝妈妈等两个人都走了之后。才拿着放在一边沾了血的手帕大哭了起来。 她此时才敢将内心的恐惧和委屈发泄出来,她压抑了太久……也太害怕了! 若是从前知道,她现在会过的是与虎谋皮的事情。她宁可倒贴一百两银子,也绝对不会碰这件事情。 可一切,终究是晚了。 晏三爷和青山刚拐了一个弯,便听见了蓝妈妈的哭声。青山不禁皱了皱眉头,“主子。要属下去处理一下吗?” “不必!”晏三爷抬起手来,淡淡地说,“她不敢不从!” 青山听了,便垂下头。不再说话。 晏三爷抬起头看了一眼月色,紧紧地抿着唇。 此时,早已入秋。 园子里的几株杏树早已结了果子。一阵秋风吹来,风里携了一丝柔软的果香味。这种味道。极好闻,也很熟悉…… 晏三爷顿下脚步,看着杏树微微发怔。 这是,妻子院外的几颗果树。 天色已晚,他方才会去晏惠卿的院子,无非是想找蓝妈妈问一些事情。他将蓝妈妈的事情处理好后,便想回书房歇息,可不知为何,他却慢慢地走到了舒氏的院子外。 此时,屋里依旧亮着淡淡地灯光,廊下的防火灯也未曾熄灭。 晏三爷记得,舒氏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光线太强烈,她这个人很浅眠,哪怕一点点光线,也会影响她的睡眠。所以当年,在她出嫁的时候,舒家曾花了不少银子,给她买下一帐鲛纱帐……这鲛纱帐能让炙热的日光在透过帐子后,变成好似温柔的月光般的光线,睡在帐子里的人,会觉得十分的舒服。 舒氏刚进门的时候,总是会对这鲛纱帐爱不释手。 可现在…… 自从舒氏替他诞下晏惠卿后,便再也没有用过鲛纱帐了。 因为他的公务一日比一日繁忙,而舒氏每一日都会将屋子里的灯点燃,然后又吩咐小厨房准备好可口的膳食和点心,方便他在午夜的时候食用。而且,舒氏还怕自己睡的太沉,所以干脆在内室里,也点了一盏八角宫灯…… 每一次,无论他多忙多晚回来,推开门的时候,舒氏总会从床上起身,看着他笑,唤他:“景濂”。 晏三爷想着,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对身边的青山说,“你去将我书房里的公文都收拾好,切勿让外人瞧见,尤其是今儿宫里送来的书信,都要藏好!知道了吗?” “属下知道了!”青山俯低身子,轻声的回答。 晏三爷摆了摆手,示意青山退下,而他自己却慢慢地朝着院子里走去。 站在屋外快要打盹的小丫鬟,在看见晏三爷后,吓的瞪圆了双眼,立即屈膝福身,正要说话时,晏三爷几不可闻地说,“不用通传了,太太可歇下了?” “回三爷的话,太太方才用了药,已经歇下了!”小丫鬟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晏三爷的衣摆,却终究不敢抬起头来。 这几日说来也是奇怪…… 平日里总是会来三太太院子里的晏三爷,却在这段日子里显得有些奇怪。尤其是三太太病了之后,更是极少踏入太太的院子!两个人仿若是有了隔阂一般…… 小丫鬟不敢去想猜想这些,她只是觉得三太太有些可怜。 三太太这几日病的不重,可是夜里却总是咳嗽!她守在屋外的几日里,每一夜都会听见三太太急促的咳嗽声……她进屋瞧三太太的时候,三太太都会是脸色惨白,整个人憔悴的模样。 可就算是这样,三太太依旧点着灯在屋内,每一日是如此…… 小丫鬟不懂三太太在想什么,她更不懂为何怕光并且浅眠的三太太,会如此的固执! 晏三爷看了一眼屋内,便又道,“不要告诉太太我来过了!” 小丫鬟有些惊讶,半响后点了点头。 晏三爷站在屋外看了一会屋内的灯光,才转身慢慢地离去。 他刚走几步,便听见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舒氏咳的很厉害,似乎她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咳嗽了一般。而且,这咳嗽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让人觉得可怕。 小丫鬟进屋和不进屋都不是,她只盼晏三爷能赶紧走,这样她便好进屋了。 可此时,晏三爷的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身看了一眼屋内,然后皱着眉头,身子也没有动弹。 此时,他和自己的妻子,就隔着一扇门,他只要推开门,妻子便会在屋内对他笑。 晏三爷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团,在舒氏再一次咳嗽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将门推开。 屋内,舒氏正用锦帕紧紧地捂住嘴,似乎咳嗽的太用力了,眼泪都掉了下来。 在听见门被大开口,舒氏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惊讶的神色,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人,用试探的语气问,“景濂?” 第212章:怎会完美? 舒氏的语气带了几分不确定,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咳……” 舒氏又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低声喃喃,“怕是又做梦了吧!” 只有在梦中,才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这个人。 她没有再抬起头,而是越咳越厉害。 平日里这个时候,在屋外当值的小丫鬟都会进屋来,给她送上一盏热茶。 可今儿,却意外地没有进来…… 舒氏那一双纤细的柳叶眉皱了一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抬起头来! 她那双生的好看的眼,瞪得圆圆的,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 只见眼前的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眉目依旧如画,连那份儒雅的气息,也是她最熟悉的。舒氏本来想揉揉眼,可她怕自己一揉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她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从惊讶,慢慢地变成了爱慕,最后这份爱慕中,隐约带了几分伤感和无奈。 “景濂?”舒氏又忍不住唤了一声,“是你吗?” 晏三爷此刻的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揍了一拳,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他走到舒氏的身边,轻轻地帮舒氏拍打背部,柔声地说,“嗯,是我,如玉我扰了你歇息了?” “你怎么来了?”舒氏没有回答晏三爷的问题,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最近不是公务繁忙吗?” 若是其他人说这句话,必定会让人误会肚量小。 可舒氏说这句话,却是真心在关心晏三爷。 跟她已是多年夫妻的晏三爷,自然知晓妻子的性子。所以只是摇了摇头。 晏三爷看了妻子一会,才笑了笑,起身给舒氏倒了一杯热水,转身才道,“我已经忙完了,抱歉,如玉我这几日一直没空来看你!” “为何要对我说抱歉?你不用对我说抱歉的!”舒氏依旧平日里那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尽管她现在容颜有些憔悴。可瞧上去依旧十分地温和,“只是熬夜伤身,你要多注意身子!” 舒氏说完之后。又皱着眉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她怕晏三爷担心,尽量将咳嗽声压小了一些,但是脸色也越来越差。 咳了一会,舒氏才将晏三爷手里的热水一口饮下。 晏三爷看着舒氏这样。便有些心疼,“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吗?我瞧着你像是病的很重的样子。我去让人请陈大夫过来给你瞧瞧!” “景濂,你等等!”舒氏立即抓住了晏三爷的手,紧张地说,“只是小风寒。不严重的,况且这会,陈大夫已经歇下了。就不要劳烦他了!” 晏三爷的浓眉皱了皱,反握住舒氏的手。“可你,这样难受……如何歇息的好?” “无碍的!”舒氏露出一个淡淡地笑,“景濂我没事的!我如今病了,怕让你沾了病气,也就不留你歇息了!明儿一早,你还要早朝呢!” 舒氏说完,便松开晏三爷握住她的手,将晏三爷慢慢地推开。 舒氏的动作,让晏三爷的神色,有些冷漠。 从前的舒氏,从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他记得舒氏刚入门的时候,也曾得过一次小风寒,可那会的舒氏,却是一点也不愿离开他的。她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那种感觉对他而言,十分舒服…… 可现在,舒氏越是懂事,他心里便越没底。 甚至在舒氏怀晏惠卿的时候,舒氏曾问他,可曾想要过纳妾?当时,晏三爷在听了舒氏的话后,半响都说不出话了。 最后,他闷闷地说,“未曾!” “我现在有了身孕,不便伺候你!”舒氏笑的和善,然后轻声地劝道,“景濂,你得纳妾了!” 晏三爷在听了舒氏的话后,皱着眉头说自己还有公文未曾批阅,便不再继续去接舒氏的话。 从那以后,舒氏便没有提起让他纳妾的话。 可这几日,晏三爷感觉,舒氏又要和他提起这件事情了…… 果然,舒氏推了他几下,见他不愿离开,便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轻声地说,“三爷,我如今抱病在身,不便伺候你!而且,我身子越来越差,大夫说我怕是不能再有孩子了,景濂……我瞧着小春和小夏都不错,要不……” “如玉!”晏三爷低低的喝叱了一声,一脸不悦地说,“我不需要!” 晏三爷突然发了脾气,让舒氏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回了肚子里。 她翕了翕唇角,终究是没有再说出话来。 晏三爷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最近的事情和各方面的压力,让他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晏三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如玉,你明知道我不要的,你又何必为难我?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其他人再好,我也不要!” 舒氏听了之后,眼眶渐渐地红了!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晏三爷又同舒氏说了一会话,将舒氏搂在怀里,等舒氏睡下之后,才起身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舒氏执意不让他在这里,他也不好违背舒氏的意愿。 等晏三爷离开之后,舒氏才缓缓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屋子,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晏三爷知道她不喜光,所以将蜡烛吹灭之后,还将窗户关的紧紧地,这样,屋子里便再也没有一丝光线了! 可晏三爷显然不知,她现在,很怕黑…… 舒氏想着想着,眼泪便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又何尝不想和晏三爷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她有何尝不想? 将其他的女子推到自己心爱的人的身边,这种疼痛是撕心裂肺的!可她没有办法,舒家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晏老太爷的手里,她若是不如了晏老太太的意,舒家来日会更惨…… 她是舒家的孩子,她得为舒家的人着想。 “祖父,我该怎么办?”舒氏想着,便捂住了双眼,哭了出来。她不敢哭的太大声了,这些年来每一日晏老太太对她的折磨,对她而言都是既可怕又致命的。 那个人想尽了办法折磨她,无非是希望她主动和晏三爷提起和离! 可她是那么的喜欢丈夫,又怎么会和丈夫和离? 晏老太太曾抓住过她的头发,啐了她一脸口水,完全没了平日里雍容华贵的样子,“我晏家祖上是做错了什么,让会季景娶了你这么个倒霉的东西,你知道吗?若是我儿不娶了你,现在会过的更好!你这个扫把星……” 晏老太太说完,将她往地上一摔,差点让她的额头被磕破! 那时的她,不敢哭,也不敢挣扎,甚至连最后,跟丈夫说这件事情的勇气都没。 她害怕……也不愿意让丈夫为难…… 所以这些年,得一直忍着,忍着…… 忍得太久,忍得太多,舒氏也渐渐地觉得,自己精疲力尽了。 舒氏想着,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咳嗽的十分剧烈,而屋门很快又被推开了。 第213章:谁才要入局 舒氏在感觉到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心像是顷刻被吊起来了一般,完全没了底。 她慌张的将眼角的泪水抹去,然后轻声询问,“谁?” “太太,是奴婢!”很快,门口便传来当值小丫鬟的声音,她有些担忧地问,“太太,您没事吧?可是哪里不舒服?” 舒氏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本来悬空的心,也慢慢地落地了。 不知为何,在得知不是丈夫折返回来的时候,她既高兴又失落。 她高兴地是,不会被丈夫发现她如今的异常,可悲伤哭泣的模样。 失落地是……那个人终究和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哪怕她有一丝异常,他都能准确地从她的眼里瞧出来。可现在,他的眼里一片浑浊,神色里全是疲惫,连和她说话的时候,都有几分不耐烦。 那双本来曾装满了她的眼,似乎也容纳了其他的东西…… 她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却依旧感觉了出来。 这些年来,总有人问她,可曾后悔嫁入晏家? 毕竟,她从不贪图这所谓的荣华富贵。 舒氏从前总是会自信满满地回答,从未。 如今,若是有人再问起她这个问题,她想,她或许会回答,不知道吧! 爱情会被岁月慢慢地蒸发的干干净净,到了最后,她和丈夫之间,剩下的只有疲惫!她爱这个人,可有的时候,她听到的每一个消息,都会让她觉得生不如死。 爱情啊!这个东西太过于奢侈,也太容易变质了! “无碍的!”舒氏闭上眼。将双手慢慢地垂在身边,她的枕边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温度,“入秋了,屋外很凉,你去傍边的屋子歇下吧,有事我会唤你的!” 小丫鬟听了。半响后才回答。“奴婢知道了!” 很快,大门便又会掩上了。 当屋外的月色一点点的消失的时候,舒氏的心。也像是这一扇大门一样,紧紧地关闭了起来。 舒氏闭了上眼,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又咳嗽了几声。 她像是闻见了一股血腥的味道。从嘴角慢慢地溢了出来似的。 她皱了皱眉,又将这股血腥的东西。用力的咽了下去。 …… 这几日,晏安之都将自己关在书房内,很少出去走动。 罗十二的尸首被罗家人接走的那一日,他也未曾出现在罗家人的面前。像是毫不知情一般。 书房院子外的花,越来越多…… 晏安之闲下来的时候,总是会种一些小花小草。 晏四爷未曾主动来找他。而他也没有和晏四爷说话。 他们两个人,在那一日过后。像是彻底的变成了陌生人一般,再也没有任何的接触!晏安之将自己关在这一落小院里,却十分的舒心……他觉得这样的好日子,不会过太久,所以每一日都格外的珍惜。 果然,如他所料。 在过了几日安静的日子后,晏三爷主动来找了他。 晏三爷手里捧了几本书,眼里噙着温和的笑,对他柔声说,“安之,我今儿带了一些书,你来瞧瞧!” 晏安之将手里的花盆放下,笑着走到晏三爷身边,“多谢三爷!” “不是和你说过吗?你若是怕被人知道,在私下没人的时候,可以唤我三伯父!”晏三爷看着晏安之身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又道,“快去洗个手,再来瞧瞧这些书,看你喜欢不喜欢!” 晏安之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便进了屋子。 等晏安之离开之后,晏三爷嘴角噙着的笑,也渐渐地淡了。 他这几日终于从王妈妈的嘴里,知道了他想要的消息。 晏安之如今显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世,可晏安之的行为,却有些出乎他之前的预想……他原本以为晏安之就算不会和四弟恩断义绝,也会迅速地离晏家。毕竟,被’杀父仇人‘养着,以晏安之这个性子,是肯定不愿意的! 可事实却不是这样! 晏安之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愿踏出小院的门,仅仅和他的四弟不见面罢了! 晏三爷想到这里,便皱着眉头。 这段日子,越来越蹊跷……他手里的棋子,越来越不听从他的心意了。 本该被作为废子被抛弃的四弟,居然得到了沈家的器重,尤其是沈家那个神出鬼没的世子,似乎对四弟有不错的好感,许多事情都让他的手下,陪着四弟去做!沈家想要培育四弟……这对晏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他而言,恰恰是相反的…… 这对他而言,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坏事。 只是,平日里性子温和的晏安之,那日竟然会对王妈妈说出那些话,倒是让他刮目相看! 晏三爷不知为何,又隐隐约约觉得,王妈妈隐瞒了什么事情。 他今日来看晏安之,便是想证实王妈妈的话! 过了一会,晏安之才将自己的面颊和手,洗的干干净净地走了出来,他走的极慢,本来残缺的腿,这个时候显得十分的显眼。他瘸着腿走到晏三爷身边,笑着道,“三爷,我洗好了!” “嗯!”晏三爷倒也不计较,晏安之继续唤他晏三爷的事情,而是将手里的书递给了晏安之,“你看看!” 晏安之将书接了过来,然后慢慢地怔住了。 这几本书,写的东西,都是一个男儿该如何报效国家,孝顺父母的故事。 晏三爷是想试探他…… 晏安之的神色越来越古怪,而晏三爷故作不知,轻声道,“怎么了?这些书是我无意看到的,我以为你会很喜欢,这……若你不喜欢,我下次再带别的书给你!” “我没有不喜欢!”晏安之迅速地将书放在身后,眼里带了几分哀伤,“我很喜欢的!” 晏三爷看着晏安之的样子,俯低身子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的委屈?是不是谁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高兴了!” 晏安之沉默了一会,并没有说话。 他的样子十分的古怪,和平日里的他,像是两个人。 晏三爷和晏安之感情虽不及晏四爷,但是他早在许久以前,便开始接触晏安之。所以这些年来,晏安之有些小脾气,也会偶尔在他的面前露出来…… 毕竟,晏安之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孩子。 晏三爷看着晏安之,又继续问,“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晏安之抬起头看着晏三爷,焦急地说,“我一直都信你的,三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害怕……真的害怕!” 说完,晏安之便垂下眼帘,像是要哭出来了一般。 晏安之的反应,正和了晏三爷的意。 第214章:真真假假 “别怕!”晏三爷嗓音柔和,他紧紧地将晏安之的手握住,安慰道,“三伯父一定会帮你的!” 他说的十分坚决肯定,听着让人忍不住心动。 晏安之垂着眼眸,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滴落在晏三爷的手背上。 他从未在晏三爷面前落过泪,然而今日是第一次…… 晏三爷神色里虽然带了几分担忧,可他微扬的唇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晏安之没有说话,只是摇头。 此时的晏安之,显得有些可怜。 晏三爷叹了一口气,又道,“安之,你若不说,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我……猜不到的!” “三爷,我没事!”晏安之依旧固执的摇头,彷佛刚才那个悲伤落泪的人,不是他一样。 晏三爷认真地看着晏安之,嗓音严肃,“你方才还对我说信我,可这会你又欺骗我。安之,你若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只是,三伯父希望你开心一些,若有三伯父能帮得上你的忙,你记得同三伯父讲!” 话音落下后,两个人之间,不知为何都突然陷入了沉默。 晏安之的眼泪簌簌落下,他似乎沉浸在十分沉重的回忆中,无法自拔!他始终皱着眉头,抿着唇不愿意开口。 直到晏三爷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晏安之才开了口,他轻声地说,“三爷,我想去凉州,你能帮帮我吗?” 晏安之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是晏三爷依旧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故作不解地看着晏安之,“为何想去凉州?” “罗先生这些日子待我极好。一直教我培育花木!如今他走了,我因为腿脚不便的原因,未能送他一程!三爷,我想去看看罗先生住过的地方,还有我也想去罗家看看!”晏安之将头低不能再低,“但是,三爷我不想被四爷知道。我……我想先去平阳后。再悄悄地去凉州!” 晏三爷听了晏安之的话,微微挑眉。 刚才,晏安之称他的弟弟为四爷。而不是义父。 晏三爷沉思了一会,才皱着眉头,疑惑地说,“为何想先去平阳?” “因为。平阳离凉州虽不是最近,但是那边却是最繁华的地方!”晏安之抬起头来。双眼红通通的,“若是我去平阳,四爷就不会怀疑我了!” 晏三爷知道,晏安之说的。都是真的。 若是晏安之去平阳,晏四爷首先想到的,便是晏安之会去顾家。毕竟晏家的大姑奶奶,是顾家的七太太!如今。顾家在平阳的地位,就好似虞家在京城中一样。 晏安之若是去了顾家,那么晏四爷是绝对会放心的。 只是,顾家…… 晏三爷一想到顾家,眉头便微微蹙起。 他不是很想让晏安之去顾家,连让晏安之在顾家小住几日,他都有些不愿意。 因为,他现在根本捉摸不透晏安之到底在想什么! 晏安之对于他而言,本是一枚极好的棋子,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掺合进来搅局。 现在晏安之做的事情,没有按照他事先想好的事情来做。这件事情,对于晏三爷而言,是一件很抑郁的事情。 他不能怪女儿,因为,他说不出口。 可晏安之如今,已经快被他当做废棋了。 不听话、不如意的棋子,并不是一枚好棋子。 只是,若是要晏安之成为废子的话,他又多少有些舍不得。 毕竟,他在晏安之身上,下了不少的心血。 “你和四弟?是不是……”晏三爷犹豫了一下,才道,“是不是吵架了?” 晏安之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现在,比吵架……更严重一些!” 晏三爷听了,抽了一口冷气,似乎很意外晏安之会对他说这些事情。 他原本以为,还得多来几次,才能打开晏安之的心房。 看来,罗十二的死,对晏安之的打击,的确很大…… 晏安之将手放进袖口里,半响后掏出一个小包,轻声道,“罗先生很喜欢茉莉花茶,我准备了一些好茶叶,想要亲自带给他!三爷,求求你了,帮帮我吧……” 晏安之说完之后,眼里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 那一抹神色消失的很快,但是晏三爷却看了个清楚。 那种神色,根本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他犹豫了一会,又道,“安之,这种事情……” 晏三爷说了一半留下一半,但是他知道,晏安之那么聪明必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晏安之不说清楚,他又怎么可能帮晏安之。 若晏安之想让他帮忙,那么晏安之最少要给他一点,他认为是希望的东西…… 他不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若是三爷觉得为难,便当我没有提起过吧!”晏安之十分’善解人意‘地回答了一句,然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花丛之上,“三爷,你能帮我保密吧?” 晏安之的话,让晏三爷有些诧异。 他没想到,晏安之这么轻而易举就放弃了? 是晏安之太多疑?还是晏安之现在,谁都不愿意相信? 晏三爷试着问了一句,“这件事情,你可曾告诉过其他人?” “未曾!”晏安之斩钉截铁的回答,“三爷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吧!” 他说到这里,神色里明显带着几分绝望。 那种绝望,像是对以后的生活都没了信念一般。 这样的晏安之,像是一个极度茫然,又好操纵的人偶一般。 可晏三爷依旧不放心,他看着晏安之说,“其实,你可以同你长姐说说,她这个人性子随和,或许也可以帮帮你!毕竟,她待你不错!” “她待我好……可……四爷是她的四叔,是大爷最信任的人!”晏安之没有犹豫,脱口而出,“我在她心里,比不上别人……” 晏安之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有些尴尬的看着晏三爷,轻声道,“其实我……三爷,我方才的意思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说……我……我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我是真的有原因的!” 晏安之方才无意的话,却正如了晏三爷的意。 他开始打量晏安之,然后半响后,才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这是我随身带了多年的匕首,你收下吧!来日,你应该有用的上的地方!” 晏三爷终于开始,试探晏安之了。 他想证明,王妈妈的话,并未是虚言。 而这个时候,晏安之果然从袖口里掏出一柄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 晏三爷瞧了之后,神色大变。 莫非,王妈妈说的都是真的? 第215章:以毒攻毒 晏安之没有注意到晏三爷的神色,他将匕首拿出来后,放在晏三爷的身前。 匕首的做工十分的精巧,尤其是镶嵌在匕首上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不用看里面的锋刃,便知这是一把价格不菲的东西。 或许,有银子也买不到。 晏安之有些尴尬地说,“我有了!长姐,前些日子送给我的!” 晏三爷拿起匕首,放在眼前瞧了瞧,笑着道,“这得不少银子吧!” “长姐说,可以拿来赏玩!”晏安之轻声地解释着,有些不好意思,“太过于……太过于高调了一些!” 晏三爷手里握住匕首,这把匕首的看似华丽,但是重量却不轻。 他问过王妈妈,她说这把匕首,削铁如泥。 晏三爷想着,便亲自打开了刀鞘,露出里面的刀锋。 在看到刀锋的时候,晏三爷顿了一顿,“这……” “长姐说拿来赏玩,就不要开刃了!”晏安之低着头,有些不安地说,“我不太擅长用匕首,放在手里,也只是……” 晏安之说到最后,便没有声音了。 不过,此时的晏安之低着头,根本没有注意到晏三爷本来温和的容颜,有些微微发怔。 这把匕首,没有开刃,连切果子都十分的麻烦,更别提是削铁如泥了!想要用这把匕首割下头发,得用多大的力气?而且,就算用了很大的力气,也不一定能割下来。 王妈妈头上的发丝,被切的十分整齐,显然这把匕首根本做不到。 晏三爷又将匕首翻了一次。这样的匕首,没有个半年,根本做不到如此的精细。尤其是上面的漆金,十分地浪费日子。 如晏安之所言,这的确是个赏玩的东西。 晏三爷依旧有些疑心,他故作无奈地说,“这的确是一把不错的匕首。而且价格怕是也不便宜。我送你的……太破了一些!” “不是的。三爷!”晏安之着急的抬起头,解释道,“我是想拿这把匕首和你换。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可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就这么一个……” 晏安之的话,让晏三爷笑了起来,“傻小子,你这个匕首。能买多少宝剑,你又何必拿来和我换?况且。这是你长姐送你的东西……你又何必送给我呢?” 晏安之看着晏三爷送他的匕首,淡淡地说,“未曾开刃的匕首,不能杀人……既然是不能伤人的东西。留着又又什么用呢?” 他的话,让晏三爷笑的更无奈了。 晏安之现在像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少年,但是他因为有顾及。所以一直将心里的仇恨压抑住。等到有朝一日,有人点燃他的复仇之心。那么晏安之做出来的事情,必定不会让晏三爷失望。 这样的晏安之,是十分容易掌控的。 一个人,在盛怒之下,都会失去理智。 晏安之也不会例外…… “你说的很对!”晏三爷将晏安之送给他的匕首放进袖口里,“这把匕首,我就替你先收着了,等你需要的时候,你便来找我!安之,你身为男儿身,该做的便不要犹豫,你这次想去凉州,我帮你,不过……” 晏三爷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晏安之。 他的神色里十分的严肃,而晏安之听的却激动了起来,他像是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不过什么?三爷,我都能做到的!” “不过,你必须听我的安排!”晏三爷伸出手,抚摸着晏安之的发丝,“自小,我便十分的疼你,你要求的事情我又怎么忍心不替你做到?这次,你先去平阳的客栈小住几日,再想办法去凉州!安之,早些回来,罗家那边的事情解决完了,便回来,知道吗?” 晏安之点了点头,“三爷,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得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报答?”晏三爷苦笑着摇头,然后看了晏安之几眼才道,“若是想报答我,便安安全全的回来!这次,我相信你想去凉州,是有原因的!你不说,我也不逼你,等你处理好这件事情后,等你那一日想开了,便来告诉我吧!” 晏三爷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十分的柔和。 他永远都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 这样的晏三爷,让人永远不能拒绝。 “嗯!等我回来,我便告诉你!”晏安之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三爷,我何时能离开?” 晏三爷微微蹙眉,慢慢地琢磨起这里面的事情来。 他本不该插手这件事情的……但是王妈妈对他有了隐瞒,那么王妈妈隐瞒的,会不会变是晏安之对晏家的仇恨? 晏安之会恨晏家,也是无所谓的。 哪怕,他也是晏家人。 只要晏安之离开晏家,最后和晏四爷反目成仇,那么他来日动手,便也有足够的借口了。 他这个弟弟,虽然是个庶出,而且也没有什么头脑,但是身手却不凡!这些年来,四弟和他并不亲近,仅仅是维持着表面上的礼仪! 可四弟对大哥,却是十分的忠心的。 晏三爷一想起晏季常,本来松开的手,便慢慢地撰成了一个拳头,他看着晏安之道,“中元节,晚上!” “中元节?”晏安之有些不解的看着晏三爷,淡淡地说,“为何要在中元节?” 晏三爷笑着站了起来,眉目里带了几分自信,“到时候告诉你,这几日你多做做准备吧!” 晏三爷说完之后,便离开了书房。 晏安之看着桌子上晏三爷放着的书和匕首,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下来。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慢慢地将眼角的眼泪拭去!方才他进屋洗手的时候,顺便用了一些,问重大夫要的可以掉眼泪的药……重大夫的药,果然好用。 他根本不用太难受,眼泪便会掉下来。 晏安之继续落着泪,却没有拿起那些书,而是拿起放在一边的匕首。 匕首开了刀刃,十分地锋利。 晏安之抬起手,在阳光下看着熠熠生辉的匕首,笑着喃喃地说,“用你送我的匕首,插进你的心,会是什么感觉?” 那种感觉,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晏安之笑了许久,才将匕首收回。 他现在得让人送信去一趟玉堂馆…… 因为,方才晏三爷说到了,中元节! 第216章:晏惠卿的计划 晏锦收到晏安之的信函的时候,已是深夜。 她依在软榻上,看着阿哒绕了不少路才拿到的信函,微微发怔。 晏安之在信函上,将每一件事情,都写的十分清楚。 其一,他打算亲自去一趟平阳,查出顾家和晏三爷这些年,到底有什么来往!晏三爷的官位不高,而且手里的实权并没有多少,哪怕他曾救过顾家七少爷的性命,顾家也绝对不会因为想报答晏三爷,而将全族人的性命,都双手送给晏三爷。 毕竟,顾老太太并不是傻子。 哪怕她再喜欢这个孩子,也不值得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而去葬送全家族人的性命。 但是,如今顾家的确是帮晏三爷。所以,在这里面,怕是有原因的…… 顾家和庄家走的十分近,而且顾家这次,帮晏三爷将罗十二送来京城里,还给晏二爷布了一个不错的局,他们明显便是知道了庄家的意图和庄家的身世! 这是忤逆的大罪,可顾家却依旧冒着这样的风险,来帮晏三爷除掉碍眼的人。 顾家会这么做,要么是顾老太太此刻真的是昏了头,要么就是被利益驱使,野心大的可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顾家纵使在平阳的地位再高,可和京城的虞家比起来,依旧差了一大截。 顾家是商贾之户,他们虽然拥有不少钱财,但是却想拥有更多!这就好似,掌权的人,想要更多的权利一样。 其二,晏安之也想明白了。他要回罗家去拿回那些书。 晏锦看了晏安之的信,眉头却皱的厉害。 晏安之想要出去走走,固然是一件好事情。但是,顾家和三叔,都不是好相处的人,而且三叔的戒备之心比常人高了许多,晏安之要是露出一点破绽。三叔或许就会直接夺走晏安之的性命。 晏锦犹豫了。她将信函放下后,揉了揉眉心。 香复走到晏锦身边,轻声地询问。“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香复,你说我,该让安之出去吗?”晏锦转过头看着香复。淡淡地说,“安之想出去走走。可我怕他有危险!” 香复愣了愣,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慢慢地说,“小姐你待安之少爷真好。什么事情都替他想的十分周全。小姐你这样,就好似我父亲一般,他以前总是会替我哥哥和我。想好以后……” 晏锦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香复见晏锦笑了。又接着说,“我哥哥不喜欢研究阴阳八卦,更不喜欢看风水识水源。但是父亲总觉得,我们是郭家的后人,若是连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都不能学好,那么就不算是郭家人了!其实,父亲并不知道,我哥哥最擅长的,并不是治水……而是口技!” 她哥哥的口技极好,模仿人和动物,惟妙惟肖! 方圆十里,曾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找她哥哥见识一下这个绝活。 只是,父亲觉得哥哥这是不学无术,很少会赏识哥哥。 香复想起来,还颇为有些遗憾父亲当年的想法。 若是父亲没有逼着哥哥去学治水,或许他们一家便不会遇见晏大人!虽然往后的日子不会过的荣华富贵,但是起码不会饿着肚子。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 她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年龄,可不就是正好可以做一个母亲了? 她的确是为晏安之想了许多,这是因为她前世欠了晏安之和四叔的。 晏锦想了一会,才柔声道,“总是会担心的!” “不过,奴婢倒是觉得,若是安之少爷想要出去走走,也是好事!”香复笑了笑,“安之少爷总不能在宅子里呆一辈子,以后他也会娶妻生子,小姐你也不能照顾他一辈子!而且,奴婢觉得安之出去走走,也好!” 晏锦听了香复话,也觉得在理。 她从前便是被父亲和母亲保护的太好,所以自小性子骄纵,也不会太顾及他人的感受。在父亲去世后,她从一个软弱无能的人,慢慢地成长了起来……安之现在的情形和她从前倒有几分相似…… 如香复所言,安之出去走走也好。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对香复说,“你晚些去找窦妈妈,让她送信给小舅舅,在虞家找几个靠谱的人,跟着安之一起!” 她的小舅舅虞非,长年行走在沙漠之中,身边有不少可以重用的人。 从前,她的小舅舅在小虞氏生病后,便执意要派大夫过来。若不是母亲坚决地婉拒,小舅舅更是恨不得将京城里所有的大夫,都请到晏家来。 私下,小舅舅托人带了信给她,说若是有事需要他帮忙,便直接开口就好。 当时,小舅舅的话语里传达的意思,是恨不得晏锦多找找他帮帮忙。 其实,前世小舅舅也传达过同样的话,但是晏锦那会吃的好穿的好,哪里需要虞非帮自己的忙?而且,事后,虞非好像十分的失望,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之后,父亲去世后,在母亲的担忧中,也是小舅舅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将解十三送来晏家。 晏锦想,其实偶尔找小舅舅帮帮忙,也是好的! 这样,或许小舅舅才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有些生疏了。 香复在听了晏锦的话后,点了点头,“奴婢明儿一早,便去告诉窦妈妈!” 这段日子,晏锦怕累着轻寒,便让窦妈妈一直在母亲身边伺候着。这会天色已晚,若是冒然让香复过去,母亲必定会以为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情,从而会分心。 晏锦又将信函拿起,看着上面写了三个字:中元节。 中元节到来的时候,她会在晏家祭完祖上后,当日陪着父亲在傍晚的时候去灵隐寺小住几日。其实在这几年。父亲会在中元节,风雨无阻的去灵隐寺,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而她和晏绮宁陪着,也是固定了。 不过,今年晏绮宁,大概是不会去了。 这几日。她又开始老套路——装病。 私下。重大夫曾去看过一次晏绮宁,他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跟晏锦道。“你这个妹妹的气色都比你好不少,可也没见你病了?” 晏锦:“……” 晏绮宁不想去,晏锦也不强迫她。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晏锦想到这里。又对香复道,“这次我们去灵隐寺。你让阿哒和阿水都跟着!至于重大夫,就要劳烦他在府里,帮我照看母亲的身子了!” 小虞氏虽然病情已经稳定,可晏锦怕会出什么事。 而且。这段日子,重大夫在帮母亲调养身子。 若是不出意外,等母亲的身子好了起来后。母亲便能给她生下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姐你放心,这次去灵隐寺的人。都是奴婢亲自挑选的!”香复信誓旦旦地看着晏锦,“绝对都是可靠的人!”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笑了起来,“嗯!” 对于香复,她自然是信任的。 晏锦没有再多想,而是闭目歇下了。 至于晏安之送来的信,她直接让香复烧掉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果然,一切如晏锦所料。 在中元节来临的那一日,晏绮宁果然称自己生了大病,不能陪父亲去灵隐寺了。而父亲似乎也注意到了什么,并没有强迫晏绮宁,出乎意料的是,晏惠卿居然提出,要代替晏绮宁,陪晏锦一起去灵隐寺。 晏惠卿说的真诚,却听的晏锦眉头微挑,她看着晏惠卿,有些不解。 站在一边的晏三爷笑了笑,他无奈地揉着晏惠卿的发丝说,“这个丫头越来越喜欢她的长姐了,大哥,你就让小卿陪你们一起去吧!在路上,小卿也可以和素素做个伴,陪素素说会话!” 晏三爷的话,差点让晏锦笑出了声。 她同父亲去灵隐寺,并不是去玩乐的,他们这次,是去哀悼亡人。她思念生母,而父亲思念妻子,他们这次去灵隐寺,也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 晏锦没有见过生母,或许并未有父亲的思绪那般沉重…… 可晏惠卿陪着她,那么她这一次不就等于玩乐,而非哀悼了? “我是去看娘的……”晏锦看着晏三爷,无辜的眨了眨眼,喃喃地说,“那么,四妹妹又是想去看谁?” 晏锦一句’无意‘的话,让晏三爷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晏锦的母亲大虞氏早已去世,晏锦说她去看自己的娘亲,无非就是看一个死人!而她又问晏惠卿这次去看谁,难道让晏惠卿回答,她只是去玩乐的吗?若晏惠卿敢这样说,在一边的晏季常肯定会立即婉拒。可若晏惠卿说,她也是和晏锦一样,去哀悼什么的……这不是在诅咒晏三爷和舒氏早死吗? 晏惠卿听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晏锦,轻声地道,“长姐,我就是想陪陪你!你别怪父亲,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晏惠卿说的极其可怜,在一边站着的晏季常,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晏惠卿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舒氏。 舒氏面目长的十分温和,而且舒氏说话的时候,嗓音轻柔,瞧上去十分的温顺。晏惠卿不愧是舒氏的女儿,在这一点上,她倒是模仿的极好。 只是,晏惠卿终究不是舒氏…… 舒氏会露出那样的神态,是因为舒氏原本就是一个温润如水的女子,所以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扯他人的心。而晏惠卿的性子,却和舒氏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会露出这样的神态,无非是想装可怜。 晏惠卿的眼神,完整地出卖了晏惠卿心里的想法。 “我……今儿不是很想说话!”晏锦再次婉拒,然后露出哀伤的神色,故作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般,“改日吧!” 她思念亡母,心情很糟糕,哪里还有空陪着晏惠卿说话? 而且,晏锦赶紧晏惠卿来者不善。 晏锦话音一落,晏惠卿便露出委屈的样子,似乎她的好意,晏锦都当做了驴肝肺。 晏季常看了一眼女儿的神色,又看了看晏惠卿,才对晏三爷道,“三弟,过些日子等我闲了,再带小卿出去走走!今儿,实在是不便!” 晏季常说的十分客气,但是他的神色,却没有太客气。 晏三爷看了一眼晏季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他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晏三爷自己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和女儿交好的晏锦,会如此坚决的婉拒要带女儿去灵隐寺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情,他也颇为苦恼。 他昨儿被女儿缠了许久,说这次中元节,还有其他人会去灵隐寺。包括苏家那位苏行容,据说已经在昨日前往灵隐寺了。 苏行容虽然名声不好,但是他人生的俊朗,而且前途也极好,女儿想接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晏季常虽然起初有些犹豫,可耐不住女儿一直哀求!他想了想,才勉强地答应了女儿…… 他这些年来,亏欠了妻子和女儿太多,能弥补的便也只是这些。 这个时候,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晏老太太终于睁开了眼,她看了一眼晏季常,又看了一眼一脸尴尬的三儿子,有些微怒道,“季景也是好心,他怕素素在路上太闷。小卿既然想陪着素素一起去灵隐寺,那么便一起去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灵隐寺的方丈了,小卿你记得帮祖母去还愿!” 在一边本来楚楚可怜的晏惠卿在听了这句话后,瞪圆了双眼,然后看着晏老太太,立即点了点头,“孙女一定会帮祖母还愿的!” “嗯!”晏老太太并未等晏季常回答,便帮晏季常答应了下来。 自始至终,她都未曾看过晏季常一眼!因为,晏季常面上的面具,太过于碍眼,让她有些恶心。 反而是三儿子晏季景,长的一表人才,永远都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这样的孩子,才应该是她所出。 在一边的晏季常听了,只是冷冷一笑,并没有婉拒。 等晏季常和晏锦从祠堂里走了出来后,晏季常才对晏锦轻声地说,“素素,一切,要多加小心!不是所有的亲人,都可以相信,知道了吗?” 第217章:交战 晏季常的话音一落,晏锦便一脸错愕的抬起头来看着父亲。 莫非父亲,已经知道什么了? 晏锦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看的晏季常不禁失笑。 他抬起头,抚摸了一下晏锦的发丝,才道,“你已经长大了,应该分得清楚,那些是好,那些是坏!知道吗?” 晏锦看着父亲,他的眼神透过冰冷的面具,显得十分的坚定。 若是从前,父亲绝对不会和她说这些话。 父亲会将她保护的很好,不让她知道这些事情,哪怕是一点点的人心险恶,也不会同她说!可现在,父亲却突然和她说这些…… 晏锦听了,却是很高兴,“我本来就不小!” 晏季常笑了笑,微微颔首,然后又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晏锦的头,“嗯!” “爹爹,别拍了!”晏锦低声哀嚎了一下,然后用双手捂住头,“会笨的!” 晏季常失声大笑了起来,晏锦小时候总是喜欢对他撒娇,可自从晏锦去了西院之后,便不再和他撒娇,连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几句。 这些年来,晏季常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他前几日同定国公对弈的时候,曾无意和定国公提起沈砚山,定国公当时撇了撇嘴,颇为得意地说,“我觉得我此生唯一做对的事情,便是自小将他送到边疆去!” 晏季常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定国公的话。 沈砚山年幼的时候,便被定国公送到边疆去!那时的沈砚山据说身子还不太好,因为是早产儿的原因,所以自小习武。用来强身!沈砚山去的地方,一直都有战乱,尤其是那段日子里,精绝总是对大燕虎视眈眈,随时都可能对大燕发起猛烈的进攻。 哪怕程老将军将沈砚山保护的再好,也会出现意外。 晏季常想,若是自己的话。他肯定做不到要将孩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 晏锦和晏绮宁在西院的日子里。他每一日都在想念这一对孩子!曾有人说,如果一个男子做了父亲,那么他的世界便会分不少给这个孩子。 晏季常觉得。在妻子大虞氏去世后,这两个孩子,基本就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晏大人不同意我的看法吗?”定国公握着白子,看着棋盘微微发怔。半响后才道,“其实在泽川十三岁那年。精绝曾对大燕发起一次战役。那个时候,程将军的副将扶着保护泽川,可是,这个副将有勇无谋。最后被精绝的一个小部队,逼到了山谷之中!等程将军找到他们的时候,护着泽川的一百多个人。全部都战死了!而他们在山谷里的最角落里,找到了泽川……他很聪明。会很保护自己,没有被精绝的小部队找到!在那一群里,只有泽川一个人活了下来……” 定国公说的风轻云淡,却听得晏季常的一脸错愕。 精绝的人善战,他们下手狠毒是出了名的。 前精绝皇室,就是被现在的精绝国王,活活的拔了一层皮。 这样的酷刑,闻所未闻。 而且,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情,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十几年前精绝的进攻,程家军损失不少,而程老将军身边的几个忠心耿耿的副将,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之中!只是,没有人说过,沈砚山差点送了性命…… 定国公说的十分随意,似乎并不在意沈砚山经历过的这些事情! 而且,他隐隐约约还听出来了,定国公,似乎有些骄傲! 这种事情,居然值得骄傲? 晏季常看了一会棋盘,才道,“世子,不会怨您吗?” “他为何要怨我?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他若是连保护自己都学不会,那么来日怎么承担起保护沈家的重任?”定国公抬起头,看着晏季常道,“我同晏大人不一样,我觉得我的孩子,应该尽早的知道这些险恶!晏大人,你可以给孩子们指路,但是你不能帮他们做主!或许你认为是正确的做法,是最他们最好的保护,在他们的眼里,却是觉得你将他们当做了笨蛋!” 定国公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挑眉,“若是泽川当年出了事,那么也证明他,不足以来担任这个世子之位!他若是不能保护沈家……那么他也不配做未来沈家的族长!” 晏季常没想到定国公会说出这样的话。 定国公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只有在谈政务的时候,才会露出如此严肃的神色。他琢磨着定国公的话,又想了想自己对待孩子的方式! 他是不是不应该继续瞒着孩子们了? 准确地说,他是不是不应该瞒着晏锦了。 女儿这段日子一直很乖巧懂事,连沈家的那位重大夫都请到了晏府中!晏季常把玩着手里的棋子,眉头微微蹙起。 “哟,不好意思,晏大人……这局我赢啦!”定国公将白子落下后,哈哈大笑,“看来,岳父说的都是对的,和你下棋说说话,你铁定会分心……哈哈,兵不厌诈!” 晏季常:“……” 定国公的棋艺并不差,但是他却从未在晏季常的手里赢过一次! 这次,纵然是他使了诈,依旧是’赢‘的十分辛苦。 这个时候,晏季常看了一眼棋盘,失笑摇头,“我没输呢……对不住了,定国公!” 晏季常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然后瞬间,白子的优势全部都变成了劣势。 定国公瞪圆了双眼,然后看着晏季常一眼,又转眸看着棋盘,半响说不出来话。 这一局,输的人是他。 定国公看了半响,咂舌道,“下次让泽川和你对弈一局,我就不信了……” 晏季常看着定国公,温和地说。“好!” 其实,定国公那日的话,他都放在了心上。 晏季常想了一夜,现在他已经看穿了三弟的图谋,纵使他怎么防范,也会露出破绽!晏季景是个心思慎密的人,他得让晏锦也稍做提防。 毕竟。他害怕晏锦会和从前一样。如同相信旋氏一般,去相信晏季景。 他这个三弟,表面总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 这个样子的外表。十分容易获取别人的信任。 晏季常慢慢地敛了心绪,然后看着身边对自己撒娇的晏锦,唇畔弯起的弧度,便更大了。 晏锦显然不知道父亲心里的想法。但是父亲愿意和她说这些话,她还是十分地高兴的。 所以。晏惠卿带来的反感,也被她一扫而空。 对于晏惠卿的到来,晏锦倒是不害怕…… 现在的她对晏惠卿早又防范之心,又怎么会上了晏惠卿的道? 等马车都准备好的时候。晏惠卿便陪着晏锦一起上了马车。 因为是中元节的关系,所以随处可以见烧纸钱的人们露出一副哀伤的神色。 晏惠卿挑起车窗的帘子,看着街道上的人。轻声地对身边的晏锦道,“长姐。他们可真可怜啊!” “嗯!”晏锦淡淡地回应了一声,便继续闭目养神,她的确是有些累了!晏家虽不是百年老家族,可祭祖的讲究却不少,往年因为晏老太太不喜欢她的关系,她不去参加祭祖,也是无碍的!可今年不同往日,晏老太太现在对她不错,偶尔还会让身边的朱妈妈送一些点心和用的东西,来看望她。 晏家对于祖母的做法,倒是没有太大的惊讶。 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眼里,他们只会对有利用价值的人好! 现在的她,显然是有利用价值的。 晏家人,当真是薄情的很。 晏锦微微眯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晏惠卿,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温顺的像一只没有爪子的猫!可是晏锦知道,晏惠卿和她的三叔一样,都遗传了晏家人的薄情! 他们做的事情,只要能除掉对手,哪怕会伤及自己,也是在所不惜的。 晏锦不知道,晏惠卿这次在灵隐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晏惠卿注意到晏锦正在看着她,便温和的笑了笑,“长姐,我听蓝妈妈说,灵隐寺晚上可以放祈福的莲花灯,我们一起去菩提湖放莲花灯好不好?” “不去菩提湖,太远了!”晏锦想都没想,便拒绝道,“去近一点的吧!” 灵隐寺的位子在山上,而偌大的灵隐寺,有一半都是被池水环绕的!在灵隐寺,最大的湖,便是天然形成的菩提湖。 有人曾说,在菩提湖那边见过菩萨的真容,所以有些贵族便相信了这些话,选择了在菩提湖放莲花灯。 晏锦是不相信这些的人,而且菩提湖位于灵隐寺的后山,和厢房的距离相隔太远,她怕会出什么事情。 晏惠卿见晏锦不答应,便微微蹙眉,“也不远啊……祖母说要还愿,我想随便去菩提湖给祖母祈福!长姐,你便陪我去吧?” 晏惠卿说的楚楚可怜,那双大眼更是显得水汪汪的! 晏锦想了想,才道,“晚些再说吧!” 晏惠卿是铁了心想要让她去菩提湖,她若是不去,晏惠卿也会想别的法子!晏锦想着,眉头便蹙了起来。 晏惠卿,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 此时,晏锦多少松了一些口,而晏惠卿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看着晏锦在闭目养神,便没有继续打扰晏锦。 从京城到灵隐寺并不遥远,只是山路有些崎岖,晏惠卿坐在马车内,慢慢地便有些不耐烦了。 她抬起头,看着纹丝不动的晏锦,只好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将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可这辆马车却像是和她有过节似的,她刚坐稳后,马车便又有些颠簸!她气的抓紧了摆放在马车内的羊毛毯,可她刚抓紧,马车便又恢复了平稳! 晏惠卿气的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刚放松,马车再次颠簸了起来…… 这下,晏惠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却不敢责备驾车的人。 驾驶这辆马车的人,是晏锦身边的昆仑奴,他长的黑黑的一团,整个人除了眼白和牙齿,便再也找不出一丝有白色的地方。 晏惠卿刚看到他们的时候,的确被吓的不轻。 渐渐地,见多了她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晏锦在听到晏惠卿咳嗽后,挑眉道,“怎么了?四妹妹哪里不舒服吗?” “长姐!这马车……”晏惠卿终究是忍不住气,她从未坐过如此颠簸的马车,“太颠簸了!” 晏锦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对驾驶着马车的人道,“阿哒,停一下!” 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晏锦略带歉意的看着晏惠卿道,“阿哒这个人力气太大,驾的马车会有些颠簸!四妹妹还是坐三叔准备的马车吧!” 这次,晏惠卿出行的时候,三叔替晏惠卿早已准备好了马车。 因为晏锦方才说自己不想说话,所以三叔也不想为难她,便准备让晏惠卿和她分开。 可晏惠卿非要露出一副’贴心小棉袄‘的样子,要和晏锦坐同一辆马车。 晏锦嫌她太吵,所以便让阿哒将马车驶得略颠簸一些。 她早已习惯了来灵隐寺,所以再颠簸的马车,对她而言都是没什么感觉的。 可晏惠卿不一样,晏惠卿极少出门,偶尔出门也不过是陪着舒氏在京城附近走走!她又怎么可能做过如此颠簸的马车呢? 只要等晏惠卿提出来马车颠簸,她便借这个借口,让晏惠卿该回哪里会哪里去。 果然,只是区区一小段路程,晏惠卿便有些受不了。 “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晏惠卿还想再说其他的话,可一瞧着阿哒的神色,便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这个黑乎乎如墨汁染过的人,不止力气大,而且用的还都是蛮力。 她可不想苦了自己! 晏惠卿想了想,才对晏锦道,“我……那我便不打扰长姐您了!” 晏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晏惠卿离开之后,晏锦才松了一口气。 晏锦觉得在晏惠卿走了之后,马车内总算是安静下来了。 她慢慢地合上双眼,正准备好好的歇息一会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阵尖锐的鹰鸣声!而下一刻,她便听到’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她的马车之上。 第218章:鹰的报复 车外的动静太大,本来刚行驶的马车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阿哒将马鞭放下后,便见晏锦挑起帘子,对他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下一刻,晏锦试着轻声唤了一声,“小黑?” 半响后,只见一只通体白色的海东青,摇摇晃晃的飞了进了马车内。 晏锦有些哑然…… 沈砚山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这次连送信的鹰也换了。 这个时候,晏季常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他挑起帘子,微皱眉头,“素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没有!”晏锦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同不远处的父亲道,“方才我丢了个东西,无碍的。” 晏季常嗓音有些疲惫,“嗯,那么,继续赶路吧!” 晏锦听了之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从前,晏季常必定会下马车,然后来查探一番,可最近这些日子,倒是出奇了。晏锦无论做什么,他不会再似往日一样,一直追问原因。他只是问晏锦,是否一定要做,当晏锦点头后,他便不再继续追问。 晏季常似乎再这段日子里,彻底的想明白了。他认为晏锦长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晏锦知道,而不是继续瞒着。 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父亲愿意和她敞开心扉,晏锦倒是很高兴。 阿哒看着晏锦神色不改地说着谎言的样子,有些怔住。等晏锦挥了挥手后,他才继续上了马车,继续驾着马车慢慢地跟了上去。 晏锦看见身边这个一团白白的小东西,笑了笑。才将马车帘子放下。 晏惠卿刚走,这个小东西就过来了。 白皙如雪的海东青似乎一点也不怕晏锦,尤其是在听见晏锦说话后,它便十分熟练地走到晏锦的身边,然后眨了眨眼!它比小黑庞大一些,身子看起来也更强壮一些,只是……晏锦看着眼前的海东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一只。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小白?”晏锦试着唤了一声后,才见白色的海东青摇晃着身子,将爪子伸出来一些。 在它的爪子上。绑着一个小竹筒。 晏锦抬起手,缓缓地将小竹筒从海东青的爪子上解开,然后又从小竹筒里拿出一张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五个清隽的字迹,戌时。菩提湖。 晏锦平静的眼眸里,微微闪过一丝波澜! 沈砚山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在灵隐寺?晏锦想着。便将手里的纸条慢慢地揉成了一团…… 这段日子,她听父亲无意提起沈家的事情。定国公这段日子很忙,因为程老将军准备回京赴太后的寿宴! 而且,这次程老将军会从边境回来的原因。其一,是要带精绝国的使者来京城之中。其二,便是因为元定帝。似乎有些不太相信程家军。 帝王总是这样,无论臣子再怎么忠心耿耿。依旧会逃不过被他们怀疑的命运。 哪怕是程老将军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程家军虽然是募兵制下的军队,但是他们的忠臣不亚于其他军队!晏锦记得前世她离世之前,程家军一直很安分,哪怕最后程老将军即将离世,程家军也没有出现一丝乱子,给大燕带来一点麻烦。 晏锦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才将揉成团的纸条放进了袖口之中。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还当真是一点也不假。 在一边的海东青似乎感觉到了晏锦的心情,它蹒跚着步子,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一般,走到晏锦面前。这个时候,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晏锦便见自己面前这个庞大的海东青,摔在了马车上,发出了’嘭‘的一声。 阿哒似乎也听到了马车内的声音,忙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晏锦差点笑出了声,她怎么也没想到,威风凛凛的海东青居然有如此憨态可掬的一面。 从前送信的都是小黑,今儿突然换成了小白,倒是有些出奇了。不过,小白比小黑看着,似乎更憨一些。 晏锦笑了笑,伸出手试着抚摸了一下小白的羽毛,“今儿怎么换成你来了?莫非小黑跑不见了?” 眼前的小白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的话,而是摇晃了一下小脑袋,又看了看周围,似乎怕自己又跌倒了似的。 结果,它只是抬起头,刚瞧了瞧周围,便又因为马车细小的颠簸,又再次摔在了地上。 晏锦抽了抽唇角,一时看着趴在马车内的海东青,无言。 小白似乎很不喜欢马车的颠簸,它摔下后便没有继续爬起来了,只是瞪着一双清澈的鹰眼,无辜的看着晏锦! 它的动作幼稚,但是却又十分的可爱。 晏锦看着小白,突然明白为何刚才送信的小白,会突然撞在马车之上了。 它,似乎平衡能力不是很好。 小白在马车内不愿意走,而晏锦也有些无奈,她想了想,才从一边的食盒里拿出一些点心递给小白,“尝尝?” 结果小白只是爬了上去,闻了闻之后,便抖了抖翅膀不再去闻第二次。 它显然不喜欢这些点心。 晏锦看着食盒里的点心,颇为有些苦恼。 因为,要去灵隐寺的关系,她食盒里的点心全部都是斋菜,没有一点肉类。小白是海东青,是一只被用肉养大的老鹰,自然不愿意吃这些东西。 毕竟,它不是什么杂食动物。 晏锦想了许久,才把放在一边的小竹筒又再次绑在了小白的腿上,略带歉意的跟它说,“下次,一定给你鹿肉吃,可好?” 小白像是听懂了晏锦的话一样,本来无精打采的它。在晏锦话音落了之后,立即变得神采奕奕的。 它扑打了一下翅膀,似乎想要离开。 晏锦刚挑起马车的帘子,还未来得及唤阿哒停下,便见小白扑腾了几下,便从马车内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然后瞬间便飞了起来。消失在晏锦的眼前。 晏锦无奈地笑了笑。将帘子放下。 今儿,晏惠卿想约她去菩提湖,而恰好沈砚山也选了那个地方。晏锦突然觉得。灵隐寺最偏僻的地方,倒是成了最好的见面场所了。 晏锦想着,便忍不住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 马车又驶了约摸半个时辰。晏锦便迷迷糊糊听见钟鸣之声。那种声音,像是从云层里穿透出来的一般。 她挑开马车的车窗帘子。便隐隐约约的看见不远处的山头上,出现了寺庙的影子。灵隐寺之所以被称作灵隐的原因,是因为在冬日布满雾气的时候,若是站的太远。根本看不见寺庙的踪迹。在山下的人们,听着寺庙内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便觉得这些人。像是天人一般。 此时,虽然还未入冬。可离入冬也不算太远了。 晏锦将帘子放下后,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才想着等会要怎么继续婉拒晏惠卿。 今儿晏惠卿显然是一定要想尽办法约她去菩提湖的,她既然知晓晏惠卿有这样的目的,自然不会去自投罗网。 晏惠卿准备好了一切,她当然不会如了晏惠卿的意, 前世,晏惠卿之所以没有接近她的原因,是因为那时的她,在晏家之中,根本连一个棋子都算不上。那时的她,脾气任性又刁蛮,谁也休想控制她的思维。 可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其实也够愚蠢的。 因为思念母亲,便入了旋氏的局,甚至将对母亲的感情,都放在了旋氏的身上。 以至于最后落得那般惨烈的下场。 晏锦想着,眉头便微微蹙起。 过了一会,马车便慢慢地停了下来。晏锦刚打开帘子,便听见身后的马车,传来晏惠卿和几个丫鬟撕心裂肺的喊声。 一群人,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晏锦想要从马车上面下来,便听见阿哒说,“小姐,您等等……那边,有蛇啊……” “蛇?”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阿哒,“哪里来的蛇?” 晏锦对阿哒挥了挥手,便擅自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结果她转身,便瞧见身后那辆马车的车棚上,居然挂着几条已经被撕扯裂开露出内脏且面目狰狞的蛇,而且这一路驾车的车夫,似乎都没有发现这个异常,依旧驾着马车慢慢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晏惠卿显然被这个东西吓坏了,她瘫软了身子,眼泪都眼眶里掉了出来,“弄掉,全部都弄掉!” 晏惠卿说完之后,便再也不顾形象地干呕了起来。 她似乎又想起了昔日被蛇咬的经历,这眼前的这一幕,实在太过于恶心了!她害怕极了…… 她方才坐在马车内,居然坐在这些东西的下面。 这个时候,晏季常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后,疾步地走了过来。他将晏锦护在身后,才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一怔。 这……也太奇怪了? 这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行驶的马车之上,而且还不被周围的人发现。 那些蛇的血液还是红色的,显然是刚死没有多久。 晏季常想了一会,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晏惠卿,才对身边的人道,“将四小姐扶进去!” 晏惠卿是晏家的小姐,如今她露出如此失态的样子,若是被外人瞧见了,丢的可不是晏惠卿一个人的颜面,而是晏家所有姑娘的面子。 他不想让晏惠卿的的行为举止,影响到了自己的孩子。 站在晏季常身边的人听了话后,立即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晏锦站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父亲的衣裳,微微发怔。 她想了许久,又想起方才小白蹒跚的样子,然后立即瞪圆了双眼。莫非,这一切都是小白做的? 可刚才,她明明没有听见一点点动静,连鹰鸣之声都没有听见! 晏锦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可疑。 这件事情显然不是人做的,因为根本没有人能做成这样! 在众目睽睽之下,谁又能将这些东西放在马车的车棚之上! 唯一能做到这件事情的,便只有小白这只海东青。 因为山路崎岖的原因,所以跟在马车周围的侍卫,都在专心的看着脚下的路,怕自己一不小心扭到了脚。而此时小白,若将这些东西放在马车的车棚上,是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 海东青在飞翔的时候,身子不止十分的轻盈,动作更是又快又准,所以他们在捕获猎物的时候,才会如此的得心应手。 可若真的是小白……晏锦想到这里,不禁从袖口里拿出一方锦帕,将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地拭去。 若真的是小白,那么这个海东青,未免也太通人性了一些,这简直都要成妖了。 沈砚山是怎么养的? “当真是奇怪!”晏季常又看了一眼远处马车棚上的东西,才对身后的晏锦说,“进去吧!” 晏锦点了点头,便跟在了晏季常的身后。 此时,寺内的方丈也迎了出来。 他面容慈祥,身上的气质,瞧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走到晏季常身边,轻声道,“阿弥陀佛,贫僧已为晏大人您准备好了厢房……” 他刚顺着晏季常的目光望去,话音便戛然而止。 远处马车棚上的东西,太过于刺目。 “这是,怎么了……”方丈似乎很惊讶眼前的一幕,“晏大人,您没事吧?” 晏季常摇了摇头,“多谢方丈关心,我和小女都无碍!只是,这件事情要劳烦方丈帮忙隐瞒了,毕竟,若是外人知晓灵隐寺路上全是毒蛇,对灵隐寺也是不好的!” 方丈被晏季常的话,又噎了一下。 这件事情,若是真的传出去,外面不知道会怎么说晏家人。可晏季常说的也没错,灵隐寺这些年来,本来香火就不够旺盛,而且若非是当年大虞氏给灵隐寺捐赠了一大笔银子,灵隐寺怕是很难支撑到现在。 这些年来,虞家那位小爷,也会时不时送些银子过来。晏季常,也不例外…… 若是将这些人都得罪了,灵隐寺来日的香火,又能仰仗谁? 方丈是个聪明人,他立即听明白了晏季常话里的意思,“晏大人你放心,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有其他人知晓。晏大人和小姐今儿受惊了,贫僧带你们去厢房歇息一会!” 能让灵隐寺的方丈领路,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 可晏季常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跟在晏季常身后的晏锦,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群人刚走几步,方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晏季常道,“晏大人,有件事情,贫僧不知当不当讲!” “方丈但说无妨!”晏季常未曾多想,便说了出来。 方丈见晏季常这样说后,才道,“住在东厢的还有一位苏大人,他是前几日来了寺内,说是来小住几日,可贫僧觉得,他似乎是……想找你说说话!” 第219章:他的目的 晏季常听了方丈的话后,脚上的步子,也慢了一些,他浓眉微微皱起,“苏大人?苏居闲苏大人吗?” 苏居闲乃是当今贤妃的亲哥哥,更是苏家现在的族长! 不过,晏季常记得,苏居闲信奉的是道家!那么,他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灵隐寺呢? 若真的是他,那么倒是有些出奇了。 自己和苏居闲没有任何来往,平时见面也不过是彼此点个头,连话都不会多说一句。 所以,苏居闲根本没有可能,特意为找他来一趟灵隐寺。 方丈听了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晏季常身后的人,不敢继续说下去。 晏季常瞧出了方丈的神色,淡淡地说,“方丈,这些人跟随我多年,你但说无妨!” 在得到晏季常这句话后,方丈也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他压低了嗓音道,“是苏居闲大人的长子,苏行容大人!” 刑部侍郎,苏行容。 晏季常自然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向来心狠手辣,前些日子更是做出了一些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情。 工部有几位大人涉嫌贪污治理黄河的赈灾银子,这件事情虽然没有闹大,但是定元帝却生了大气!这几年水患严重,大燕国库里的银子,有一半都用在了治水上面,可就在这个节骨眼,还有人敢动这笔银子的主意,显然是不将百姓的生死放在眼里。 定元帝这次明显是想杀鸡儆猴,所以他直接将这几位大人都丢给了刑部,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 起初,这几位大人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未曾贪污赈灾的银子,弄的刑部的大人们,都有些头疼。后来,苏行容出面之后,不到三日,他们的供词便变成了新的!他们将贪污的事情说了出来,而且这一下还闹的很大。还差点查到了右相薄家。 定元帝是孝子。不愿意在太后寿宴即将来临的时候,让人去查太后的母家薄家,所以最后只是将这几位大人砍了头。而并非彻查。 据说,行刑的那一日,这几位大人面目全非,而且。居然还有人哭着说,死了。对他们是解脱。 苏行容到底是用了什么酷刑,让这几位他昔日的同僚,沦落成这样。 晏季常想着,本来刚刚舒展开的眉。又重新皱了起来。 苏行容会来找他?莫非是因为黄河赈灾银子的事情? “方丈,你可知苏大人有何事?”晏季常轻轻地出声,“他最近可做了什么事情?” 方丈露出一副尴尬的神色。然后摇了摇头,“苏大人前几日要了不少的莲花灯。其它的便没有了!不过,苏大人来灵隐寺的第一日,便说一定要住在东厢离玉兰斋最近的地方!” 每一年的中元节他都会来灵隐寺,而且住的必定是东厢的玉兰斋。虽然此时,早已过了玉兰花盛开的季节,但是因为已故的妻子,很喜欢白玉兰,所以每次来灵隐寺,他都会选择,整座灵隐寺唯一种有白玉兰的院子里。 而且,为了不让人破坏玉兰斋里的东西,灵隐寺一般不会将玉兰斋给其他的香客居住。 晏季常早已成为了玉兰斋的常客,这座院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按照大虞氏的喜好来布置的。 “多谢方丈!”晏季常知道,他从方丈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便不再继续问下去。 晏锦跟再晏季常的身后,慢慢地朝着厢房走去。 灵隐寺在山头上,周围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晏锦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刚才小白做的事情,也被她慢慢地遗忘在脑后了。 等快走到厢房的时候,晏锦才跟着其他领路的僧人朝着另一边走去。 她住的厢房离父亲的住的院子并不远,而且,因为她要到来的原因,这座院子早早的便被人收拾好了,刚踏进院子,便能闻见淡淡的檀木香味。 等领路的僧人走了之后,香复和阿水才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而晏锦却独自依在院里的躺椅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绣着玉兰花的毯子。她本来就生的瘦小,这个时候瞧着更是显得伶仃……其实晏锦的食量不小,她每日用的膳食比晏家的其他姑娘多了一倍,可因为她身子有些虚弱的原因,所以无论吃的再多,身子也是这般纤弱!为此,重大夫前些日子,还开了一些给调理脾胃的药,说是来给她养身子。 晏锦倒是不排斥那些药味,也知道这是重大夫的好意,于是便收下了。 为了表示她对重大夫的感激,她将堆在库房里的山参送了几枝给重大夫。 收到山参的重大夫,从一脸错愕到最后的笑的合不拢嘴,他是大夫,自然很喜欢这些奇珍的药材。最后重大夫更是喃喃地说,“不愧是虞家啊……送的东西都是最拔尖的!” 晏锦:“……” 其实,晏锦并未告诉重大夫,这几枝山参的年份不是很久,还有几枝上了百年的山参,她不好送给重大夫。因为,太过于张扬。 结果,还是有些张扬了。 晏锦想着想着,便合上了眼。 过了一会,她似乎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晰。 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一下,在夕阳下,她白皙的肤色衬着那精巧的鼻翼和唇,整个人像是透明一般,精致的像是画像里的少女。 香复和阿水本来在说话,在瞧见晏锦合着眼的时候,她们立即闭了嘴。 这样的晏锦太过于美好,瞧美的夺目。 香复挥了挥手,和阿水朝着院外慢慢地走去。 结果两个人刚走了几步,便瞧见阿哒急匆匆地从外面走了进来,三个人差点撞在了一起!阿哒向后退了一步,又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在雕花躺椅上小酣的晏锦。才轻声地说,“大爷,让人送晚膳来了!方丈说,若是吃不习惯斋菜,也是可以……可以吃其他的!” 从前的晏锦是和晏绮宁一起来的,那时晏绮宁看着一桌的斋菜,总是会大发雷霆。连来送膳的僧人。也会被晏绮宁骂的狗血淋头。久而久之,方丈为了不得罪晏家和虞家的人,也不得不开了杀戒。 在银子面前。所有的信仰,都是零。 若是虞家不再给灵隐寺捐银子,那么饿死的,便是整个庙内的僧人。 不过。今年同往年有些不一样,那个刁蛮又有些任性的二小姐并未到灵隐寺内来。所以方丈才会派人先过来问问。他是出家人,能不破杀戒,便尽量不破杀戒。 晏锦这个时候也因为方才香复和阿水的谈话声,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她慢慢地睁开眼。然后用余光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人,轻声道,“香复。有什么事吗?” “小姐!”香复拔腿便走了进来,扶着晏锦从躺椅上坐稳身子。轻声道,“方丈派人来问,小姐可要用斋菜?” 晏锦揉了揉眼,眼神里还有几分朦胧,她想了想才道,“唔,就用斋菜吧,你去告诉方丈,就说入乡随俗!”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锦又打了一个哈欠,理智才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素菜的人,相反她很喜欢吃肉! 但是,毕竟这里是寺庙,她得尊重别人的信仰!从前,她因为想要迁就晏绮宁,所以并未多想过这里面的事情,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太不懂事了。 她可以不信仰佛,但是却不可以不尊重别人。 晏锦将身上的薄毯丢开,才慢慢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院子不大,但是周围收拾的很干净,而且在快要入冬的时候,这里的常青树瞧着也是一片生机!晏锦瞧院内的景色,又想起袖口里的东西,本来舒展的眉,也慢慢地蹙了起来。 苏行容会出现在灵隐寺,还当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本来以为苏行容会被刑部的公务绊住脚步,可现在看来,并非是这样!苏行容这个人,或许是因为性子的关系,他在逼供上,比常人厉害许多!而且,他做的事情,又十分的邪气,上一刻他或许可以笑着和你说话,可下一刻,他又可以拿着刀子戳到你心上。 苏行容的脾性难以捉摸,所以今生,她准备远远地躲着这个人。 她不想去招惹苏行容,也希望苏行容不要再来招惹她。 若一定要对上……那么,她也有办法。 晏锦走到屋内,将袖口里揉成一团的纸条又拿了出来,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沈砚山的字迹同常人的字迹不同,他的字迹就像是他那个人一样隽秀,瞧着十分的舒服。 但是,晏锦知道,一旦沈砚山说了话,便会让人十分地不舒服了。 那个人,生了一张能欺骗世人的容颜。 晏锦想了一会,才用火将纸条烧掉。 菩提湖……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菩提湖离她住的院子,走的快的话,约摸也要走两柱香! 今日,晏惠卿瞧见了那些东西被吓的丢了魂,自然需要好好的歇息。所以晏锦想,晏惠卿不会再来找她一起去菩提湖了…… 毕竟,晏惠卿不是傻子,说的太多了,便会让人生疑。 至于晏惠卿今夜会不会去菩提湖,她还拿不定主意。 因为夜路难行,所以她得带着香复还有阿哒和阿水一起去,至于其他人,她便不会带在身边了。 等见到了沈砚山,她会让香复她们回来。 有些事情,她还是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 晏锦想好之后,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 下一刻,香复的声音便从屋外传了进来,“小姐,晚膳来了!” “送进来吧!”不提晚膳还好,一提起晏锦便觉得肚子里咕咕叫的厉害! 帘子被打起后,便瞧见几个小僧人提着食盒慢慢地走了进来。他们一个都垂着头,不敢乱看,似乎怕自己会惹晏锦生气。 晏锦倒也没在乎这些,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食盒里的斋菜上。 虽然她喜欢肉食,偶尔吃吃斋菜,也不错。 等斋菜全部摆放好后,晏锦才动了筷子…… 这些斋菜都是种在灵隐寺后山的庄子上的,是这些僧人亲自照看的,而且浇灌这些菜的水,都是后山的泉水,所以这些菜特别的合晏锦的口味,尤其是那一道凉拌胡瓜,咬着清脆可口,像是有甘甜的泉水,从里面溢出来一般。 在大燕,胡瓜并不便宜。而且要将胡瓜保存好,更是难上加难。 可见,方丈为了讨好她的口味,下了不少的心血。 等晏锦用好了晚膳,天色也暗了下来。 她起身让香复给她找了一套暗色的衣裳换上后,才缓缓地领着人出了院门。 临走前,晏锦还嘱咐院子里的下人,若说有人来找她,便说她今日赶路劳累了,已经歇下了。 不过,除了晏惠卿,也不会有旁的人来打扰她。 每一年中元节,父亲都会独自陪在她生母的牌位前,不允许其他人接近。 直到第二日,父亲才会邀她和晏绮宁一起用早膳,那个时候的父亲,总是像苍老了许多岁一样,甚至连眼眶都是红的! 晏锦那时不懂父亲的感情,还以为父亲是故作给她和晏绮宁看的。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 父亲是喜欢母亲的,所以多年来也未曾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 晏锦想到这里,便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纵使父亲再喜欢她的生母,但是她还是希望父亲顾及身子,毕竟父亲再怎么思念,她的生母也不可能再回来了! 只是,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地出口。 夜里的灵隐寺不像白日里那般总是见僧人来往,尤其是快走到菩提湖的时候,遇见的人也会越来越少!晏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仔细的看着脚下的路。 因为是中元节的关系,所以寺内每走一段路,便会点上一盏灯。 晏锦快要走到菩提湖的时候,便远远地看着见一个穿着月白色的少年,坐在菩提湖的亭子内,手里握着不知是什么东西,专心的看着湖面。 他的样子很优雅,瞧着竟不让人忍心打扰他的沉思。 晏锦想了一会,才从香复的手里提过灯笼,轻声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会便回来!” 第220章:怎么会是他? 香复见晏锦言语里带了几分执着,便不再多言,而是将手里的灯笼递给了晏锦。 她退后一步后,又轻声地说了一句,“小姐,奴婢先告退了!” “嗯!”晏锦提着灯笼,看了一眼身后,又再次道,“不要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嘱咐香复,香复便立即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香复说完之后,她便挥手对阿哒和阿水做了一个退下的手势。 等三个人慢慢地离开后,晏锦才拢了拢披风,慢慢地朝着亭子内走去。 此时,眼看冬季便要来临了,周围偶尔吹起的一阵风,便让她觉得有些寒冷。 微风吹过湖面,亭子里的白色纱幔,便飘了起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晏锦看亭子里的人,便更模糊了。 晏锦向前走了几步,还未走近,她便隐隐约约的闻见一阵白玉兰的香味。 此时,并非是白玉兰盛开的花季。 晏锦脚步微滞,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曾在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尽管她离亭子尚有些距离,可依旧看清了那摆放在石桌上的白瓷香炉,正冒着淡淡的烟。 月夜湖边,这香不止可以驱散虫子,还有宁神的功效。晏锦知道,沈砚山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听闻他用的茶,都是他亲自种的茶树,亲自采茶然后又炒茶!而且,之前沈苍苍也同她抱怨过,说沈砚山住的那个小院外,的确有一片不小的茶园。 此时。从远处望去,只见少年身上,那一袭月白色的长衫,随着夜风翻飞,几乎和水月之色融为一体,摇摇曳曳,只是这么看着他的背影。便如同欣赏一副极有仙气的水墨画一般。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半响后才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只见少年缓缓地转过头来,薄薄地唇勾起一丝不小的弧度,“你来了?” 他说的很轻。彷佛泉水落在石上的一声轻响。 晏锦微微颔首,然后又向前迈着步子,带着几分歉意地说,“打扰世子赏月了?” “唔。这倒没有!”沈砚山的手里依旧握着长长的鱼竿,神色里带了几分慵懒。“你惊了池里的鱼!” 晏锦抽了抽唇角,将灯笼放好后,才走近一些。这个时候的她,总算看清楚了沈砚山在做什么。在月色下的沈砚山,居然握着鱼竿在这里垂钓。 菩提湖虽是灵隐寺中最偏的湖,但是因为菩提湖在后山。所以这里的湖水,几乎都是活泉水。 泉水养的鱼。自然比其他湖里的鱼,更加的鲜嫩可口。只是,这毕竟是佛家重地,再鲜美的鱼,晏锦也没有沈砚山这个胆子,敢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垂钓。 虽然,她其实也想尝尝这鱼的味道。 沈砚山很自然地说,“等会一起用!” 他说的心安理得,又像是在安慰晏锦。 晏锦却觉得自己的脑门,快要冒出青筋来了。 “世子,这是佛家重地!”晏锦想了想,试图提醒沈砚山,又道,“不太好吧?” 沈砚山听了之后,倒是十分认真的考虑一下,然后才淡淡地说,“你说的很对,那么等会我们换个地方烤鱼!” 晏锦:“……” 晏锦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沈砚山,她觉得这个人是没有什么羞耻心的。她在言语上,总是不能打败他,而且,这个人总是有不少的借口。 于是,晏锦退后一步,看着平静的湖面,转移了话题,“不知世子找我,有何事?” 沈砚山眼里的神色微动,然后转眸对晏锦和缓地说,“桌上有图纸,你拿起来看看!” 晏锦听了之后,才转身朝着石桌边上走去。 本来狭小的石桌上,倒是摆放了不少东西。晏锦看着桌上的公文,唇角又不禁抽了抽,她琢磨也只有沈砚山,才会敢将公文随意的丢在这种地方。 晏锦将桌上的公文整理好了之后,也没有找到沈砚山所谓的图纸,她不禁皱了皱眉,又重新将公文整理了一遍!因为不敢轻易地打开公文,所以耐心地找了几次后,才有些不解。 图纸,这里哪里有图纸? 此时,放在桌上的白瓷香炉里的烟越来越小,晏锦想了想,才拿起小勺给白瓷香炉里添了一些香。 这些香料和她平日里见地,有些不一样。 眼前的香料,瞧着白皙如雪粒,放进香炉里之后,这香味更好比白玉兰盛开的时候,传出来的那种淡淡地幽香。 闻着,便让人心神宁静。 晏锦将小勺放下后,又瞄了一眼沈砚山的鱼竿,见湖面平静,才轻声地说,“世子,这里没有图纸!” 沈砚山偏过头,看了一眼白瓷香炉,又转眸瞧了晏锦一阵,才若有所思地说,“哦,我忘了,不在那里!” 说着,他便伸出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着不远处的鱼篓道,“这里的地不太平,我拿着垫鱼篓那一块了,你找找!” 他说的理所当然,可话音落在晏锦耳里,却让晏锦忍不住一愣。 她想了想,才朝着一边的鱼篓走去。 此时,鱼篓稍微动了动,里面似乎装了几条鱼!晏锦半顿下身子,在周围找了找,最后才在鱼篓的一角找到了一叠厚厚的图纸。 晏锦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图纸拿了出来。 为了方便看的更清楚,她又走回石桌边上,借着灯笼里的烛火的光线,将图纸慢慢地打开。 因为方才图纸放在鱼篓边上,所以此时,图纸上也沾了不少的水渍。晏锦看了半响,才看清图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整个人十分地吃惊,从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又突然全部的涌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沈砚山的神色变了又变,半响后才用沙哑地嗓音问道,“这是……这是天池的图纸?” 沈砚山倒是很平静,这个时候月色下,只见他将鱼竿提起,一尾肥大的鲤鱼从湖中被吊起,然后下一刻迅速地落入了他的手里。 沈砚山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后,才淡淡地说,“是!” “你……”晏锦的指尖颤抖的厉害,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要问许多问题,可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怎么会……当年制造天池的人,怎么会是沈砚山,怎么会是他? 第221章:谁告诉你的! 晏锦缓缓地闭了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压抑住脑海里,那一片惨烈的回忆。 她不敢去想,就像是记忆深处,最不愿去出触碰的伤口。 似乎,只要轻轻地碰一下,便会鲜血淋淋。 一瞬间,晏锦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扶着石桌慢慢地坐下,想要静一静,理清脑海里的思绪。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知道前世一直想知道的真相。 她晓得了这件事情的起因后,竟又觉得有些懊恼和可惜。 沈砚山将鱼放好后,又转身看着晏锦若有所思的样子,瞧着竟有些寂寥和可怜。 他想了想,才将鱼竿收起,走到晏锦身边坐下后,柔声道,“你从前,见过这张图纸?” 晏锦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抬眼看着亭外的月色!此时,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几股小风,将白色的纱幔吹地’呼呼‘作响。晏锦神色里,越来越颓废,“我并未见过图纸,但是……” 晏锦顿了顿,垂下了眼眸,“我见过天池修建成功的时候!” 大燕朝这段日子雨水过多,京城的街道上,总是布满了不少的水!工部为此修建了不少的渠道来疏通,可无论工部想了多少法子,每年雨季的时候,街道上依旧能见到不少的水。 曾有人说笑说,雨季来的时候,京城里随处可见小舟。 虽然有些夸大,但是若是雨水太大,京城里的确是寸步难行。若一定要强行出门,便要准备几身衣裳! 所以后来。工部想了一个办法,便是在京城的京郊外,强行修建一座蓄水的水库,而因为这座水库既可以用来灌溉京城外的庄子上的地,又可以在雨季来临的时候,将雨水强行引导进水库内,所以后来。这座水库便被人称作天池。 晏锦看着手里的图纸。上面清晰地写了几个水库的备用名,而其中一个便是天池。 她看着,又有些哑然。 “唔。是吗?”沈砚山声音和缓地瞥了一眼晏锦手里的图纸,又道,“前些日子工部将这张图纸送到我手里来,我是不太想插手这件事情的!不过。若是我不插手,这张图纸。怕是就会到晏大人的手里了!” 晏锦在听了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张了张口,却依旧没有说出话来。 她的脑海里早就乱成了一团,而那双白皙纤小的手。也慢慢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晏锦想了一会,才对沈砚山道,“天池。不能建的!” 沈砚山将左手放在石桌上,撑着下颚。然后右手拿出一本放在不远处的公文,慢慢地翻开后,才漫不经心地说,“为何?” “会出事!”晏锦咬紧了下唇,眉头也越皱越深,“它的破绽,太多了!” 沈砚山听了之后,本来翻着公文的手,慢慢地挪到了额角,“这么容易看出来?” 晏锦抬起头,看着沈砚山揉着额角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地说,“不是,这张图纸,看起来的确是完美无缺。但是,等天池建成的时候,便会出乱子了!世子,这天池,是万万不能建的!其实解决京城里的雨水,还有其他的法子,只是会比修建天池,更耗银子……” 前世,天池那边出了事之后,晏锦便私下想过,若是她是修建天池的人,在天池决堤的时候,该怎么来解决接下来雨水给京城带来的乱子。 她想了许久,最后又翻阅了不少古书,才从前朝的建筑图里,找到了解决的方案。 只是这个办法,会消耗不少的银子。 那时,她还曾想自己的想法,告诉十三先生。 结果十三先生十分诧异的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道,你不愧是他的孩子。 晏锦当时无奈的摇头,她父亲虽然在工部许久,可也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事情。 她当时只是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些雨水的问题,而并非想其他。 法子虽然可行……可银子…… 沈砚山揉着额角的手顿了一顿,声音依旧温和,“若一定要建呢?” “这……”晏锦看着手里的图纸,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砚台。才缓缓地将手里的图纸的一角铺在石桌上,然后拿起亲自研墨后,又看着放在沈砚山手边的狼毫笔说,“得罪了!” 她用左手将袖口撩开一些,露出那白皙如羊脂玉的皓腕,在月色下,她的肌肤瞧着十分的柔和,宛如绝世的美玉。晏锦没有注意到沈砚山的眼神微变,而是继续拿着狼毫笔,在图纸的一角,慢慢地修改了起来。 她的画技并不差,尤其是在绘描图纸上,更是有模有样。 晏锦将狼毫笔沾了几次墨,继续修改了几个地方后,又瞧了瞧一会,继续将左手上的几个地方修改了!过了一约摸一炷香,她才将狼毫笔放下! 她显然是累坏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晏锦将图纸递给沈砚山道,“若是这样改,应该不会出现决堤!只是,修建起来,会更复杂!” 沈砚山将揉着额角的手放下后,去晏锦的手里接过图纸。只见图纸上,不下十处细微的地方,都被晏锦彻底的修改过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暗,最后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消失地干干净净。 晏锦每一处修改的地方,都是天池的破绽。而且,这些破绽,细小到根本没有人会发现,可她从未给见过天池的图纸,只是见过天池修建成功的那一日,又怎么可能会发现这些地方? 沈砚山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凝重。 晏锦心惊胆战的看着色眼神,以为自己没有修改对,又添了一句,“其实,我修改的,也不一定对!只是,右下角那块,是一定要改的!当年,天池便是从哪里决堤的!” “是吗?”沈砚山抬起头来看着晏锦,那双眼竟比这黑夜里的夜色,还要黑上几分,“你是怎么知道,左上角这块的破绽的?谁告诉你的,是晏大人?还是……其他人?” 他的嗓音十分的冰冷,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第222章:为何决堤? 夜风吹过湖面,携着几分寒意,晏锦不禁缩了缩身子,觉得夜里的菩提湖,有些瘆人。 或许,是因为那些记忆,在她的脑海里太久,所以她一想起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心里便觉得有些慌乱。 晏锦故作镇定的看了一眼沈砚山,然后身子往后挪了一些,又拉开一些距离后,才摇了摇头,“没有人告诉我,只是我从前,研究过天池周围的环境!” 沈砚山目光在她的脸上盘旋了一会,眼里依旧冷冷清清,“你研究这个做什么?我记得晏大人虽在工部任职,可他却没有教你这些吧?” 晏锦皱了皱眉,然后偏过头去看着亭外的月色。 她是当真不想提起这件事情。 虽然,理智告诉她,逃避并不是什么好法子,可晏锦每次想起天池决堤的事情,便会想起外祖父那张沧桑至极的容颜。 虞家的败落和晏家人的薄情,每一个,都深刻至极。 那种愧疚和悔恨,会将她整个人都淹没掉,甚至没有办法呼吸。 亭外的月色光线十分的温和,像是一层薄纱将整个菩提湖笼罩住了一样,淡淡的雾气萦绕在湖面上,瞧着倒有几分仙气。 若不是亭内寒冷,她倒是很喜欢这里的景色,很是赏心悦目。 起码,可以让她那些不理智的情绪,全部都冷静下来。 “昔日,我父亲去世后,就葬在京郊地庄子上!”晏锦皱着眉,声音几不可闻,“天池决堤后。冲毁了哪里!” 她说的极短,可每一句话,却又像是针一样,刺到她的心上。 父亲去世后,晏家人极力和父亲撇清关系,连父亲的尸首也不敢去收回。 父亲的牌位,甚至都不能放在晏家的祠堂内。 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 若不是外祖父念着父亲昔日的好。让母亲和小舅舅替父亲收了尸首。父亲怕是会没有葬身地方。 可到了最后,母亲却…… 天池决堤之后,京郊不少庄子都被大水淹没。而她父亲的坟墓也不例外!父亲的尸骨被大水冲散,小虞氏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将父亲的尸骨收好。可那时,晏家没有人愿意去将她父亲的尸骨再次葬下。他们像是不认识她父亲一般,连一个简单的坟墓。都不愿意给父亲,甚至最后她还被晏老太太胁迫。 那场大水,淹没的不止是那些庄子,更是她的性命。 她想过抵抗。可却无能为力。 最后,她连生母留下的那些古琴,也没有保住。 琴。都换了银子。 唯一的一尾绿绮在她出嫁之前,也被她亲手送到小虞氏的手里。 其实那会。她想同小虞氏说,让小虞氏将绿绮卖掉后,然后拿着银子,去找她的外祖父,然后让虞家人走的远远地,再也不要回京城这个可怕的地方了。 可那时,她看着小虞氏依依不舍的眼,却终究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 她的仁慈和犹豫不决,害了小虞氏。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晏绮宁居然会带着那张琴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小虞氏没了,之后又有多么的惨烈…… 那时她的人生,就像是没有繁星和孤月的夜,漆黑一片,绝望异常。 她想报仇,可她也清楚,自己的力量多渺小。 那会的她,甚至卑微到,想着要活着,哪怕用身子去讨好那些宴会上的人,也要为父母报仇。 可上苍终究没给她这个机会,绿绮琴上的毒,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那一夜的她,想要爬回去,奢望着再看一眼小虞氏,给小虞氏和父亲再磕个头。可是她终究没有做到,她还是死在了那场周围欢笑不断的宴会上。 死的时候,晏锦怎么样,也咽不下那口气……她将眼睁的圆圆的,一直看着远方模糊的声音。 也在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父亲在死的时候,怎么也不愿意闭上双眼。因为他们绝望,却又无能为力,那种无奈的又不甘心的疼,只有在最后一口气咽下的时候,才能深切的体会到。 她那是绝望到了极点,哪怕已经重生了快一年多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被那种疼痛惊醒。她忘不掉,那些几乎将她灵魂全部吞噬掉的疼。 那些害过她们的人,她当真是一个,也不放过。 沈砚山握住图纸的手,稍微紧了一紧,他淡淡地说,“不会了!” “嗯?”晏锦抬起头,眼里全是哀伤的神色,尽管她想掩盖住那些神情,却依旧没有做到,“什么?” 沈砚山瞧着,浓眉微微一皱,“我说,晏大人不会出事!” “是吗?”晏锦对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把握!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到现在都没查出三叔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不过,或许就如沈砚山所言,父亲这一世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她会用性命,去护住父母和虞家的所有人。 沈砚山静了一会,才柔和地说,“你可以试着,信我!” 晏锦听了之后,露出惊讶的神色,然后翕了翕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晏锦瞧着沈砚山认真的神色,然后又垂下眼眸,不知该说些什么。 亭子内的气氛,有些怪怪地,像是被什么东西,萦绕住了一般。 半响后,当她以为沈砚山不会再说话时,那个人又续了一句,“我为人,向来忠厚老实!” 晏锦:“……” 沈砚山接下来的话,让她方才心里那淡淡的涟漪消失的干干净净,这个人总是有这样的本事,将本来好好的气氛,搅的不成样子。 她接触不少人,却从未见过一个人夸自己的时候,还能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 不过,也因为沈砚山转移了话题,她眉眼间的愁容,也渐渐地消失开来。 这个时候,鱼篓里的鱼又蹦跶了几下,沈砚山挪开目光,瞧了一眼鱼篓道,“有没有觉得饿了?” “唔,还好!”晏锦今儿用了不少的斋菜,所以现在根本不会太饿。 沈砚山挑了挑眉,依旧是一张冷冷的神色,“那么,便是饿了!”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神色,又看了一眼摆放在桌上的公文,只好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嗯!” 她不想得罪沈砚山,若沈砚山说饿了,那么她便饿了。 沈砚山很满意地站起来,然后将鱼篓拿起,又问晏锦,“我烤鱼给你吃!” 他的意图很明显,是让晏锦找个地儿。 晏锦抽了抽唇角,无奈的想了一会,才跟沈砚山道,“你跟我来!” 第223章:月下对影 夜渐渐地浓了,风也越来越凉。 风是从菩提湖上吹来的,带着湿润的水气,再慢慢地钻过亭子,撩起亭内人的长袍。 晏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又将放在一边的灯笼提了起来,瞧了一眼月色,才朝着前方走去。 灵隐寺的地形,她很熟悉。 从前她顽皮,和年幼的晏绮宁曾在后山躲猫猫,再后来,晏绮宁年纪大了,也便不再和她做这个游戏了。 小时候的她们,亲热的像一对分不开的连体人,可现在…… 终究是陌路了。 晏锦刚从亭内走出来,便瞧见沈砚山身边的宋潜拿着一件披风走了过来,他见到晏锦后,便福身行礼,“见过晏小姐!” 晏锦微微颔首,瞧了一眼宋潜手里的披风,便顿下脚步等身后的人。 宋潜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若有宋潜跟着伺候,倒也不错。她虽然喜欢肉食,但是此刻天色已晚,她过了亥时便不会再用东西。虽然这会离亥时还有些距离,可晏锦不知为何,却没有多少食欲。 或许,是因为今儿的斋菜太合她的胃口,她用的多了一些。 晏锦想着,便见沈砚山将披风穿好,那件藏青色的披风穿在他身上,倒是显得他身姿更加挺拔。 这个人,无论是穿暗色还是亮色,总是能穿出不同的味道。 “将军,陆大人方才送了信过来,他……”宋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又道,“他一直在找你。似乎挺急的!” 沈砚山挑了挑眉后,将手里的鱼竿交给宋潜,“他何时不找我,又何时不急?不用管他!” 宋潜听了沈砚山的话后,又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沈砚山没有再说什么话,而是拿起鱼篓。跟在晏锦身后。两个人朝着不远处的小林走去。 宋潜见两个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亭子内。将石桌上的公文收了起来。这段日子,沈砚山虽然会批阅公文,可大多时候,他想找到沈砚山。依旧很难! 不过,唯一出奇的便是。世子似乎对工部的事情,很有兴趣。 这些日子,关于工部的事情,沈砚山都会多放几分心思在上面。 宋潜想了一会。又抬起头来看见已经消失的身影,才露出一丝笑。 今年的世子,也年岁不小了。 的确是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而彼时,晏锦正在给沈砚山带路…… 离菩提湖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在一块天然形成的岩石上,有一座小亭!当年,她的父亲偶尔会带她和晏绮宁来这里赏花,因为这片林子是西府海棠!到了海棠花盛开的季节,这下面便是一片红艳,十分的夺目。 这里的景色很好,也很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这里。 不过,听父亲说,她的生母大虞氏倒很喜欢这里,她的生母觉得这里,安静。 从湖中的小亭走到这里,需要穿过树林。因为此时眼看就要入冬了,所以枝头上的树叶,全部都已经掉在了地方。两个人的脚步踩在枯黄的树叶上,发出’嘎吱‘的声音,听着着实有些诡异。 晏锦的脚步很缓,然后时不时的会将灯笼往后照一些,让沈砚山可以看清眼前的小径。 今儿的月色时不时会藏在乌云后面,当周围一片漆黑的时候,晏锦更是要让沈砚山注意脚下。 两个人走了一会,沈砚山的声音突然响起,“晏小姐不害怕?” 晏锦一惊,转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见沈砚山此时唇畔勾起一丝淡淡的笑,面若冠玉。 他问的随意,似乎他早已和她熟悉。 晏锦想了想,若说熟悉的话,他们两个人到真的是有些熟悉,于是她摇了摇头,“我见过更可怕的,这黑夜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大婚之夜被关在黑屋里,和毒蛇相处了几日,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她早已不知道恐惧是何物了。 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从来不是鬼神! “我说的,可不是这夜……”沈砚山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月色道,“我说的其实是……” 沈砚山话还未说完,便又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眉头微蹙,往前快走了两步,将灯笼里的火熄灭后,又对晏锦道,“跟我来!” 晏锦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觉得手像是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裹住了,她翕了翕唇,没有发出声音,便被沈砚山牵住了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的手指生的修长,正好将她的手紧紧的包住,没有露出任何裂隙。 晏锦略一迟疑,便再也来不及阻止沈砚山的动作了。 此时,月从乌云后面爬了出来,将周围的景色照的一片柔和。晏锦趁着月光瞧了一眼身前的少年,只见他神情泰然地握住她的手,神色里带了几分果断,这个样子的沈砚山,她还是第一次瞧见。 月色下的少年,肌肤像是绝世的寒玉一般,有着淡淡的光泽。他没有笑,亦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在他眉宇间的认真,让他整个人瞧起来,像是彻底的变了一个人一般。 平日里,沈砚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沈苍苍私下都和她说,沈砚山的脸就像是冰块雕的一般,很难看到其他的神色。 晏锦从前,倒是十分的赞成沈苍苍的话。 可今儿夜里的沈砚山,倒是给了她另一种感觉…… 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虫子爬过,酥酥麻麻的。 一时,因为他的这份认真,她都忘记了甩开沈砚山的手。 小径上,两个人穿着暗色衣裳的人,走的脚步虽快,却没有落下任何声音。 沈砚山带着晏锦躲在一边的假山后面,然后他将鱼篓放在假山里面一些后,才对晏锦道,“晏小姐可真会找地方,一来便遇见了人!” 晏锦:“……” 沈砚山话音刚落,他们便瞧见有人提着灯笼,慢慢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那个人似乎还有些懊恼,不停的喃喃自语,“苏行容找的是什么鬼地方,什么人影都瞧不见?” 晏锦听见人声后,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她十分的熟悉。 第224章:长姐夫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此时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现在不是应该在厢房里养着身子么? 晏锦微微蹙眉,想要将身子探出去一些,看清楚一些,却发现有些困难。 她如今藏身的假山并不大,要藏住两个人,着实有些困难。 沈砚山离外面近一些,整个身子几乎将她盖住,因为他的披风是暗色,所以在月色下并不明显。 晏锦闻着在身畔淡淡的墨香味,然后想将身子挪后一些,却突然听见鱼篓里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动静。 她吓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怕被外面人发现他们的在这里。 此时,小径上提着灯笼的少女,正在来回的迈着步子。她似乎有些不耐烦,脚步越来越急,也越来越重。 少女来回走了一会,突然顿下脚步,抬起头朝着前面看了看,然后嗤笑了一声,“来了?” 很快,晏锦便听见一阵熟悉且又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响起,那个人有些不满地说,“晏惠卿?怎么会是你!” “苏大人以为是谁呢?”晏惠卿退后一步,眼里噙着淡淡地笑,“长姐今儿,是不会赴你的约了!” 苏行容听了晏惠卿的话后,一双浓眉皱成了一团。他这个人本就生的邪气,如今说话的嗓音,更是有些瘆人,“你怎么知道,素素会来这里?” 苏行容话音刚落,躲在假山后面的沈砚山,便挑了挑眉。 月色下,晏锦一张小脸,显得有些窘迫。 她从未同苏行容说过。自己会来这里。 此时,沈砚山虽然没有瞧着她,可晏锦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她手还被沈砚山握住,而且手心里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晏锦想了想,才决定将手从沈砚山的手里抽了出来。 她抽的随意,而沈砚山也没有阻止! 晏锦将手收回后。才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情况。有些糟糕…… 她往后挪了一些身子,却因为踩到了小石子,差点往后倒去。结果。她刚抽出来的手,又再一次被沈砚山握住了! 这一次,他的手十分有力,将她紧紧地稳住。且不再给她挣扎开的机会。 他神色泰然,根本不像是一个’登徒子‘。 晏锦懊恼极了。这块地其实并不隐蔽,假山周围更是有不少的鹅卵石。她方才若不是沈砚山帮她稳住身子,她刚才那么一动,怕是会摔倒在地。 晏锦怕自己再次摔倒。便没有再动了。 手里传来的凉意,也让她暂时的安心了下来。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便又听见那个人说话了…… “长姐告诉我的呀!”晏惠卿笑了笑。将被风吹下的发丝拢回耳后,又道。“苏公子这不是明知故问?” 苏行容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将身子依在一棵已经掉光树叶的海棠树上,双手放在胸前,“我其实早就想过,素素那么胆小,她应该不会主动写信给我。可我明知道是这样,依旧想来看看,毕竟字迹是骗不了人的,她写的字,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偷了她写的信!” 晏惠卿’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然后看着苏行容面不改色,“我偷?苏大人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今儿,可是特意来帮苏大人的,你这话似乎太伤人了!” 晏惠卿话音刚落,苏行容便冷冷的笑了一声。 他显然是不相信晏惠卿的。 晏惠卿也不介意苏行容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又叹了一声,接着道,“苏大人您是聪明人,我若骗你,你必定会知晓。而且,信上的字迹,的确是长姐的!我前些日子在长姐手里借了几本关培育花木的书,恰好在其中一本里瞧见了这封信!我知道私下看她封好的信,是不应该的……但是我看了之后,却又很庆幸我自己看到了这封信,不然,苏大人和长姐,不就要错过了?” 晏惠卿说的认真,彷佛她真的是做了成人之美的好人。 苏行容在听了之后,神色也微微一怔。 信函上的字迹,的确不能作假。 晏锦的哪一手簪花小楷,他十分的熟悉!从前,晏宁裕的确也拿了不少晏锦写的字帖给他瞧过,所以苏行容十分的肯定,他不会认错晏锦的笔迹。 只是……一切,是否当真如晏惠卿所言? 苏行容没有说话,而晏惠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周围,除了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便再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此时最摸不透的人,当属晏锦。 她有些目瞪口呆的听着晏惠卿的和苏行容的话,半响不能回过神来。 从他们说的事情中,晏锦唯一听明白的,便是有人用她的名义,给苏行容写了一封信。 晏锦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前些日子,晏惠卿一直问她借字帖,一直说她的字写的好看。恐怕当时,晏惠卿便早已开始模仿她的字迹。 晏惠卿那时表现的太好……若不是她一早就生了戒备之心,怕是来日跳进黄河也说不清楚了。 因为有戒备之心,所以她给晏惠卿的字帖,并不是她用的。那些字帖,是从前晏绮宁用的。 晏绮宁也会写簪花小楷,但是晏绮宁写的字,瞧着比柔软一些,而她的字迹,曾被人误认为是男人的笔迹!她的哪一手簪花小楷,太刚硬了一些。 当初,她从西院搬出来时,收拾东西的窦妈妈,也将这些收了过来。 从晏惠卿开始跟她借字帖开始,她便想了许多后,才将晏绮宁的字帖借了出去。 其一,是因为晏绮宁和她的字迹很相似,其二是因为晏绮宁和她有了争执之后,便极力想要和她撇清关系,而现在的晏绮宁,习的早已是另一种字。 所以,晏惠卿的字迹,既不像她的笔迹,也和晏绮宁的笔迹有了差距。 晏家的姑娘里,除了特意模仿她笔迹的晏惠卿,再也无第二人能写出这样的字迹。 晏锦想到这里,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不太清楚,晏惠卿借用她的’字迹‘给苏行容写了什么东西,但是晏锦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苏行容这次会来灵隐寺,绝对和晏惠卿脱不了干系。 晏惠卿,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帮我?”苏行容的声音,带了几分讽刺,“你怎么帮我?” 晏惠卿笑了笑,眉眼里带了几分得意,“自然是帮你……你可是我未来的长姐夫呢!” 第225章:谈话失败 晏惠卿话音刚落,躲在假山后的晏锦,眉头越皱越深。 晏惠卿是如何得知,她苏行容的事情的? 晏锦想着,眉眼里便又多了几分惊讶。 前世,有太多的事情,她并不知晓,可如今瞧来,或许她走的一步,都是按照别人的指令在走。 可那时的她,浑然不觉。 晏锦越想,便觉得这里面的事情,越来越可怕。 月色下,依在海棠树下的苏行容,微微拉动嘴角,笑了笑,“晏四小姐,你当真有意思!你今夜来,应该有别的目的吧?说吧……我给你机会!” 晏惠卿放松地笑着,然后微微颔首,“父亲常说,苏大人是聪明之人,如今看来,的确如此。我今儿来找苏大人,的确有事相求,但是更多的,我是希望苏大人和长姐,能够幸福美满的!” 苏行容显然是不相信晏惠卿的胡言乱语的,尽管晏惠卿说的这些话里,有几句的确是他喜欢听的。苏行容看着晏惠卿,有些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说!” 他的声音,让晏惠卿不禁打了个战栗。 晏惠卿心里有些害怕,可此时的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故作镇定地看着苏行容,“我想帮您和长姐早日定亲,但是苏公子你得帮我……我……” “你?”苏行容眼里的讽刺越来越深,“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晏惠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想去参加太后的寿宴!” 晏惠卿话音一落,苏行容便笑了起来,笑声里带了几分讽刺。 “你想去?”苏行容扫了一眼晏惠卿。然后压低了嗓音,冷笑道,“若我没猜错,你去太后的寿宴,是有别的原因吧?” 晏惠卿看着苏行容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怪兽一般。 苏行容猜的,的确不错…… 她会去太后寿宴。的却是有别的目的。 晏惠卿咬紧了牙关。身子瑟瑟发抖,瞧着可怜极了。她的模样和舒氏有几分相似,连这可怜的模样。也有些相似。 苏行容摇了摇头,轻声地说,“他瞧不上你!” 晏惠卿惊的立即打断了苏行容的话,“我并不是……” “这个京城之中。不止是你,还有别家的姑娘。心思约摸都和你差不多!”苏行容站稳了身子,看着晏惠卿,声音冷冷地,“他连薄家小姐都瞧不上。又何况是你……” 晏惠卿虽然样子看着清纯,但是她内心却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苏行容的话。让她有些懊恼,“你又怎么知道。他会瞧不上我?” “因为你丑啊!”苏行容毫不犹豫的将话说了出来! 晏惠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容颜并不夺目,这个事情她向来都知道。 在晏家最夺目的姑娘,便是长房那两位。 晏锦虽然极少在外面露面,但是在沈家花宴过后,已经有不少贵族太太,开始留意到了晏锦。从前,外面的人都以为,晏家生的最好的姑娘是晏绮宁,可如今……他们已经明白,晏家最夺目的姑娘,乃是晏家的嫡长女晏锦。 前些日子,她还从父亲的口里,无意得知,文安伯陆存,似乎有意上门为自己的孙儿提亲。 文安伯陆存,乃是定国公的丈人,而且他还是当今圣上信任的臣子。若是晏锦嫁到陆家,那么来日父亲要对付大伯父,便更加的困难了!因为无论何时,沈家都不会对陆家的事情,坐视不理。 除非,陆家做了什么,让沈家人难以容忍的事情。 譬如……陆家的人,害死了定国公最在乎的人。 晏惠卿用力的咬住下唇,直到血液从唇角里流了出来,也毫不自知。 “在苏大人的眼里,除了长姐,便没有好看的人了吗?”晏惠卿将心里的那股怒气吞咽了下去,又道,“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苏大人的话,我……” 苏行容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晏惠卿的话,“不,我见过许多好看的姑娘,素素是最好看的一个。而你,当真是丑,这是事实!所以晏四小姐,我劝你死了那个心吧,沈家的主意你也敢打?你是嫌你命不够长,还是嫌你父亲麻烦不够多?” 晏惠卿气的语塞,跺脚道,“苏行容,你这话什么意思!” “晏四小姐,你当真应该庆幸,你事舒老爷子的外孙女!”苏行容走到晏惠卿身前,吓的晏惠卿一直往后退! 苏行容每走一步,晏惠卿便退后一步,直到最后晏惠卿越来越急,往后退了一大步…… “啊……”晏惠卿踩在了鹅卵石上,然后整个人摔倒在地,手里的灯笼也因为她的动作过大,瞬间熄灭了。 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晏惠卿疼的快哭了出来,然后整个人更是动弹不得。 苏行容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晏惠卿,然后笑出了声,“晏四小姐,人应该有自知之明!素素和我的事情,我自己有办法……还有,下次不要再去找素素,你这个人心底太黑,也太脏!你不配,在她身边,知道吗?” “你……”晏惠卿疼的抽了一口气,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苏行容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然后丢再了晏惠卿的脸上,“信从哪里拿的,便放回哪里去。若是素素知晓我看了这封信,那么晏四小姐……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苏行容说完之后,冷冷一笑,便朝着刚才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晏惠卿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眉眼里全是愤怒,她又疼,又被气的话都说不全了。 苏行容,当真可恨…… 晏惠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半响后,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地上的信函,也没有去捡,然后喃喃自语,“放回去……苏行容你这个卑鄙的东西!” 晏惠卿用脚踩了一下信函,然后她的动作过大,又疼的她抽了一口冷气。 她站了一会,才将灯笼丢在一边,慢慢地挪动身子离去。 晏惠卿和苏行容的谈话,明显是不欢而散。 苏行容,显然不想被晏惠卿利用…… 等晏惠卿和苏行容离开后,晏锦才抬起眼,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砚山…… 第226章:暧昧(1) 此时,在她身畔俯身的少年,正微微眯着眼,彷佛陷入了沉思。 他沐浴在月色下,身上像是披着一层莹白色的光辉,肌肤仿若千年的寒玉。 那是一张隽秀却又坚硬的面孔。 她本该镇定地从这里走出去,然后和他一样神色泰然面对今夜的事情。 可现在,她明显做不到…… 刚才晏惠卿和苏行容的谈话,她不知该从哪里解释。 她同苏行容,明明什么都没有。 在她犹豫的时候,沈砚山放开了她的手,从假山后面走了出去。他的步子极轻,也很随意……他走到前方的小径上,捡起方才被苏行容丢下的信函,然后打开后看了起来。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赶紧站了起来,迅速的走了几步,却又突然顿下。 信函上写的什么,她一点也不知晓。 不过,晏惠卿用她的名义写的信函,想必会极其的露骨。 晏锦想着,便觉得有些尴尬。 虽然晏惠卿模仿的字迹和她不一样,可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区别。 苏行容,就是这样被晏惠卿骗过了。 她突然想起,今儿为何晏惠卿会约她来菩提湖放莲花灯了…… 晏惠卿怕苏行容不相信,所以才会约她一起来。 她们要放莲花灯,必定要进刚才的亭子。 她站在亭内,自然听不见外面的交谈之声。 晏锦想着,眉头便又微微一蹙。 菩提湖中间有一座小亭子,这座亭子像是水阁一样,被修建在湖中央。只有一座小桥和岸上相连。这座水阁是用松木制成的,夏天坐在这里,一阵清风吹过,纱幔慢慢地飞起,还携着松木淡淡的香味。 水上清风幽幽,周围荷花盛开,十分的惬意。 到了冬日。这里的景色。也不会太差。 菩提湖会结冰,在亭里煮上一壶茶,看着满池的冰雪。入目全是一片洁白。 只是,若是喜欢热闹的人,便不会太喜欢这里。 菩提湖位于后山,也太过于安静…… 晏锦从前。倒是不太喜欢这里,她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太安静的环境,反而不太喜欢。这一世虽不像前世那般,可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不会改变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在应付这种安静的气氛上,她着实没有太多的经验。 晏锦想了想,才压低了嗓音说了一句话。 “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将话说了出来。晏锦听了之后,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沈砚山。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月色笼罩着周围,虽然光线柔和,但是远远地看着,却是有些模糊。 晏锦瞧着沈砚山眯着眼,敛着眉的模样有些淡淡地,“她的字丑多了!” 晏锦:“……” 沈砚山的话,让晏锦不禁将紧握成拳头的手,慢慢地松开后,又揣进袖口之中。 晏锦想了一会,才走上前,想从沈砚山的手里拿过信函。可谁知沈砚山在她伸出手的时候,却将握着信函的抬高了一些。 他本就身姿挺拔,此时高举着手,更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的修长。 晏锦身高比他矮了不少,她此时的头顶恰好到他的脖颈处,想要拿到他手里的信函,着实有些困难! 可她心里终究是有些好奇,这信函上到底写了什么,而且字迹又写成什么样了!所以,她的动作,也没有经过太久时间的考虑。 等她伸出手后,才发现两个人站的太近。 她又能闻见,那股淡淡地墨香。 “我,想看看!”晏锦将手放下后,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又道,“不知世子可否能给我瞧瞧?” 她说的委实客气,一般人大概都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可,那也是一般人。 沈砚山只是挑了挑眉,神色淡淡地,“没写什么,你不用瞧了!” 晏锦:“……” 她愣了愣后,才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并不是什么温润君子,也不是什么一般人。他表面和内心,完全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想要让他知道羞耻心,着实有些困难。 晏锦垂头,瞧着自己裙底下,露出的鞋面,半响后又找了个借口,“我想看看字迹!” 因为她低着头,眼前只有鞋面和石子,所以根本看不清沈砚山此时的神色。 她唯一能听见的,便是沈砚山叹息了一声,然后轻声地说了一句,“你当真想看?” 晏锦抬起头来,微微颔首,“自然是当真的!” “那你先告诉我一件事情!”沈砚山看着晏锦,神色不改地说,“为何,她会模仿你的字迹?” 晏锦没想到沈砚山居然会问到这个问题,她心中陡地一颤,然后微微蹙眉。 她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地说,“她问我借了字帖!” “唔!”沈砚山露出一副凛然庄重的模样,然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函,“那么她当真没什么天赋,临摹你的字帖之后,还写的这么丑!” 晏锦听了之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缓缓地说,“我借她的并不是我的字帖!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也不可无!惠卿她自小便内向,很少同人交好!前些日子,她突然问我借字帖,我瞧着,八成是……是有原因的!” “为何要说害人之心不可有?”沈砚山挑眉,将手里的信函放低后,抖了抖纸张道,“对于这种人,若是你不及早除去,那么她迟早会要你的性命!而且,我记得晏家四小姐,是刑部侍郎的女儿吧?刑部侍郎虽不聪明,但是也不简单,他啊……” 沈砚山想了想,才接着说,“他这个人,心脏着呢!” 他的话音一落,晏锦神色里带了几分错愕。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沈砚山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的三叔晏季景是一个十分擅长伪装的人,在京城之中人士他的人,都对他留下很好的影响。甚至曾说,谦谦君子,便是来形容他的三叔的。 而且,他三叔不止性子温和,容貌也是十分的出众。尤其是他那一双细长的眼,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里的姑娘。 这样完美的一个人,几乎找不到半分破绽。 沈砚山很小的时候,便被定国公送到边疆去了。他能接触到她三叔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今儿沈砚山的话,不得不让她有些惊讶。 “世子,您为何会这样说?”晏锦终究是有些好奇,沈砚山是从那些地方,发现三叔的异常。 第227章:暧昧(2) 沈砚山在听了晏锦的话后,眼中微微一动,面无表情地说,“我又不瞎!” 晏锦:“……”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让晏锦有些哑然。 沈砚山的话,不吐任何脏字地将京城里不少人骂了个遍。 他不瞎,所以能瞧出来晏家三爷,是个心脏的人。 而那些认为晏家三爷是个君子的人,都是一群瞎子。 晏锦犹豫地想了想,又瞧了一眼天色,才对沈砚山道,“天色……” 她还未来得及说完,便听见沈砚山打断了她的话,“以后,不要谁都相信。有些人,不值得你去相信!”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噎的晏锦本来要辞行的话,又再次放回肚子里。 她曾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可以看明白很多事情,也可以看透不少人的心!可在沈砚山面前,她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这个人,从不简单。 “多谢世子!”晏锦也不是一个不知道领情的人,沈砚山今儿给她看天池的图纸,便是有七分相信了她从前的话。 两世为人,若非她亲自经历过,无论是谁说破了嘴皮,她也觉得是虚妄之言。 反倒是沈砚山,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相信了。 沈砚山在周围瞧了一会,又朝着前面走了几步,最后在一块空地上,发现了不少的莲花灯。 这些莲花灯还未来得及点燃,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铺好的青石地面上。 晏锦跟在沈砚山的身后,在瞧见了眼前的莲花灯后,又愣了愣,“她还真的准备好了!” “谁?”沈砚山看着晏锦。依旧神色不改地问,“你们准备在这里放莲花灯?” 晏锦点了点头,“惠卿今儿约我来菩提湖放莲花灯,不过……”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然后露出尴尬的神色,窥了一眼沈砚山。 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今儿小白做的那些事情。 瞧着憨态可掬的小白。做起事情来,当真是和沈砚山有些相似! “嗯?”沈砚山见晏锦不说话,很自然地问。“怎么?” 他问的十分坦然,似乎一点也不知情一般!晏锦犹豫了一会,一时也不晓得用什么语言来讲今儿的事情,过了半响后。才轻声地说,“其实下次送信。小黑来便好!” 站在她身前的沈砚山看了一眼地上的莲花灯,才和缓地说,“小黑去接义父了,暂时不会回来了!小白虽然笨了一些。但它每次做的事情,都很乖!” 晏锦只觉得额前的青筋跳了一跳! 小白做的事情…… 她想了想,才没有评价沈砚山方才的话。 她已经从父亲的嘴里听到过程老将军要回京的事情了。所以在沈砚山说起的时候,并不会觉得惊讶。 只是。程老将军是一个十分传奇的人物,她对这个人,十分地尊敬。 父亲也常常说,若大燕的臣子,都像程老将军这般,一定会是一片盛世! 她不懂政权,所以也不明白,为何父亲要说那样的话。 后来,在她知晓程老将军做的事情后,便越来越敬畏这个人了。 铁骨铮铮,大概就是来形容程老将军的话了。 “你喜欢莲花灯吗?”沈砚山见晏锦不说话,又轻声地问了一句。 晏锦挪回目光,瞧着地上铺了一片的莲花灯,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些!不过,很多人都说放莲花灯可以祈福,也可以让去世的人知晓尚在人世上亲人的想念,所以……所以因为这些,惠卿才会让我来这里,放莲花灯吧!” 沈砚山挑了挑眉,眼里的神色微动,“是吗?” 他没有直接揭穿晏锦的话,而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晏锦尴尬的笑了笑,忍不住想要按住脑门上冒起的青筋,“大约是吧!” 她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没有太多的底气! 所以,晏锦到了最后,像是泄气一般,又添了一句,“莲花灯不好,没有天灯漂亮!” 她前世曾陪着晏绮宁在元宵节那一日参加灯会,曾瞧见过天上挂了几盏稀薄的天灯!夜幕下,漂浮在空中的纸灯,只有着淡淡的光线,瞧着十分的夺目。 她喜欢那样的灯…… 而且,天灯也可以祈福。 晏锦一直坚信,像生母那样的女子,不应该在地下!在她的心里,生母应该是化成了天上的繁星里的一个,在每个夜里,就这么静静地陪着她们。 所以,放天灯祈福,才应该会被母亲瞧见吧。 沈砚山在听了之后,难得没有反驳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此时,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一阵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将周围的树木吹的’沙沙‘作响。 晏锦本正在琢磨要怎么辞行,却突然见沈砚山的手抬了起来,然后她微微一怔,便见那个人神色泰然地将她有些松的簪花扶正后,似乎又觉得不妥,然后又瞧了一会,又将簪花取出来后,重新插入她的发鬓之中。 这次簪花的位子,正好。 他欣赏了一会,一双眼如潭水般幽深,瞧的晏锦觉得浑身不对劲。 晏锦想要退后,又怕觉得太过于冒失!她迟钝的看了一眼沈砚山,想要呼对方为’登徒子‘,可此时沈砚山的眼神太过于平静,找不出任何一丝异常…… 她想了许久,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这个人总是能将她说服,而且,她还不能反驳半句。 晏锦没有说话,也开始想着自己要怎么辞行。 毕竟,夜已经深了…… 沈砚山垂着头,看着眼前的少女,觉得她此时倒是十分的乖巧,和平日里露出一副防备的样子截然不同!此时的她,无意识里露出的几分慌乱,倒是十分地有意思。 她生的很美,妖娆且又冷艳,不说话的时候,那双眼瞧起来,显得十分的无辜。 沈砚山的眼神很直接,瞧的晏锦越来越尴尬,她想了想,才抬起头来,故作一副’大度‘的模样,看着天空说,“今晚的夜色不错,星星也很好看!” 沈砚山神色不改,淡淡地说,“你想说的,真的是星星?” 第228章:按你的想法做 沈砚山话音刚落,晏锦便抬头看见天空中月色正浓。 此时,天上哪有半颗星星! 晏锦只觉得额头上的青筋跳的厉害,她下意识便将手去揉了揉眉心,“唔,其实,我想说的是月色!” 结果,她刚说完,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片乌云,将月慢慢地遮住之后,周围的光线也渐渐地暗了下来。 晏锦有些目瞪口呆,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最后她无奈地低下头,在心里暗暗腹议,她果真不是沈砚山的对手。 她踌蹴了一会后,才见月从乌云后探了出来,月色从已经掉光了树叶的树枝间洒了进来,留下一地的斑驳光晕。 晏锦憋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找不到话了,但又想打击一下沈砚山。于是,她憋了很久后,到了最后最后憋了一句,好似蚊子一般的哼哼声,“你最好看!” 她这句话,有一小半是发自肺腑之言,而另一多半是希望能打击沈砚山,希望能噎住沈砚山。 两世为人,她的确没有见过,比沈砚山更夺目的人。 他的神情既淡漠又清冷,这样的人,若不说话,当真是个翩翩贵公子。可他一说话,他的容貌有多好,他的性格便有多糟糕……这个人,委实不是个什么君子,却也不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 他活的十分随意,也从不会勉强他自己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这样的生活,她虽很向往,但是却知,她没有那个本事。 在这个环境之中,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谁又能过的潇洒任性呢? 不过结果,显然出乎了晏锦的意料,她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脸皮。 沈砚山听了之后,微微颔首,“你说的很对!” 晏锦:“……” 他说的那样坦诚,让晏锦半响都接不上一句话。 因为,她感觉无论自己接下来再说什么。也不会打击到他半分。她纠结了许久,觉得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最后颓废地暗暗叹了一口气。 沈砚山瞧着沉默良久的晏锦。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是个情绪一向不大外露的人,此刻却破天荒的露出一个笑容,“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嗓音有些不同于往日。不禁让站在他身边的晏锦,有些好奇地瞧了一眼。 天空月色皎洁。四周也格外的安静,月色下的少年,眉目依旧,风姿翩翩。 晏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如今的他们,显然也没什么胃口,再吃什么烤鱼了。 因为灯笼里的烛火已经熄灭。所以两个人只能在月色下,慢慢地朝着厢房走去。 灵隐寺虽大。可僧人却不多。此刻,周围万籁俱寂,池子上已经起了一层淡淡地雾气。 风吹过来的时候,晏锦下意识的拢了拢披风。 她这个身子骨,的确有些弱。 怕冷又惧热。 哪怕前世最辛苦的时候,她的身子骨也没有稍微好一些。 晏锦刚皱了皱眉,便觉得身上一暖,她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着身边的人,微微怔住。 沈砚山不知何时将披风褪下,然后拿在手里替她披上,他的动作轻柔,根本没有给她留下一点婉拒的机会。晏锦看着沈砚山神色自若的样子,半响不知该说什么。 夜凉如水,周围寂静无声,唯余月色还照在游廊上。 晏锦披着沈砚山的披风,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此时,微微垂眸的沈砚山,目光停留在她微颤的指尖上,“走吧!” 晏锦迟钝的瞟了一眼沈砚山,才默认了穿着沈砚山披风的事情。 其一是因为她的确有些冷,从菩提湖到她住的厢房,距离并不近,若是这么闲庭漫步地走回去,她第二日怕是会受风寒。其二,是她想不出该用什么话语来婉拒。 她从前,总是试着和这个人疏远,然后婉拒他的提议。可每一次,她似乎都没有成功。 现在,对于她而言,沈砚山是一个不错的伙伴。 而且,她同沈苍苍交好,自然也就会和沈苍苍关系不错的沈砚山有来往。虽然沈苍苍私下总是埋汰沈砚山,可晏锦知道,在沈苍苍的眼里,沈砚山的确是一个好兄长。 她既同沈苍苍交好,便也会试着同沈砚山好好地相处。 两个人走了几步后,晏锦才小声地说了一句,“多谢!” 沈砚山没有回答,而是将步子放慢了一些! 他自小住在军营之中,无论是行动便是处事,总是十分的果断!尽管这样,他能真正空闲的时间,却是不多的。 他的将步子放慢,尽量去配合晏锦的步子。 月色下,少女的身子有些单薄,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一般。 沈砚山想了想,本来舒展的眉,又微微一皱。 等将晏锦送到厢房外之后,晏锦本想将身上的披风取下还给沈砚山,可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沈砚山道,“天池的事情,暂时还未定下来,等图纸定下来,我再来拿来给你看!” 晏锦闻言抬头,有些惊讶地说,“这……不太好吧?” 天池的事情,乃是工部的机密!而且图纸,是绝对不能外泄的。 她能瞧着图纸,已经让她觉得十分的意外了。 毕竟,这张图纸,或许脸她父亲,都未曾瞧过。 “有些事情,从前不能改变,但是……”沈砚山顿了顿,声音十分地柔和,“现在可以!” 晏锦认真地看着沈砚山,然后心里一窒。 沈砚山说的什么,她自然明白。 前世,因为天池决堤,她父亲的坟墓被冲毁!她想要替父亲再建一座坟,却没有任何办法。那会的她,像是被禁锢在笼中的鸟儿一样,只能透过院子上方,看着巴掌般大小的天空。 所以,到了最后,她不得不妥协,选择了替晏绮宁出嫁。 只是,这一嫁,便也葬送了她的性命。 对于她而言,这些并非是好的回忆!如今想起来,她只觉得疼痛,更想去极力改变。 但是想要改变,又谈何容易! 许多事情,她都被蒙在鼓里。 这时,沈砚山忽然又淡淡地说,“既已想好,便按照你的想法做!此生,不要再留什么遗憾了!” 晏锦看着月色下的少年,眸色清亮不似平日那般幽深,然后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觉地点了点头。 第229章:我在 沈砚山微微低头,瞥了她一眼之后,才准备转身离去。 他刚走几步,便听见身后的少女开了口,她嗓音宛如溪水落在石头上清澈,“多谢!” 沈砚山听了话之后,脚步微顿,然后转过身子,又添了一句,“别怕!” 他的一句话,让晏锦有些哑然! 他说,别怕! 她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将从前不知道的真相,一点点地挖掘了出来。 只是,有些真相,却是肮脏不堪的。 不是任何人,都愿意知道这些真相。 有些人,宁肯一辈子都活在谎言之中,也不愿意去知晓事情的真相。毕竟,有的时候,真相便是一把双面利刃,伤人也会伤己。 来日,或许她也会被这些事情伤到,然后暗自伤神。 怕? 有的时候,她的确是怕过。 但是,她怕的是不能护住父母,走上前世的道路!至于其他的,她一点也不怕…… 晏锦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砚山,然后笑着说,“我不怕!” 现在,她身边的人都还活着,她会用生命去保护这些人,所以,她不害怕。 况且,前世的她早已经历过各种背叛和不堪,那些真相哪一件不是刀子?父亲死在她的怀里,嫡亲妹妹背叛她,甚至连她一心一意相信的二婶,最后却恨不得她早死……这每一件事情,滋味都是不好受的!她被关在屋子里的那段日子里,每一天都过的生不如死! 尽管是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她都熬了过来,现在的她。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沈砚山看着她,神色难得地认真,他淡淡地说,“嗯,别怕,我在!” 他说的随意的五个字,却让晏锦再一次哽咽住。 那种感觉。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他说的明明是那样的淡然。可每一个字,却有无比的坚定。 晏锦垂眸,微微颔首。 这个人啊。有的时候,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等沈砚山离开之后,晏锦才抬步进了厢房。 香复此时正在站院外,瞧见晏锦回来了之后。立即便迎了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 “嗯?”晏锦将方才的心绪慢慢的敛起,轻声问道,“怎么了?” 香复扶着晏锦朝着屋内走,言语里带了几分担忧。“方才大爷让人送来了点心,说是让你尝尝!” 香复的话,却让晏锦不禁挑了挑眉。“父亲没有在小佛堂?” “大爷已经从小佛堂里出来了!”香复有些不解地看着晏锦,又道。“此刻,大概已经歇下了!” 晏锦听到这里,脚步微滞! 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每年在中元节的时候,总是会在摆放着她生母牌位的小佛堂里,静静地坐上一夜!所以,每年她和晏绮宁陪着父亲来灵隐寺的时候,都不会在中元节那一日去找他。 那个时候的父亲,颓废,又不愿意多言。 只是,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父亲沐浴之中去了小佛堂,只是坐了一会,便从小佛堂里走了出来!他不再似往日那般,自我惩罚…… 晏锦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是忍不住有些高兴。 虽然,她很希望父亲能记得生母,可是生母再好,毕竟已经是亡人了!若是父亲一直在生母去世的阴影里未曾走出来,那么来日受伤的,或许不止是父亲一个人,还有小虞氏也会受到伤害。 尽管,小虞氏或许不在意。 可晏锦依旧是希望小虞氏和父亲能好好地在一起…… 至于她的生母,她知道父亲和小虞氏,必定不会忘记。 那么,便足够了…… 晏锦刚抬步进了屋子,香复便发出一声’咦‘的声音。 晏锦抬起头,便瞧见香复的眼神有些古怪。 她笑着看了一眼香复,问道,“怎么了?” 香复将目光从晏锦的身上挪走后,然后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半响没有说话! 晏锦顺着香复的目光看了看,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竟然还穿着沈砚山的披风! 沈砚山身姿挺拔,比她高了不少,所以他的披风穿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裹的严严实实!她方才被沈砚山的话扰了心神,所以本来要归还披风的话,也忘在了脑后。 若不是此时香复露出那样的眼神,她或许都快忘记了这件事情。 晏锦想了一会,不禁失笑。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便也不敢询问。但是,她在心里却已经猜了个大概。 夜深人静,晏锦却依旧去赴沈砚山的约,可见这个人在小姐的心里,是同常人不一样的。 香复将晏锦身上的披风取下后,才轻声地说,“小姐,夜已经深了,你早些歇下吧?” “我现在不困!”晏锦抬步走到一边地小凳子上坐下后,才道,“方才你不是说父亲送了一些点心过来吧?拿来,我用一些!” 香复有些愣了愣,但是瞧着晏锦眼里的笑,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 平日里的晏锦,过了这个时辰,是不会再用东西的。 不过今儿倒是有些出奇了,她家小姐居然会在这个时辰,想起要用东西。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眼里的神色,才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今儿,沈砚山没有给她看晏惠卿给苏行容的信函……那个人不愿给她看的原因,约摸是信函里写的东西太过于露骨,他怕肮了她的眼。 可她早已经历过太多的事情,见过比这些更脏更露骨的事情…… 沈砚山的小心翼翼,却让她将信函上的内容猜了个大概。 连沈砚山这样性子的人,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可见信函上的内容,当真是有些……太露骨了! 晏锦想着,便将手放在了桌上。 苏行容现在似乎相信了晏惠卿的话……而且,晏惠卿想去太后的寿宴,似乎也是势在必行。 晏惠卿被苏行容婉拒了,但是晏锦知道,晏惠卿不会就这样罢手! 她想着,便本来摊平的手,慢慢地撰成了一个拳头! 她不会让晏惠卿如愿,而且……她也必须想个办法,让苏行容明白,那些字迹根本不是她的! 只是,这件事情,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她心里想要的那个效果呢? 第230章:染黑的心 晏锦一直猜不透,苏行容心里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前世是这样,今生亦是。 她想了许久,在用了父亲送来的点心后,又让香复磨墨,而自己拿起狼毫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写了几个字。 她现在的字迹和往日的,看似相似,但是又有不相似的地方。 从前她的字迹太过于隽秀,而如今的字,却透着几分力量。 她,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晏锦。 看到宣纸上的字后,晏锦淡然地笑了笑。 反而是在一边磨墨香复,看着晏锦写的字道,“小姐,您写的字,可真好看!” “是吗?”晏锦应了一句,然后略小退半步,瞧了瞧自己写的字。 她的字,只能说,不丑。 不知为何,晏锦在这个时候,会突然想起沈砚山。那个人的容貌和他的笔迹一样,十分的出色,他的一手字,写的很好。 她曾以为父亲的那手小楷,算是她见过最好的字迹了!可是和同沈砚山的比起来,父亲的字却不似沈砚山的字迹,透着力量! 香复点了点头,顿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说,“嗯,比我哥哥的字,好看多了!” 香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很久以前的趣事一般,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我还很少听你说起你哥哥的事情!”晏锦把手里的狼毫笔放下,看着香复柔声地说,“我记得你从前说,在那场大水里,未曾找到你哥哥的尸首。那么……他应该还活着吧?” 香复没想到晏锦会这样说,然后愣了一愣,半响后才露出一丝浅笑,“嗯,我也相信他还活着!我哥哥啊,他很厉害,若是来日我能找到他。我一定带他来见小姐你!” 香复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她的哥哥是男儿身,而且还不是晏家的小厮,又怎么可能见侯府里的晏锦。 她露出一丝歉意。“小姐,我……” “嗯,带他来见见我吧!”晏锦倒是笑了起来打断了香复的话,她一点也不介意方才香复的话。坏了规矩,“我记得你曾说。他会模仿其他人的声音,而且,十分的相似?” 香复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止相似。而是一模一样!我哥哥小时候很调皮,他不喜欢跟父亲学东西,又想出去玩!每次。他想要逃出去,都会模仿我的声音。先把父亲骗出去,然后再独自出去!” 那个时候,父亲和哥哥都在她的身边…… 一家人虽然吃的虽然不怎么好,却也勉强能渡日。 香复很多时候,都会想起从前。 那些被她认为是最普通的日子,却是她现在最怀念的。 哥哥和父亲,都在。 岁月便都安好。 晏锦想了想,又看一眼放在桌上的狼毫笔道,“我母亲说,灵隐寺的菩萨很灵验!明儿,你去给你哥哥,点一盏长明灯吧!” 香复听了之后,微微一怔,然后垂下眼眸,对晏锦轻声地说,“小姐,谢谢您!” 当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的哥哥去世的时候,唯有晏锦,和她一样,还相信她的哥哥活着。 晏锦的话,像是给了她力量一般,让她觉得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那么的绝望。 只是内心,香复依旧很清楚的知道,或许在那场大水中,哥哥早已不在了…… 不过,只有想着哥哥还活着,她才会觉得,活着是有盼头的! 香复伺候晏锦歇下后,晏锦却有些失眠了。 她想起香复方才的话,不知为何却想起三叔身边的人…… 那些,用青字开头取名的小厮们。 青山和香复的哥哥一样,会模仿人说话,而且身形也和三叔十分地相似!还有纪妈妈的丈夫青竹,他们几个都是晏家最特殊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皱眉。 祖父和祖母的偏心,其实从这些地方,便可以看出来了。 祖父将自己的侍卫送给了三叔,而没有送给有世子之位的父亲!这些年来,祖父和祖母就差在嘴里说,他们讨厌父亲了。 父亲在侯府里的日子,其实很艰难。 可笑的是,当年若不是父亲护住祖母,那么被毁容的,便应该是祖母,而不是父亲了! 她曾听母亲小虞氏无意提起过,说父亲幼年的时候,是晏家最出色的孩子,连她那个如今完美的三叔,也是比不上当年的父亲。 世事难料,谁又能猜到,她的父亲最后……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她的父亲,幼年孝顺又懂事,可就是因为毁了容,结果成为了晏家的弃子!祖母没有因为父亲帮过她而觉得内疚,她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就如同现在,晏惠卿利用她,将她当做棋子一般,心里没有半分的愧疚。 晏锦虽然一直防范着晏惠卿,可私下她对晏惠卿,却是不差的! 有些人啊!他们的心都被染黑了,而且,还透着浓浓的恶臭味。 晏锦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敛起了思绪。 前路或许很危险,但是,她不怕。 或许是因为沈砚山临走之前的那些话,她歇下之后,掩藏在她心里的那唯一一丝恐惧,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些话,给了她莫名的力量和安定。 这一夜,她睡的极好。 翌日晨曦刚露,她便睁开眼,然后看着纱帐微微发怔。 过了一会,等脑海里的渐渐清明后,晏锦又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坐了起来,对屋外唤了一声,“香复!” 很快,香复便推门走了进来,端了一盏白水送去,让晏锦润了润喉咙。 晏锦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此时天色刚明,天空的颜色还有些昏暗,晏锦想了一会,才对香复说道,“今儿,我有件事情,要你做!” 香复愣了一愣,看着晏锦认真地神色,点了点头,“小姐您吩咐!” 晏锦对香复招了招手,然后在香复的耳边,轻轻地呢喃了几句!她说的极轻,而香复听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到了最后,香复气的忍不住说了一句,“四小姐当真是卑鄙!” “无碍!”晏锦揉了揉眼,反而淡淡地说,“你按我说的做,她便会自食其果!” 第231章:交谈 香复听了之后,将心里的怒气按捺下去后,才道,“奴婢知道了!” 晏锦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香复伺候晏锦起身,又让吩咐阿水送进来热水,伺候晏锦洗漱。 等晏锦坐在铜镜前后,香复才拿起象牙制成的梳子替晏锦梳头。 晏锦的头发生的很好,黑的像是用墨汁染过一般,又黑又亮。 香复只需要轻轻一梳,便能从头梳到尾。 不过,香复有些不解地是……晏锦每次午间小酣,总能将这一头柔顺的头发,睡的乱糟糟的! 虽然梳理起来不麻烦,但是瞧着,却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连晏锦自己也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说,还好今儿没睡乱! 香复想着,便又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阿哒从屋外走了进来,轻声地说,“小姐,大爷派了人过来,邀你一起用早膳!” “嗯!“晏锦微微颔首,眯了眯眼道,”你去回话,说我知道了!” 等阿哒离开之后,晏锦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眉头微蹙。 她想,有些事情,父亲既然不再隐瞒她,那么她也应该告诉父亲。 晏锦想了一会,便不再犹豫了。 少顷,她从厢房里走出去后,才轻声问香复,“四小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回小姐话,奴婢听说,四小姐不肯用寺内的斋菜!”香复压低了嗓音,轻声地说,“方丈很头疼呢!” 昨儿香复去小厨房里取热水的时候,无意听见几个小和尚在哪里念叨,说从前最难伺候的晏锦。倒是很好伺候了!反而是听闻脾气不错的晏家四小姐,比晏家二小姐还难伺候。 晏惠卿不是嫌菜里没油,便是嫌菜的味道不好。 甚至,到了最后,居然说她不愿意吃斋菜,想要吃肉! 灵隐寺虽然准备过肉类的膳食,可这里毕竟是佛家重地。能避免杀生。便会尽量避免!方丈在听闻这个消息后,觉得十分的头疼。 最后无奈之下,他吩咐人去山下买了一些牛肉上来。 结果。谁知道晏惠卿不知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之后便发了大气……将送来膳食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说灵隐寺的人,是存心想饿死她。 晏锦在听了香复的话后。便无奈的摇头,“四妹妹怎么脾气一日一变……” 香复皱眉。“四小姐这般,也不怕大爷知道吗?” “我爹爹?他不是知道的!”晏锦想了想,才解释道,“灵隐寺的香火不好。这些年一直靠父亲和外祖父接济着,方丈……不会做让父亲不高兴的事情!” 大燕朝如今信奉道教的人不少,所以京城附近的寺庙。香火越来越差。 灵隐寺,也不例外。 灵隐寺的方丈不敢得罪父亲。所以在吃食这些小事上,更是不敢同父亲讲。他们怕父亲觉得,他们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那么到时候……若是父亲不高兴了,断了接济灵隐寺的银子,灵隐寺以后怕是会过的更困难了。 香复瞧了瞧晏锦的样子,又压低了嗓音说,“奴婢方才瞧见昨儿夜里在小厨房里的那个孩子,他的头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出血了!” 晏锦听了之后,未曾多想,便明白这是晏惠卿的做的事情。 她皱了皱眉,才对香复道,“你去取十两银子给他,让他去看大夫!” “奴婢知道了!”香复点了点头,便没有再多言。 从晏锦的厢房到晏季常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 晏锦刚踏进父亲住的院子,便瞧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挥着木剑,英姿飒爽! 今日的父亲,同往年不一样,瞧着精神很好,也没有露出疲惫的模样!尽管此时的父亲,脸上依旧挂着银色的面具,却不影响他的气质…… 晏锦突然明白,为何当年生母会喜欢上父亲了。 这样的父亲,的确很吸引人。 父亲在闲来无事的时候,会练剑强身,只是他用的从不是开刃的剑,而是用檀木制成的木剑,瞧着也没有什么威力。 她一直以为,父亲练习的不过是花架子,不能管什么用……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父亲的剑术一点也不差。 她又想起了前世…… 在那个大雨的夜里,父亲出乎意料的的拿出长剑,和那一群追逐他们的黑衣人打了起来,若不是晏绮宁最后让父亲分了心,或许父亲也不一定会输…… 她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很优秀,且文武双全的人。 明明是这样一个夺目的人,却因为容颜,被祖父和祖母厌恶…… 晏锦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泛着疼,她顿下脚步,就这么一直认真地看着父亲挥舞着手里的长剑。 晏季常似乎也意识到晏锦来了,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笑了笑看着晏锦,柔声地问,“怎么起的这么早?” “不起早一些,便不能看见爹爹你练剑了!”晏锦眨了眨眼,走到晏季常身边,轻声地说,“爹爹的剑术很好!” 晏季常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不过是一些花架子,用来强身的!” “是吗?”晏锦否决了父亲的话,“可我瞧着不像,我觉得爹爹很厉害!” 晏季常一听,不禁挑了挑眉。 从前,他记得晏锦不是这样说的。 不过,难得听见晏锦夸他,他打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晏季常没有再反驳女儿的话,而是轻声地说,“走吧,我已经让他们准备好了早膳!” 晏锦听了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屋内的松木桌上,早已摆放了几个食盒。 明显,这些膳食早已准备好……之所以没有打开,是因为父亲要等她一起用膳。 从前的她,是出了名的贪睡,虽然现在也不例外…… 晏锦洗了手坐下后,便瞧见父亲身边的小厮走了进来,将食盒打开,把菜肴放在了桌上。 这几道斋菜里,居然有一些肉食。 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父亲,犹豫地问,“爹爹,你……你从前在寺内,是不用肉食的呀?” 晏季常没想到晏锦会问自己这些话,然后不禁微微一怔,“可我记得,你不喜欢斋菜,而是喜欢肉食!” 晏锦:“……” 第232章:怀疑 晏季常话音刚落,晏锦便尴尬的揉了揉鼻翼。 父亲的话,的确不错。 她喜欢肉食……对素菜,向来没有什么兴趣。 平日里,若桌上的素菜多了,她还会不高兴的撇嘴。 对于她的喜好,父亲了如指掌。 不过,她陪父亲来灵隐寺,是为母亲祈福的,自然要遵守寺内的这些规矩。 晏锦想了想,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才道,“习惯,也是可以改的!” 只要父母永远安康,那怕她这一生都不能碰肉食,也是无碍的。 她话音刚落,晏季常便有些惊讶的看着晏锦,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他的女儿,自从摔断腿后,便变了许多。 以前骄纵又任性的她,现在既温顺又通情达理…… 晏季常不知道,女儿这样改变是好还是坏!有的时候,人会改变性子,是因为周围的环境所迫! 如果可以,他依旧希望女儿是从前那个天真的孩子。 但是,晏季常十分的清楚……在晏家这样薄情的环境里,女儿又怎么可能继续天真的过日子? 他犹豫了一会,才对身边的人道,“将肉食撤下去吧!” 晏锦见父亲顺了她的意,便笑了笑,不再言语。 她已经许久,不曾同父亲独自一起用膳了。 这些日子,晏绮宁被禁足,所以极少再听到晏绮宁的消息。偶尔一次听到晏绮宁的消息,都是晏绮宁身边的老妈子带话给小虞氏,说晏绮宁知道错了,求小虞氏在晏老太太面前求情,让二小姐出来。 可晏绮宁昔日做的事情太伤小虞氏的心。所以哪怕老妈子说破了嘴皮,小虞氏也没有去见晏绮宁,更没有帮晏绮宁在晏老太太面前,说上半句话。 周围的人,都以为小虞氏铁了心,不愿再认晏绮宁这个女儿。 只是,晏锦知道。小虞氏待晏绮宁依旧不差。 虽然小虞氏表面上对晏绮宁不闻不问。但是晏绮宁吃的用的,依旧是东院私下准备好了送过去的。 小虞氏会这样做,只是不想晏绮宁成为旋氏的棋子! 只有二房的人知道晏绮宁不再是从前的晏绮宁。更不能帮二房问虞家要银子后,二房的人才会露出本来的面目,不再继续伪装。 只有这样,晏绮宁才能看清。那些是恶,那些是好…… 有些人。一定要在地狱里走一圈,才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 小虞氏的做法,父亲显然是知道的…… 所以这件事情。父亲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一分。 晏锦窥了父亲一眼,才拿起筷子。用起了膳食。 父亲这样改变……是好的! 起码来日,她这个嫡亲妹妹。不会再成为父亲的软肋。 等晏锦和晏季常说完了膳食后,香复从外面轻轻地走了进来,然后福身对晏锦说,“小姐,四小姐身边的蓝妈妈过来了!” “哦?”晏锦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将手里的茶杯放下后,才淡淡地问,“何事?” 香复抬眼看了一眼晏季常,又垂眸不敢言语,似乎怕自己说错了话。 晏锦笑了笑,柔声说,“没事,说吧!” 香复听了晏锦的话,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轻声道,“蓝妈妈说四小姐闲来无事,想问小姐借一些字帖!小姐,四小姐是不是太勤奋了一些?她都问您借了多少次了!您的那些字帖,她都全部拿走了!” 香复的话语里带了几分埋怨,似乎很不理解晏惠卿的勤奋。 从前,也没有听说过,晏惠卿很喜欢练字这件事情。 晏季常听了之后,眉头也是微微一蹙,他抬起头来看着香复,打断了香复和晏锦的谈话,“四小姐这段日子,一直来玉堂馆借字帖吗?” “回大爷话,是的!”香复露出一个无奈的神色,继续说,“四小姐借了不少次,大小姐手里的字帖都借出去了,前些日子,因为字帖不多,所以连二小姐放在玉堂馆里的字帖,一并都让四小姐借了过去!” 晏锦自小练字,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所以这些年来,晏锦手里的字帖数量,并不少。 晏季常的神色微动,然后他想了一会才悠悠地道,“你去告诉蓝妈妈,说大小姐没带字帖来寺内!” 晏季常果断的拒绝了蓝妈妈的请求,然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往后,不要再借字帖给她!” 晏季常隐隐约约觉得,晏惠卿的举动有些怪异。在晏府之中,晏锦的字虽然出众,但是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晏惠卿很少踏出三房的院门,又怎么会瞧过晏锦的字? 而且,就算是晏惠卿无意之中瞧见的,那么她借字帖的次数,也太过于频繁了。 他想起来灵隐寺的时候,三弟眼里带着的哀求神色,便有些不安。 晏锦听了,倒是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爹爹,我知道了!” 晏季常微微颔首,又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让女儿离去。 等晏锦一走,他便对身边的小厮道,“吉祥你去查查,四小姐同苏大人,可有来往!” 吉祥听了,微微一怔,“大爷,你是在怀疑四小姐同……” 吉祥说了一半,接下来的话,却不敢再继续说了。 “我这个三弟,从小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小卿跟我们来灵隐寺!”晏季常想起方才女儿的模样,眉头便皱的更厉害了,“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灵隐寺的方丈拿了他的银子,的确也帮他办了事情。 方丈提醒他,苏行容这次,怕是主动来接近他的。 晏季常不是傻子,苏行容别有目的的接近,若不是因为黄河贪污一案,那么便是带着其他目的来的!黄河贪污一案,和他没有半分关系,那么唯一剩下的,便是苏行容有别的目的了…… 至于目的,不言而喻。 晏锦很小的时候,苏家那位大人便亲自来提亲过,更是想要早早地将这门亲事定下。只是当时,晏锦尚且年幼,而他的岳父对苏家人的追求功名的那股凶残劲,十分的不喜,所以这门亲事,便也不了了之。 但是如今,虞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谁都想要来占虞家的便宜。 晏季常想着,便揉了揉眉心。 第233章:怒气 晏惠卿这次是来者不善,所以从一开始,晏季常便对她多有防范。 吉祥想要查出晏惠卿的事情,十分的简单。 他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将晏惠卿昨儿夜里的事情,问了个清清楚楚。 等吉祥回来的时候,晏季常刚换好了一身衣裳,准备磨墨写字。 吉祥进了屋子后,瞧见桌上的宣纸后,微微一愣,“大爷,你这是?” “方丈说大殿的对联旧了,请我再写一副!”晏季常走到书桌边上,看着砚台,嗓音带了几分严肃,“你那边事情查的如何了?” 吉祥转身将大门掩上,才走道晏季常身边,压低了嗓音说,“属下查出来了,昨儿夜里,四小姐离开了厢房后,便不知去了哪里!” “苏大人那边呢?”晏季常没有抬眼,而是继续平平静静地问了一句。 吉祥暗暗的叹了一口,才道,“苏大人让人将莲花灯都送到菩提湖去了,而且,属下昨儿听闻,四小姐一直想要邀大小姐去菩提湖呢!若不是大小姐婉拒,怕是……” 吉祥说到这里,便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苏家的人,追求功名的手段太过于肮脏了……而且,这些年,大爷和苏家的人,明显没有什么来往。 大爷不太喜欢苏家人的处事! 晏季常皱着眉,本来准备磨墨的手,也顿在了半空之中。 他,终究还是疏忽了。 吉祥见晏季常不说话,又添了一句,“不过属下方才去菩提湖瞧过了,那边的莲花灯依旧在地上。并没有放进湖里!而且,大小姐昨儿身子不适,一直在厢房内歇息,香复姑娘一直伺候着呢!” 香复是晏锦的贴身丫鬟,一般晏锦走哪里都会带上香复。 晏锦独自走路,容易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该如何回去!所以自小。晏锦的身边。便有人一直伺候着,跟在她的身边。 吉祥的话,本是想安慰晏季常。却听的晏季常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晏季常拿起放在桌上的狼毫笔,并没有说话。 若是昨儿夜里,晏锦并没有觉得身子不适。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又会是怎么样?他想到这些。心里便觉得隐隐作疼。 他一心想要护住的女儿,却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居然会时时刻刻这么危险。 不知为何,晏季常想起当日。晏老太太对他说话的时候,眼里的那一抹厌恶的神色!尽管这些年,他早已经习惯了那样的颜色。并且麻木了! 可这一次,他却是有些恨了…… “四小姐。是什么回屋的?”晏季常抚摸着手里的毛笔,淡淡地问道。 吉祥自小跟在晏季常身边,很少会看见晏季常生气的样子。 晏季常是个性子淡漠的人,而且喜怒很少会流露出来!可此时,吉祥却感觉到了,晏季常身上的怒气……这股怒气,像是大火一般,让人觉得恐惧。 吉祥垂着头,轻声地回了一句,“属下去问过了,小厨房那边的人说,约摸是亥时三刻!四小姐回来后,便发了很大的脾气,将方丈送过去的牛肉,全部砸在了地上。空闻的头,还被砸出血!” 空闻…… 晏季常听了个名字后,抬起头来。 他若是没记错,这个孩子是他当年在山脚下捡回来的孤儿!因为不便带回晏家,所以将这个孩子安置在了灵隐寺。 这个孩子,十分的温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是会乖巧的走过来行礼。 “你送些银子过去!”晏季常淡淡地说,“让他去看大夫!” 吉祥依旧低着头,看着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大小姐已经让人送了银子过去了!” 晏季常听了,眉眼里带了几分疑惑。 他想起方才,晏锦一脸认真地说,习惯可以改,她不在灵隐寺用肉的样子!女儿的样子很认真,也很执着…… 晏季常突然明白了,为何女儿方才,会露出那样的样子。 “咔嚓”吉祥听见一声动静之后,便瞧见晏季常手里的狼毫笔,瞬间变成了两截!而且,晏季常本来薄怒的神色,也慢慢地消失,随即换上一阵冷漠的神色。 也难怪晏季常这样生气…… 这些年来,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一直将晏季常当做棋子,而且还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眼里,只有晏三爷才是他们的的儿子,至于晏季常…… 吉祥私下也替晏季常不甘过,可吉祥也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能做的,便是陪在晏季常的身边,一直忠心。 过了一会,晏季常才轻声地说,“你去告诉大小姐,说我现在公务繁忙,不得空写对联!让她来替我写……至于要写什么,你让她随意便好!” 每年晏季常来灵隐寺的时候,方丈都会让他写上一副对联。 方丈说他的字好,比这寺内其他人的字,都好! 其实,方丈这样做,无非是将用这个名义,挽留住他。 灵隐寺若是没有虞家和他送来的银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方丈的要求,他也会尽力去满足。 毕竟,大虞氏从前很喜欢这里,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虞氏喜欢的地方,在他的眼前消失。 只是…… 晏季常想起方才吉祥的话,便觉得有些事情,他也无需再忍了。 他们,触碰了他的底线。 晏季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半响后又对吉祥说,“去吧!等大小姐写好了之后,你送回来用这个檀木盒子装好,再送给方丈!” 吉祥有些不解的看着晏季常,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并没有必要用檀木盒子装起来…… 不过这是晏季常的意思,吉祥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吉祥从屋内退出来后,便瞧见不远处站了一个陌生的小厮,他抬起脚尖,看着晏季常住的院内,一直张望着。 吉祥走上前去,直接拦住了小厮的退步。 小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不能离开,他尴尬的退后几步,最后身子都贴在墙壁上了,眼里全是哀求的神色。 吉祥无视了这样的眼神,而是问道,“你是谁家的人?” 第234章:谁的决定? 小厮紧紧地贴着身后的墙壁,不敢去看吉祥的视线,他想了一会,才轻声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大人,你就饶了我吧!” 吉祥眼眸微闪,言语越来越冷,“你到底是谁家的人?” 小厮吓的腿软,下一刻便跪在地上求饶。 他整个人颤抖的厉害,似乎真的很害怕被责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秀儿捡纸鸢,大人求求你不要告诉我家爷,我当真是不敢了……” 吉祥听了,心里却没有放松半分。 他想了想,才对站在不远处的人道,“如意,你去院子找找看,可有纸鸢!” 如意和吉祥跟在晏季常身边多年,他们彼此之间,只要一个简单的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所以,在吉祥话音刚落的时候,如意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院内。 小厮依旧跪在地上,他像是一只受了惊大惊吓的猫,身子瑟瑟发抖。 吉祥对于小厮的动作,却是视而不见。 有些人,总是会伪装的自己特别可怜……因为在他们的眼里,只有伪装的特别可怜,才会让人对他们没有防备之心。 弱者,像是天生该被可伶一般…… 可许多弱者,却是伪装出来的。 就好似晏家三爷,那样完美出色又气质温润的人,简直无可挑剔!谁又会想到那样的晏三爷,会是晏家最恶毒的一位? 吉祥没有说话,等了一会,他才见到如意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只已经破裂的纸鸢。 如意走到吉祥的身边。轻声道,“挂树上了,坏了!” 晏季常住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玉兰树。虽然此时早已过了玉兰花盛开的季节,但是树木却依旧被灵隐寺的人,保护的很好……等来年开春,这个院子里。又会是一片花海。 纸鸢显然是被挂在了已经没有叶子的玉兰树上了。 “坏了?”本来跪在地上的小厮。露出一丝惶恐的神色,“怎么会坏了?” 吉祥皱了皱眉,从如意的手里接过纸鸢。然后递给了小厮,“下次,不要再在外面了,知道了?” 小厮点了点头。有些卑微的看着吉祥,“我知错了。多谢大人!” 他说完之后,便起身站了起来,然后从吉祥的手里,将纸鸢接了过来。然后拔腿便跑。 等小厮跑远了一些,吉祥才压低了声音,对如意说。“如意,我要去找大小姐办点事。这个人,就要麻烦你跟着了……我瞧着,他把纸鸢落入院子里,是有原因的!” 这一条小径走到底,都是厢房,若要放纸鸢,这里绝对不是好地方。 方才那个小厮虽然掩饰的很好,可吉祥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似乎带着别的目的来的。 他当着小厮的面,露出’放过‘的神色,无非是想让小厮放松警惕!只要等那个小厮一走,他便让如意跟上去。 如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吉祥看着手里的宣纸,然后叹了一口气。 晏三爷……还当真是……喜欢逼迫人。 大爷方才生了大气,显然是已经对这件事情容忍到了极限!从前,大爷的底线,便是这一对孩子……若是有人想伤害她们,那么大爷必定会反击! 晏三爷这次……怕是要倒霉了。 吉祥想到这里,才抬起脚步,朝着晏锦的院子走去。 晏锦的厢房离晏季常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 吉祥走了一会,便远远地看见香复端着点心走进院内。 香复似乎也发现了在远处的吉祥,然后点了点头,算是和吉祥打过招呼。 吉祥也回了一个笑,等走近后,才问香复,“大小姐这会在歇息吗?” “没有呢!”香复对吉祥的话习以为常,晏季常十分关心晏锦的时候,所以香复和吉祥的来往,也并不少,“大爷找小姐吗?” 吉祥微微颔首,抬起手将宣纸露了出来,然后轻声地说,“大爷想让小姐帮他办件事情!” 吉祥手里的宣纸,比她平日里见过的,大了不少。 显然,这张纸,是经过特殊裁纸的,而且,宣纸上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 这个东西,像是寺庙内特有的。 香复十分乖巧地走在吉祥的前面为吉祥带路,等走到前庭的时候,吉祥顿下了脚步,而香复进屋去通传。 过了一会,吉祥便瞧见香复挑开帘子,对他莞尔道,“小姐让你进屋!” 吉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才抬步走进了屋内。 此时的晏锦,正站在不远处的松木制成的桌上,握着毛笔在练字。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屋内,打在晏锦的脸上! 薄弱阳光下的晏锦,眉目间已经渐渐地褪去那一股稚气,反而多了一丝妩媚!她紧紧地握住毛笔,指尖修长如葱尖,嫩的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一般。 她写是十分认真,而宣纸上的字迹,也十分的有力! 她的字迹,完全不像是个少女写出来的。 因为,那些字迹,太有力量了。 晏锦似乎也注意到了吉祥的眼神,而是笑着说,“吉祥,爹爹让我办什么事情?” 吉祥立即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么的失礼!不过晏锦显然不愿多计较,而吉祥也尴尬的低头掩饰,他将手里的宣纸递给晏锦,“方丈找大爷写副对联,但是大爷这会正忙着批阅公文……所以大爷说,让小的将纸交给小姐,让小姐您写一副对联,留在灵隐寺!” 晏锦听了,眉目里带着几分浅浅的笑。 她知道,今儿自己说的那些话……有用了! 父亲这些年来,一直在忍耐……父亲一直不想脱离晏家,是因为父亲害怕在离开晏家后,不能保障她和晏绮宁还有小虞氏的安全!可父亲百密一疏,根本不知道,此时的她们,在晏家才是最危险的。 或许……父亲也知道这一点,但是,父亲在犹豫。 既然父亲在犹豫了,那么她便帮父亲做这个选择! 晏家的人,太过于冷漠和薄情,父亲不适合在晏家继续呆下去。 前世,父亲会落得那样的结果,和晏家那样的环境,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只会压榨父亲,而并不会帮父亲! 晏锦想了许多,才透露了,晏惠卿想要害她的事情…… 所以,刚才在用早膳的时候,晏锦让香复帮她办了一件事情…… 第235章:君非棋子 晏锦想到这里,抬起眼瞧了一眼,站在吉祥身后的香复,唇角挑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前世的事情,告诉她一个道理。 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当断不断,必受其难。 父亲的犹豫,会成为父亲的绊脚石。 所以,她这一次既像是帮父亲做了选择,又像是在算计父亲…… 不过晏锦知道,这件事情,父亲迟早都要知道。 她想,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 香复在瞧见晏锦的眼神后,才走到吉祥的面前,接过宣纸,然后放在了晏锦的面前。 等纸张打开的时候,便能闻见一股浓浓的檀木香味。 这些纸张,显然是被檀木熏了许久,所以才会自带这种香味。 香复安静地站在晏锦身边,替晏锦磨墨,而晏锦拿着毛笔瞧了一会,才问吉祥,“父亲可有说,要写什么?” “回小姐话,大爷说,你随意写便好!”吉祥依旧垂着头,不敢看晏锦的眼神。 他有些尴尬,也有些胆怯。 他曾以为当年见过的大虞氏便是绝色,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大虞氏和晏季常的女儿,会更加的出色。 不过,此时的晏锦显然没有注意到吉祥的动作。 她只是微微蹙眉,看着白皙如雪的宣纸,想了一会,才提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用楷书在宣纸写了一句话: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 她对佛经没有太多的研究,唯一能记住的,便是这句话。 她前世,从某人的嘴里,听到了太多次这句话。所以便记在了心里。 晏锦写完之后,才将毛笔放下,然后笑着对站在身前的吉祥说,“墨迹还未干,你要稍等一会!” 吉祥立即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晏锦见吉祥不介意,便也没有再多言。 她瞥了一眼。唇畔噙着笑的香复。眉眼里也藏不住露出了几分喜悦。 昨日,她在知道了晏惠卿模仿她的字迹后,便开始想。要怎么样让苏行容知道,那些字根本不是她写的! 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好法子! 毕竟,她不想去接近苏行容。更不想让她身边的人,将她写的东西拿给苏行容看!她想躲的远远地。但又能让苏行容辨认出,那封信不是她写的……于是晏锦想了许久,才想到了一个法子! 她首先让香复去小厨房里,故意当着晏惠卿身边下人的面。无意间说她的字迹进步了。 晏惠卿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必定有些慌乱,所以才会派人来借字帖! 接着。她陪父亲用膳的时候,又故意让香复跑进来禀告这件事情。 她故作天真。像是真的和晏惠卿姐妹情深,可在一边的父亲,心里的疑心,却越来越重了…… 晏家的人薄情和冷血,父亲比任何人都清楚!晏惠卿是谁的女儿,又遗传了谁的性子,父亲当然也明白……晏锦没有主动说想要替父亲帮灵隐寺写对联,因为她知道,父亲会主动将这个机会让给她。 其实,灵隐寺每年会请求父亲写一副对联,并不是什么秘密……而她只有利用这个机会,才能让苏行容,看到她的字迹。 这件事情,她无需直接面对苏行容,而且还能让父亲不再犹豫。 对她而言,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所以晏锦没有多犹豫,便让香复去替她办这件事情…… 香复做的很好,今天她前脚踏进父亲的院子,后脚晏惠卿身边的人便来了……一切,如她所料的那般,父亲让她婉拒了晏惠卿,而父亲也主动将写对联的事情,交给了她。 晏锦眯了眯眼,挪回目光看着纸上的字,然后露出一个淡淡地笑。 她的字,同晏绮宁的字,看似相似,但是却不一样。 苏行容不是傻子,他只要看过这副对联,便知道那封信不是她的字迹。 而且,她不用出面,父亲便会替她做好这件事情。 晏锦知道,外祖父和父亲都不太喜欢苏家的人,所以她更要避而远之。 过了一会,宣纸上的字迹慢慢的干了,晏锦才让香复卷起来了,拿给了吉祥。 吉祥说了一句告辞,便转身朝着院外走去。 在晏锦身边的香复瞧见吉祥的身影消失院外后,才对晏锦道,“小姐,大爷当真会办好这件事情么?” “我父亲啊……他虽然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是他其实……”晏锦看着砚台上浓的化不开的墨汁,又道,“他其实,是晏家,最优秀的人!” 对于晏锦的话,香复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大爷,心好!” 晏锦听了,却是有些无奈。 她的父亲,的确是心善。 可有的时候,心善也是一件坏事…… 譬如,对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心善。 景泰十三年,黄河涨了大水,来势汹汹……那一年,死了不少人! 那件事情本和父亲没有关系,可后来,不知为何和父亲扯上了关系…… 父亲当时虽然疲惫,但是却依旧将这件事情扛了下来。或许,想陷害父亲的人,知道他们没有办法害父亲,所以才会来逼迫晏老太爷,让她嫁入苏家…… 父亲会妥协,会带着她们离开,是因为,她和晏绮宁,是父亲的软肋,也是父亲最致命的弱点。 若是,当年晏绮宁没有做出那些事情……父亲或许就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了吧? 有太多的人忌惮父亲,所以他们才想早早的致父亲于死地。 不折手段…… 晏锦又想起了父亲去世后,苏行容那张悲伤的脸孔,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力气大的可怕,他的言语里带了许多的无奈和愤怒:我也是做了他们的棋子,而你的父亲亦是棋子。 棋子…… 晏锦在想起这个词语的时候,眼里露出的全是讽刺的笑。 这一世,她和父亲,绝对不会成为谁的棋子。 她要做的,是执棋的人…… 不过,苏行容当时的口气,让她记忆犹新!苏行容似乎十分讨厌成为别人的棋子,可他的口气,又像是不得不成为别人的棋子…… 苏行容或许不能反抗苏家…… 可苏行容会反抗晏惠卿,若是苏行容知道,晏惠卿将他亦当做了棋子,又会如何呢? 第236章:有意接近 彼时,吉祥已经拿着卷起的宣纸,朝着晏季常住的小院走去。 他刚踏入小院的前庭,便发现方才那个捡起纸鸢的小厮,一脸血淋淋地跪在前庭,身子瑟瑟发抖。 小厮的模样,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惊吓,瞧着可怜极了。 吉祥皱了皱眉,又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几个侍卫,才慢慢地走到如意的身边。 屋内,约摸是来了客人…… 如意此时也是揉着眉心,似乎不知该如何和吉祥解释。 等吉祥走到他身边后,他才压低了嗓音道,“是苏家的人……” “苏家的人?”吉祥挑了挑眉,有些不解,“什么苏家的人?” 如意将手从眉心放了下来,又指着跪在地上的人道,“他是苏行容苏大人身边的人。”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然后神色里带了几分恐慌,声音也越来越小,“方才我跟着他走了一会,便……便让苏大人发现了我的行踪!然后苏大人问我,为何要去他的院子,我就……” 如意不敢继续说下去,而是将头垂低。 他跟在小厮的身后,慢慢地走到了另一座院子内。 如意怎么也没想到,苏行容居然坐在院门后!在外面,他瞧不见苏行容在里面,可苏行容却能听到他的脚步声,所以最后,他被苏行容发现了。 等他想逃离的时候,却发现身边都是苏行容的人。 他像是进了陷阱中一样,不能离开。 如意到此刻都记得苏行容当时的笑,像是温柔的笑,又像是露出陷阱一般的笑……十分地瘆人。 苏行容在拷问人方面。比谁都厉害。 他最后虽然没有将真话说出来,可如意猜,苏行容约摸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七八分。 苏行容将手里的茶盏慢悠悠地放下后,才让身边的侍卫,去将那个拿着纸鸢的小厮找了出来。而且,苏行容就当着他的面,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到了小厮的头上…… 他下手很重。只是一个茶盏,便让小厮血流如注。 苏行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小厮。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听小厮的半句辩解。 那个人,最后站起来,又踢了小厮一脚。 如意觉得苏行容当真是有些可怕。因为苏行容踢人的时候,唇畔居然还挂着淡淡地笑。 似乎。在苏行容的眼里,打杀一个人,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如意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 他跟在晏季常身边多年。私下什么脏事都做过,但是不知为何,在面对苏行容的时候。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吉祥看着如意的神色,又窥了一眼跪在前庭半死不活的小厮。才道,“那么,苏大人来这里是做什么?” “苏大人,他……”如意站稳了身子,又揉了揉眉心,“苏大人说,要给大爷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吉祥不禁抽了抽嘴角,这算是哪门子赔礼道歉? 简直,像是下马威。 吉祥琢磨了一会,对如意说,“我进去瞧瞧!” 如意抓住吉祥的袖子,似乎有些犹豫! 现在晏季常和苏行容在屋内谈话,若是此时吉祥进屋,会不会打扰了他们? 吉祥看着如意担心的神色,笑着道,“放心吧,我们家大爷,可不是懦弱的人!这点小事,还不足已入他的眼!” 吉祥的话音刚落,如意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他点了点头,“嗯,那你小心!” “嗯!”吉祥转身便朝着屋内走了过去。 他越过跪在地上的小厮身边的时候,还能闻见那股浓浓地血腥味。 苏行容下手,的确不轻…… 吉祥皱了皱眉,他之前还以为这个小厮是晏三爷的人,却不想这个小厮居然是苏行容身边的人!吉祥顿下脚步,想了一会,却没有转头去看小厮的神色…… 从一开始,他们便知道小厮不是真的在放纸鸢。 现在这个天气,不适合放纸鸢。而且,好巧不巧,纸鸢偏偏断了线,落入了晏季常住的院子内。 小厮无非是找了个借口,不被人怀疑。 既然这个小厮有胆量来监视晏季常,那么他就该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 这种为利益而死的人,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吉祥站在屋外,轻轻地敲了敲屋门,恭谨地说,“大爷,属下回来了!” 良久,屋内才想起晏季常低沉的嗓音,“进来吧!” 吉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内。 此时,在不远处的小桌上,麒麟香炉青烟袅袅,整个屋内里,全是玉兰花淡淡地香味。 平日里,只有在心情十分糟糕的时候,晏季常才会吩咐人将点燃这些香料。 今儿…… 吉祥记得,他出门的时候,还未闻见这一味香料。 他走了几步,便瞧见一边的隔间内,晏季常正坐在凳子上,而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袍的苏行容,眉目里带了几分笑意,却十分的吸引人。他同晏季常坐在一起,并没有被晏季常的气质比下去,而是更显得邪气。 桌上摆着棋盘,而晏季常手里执着白子,落子的速度很快。 反而是苏行容,他不紧不慢的看着棋盘,握着黑子的时候,总会犹豫一会,才落入棋盘之中。 吉祥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知道,晏季常在下棋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 此时的晏季常,似乎也没有多注意吉祥,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一张唇抿的紧紧地。 苏行容倒是显得十分轻松,他一直笑着,然后握紧黑子,旁若无人地说,“晏大人,今儿得罪了!” 苏行容说完,才将棋子放在棋盘上。 他,显然有些犹豫。 “苏大人说笑了,你何罪之有?”晏季常倒是也不含糊,而是直接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看来,是我得罪了,才是!” 苏行容微微一怔,本来嘴角的笑,也有些僵硬了。 不到半柱香,他便在晏季常的手下,输了三次。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晏季常的棋艺精湛,却没想到,晏季常居然会厉害成这个样子…… 晏季常没有将棋子捡起,而是面无表情的坐稳了身子,才转身看着吉祥,“大小姐将事办好了吗?” “回大爷话,都办好了!”吉祥不敢看苏行容那薄怒的神色,而是走到晏季常身边,将手里的卷好的纸张递给了晏季常,“大小姐说,希望方丈不嫌弃她的字丑!” 第237章:好奇心 晏季常在听了吉祥的话后,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笑,“她的字,不差!” 短短五个字,便是他对女儿的肯定。 吉祥对晏季常的话,表示十分的赞成。 他方才瞧过晏锦的字,的确不差,甚至和大爷的字,不相上下。 若是他不说,周围的人绝对想不到,这副对联,是出自一个小姑娘的手。 晏季常没有从吉祥的手里接过对联,而是端起一边的茶盏,又道,“放到盒子里,给方丈送过去吧!” 在一边的苏行容,在听了晏季常的话后,眉目微挑。 他本来僵硬住的笑,又慢慢地聚拢,瞧着十分的温柔,“晏大人为何不瞧瞧?是因为大小姐的字……不能见人吗?” 苏行容的口气温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几分怒气。 晏季常抬起眼,将啜了一口的茶水,放在手心里,故意将苏行容神色的怒气忽视掉,“苏大人认为是,便是把!” 他不愿同苏行容多言,而吉祥更是准备转身,将对联放进一边的檀木盒子里。 苏行容抬起头,对吉祥突然道,“慢着!” 吉祥顿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着苏行容,然后神色里带了几分疑惑。 苏行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他依旧笑着对吉祥说,“我可以看看吗?” 这句话,他并没有和晏季常说。 在一边的晏季常也不介意,他从一开始,便不喜欢苏行容这一股咄咄逼人的样子。 而且,苏家的人。就如传言里的那般,不择手段。 晏季常没有说话,吉祥自然不敢开口点头。 他,是晏家的下人,是晏季常的贴身侍卫。 苏行容见吉祥不说话,便也明白了,他问错了人。 他皱了皱眉。才客客气气地问晏季常。“晏大人,我可以看看吗?” 他说的口气,言语里带了几分恭谨。 “小女字迹拙劣。就不碍苏大人的眼了!”晏季常顿了顿,又啜了一口茶水,语气平平淡淡。 他的语气平淡,相反在一边的苏行容。却有些不平静了。 他总觉得,晏季常似乎是故意的…… 而且。晏季常对他的态度,很不善。 苏行容将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收起,看着晏季常说,“晏大人方才还说。大小姐的字不差!这会,怎么又说大小姐的字丑了呢?” 晏季常抬起头,看着苏行容。风轻云淡地说,“不是苏大人认为。小女的字丑,不能见人吗?” 晏季常倒打一耙,让这苏行容有些措手不及。 他方才的话,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 苏行容觉得,晏季常对他的误会很深,然后皱着眉头解释,“今儿的事,的确是我手下的人的错。晏大人,我将他交给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方才没有说大小姐字差的意思,我……我只是想瞧瞧!” 这些话从苏行容的嘴里说出来,倒是有些奇怪了。 平日里的苏行容,为人性子张扬,更不会对谁低声下气。 听闻,苏老爷对苏行容,都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这样的苏行容,却深的太后的信任。周围的人猜测,或许是贤妃娘娘的关系,所以太后才会如此对待苏行容。 毕竟,苏行容是苏家的长子。 对于这些事情,晏季常的没少从同僚的嘴里听说。 有些是对苏行容的行为处事嗤之以鼻的,有些是羡慕苏行容现在的地位,更羡慕苏行容有一位好姑姑。 宫中皇后去世的早,留下一个身子羸弱的太子,皇后的位子空悬了许久,元定帝也未曾生过再立一位皇后的心思。但是,元定地却对贤妃多有照拂,而贤妃也深的太后和元定帝的喜欢。 苏家在朝中,有能如今的地位,贤妃功不可没。 甚至有人酸溜溜地说,苏家是靠裙带关系,才有了今日。可这些话,他们也只是敢私下说说,毕竟右相薄家,能有现在的地位,其实也是仰仗了昔日的皇后,现在的太后的关系…… 他们见不得苏家的手段,可在选秀的时候,却依旧将妙龄的女儿,想尽办法的往宫里送。 曾有人问过晏季常,为何不将晏锦或者晏绮宁送进宫内。 晏季常只是看了那个人一眼,说了一句,我同你们不一样。 他,不需要用女儿,去换取荣华富贵。 那一座被金子打造那个的笼子,也只是个外表华丽的笼子……进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他不想,让女儿进那座笼子。 晏季常想到这里,便依旧摇头道,“苏大人可知,为何我要让素素代笔?” “为何?”苏行容有些不解的看着晏季常,眉目里露出几分疑惑。 晏季常指着桌上厚厚地公文道,“因为,公务繁忙!” 他很忙,忙到写一副对联的时间都没,却要在这里应酬苏行容。 而且,还要陪苏行容下棋。 晏季常给了苏行容十足的面子,而苏行容此时也才意识到,自己是打扰了晏季常。 他曾听闻,晏季常是一个十分谨慎又恪守职责的人。 苏行容想了想,才起身对晏季常道,“今儿,是我冒昧了,打扰晏大人了!外面的人,我留下了,晏大人,改日我再登门赔罪!” 苏行容也不等晏季常婉拒,便起身从屋子内走了出去。 晏季常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里的茶盏放在了桌上,才将棋子捡起。 他似乎明白了,为何岳父不喜欢苏家的人……他如今,也不太喜欢这些人。 对于苏家的人而言,或许权利大于一切吧! 吉祥看了一眼晏季常,却听到晏季常说,“放进盒子里,给方丈送去!” 吉祥点了点头,没有违背晏季常的命令。 苏行容从院子内走了出来后,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 他不喜欢晏季常,但是却不得不面对晏季常。 当年,若不是晏季常婉拒了他父亲提议的哪门亲事,那么晏锦早该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了。 苏行容紧紧地撰起了拳头……晏季常不想让他看到这副对联,那么他偏要看。 至于晏锦的字,虽然他很熟悉,可此时,他却十分的好奇,晏锦到底了写了什么样的对联! 第238章:露出破绽 苏行容站在晏季常住的院外,发了一会愣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没有带走跪在地上的小厮,仿若那个人,并不是他的人一般。 他如刚才所言那般,将这个人留给了晏季常。 至于这个人是死是活,便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在苏行容的眼里,身边的小厮,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等苏行容离开之后,吉祥才抱着檀木盒子从院子内走了出来。 吉祥看了一眼苏行容消失的身影,才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苏行容果真如传言里一样,不是一个好应付,且说话又有些偏激的人。 吉祥转身嘱咐如意小心,又同如意讲,明儿一早便启程回京。 方才,苏行容出了屋子,晏季常便让他准备好马车,说明儿回京…… 听晏季常的口气,似乎是觉得现在灵隐寺这边不太安全,想要尽早回去。 今年,比往年少住了两日。 不过今年工部的公务十分的繁忙,晏季常这些日子一直熬夜在批阅公文!现在要及早回京,也是说的过去的。 吉祥没有再打扰晏季常,而是领了吩咐之后,便从屋内退了出来。 站在吉祥身边的如意听了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要同大小姐和四小姐身边的人说吗?” “嗯,自然要的!”吉祥想了想,将怀里的盒子搂紧了一些,“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如意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吉祥转身便抱着盒子去找灵隐寺的方丈,顺便将晏季常方才给他的一千两银子交给了方丈。 方丈在看到对联后。有些惊讶地感叹着,“大爷的字,越来越好了!” 吉祥没有反驳方丈的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同方丈说了明儿要告辞的话,才走出了大殿。 吉祥私下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所以方丈根本没有多想。而是看着手里的对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出了大殿门的吉祥。隐隐约约还能闻见大殿内的檀木香味。 方丈连大爷和大小姐的字都不清楚,其实吉祥知道,方丈想要的。只是这些银子。 吉祥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起脚步便走,不再多做停留。 吉祥刚走,在大殿后的苏行容便走了出来。 方丈看见苏行容后。吓的腿脚发软!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太过于邪门了。 他第一次见到苏行容的时候。便知道苏行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香客! 他坐的那辆马车十分的华丽,不带任何掩饰。 挂在马车上的灯笼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苏字……这京城里能坐这样马车的苏家,除了贤妃娘娘的苏家。再无别家。 而且,那位玉树临风的少年,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不知为何,方丈想起了不寒而栗这个词语。 苏行容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十分地直接,他问,“晏大人住那个厢房?” 若是旁人问这句话,方丈自然是会选择不回答的!毕竟,灵隐寺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晏季常和虞家私下的资助。 他当时的确也选择沉默,最后更是想转移话题,而苏行容哪里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人,苏行容安静地听他绕了一个大圈子后,莞尔一笑,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若是我同太后讲,在灵隐寺被怠慢了,你说……太后会如何呢?” 方丈在听了苏行容的话后,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全身冰冷。 苏家唯一一位被太后信任,又手段残忍的人,便是苏行容。 而且,苏行容向来记仇。 他此时就算不能将灵隐寺如何,来日,谁又说的准呢? 方丈紧紧地握着手里的檀木佛珠,最后不得不妥协了。 他不敢拿灵隐寺所有人的性命做赌注……他不敢,也没有那个想法。 最后,他将晏季常住的院子告诉了苏行容,并且将苏行容的厢房,安排在了晏季常住的小院的旁边。 等做完了这些,方丈很不安。 所以,在晏季常来的时候,方丈私下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晏季常,让晏季常有个心理准备。 晏季常这个人性子温润,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但是他却不会像苏行容这边样,做事咄咄逼人! 晏季常在听了他的解释后,也没有怪他,照常让人送了对联和一千两银子过来。 等过几日,虞家小爷来灵隐寺,看到这副对联的时候,还会拿出一些银子给他们。 那么,明年的灵隐寺,全寺人便衣食无忧了。 此时站在方丈身边的苏行容,显然没有注意到方丈的神色,他抬起手将方丈手里的对联接了过来。 宣纸上的字,浑然天成,十分有力,瞧着很有气势。 这样的字,的确好看。 苏行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宣纸上的字,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方丈在看着苏行容的动作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战栗,然后赶紧说了一句,“这是晏大人的字,很好看!” “嗯,是很好看!”苏行容没有反驳,依旧是神色不改地看着对联。 方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想了想,才犹豫着添了一句,“听闻,晏家大小姐字,便是跟晏大人学的,不过晏小姐的字,同晏大人的有区别……晏小姐的字,瞧着,没什么力!” 苏行容在听了方丈的话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对联。 他在嘴边的笑意,渐渐地僵住了,眉头越皱越深。 刚才笑的温柔苏行容,瞬间变成了一个冷如冰霜的人。 苏行容的目光依旧看着手上的对联,“是啊,她的字,有力,更有气势一些!你说的没错……” 方丈有些不解的看着苏行容,根本不知为何苏行容曲解他的意思。 他明明说的是,晏小姐的字,更软弱无力一些…… 方丈虽然疑惑,但是却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突然走进来了一个人。 他走到苏行容面前,单膝跪在地上,轻声地说,“大人,有人想见你,她说,在菩提湖等你……你,去吗?” “等我?”苏行容冷冷地笑了笑,然后看着手上的对联,哼了一声,“我自然要去!” 第239章:想要交易 苏行容将手里的对联还给了方丈,并没有再说话。 方丈虽然年岁已高,可他动作依旧敏捷,稳当地接住了苏行容丢过来的对联。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而是愁容满满。 方丈将对联放进盒子里后,才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大殿门口的苏行容。 那个少年身材修长,可那双露在袖口外的手,却是紧紧的撰成了一个拳头。 虽然看不见他的神色,可方丈知道……苏行容生了气。 这个少年,很多时候并不会掩饰他的怒气。 就像此刻一样…… 方丈叹了一口气,才用大拇指拨动佛珠,轻声地说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的声音很轻,却依旧一字不漏地传进了苏行容的耳朵里。 苏行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那双修长浓密的眉,微微蹙起。 过了一会,苏行容才问走在身边的人,“这次,她说什么了?” “四小姐说,她想送给大人你一份礼物!”走在苏行容身边的侍卫,嗓音依旧低沉,“她说……是大小姐的东西!” 苏行容听了,却不像往日那般,会露出笑意。他只是顿了顿脚步,喃喃地说,“素素的东西啊,素素的?” “回大人话!”侍卫有些不知所措,然后点了点头,“是的!” 苏行容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嗤笑了一声,“你这么肯定,是素素的东西?” 苏行容一句反问,让侍卫愣住了。 不过。苏行容没有多说,而是朝着菩提湖走去。 他来灵隐寺的时候,便准备了不少的莲花灯。 他是个不信神佛的人,可他从晏惠卿的嘴里听闻,晏锦相信这些……若是晏锦相信,那么他便帮晏锦准备这些!苏行容以为,晏锦在看见那些莲花灯的时候。会很开心。 结果。他费了许多心血准备的莲花灯,却没有出现在晏锦的面前。 甚至,晏锦从未到尾。或许都不知道他的准备。 苏行容想到这些,眉眼里便带了几分怒气…… 他在看了那封信之后,信了太多的东西,结果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都是他以为罢了。 苏行容想到这些。脚步便更加快了。 等到了菩提湖的时候,晏惠卿身边的蓝妈妈,便走了上来,福身道。“苏公子,四小姐在亭内等你!” 苏行容了一眼蓝妈妈,微微颔首。 他抬步。便朝着湖中的小亭走去。 菩提湖上的小亭,能瞧见周围的人影。而且也很安静,平日里很少会有人来这个地方。这里,的却是谈话最好的地方…… 苏行容想起,自己那一日以为自己会在这里瞧见晏锦,却不想,今儿却在这里看到了晏惠卿。 他的脚步很轻,站在亭子内的晏惠卿却听到了他的脚步。 晏惠卿转头身子,眼里有着满满地自信……和贪婪。 苏行容走进亭内后,却没有走到晏惠卿身边,而是依在一边的柱子上,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折来的枯树枝,“四小姐还当真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啊!” “苏大人何出此言?”晏惠卿瞪大了眼,一脸无辜的看着苏行容,嗓音依旧柔和,“我今儿是奉了长姐的命,将这封信交给苏大人的!而且,这信里,长姐还放了东西!” 苏行容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急切地走过去,像个傻子一般将信函接了过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阳光下的湖面,像是被铺上了一层金粉一样好看。 现在已经入了冬,有阳光的日子,并不多见。 尽管今日有阳光,可寒风吹过来的时候,依旧会冷的人打战栗。 晏惠卿见苏行容不说话,便挑了挑眉,“苏大人,您这是?” “现在的湖水,应该很冷吧?”苏行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像是说给晏惠卿听,却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 晏惠卿有些不解的看着苏行容,又轻声地唤了一声,“苏大人?” 苏行容转眸看着晏惠卿,上下的打量了一会,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去太后的寿宴?” 他问的随意,却听的晏惠卿心跳加速。 她自然想去…… 晏惠卿暗自得意自己的计谋终于得逞了,而且,若是她能去太后的寿宴,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也会水到渠成。 在太后的寿宴上,沈家那几位公子和小姐,也会出席。 据说,连很少露面的沈家世子,也会出现。 不止沈家,还有宁家和陆家甚至薄家的小姐,都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晏惠卿眼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亮晶晶地。她点了点头,“我想去的!” 若是苏行容开口,那么她要去参加太后寿宴,便不是什么难事。 京城之内的人都知道,太后对贤妃娘娘另眼相待,所以对苏行容也十分的看好。连薄相私下都称赞,苏行容是个出色的少年。 所以只要苏行容开口……一切便简单多了。 苏行容皱起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过了一会,他才叹了一口气,“你先把素素的信,拿过来!” 晏惠卿听了之后,立即抬步便朝着苏行容走去。 她的动作十分的急促,似乎害怕自己走慢了,苏行容就不会在这里了。 现在的晏惠卿,就像是一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抓住,便再也不想放手了。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明儿一早,晏季常便要启程回京。到时候,她又要陪晏锦回晏家的大宅,她想要出来便难了,更别提想要见苏行容,同苏行容说上几句话。 晏惠卿走到苏行容身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然后抬起手便将信封递过去。 苏行容露出一个讽刺的笑,然后故意的撞了一下晏惠卿的手臂!晏惠卿本来就有些高兴,握住信函的手,并不是很稳。 她被苏行容这么一撞,信函便从手里飞了出去,落入亭外的湖里。 苏行容笑意慢慢地从脸上消失了,“四小姐,你是故意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晏惠卿看着湖里的信,一时也是傻了眼,“我,我方才没有拿稳……苏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晏惠卿话音刚落,抬起头便看见了苏行容满是怒气的脸。 第240章:落水 她有些害怕,这个样子的苏行容。 此时站在她身前的少年,微微勾起唇角,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挂着一抹讽刺地笑。 她退后一步,然后又十分诚恳地说,“苏大人,我当真不是故意的!” 尽管她说的诚恳,可苏行容似乎并不满意,他的眼,渐渐地眯成了一条线。 苏行容处事向来是锋芒毕露,从不带任何隐藏。 所以,晏惠卿现在能感受到,苏行容生气了……生了大气! 苏行容看着晏惠卿满脸的恐惧,然后嗤笑了一声,“我方才还在想,若是素素在信里帮你说几句话,那么我就同三姑母说一声,让你去参加太后的寿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晏惠卿,这信,当真是素素写的?” “当真!”晏惠卿急忙点了点头,像是怕苏行容反悔一般,“今儿一早,长姐派人送过来的!” “哦?是吗?”苏行容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像是在看蝼蚁一般的俯视晏惠卿,“她为什么不亲自送来?” 晏惠卿听了之后,越来越惶恐,她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面。 她有些慌乱了…… 明明在来之前,她早已将一切都想好了。 现在却不知为何,面对苏行容咄咄逼人的口气时,她说了无数次的谎言,都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晏惠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温顺,“长姐一直陪着大伯父,故而不能亲自来送信!而且,这种信……长姐那个性子。又怎么会亲自来送!” 晏惠卿有这个胆量欺骗苏行容,也是有原因的。 晏锦私下同苏行容的根本没有任何来往,就算两个人来日见面了,也不过是彼此点个头!这段日子,晏锦很少会踏出晏家的大宅,而且她从母亲的嘴里得知,这段日子。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已经在为晏锦找寻合适的夫婿人选了。 只是,暂时还未定下。 其实,晏惠卿很清楚。祖父祖母的要求,很简单。 能帮到晏家的人,便是晏锦的夫婿。 哪怕那个人,是个将死之人。又或者是个凶神恶煞的歹毒之人……都是无碍的。 在祖父和祖母的眼里,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至于晏锦的死活。并不重要。 她清楚这些,所以才不想来日落得和晏锦一样的下场。 她的夫婿,她要自己来选……她的以后,也绝对不要被人控制。 苏行容目光冰冷。他转眸瞧着湖里飘着的东西,淡淡地说,“晏惠卿。你真当我是傻子吗?素素是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你故意用一封假信来欺骗我。等我答应你之后,你再将信丢入湖里!晏惠卿,你倒是和你父亲很像,都喜欢空手套白狼!” 晏惠卿抬起头,赶紧摇头辩解,“我怎么会欺骗你?苏大人,这真的是长姐写的信!” “是吗?”苏行容指着湖面说,“那么现在,信已经落下去了,你认为……我还能看见?” 晏惠卿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苏行容,她似乎在此刻知晓了苏行容的目的。 方才,明明是苏行容碰了她的手臂,所以她才会将信函落入水中。 这一切,明明都是苏行容的错…… 晏惠卿咬住下唇,将手攥成了一团。 苏行容也不恼,而是继续道,“我现在,要看信,若是信上没字,晏惠卿……你说我会如何呢?” 他说的语气平淡,却听的晏惠卿越来越不安。 “我……”晏惠卿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下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去唤人,让他们去湖里捞信!” 晏惠卿自小便不太相信外人,所以她和苏行容谈话的时候,连一直伺候在她身边的蓝妈妈,都被她丢的远远的! 她现在要去将身边的下人找过来,还需要走到桥的另一头! 苏行容在晏惠卿抬起脚步的时候,拦住了晏惠卿的道路,他轻轻地摇头,“四小姐认为来得及?等他们来了,这信也就沉下去了!四小姐,我这个人,最憎恨别人将我当猴耍……你应该知道庞大人吧,他是你父亲的同僚。” 晏惠卿在听了苏行容的话后,腿像是僵住了一般。 她又怎么可能不记得庞大人…… 这个人是父亲的同僚,长的玉树临风,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地好看。 后来,庞大人不知为何得罪了薄家和苏行容,最后还落入了苏行容的手里。 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人,从天牢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皮肤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血淋淋的肉。 后来,庞大人认了那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服毒自尽。 对于庞大人而言,宁愿死,也不愿意再次落入苏行容的手里。 晏惠卿身子微微颤抖,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看着苏行容问,“苏大人,你的意思是?” “你……亲自下去!”苏行容往后一靠,又再次依在了柱子上,“当然,你也可以不下去,我就当你今儿骗了我,便好!” 他说的风轻云淡,可听在晏惠卿的耳里,却是极大的的威胁。 晏惠卿想了许久,又看着冷冰的湖面,她闭上眼睛,却不敢离开。 她水性不好,若是她落入水里,就算不死,也会落下病根。 果然,如周围的人传言的那般一样,苏行容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过了一会,晏惠卿才摇头,“苏大人,我今儿说的,都是真的!长姐,她很信任我,所以才将信函交给我。方才的确是我的错,我没有拿稳信,才让它落入水里……但是苏大人你放心,我会让长姐再写一封,她对我……” 晏惠卿话还未说完,苏行容便抓住了她的胳膊,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 他的力气极大,晏惠卿根本不能挣开。 她顿时慌了起来,看着苏行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哀求,“苏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若是落水得了风寒,长姐会伤心的,她会……” 这次,晏惠卿却再也讲不出来了。 苏行容年岁比她大了不少,而且又是男儿身。苏行容轻而易举的将她拖到了亭子边上,然后踹了她一脚…… 下一刻,便见平静的菩提湖,被落入湖里的人,激起巨大的水花…… 站在远处的人,也注意到了亭子内的动静,然后大喊,“四小姐……四小姐……” 第241章:如你所愿 如今眼看就要入冬了,湖面上虽然没有结冰,但是湖水却依旧冰冷刺骨。 携着凉意的湖水,慢慢地漫过她的唇,呛进了她的鼻子内。 空气,越来越少…… 此时的晏惠卿,是真的害怕了。 她挥舞着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尖叫。 “救……救命……救命啊!” “来……快来人!救我……” 她挣扎的厉害,但是因为身上的小袄进了湖水,她的身子也越来越沉。 她喊的越大声,便越恐惧。 湖水像是活了一样,侵入了她的口鼻之中,而湖底的水草,像是毒蛇一般,缠绕住她的双腿。 她不能死……她还不能死…… 晏惠卿隐隐约约的看见母亲站在岸边,然后对她笑,柔声地说,小卿! 她屏住呼吸,觉得眼角像是被锋利的刀划破了一般,疼的厉害……眼泪从眼角滚落,然后和湖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湖水还是眼泪。 晏惠卿用了很大的力气,看了一眼站在亭子内的人。 少年依旧和方才一样,懒懒地依在身后的柱子上,眼眯成一条线,可怕的是,他的嘴角居然还带着笑。这种笑,像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愉悦。 晏惠卿这个时候才想起,她想要利用的人,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她居然忘了…… 哪怕,她今儿送的信,真的是晏锦写的,她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苏行容喜欢晏锦,但是却不喜欢被人威胁…… 他。随心所欲惯了。 晏惠卿手脚渐渐地冰冷,在沉入湖底之前,她听到有人喊,“四小姐……四小姐……” 而此时,站在岸上的苏行容,冷眼看着湖中的一幕,眼里的笑。却是冰冷异常的。 他看着晏惠卿身边的下人。跨过横栏,急着跳入湖里,将已经昏迷的晏惠卿从水里打捞起来。他们神色里带着恐惧。将晏惠卿从平放在地上后,有人忍不住哭了起来了。 苏行容走到晏惠卿身边,看着晏惠卿的眼,慢慢地睁开。 起初。那双装满了贪婪和恶毒的眼,如今却换成了恐慌和害怕。 对于这样的眼神。他很满意。 苏行容就这样看着晏惠卿,淡淡地笑了笑,“四小姐,你可还好?” 好? 她不好。一点也不好。 此时的晏惠卿早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哪里还能回答苏行容?她看着苏行容,就像是看着恶鬼一般。不敢动弹。 苏行容见晏惠卿眼里渐渐地清醒,继续说。“四小姐也当真是心急,不就是一封信么,拿不到也是无碍的!瞧瞧,你为了封信,居然自己跳进湖里,还差点将命都送进去了!” 晏惠卿没想到苏行容会这样说……他简直颠倒黑白。 本来就浑身疼痛的她,更是气的哆嗦。 “我本来想跳进湖里救四小姐的,可是……”苏行容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男女授受不亲,若是我毁了四小姐的闺誉,该如何是好?我早已定亲,自然不能辜负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我也不可能委屈四小姐,让你做妾,当然如果四小姐你不介意的话……” 苏行容话还未说完,晏惠卿便哭了起来,然后一直摇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行容虽然位高权重,而且容貌也很俊朗,但是这个人骨子里,却是藏了无数的恶毒!她怎么可能嫁给苏行容……还是做妾。 晏惠卿这个时候才急了起来,若是她同苏行容私下见面的事情传出去,那么她这辈子,便是完了。 苏行容早已定亲,显然不可能娶她做正妻。但是,她一旦没了闺誉,便成了晏家的废子。 等待她的,要么是死,要么便只能嫁给苏行容为妾…… 做妾…… 她堂堂的晏家四小姐,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可若事情真的传出去了,她的父亲也无能为力的。 而她的祖父,为了拉拢苏家,肯定会将她送去给苏行容做妾。到时候,她就算是死,也是苏家的人。 晏惠卿想到这里,像是落入了地狱一般,她抓住苏行容裤腿,轻声地说,“求求你……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四小姐这是在说什么呢?”苏行容笑了笑,然后不懂声色的踹开晏惠卿,像是踢开了一只癞皮狗一般,“今儿冒昧的人是我,四小姐怎么哭了?” 晏惠卿伸出手,想要再次扯住苏行容的裤腿,却见苏行容退后了一步。 那个人笑的邪气,口里的言语也不善,“看来,四小姐对我还当真是……这可如何是好!” “苏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晏惠卿浑身湿漉漉地,一阵风吹过来的时候,更是冷的直哆嗦。此时的她,哪里还有空想别的事情,她害怕现在的苏行容,更害怕今日的事情传出去。 明明,是苏行容推她下水的,可此时,她却不敢辩解半分。 晏惠卿颤颤抖抖地坐了起来,然后起身跪在了苏行容面前,磕头道,“苏大人,你不是最慈悲最善心了吗?长姐说你向来宽宏大量,你就看在……” “是吗?”苏行容打断了晏惠卿的话,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我最慈悲最善心?” 这些话,对于苏行容而言,反而像是反话。 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最清楚了。 他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不算是个卑鄙小人。他只是用最简单的做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虽然,过程或许有些残忍,可效果和结果都不错。 “苏大人……长姐她……”晏惠卿此时脑子乱乱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拿晏锦来做引诱苏行容的诱饵,可她却忘记了,苏行容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鬼怪。 她错的离谱。 晏惠卿有些绝望了。 苏行容和善的笑了笑,“四小姐说的是,我这个人,向来最慈悲最善心了。虽然今儿没看到这封信,颇为遗憾……但是四小姐你放心,今儿的事,不会传出去。还有,你想去的地方,我也会如你的愿!谁叫我这个人,宽宏大量呢!” 苏行容说完之后,便抬起脚,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晏惠卿没想到,苏行容就这样答应了…… 他根本没有见到晏锦’亲笔‘写的信函,就答应了。 晏惠卿抬起头,看着苏行容的身影,却觉得不寒而栗。 苏行容,他……为什么会答应。 莫非,是苏行容相信她的话,还是因为……其他。 第242章:故人 晏惠卿心里的不安,一直持续到了翌日清晨。 她因为落水的原因,高热不退,浑身疼痛难忍。 一闭眼,便是黑漆漆一片……湖水像是还蔓延在她身边一样,冰冷刺骨。 晏惠卿害怕,在梦中一直说着胡话。 期间,晏季常派了人过来询问原因,蓝妈妈按照晏惠卿嘱咐的那样回答,说是晏惠卿不小心脚滑,自己跌入水中! 晏季常没有怀疑,而是派了大夫过来,伺候晏惠卿。 晏锦听了这个消息后,只是笑了笑。 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晏惠卿这次,是吃了哑巴亏了。 面对苏行容这样的人,晏惠卿是没有一丝的胜算。 在回京的路上,晏惠卿自称怕过了病气给晏锦,不再和晏锦同一辆马车。 晏锦听晏惠卿身边的丫鬟这样说后,莞尔一笑,嘱咐小丫鬟,“你们,要小心伺候好四小姐!” 小丫鬟唯唯诺诺地点头,“奴婢知道了!” 等上了马车之后,香复才撇了撇嘴,一脸不悦,“我看四小姐,是心虚了!” “她心虚不心虚,都一样!”晏锦挑起帘子,看着被雾气笼罩的灵隐寺,淡淡地说,“这事,估计还没完……” 苏行容的性子,便是不达到目的不罢休。 他被人当做了棋子,焉能咽得下这口气? 对于晏惠卿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开始…… 苏行容相当记仇,而且他一旦记仇了,便会折磨的那个人生不如死。 晏锦放下窗帘,闭目养神。 在一边的香复将食盒放稳后。才看着晏锦道,“郡主对小姐可真好,特意让世子送了这么多膳食过来!” 晏锦听了,微微眯眼,然后看着香复手里的食盒。 今儿一早,宋潜便提着这个食盒到她住的院子里来。 宋潜的作风依旧和往日一般,只说是沈苍苍让他带来的。也不等晏锦多问几句。便转身就跑。 香复气的在后面追,却怎么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食盒里摆放的,有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还有熬的浓浓地鱼汤。晏锦的早膳,几乎都成了鱼宴。 晏锦当时尝了尝,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比她这些年吃过的鱼。都要美味。 不过,晏锦知道。这并不是沈苍苍派人送来的。 沈苍苍虽然对她不错,但是沈苍苍还未细心至此。 这些鱼,都是沈砚山派人送来的。 晏锦倒是有些佩服,沈砚山找厨子的目光……这一顿鱼宴。吃的她很满意,所以还有些未用完的,她也舍不得丢下。而是让香复装起来,带回家中。 晏锦想了一会。便露出一个淡淡地笑,然后继续闭上眼。 香复见晏锦不再说话,也便不继续问下去了。 晏锦喜欢吃肉,在寺庙内用了几日素菜,已经让她觉得胃口寡淡了。香复琢磨着,回去后,要让小厨房给晏锦准备些什么菜肴。 鱼……好像就不错。 香复这样想了,也这样做了…… 在接下来的三日内,玉堂馆内无论是早膳、午膳、还有晚膳,顿顿都离不开鱼。 晏锦虽然不挑食,可看着鱼的数目越来越多,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香复,“最近,鱼是不是特别便宜?” “小姐何出此言?”香复将茶盏递给晏锦,然后皱着眉头说,“这些鱼都是从宁州运来的,并不便宜啊!” 其中一些,更是贵的她咂舌。 晏锦苦笑着摇头,“既然不便宜,为何顿顿有鱼?” 香复露出一个错愕的神色,“小姐您不是喜欢吃鱼吗?上次郡主送来的鱼,剩下的你可都舍不得丢啊!” 晏锦:“……” 听了香复的话后,晏锦不禁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她总不能说沈砚山手下的厨子做的鱼味道太好了,所以她才舍不得丢吧?不过她的这个举动,落在香复的眼里,便是奇怪了。 清平侯府的嫡小姐,居然还会用剩下的菜肴。 晏锦想了一会,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于是解释道,“也不是很喜欢,今儿的晚膳,不要再送鱼过来了!” 香复赶紧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锦看着香复的动作,满意的眯了眯眼,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有些贪睡的猫一样。 昨儿她用午膳的时候,沈苍苍派人送话来说,要给她一个惊喜。 晏锦想了许久,也没明白,沈苍苍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什么。 不过,她总觉得,沈苍苍的惊喜,会变成惊吓。 晏锦还未闭眼太久,阿水就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了。 阿水跑的满头大汗,见到晏锦后,更是气喘吁吁。 “别急!慢慢说!”晏锦睁开眼,坐稳了身子,又吩咐香复给阿水倒了一杯白水,让阿水歇口气。 她今儿一早,便让阿水出去打听晏惠卿那边的动静,结果阿水出去了许久,现在才归来…… 瞧阿水的样子,怕是打听出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阿水从香复的手里接过杯子的时候,手还颤抖的厉害,整个人像是要断气了一般,“小……小姐……” “嗯?”晏锦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劝了一声,“别急!” 阿水将杯子里的白水一饮而尽,然后站稳了身子,“方才宫里来人了,是位公公……他……他带来了太后的旨意!” 晏锦听了之后,忍不住挑眉。 公公?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听见阿水说,“是京公公,太后身边的京公公!” “你说?京公公?”晏锦在听了这句话后,一双眼瞪的圆圆的,神色里更是带了几分错愕,“京斋,京公公?” 阿水显然没想到晏锦会问她这个问题,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然后看了一眼身边的香复,才摇了摇头,“奴婢不知道他叫什么!” 晏锦本来握住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京斋,京公公。 他的姓氏特殊,宫中也只有这么一位。 他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而且晏锦知道,在一年后,京公公便会成为东西两厂的首领。 这个人,像是凭空出现一样。 不过几年时间,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太监,走到了现在的位子上。 只是,他性子怪癖,更喜欢收集各国的奇异女子……前世的她,就差点到了他的手里。 若不是后来被救,或许……在前世,她便会见到这位奇人。 晏锦将茶盏放回桌上,半响后才继续问阿水,“那位京公公,现在可还在府内?” 第243章:邀请 阿水有些茫然的看着晏锦,然后摇了摇头,“京公公这会已经走了,他还问了一些大爷和三爷的事情!” 晏锦微微蹙了眉,神色里的疑惑,也越来越重。 像京斋那样的人,不应该会出现在晏家。 而且,他若是注意到她三叔也就罢了,可为何还会注意到她的父亲?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在官场上一直恪守本分,而且因为父亲性子淡漠的关系,和父亲来往的人,并不多。 此次,京斋来晏府,哪怕是传太后的旨意,也根本不用他本人出面,太大材小用了。 除非,京斋来晏家是有别的目的。 晏锦揉了揉眉心,思虑半响后,却没有想出,晏家有任何值得京斋利用的地方。 过了一会,晏锦才慢悠悠地问,“京公公这次来府里,是为了何事?” “京公公是来传太后的旨意的……”阿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朝着晏锦走了几步,压低了嗓音道,“京公公说明惠郡主同大小姐素来交好,所以这次太后的寿宴,太后邀大小姐和四小姐,一起入宫赴宴!” 晏锦顿了顿揉着眉心的动作,微微挑眉,“太后让我和惠卿去赴她的寿宴?” “回小姐话!”阿水诚恳的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阿水话音刚落,晏锦揉着眉心的动作,便更重了。 如她所料的那样,沈苍苍给她带来的,真的是惊吓,而不是惊喜。 她虽然自小喜欢热闹,可晏锦也知道。有些热闹,却是万万不能去凑的……尤其是像宫中这种复杂的地方,每说一句话,都要斟酌再斟酌。若是说错了一句话,便会得罪了人。 那个地方,很多人想去,因为可以接触到不少贵族太太和皇亲国戚。 沈苍苍会这样做。也是好意。 但是。晏锦却是不想去的。 而且,她很久以前,便听人传言。说薄太后温柔,性子和善。 晏锦每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都不敢苟同。 若薄太后性子当真和善,当年又怎么可能坐稳皇后的位子。 宫中那个地方。想要独善其身,比登天还要难。 薄家能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几乎都是薄太后的功劳。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纯善又没有心机的。 “四小姐也要去吗?”晏锦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瞧了一眼阿水道,“京公公有没有说。到底是为何,让四小姐也跟去?” 沈苍苍不喜欢晏惠卿,私下沈苍苍更是同晏锦讲。要小心晏惠卿这样的人。沈苍苍说话直接,不带任何掩饰。对晏惠卿的厌恶,显而易见。 若真的是沈苍苍同太后提议,那么该陪着她去的人,不应该是晏惠卿! 阿水愣了一愣,喃喃地说,“京公公说,明惠郡主喜欢同小姐来往,所以……” 阿水伺候晏锦已久,比从前说话也利索了不少!若不是她肤色如墨,单听口音,根本猜不出,她根本不是中原人。 阿水说了一半,迟疑了一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她同香复一起跟在晏锦身边的日子不短了,那些人对晏锦不善,她们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 在一边的香复见晏锦皱眉不展,便又转身重新沏了一杯热茶递给晏锦,让晏锦暖暖身子。 晏锦没有从香复的手里接过茶盏,而是屈指在小炕几的桌沿轻轻敲了一会,半响后才道,“这件事情,传出去了吗?” 京公公来晏家的事情,怕是不用太多时间,便会传出去。 祖父和祖母是个势力的人,哪怕外人不知晓这件事情,他们也会将消息散播出去。 如晏锦想的那样,阿水很快便点了点头,“嗯,已经传出去了!奴婢回来迟了,是因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季姨娘了!她好像也知道了,京公公来府里的消息!” “哦?她怎么了?”晏锦将手摊开后,紧紧地贴着桌面,慢慢地坐稳了身子,有些不解地问,“莫非,她又去找祖母了?” 季姨娘平日里素来喜欢讨好晏老太太,前段日子,晏老太太说自己得了风寒,更是点名让季姨娘去伺候她。 因为,晏老太太的关系,父亲不好再软禁季姨娘,所以这段日子,季姨娘过的颇为得意。 尤其是在昨儿傍晚的时候,她在园子里散步消食,却不想遇见了晏谷兰。结果,晏谷兰根本不像往日那般惧她,而是冷冷地看着她,最后对着她嗤笑了一声,扬长而去。 晏谷兰厌恶她,如今连表面的掩饰,都懒得再做了。 晏锦想,约摸是因为最近小虞氏的病情还未好的彻底,而季姨娘帮着打理东院的事情,让晏谷兰认为,季姨娘能取代小虞氏。 晏谷兰的想法……太过于天真了。 哪怕晏老太太再不喜欢小虞氏,季姨娘也不可能取代小虞氏的位子。 妾,终究是妾。 而且,最近小虞氏没有出来走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小虞氏病情加重了。而是因为,重大夫一直在给小虞氏调养身子。 重大夫私下跟她建议,不要让小虞氏太过于操劳……等小虞氏调养几个月后,便能和正常女子一样,诞下孩子。 这些话,晏锦没有告诉父亲,而是对父亲说,母亲不宜过于操劳。 起初,小虞氏只是皱着说没事,后来晏季常亲自出面后,小虞氏才不得不听从了丈夫的安排。 晏锦那时瞧着父亲担忧地神色,心里却很高兴。 父亲孤单了一辈子,祖父和祖母对父亲,根本不像是对待孩子一般,而是像对待棋子一样。 三叔是父亲的嫡亲弟弟,他更是一心想要取下父亲的性命。 父亲身边的亲人,一个比一个冷血。常年下来,父亲的性子也越来越孤僻。 若是小虞氏能陪伴在父亲身边,走到父亲的心里,那么……或许来日,父亲便不会觉得寂寞了。 阿水半响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摇了摇头,回答晏锦说,“奴婢亲眼看着呢,季姨娘是去了三太太的院子里!” “三婶?”晏锦听了之后,有些好奇的挑眉,“季姨娘去找三婶?” 第244章:再次设局 晏锦说完之后,嘴角带着一丝浅浅地笑意。 季姨娘如今不过是替母亲打理了几日东院的庶务,便以为她自己已经彻底地站稳了脚跟。 所以,季姨娘往日的那些心思,又再次按耐不住了。 季姨娘尚且如此,这也难怪,晏谷兰现在见到她的时候,会露出那样嚣张至极的神色。 晏谷兰的性子,倒是随了季姨娘一些。 若是从前,晏锦或许还会狠狠地训斥晏谷兰一番!可如今……她对于晏谷兰的挑衅,却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晏谷兰这种站在明处的人,她不担心。 晏锦担心的,是站在暗处的人。 阿水看着晏锦露出的笑,迟疑了一下,“不过,奴婢看着,倒是有些奇怪。季姨娘好像,好像是生了大气!” 晏锦摆了摆手,然后将炕几上的茶盏端起,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喃喃地说,“生气,她有什么可生气的。只不过是妄想一些,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从前的季姨娘妄想取代母亲的位子,如今的季姨娘又妄想欺负舒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人心,永远都是贪婪的。 明明季姨娘如今得到的,并不少。 可她从不知道满足! 季姨娘很聪明,她比谁都清楚,该怎么在晏家生存,所以季姨娘从一开始,根本没有想过要去讨好父亲,而是去讨好晏老太太。 只有讨好了晏老太太,她在晏家才能彻底的站稳脚跟。 父亲性子本就冷漠,从前对小虞氏。也不过以礼相待,两个人瞧着像是亲人,不像是夫妻。 说难听一些,便是凑合着,过日子。 父亲对小虞氏尚且这样,又何况是对算计过他的季姨娘。 父亲对季姨娘本就无意,若不是醉酒后和季姨娘有了关系。之后季姨娘又有了孩子。那么季姨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在父亲的身边呆的太久。 而且,这段日子,晏锦察觉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她发现。三叔同季姨娘之间,多少有些来往。 她更是记得,和晏惠卿还有晏谷兰一起去放纸鸢的时候,晏谷兰看着三叔的眼神。带了几分浓浓地爱慕。 那种眼神,倒像是一个妙龄少女。看着自己心上人的神色。 季姨娘和三叔的事情,或许从一开始晏谷兰便是知情的。 因为知情,所以晏谷兰去接近晏惠卿。 晏谷兰接近晏惠卿,为的是多看几眼三叔。而晏惠卿利用晏谷兰。无非是想知道季姨娘的心思。 她们彼此利用,表面上相处的倒也融洽。 只是晏锦不太清楚,三叔在这里面。到底是担任了什么角色。 而晏谷兰的心思,究竟又是什么? “小姐。奴婢要不要去季姨娘那边瞧瞧?”香复见晏锦沉默不言,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晏锦敛了心神,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他们会自己找来门来的!” 香复愣了一愣,有些不接地看着晏锦,“小姐您的意思是?” 晏锦抬起头来看着香复,莞尔一笑,“我这个六妹妹,很多事情都喜欢和人争个高低。这次,太后只邀了我同四妹妹一起进宫,她必定会闹一些事情出来!” 晏锦从前不明白,为何很多事情,晏谷兰总喜欢同她们来比个高低。 可现在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或许和三叔有关。 她想要彻底的查清楚三叔和季姨娘之间的关系,那么就得从晏谷兰入手…… 晏谷兰性子冲动,且又有些自大。她只要稍微动动脑子,便能让晏谷兰入局。 香复见晏锦露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依旧不太明白晏锦的意思,她有些尴尬地问,“那小姐,奴婢该怎么做?”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笑着说,“若是有人来打听,为何四小姐也能入宫的事情。你便,实话实说!” 香复微微一怔,“实话实说?” 沈苍苍不喜欢晏惠卿,曾在晏府大门外当着不少人的面,说晏惠卿是个心眼多的人。沈苍苍对晏惠卿的厌恶,不言而喻。 这件事情,不用她多言,晏府上下,便早已知晓。 这次京公公带来的消息,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和晏惠卿要去赴太后的寿宴,假的是晏惠卿能进宫,和她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毕竟,沈苍苍可不会委屈自己,让晏惠卿出现在她的面前。 晏惠卿这次能入宫,是因为别的原因,具体是什么原因,晏锦猜不到。 但是现在看来,京公公似乎也不想明说,所以便将一切都归在她身上。 外人以为,晏惠卿能入宫,是因为晏惠卿平日里和她来往密切。而她,恰好又和明惠郡主沈苍苍,关系不错。 但是,若将’真相‘告诉晏谷兰,又会如何? “嗯!”晏锦微微颔首,眼里露出几分镇定,“若是有人旁敲侧击问起,四妹妹这次进宫和我可否有关,你便回答,不知!然后,若他们一定想要知晓原因,你便说,三叔最近在皇上面前,颇得盛宠。至于其他的,不用多言!” 三叔最近做了不少让元定帝高兴的事情,就在前几日,元定帝还赏赐了三叔不少东西。 三叔在仕途上春风得意,应酬忙的他有些头晕眼花……既然如此,她便更应该让三叔在宅子里,更加繁忙! 她这样做,便是报答三叔当初,逼迫父亲带晏惠卿去灵隐寺的’恩情‘! 香复听明白了晏锦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说,“奴婢知道了!” 如晏锦所想的那般,她同晏惠卿要入宫给太后祝寿的消息一传开,晏府上下便跟炸了锅似的!尤其是晏老太太亲自让朱妈妈来邀晏锦一起用晚膳时,朱妈妈的态度既恭谨又卑微。 众人瞧习惯了朱妈妈嚣张的样子,却不想朱妈妈还有如此的一面。 而当夜,晏惠卿身边的丫鬟,便有意无意的来打听关于这次入宫的消息。 香复按照晏锦吩咐的那般,将消息说了出去。 结果第二日清晨天刚亮,晏锦还未起身,便听见香复敲门在屋外说,“大小姐,六小姐来看你了!” 第245章:进局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后,慢慢地醒来,睡眼惺忪。 她卧在床榻上,仰面看着绣着玉兰花的帐子,思绪也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晏谷兰,比她想象中来的更快一些。 看来这件事情,对晏谷兰刺激不小! 过了一会,晏锦才伸出手,对屋外的香复道,“进来吧!” 她声音极轻,但足够让屋外的人,听个清楚。 下一刻,屋门从外被推开,屋内的光线也比刚才亮了一些。 香复还未走进屋,便瞧见晏谷兰先走了进来。 因为隔着帐子,晏锦看不清晏谷兰如今的神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晏谷兰明显很不高兴,但是碍于面子,却又不得给晏锦行礼,“长姐,我来看看你,没有打扰你吧?” 晏锦轻轻地挑开帐子,然后皱着眉头,看了晏谷兰一眼,“你扰了我的好梦!” 她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带着浓烈的不满! 晏谷兰自然没想到,晏锦居然一点也不客气地说,自己打扰了她休息。 不过这样也对,她和晏锦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和睦。又何况,现在根本没有外人在场,晏锦连伪装都不用了。 若是晏锦今儿对她以礼相待,那么晏锦才是真的心虚了。 此时的晏锦刚醒,她那一头乌鸦鸦宛如黑缎子的发丝,因为她做起来的动作,而垂落在她的耳前!穿着白色里衣的晏锦身姿曼妙,长发过腰,瞧着十分夺目。 窗外的晨曦透过雕花窗棂照入屋内,晏锦那侧脸瞧着越发玲珑妩媚。但是眉眼间却是一派清纯。 晏谷兰看见这样的晏锦,微微一怔。她将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地撰成了一个拳头…… 有些人,天生便是这样。 无论是出生还是容貌,都是如此出众。 可为何,她却是这样,偏偏是这样…… 她的生母。从前不过是伺候在晏锦生母身前的一个小丫鬟!而她如今。也只是个庶出,一个卑微的庶出。 大燕朝向来以瘦为美,她明明每日用的膳食很少。却依旧胖的不能见人!而晏锦明明用了不少的膳食和点心,却依旧是纤细如柳。 上苍待人,从不来公。 晏谷兰想着,心里的怒气。便越来越重。 这个时候,香复领着几个丫鬟默不做声站在了床边。将帐子挑起后,才伺候晏锦起身! 几个小丫鬟手里捧着的红木托盘,上面摆满了各种金银制成的簪花,尤其是那些名贵的胭脂水粉。像是不要银子似的,足足的摆了几个托盘,看的晏谷兰有些目瞪口呆。 无论是用来放胭脂的玉盒。还是那些用来装香料的象牙管,每一件的价格。便能抵上她身上由她精挑细选地所有首饰!或许,还绰绰有余。 晏谷兰虽不是第一次瞧见晏锦如此奢靡,但是却依旧不能习惯。 不知为何,在看见这些后,晏谷兰觉得心里对晏锦的恨意,似乎更强烈了一些。 凭什么…… 凭什么是这样! 过了半响,晏谷兰才将心里的那股怒气压了下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幽幽地说,“今儿一早祖母送了一些点心过来,我便想起长姐你最近也喜欢用点心,所以……我便亲自给长姐你送来了!前几日,是我不对……长姐,你不怪我吧?” “唔,是单笼金乳酥吗?”晏锦似乎还有些困乏,说话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昨儿夜里,祖母便让人送过来了!” 从前,晏老太太有什么好吃的点心,总是会第一时间想起季姨娘和晏三爷。现在,晏老太太偶尔也会想起晏锦的存在…… 譬如昨儿夜里,因为她要进宫赴宴的关系,晏老太太特意让人送来了单笼金乳酥,说是最近一直记挂她,也让她一起尝尝鲜。 晏锦平日里很喜欢可口的点心,可看着晏老太太送来的东西,却么什么胃口。 她这个祖母……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她的存在。 晏谷兰挑了挑眉,半响后才说了一句,“祖母昨儿已经给长姐送来了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透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晏锦微微颔首,轻声地说,“嗯!六妹妹也是给我送单笼金乳酥来了吗?我清晨不太喜欢用太甜的东西,所以……我先谢过六妹妹的好意了!” 晏谷兰听着晏锦的意思,是在赶她离开。 晏锦连留她一起用早膳的客套话,都懒得再说。 晏谷兰见晏锦不愿意伪装表面的情绪,于是也直接地问,“长姐你很喜欢四姐吗?” “唔?这话从何说起?”晏锦抬眼,看着晏谷兰道,“你们都是我的妹妹,我当然都喜欢你们!” 晏谷兰嗤笑了一声,“长姐若不喜欢四姐,为何偏偏挑了四姐陪你入宫!” 晏锦听到晏谷兰说到这么一句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现在这句话,才是晏谷兰真正的目的。 晏锦坐稳了身子,抬手阻止了阿水给她插入簪子的动作,柔声地说,“六妹妹这么说,可当真是冤枉我了,我是你们的长姐,我待你们都是一样的……而且,我同明惠郡主不过是泛泛之交,我又怎么可能左右她的想法!这件事情,朱妈妈没有告诉过六妹妹你吗?” 晏锦说完话,还冲着晏谷兰眨了眨眼。 她这个动作,气的晏谷兰浑身哆嗦。 晏锦这话,显然是话外有话。 晏谷兰的看着晏锦,本来想脱口骂一句’谁稀罕你喜欢‘,却因为晏锦的眼神,而噎在了喉头。她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本来该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外人皆说,晏惠卿能入宫,是托了晏锦的福。 但是晏谷兰知道,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她故意去探望晏惠卿的时候,晏惠卿还不屑地说了两个字,谣传。 显然,在晏惠卿眼里,她能入宫,和晏锦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晏惠卿当时的神色,带了几分嚣张。 若是平日里,晏谷兰自然是不相信晏惠卿的话的。 晏惠卿在她面前,总是会表现出莫名的嚣张。 可现在,连晏锦都这样说了……那么看来,晏惠卿这次能进宫赴宴,的确和晏锦没有关系。 晏谷兰想着,觉得眼角微微发酸。 她转身便冲出了玉堂馆,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 那个人怎么可以这样……他只想着晏惠卿的前程,却为何不替她多想想。 晏谷兰心里,不甘心极了…… 第246章:慌乱 晏谷兰一路小跑回自己的院子里,然后奔进屋子后,才失声大哭了起来。 她方才一直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不敢让外人看出来。 如今,她回了自己的屋子,便再也不用压抑那些莫名的情绪了。 晏谷兰哭的厉害,在屋外的何氏听见晏谷兰的哭声后,便从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只见晏谷兰俯身半依在软榻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瞧着着实可怜。 “六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何氏一脸担忧,赶紧沏了热茶给晏谷兰送去,“又和大小姐吵架了吗?” 晏谷兰同晏锦,平日里本就不和睦。 晏谷兰喜欢与人争个高低,而晏锦骨子里又是个骄纵且任性的,两个人走到一起,十有八次都会闹的不欢而散。 每一次,都会以晏谷兰的失败而告终。 晏锦毕竟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女,而晏谷兰……她虽然被晏老太太宠爱,却终究是个庶出。 嫡庶有别,尊卑有别。 今儿一早,天还未亮,晏谷兰便起床换了衣裳说要去见晏锦!为了不输给晏锦,晏谷兰还特意将梳妆盒里贵重的首饰,都戴在了身上。 走之前的晏谷兰,可谓是趾高气扬……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晏谷兰便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何氏瞧着,心里忍不住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晏谷兰挥了挥手,将何氏手里的茶盏打翻在地,哭的更是厉害了,“和晏锦吵架有什么值得我哭的,她那种人。怎么可能让我哭……我难受的是……乳娘我难受不是这个!” 茶盏摔落在地上,何氏躲闪不及,滚烫的热水有不少都浇在了她的胳膊上,将她灼伤。 何氏将呼疼的声音压在了心底,她皱了皱眉,看着地上已经碎裂的茶盏,嗓音依旧温柔。“六小姐。您别哭了,消消气!” “我难受……我难受啊!”晏谷兰捂住双眼,身子微微颤抖。发泄一般大喊了出来,“凭什么……凭什么啊!乳娘,她晏惠卿,凭什么样样都比我好!” 何氏一听。大惊。 她赶紧走到晏谷兰身边,压低了嗓音劝道。“六小姐,您小声一些!” “我不……”晏谷兰用手粗鲁地将眼泪抹去,然后神色里露出几分坚决,“我明明……” 晏谷兰还未说完。便见何氏捂住了她的嘴。 她’呜呜‘半响,手挥舞的厉害,也未曾将话彻底的说出来。 反而是捂住晏谷兰嘴的何氏。急的不行,“六小姐。奴婢求您了,现在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隔墙有耳啊!” 晏谷兰起初还挣扎的厉害,可到了最后,像是渐渐地失去了力气一般,最后只是默默流眼泪。 她的眼泪落在何氏的手背上…… 何氏觉得,晏谷兰的眼泪,竟比刚才的热水还要滚烫。 她将手放下后,又叹了一口气道,“三爷不喜欢你说四小姐的不是,六小姐……往后,切记不可再说了!” “三爷……三爷……”晏谷兰冷冷地笑了笑,言语里带了几分哭腔,“你们的心里,都只有那个人!” 晏谷兰说完之后,便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何氏见晏谷兰这样,赶紧走上去想要搀扶住晏谷兰,却被晏谷兰狠狠地推开! 晏谷兰瞪圆了眼,像看着仇人一样的看着何氏,笑的冷漠,“乳娘,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他的人!我真是蠢,我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在你们的眼里……我同谷殊,便是多余的!” 晏谷兰说完之后,才朝着不远处的床榻走去,她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乱成了一片! 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最后都不是她的,而成为了别人! 她恨……却又没有办法。 那些她厌恶的人,一个个过的都比她好。她就算拼劲全力,也根本不可能追上那些人一分一毫。 晏谷兰走了几步之后,便顿了下来,揉了揉眉心,最后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更是没有力气,最后晕倒在地。 何氏吓的在身后大叫,“六小姐!” 晏谷兰这一晕,便是一日过去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季姨娘才匆匆地赶了过来,刚进院子,便狠狠地训斥了何氏,“为何不尽早来通报!” 晏谷兰晕阙过去的消息,季姨娘也是刚从下人嘴里得知。 这几日,晏老太太的心情似乎不错,每日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季姨娘伺候在晏老太太身边,也算是过的轻松了几日。 可昨儿的事,却让季姨娘本来安稳的心,再次的悬挂了起来。 太后跟前的红人京公公,特意来府中传太后的旨意,说要让晏锦和晏惠卿进宫去赴太后的寿宴!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在听了京公公的话后,简直受宠若惊。 晏家在京城之中,不过是破落的侯府。若不是成广帝当年昏庸胡乱封赏,晏家祖上那位,又怎么可能成为侯爷? 虽然晏家祖上封侯,几乎是踩了巨大的狗屎运。可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还自诩为贵族,私下更是喜欢和那些老贵族们攀比。 这次,京公公来晏府之中,让晏家赚足了面子。 所以昨儿等京公公走了之后,晏老太太对晏锦的态度,便更好了。 晏锦比从前聪明了不少,越来越会讨晏老太太喜欢。最近,晏老太爷在给晏锦琢磨亲事的时候,顾虑比往日多了不少。 若是长此下去,晏锦怕是会取代她女儿晏谷兰,在晏老太太心里的位子。 季姨娘慌乱了,而跟在季姨娘身边的何氏,自然也明白这点。 所以,在季姨娘陪着晏老太太礼佛的时候,她才不敢贸然去打扰,怕季姨娘乱了心神。 何氏垂下眼眸,愧疚地说,“奴婢怕姨娘你担心……这会六小姐已经醒了,姨娘你别急!” 季姨娘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何氏,又不好继续训斥何氏,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朝着屋内走去。 她推开门,走进了内室,却见晏谷兰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直直的看着帐子,一双眼哭的红肿不堪。 季姨娘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难受,她赶紧走到晏谷兰身边,握住晏谷兰的手说,“小兰,姨娘来看你了!” 第247章:露陷 季姨娘说完之后,晏谷兰却纹丝不动,像个毫无气息的木偶一样,连眼都不眨一下。 她像是没有听到季姨娘说话的声音! 季姨娘见晏谷兰这般,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她言语里带了几分焦急,“小兰?你同姨娘说句话,可好?” 或许是因为季姨娘的语气太过于哀伤,所以晏谷兰在听了这句话后,终于挪动了眼珠,瞧了一眼季姨娘。 她张了张嘴,却依旧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谷兰知道,其实从她懂事的时候,就该认命。 从前,她也的确是认了命。 她有一个丑陋不堪的父亲,还有一个卑贱出生做过丫鬟的母亲,而她……虽是清平侯府的六小姐,可她终究是个庶出,卑微如尘。 嫡庶有别。 晏谷兰想着,眼泪便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她心里的委屈,又有谁能明白。 她认命,但是却不甘心。 “姨娘……”晏谷兰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我这里,疼!” 晏谷兰说完之后,便将季姨娘的手,放在了她的心口上。 她的这个动作,却让季姨娘的眼眶终于红了起来,烛光下,季姨娘像是苍老了不少。 季姨娘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晏谷兰的发丝,轻声地说,“不疼……姨娘陪着你呢,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季姨娘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晏谷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这个女儿,她比谁都清楚晏谷兰的性子。 晏谷兰很小的时候。性子便有些软弱,但是那个时候的晏谷兰,乖巧也很温顺。 后来,不知为何,晏谷兰在生了一场大病后,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性子越来越尖锐。更是喜欢和晏家其他姑娘们争个高低。 晏谷兰私下同晏锦和晏绮宁攀比的事情。季姨娘都是知道的。 她没有阻止过晏谷兰的想法,她觉得只要女儿开心,哪怕她知道这些是错的。也不会去阻扰女儿。 她亏欠这个孩子太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弥补。 每一次,晏老太太送了她什么东西,她会都第一时间让人送来给女儿。而且这些年。晏老太太对她着实不错,哪怕是前几年东院一直被西院打压的时候。旋氏也不会轻易来招惹她。 旋氏不敢来招惹她,是因为晏老太太一直偏心她。 季姨娘曾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她之前想的那样,纹丝不动的过下去。 可现在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季姨娘看着躺在床榻上,软弱无力的晏谷兰,只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 “姨娘,我……”晏谷兰反握住季姨娘的手。然后又顿了顿,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没事,只是有些乏了!” 晏谷兰说完之后,便挪开目光,没有继续看着季姨娘。 反而是季姨娘抚摸着晏谷兰发丝的动作,一点也没有顿下来,她笑着道,“你还在襁褓里的时候,便被我亲手抚养长大!你小时候,总是会拿许多果子给我,还说,姨娘,我不饿……那个时候,我看着你目不转睛的盯着果子,我就知道,六小姐你啊,你是喜欢吃这些果子的。但是,你为了让我高兴,留着果子,一直都舍不得吃!” 季姨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又接着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无论来日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晏谷兰听了季姨娘的话后,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有很多事情都想同季姨娘说,可很多时候,她又要顾及季姨娘的难处。 这段日子,她心里的纠结,何氏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却不是知道所有。 何氏是庄家的人……她能不能活下去,是晏家三爷来做决定的。 庄家…… 晏谷兰一直不知道庄家的存在,到底是为了季姨娘还是为了晏三爷。 晏谷兰垂下眼眸,淡淡地说,“姨娘,其实我……我知道了!” “知道了?”季姨娘有些疑惑的看着晏谷兰,然后莞尔一笑,“你知道了什么?” 晏谷兰没有回答季姨娘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姨娘,这些年,你过的开心吗?” 季姨娘没想到晏谷兰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有些愣住了。 开心? 她何时开心过。 她从未开心过。 深秋的夜风透过镂空的窗棂吹进了屋内,携了几丝寒意。 凉风让季姨娘的脑海越来越清晰,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 时间仿若流水般,静静地流逝。 屋内只能听见季姨娘和晏谷兰轻微的呼吸声,还有偶尔屋外响起的风声。 季姨娘放开晏谷兰的手,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上,将窗户关上!风不再吹进屋内,暖意渐渐地回笼。 季姨娘做完这一切后,才慢慢地走回晏谷兰身边,轻声回答,“姨娘过的开心!” “你说谎……”晏谷兰不等季姨娘说完,便立即反驳了她的话,“姨娘为什么要欺骗我!” 季姨娘没有坐下,而是站在原地,手微微一抖,笑着说,“姨娘为什么要骗你,我没有骗你!兰儿,姨娘这些年过的很好,有你还有你弟弟陪在姨娘身边,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情更高兴呢!” 晏谷兰气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锦被从她的身上滑落下去,冷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晏谷兰紧紧地撰紧拳头,几乎是低吼了出来,“你根本不喜欢父亲,你为什么还要说你过的开心?你明明不该是晏季常的妾室,你为什么甘愿为那个人做棋子,你为什么那么傻……” 晏谷兰话说完之后,季姨娘吓的眼瞪的圆圆的。 她走到晏谷兰面前,下一刻本想捂住晏谷兰的嘴,让晏谷兰不能继续说话。 可她刚抬起头,便看着晏谷兰本来红肿的眼,此时更是肿的厉害。 那个孩子,眼里的哀伤……像极了从前的她。 季姨娘的手悬在空中,她最后没能去捂住晏谷兰的嘴,而是闭上了眼,像是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力气一般问晏谷兰,“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第248章:她的父亲是谁? 季姨娘的样子,让晏谷兰有些害怕。 她从未见过季姨娘露出这样的神色,哪怕前些日子,季姨娘被父亲软禁在院子里,季姨娘也未曾这样。 晏谷兰本来撰紧拳头,慢慢地松开了,她垂下眼眸,不敢再去看季姨娘的眼神,“姨娘……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她不是故意,要将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的。 晏谷兰本来想隐瞒一辈子,却不想现在依旧露陷了。 她心里的不满,在这几年内,与日俱增。 “我没有生气!”季姨娘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话,她揉着眉心,却依旧没有坐下,而是继续问,“六小姐,你知道了那些?” 季姨娘的话,却没有让晏谷兰松一口气。 晏谷兰只是紧张的看着锦被,过了一会才说,“我爹爹,其实,是三叔对吗?” 晏谷兰说完之后,身子崩的紧紧地。 她此时的心情十分的复杂……她害怕伤害季姨娘,却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季姨娘转身在不远处的桌上,倒了一杯茶水。此时,茶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若是平日里,季姨娘必定会让何氏重新换一壶过来。 现在,她对这些却一点也不计较。 她拿起茶杯,一口将杯子里的茶水饮了下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 季姨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 只听见’哐当‘的一声,杯子便碎裂开来,划破了季姨娘保养的很好的掌心。 “姨娘……”晏谷兰吓的看着季姨娘已经出了血的手。吓的惊慌失措,“姨娘,你别这样!” 季姨娘没有说话,在屋外的何氏似乎也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她轻声在屋外唤了一声,“姨娘,你没事吧?” “没事!”季姨娘回答完何氏后。才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 白色的帕子上。绣着盛开的紫菀花。 晏老太太不允许她再带这些帕子,所以很多时候,季姨娘都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将这方帕子拿出来。 可现在。她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在女儿面前隐藏什么了!她用手帕将自己被划破的掌心包扎了起来后,才转身看着晏谷兰,“六小姐,你都知道了。又何必问我!” 她说的极轻,但是却听的晏谷兰心惊肉跳。 虽然她一早便知道这个事实。可从季姨娘的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却是有些害怕的。 晏谷兰不敢再看季姨娘,她沉默了一会,才道。“姨娘,我不是故意的!” 季姨娘走到晏谷兰身边,坐下后。轻声地问,“六小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姨娘觉得,这件事情太蹊跷了。 她一直将这件事情当做秘密,却不想依旧被人发现了。 而且,发现这件事情的,还是她的女儿。 晏谷兰手微微颤抖,她将手藏在锦被之中,声音几不可闻,“几年前姨娘你生辰的时候,我去院子里找你,发现你跟三叔在一起说话!我那时怕打扰了你们谈话,便躲了起来……然后,我就听到了!” 那一年,是季姨娘二十四的生辰。 晏谷兰如往常一般,想送些可口的果子给季姨娘。 每年,她送这些东西给季姨娘的时候,季姨娘都会很开心。 她想看到季姨娘笑,所以才会支开身边的小丫鬟,想给季姨娘一个惊喜。 结果,她没有给季姨娘惊喜,反而是季姨娘给了她惊吓。 晏三爷那时站在季姨娘的院子里,季姨娘捂着脸在他身后哭泣……晏谷兰那会也不知怎么了,她在看到晏三爷那张俊朗的脸后,没有和往日一般走上前去,而是躲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假山里。 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她也不例外。 父亲总是戴着那张银色的面具,从未露出半分笑容。京城里的人都说父亲是夜叉,面目狰狞。 起初,她还会反驳几句,久了……她变也就麻木了,甚至有的时候,晏谷兰还会恨母亲,为何会找上父亲那样的人,他明明长的那么丑陋不堪,像是恶鬼一般。 反而是晏家三爷,她的三叔…… 那个人长的很好看,剑眉星目玉树临风,他笑起来的时候,宛如三月的春风拂面!只是,晏谷兰能瞧见她这个三叔的机会很少,因为晏三爷总是在忙碌,很少会出现在人前。 私下,晏谷兰也曾羡慕过晏惠卿……能有那样英俊潇洒的一个父亲。而她的父亲,却是丑的她都不想多看一眼。 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见季姨娘哭着说,“小兰和小殊也是你的孩子,景濂,你怎么就忍的下心?” 晏谷兰在听了这句话后,脑海里’嘭‘的一声,像是要炸裂了般一样。 此时,晏三爷走上前去抱住伤心的季姨娘,眼里全是温柔,“我知道委屈你和孩子们了,可是,现在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做……若不这样做,大哥便会提前从原州回来了!他回来了,我见你便更不方便了,你知道吗?” 季姨娘听了眼泪直掉,她握着拳头一直捶打晏三爷的背,“我为了你,一直跟在他身边!你还想让我怎么办?你还想让我怎么办!我不想见到他,一点也不想!景濂,我可以为你不要性命,可是你……可你不能那样对小兰和小殊。他们和惠卿、钰鹤一样,都是你的孩子!” “我知道!”晏三爷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像是这个世上蛊惑人心最好的东西一般,“委屈你们了,再等等,再过几年,我便能让你们安心了!” 季姨依旧哭的厉害,“若是当年,我比她更早对你说那些话!或许,就不该是如此了!我比她更早认识你啊……这都是命,都是命!” 晏谷兰想起那段日子,她自己吓坏了……最后甚至在假山里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都不知道冻。 她回屋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之后,她整个人性子大变。 晏谷兰知道,若不是舒氏的出现,她的母亲不会这样委屈。 若不是舒氏……或许等晏三爷事成之后,母亲便是晏三爷的正室,而她也不是庶出了。 她恨……又羡慕…… 那种仇恨,在她的心里,慢慢地生根发芽。 从那以后,晏谷兰便更留意晏三爷了……那个人真的太好了,好的挑不出一丝错误的地方。 只是,晏谷兰渐渐地发现,她对晏三爷的感情……不似她想的那样简单! 第249章:想要取代 晏谷兰不知该怎么形容那种感情……她既害怕被晏三爷知道,但又希望被晏三爷知道。 那种感情,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太过于复杂了! 但是,晏谷兰很清楚,那种感情,绝对不是父女之情。 从前她不明白,为何母亲要那样的委屈自己,甘愿做那个人的棋子。 这几年,她看着晏三爷的日子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她似乎明白了母亲的想法。 那个人,太夺目了。 晏三爷只要站着,淡淡一笑,便如同画卷里走出来的人一般好看。 “姨娘……”晏谷兰依旧不敢抬头,眼里带了几分闪躲的神色,“其实,我并不怪你不曾告诉我这些!相反,我在知道他是我爹爹后,我很高兴!姨娘,我不是夜叉的女儿……我很高兴!” 她不是晏季常那个夜叉的女儿,她的父亲是玉树临风的晏家三爷! 每次,只要想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晏谷兰无论心情有多糟糕,都会一扫而空。 只是渐渐地,她似乎也越来越不满足了。 她就像是一个行走在沙漠里,饥渴的快要窒息的人,而晏三爷的出现,就像是给了她救命的一杯水。 一个人一旦拥有了一杯水,就会想着要一壶水,甚至到了最后,想要的便是整片湖泊…… 晏三爷对舒氏极好,对晏惠卿和晏钰鹤更好! 可是,晏三爷对着她的时候,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是私下却和她有些疏远!晏谷兰越来越不满意晏三爷则样对自己。明明她也是他的女儿,为何晏三爷偏偏要疏远她? 晏谷兰不服气,所以私下开始接近晏惠卿。 晏惠卿和舒氏一样是个性子软弱又无能的女子,晏惠卿常年不踏出三房的地盘,所以当她主动接近晏惠卿的时候,晏惠卿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到了最后,晏惠卿更是恨不得将一切都给她。 晏谷兰看着痴傻又没有心机的晏惠卿。越发嫉妒晏惠卿的一切。 晏三爷将晏惠卿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晏惠卿根本不知宅子里人心险恶,更是没有想过,要去防备谁。 只是……晏惠卿那样的傻子。来日必定是会拖晏三爷后腿的人,她哪里值得晏三爷对她那么好了? 尤其是这一次,太后的寿宴! 据闻,沈家那几位少爷。还有其他皇亲贵族的公子都会出现在寿宴上!若她去赴太后的寿宴,无论在场的那一位能看中她。那么她的来日都能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了。 到那个时候,谁又敢说她是个庶出呢? 只有夫家是权贵之家,才没有人敢说她的半句不是。 晏谷兰从前一直认为,她虽然表面是晏家大爷晏季常的女儿。但是实际上晏三爷,她的真正父亲,会为她考虑以后。她一直深信不疑……可晏谷兰怎么也没想到。晏三爷这一次,却没有替她想过这些。 晏谷兰想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季姨娘本来紧绷的神色,在看见晏谷兰悲伤的模样后,不得不变成了无奈。 她轻声地询问晏谷兰,“六小姐,你不是高兴吗?怎么又哭了?” “姨娘,你都为他付出那么多了,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对我们?”晏谷兰终于敢抬起头来看着季姨娘,眼里全是不满,“他负了你,还将我当做陌生人!姨娘你知道吗?这次四姐能入宫去赴太后的寿宴,根本不是仰仗晏锦,而是……而是三叔的功劳!” 尽管晏谷兰早已知晓晏家三爷是她的父亲,可晏谷兰却依旧不愿意当着季姨娘的面,唤晏三爷一声父亲。 她总觉得太别扭了。 那种别扭,并不是厌恶晏三爷,而是因为其他。 季姨娘听了皱着眉头说,“怎么会,你乱想了!这次明明是明惠郡主同太后请求,要大小姐去参加寿宴的呀!这段日子,四小姐同大小姐来往亲密,所以,四小姐能进宫,无非是仰仗了大小姐!京公公说的很清楚呀!” “才不是!”晏谷兰反驳着季姨娘的话,撇了撇嘴,“明惠郡主讨厌四姐,她怎么会帮四姐呢?” 季姨娘微微一怔,然后挑眉看着晏谷兰说,“是谁告诉你的?” “姨娘,我又不是傻子,这晏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明惠郡主在大门外训斥四姐的事情?”晏谷兰不想同季姨娘说,她其实派人去打听过这件事情。所以,她只是随意的敷衍了几句,“而且,大姐根本也不喜欢四姐,大姐那个人……才不是什么善人!二姐做的那些事情,大姐到现在都记得呢!” 晏谷兰的话,的确不假。 季姨娘伺候在晏老太太身边日子已久,府邸里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当初沈苍苍在门外训斥晏惠卿,并且让朱妈妈带话给晏老太太,说晏惠卿是个卑鄙小人。 沈苍苍说话十分不留情面,之后气的晏老太太更是浑身哆嗦。 但是,晏老太太再生气,也是无可奈何的。 毕竟沈苍苍是明惠郡主,更是沈家现在最受宠的孩子,连如今朝堂上不少武官,都要给她面子。她的那个父亲虽然已经去世了,但是他的属下们,却依旧在朝为官。 谁都不想去惹沈家的人,尤其是这位骄纵的郡主。 晏家,也不例外。 晏老太爷最后更是警告晏老太太,让她管好晏惠卿,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晏老太爷很少管宅子里的事情,但是一旦他开口,那么晏老太太便要听从吩咐。 再这之后,晏老太太的确又找了舒氏不少次麻烦,连带晏惠卿也跟着一起倒霉。 而且,晏锦那边……晏锦似乎,的却是不喜欢晏惠卿。 晏锦同晏绮宁的事情,季姨娘自然是知晓的!晏锦从假山上摔下来后,就像个小刺猬似的,谁也不相信! 不过,晏锦这一摔,把脑子也摔聪明了!现在的晏锦,倒是很会讨好晏老太太。 晏老太太提起晏锦的时候,也不似从前那般厌恶了。偶尔,晏老太太还会夸晏锦懂事乖巧! 在季姨娘的眼里,晏锦如今虽然有点小聪明,可晏锦毕竟是个孩子,再聪明又能聪明到哪里去? 况且,晏锦还是大虞氏那个蠢东西的女儿。 现在的晏锦,对季姨娘而言,从不是什么太大的威胁。 “六小姐你的意思是?”季姨娘语气淡淡地,有些不解,“你想要姨娘怎么做?” 晏谷兰看着季姨娘,咬牙切齿地说,“姨娘,我想到取代晏惠卿……我要去参加太后的寿宴!” 第250章:想要替代 晏谷兰话音刚落,季姨娘便惊的瞪圆了双眼。 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女儿眼里的恨意。 那种恨,像是想要将晏惠卿碎尸万段一般。 其实这些年来,女儿私下同晏惠卿来往密切,季姨娘也从未阻止过。 那会的她,从不知道女儿早已知晓了,她和晏三爷的事情。 她想的,无非是女儿同晏惠卿交好,那么她看着晏三爷的日子,也会多一些。 而且,季姨娘觉得舒氏隐隐约约知道了,她和晏三爷的事情。 只有晏三爷还深信他伪装的很完美。只是,他显然忘记了,女人生性便是敏感多疑的,自己的枕边人有没有改变,舒氏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季姨娘让女儿出现在舒氏面前,也是想气一气舒氏,她希望最好能将舒氏气死,这样她也少了碍眼的人。 季姨娘打算的很好,但是舒氏却依旧如往日一般,从未责备过晏三爷。她倒是有些佩服舒氏,能忍气这么多年! 她在报复舒氏上,做的十分顺手。但是季姨娘怎么也没想到,现在,女儿居然会如此的恨晏惠卿。 她不知当初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晏谷兰没有注意到季姨娘神色间的变化,她只是继续愤恨地说,“她已经有太多的东西了,而我什么都没有!那也是我的爹爹啊,姨娘……” 季姨娘见晏谷兰可怜,便伸出手安抚晏谷兰。 晏谷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姨娘。我害怕……若是这次四小姐在寿宴上,被人瞧上,来日我该怎么办?三叔对她已经很好了,若是她比我出色,那么是不是……是不是三叔以后都不会,再正眼看我们了?” 她说的悲伤,听的季姨娘心里凉透了。 晏谷兰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带了毒的针一样。狠狠地刺在了她的心上。 她当初若不是遇见了对的人,成功的做了那个人的一枚棋子,那么晏三爷又怎么会和她在一起?后来。甚至还有了晏谷兰和晏谷殊。 从一开始,她便是棋子,是一枚用来扳倒虞家的棋子。 季姨娘很清楚,她若不是仰仗了那个人。那么晏三爷的目光,是绝对不会落在她的身上的。 晏三爷骨子里的性子。其实薄情的很!在他的眼里,只有权力和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季姨娘越想,越觉得失望。 她不能仰仗那个人一辈子。来日,在晏季常去世,虞家败了之后。她的存在。便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到时候,她又该去依靠谁呢? 那时的她。不过只是一颗废弃的棋子,可有可无。 其实,从一开始,季姨娘便清楚这些,她只是一直欺骗自己,不愿意去面对。现在,女儿又提起这件事情,季姨娘才知道,有些事情,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她,逃避不了一辈子。 “你想让姨娘,怎么做?”季姨娘看着晏谷兰,犹犹豫豫道,“这是太后的吩咐,姨娘……做不了主啊!” 季姨娘对这件事情,没有一点把握。 若是晏家有名额,她就算撕破了脸面,也要替女儿争取一个。但是,这次是太后的旨意,她又怎么能抗争? 而且,季姨娘对晏三爷,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那个人,心脏,心毒。 晏谷兰看着季姨娘,反握住她的手,“姨娘,你能帮我的,你能帮我……姨娘,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晏惠卿有的,我也该有。她能去沈家的花宴,能去太后的寿宴,我也能去的!姨娘,我也是他的女儿,我该得到这些的!” 晏谷兰说的痛苦,几乎要将牙咬碎了。 季姨娘看着晏谷兰,半响后才轻声地说,“你想让姨娘怎么帮你?” 晏谷兰想了想,才冷静地说,“姨娘,这次祖母必定是会让晏家两位姑娘去赴太后的寿宴的!长姐是一定要去的,若是她不去,明惠郡主必定会闹起来。但是,若是四姐病了,不能去赴宴……到时候,祖母只能找人代替四姐了!而且,这个名额是三叔问太后要的,换谁,不是换呢?” 今年太后的寿宴,比往年更为热闹。 自从京公公来了晏府之后,晏老太太高兴的整日都合不拢嘴……尤其是从前看不起晏老太爷的那些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主动去接近晏老太爷,还跟晏老太爷道了歉。 这个世上,唯有权贵,才能让人折腰最快。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很早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性子薄情! 只要能得到权利,哪怕是将要杀掉亲生儿子,他们也在所不惜。 所以,这次太后的寿宴,晏锦是不能出一点差池的!至于晏惠卿……她本就是仰仗了晏三爷的风光才能入宫,若是晏惠卿出了事或者重病,晏家这边,肯定会让其他姑娘去顶替晏惠卿的名额。 晏家,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他们想要更多更多的权利和利益。 季姨娘清楚这点,所以这些年来,她帮那个人做事的时候,从不敢粗略完事。她做的越好,那个人便越器重她,相反……晏三爷也会对她更好。 只有晏三爷对她好,晏老太太才会继续继续帮她。 晏府上下,有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何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对她,一直刮目相看的!尤其是晏老太太,这几年来,对她颇为照顾,连从前的旋氏,都会羡慕她的存在。 其实,唯有季姨娘和晏三爷知道,晏老太太会对她好,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因为她是那个人的棋子,而那个人,能掌握晏家所有人的生死。其二,是因为她和晏三爷,有了一对孩子。 季姨娘一闭眼,一咬牙,几不可闻地说,“我知道了,六小姐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晏谷兰在听到季姨娘的话后,却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抱住季姨娘,像是想发泄内心的不满一样,悲痛欲绝。 她们,没有好的出生,也没有太多的财富,所以来日的道路,就算是铺面了荆棘,也得咬着牙走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季姨娘去晏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更勤了。 晏老太太瞧见季姨娘懂事温顺,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多,连眉梢都带着愉悦。 结果,晏府还未喜庆多久,宜春院便传来了一个坏消息。 本来只是偶感风寒的晏惠卿,居然在用了药后,昏迷了过去! 晏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陪晏老太太用早膳! 第251章:故意打人 晏老太太在听了这个消息后,目光渐冷,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朱妈妈,半响才问道,“你再说一次!” 晏老太太的声音里,明显带了几分怒气。 朱妈妈伺候晏老太太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她却能分辨出,晏老太太的喜怒。 正是因为她心细,所以这些年来,晏老太太对她才多有信任。 此时的朱妈妈,在心里将晏惠卿和蓝妈妈,来回骂了个遍。 这种事情,偏偏要她来禀告。 朱妈妈垂着眼眸,不敢去看晏老太太冰冷的眼神,轻声地说,“方才蓝妈妈派人过来说,四小姐用了药,晕过去了!陈大夫说……说四小姐病的,很严重!” 一句话,朱妈妈用了不少的力气,才完整地说了出来。 结果,她刚说完,便听见’啪‘的一声,晏老太太讲放在桌上的碟子,丢在了地上。 碟子里还装了几个水晶蒸饺,此时更是散落了一地。 晏老太太生了气,在一边布菜的季姨娘有些着急的看着晏老太太,“老太太,您别着急。三太太会照顾好四小姐的,您别急!” “她照顾?”晏老太太在听到季姨娘的话后,更是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她能照顾好谁?那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走照看不好!” 季姨娘赶紧转身给晏老太太倒了一杯热茶,继续劝着晏老太太消气。 在一边的晏锦,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季姨娘表面上像是在安慰晏老太太,却时不时的提起舒氏!晏老太太本就不喜舒氏,在听到季姨娘的话后,怒气更是越来越重。最后。更是连表面上的慈祥,都懒得再伪装了。 一切,都再她的预想之中。 晏谷兰的确说动了季姨娘,对晏惠卿下了手。 季姨娘能在宅子里横行这么多年,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而且,就算是季姨娘下的手,晏老太太也未必能查出来。 至于她的三叔。却是瞒不住了。 三叔那个人。太聪明了,也太会揣测人心了。 晏锦想到这里,又瞥了一眼生气的晏老太太。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桌上布满的膳食,她还未用上几口,的确是有些饿了。 晏锦还未多想,晏老太太便’噌‘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眼里全是愤怒。“去宜春院!” “老太太,你先消消气啊……”季姨娘’急‘的团团转,她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汗,不知是担心晏老太太。还是怕露出破绽,“你的身子重要!” 晏老太太这会哪里还听的进去季姨娘的话,她早就被朱妈妈带来的消息。气的失去了理智了。 晏惠卿若是得了重病,那么必定要在家养病!哪怕她硬是让人扛着晏惠卿去参加太后的寿宴。晏惠卿也不一定去的了!而且,若是被太后知道晏惠卿在病中还去赴她的寿宴,那么太后必定会生气,然后怪罪晏家。 那个时候,多少人会看晏家的笑话。 晏老太太只要想到这个,心里便又急又气。 晏锦起身,走到晏老太太身边轻声道,“祖母你别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四妹妹一定吉人天相,不会出事的!” 晏老太太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看了一眼晏锦,然后眼里的怒气慢慢的敛了下去,她柔声地说,“好孩子,若是你三婶也像你这样懂事,该多好!” “祖母!”晏锦乖巧地转身给晏老太太倒了一杯水,又劝道,“陈大夫医术精湛,他一定能治好四妹妹的病!您放心吧……祖母,您喝口水,消消气!” 方才急的摔了东西的晏老太太,没有接过季姨娘送来的茶盏,反而是接了晏锦递过来的杯子。 她不喜喝白水,但是这杯白水是晏锦递过来的,晏老太太也就接了。 季姨娘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眉目里带了几分担忧。 晏老太太对晏锦的喜爱显而易见,连晏锦犯了错,在晏老太太眼里,也是无伤大雅的! 她看到这一幕,无比庆幸自己听了女儿的话。 若是晏惠卿来日得了一门好亲事,那么她和女儿的地位,便会越来越低…… 在晏府就是如此的现实,谁能给晏家带来的利益大,谁便是晏老太太掌心里的明珠。 晏老太太轻轻地啜了一口杯子里的白水,才揉着眉头说,“我得过去瞧瞧!” “祖母,我陪你!”晏锦笑的温柔,她本就生的好看,此时笑起来更是无害! 晏老太太看着晏锦,微微颔首,并没有拒绝。 跪在地上的朱妈妈这个时候才敢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晏锦,又看了一眼季姨娘,然后目光最后落在了晏老太太脸上。 晏老太太对晏锦,十分地器重。 所以晏锦现在说话,比季姨娘更管用。 从前晏老太太最不喜欢的孙女,现在却成了她的贴心小棉袄,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荣禧院离宜春院并不远,晏老太太向来宠爱晏三爷,所以当初安排晏三爷院子的时候,她也带了几分私心。 晏锦扶着晏老太太,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反而是季姨娘一直想哄晏老太太开心,最后被晏老太太低吼了一声,“闭嘴!” 季姨娘脸上的笑,也瞬间僵在了脸上。 晏老太太此时心情烦闷,哪里还有心思听别的话。 安静的晏锦,反而更讨她喜欢。 等走到宜春院的院门外后,朱妈妈赶紧福身说,“老太太,老奴进去让人通传……” “通传?”晏老太太挑了挑眉,训斥道,“没有必要!” 现在,晏三爷还未下朝回家,所以晏老太太,连表面上的几分情面,也不愿意留给舒氏了。 朱妈妈在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后,便选择了闭嘴。 她现在是一句也不敢多说……怕惹了晏老太太生气。 而晏老太太大步迈进屋子内,看到舒氏一脸苍白地迎上来的时候,她再也不顾平日里风度,直接抬起手来,给了舒氏狠狠地一巴掌,“没用的东西!” 她这么一打,不止舒氏震惊了,连站在晏老太太身边的晏锦,都有些错愕。 第252章:辱骂 晏老太太礼佛多年,早已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很多时候,她明明知晓一切,也懒得去多管。 她不管,却依旧能将晏府上上下下,滴水不漏地掌握在手里! 可此时,一向沉稳的晏老太太却亲自动了手…… 太出乎周围人的意料了。 舒氏被晏老太太这一巴掌直接打懵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晏老太太,最后咬了咬牙福身行礼对晏老太太行礼,“娘,你来了?” 晏老太太盯着舒氏,并没有让舒氏起身,而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若不来,小卿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了!” “娘,你怎么这样说?”舒氏身子尚未痊愈,整个人瞧起来更是没有半分血色,她面露错愕之色,“娘,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晏锦看着此时的舒氏,微微一怔。 她记得,几年前的舒氏虽然总是垂着头,不愿说话,也很安静。但是那时的舒氏,容颜温婉和善,瞧着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可现在的舒氏,脸色苍白如纸,她只是潦草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模样狼狈极了。细细地看过去,舒氏像是苍老了许多岁,连发丝都如干草般枯黄。 可笑的是,这样狼狈的一个女子,却是被京城里不少贵族夫人羡慕的晏三太太。 女人成亲之后,她的以后就宛如了一朵盛开的花。有的女人在爱情里越开越娇艳,而有的女人在爱情里,慢慢地枯萎,最后凋谢。 若不想做那一朵凋谢的花,唯有相信自己。 舒氏太过于依赖晏三爷。所以此时的她,才会变成这个落魄的样子。 晏锦看着季姨娘盯着舒氏的模样,心里的疑惑也越来越大了。 季姨娘和三叔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能让季姨娘如此的恨舒氏。 晏老太太瞪了一眼舒氏,然后才问不远处的陈大夫,“陈大夫,卿姐儿的病情怎么样了?” “回老太太话。四小姐本是偶感风寒。但是……”陈大夫垂下眼眸,支支吾吾的不敢将话说全。 晏老太太皱了皱眉,握住檀木佛珠的手又紧了紧。“你,但说无妨!” 陈大夫在听了晏老太太的这句话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四小姐昨儿夜里不知为何受了寒。现在病情比前几日更严重了。而且,四小姐的汤药……是馊的!” 陈大夫话音一落。舒氏便急忙的看了过去。 此时,舒氏的右脸明显比左脸肿了一些,她看着陈大夫,有些惊讶地说。“陈大夫,你方才怎么不说?” “三太太你真是冤枉我了!”陈大夫抬起头,言语里带了几分诚恳。“你没有问我,我怎么说?” 舒氏在听了陈大夫的话后。本来苍白的面容,像是染了一层蜡一般。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却没有多注意舒氏的神色,她只是重复了刚才陈大夫的话,“夜里受了寒?还吃了馊的药?” “是!”陈大夫不敢去看晏老太太的眼神,又将头低下了。 晏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舒氏就低吼了一声,“舒如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卿姐儿难道不是你的孩子吗?你厌恶我,又何必将怒气发泄在孩子身上?” 舒氏此时早已目瞪口呆,她的眼里唯一一抹神色,也渐渐地消失了。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紧紧地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或许是因为麻木了,所以她连挣扎都懒得再挣扎了。 舒氏跪在了晏老太太面前,给晏老太太磕了头,轻声地说,“娘,我没有!今儿是儿媳错了,是儿媳太大意了,娘,你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我若是气死了,不正如了你的意吗?”晏老太太气的有些糊涂了,她拿起手里自己一向喜爱的佛珠,朝着舒氏就丢了过去,“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只听见’嘭‘的一声,晏老太太手里的佛珠,便砸到舒氏的眼上。 舒氏疼的只觉眼前一黑,下意识便想去捂住眼,但又害怕晏老太太生气,于是哪怕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她也不敢哼一声。 她跪的笔直,身子却摇摇欲坠。 晏锦瞧了瞧季姨娘唇畔噙着的笑意,然后走到舒氏身边,将晏老太太的佛珠拾起,又转身走到晏老太太身边,低声道,“祖母,你可别气坏了身子,先坐一会吧!陈大夫医术精湛,四妹妹一定无碍的!” 晏锦的话,像是提醒了晏老太太一般,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在朱妈妈的搀扶下,才坐在了不远处的檀木雕花椅上。 晏老太太坐下歇了一会,才疲惫的问道,“陈大夫,卿姐儿的病,何时才能痊愈?” 陈大夫依旧看着地面,声音几不可闻,“回老太太话,大概……大概得一个多月!” “一个多月?”晏老太太本来平息下去的怒气,瞬间又回来了,她急着道,“不行!不能等一个多月!” 还有不到十五日便是太后的寿辰,若是晏惠卿身子不能痊愈,必定是不能赴太后寿宴的。 虽然,沈苍苍不会介意晏惠卿有没有去,而太后也不会注意到晏惠卿有没有来……但是对于晏老太太而言,一个可以得到更多利益的大好机会,就因为一场病而丢掉,太可惜了! 而且,若是被晏老太爷知道,她又免不了又要挨骂。 陈大夫有些为难地说,“我……老太太,我尽力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眉目里带了几分担忧。她走到晏老太太身边,替晏老太太倒了一杯茶,劝道,“老太太你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说完之后,又对不远处的舒氏道,“三太太,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四小姐,病情加重呢!” 晏老太太这会正在气头上,在听了季姨娘的话后,她便自觉的将晏惠卿会再次病重的事情,全部都算到了舒氏的头上。她这会手里的端着季姨娘送来的茶,晏老太太未曾多想,拿起茶盏又朝着舒氏砸去。 这一次,她没有看清,用的力气太大,茶盏并未砸到舒氏身上,而是砸到了离舒氏不远处的大门外。 茶盏刚刚落地,帘子便被挑起。 只见,滚烫的茶水烫了那个进屋的人一身…… 第253章:内讧 晏老太太抬起头,便瞧见晏三爷那张俊朗的脸上,挂着几分错愕。 他此时刚下朝,连官服都未曾换下。 茶水打湿了他的衣摆,茶盏的碎片,更是落了一地。 晏三爷今儿急匆匆地赶回来,是因为担心舒氏的身子。 舒氏这一病,整个人消瘦如骨! 他既担心又害怕…… 尤其是在晏惠卿病了之后,舒氏更是强撑着身子的不适,亲自来照顾晏惠卿。 晏三爷私下嘱咐过舒氏说,屋子有婆子照顾便好,可舒氏却依旧不放心。 昨儿夜里,若不是他亲自将舒氏打横抱回屋内歇下,而舒氏又拿他无可奈何,那么舒氏必定是会继续陪在晏惠卿身边一整夜。 这样下去,舒氏的病情肯定会加重。到那时,便麻烦了。 他清楚妻子的性子,怕妻子因为担心女儿的病而茶饭不思,所以他特意在元定帝赏赐的珍品里,挑了一串手链,想要送给妻子,哄妻子开心。 只是,晏三爷怎么也没想到,他进屋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母亲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而妻子眼角沾了血迹,右脸更是红肿的厉害!他脸上的笑意,也渐渐地凝固了起来,连滚烫的茶水溅在了他的腿上,他都未曾呼一声疼痛。 晏三爷声音很冷,“娘,这是怎么了?” 晏老太太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的儿子会突然回来,她皱着眉头,“你怎么回来了?” “今儿下朝早!”晏三爷没有说自己是快马加鞭赶着回来的,晏老太太不喜欢舒氏。而他不能在晏老太太面前,太偏袒妻子。 每次,他偏袒妻子的结果,便是他不在府邸里的时候,妻子会被加倍的欺负。 久了,连舒氏都安慰他说,三爷。我没事。你不要同母亲发生争执。 舒氏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温婉的像是水做的。 舒氏性子温顺,自从嫁进晏家。只和他发生过一次争执。 晏老太太神色里有几分不自然,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生了气。很多时候,她也愿意顾及儿子的感受,不愿意多苛责舒氏。可是不知为何,她每次看见舒氏的那张脸。就会想到舒家那群仰仗晏家的废物。 若不是舒氏,她的儿子根本不用这么疲惫。 若不是舒氏,她的儿子前程会更好! 这一切,都是舒氏这个狐媚子的错。 晏老太太恨毒了舒氏。私下同晏三爷发生争执,也都是为了舒氏。 渐渐地,她也多少妥协了一些。 她不愿意。为舒氏这个狐媚子,伤了她和晏三爷母子之间的感情。 晏太太琢磨了一会。才轻声地说,“卿姐儿的病情又加重了,是昨儿夜里又吹了风的缘故,而且……卿姐儿的药,居然是馊的!” 晏三爷皱着眉头,慢慢地走到晏老太太身边,那张俊朗的容颜,瞧着依旧赏心悦目。 晏家的人,似乎天生就有一张好皮相!而晏三爷则是晏家所有人里,最出色的一位。 季姨娘本来垂着眼眸,藏在袖口里的指尖,更是颤抖的厉害,她在听到晏三爷的声音后,却又忍不住偷偷窥了一眼。 那个人依旧如往日一般夺目,玉树临风。 她瞧了一眼后,便迅速的挪开目光。 季姨娘一直都不知道,她遇见了这个人,到底是对,还是错…… “蓝妈妈!”晏三爷在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后,就对晏惠卿的贴身婆子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蓝妈妈赶紧走上前跪在地上,轻声道,“回三爷话,昨儿是柳儿当值,今儿一早,也是柳儿送药来的!” “柳儿?”晏三爷听了之后,无意的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说,“让她来见我!” 晏老太太在一边打断了晏三爷的话,“连下人都管教不好,如玉真是……唉,这点小事怎么都办不好!” 晏三爷手里的动作微顿,嗓音依旧清冷,“如玉身子不适,昨儿夜里又要照顾我,自然分不开身!若要说错,这是儿子的错,娘你又何必说是如玉的错?” 晏三爷说的直接,听的晏老太太微微一怔。 此时的晏三爷唇畔虽然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可这一抹笑落在晏老太太的眼里,却是异常冰冷的。 她记得小的时候,晏三爷养了一只猫。 哪只猫很顽皮,打坏了她最喜欢的瓷器。晏老太太一气之下,便让人将这只猫活活地摔死了。 晏三爷回来之后,怎么也找不到这只猫了,无奈之下,便去询问她,猫去哪里了。 晏老太太说,没了。 晏三爷听了,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说知道了。 那会,他便是这样笑着。 之后,晏三爷虽然没有再养猫,却和晏老太太有了很大的疏远,甚至有的时候对她更是避而远之。 直到……舒氏出现。 他想要娶舒氏,晏老太爷不同意……最后家里闹的人仰马翻,晏老太爷更是气的差点不想认晏三爷这个儿子。 晏老太太瞧见儿子茶饭不思的样子,不得不妥协帮着儿子劝晏老太爷。最后,晏老太爷也因为他们的话,而选择了沉默。 晏三爷娶了舒氏之后,跟晏老太太又逐渐的亲密了起来。 因为舒氏,他们的母子感情,才慢慢的恢复。 现在,晏老太太看见晏三爷的笑,觉得骨子凉凉地,冻的她想打哆嗦。 “我怎么会怪你?”晏老太太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卿姐儿的病,可如何是好?太后的寿宴,怕是……不能去了!” 晏三爷微微颔首,“那就不去了!” “你说什么?”晏老太太没想到晏三爷居然说的如此风轻云淡,她以为她示了弱,儿子多少会给他一些颜面。 可此时的晏三爷,却不想给她这些颜面。 在一边的季姨娘见晏老太太面色铁青,赶紧出来打圆场,“三爷,老太太是担心四小姐的身子!”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晏三爷看着季姨娘,又道,“大哥最近一直咳嗽,季姨娘不去关心大哥,反而来关心卿姐儿的病情了?” 季姨娘被晏三爷堵的目瞪口呆。 她翕了翕唇,委屈的想要再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来。 反而是晏老太太见晏三爷这个态度,火气又冒了上来,她对着晏三爷吼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第254章:暗斗 晏老太太的话音刚落,舒氏便急着插了一句,“娘,景濂不是故意的。您别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舒氏的声音极轻,却依旧让晏三爷听了个清楚。 本来想要继续说话的晏三爷,在听了这句话后,便选择了闭嘴。 他放开把玩手里扳指的动作,然后皱着眉头瞧了一眼舒氏。 只见,跪在地上的妻子眼里一片茫然,没有半分情绪。 这样的舒氏,瞧着像是一个被人摆弄的木偶一般。 此时,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若是晏三爷说错了一句话,那么必定会发生争执。 这样的场面,晏锦从前只是听说过,并非亲眼见过。 她这个三叔是个聪明人,又很会掩饰情绪,而祖母心疼三叔,更是喜怒不形于色,两个人能争吵的时候,少之又少。 可是,本来两个都很会控制情绪的人,却为舒氏的事情闹的不愉快……的确难见。 晏锦从前便在想,三叔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三婶。如今看来,三叔的心里,的却有三婶,他喜欢三婶也是真的,想要独宠三婶也是真的……只是,三叔想要的太多,而三婶的感情只是其中的一样。 晏锦在心里讽刺的笑了一下,表面上却乖巧地垂眸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站着。 只要季姨娘和三叔之间起了内讧,那么她便有机会去查清三叔和季姨娘的事情。 此时,她在暗,而他们在明。 她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就好似当年三叔,让她和父亲措手不及一样。 她这个人,向来记仇。 他们给她带来的痛苦。她会加倍的还回去。 “老太太,你别生气了!”季姨娘瞧着晏三爷的神色,最后不得不妥协,她劝着晏老太太,“你的身子重要,若是你气坏了身子,三爷又该心疼你了!” “心疼我?哼!”晏老太太冷冷地一哼。言语里依旧是怒气满满。“他心疼他的媳妇,哪里会心疼我? 季姨娘担忧地又瞥了一眼晏三爷,又道。“前几日皇上赏三爷的那些药材,三爷全都送到老太太你屋里了!而且,三爷听闻老太太你喜欢吃茶,还特意托人从江南带了一批茶叶回来!老太太。三爷孝顺着呢!” 季姨娘将话说完之后,又瞧着了一眼舒氏。“三太太,我说的可对?” “是!”舒氏声音依旧温柔,她轻声地说,“娘。景濂每日都会跟儿媳提起你,娘,他很孝顺!” 晏老太太在听了这些话后。心里的怒气,也慢慢的收了回去。 季姨娘所言不虚。 元定帝赏赐晏三爷的那些东西。晏三爷带回府里后,都是先给她挑选。剩下的,才放在了三房的库房之中……尤其是那些名贵的药材,晏三爷更是一件不落的送到了她的院子里来。 那时,她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她这个儿子不禁优秀,更是孝顺。 只是,若他当年听了他们的话,不娶舒氏,便更完美了。 但人无完人。 她的儿子也不例外。 晏老太太想了一会,神色也渐渐地好了起来。 晏三爷一直皱着眉头,在看见妻子疲惫的神色后,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转身亲自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晏老太太,“娘,一切都是儿子的错,你就别生儿子的气了!” “你啊!唉!”晏老太太从晏三爷的手里接过茶盏,才慢悠悠地说,“娘何时生过你的气?我只是担心卿姐儿的身子,那是太后的旨意,若是卿姐儿不去,不是违背了太后的旨意吗?” 站在一边的季姨娘听了这句话,神色里带了几分紧张。 她垂着眼眸,所以没有发现,晏三爷看着她一眼的时候,眼里带了十足的恨意。 晏三爷想了想,才道,“娘,不会抗旨的。太后向来仁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责怪卿姐儿!娘,你放心,儿子自会好好处理的!而且,卿姐儿的病,也不是不能好……” 晏三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转身看着陈大夫,“陈大夫你医术精湛,在府里多年,今儿辛苦你了!不过之后,四小姐的病情,你就无需操心了。我会去另请大夫……” 陈大夫一听这话,神色更是尴尬。 他抬起头,有些狼狈地说,“三爷,我医术浅薄,我……” “陈大夫何必谦虚,父亲当年请你入府长住,便是相信你的医术!“晏三爷眼里噙着淡淡地笑,“父亲信你,我自然也是信你的!只是这几日父亲身子不适,劳你费心了!”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叹了一口气,将茶盏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她想了想,才对晏三爷说,“卿姐儿当真不去赴宴吗?” “陈大夫忙,但是晏家不是还有别的大夫吗?”晏三爷看着一边默默不语的晏锦,笑着说,“素素,大嫂的病情可好些了?” 晏锦抬起头来,对晏三爷莞尔一笑,“多谢三叔记挂,母亲的病,好多了!” “不愧是重大夫,他的医术,当真厉害!”晏三爷微微眯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不知重大夫这几日是否有空,能不能请他来宜春院帮你四妹诊脉?” 晏三爷的话,像是提醒了晏老太太。 她转过头看着晏锦,像是看着最后一丝希望一般。 晏锦自然注意到了晏老太太的神色,她笑着点头,“重大夫这几日自然是有空的,只是……” “只是什么?”晏老太太微微敛眉,有些不解 晏锦有些尴尬的低着头说,“重大夫伺候明惠郡主多年,一直效忠郡主!我……我怕是请不动的。” 晏老太太一听,便沉默了。 明惠郡主不喜欢晏惠卿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的。而且这个重大夫性子又怪,他们也得罪不起。 可若让她放弃晏惠卿去赴太后的寿宴的机会,晏老太太又觉得很不甘心。 其他小贵族想去都去不了,而晏惠卿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病不能去……太可惜了。 晏三爷看着晏老太太眉头皱的厉害,半响后才道,“我和如玉要照顾卿姐儿,大嫂又尚在病中。娘,不如让季姨娘帮忙,去请重大夫吧!她心细,比二嫂会说话!”。 第255章:知情 晏三爷话音刚落,本来一直低头沉默不语的舒氏,再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三爷。 她的目光,有几分复杂的意味。 “三爷!”季姨娘明显有些吃惊,她眼神里带了几分闪躲和惶恐,“我做不好!” 晏三爷摇了摇头,俊朗的眉目里带了几分笑意,“怎么会呢?大嫂病了之后,东院的庶务一直是季姨娘你在打理。这种小事,对于季姨娘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 晏三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转身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晏惠卿,才低声地说,“你也不希望卿姐儿出事吧?” 他的语气听着哀伤,但是听着却是话里有话。 晏三爷的方才的话,却像是在对她警告。 季姨娘紧紧地撰紧了拳头,神情略微有些不安。 她一直都知道晏三爷聪明,所以对晏三爷,从不隐瞒。 但是此时,晏三爷不做任何调查,便敢肯定这件事情是她做的吗? 季姨娘飞快地在心里否决了这个想法,她踌蹴着想要继续婉拒,却听见晏老太太说,“小月,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晏老太太的话,让季姨娘彻底的僵住了。 她看着晏老太太,唇角微动,她想要反驳,“老太太,我……” “这段日子,东院的庶务你处理的很好!”晏老太太肯定了晏三爷的话,又道,“而且,重大夫住在东院,你也方便去找他!重大夫毕竟是个大夫。医者父母心,他必定不会不管卿姐儿的病情的!” 晏老太太这些话说的和蔼,但是却不容反抗。 季姨娘看着晏老太太和晏三爷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他们也是这样,逼自己像他们妥协。 那时的她。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居然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季姨娘觉得自己快要看不清晏三爷的脸了,她低着头,神色暗淡。“老太太,我会试试的!” 对于这个人,她总是妥协。 像是着了魔一般…… “嗯!”晏老太太微微一笑,“小月。你是好孩子!” 季姨娘露出一丝笑,那个笑比哭还要难看。 晏三爷见季姨娘应了下来。才继续道,“娘,你也累了,先回去歇一会。今儿的午膳。我过来陪你可好?” 晏老太太听了晏三爷的话后,本来露出笑容的脸,笑的更是灿烂。 从前。晏三爷和她发生争执后,一定要等上几日。才会乖巧地和她道歉。可是今儿,晏三爷却不像往日一般拖上几日,而是立即主动和她道歉。 晏老太太有些洋洋得意,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舒氏,故作淡然地说,“也好!那我先回去了,这边的事情,你来处理便好!” “好!”晏三爷笑的温和,只是这温和的笑里,带了几分敷衍和厌恶。晏锦更是清楚地看见,晏三爷温润的眼神里,闪过几分恨意。 那种恨意,十分地明显。 晏锦瞧见的时候,微微一愣。 不过,下一刻,她却忍不住莞尔。 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的更好玩…… 晏三爷扶起晏老太太朝着屋外走去,而舒氏起身相送,却被晏三爷不经意地挡了回去。舒氏神色一怔,便不再继续跟上去。 等晏三爷送晏老太太出去之后,舒氏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咳嗽了起来。 在一边的蓝妈妈赶紧扶住舒氏,轻声地询问,“三太太,你没事吧?” “咳……咳……” “无碍的!”舒氏皱着眉头,咳的厉害,小脸更是皱成了一团,舒氏一边咳嗽,一边吩咐,“蓝妈妈,你去把柳儿叫过来!” 舒氏觉得这件事情,太奇怪了。 她只是昨儿一夜不在这里,晏惠卿的病情便加重了。而且,晏惠卿的药居然是馊的…… 她这几日一直身子不适,鼻子在许多时候,也闻不见东西。所以,她根本没有注意到,药其实不对劲。 舒氏越想,便觉得头疼的厉害。 蓝妈妈将舒氏扶着,让舒氏坐稳之后才道,“老奴知道了,三太太你先歇会!” “嗯!”舒氏摆了摆手,整个人像是脱力了一般,神色里全是满满的疲惫。 蓝妈妈看着舒氏眼下的血迹,然后还想继续说话,这个时候晏三爷却从屋外走了进来。 晏三爷没有方才的从容不迫,他进屋后便走到舒氏身边,言语里带了几分急迫,“如玉,你哪里不舒服?” “三爷,我无碍的!”舒氏抬起眼,笑着道,“小伤!” 晏三爷握住舒氏的手,对跪在一边的陈大夫道,“陈大夫你先回去吧,等我用了午膳,再来找你!” 晏季常说的平淡,却让陈大夫觉得有些可怕。 他总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晏三爷,会比他想象中更可怕。 晏老太爷曾无意和他提起,说晏家这群孩子里,晏三爷和他最像。 若晏老太爷说的不假,那么晏三爷的性子,便是和晏老太爷一样薄情。 陈大夫想到这里,赶紧起身,像是逃命似的奔了出去。 蓝妈妈见晏三爷欲要安慰舒氏,也赶紧领了丫鬟们下去。 等屋子里人都走光后,晏三爷才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替舒氏将眼下的血液拭去,声音有些颤抖,“如玉,对不住!” “为何要同我说这些?”舒氏笑了笑,然后反握住了晏三爷的手,声音依旧如往日,“三爷,你从未对不起我呀!” 晏三爷看着妻子消瘦的容颜,嗓子有些哽咽。 见他神色不好,舒氏又道,“三爷,其实我啊,没有关系的!” “我一直说想要护好你,却一直没有护住你!”晏三爷一张俊朗的面目上,全是愧疚,“如玉,是我错了!” 舒氏摇了摇头,“三爷,没事的!只是小伤,过几日就好了!只是三爷,我其实……” 舒氏看着晏三爷,眼眶微微一红。 她恨不得在此刻,将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同晏三爷说出来。 她都知道了,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季姨娘和晏三爷的事情,只是舒氏不知该如何提起。 她想问,但是又不敢问出口。 舒氏不知为何,在最近这段日子,一直梦见幼年的时候,那个十分安静的晏三爷。 那时的他们,当真是无忧无虑。 她想,或许是她……真的快活不长了。 她想在死之前,从晏三爷的嘴里,知道一些答案。 晏三爷显然没发现舒氏的异常,而是看着舒氏,轻声询问,“嗯?你哪里不舒服吗?” 第256章:出事 舒氏看晏三爷眼里全是满满地担忧,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的身子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哀伤包围住,快要将她压成碎片了。 疼,却喊不出来。 有的时候,舒氏也恨自己的性子太过于懦弱…… 明明想知道,却从不敢提起。 她害怕自己提起,连最后这一丝表面的温暖都没有了。 自从嫁入了晏家,她也同晏三爷发生过争执……那一次,她和晏三爷吵的翻天覆地,差点让两个孩子,丢了性命。 她……胆怯,也害怕。 舒氏转眸瞧了一眼尚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儿,一双纤秀的眉更是皱成一团。 晏三爷似乎也察觉出舒氏的不对劲,他握住舒氏的手又紧了紧,温柔地问道,“如玉,你怎么了?” 舒氏敛了心神,淡淡地笑了笑,“我其实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是想着西城的荷花酥,我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了!” 晏三爷在听舒氏的话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他如墨的眸子微微闪动,晏三爷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拿起舒氏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又轻声地说,“我记得小时候,你同岳父来晏家的时候,总是会带西城的荷花酥给我!如玉,那个时候的我啊,便知道,我这一生都不能没有你!” “是吗?”舒氏垂下眼眸,脸上挂着几分无奈的笑,“我也是,这一生,都不能没有你!” 明明是一句情话。却被舒氏说的哀伤无比。 她这一生,在对的时间内,却没有遇见对的人。她所有的感情,也就成了折磨她自己的工具。 而且,舒氏也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哭成了一个泪人。 母亲抱着她。哭的哀伤。那时的母亲说:“你为何要选择他,你为何偏偏要选择姓晏的人啊!他们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啊!’ 昔日的她不懂母亲话中的意思。以为母亲对晏家的人有偏见。 其实舒氏也明白,她不得不出嫁。 她若不出嫁,舒家便会彻底的败落。 事到如今,舒氏清清楚楚的明白了。母亲当时话里的意思…… 她,鬼迷心窍。一厢情愿的相信所谓的爱情,到头来,却也被爱情活活的逼上了绝路。 晏三爷以为舒氏为方才的事情郁郁寡欢,于是从袖口里掏出一串手链放在舒氏面前。轻声道,“这是南海送来的贡品,如玉。你喜欢吗?” “嗯,喜欢!”舒氏强颜欢笑地从晏三爷手里接过手链。然后瞧了瞧,才道,“多谢三爷!” 晏三爷见舒氏喜欢,也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妻子,同我说什么谢?如玉,你去歇息,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舒氏听了之后,微微蹙眉,想要反驳。 她昨儿歇息了一夜,晏惠卿的病情便加重了。舒氏实在是放心不下…… 她不能没了丈夫,还没了孩子。 结果,哪知晏三爷直接抬起手,盖住了她的唇,“不许说不字,如玉,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舒氏见晏三爷神色固执,又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晏惠卿,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个人,总是这样。 他以为是好的,是对的,便会去做,很少会来询问她的想法。舒氏似乎已经麻木了晏三爷的话,她又嘱咐了晏三爷几句,才被蓝妈妈搀扶着离开。 等舒氏离开了之后,晏三爷的笑容也慢慢地敛了起来。 他坐在雕花椅上,把玩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神色里带了几分玩味的笑。 站在晏三爷身边的青山,见晏三爷一直不开口,便提议道,“三爷,要属下去查查柳儿吗?” “不用!”晏三爷毫不犹豫地说,“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今晚,你便好好的送她走!” 青山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只是……三爷,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做?” 晏三爷抚摸着扳指的动作微微一顿,半响后才说,“前段日子,大哥一直阻扰洛大人进京,不过他就算拼劲了全力,也不过只是拖延洛大人进京的日子而已。等太后寿宴过后,晏家……该大清洗一次了!” “三爷……您的意思是?”青山顿了一顿,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道,“要提前动手了吗?” 晏三爷眼里,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嗯!” 青山在听到晏三爷的话后,有些噎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做事向来求稳的晏三爷,要提前动手。其实这件事情,还有不少的纰漏,虽然不是什么大的漏洞,可对于晏三爷这样力求完美的人而言,无论多小的破绽,都是破绽。 晏三爷做任何事情,都不会留下破绽。 哪怕是微小的,也不行。 青山想到这里,眉头皱了皱,“季姨娘那边?” “先稳住!”晏三爷动了动脖子,言语里带了几分不耐烦,“若是她不配合,就让兰姐儿来见我。” 显然,对于季姨娘的事情,晏三爷是没有什么耐心了。 若不是季姨娘是那个人的棋子,或许季姨娘早就在他手里变成了枯骨。 晏三爷的耐心并不多……他这一生最大的耐心,都用在了舒氏身上。 至于他人,若是不配合,在他眼里,也无非是死路一条。 青山在见晏三爷不愿继续说下去,便也不再开口询问,而是退了下去。 晏三爷不愿意去查这件事情,显然在晏三爷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他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不用多事。 …… 翌日清晨,晏锦刚开始准备用早膳,便见香复急匆匆地从院外奔了进来。 她有些好奇的看着香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香复歇了一口气,见晏锦不再用膳,便轻声地说,“小姐,你先用早膳吧!” “你这个样子,我又怎么用的下?”晏锦的好奇心被撩拨起来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再继续用膳,“你去打听出什么结果了吗?” 香复见晏锦眼神坚决,便也不好继续再说其他的事情。 她点了点头,“奴婢打听出来了,小姐……这次季姨娘,可真的是惹错了人啊!” 第257章:处罚 晏锦微微挑眉,干脆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后,又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一直都知道,三叔是个不好招惹的人。 三叔太聪明,也太会伪装情绪。 可偏偏是这样精明的三叔,却长了一张会欺骗人的脸。 周围的人都以为三叔性子温和…… 实际上,晏家性子最难以捉摸的,便是这位看似温和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约摸就是说三叔这样的人了。 香复走近一些后,压低声音说,“柳儿没了!” “柳儿?”晏锦想了想,觉得自己恍惚里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可具体是谁,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晏家的下人不少,她能认全的,也只有东院那几个经常在她面前露面的人。 香复见晏锦记不起了,又道,“就是前夜在四小姐身边值夜,第二日又给四小姐送馊药的人。她啊……” 香复说到这里,顿了顿,“死的可真惨!” “唔?”晏锦没想到三叔居然会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像是在警告人一般,“惨?” 香复看着晏锦身前桌上摆放着的早膳,又犹豫起来。 柳儿死的太惨,她怕自己说了之后,晏锦也没有胃口用膳了。 晏锦看着香复的眼神道,“无碍吧,你说!” 她曾是饿的快死的人,又怎么可能在听了一些事情后用不下早膳。 对于晏锦而言,再多恶心和肮脏的事情,都脏不过前世她曾经历过的事情。 至于这些事情,自然不会影响到她。 “奴婢方才去茶水房。听到他们说,柳儿被人丢在池塘里了!”香复眼里带了几分恐惧,“那个池塘是季姨娘最喜欢去的地方!而且,柳儿她啊……眼睛被挖了,连舌头也被割了,血将池子里的水都染红了……总管将她打捞上来的时候,她身上的肉。已经被鱼吃掉了不少了!” 香复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一战栗。 季姨娘喜欢荷花,每年夏日都会去那个池塘里赏荷。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季姨娘来日怕是再也没心情去那个地方了。 毕竟,柳儿那个样子,真的是太可怕了……面目狰狞。 晏三爷下手既快又狠,他挖掉了柳儿的眼睛。割了柳儿的舌头,像是对季姨娘无声的警告一般。 晏锦听了之后。倒是不觉得惊讶。 她清楚地知道三叔的手段…… 父亲是三叔的嫡亲兄长,却依旧落得了个尸首分离的结果。连最后,他们连一方净土,都不愿意给父亲。 三叔希望父亲死无葬身之地。 晏锦到如今都没明白。权利这个东西,在三叔的心里,真的如此的重要吗?他为了权利。如此的憎恨父亲…… 可笑的是,周围的人认为。她的父亲晏季常才是晏家最可怕的人! 他们相信的,只有外表的皮相…… 当真肤浅。 “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了吗?”晏锦想了想,才问了一句! 事情闹的如此大,晏老太太不可能不知道柳儿的事情。 香复应道,“是老太太吩咐总管将柳儿的尸首打捞上来的,不过……已经有人去老太太哪里认罪了,说是他动的手。” “谁?”晏锦有些好奇的看着香复,“难道是……” “陈大夫!” 晏锦和香复异口同声地说出来这个名字后,两个都是一愣。 香复惊讶晏锦的未卜先知! 若不是她知道晏锦今日一直都没踏出院门,简直都以为晏锦亲自跑去打听这个消息了。 反而是将真相说出来的晏锦,却是露出一丝无奈的笑,“这还真的是三叔的处事风格!” 晏三爷对外人,从不会留情…… 他只要一动手,便斩草除根。 虞家当年,便是这样被晏三爷步步紧逼,最后年迈的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为了保全她,不得不卖掉了大宅,最后离开了京城。 晏锦开始想这里面的事情,觉得三叔约摸是真的生气了…… 季姨娘是三叔的棋子,但是季姨娘这次做出的事情,显然是在挑衅三叔!而且,很不巧,季姨娘做的事情,碰了三叔的底线……三叔这次终于开始反击了…… 表面上,三叔是在警告季姨娘,实际上,这只是他的第一步。 他只要动手,便不会停下来。 这件事情,明显是陈大夫还有柳儿被季姨娘收买了!季姨娘算准了,晏老太太不会帮舒氏清洗冤屈,所以才敢下这样的毒手。 不过,季姨娘唯一没料到的,大概就是三叔的态度了。 舒氏,在三叔的心里,很重要。 晏锦琢磨了一会,又问香复,“老太太那边怎么回答?” “老太太没有怀疑陈大夫,因为陈大夫说柳儿偷了他的东西,所以他才会这样做!”香复撇了撇嘴,“如此漏洞百出的供词,老太太居然也会相信。小姐,你说,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晏锦忍不住摇了摇头,“能怎么想,只要有人顶罪,便如她所愿了。不过老太太不会要陈大夫性命的吧……” “嗯!”香复点了点头,有些错愕的看着晏锦,“老太太让人将陈大夫送到官府之中去了,奴婢瞧着,老太太约摸是想关陈大夫一些日子!” 晏锦本欲拿起桌上的水润润嗓子,她在听到香复的话后,愣了愣,“老太太把陈大夫送去府衙了?” “嗯!”香复十分肯定地回答,“刚送走没多久!” 晏锦微微蹙眉,然后叹了一口气,“陈大夫怕是要去陪柳儿了!” “啊……”香复没想到晏锦会这样说,她张了个嘴,准备继续问下去。 这个时候,屋外响起了一阵不小的动静,只听见‘嘭’的一声,屋门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发出巨大的声响。 香复吓的忘了自己方才想问的话,赶紧朝着屋门外望去,喊了一声,“什么东西!” 她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白色如雪的鹰灰头土脸地从屋外走了进来。 它显然是被摔的有些傻了,脚步蹒跚的厉害。 本来栓在它腿上的小竹筒,也有些松了…… 第258章:送信 香复在看清楚了门口的鹰后,整个人微微一怔。 她张嘴本想喊守在院外的丫鬟们进门,在此时却戛然而止。 只是,这鹰她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可具体在哪里,香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前些日子会出现在玉堂馆的黑鹰,像是消失了一般…… 当香复以为不会再看到鹰的时候,眼前的白鹰却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京城内,最近流行养鹰了吗? 晏锦见香复神色微愣,才笑着道,“这是世子的海东青,叫小白!” 香复在听了晏锦的话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她……的确是见过这只鹰的。 那是她陪晏锦第一次去定国公府的时候,晏锦在偌大的梨园里迷了路遇见了大白。当时,她以为大白是想攻击晏锦,吓的软了腿脚…… 还好这只白色的海东青及时出现,抓走了大白! 香复想到从前的时候,一时有些感概,在她的记忆里,那只白色的海东青,敏捷的让人看不清它的动作,“还好那会有它!” 她说的极小,晏锦没有听的太清楚。 晏锦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小白的身上,只见那只既白又胖的鹰,终于站稳了身子,然后木讷的摇晃了一下小脑袋。它像是通了灵性似的,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爪子上的竹筒,见东西没有掉落,才蹒跚小步朝着朝晏锦走来。 结果,它刚走几步,又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可见刚才它从天而降的时候,的确是摔的晕了脑袋。 香复忍不住笑出了声。而晏锦却有些无奈了。 小黑很聪明,每次来的时候,总是能稳稳地停在它想停的地方。相反,小白在捕获猎物上十分的灵巧敏捷,可落地的时候,却总是显得很笨拙。 它第一次摔在了马车的车棚上,这一次又摔在了她的大门外…… 晏锦担心小白再次摔倒。赶紧起身走到小白身边。俯低身子唤了一声,“小白!” 被唤作小白的海东青,在听到晏锦的声音后。赶紧用身子蹭了蹭晏锦的裙摆。 本来威风凛凛的海东青,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晏锦想,若是小白能说话的话,她肯定能听到小东西发出的‘呜咽’的声音。 晏锦想着。眉开眼笑。 她抬起手从小白的腿上将小竹筒摘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拆开竹筒。将里面的纸条拿了出来。 上面的字很隽秀,也很短小。 上面写着:太后寿宴,你要去? 晏锦挑了挑眉,然后有些疑惑沈砚山为何要问她这个问题。 她若说想不去。能不去吗? 晏家虽然是侯门,但是实际上却不过是破落的小贵族,甚至连虞家在京城里的地位都比不上。 一个官家。地位却不如商贾户,说起来当真是可悲。 可偏偏的。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却自认为能和百年老家族相提并论,更恨不得能依附上更大的权贵!这次太后的寿宴,哪怕她再不愿意去,也必须得去。 晏锦想了想,才起身准备写信。 香复见晏锦要动笔,便立即为晏锦磨墨,伺候晏锦写字。 晏锦写字极快,她只是在纸条上写了一个字:是。 她既不能反抗,那么必定是要去赴宴的。 晏锦将纸条写好了之后,又捆在了小白腿上,轻声对小白说,“辛苦你了!” 从定国公府到晏家,多少有些距离。 定国公府离宫门最近,而晏家的宅子,离宫门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小白本就被摔的有些头晕眼花,此时歇了一会,那双漆黑的小眼,瞧着比刚才清明了许多。 小白扑打了一下翅膀,又顿了顿后,才朝着屋门外走去。它怕自己又摔了,步子走的极慢。 晏锦眯了眯眼,想要上前帮小白一把,却又有些无能为力。 小白的身子比小黑瞧着更雄壮一些,她从前连小黑都抱不动,又何况是比小黑更重的小白。 晏锦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着小白一步步地挪到了屋门外,然后又扭着小脑袋看了看她,乌黑的小眼眨了眨,瞧着憨态可掬。它扑打一下翅膀,这才慢慢地飞了起来,然后发出一声尖锐的鹰鸣。 小白的声音不小,连站在院外候着的小丫鬟都忍不住跑了进来。 等她们进来的时候,早已不见小白的身影。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廊下的晏锦,柔声问道,“小姐,方才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没有!”晏锦故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摆了摆手,“你们出去候着吧,我有些乏了。” 晏锦怕小白再来,所以便留下香复一个人贴身伺候,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果然不出晏锦所料,没过一会,她便又听到屋外有了动静。 香复推开门,然后压低了嗓音说,“小姐,世子的鹰来了!” 这次小白像是学聪明了一般,它落地的时候撞到了一边早已没有落叶的树上,所以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尽管它学聪明了,但是模样看起来依旧有些狼狈。 晏锦看着小白的样子,不禁有些头疼! 海东青不是神鹰么?为何小白会这样…… 不过这次小白带来的纸条,上面的字迹更短。 沈砚山就写了两个字:为何? 晏锦叹了一口气,又回道:身不由己。 她知道自己说谎,也会被沈砚山猜出来。所以,在沈砚山面前,她也没打算撒谎。 她如今的情形,当真是身不由己。 等晏锦捆好了小竹筒后,小白露出有些沮丧的神色,小脑袋垂的低低的,可怜极了。 晏锦轻声安慰它,“小心一些,乖!” 小白在听了晏锦的话后,发出‘咕咕’的声音。这种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瞧着像是十分满足一样。 香复在一边喃喃地道,“这小白,跟修成妖了似的,小姐……它可真聪明!” 晏锦听了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没有说话。 若小白真的聪明,也不会每次送信都摔那么惨烈了。 不过,让晏锦没想到的是,小白居然还会飞来第三次,而且腿上的竹筒直接换成了纸条! 第259章:敌情 这次,看着小白腿上的纸条,香复有些哑口无言。 纸条很细小,若不注意看,根本看不清楚。 因为纸条是白色,而小白的羽翼也是白色,两者融合的很好。 晏锦也有些无奈,但是却依旧从小白的腿上,将纸条拆了下来。 这次,沈砚山的字更是言简意精。 他只写了一个字:等。 晏锦在看了纸条上的字后,略有些不解。 沈砚山要等她……要她等什么呢? 她有些捉摸不透,却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让小白传信回去。 晏锦想了想,转身准备让香复准备一些鹿肉给小白,她记得小黑很喜欢这些鹿肉……每年她的外祖父都会送鹿肉到晏府中,尤其是小舅舅回京之后,送来的东西更是胜不胜数。 外面买不到的东西,在她的小库房里,却是高高的堆着。 虞家对她和晏绮宁,总是十分的溺爱。 晏锦想,若是她说想要天上的星辰,小舅舅估计都会想法子给她摘下来。 结果晏锦刚转身,小白便‘噌’的一下从地上飞了起来,它在小院的上空盘旋了一会,才慢慢地飞走。 本来笨拙的小白突然敏捷起来,让站在一边的香复有些意外。 半响后,香复才喃喃地说,“小白也太快了!” “是吗?”晏锦想着小白方才的动作,不禁笑眯了眼,“它估计是怕了!” 香复有些不解,茫然地问,“它怕什么?” 这次。晏锦却没有回答。 沈砚山养的两只海东青,一黑一白。 晏锦发现,总是乖乖待在沈砚山身边的,是白皙如雪的小白,因为小白动作敏捷,而且似乎能听懂人话。小白比小黑身子强壮,更适合攻击周围的人或者是猛兽。 小黑很少待在沈砚山身边。它经常会帮沈砚山送信。小黑飞翔的速度极快。它的身子轻盈,更适合用于帮沈砚山和边疆那边通信。 而且,前些日子。沈砚山是话,也证明她的猜想其实是正确的。 沈砚山那时说,小黑去帮他送信了,送给义父。 沈砚山的义父。便是程老将军。 此时的程老将军虽然已经启程回京,但是边疆到京城路途遥远。若是要人用马匹送信,那么一来一回都不知要过多少时日了。如果是用海东青送信的话,那么速度便会快上很多…… 晏锦想起方才小白的样子,又忍不住莞尔。 小白是善于扑捉猎物的鹰。在送信上,却不如小黑灵敏! 不过,小白这么一走。她却没有什么机会再问沈砚山,那个等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晏锦未曾多想,而是打了个哈欠,准备休息一会。 香复见晏锦露出疲惫的神色,又问了一句,“小姐,小白还会来吗?” “唔,大概是不会来了吧!”晏锦其实也不太肯定,小白会不会再来。方才瞧着小白的动作,的确是有些害怕继续送信了。 香复见晏锦也露出不解的神色,才叹了一口气,又对晏锦说,“方才,奴婢去取茶水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消息!” 晏锦看着香复的眼里,露出几分悲伤,便认真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香复看了一眼晏锦,也不知这件事情,该不该同晏锦说。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说了出来,“奴婢听他们说,今儿一早,有位大官进京了。奴婢有些好奇,便去问他们,这个大官是谁……他们说,是……是洛大人!” 香复实在不愿再提起这个名字,每次她只要一想到,父亲和哥哥因为洛大人而葬身水库的时候,心里便有些疼痛。 当年,若不是晏季常救了她,怕是此时的她,同父亲和哥哥,早已在黄泉想见了。 香复原以为她进京之后,便不会再听到这位洛大人的消息,可有些事情,无论她怎么逃避,也是逃不开的…… 洛大人,终究是进京来了。 “洛大人?”晏锦在听了这个名字后,细长的眉皱了皱,“他,怎么这么早就进京了!” 香复看着晏锦,有些不解,“小姐知道他会进京吗?” 晏锦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想过,但是不太确定!” 这位洛大人抢了父亲修建水库的功劳,甚至还‘无意’害死了香复的父亲和哥哥!晏锦从前想了很多这位洛大人的事情,后来渐渐地,她也想清楚了…… 当年水库会发生水灾……或许是人为的。 毕竟在那场大水里,帮她父亲的人,基本都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这其中包括香复的父亲和哥哥。 晏锦听香复提起过,香复的祖上是郭璞的后人。 郭璞,是个十分了不起的人物。 香复的父亲也不差,他能从泥土里辨别出,哪里有泉眼适合挖水井,而哪里地下全是石子,不适宜开工。这样的奇人,在父亲的身边,必定是得到了父亲的重用。 只是,可惜他没了…… 不禁他没了,连他的儿子也跟着他一起没了。 香复虽然也懂一些,但是却不是精通。 晏锦想,这位洛大人进京,怕是有原因的。 “小姐,你为何这样说?”香复看着晏锦,有些难以置信,“小姐你听过洛大人吗?他……” 晏锦看着香复道,“嗯,听你说起的时候,便有些怀疑了。我曾派人去打听过他的事情……只是,没什么破绽!” 香复抿住嘴唇,半响后才咬牙切齿地说,“他的那些功劳,其实都不是他的!那些是父亲和晏大人的功劳……被他夺走了!” 晏锦见香复气的浑身哆嗦,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这件事情,会不会和三叔有关? 晏锦前几日看见父亲愁眉不展,便知京城里会有对父亲不利的事情发生。 她还未来得及去查探,便从香复的嘴里知道了答案。 看来这位洛大人,的却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晏锦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困乏。 香复见晏锦疲惫,也不好继续打扰,她敛了心里糟糕的情绪,伺候晏锦歇下了。 晏锦没有婉拒香复的提议,而是闭眼睡了一会。 她本稍微的歇息一下,却不想一觉醒来,屋外的天色已经暗了。 屋内,没有人。 陪着她的,唯有枕边的一张写了字的纸条。 第260章:夜会 屋外夜色阑珊。 屋内的墙角,燃着一盏八角宫灯,将屋内照的一片明亮柔和。 晏锦睡觉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故而香复也只是侯在院外,并没有进来。 晏锦揉了揉眼,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贪睡……经常一闭眼,便天黑了。 偶尔,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晏锦也在捉摸,是不是前世失眠的日子太多,所以今生要将前世的睡眠,全部地补回来。 晏锦没有唤香复进屋,而是拿起放在枕边的小纸条。 只见,纸条上的字迹依旧隽秀。 等。 晏锦哑然失笑,沈砚山真的是太高估她了,她又怎么可能猜的出这个字的意思。 等……要她等什么呢? 早知道,她应该在小白飞走之前,写个纸条问个清楚。 晏锦打了个一个哈欠,然后掀开锦被,替自己披上一件小袄,准备起身给自己倒一杯茶水润润嗓子。结果,她刚下了床榻,香复便从外面推门而入,手里还捧着一个红木托盘。 香复抬起头,看着晏锦已经起身,然后一脸惊讶地看着晏锦,“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香复赶紧将手里的点心放下,赶紧走到晏锦身边有些着急,“若是受了寒,可如何是好?” “我那就那么娇弱了?”晏锦淡淡一笑,然后摆了摆手,“我只是起身倒杯水!” 香复扶着晏锦,让晏锦继续躺会床榻之上,才转身给晏锦倒了一杯热茶,让晏锦暖暖身子。 现在夜幕已经降临。不能在用浓茶提神,不然晏锦今晚是别想好好的休息了。 不过还好,晏锦的睡眠一直不差,偶尔几次醒来,也是因为做了噩梦,服用一些安神的汤药,也就没事了。 香复见晏锦用了热水。才道。“小姐可是饿了?我让小厨房备了一些点心,小姐可要尝尝?” 晏锦看了一眼放在远处托盘上的东西,微微蹙眉。“怎么没有肉?” 不知为何,她看着托盘里全是一些甜腻的点心,她反而没有什么胃口。 她虽不挑食,但是东西用多了。也会想换换口味。 香复见晏锦这样说,不禁愣了愣。然后又皱着眉头想想,“小姐可要用鱼?” 香复记得,前些日子,晏锦倒是十分喜欢吃鱼。 只是用的太多。晏锦反而没了什么胃口。 近日,晏锦的桌上没再出现过鱼……或许今儿夜里晏锦又想要用了? 晏锦微微敛目,想起在灵隐寺的时候。沈砚山送来的那几道鱼的确是美味。只是,她回府之后。却再也没有吃过那样美味的鱼。 因为尝过了好吃的膳食,其他的鱼,反而入不了她的腹中了。 她会挑剔…… 晏锦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了,我也不是很饿,夜里少些东西也好!你将点心放在我床头吧,我如今睡不着,瞧会书没准就饿了!” 香复见晏锦神色执着,也不好继续再说什么,只好将托盘里的点心,都放在了晏锦床头的小桌上。 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又问香复,“小白可又曾回来过,我似乎听到它的声音了!” 晏锦总觉得自己在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几次尖锐的鹰鸣声,虽然不大……但是却让她在醒来,依旧能清晰的记住。 香复想了想,才无奈地说,“奴婢未曾瞧见小白!” 晏锦见香复如此回答,也不好再问下去,于是随手拿起床头的书,慢慢地翻阅了起来。 晏锦看书的时候喜欢安静,香复轻声说了一句,“小姐,我再院外候着,你若有什么事情,唤奴婢一声便好!” 晏锦微微颔首,又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 这本书是小舅舅托人送来给母亲解闷的,但是母亲却没有什么空闲看,所以最后落到了她的手中。其实,这上面的文字,并非是大燕的字,而是精绝的文字。 晏锦诧异母亲会看精绝的文字,更诧异小舅舅居然会送这样的书籍给母亲。 其实,上面写的无非是各种各样的小故事……倒像是话本子。 晏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瞧瞧。 如今,她便是如此。 话本子上写来写去,无非都是说一些情爱的故事。 瞧多了,晏锦看了开头,便也能猜中结尾,委实没什么意思。 晏锦又翻了一页,然后撇了撇嘴,喃喃地说,“结局,肯定是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 她说完之后,便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果然,结局如她猜想的那般一样,没有半分差错。 晏锦觉得无趣,随手丢了手里的书籍,又掀开被子,准备重新去寻一本有意思的话本子来瞧瞧。 结果她刚起身,便听见屋外似乎有鹰鸣之声,声音不大,却能清楚地落入她的耳里。 这次,她不是在梦中。 晏锦脚步微微一顿,然后顺着声音慢慢地走过去,最后在窗户边上停了下来。 嗒……嗒……嗒…… 窗户从外被轻轻地叩了几声,晏锦觉得自己有些慌乱,脚步往后挪了几步,神色里也带了几分凝重。她还未喊出声,便见本来未栓好的窗户,从外被人轻轻地推开了。 每一日,香复在伺候她夜里歇息的时候,才会紧紧的将窗户栓好…… 晏锦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少年从窗外翻身而进,神色恰如一池清水,沉稳地没有一丝波澜。 少年的眉眼里带着淡淡地笑意,等进屋后才对窗外挥了挥手,下一刻便见小白从天而降,腿上似乎还绑着一个不小的小包袱。 这一次小白没有头几次那么莽撞了,它先是空中盘旋了一会,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窗前。 “世子!” “傻子!” 晏锦:“……” 她唤沈砚山世子的时候,沈砚山却在埋怨小白是个傻子。两句话叠合起来,就变成了‘世子,傻子’。 沈砚山似乎也发觉了这点,他似笑非笑地瞟了晏锦一眼,然后才道,“晏小姐觉得,这很有趣?” 虽然方才那两句话连一起的确有些好笑,但是晏锦却尽量地不将情绪外露。论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让沈砚山有些无奈……晏锦想到这里,微微眯眼,看着沈砚山理直气壮地将小白腿上的包袱拆下来,才道,“世子为何不走正门,不让人进来通报?” 第261章:默契度 沈砚山听了之后,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没有说话,而是准备将包袱打开。 沈砚山刚动手,便又皱着眉道,“去点一盏灯过来!” 屋内只燃着一盏八角宫灯,光线不够明亮。 晏锦对沈砚山的话有些目瞪口呆,但是碍于沈砚山还未回答她的话,所以她依旧站在原地,等沈砚山回答她的问题。 晏锦神色里,还带了几分错愕。 她有些弄不清楚,沈砚山是怎么走进来,而不惊动她院外的下人。 沈砚山见晏锦不愿动弹,才顿下手里解包袱的动作,他神色不改地看着晏锦,“我同你私会,为何要走大门?” 晏锦:“……” “而且,我要进你院子,也不是难事,若是要走大门,通报太麻烦,闹的动静也不小。”沈砚山怔了一下,随即又是一笑,“唔,我瞧你放在床头的话本子,我记得这本,上面第三十六页,就写了现下这个情形!” 晏锦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丢在床头的话本子,忘记收起来了。 上面的故事虽庸俗,但是拿来消遣却最适合不过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居然会读精绝的文字,而且这本书她也只是刚看了几页,便直接翻阅到了最后一页,根本没有看三十六页写的,到底是什么。于是下意识也便问了出口,“世子,你看过这本书?” 沈砚山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回答,“唔。在边疆闲来无事的时候,曾去精绝附近走了走,带了几本回来!” 晏锦见沈砚山泰然自若,脸上根本找不到一丝尴尬,于是也就顿悟了,在这个面前,他脸皮厚。你得比他的脸皮更厚。 不然被噎住的人。总是她。 可难处就在于,沈砚山这个人虽然长了一张如清风明月的容颜,性子却并不算好。尤其是在他开口的时候,总是能噎的人半句话都接不上。 而且这些话,晏锦却没有沈砚山能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眼前的这个少年,翻窗进入了她的闺房。还毫不知错,似乎就是随意来走走那么简单。 晏锦有些头疼…… 晏家的守卫。都去哪里了? “没想到世子你还会看这些书!”晏锦转身便去点燃一盏灯,然后柔声地说,“我还以为世子……只会看兵书呢!” 沈砚山眉眼里带笑,坐在一边凳子上。右手却放在小桌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义父喜欢看这些。但是很多精绝的文字他不认识,所以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便读给他听。至于兵书嘛……他听了,倒是会犯困!” 晏锦捧着灯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位骁勇善战的程老将军,在父亲眼里最厉害的人,居然也会看这些话本子。 晏锦觉得有些震惊。 她尴尬的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方才的神色。然后将灯放在沈砚山身边的小桌上,才去看沈砚山带来的包袱。 这个包袱不小,外面是用黑色的粗布包起来的。 夜里,若是小白带着这个包袱,不注意看,根本不会让人发觉。 此时,砚山见烛火不够亮,又拿起一边的银针,挑了挑芯子。 烛火下,他的容颜瞧着比平日多了几分暖意。 很多时候,沈砚山不喜欢露出笑容,但是他容颜生的好,哪怕不笑也不会让人觉得失仪。 只是容貌太出众,便让人忽视了他的气质。 晏锦又给沈砚山倒了一杯热茶,才站稳了身子,看着沈砚山道,“世子为何冒然前来?” 沈砚山不紧不慢地握住茶盏,言语里带了几分询问,“我不是同你说,要你等我吗?” “等你?”晏锦想起沈砚山让小白送来的纸条,嘴角不禁抽了抽,“世子没有说明,我又如何知道?” 沈砚山唔了一声,又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才说,“晏小姐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晏锦愣了愣,她自然没想到沈砚山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朝着屋外的窗户看了一眼,又皱着眉头想了想。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而且方才香复进来的时候,她也未曾问香复,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所以此时沈砚山问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自然答不上来。 晏锦一副茫然的样子落入沈砚山的眼里,于是他喃喃地说,“戌时一刻!” 晏锦听了之后,眉头紧锁。 她居然睡了那么长的时间。 不过,沈砚山问她这个问题,她倒是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下一刻,她便又用听见沈砚山说,“我的马车酉时就在府外候着了!” 晏锦一听,肩膀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同沈砚山之间,还当真是没什么默契。 沈砚山写的纸条,她根本没有猜出来,沈砚山是让自己等他。所以她方才困了,便没有多想就歇下了。 至于沈砚山何时到了晏家府外,她自然是一概不知。 晏锦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初见沈砚山的那个大雪夜…… 她听见鹰鸣之声,便从院子内走了出去。晏家的后门停着一辆马车,而马车外站着一个裹着厚厚大氅的少年……因为两个人的距离隔的太远了,所以她只能模糊的看见少年挺拔如松的身影,和听见他说话的声音。 于是,晏锦笑着道,“世子的马车,又是停在后院门口吗?” 沈砚山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晏家守卫最薄弱的地方,便是后门。 他想要从后门走到晏锦的院子里来,并不是太难。只是,唯一让沈砚山不明白的便是,晏家最安全的地方,根本不是晏老太爷的院子,也不是那位聪明的晏三爷住的地方……晏家最难走的地方,是晏锦住的东院。 这里看似守卫并不森严,而且每个人性子似乎也很懒散。 但是沈砚山一路走来,发现了不少武功高强的人…… 他想到这里,不禁微微敛目。 难怪他的外祖父曾说,晏季常并不是以一个简单的人物。 起初,他倒是没有多在乎这句话,现在,他倒是很赞同外祖父的话。 晏季常,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能将一切都布置的如此精细,没有任何破绽,实属不易。 晏锦没有注意到沈砚山的神色,她将目光放在了沈砚山的包袱上,轻声问了一句,“世子带了什么来?” 第262章:见否? 晏锦话音刚落,立在窗口已久的小白,此时已经有些撑不住它肥胖的身子,突然从窗台上滚落了下来。 只听见“嘭”的一声,小白重重地摔落在窗台下的小桌上。 小白估计也被摔疼了,它抬起小脑袋,脚步还有些蹒跚、凌乱。 它本就体型壮硕,这么一摔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下一刻,晏锦便听见香复在屋外轻声问道,“小姐?” “没事!”晏锦怕香复瞧见沈砚山,立即回答,“小白送信来了!” 香复果然在院外顿住脚步,又试探地问了一句,“小姐,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不必了!”晏锦看着神情泰然的沈砚山,微微觉得头疼,“你在院外帮我守着!” 香复很快便回了一声,“是!” 沈砚山见晏锦的脸上还挂着几分担忧,于是轻声道,“这下,当真是从私会变成了幽会!” 私会,是他自己的想法。 幽会嘛……便是两厢情愿了。 烛火比方才亮了不少,照的屋内一片暖意。 烛火下,晏锦看清了沈砚山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间还带着丝丝笑意。 沈砚山说这句话的时候十分地从容,就像是沏了一壶清茶,摘下一朵初绽的梨花一样雅致。 晏锦深刻的领教过沈砚山的厚脸皮,对待这种人,她琢磨了许久,觉得要比他脸皮更厚才行。 于是,晏锦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世子幽会的方式,还当真是奇特!旁人幽会带用来哄人的东西或者小玩意。只有世子你,还带着一只海东青,似乎……还有些傻!” 小白像是听懂了晏锦的话,它摇晃着小脑袋,漆黑的小眼瞧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它蹒跚着用身子去蹭沈砚山的手心,想要讨好沈砚山。 结果,它身子太过于庞大了。只是这么一蹭。身子便失去平衡,再次从桌上摔了下来。 沈砚山本想辩解,可看见小白又摔了一次的情形。半响只答了一句:“唔……它么,是傻了一些!因为,我养它们的时候没有义父多!” 所以小白傻,并不是他的错。 晏锦听了之后。瞪圆了双眼!一时语塞,有些接不上话。 她低估了沈砚山的脸皮。 不过这句话。沈砚山倒是真的没有骗晏锦。 当年他差点丢了性命,在那场意外之中,他在悬崖上得了这两个小东西。周围的人在认出是海东青的时候,特意劝沈砚山不要饲养。毕竟凶猛的海东青,据说还可以食人,养在身边。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沈砚山听他们这样说后,对这两个小东西的兴趣。也越来越大。 那会,唯一支持沈砚山养这一对东西的,便只有程老将军。 海东青是鹰中万一挑一的神鹰,野性更是难驯。程老将军害怕沈砚山养不好这一对小东西,所以私下也曾帮沈砚山养过一段日子。 小白跟在程老将军身边的日子略多一些,所以体型比小黑略大一些。 因为,程老将军在喂食它们的时候,从不会控制他们的食量。 小白从前,就经常因为贪吃,最后撑的走不动。 若不是他后来控制了小白的食量……小白估计会比现在更壮一些。 沈砚山想起从前的事情,双眼微微一眯,唇畔也浮现出一丝笑意。 晏锦不好继续同沈砚山纠结,他们今儿到底是‘私会’还是‘幽会’这个问题,于是她的目光放在了沈砚山身边的包袱上。 包袱的一角已经被打开,里面装了不少被卷好的图纸。 晏锦想了想,才问道,“是天池的图纸吗?” “嗯!”沈砚山倒是不隐瞒,而是将包袱打开,眉眼里依旧带着几分慵懒,“我带给你瞧瞧,过几日,也会给晏大人看!” 晏锦从沈砚山的手里将图纸接了过来,然后缓缓地打开。 她看了一眼图纸,神色有些苍白,“世子,这……” “有破绽的地方,并不明显!”沈砚山知道晏锦想要说什么,于是轻声地说,“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 晏锦眉头紧锁,抿着嘴唇闷不做声。 天池的图纸上修改了不少地方,只是,并没全部修改。 露出破绽的地方,很隐蔽,但是却也是很大的隐患。 来日,若是雨水过多,那么天池必定会决堤。 晏锦想起前世那场洪水,几乎将京郊变成了汪洋大海……那个时候,不止是她父亲的坟墓,还有不少百姓的屋子,都会冲毁。 不知多少百姓,尚在夜里酣睡,结果这一睡,却再也未曾醒来。 晏锦那时不能出门,但却听十三先生说,他说,本以为当年被大火烧过的凉州才是最凄惨的,可今儿去京郊一看,才知道什么叫人间地狱。 这句话,从为老不尊的十三先生口里说出的时候,晏锦还能感觉到十三先生的无奈。 “世子,当真没有办法吗?”过了许久,晏锦才开口,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若是决堤,京郊那一片……” 便全都没了。 晏锦说完之后,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 沈砚山如今这个位子,也有他的身不由己。 在这些掌握权利的人手中,其实那些百姓的性命……当真也不算什么。 不过是群蝼蚁而已。 沈砚山将身子往后一靠,此时摔在地上的小白,也重新爬回了桌上。它似乎察觉出沈砚山和晏锦的气氛有些怪异,于是走到沈砚山的身边,用翅膀轻轻地拍打沈砚山的掌心。 当晏锦以为沈砚山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才轻声地说,“我做不了主,但是义父可以!我记得晏小姐要去参加太后的寿宴?” 晏锦看着沈砚山,微微颔首,“是!” “太后的寿宴会在别苑举办!”沈砚山伸出手拍了拍小白的小脑袋,像是安抚小白,也像是在安抚晏锦,“到时候,你见见义父!” 晏锦顿时有些哑然。 她没有想到,沈砚山居然会说出,让她去见程老将军的话。 她对程老将军的印象,永远都停留在父亲的崇拜之中……前世,她未曾能见过程老将军的容貌,却不想今生,还能亲自见到程老将军。 只是,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沈砚山从图纸中,将一个小檀木盒子拿了出来递给晏锦,“给你带的东西!” 第263章:你要等我 沈砚山手里的盒子,是檀木制成的小木盒,上面还雕刻了一些细小的花纹。 晏锦想了想,才从他的手里接了过来。 等她打开之后,扑鼻而来是一股清香的味道,小木盒里放有一串手链。 晏锦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沈砚山送她这个东西。 这串手链从外观上来看,并不起眼。晏锦看了许久才发现,手链居然是用降香黄檀制成的。 降香黄檀是贡品,在世面上根本买不到。连她的外祖父手里,都不曾有降香黄檀的东西…… 皇家的东西,除非皇帝赏赐,否则谁也不可能拥有。 若是瞒着皇家拥有了皇家的东西,若是被查出来,便是忤逆的大罪。 天子,总是喜欢与众不同,不喜百姓和他用一样的东西。 定国公府里有降香黄檀的东西并不奇怪,毕竟定国公府里的绿玉牡丹,是宫里都没有的稀罕物。 “喜欢吗?”沈砚山若有所思地说,“我瞧着手工还不错!” 晏锦听了沈砚山的话后,将手链从盒子里拿了出来。 刚将链子拿在手里的时候,晏锦觉得有些冰凉,但是没过多久,便渐渐地有了温度。 降香黄檀果然是个稀罕的东西,如玉温润,触手生温。 烛火下,她手里的手链熠熠生辉,光泽瞧着很舒适。 而且,晏锦似乎还闻见了淡淡地檀木香味袭来。 这种味道,她很喜欢。 手链上的花纹很细小,晏锦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沈砚山从前钓鱼的时候,在鱼竿上雕刻花纹的事情。于是。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很不错,不过,这串手链应该是出自世子之手吧?” 沈砚山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嗯!” “上面刻的是什么呢?”晏锦将手链放高了一些,想要看清手链上的花纹。但是,奈何这串手链的珠子虽然圆润。但是形状却不大。她想要看清上面的花纹。有些困难,“是梨花吗?” 晏锦记得,沈砚山画的梨花十分地出众。 她的手里还有几件沈砚山的东西。从刚开始的一件,渐渐地多了起来。 沈砚山面容平静,他没有回答晏锦这个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你方才说,‘旁人幽会带用来哄人的东西或者小玩意’。那么你手里的手链,算不算小玩意?” 晏锦:“……” 她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整个人有些怔住。 晏锦突然明白,为什么叫挖坑给自己跳了。 她刚才的那句话。还隐隐约约的在她耳畔响起。 她说:世子幽会的方式,还当真是奇特!旁人幽会带用来哄人的东西或者小玩意,只有世子你。还带着一只海东青,似乎……还有些傻! 晏锦想起沈砚山方才沉稳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和小白很相似……都挺傻的。 想要从沈砚山是身上占便宜,当真是有些困难。 “世子的东西,太贵重了!”晏锦想了许久,才将手链放进盒子里,“我不能收下!” 沈砚山一点也不惊讶晏锦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起身走到晏锦的床头。 他的动作,让晏锦有些疑惑。 只见,沈砚山将床头的托盘拿起,然后看了托盘上的点心,柔声地说,“用你的点心和我换!” 晏锦听了眉头微蹙,她觉得手里的盒子,有些刺手。 虽然沈砚山这个人性子并不好,但是她却没有觉得太难以相处。当初,沈苍苍没少抱怨,能和沈砚山来往的人,并没有多少,所以到,如今沈砚山都不太懂人情世故,有时候说话也会很得罪人。 不过还好他这个人有本事,办事也很出众!哪怕说话得罪人,别人也是无话可说的。 沈苍苍每日都会念叨几次,晏锦听久了,也久习惯了。 她从前也以为,沈砚山会和沈苍苍形容的那般,难以相处,仿若高岭之花。 但是接触久了,她反而觉得和这个人说话……不累。 他不喜欢什么、不高兴了都会说出来,不用她一直去猜测。 她生活在晏家大宅里的日子太久了,久到每一日都要去猜那些人在想什么,又要做什么事情! 久了,也会觉得疲惫。 这也是她为何喜欢将香复带在身边的原因…… 香复说话直接,总是能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是有些平常的点心,世子若喜欢,随意便好!”晏锦未曾将手里的木盒放下,又轻声问了一句,“世子未曾用晚膳?” 她记得方才沈砚山说,酉时就在晏家后门外等着了。 沈砚山倒是没有回答,而是自顾用起了点心,半响后才说了一句,“图纸,我先放在你这里。” 晏锦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砚山。 沈砚山倒是没有多注意晏锦的神色,而是接着说,“定稿的图纸,破绽会更多!这份你留着,来日我有用……工部那几位大人一直防我,这些东西不能放在沈家!” 晏锦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 半响后,她才点了点头,“嗯,我替世子你收着,只是这手链……” 晏锦还未说完,沈砚山便打断了她的话,他说,“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你若不收……太后寿宴的时候,戴着吧!” 他说的很轻,还有一半的话未曾说话,但是这样的话,却撩拨起她的心弦。 晏锦握住木盒的手,又紧了紧。 沈砚山用了一些点心,然后又翻窗出去,走之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转身说,“下次我写等字的时候……” “你要等我!” “我会等你!”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然后晏锦怔住了,而沈砚山眉眼里却带了几分笑。 他喃喃地说,“其实,我们也挺有默契的!” 说完,他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沈砚山离开后,小白也跟了上去…… 晏锦看着桌上的图纸和手里的木盒,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凌乱了起来。 过了一会,晏锦敛了心绪,将图纸收好,又将小盒子放进了柜子里,准备去唤香复进屋。 结果,她还未唤出声,便见香复急忙地推开门,眼里带着几分焦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重大夫那边,出事了!” 第264章:故作仁慈 晏锦平静地看了香复一眼,轻声问道,“是季姨娘吗?” 香复微微一怔,然后立即点头,“是!” 能在重大夫院子里不顾一切制造动静的,估计也只有季姨娘了。 她倒是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季姨娘这个人,总是喜欢扮乖巧装可怜。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皱眉道,“天色已晚,便不要惊动母亲了,我去看看!” 晏锦说完之后,便进屋换了一身袄裙,又披了一件披风才出门。 重大夫住的院子离晏锦住的院子并不远,重大夫喜静,恰好东院僻静的院子也不少。 夜已经深了,风微凉。 路过水池的时候,晏锦不禁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 清风明月,池面上倒映着周围的一切,波光粼粼,隐约间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晏锦又想起了方才沈砚山的模样。 这样的风,这样月……他驾着马车离去,恍恍惚惚却又极其清澈。 如水墨画卷上的少年,性子虽不温润,但是人却不坏。 或许是厌恶了那些伪装出来的东西,晏锦看着三叔温润如玉的模样,心里便觉得几欲作呕。 沈砚山从不掩饰他厌恶的东西,也不掩饰他恶劣的性子,倒是让她觉得很好。 起码,不用伪装。 香复提着灯笼,一路上香复几次想要开口,却终究是翕了翕唇角,无法将话说出来。 晏锦走了一会,才发现香复犹豫不决的样子,淡淡地笑了笑。“有事便说吧!” 晏锦话音刚落,香复便松了一口气,她压低了嗓音,避开了晏锦身后的丫鬟们,“奴婢方才听窦妈妈说,季姨娘伤的可重了,额头全是血!” “嗯?”晏锦有些疑惑地看着香复。“她是怎么弄的?” 香复撇了撇嘴。一脸无奈,“奴婢听说是重大夫动了手,他将季姨娘推倒。季姨娘就摔在了院内的石桌上!这会,季姨娘一脸是血,却依旧不肯离开重大夫的院子,瞧着很可怜呢!” 晏锦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讽刺的笑。 重大夫这个人虽然脾性不好,但是他却不屑和人动手。 准确地说。重大夫不会武艺,所以也不会动手。 他若要动手…… 晏锦想起,重大夫说起他年轻的时候云游西域诸国,在路途中和人结了梁子。他便给那些人下毒。 这些毒无色无味,而且毒发的时间也是在几日后,他有足够的时间离开那个地方。不过重大夫却未下重手。他说看着人拉肚子整日不能离开茅厕,特别出气。 当时。晏锦问他,是否这一生都没杀过人? 重大夫虽然惊讶她问自己这些话,但是还是老实的回答了,他杀过人,但是从不对女人和孩子动手。 尽管,有些人,真的该死,他也很恨。 重大夫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全是无奈和辛酸。 这是他做人的原则,这些年来从未破坏过他给自己定的规则。 重大夫是个说话直接,又不会掩饰情绪的人,虽然他一心想要做沈家的幕僚,但是碍于他的脾性,最后一直都在沈家做大夫。 重大夫虽然不喜季姨娘,但是对季姨娘却不屑动手。重大夫周游西域国多年,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见过,季姨娘这点小手段,他又怎么会上当。 至于季姨娘为什么要受伤,还要继续在重大夫的院子里扮演可怜……晏锦猜,季姨娘大概是演戏给三叔和晏老太太看的! 季姨娘根本不想请重大夫去三房,所以,才会闹的如此大的动静。 若是不出她所料,季姨娘估计还得装病…… “老太太那边知道了吗?”晏锦想了想,才问香复。 香复立即点了点头,乖巧地回答,“老太太虽然已经歇下了,但是还是知道了这边的事情!” 晏锦目光落在了月下的假山上,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她走了没几步,便进了重大夫院子的前庭。 晏锦还未走到,就听见了晏谷兰的哭声。 晏锦挑了挑眉,她记得今儿一早,晏谷兰还说自己病了,在院子里养病。 这病好的……可真快。 晏谷兰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凄惨,她哭着说,“重大夫,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四姐吧,她病的很严重。” 话音刚落,晏谷兰又喊了一句,“姨娘,你没事吧,姨娘……你先去看大夫吧!” “我无碍的!”季姨娘的声音有气无力,听着倒是有几分可怜,“等重大夫从屋内先出来吧!”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可怜,一个比一个委屈。 晏锦当真是佩服重大夫沉得住气…… 她踏入院子后,便有丫鬟跑进去通传,“重大夫,大小姐来了!” “不见!”重大夫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口气里还了几分愤怒,“都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他话虽这样说,但是还是从屋内将门打开了。 重大夫还装着单薄的里衣,外面只是披了一件厚一点的外衫。 廊下的防风灯光线柔和,照的重大夫却是一脸怒气。 站在重大夫对面的季姨娘,额头上的血液,似乎已经干涸了。 晏锦走进院子内,没有看季姨娘和晏谷兰,而是带着几分歉意对重大夫道,“这么晚了,姨娘和六妹妹还来打扰重大夫,对不住了!” 重大夫本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他在听见晏锦的话后,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无碍的!” 此时,一直扶着季姨娘的晏谷兰,见重大夫松了口,赶紧说道,“重大夫你不生气了吗?我四姐病的很严重,你就帮她看看吧!她待我很好,我很怕她出事,重大夫,你不是最善心了吗,你帮我去看看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晏谷兰说完之后,赶紧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过来!” 小丫鬟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六小姐,你都给重大夫一百两银子了,太贵了,他……” “住嘴!”晏谷兰瞪圆了眼,然后又一脸歉意的看着重大夫,“对不住,她不懂事,乱说话了。重大夫你别放在心上……你看,若是不够,我再添些给你!” 晏谷兰放开季姨娘,准备将手里的玉镯子褪下来,想要递给重大夫。 重大夫本来熄灭的怒气,又重新点燃了,他对着晏谷兰说,“滚!” 第265章:训斥 此刻,重大夫是真的生气了。 他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身子更是微微颤抖。 他用了不少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住。 否则,他现在也不单是骂滚字那么简单了。 这些年来,重大夫自认为自己修养的已经很好了! 在很多时候,他也会学习沈砚山,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可今儿季姨娘和晏家的这位六小姐,当真是挑战了他多年来的修养。 他从未,见过如此卑鄙无耻的人。 晏谷兰估计也被重大夫的气势吓到了,她整个人身子有些僵住,脸上全是委屈的神色。 重大夫在沈家多年,气势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他平日里很少会外露这些气势,因为沈家那些人极好相处! 但是,此刻重大夫却不再掩饰了…… 他是杀过人的大夫,也有不少人在他的手里变成了枯骨。若眼前的季姨娘和晏谷兰不是女子,今儿,她们是完全不可能完好无损的走出这个院门的。 站在晏谷兰身后的季姨娘,在月色下,嘴唇泛着白,她伸出手抓住晏谷兰,然后一脸虚弱的看着重大夫,“对不住重大夫,是我们冒昧了。只是,重大夫要怎么样,才帮六小姐扶脉呢?我库房里还有些药材……” “演完了没有?”重大夫直接打断了季姨娘的话,双手放在了身后,“方才我便说了,我夜里不帮人扶脉。其一是因为我年岁大了,需要好好休息。其二。是因为我来晏家只是小住几日,又不是来做晏家的大夫的。你刚才那个口气,把我当成什么了?是你身边的丫鬟,还是晏府的小厮?我拒绝了你,只是转身,你便摔在地上,还将额头碰坏了。姨娘……你这些小把戏。又是演给谁看?” 季姨娘没想到重大夫居然当着晏锦的面,将刚才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了。 这些话,分明是在讽刺她。 她整个人僵住。然后凄惨的笑了笑,“重大夫你……你又何必这样,你若是不喜欢我送来的东西,我可以再换。我只是担心四小姐。她……” “你只是太卑鄙无耻罢了!”重大夫冷冷地一哼,然后又看着晏谷兰。“人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瞧着六小姐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拿银子给我?六小姐认为我需要这点银子?当年,圣上让我进宫做太医院院守,我都婉拒了。宫中那些贵人公主的赏赐的东西都吸引不了我。而你区区几百两银子,我会放在眼里?你这又是侮辱谁呢?” 晏谷兰身子微微颤抖,她年纪尚小。不太会掩饰脸上的神色。 所以,重大夫的话音落了之后。她整个人都傻了眼。 晏谷兰支支吾吾半响,才低声地说,“重大夫我不是……我只是想救四姐!” “救?”重大夫听完之后嗤之以鼻,“四小姐是快要死了,还是得了绝症?我今儿还听人说,四小姐不过是风寒加重了一些,又不是快要蹬腿离世了!在六小姐的嘴里,四小姐怎么就要死不活了呢?六小姐,你还太小,这种事情,还是少来掺合!” 如重大夫所言,晏惠卿只是病情加重,并不是不能救。只是重大夫出手的话,晏惠卿的病情会好的快一些。 今儿夜里,季姨娘和晏谷兰演这么一出戏,重大夫是十分不愿意配合的。 他本就是个喜静的人,生气的时候连沈苍苍都要数落,又何况是季姨娘和晏家六小姐。 “我……”晏谷兰还想辩解,但是看到重大夫似笑非笑的神色,便立即住了嘴。 重大夫摇了摇头,“我曾以为陆大人的得意门生是个厉害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糊涂东西。后宅都如此不安宁,又怎么能护好妻儿。像你们这种心肠歹毒,又喜欢玩小把戏的东西,若是我,早就把你们丢在郊外的庄子上,自生自灭了!哪能还能让你们在宅子里,害人!” 重大夫说完之后,季姨娘冷冷地抽了一口气。 他居然连晏季常一起训斥了。 这个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普通的大夫,哪里能说出这样的话。 而晏谷兰,更是气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若不是要维持可怜的样子,她肯定会大骂重大夫这个老匹夫。 重大夫看了一眼季姨娘和晏谷兰后,才对身边的晏锦恭谨地说,“对不住小姐,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一生最想成为幕僚,可如今却还中了这些小把戏……晏四小姐的病,我是不愿意瞧了!” 重大夫说的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容人反驳。 晏锦笑的纯善,她微微颔首,“重大夫你是奉郡主的命送我回晏府的,也是老太太留你小住的。今儿的事情,是我们的不是……重大夫,对不住了!” 晏锦说的轻声细语,本来恼怒的重大夫,却怎么也不能对晏锦生气。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无奈。 在沈家多年,他也不是不知道内宅的明争暗斗,可却也没遇见过如此卑鄙的人。重大夫当真是觉得头疼,这件事情,等回沈家后,他必定要同沈砚山禀报…… 重大夫刚想到了这里,然后神色突然一顿。 一阵清风吹来,他似乎闻见了风中携着淡淡的檀木香味。 这种香味和平日里他闻到的不一样…… 重大夫开始打量晏锦,半响后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今儿带了什么镯子?”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晏锦有些不解。 但是,晏锦还是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 在防风灯下,玉镯发出莹莹柔和的光芒。 重大夫微微皱眉…… 当晏锦抬起手的时候,那股香味更重了。 若是他没记错……重大夫想到这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晏锦,过了一会才说,“这镯子,当真是好看!” 晏锦虽然不解重大夫为何要说这句话,可她又隐隐约约觉得,和沈砚山有关。 不过晏锦还未来得及问话,便听见了院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然后朱妈妈的声音响起,她说,“大爷,你怎么站在院外,不进院子里去?” 第266章:怀疑 朱妈妈话音刚落,季姨娘便转过身去看着身后的人。 站在廊下的晏季常,脸上依旧如往日一样,戴着一张刺眼的银色面具。 那张冰冷银色面具下,露出一张薄薄地唇。 他身姿挺拔,若是单单看背影,晏季常绝对不会比其他人甚至晏三爷逊色。 但是……那也仅仅是背影而已。 谁又能一辈子,只看着一个背影过日子呢? 起码,她不能。 季姨娘咬紧下唇,看着月下的晏季常…… 他的唇和晏三爷的很相似,眼睛深邃又迷人,仿若能把人吸进去似的。 当年她曾无意问大虞氏,说为何会选择晏季常,明明长瑞公子,每一样都比晏季常优秀。那时的大虞氏听了之后,脸上浮现苦涩的笑,最后神色淡淡的,大虞氏说:经时的眼睛,是我此生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那个时候,她便注意到了晏季常的眼睛。 这一双眼,的却动人。 若是不看瞳色,晏锦的眼睛,倒是和晏季常有八分相似。 准确地说,晏季常全身唯一能入她眼的,便是双眼睛了。 可惜,再俊美夺目的眼眸,也只是五官中的一样! 面具后面的晏季常,有一张比夜叉还要狰狞的面孔。 “大爷……”季姨娘福下身子,恭谨地说,“您怎么来了?” 季姨娘说完之后,又伸出手扯了扯晏谷兰的衣袖,晏谷兰半响才反应过来,立即福低身子,“爹!” 两个人看上去楚楚可怜。一个比一个委屈。 若不是亲眼看着她们怎么‘逼迫’重大夫,晏季常或许在看季姨娘额头上的伤口时,还会相信季姨娘的话。 晏季常有时也不明白,当年他做那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今儿,重大夫的话让他恍然大悟…… 他昔日的决定,居然是个天大的错误。 引狼入室……便是说他这样了。 晏季常抬起眼。看了一眼站在重大夫身边的晏锦…… 只见月下的晏锦。眉目如画,蓝灰色的眼睛清澈见底。她生的极好,面容和大虞氏虽不相似。但是却也有大虞氏的几分影子。 他当初的决定,不止是害了妻子小虞氏,而是害了这个孩子。 若是后宅不阴暗,她又何需如此早早就知晓后宅的黑暗。 晏季常故作镇定。将微微颤抖的手藏进袖口之中,然后才淡淡地说。“月季,你带兰姐儿回去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却听的季姨娘睁大了双眼。 晏谷兰站稳了身子,立即就反驳了一句。“可是爹爹,重大夫他……” “重大夫是客,并不是晏家的大夫!”晏季常直接打断了晏谷兰的话。“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若是传出去,来日谁还敢来晏家做客?” 虽然晏季常的性子向来淡漠。平日里也从未露出过笑容,但晏谷兰还是发现了,他今夜的话却异常的冰冷。 像是对陌生人一般。 晏谷兰看着晏季常的面具,不知为何,她在看到这张面具的时候,总是觉得可恨!如此丑陋冷冰的人,她却要喊他父亲……她想要的父亲,从不是这样的。 晏谷兰撇过头去,不再看着晏季常,嘴里却依旧道,“我想救四姐!她对我很好,我想救她!”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可说出来的话,却依旧强硬。 季姨娘见晏谷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慌乱了起来,她赶紧扯了扯晏谷兰的衣袖,“六小姐,不能对大爷如此无礼!” “我……”晏谷兰转眸看见季姨娘眼里的担忧,一时有些语塞。她们现在若是露出了破绽,让晏季常怀疑,那么一切便都毁了。 晏谷兰知道季姨娘担心什么,半响后,她才不甘心地说,“我只是担心四姐,姨娘……四姐她病的很严重!” 晏谷兰说完之后,眼里噙着的泪水,又一次从眼眶里滑落。 她哭泣,是因为她有一个懦弱无能的母亲,有一个粗鄙丑陋的父亲。 她明明不是晏季常的女儿,却依旧要喊这个夜叉——爹爹。 晏谷兰觉得委屈极了,哭的也是十分可怜,瞧着倒是像真情外露。 “六小姐哭的如此伤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六小姐为四小姐哭丧呢!”重大夫刻薄的说了一句话后,又道,“若不是我一早知道六小姐是大爷的孩子,我还以为六小姐和四小姐是嫡亲姐妹呢!” 重大夫说者无心,但是周围的人,却听者有意。 晏谷兰在听了这句话后,哭声戛然而止,差点站不稳身子,摔在了地上。 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让晏季常和晏锦都忍不住微微敛目…… 而晏锦更是开始怀疑,重大夫方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若真的是这样…… 晏锦想到这里,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冷气,半响后,开始打量起远处的季姨娘。 在她的记忆中,父亲自从纳了季姨娘为妾,便没有去过季姨娘的院子里。若是别的女子,或许早就不甘寂寞和父亲吵起来,又或者在祖母那边哭诉,让祖母给父亲压力。 但是,季姨娘从未这样做过…… 偶尔祖母给父亲压力,也是因为祖母不喜欢母亲小虞氏…… 祖母说多了,父亲也只是过去陪季姨娘用个饭,到了夜里便会回自己的书房批阅公文。 这几年下来,两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夫妻之实。 晏锦越想越觉得可怕…… 季姨娘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女子,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在晏家站稳脚跟,根本不敢对父亲如此大意。而且,父亲在外地的几年内,季姨娘很少去找小虞氏的麻烦!反而,季姨娘找舒氏的麻烦比较多! 晏锦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季姨娘。 若季姨娘喜欢的人从不是父亲,那么她的确不用和小虞氏争风吃醋!若是季姨娘喜欢的人是三叔,那么嫉妒会让她变的疯狂……从而,她会去伤害三叔的妻子舒氏。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一切就太合理了。 季姨娘似乎也注意到晏季常的目光,她赶紧转移了话题,“重大夫,求求你,四小姐那边……劳烦你了!” “是吗?”重大夫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衫,然后一脸讽刺的看着季姨娘,“我方才不愿意去,是因为姨娘你太侮辱人了!你如今求我……我倒是可以过去看看,只是,姨娘你确定要我去看看吗?” 第267章:怒气 重大夫话音刚落,晏谷兰神色间,便带了几分惊慌,一闪而逝。 但是,站在重大夫身边的晏锦,还是将这份惊慌,一收眼底。 果然,如重大夫所言的那般,季姨娘似乎有些犹豫……她显然没有想到,重大夫会答应这件事情。 而且,如此的轻而易举。 很快季姨娘似乎知道她的错处,立即回过神来,和蔼的笑了笑,“我自然是希望重大夫你去帮四小姐扶脉的,多谢重大夫成全!” “是吗?”重大夫看着季姨娘的样子,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季姨娘身边的晏谷兰,“六小姐也是这样想的?” 晏谷兰不比季姨娘,她再镇定也不过是个孩子。 此时的晏谷兰,犹犹豫豫间,嗓音也有些颤抖,“这是自然!” 重大夫面无表情的看着晏谷兰,一时无言。 与此同时,晏谷兰也正看着重大夫。 月色下的重大夫,个子高瘦。 挺直的鼻翼两侧,有一双宛如深潭的眼睛。 他的步子很沉,每朝着晏谷兰走一步,仿若都经过深思熟虑一般。 晏谷兰总觉得不安,而且这种感觉,在内心越来越强烈,她紧紧地撰住季姨娘的衣袂,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 “你,你要做什么?”晏谷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重大夫,几乎要将季姨娘的衣袂扯破,“我……我……没有说谎!” 重大夫笑了笑,又拢了拢外衫,喃喃地说,“六小姐你在害怕什么。老夫并未说你说谎呀。你如今这是,不打自招吗?” 晏谷兰垂着眼眸…… 夜色下,她微微肥胖的身子,站在季姨娘身侧瑟瑟发抖。 若不是刚才见过她咄咄逼人的模样,重大夫都要怀疑自己欺负了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觉得如此的委屈。 若一定要说委屈?谁能比他委屈? 简直是飞来横祸。 今儿他刚歇下,季姨娘便带着晏谷兰来了。他当时也是顾及晏锦和晏季常的颜面。所以只是披了外衫。便出来见她们了。 哪知,季姨娘开口的语气便不和善,季姨娘吩咐他去救晏四小姐。而且。言语里,还带了几分强硬。 他这个人的性子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这个世上能让他服软的也仅有两个人。季姨娘这样的一个弱质女流,又哪里能让他服软?重大夫自然很不给季姨娘面子。他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明儿再说!” 结果。他刚才一转,季姨娘就摔在了一边的石桌上。 下一刻站在他身边的晏谷兰,便露出焦急的神色,抱着季姨娘大哭。“重大夫,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姨娘!” 重大夫当时气的浑身发抖,他此生遇见过不少无赖。却不想今儿却依旧栽在季姨娘的手里。这个女子长的并不出众,她的女儿也随了她。全身唯一没有一处吸引人的地方。 晏季常虽然毁容了,但是他也听说,晏季常年幼的时候,长的十分水灵,宛如画像上的童子。连定国公偶尔都忍不住感叹,说年幼的晏季常,曾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神童……那样出色的晏季常,怎么会毁容了呢?晏家那两位,到底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由此可见,晏季常其实长的并不差。 所以,大虞氏和晏季常的孩子,才会如此的绝色。 只是,为何晏季常身上的优点,一点也没有给晏家六小姐。 当真是奇怪! 重大夫想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四小姐那边,我明儿会去的!” 重大夫这次算是认了倒霉了!看在晏季常和晏锦的面上,他也不多做计较了。 结果,他认了输,却晏谷兰却似乎不愿意放过他。 晏谷兰眼泪簌簌地从眼眶里落下,她哽咽着说,“重大夫,你方才那样对姨娘,现在也准备打我吗?我们只是……我们是无意的,你不要打我好不好?” 重大夫一听这话,差点气的吐血。 他走近一些,只是想看看晏谷兰和晏季常是否相似,毕竟,他以为晏季常的孩子都很出色。 当然,更多的是,他想看清晏谷兰眼里的神色,猜猜晏谷兰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晏谷兰却说出这些话。 重大夫看着身前的晏谷兰,冷冷地说,“六小姐,若我要动手,你认为你能安稳地从这个院子里走出去吗?哪怕今儿晏大人在这里,我想要动手,你认为我会出事?” 他是沈家的大夫,更是沈苍苍半个救命恩人,就算杀了晏家的一个庶出小姐,又能如何? 沈家想要抹平这件事情,简直是轻而易举。 他不屑杀女人和孩子,所以哪怕今儿这两位气的他直跺脚,他也一直在忍耐着。 “你……”晏谷兰浑身发抖,哭的更大声了,对着身后的晏季常道,“爹,他要杀我!” 这下,重大夫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真的是秀才遇见兵——有理也说不清了。 晏谷兰楚楚可怜的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晏季常,希望晏季常能帮帮她。 可谁知晏季常只是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吉祥,带季姨娘和六小姐回去。若是没别的事,便让她们好好在院子里养伤!” 他这一句话,无疑是再次软禁季姨娘和晏谷兰。 “大爷!”季姨娘一愣,神色里带了几分委屈,“我……” “爹!”晏谷兰拔高了嗓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指着重大夫怪声的尖叫,“你就这么想巴结沈家,你就这么想……我可是你的女儿啊,爹……你怎么能不管我!难道因为这个老东西是长姐请来府中的,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欺负我?” 晏谷兰说完,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模样要多可怜,便有多可怜。 重大夫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晏谷兰,堂堂的侯门小姐,怎么发起脾气来,跟个小泼妇似的!而且,还能睁眼说出这么多瞎话,重大夫此时也是无奈了…… 他转身,有些可怜的看着晏锦。 也不知这么多年,晏锦是怎么在这个环境下好好的长大,且没有长歪的。 当真是不容易。 重大夫的神色落入了晏季常的眼里,晏季常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是自己走,还是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第268章:装病 晏谷兰看着晏季常脸上死气沉沉的表情,连哭泣都忘记了。 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晏季常生气,但是却很少见到晏季常面如冰霜地说出这些话。 他对她和姨娘,像是陌生人一般。 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晏谷兰咬住下唇,一时委屈极了。 自小,晏季常对晏锦和晏绮宁就非常好,很多时候晏季常愿意陪晏锦下棋,陪晏绮宁说话,却很少来看她和弟弟。 虽然,她也不喜欢晏季常出现在她的面前,但是晏季常作为一个父亲,不主动来看她们,也太不称职了。 晏谷兰越想越觉得委屈…… 难怪从前有人说嫡庶有别,在父亲的眼里,晏锦和晏绮宁,当真是比她和弟弟晏谷殊重要许多。 “爹!”晏谷兰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悲凉,“你怎么能忍心?” 晏季常看着晏谷兰,目光直直地,“这些日子,你同月季做了什么,要我说出来吗?” 他说的很平淡,却听的在一边的季姨娘猛的抬起头来。 她看着晏季常,像是看着仇人一般,“大爷!” “有些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晏季常皱了皱眉头,声音依旧冷清,“月季,当年雁儿说你和秀竹跟在她身边多年,让我好好待你们。但是,月季,我一向不太喜欢,待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好,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晏季常的话,让季姨娘有些手足无措。 季姨娘方才一直疼的难受,额头上的伤口。并不小。 但是,为了突显出她的委屈自己的模样,她一直隐忍着没有喊出疼痛来。 她来这里做出委屈的样子,无非是想给晏老太太和晏三爷一个交代!否则,她又怎么可能会晏惠卿,在这里求重大夫。 她恨晏惠卿取代了她女儿的位子,更恨舒氏来破坏了她和晏三爷的感情。她恨毒了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去帮他们。 季姨娘咬了咬下唇。手更是颤抖的厉害,“大爷,你这话……是嫌弃婢妾了吗?” “你一定要在这里和我说从前吗?”晏季常声音越来越冷。“月季,你确定?” 话音刚落,季姨娘便打了一个战栗。 她不知是因为自己穿的少,被寒冷的夜风吹直哆嗦。还是因为晏季常的话,让她觉得可怕。 她以前听晏三爷无意说起。说晏家做事最果断的,不是他也不是晏老太爷,而是他那个一向隐忍的大哥。 季姨娘当时听了,虽然没有反驳晏三爷的话。但是心里却有些嗤之以鼻!晏季常这个婆婆妈妈的性子,她早就不放在眼里了!而且,晏季常这些年来做的一切。每一件落在她的心里,都是庸庸无能。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果断。 可是今儿,她突然却相信了…… 晏季常一旦下定决定做某一件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他方才说,他不愿意继续照顾她了……那么以后…… 他或许是真的,连最后的情面,也不愿意留给她们了。 晏谷兰还在一边哭泣,她一双眼睛肿的跟个小核桃似的!而季姨娘此时,却被晏谷兰的哭声,扰的心烦意乱。 她看了一眼晏谷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放平和一些,“六小姐,你别哭了!” “姨娘!”晏谷兰没有听出季姨娘话里的不妥之处,神色里依旧是满满地委屈,“姨娘,我难受啊!” 季姨娘听了这话,觉得自己如今是头疼欲裂。 她明明记得,晏季常今儿回来的很晚,不会在这边出现。可不知为何,却依旧惊动了晏季常。 季姨娘觉得,这下很麻烦了!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在一边的晏谷兰依旧在低声抽泣。 “吉祥,送月季和六小姐回去!”晏季常话音刚落,便听见‘嘭’的一声,季姨娘摇摇晃晃,最后摔倒在地,立即晕阙了过去。 一直在哭泣的晏谷兰,此时更是吓的六神无主,她扑到季姨娘身边,悲惨地喊了一声,“姨娘!” 这一幕落在晏锦的心里,晏锦不禁暗暗赞叹,她刚才的想法,还当真是没错。 关键的时候,季姨娘会晕阙过去,接下来的日子,估计还会继续装病。 可她,显然不愿意给季姨娘这个机会。 晏锦淡淡地笑了笑,开口对重大夫轻声道,“重大夫,今儿对不住了,不过……你能帮姨娘扶脉吗?她病的,似乎不轻。” 她说的很柔声,听的重大夫没有办法婉拒。 “大小姐你可真是……对这样心机重的人,何必这样仁慈呢?”重大夫无奈地蹲下身子,拿起季姨娘的手臂,也不避嫌地扶脉。 晏谷兰想要阻止重大夫,却已经来不及了。 重大夫的动作,显然比她快多了。 晏季常也没有训斥重大夫不避嫌,似乎季姨娘的死活,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重大夫扶脉完了之后,才对晏锦道,“季姨娘只是失血过多,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几日补补血便好!” “多谢重大夫了!”晏季常不等晏锦说话,便对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送她们回去!” 事不过三,这是他第三次说要吉祥说季姨娘和晏谷兰离开了。 吉祥赶紧走上去,和丫鬟婆子们将季姨娘扶起,然后又带着晏谷兰离开了。 此时季姨娘晕了过去,晏谷兰也没了方才的底气。她有不少的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等经过晏季常身边的时候,晏谷兰低声地说了一句,“爹爹,你当真偏心!姨娘这样了,你都不来陪陪她!” 她本想说,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吗? 但是这句话,晏谷兰还是咽了下去。 她害怕晏季常和晏锦真的发现这个事情…… 等晏谷兰和季姨娘离开后,重大夫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着晏季常解释道,“晏大人,今儿我当真没有推季姨娘。而且,方才我扶脉的时候,发现……季姨娘的脉搏,有些奇怪!” “重大夫你当真是客气,今儿的确是我们的不是!”晏季常双手作揖给重大夫行了一个礼,“只是,重大夫你说脉搏奇怪,这是什么意思?” 第269章:尴尬的处境 晏季常说完之后,重大夫的眉头皱了又皱。 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人,才对晏季常道,“大爷,小姐,先屋里请吧!” 晏季常见不远处的晏锦微微垂眸,琢磨了一会便点了点头。 若是平日,他一定会让晏锦先回院子里歇下。 不过如今……晏季常自知自己这些年来,从未做到一个好父亲的职责,所以他只能让晏锦知晓周围的黑暗。 哪怕,有的时候,真相是鲜血淋淋。 他护不了晏锦一辈子—— 再过几年,晏锦便要及笄出嫁了。那会,他可以做晏锦的后盾,却不能帮晏锦处理每一件事情。 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该面对以后要面对的一切。 深宅险恶,得学会看人心。 晏锦见父亲没有说什么,神色间也没有犹豫,便跟在父亲的身后进了屋子。如意站在屋外,让丫环和小厮们都在院外候着,谁也不能进靠近。 夜风微凉,月下的小院,显得有些孤寂。 如意对晏季常今儿的态度有些意外。 平日里,晏季常虽然也不喜欢季姨娘,但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晏季常也不会如此的无情,冷言冷语。 但是今夜,晏季常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季姨娘和六小姐,既陌生又冷淡。 如意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晏谷兰在下人面前从不知嫡庶之分,更不知要收敛,对晏锦从未有过好言语。若是今日的事情能让晏谷兰收敛一些,的确是个好事。 只是不知,季姨娘和晏谷兰。是否真的明白这个道理。 彼时,晏季常和晏锦进了屋子后,重大夫重新点燃一盏烛火,又给晏季常和晏锦倒了一杯茶水,才喃喃地说,“姨娘身上有毒,而且……这毒。怕是已经有十多年了!” “毒?”晏季常有些惊讶重大夫的话。然后皱着眉头问,“什么毒?” 重大夫坐了下来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晏大人应该去问问虞老太爷,我记得虞老太爷就是苗疆人,他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蛊术!” 重大夫话音刚落,晏锦却露出惊讶的神色。 她的外祖父是苗疆人? 她从来都不知晓这些。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外祖父小时候是个穷小子,整日穿不暖吃不饱。后来。他遇见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 那时,外祖父流落街头,快要冻死了。是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救了外祖父,再后来。甚至将虞家的家产和唯一的女儿,都给了外祖父。 外祖父真实的姓名叫什么,她不知道。又何况外祖父曾经的事情,那她就更不知晓了。 小虞氏很少提起外祖父的事情。十三先生更是不爱说虞家!他们像是封了口似的,从不跟她说起虞家的事情。 “蛊术?”晏季常带了几分疲惫,“会蛊术的人家不少,譬如之前晋南王家里那几位,又比如刚进京那位洛大人,他家里那位夫人,便是苗疆的女子!若要从蛊术查起,怕是有些困难了!” 晏季常到此刻才敢肯定,季姨娘当真是有问题的。 苗疆的蛊术曾被传的十分传奇,连宫中皇上对此都十分忌惮!甚至,先帝还想过,要将苗疆人全部诛杀,而且先帝不止这样想,后来也这样做过! 最后,程老将军出来阻止了这场灾难……若不是程老将军,苗疆人的确会全部消失在大燕朝。 重大夫的脸色有些苍白,他觉得有些冷,然后起身又重新披了一件稍厚的外衫,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晏大人你要多留意姨娘,她身上的蛊会是传染的。你若是……” 重大夫说到这里,然后微微一顿。 他看了一眼晏锦,然后尴尬的咳嗽了几声。 “重大夫但说无妨!”晏季常以为重大夫担心,让晏锦知道了季姨娘的事情会不好,于是安慰道,“素素已经不是孩子了!” 重大夫一张老脸涨的通红,然后声音几不可闻,“晏大人,你切记不要和季姨娘同房。我给你扶脉的时候,发现你的体内没有这种蛊,你要……坚持住!” “噗……”晏季常本来捧着茶盏,要将茶水饮下。因为重大夫的话,口里的茶水忍不住喷了出来。 晏季常平日里是个沉稳的人,很多时候神情也是淡淡地,再大的事情也很少会露出其他的表情。 可今儿重大夫的话,却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晏季常赶紧转移了话题,“重大夫……” “晏大人你小心一些!”重大夫看着晏季常的样子,又皱着眉头道,“你最近切记不要太动气了,你的腿伤要紧!” 晏锦听了这些话,却没有什么反应。 依稀记得,前世她要嫁入陆家之前,有教导的嬷嬷提前给她看了一些关于洞房要学习的东西,她那时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也没觉得有多大的尴尬。 她唯一尴尬的,便是十三先生那个为老不尊的人,总是藏着看禁书。 她好奇,曾去翻过十三先生的书。 譬如什么《汉宫春色》又譬如《闺艳秦声》……那些书上的东西,比教导嬷嬷给她看的,露骨太多。 不过父亲和重大夫都如此尴尬,她也只好掩饰一下神色。装作没有听见一般,昏昏欲睡。 等重大夫和晏季常都发现晏锦没动静的时候,才发现晏锦垂着头,眼睛一直在打架。 重大夫低声唤了一声,“小姐,小姐?” 晏锦依旧装作困乏的模样,没有应答。 “素素?”晏季常又唤了一声,声音加大了一些,“你困了吗?” 晏锦朦朦胧胧的抬起头,装模做样的揉了揉眼,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轻声道,“爹爹,怎么了?” “你困了?”晏季常见晏锦神色疲惫,心里也有些心疼,“赶紧回去歇下吧!” 晏锦起身点了点头,又道,“嗯,爹爹,我先回去了,有些乏了!” 她在这里,重大夫和父亲有许多事情不方便讲,所以她还是尽早离开比较好。 此时,晏锦像是梦游似想起什么,转身对晏季常道,“爹爹,我觉得今儿,六妹妹有些奇怪!” 第270章:昔日失足 晏锦的声音很小,而且还带了浓浓的鼻音。 她整个人就想是梦游一般,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完之后,还显得特别无辜的看着晏季常。 重大夫听了之后,又想起从前同沈砚山说过的一些话,才装作无意提醒了晏季常一句,“晏大人,我方才接近六小姐,其实是想看看她的容貌!” “嗯?”晏季常挑了挑眉,有些不解地看着重大夫,“怎么?” 重大夫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放低了嗓音,“六小姐和晏大人,当真是天壤之别!她,一点也不像晏大人你呢!” 晏谷兰身子微胖,容貌也并没有多出众,倒像是全部将季姨娘的劣势都长在了她的身上。 重大夫话音刚落,晏季常捧着茶盏的手又微微一顿。 他曾经也怀疑过,但是却没有去查证…… 晏季常抿着唇,神色里带了几分严肃。 他从前是爱惨了大虞氏,在大虞氏去世后,他每一日都过的浑浑噩噩。那时,他学会了喝酒……不得不说,酒这个东西当真是个不错的东西,他喝醉了酒,便什么都不去想了,而且在梦中还能见到大虞氏。 在梦中的大虞氏,坐在玉兰树下,对他莞尔一笑,声音柔和,“经时,我弹的琴好听吗?” 晏季常每次想起大虞氏的时候,心里都苦涩极了。 他那段日子过的像是地狱一般,后来直到小虞氏嫁入晏家,他才稍微收敛了一些。 可是每年到了大虞氏去世的那一日,这些痛苦又从心里涌现了出来,将他折磨的无比痛苦。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晏三爷送来了几坛上好的竹叶青,说这些酒其实没什么酒性,让他品尝下! 晏季常那时心里苦,所以没有多想便用了下去了,借酒消愁。 结果在梦中他和从前一样,见到了大虞氏,还和大虞氏说了很久的话。 等他醒来的时候。季姨娘已经睡在他身边了。 锦被下。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 晏季常那时被吓的一身冷汗,他是个自律的人,和小虞氏同房的日子。都是寥寥可数。 当年,岳父逼他娶小虞氏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大虞氏,所以便不想耽误小虞氏。 若不是岳父苦苦哀求。最后更是告诉他,小虞氏这辈子都不能生育。想要照顾大虞氏留下的那两个孩子!与其来日晏季常娶别的女子,不如就娶了小虞氏。 起码,他也不用日日夜夜的担心那两个孩子了。 晏季常见岳父老泪纵横,更是跪在了他的面前。他才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小虞氏并不差,她和大虞氏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美,大虞氏的美是带了几分魅气。而小虞氏则是纯善的像是最无辜的人一般。 两个人走在花灯会上,经常会让来往的人。顿下脚步欣赏很久。 小虞氏和他成亲的那一日,便对他坦白,她说,“大爷,我不能生育,所以来日你还是纳个妾吧!你是晏家的世子,若是没有子嗣,你的世子之位……” 他若是没有儿子,世子之位会保不住。 可是,晏季常比谁都清楚,他从不稀罕这个该死的世子之位!若是可以让这个位子换大虞氏活着,他恨不得马上就换,不会有片刻的迟疑。 他没有回答小虞氏,而是准备转身就去书房。 小虞氏拉住了他,对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你不会碰我,来日我要离开晏家,也是自由的!可是,大爷,我哪里都不会去的,姐姐的孩子在晏家,她最不放心的你也在晏家,我能去哪里?大爷,求求你了,就当是可怜我!姐姐当初拼了性命生下这两个孩子,她是想保住你的世子之位,她是为了……” “她知道,我从不稀罕这些!”晏季常闭了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从不稀罕!” 小虞氏几乎哭出了声,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眼泪将他的衣衫打湿,“是我们虞家对不住你,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这样自私!” 晏季常无奈地转过身,对小虞氏道,“你又是何必呢?你何必将你的前程,毁在我这个废人身上?” 小虞氏坚决的摇了摇头,“大爷你为何妄自菲薄,我能嫁给你,是我的福气,你又何必这样说呢?” 晏季常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虞氏,终究是心软了。 小虞氏对他的好,他一直都记得。 哪怕他心里一直都有大虞氏,也很少会在小虞氏面前提起这个事情。 小虞氏是个好妻子,她也替他打理了很多事情。 只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他喝醉的时候,居然和大虞氏身边的贴身丫鬟有了关系。 晏季常头疼的揉了揉头,最后选择了逃避。 因为那时的他脑海里一片慌乱,所以也没有多盘问月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可人算不如天算…… 月季,怀孕了。 这件事情,月季并未告诉他,而是直接告诉了晏老太太。 晏老太太找到了小虞氏,说是要将月季抬为季姨娘,小虞氏当时听了,也没有反驳,便点了点头说,“好,一切听从母亲做主!” 晏季常觉得对不起小虞氏,当夜给小虞氏道歉的时候,小虞氏笑着堵住了他的嘴,“大爷,这样很好!等你有个儿子,这世子之位,就不会动摇了!” 晏季常那时当真是吃了黄莲,有苦说不出。 如小虞氏所言,季姨娘很争气,为他生下一儿一女。 他不喜欢兰花,所以便给这两个孩子取名,晏谷兰,晏谷殊。 他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再犯错了。 那时,其实他知道这件事情有很多破绽,但是他没有去追究。第一是因为,他的确需要个儿子来稳固自己的势力。第二,他也不想真的去纳个小妾。 至于季姨娘,他是再怎么,也不可能和季姨娘再有关系的。 一点,也不行。 晏季常回忆完毕,眼里的苦涩,是怎么也挡不住的,“多谢重大夫提醒,我知道怎么做的!” 晏锦见父亲眼里的神色,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她的想法,还当真没错! 第271章:小舅舅和表哥 从重大夫的屋子里走出来后,站在门口的如意立即给晏锦行礼,“见过小姐!” “嗯!”晏锦略略沉默一会,才轻声询问道,“父亲最近可有好好歇息?” 母亲小虞氏身子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因为要治愈陈年旧疾的缘故,所以这段日子和父亲接触的也比较少。 母亲心细,总是怕过了病气给父亲。 父亲虽然自律,可一旦处理公务,便很容易沉迷了进去。 晏锦这段日子总是听窦妈妈无可奈何地说,大爷又在书房熬了一夜,这身子可怎么抗的住! 那时,窦妈妈那种无能为力,她到现在都记得。 如意有些愣住,支支吾吾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是晏季常的贴身侍卫,不能对晏季常不忠。但是,正因为他是晏季常的贴身侍卫,也不能对晏锦说假话。 如意性子木木讷,不比吉祥脑袋灵活。 他敢说话,只是垂下了头。 晏锦见如意这样,便明白了窦妈妈说的都是真的,她想了想又说,“一会你问重大夫拿一些安神的药!” 熬夜太伤神,父亲还年轻,晏锦不希望他熬坏了身子。 重大夫手里有不少药是助眠的,而且对身体也没有害处,父亲可以用一些来安神。 如意听了之后,立即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晏锦莞尔笑笑,才慢慢地走到了院门口。 此时,天空的月正照着晏府的每一处角落,宛如给周围的事物披上一层莹莹的薄纱。 四周寂静。 香复掌着灯,陪着晏锦慢慢地走回玉堂馆。经过荷花池的时候,晏锦顿下脚步,看了一眼荷花池。 陈大夫如今出了事,她的祖父身边没有信的过的大夫了!按照祖父多疑的性子,必定会重新找个大夫来晏家,至于祖父会找谁,她便有些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是要重新找人入府。那么还是用她的人比较好。 只是这个人选,她还不确定。 毕竟,要用着心安的。也只有重大夫了。 “小姐?”香复见晏锦不再朝前走,便轻声问道,“怎么了?” 晏锦摇了摇头,轻笑。 她再次抬起了脚步朝着玉堂馆走去。她刚进了玉堂馆的前庭,便瞧见廊下站着两个人。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又朝前走了几步,便瞧见那两个人走了过来。她们福身行礼,“见过小姐!” “窦妈妈,轻寒。你们怎么来了?”晏锦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时有些惊讶,“是不是母亲那边。出什么事情了?” 此时,天色已晚。若是平日里,窦妈妈和轻寒绝对不会选这个时辰来她的院子里,她们怕打扰她歇息。 母亲的病虽已痊愈,但是重大夫曾跟她说,母亲的宫寒治愈需要更多的日子……晏锦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莫非真的是母亲那边出了事? 窦妈妈见晏锦一脸担忧,赶紧摇头,“不是的,小姐……老奴是过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轻寒帮老奴拿了一些东西!” “嗯?”晏锦刚想询问是什么事情,一阵风吹过来后,她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才说,“屋外太冻了,窦妈妈、轻寒,进屋说吧!” 窦妈妈和轻寒从不敢做坏了规矩的事情,所以无论屋外的风有多大有多寒冷,她们的都不敢进屋子里去等晏锦。此时,晏锦倒是有些心疼她们…… 母亲生病的这些日子里,她把窦妈妈和春卉从身边调了过去,希望能让轻寒轻松一些。结果,还是有许多事情,是她们三个人忙不过来的。 她身边能调过去的人,基本都送过去了…… 起初小虞氏还有些担心,怕晏锦身边没人伺候。晏锦知道小虞氏担忧些什么,便带了香复、阿水一起过去看望她,小虞氏从前也听人说起过昆仑奴,但是见到阿水力气比常人大了几倍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那一天,小虞氏才彻底的放了心。 晏锦想着这些,在心里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小虞氏待她如此之好,为何前世的她,像是被人捂住了眼一般,总是看不见小虞氏的好呢? 等进了屋子后,香复给晏锦倒了一杯热水后,才退到门口,留下轻寒和窦妈妈。 窦妈妈站稳了身子,才对晏锦道,“大小姐,虞老太爷知道你要进宫给太后贺寿,所以便派人送了东西过来。不过,小爷似乎不放心你,所以小爷准备来晏家看看你和太太!” “小舅舅要来?”晏锦捧着白瓷杯的手微微一僵,面目里露出几分错愕,“你说,小舅舅要来?” 窦妈妈见晏锦一脸惊讶,以为晏锦不喜欢虞非,有些尴尬地说,“小爷说,就过来看看,坐坐就走!” “怎么能坐坐就走呢?”晏锦急的将杯子放在了桌上,“窦妈妈,小舅舅什么时候来?还有……”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顿。 她想见见她的表哥虞方。 前世,她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他身子太虚弱了,能活到现在,全靠虞家的那些好药吊着一口气。如今重大夫在晏家,或许重大夫有办法治好虞方的病。 窦妈妈这下,有些不懂晏锦到底在想什么了。 晏锦眉眼笑的弯弯地,仿若屋外的月,“窦妈妈,你帮我跟外祖父传话,说让表哥和小舅舅一起来晏家小住几日。重大夫在晏家,没准能把表哥的病治愈呢,而且,我也好久没见过表哥了,很想小舅舅和他!” 晏锦说完之后,窦妈妈惊的长大了嘴。 在窦妈妈的记忆里,晏锦不太喜欢虞非和小少爷的…… 晏锦小的时候,脾气很不好,那个时候她既嚣张又霸道,在见到虞方的时候,更是嘲笑体弱的虞方是‘表姐’。不过,虞方脾气好,对于晏锦的话,却从没有放在心上。 这几年,虞方长大了,而晏锦的脾气也慢慢地收敛了,更是渐渐地好转,变成了一个孝顺的姑娘。 窦妈妈想到这里,眼泪差点从眼眶里落了出来。 她曾以为,虞方和晏锦这辈子,都不可能好好的站在一起说话…… 毕竟,虞方是多么希望有个人陪陪他,那个孩子,比谁都可怜。 第272章:有用的人 虞方是个早产儿,再加上幼年吃了一些苦头,现在身子十分虚弱。 但是,虞方很懂事。 这些年来,虞方一直陪着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很少踏出虞家的大门。 晏锦年幼的时候,曾和晏绮宁一直欺负过虞方。 虞方因为身子单薄,所以瞧上去比同龄人,小了不少。 晏锦第一次见虞方的时候,便跟窦妈妈说,“我有表姐了吗?” 窦妈妈到现在都还记得虞方那时一张苍白的脸,不知是什么想法。 等后来晏锦知道虞方是男儿身后,却依旧喊虞方表姐。 虞方大度地笑了笑,说,“素素还小!” 窦妈妈在看见虞方如此袒护晏锦的时候,只能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晏锦那时已经四岁快五岁了,哪里还年幼了? 虞方性子温柔,像是一汪水一样……这样的人,可惜却活不了太久。 现在晏锦愿意让重大夫给虞方扶脉,窦妈妈开心的点了点头,“多谢小姐,老爷子一定很高兴!” “窦妈妈何必跟我说谢谢,这些年来小舅舅和外祖父待我很好!”晏锦依旧笑着,声音柔和,“我也希望表哥好,我本来,也是有个哥哥的,只是……” 晏锦说到这里,神色里闪过一丝哀伤。 在她之前,生母大虞氏曾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晏煦。 她曾听小虞氏说,晏煦十分聪明,十个月便会喊大虞氏母亲,不到一岁便会慢慢地走路。而且,晏煦自小便长的十分出色。宛如菩萨身边的善财童子。 那时,父亲和生母都很开心,因为有了晏煦,父亲的世子之位,便稳固了。 可有的时候,老天总是喜欢和世人开玩笑。 晏煦优秀,将不少同龄的孩子都比了下去……年幼的晏煦。很快便开始念书。而且比当年的晏季常还要夺目。 只是后来,晏煦和晏季常一样,得了天花。她的这个哥哥。没父亲幸运……最后去世了。 小虞氏每次提起晏煦都会叹气,然后久久不再说话。 晏锦看的出来小虞氏眼里的哀伤,这么出色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换做是谁都会伤心。晏煦去世后,生母便一蹶不振。经常奔波在去灵隐寺的路上,直到后来有了她和晏绮宁…… 晏锦未曾见过自己那位亲兄长的面目,连关于晏煦曾经玩过的东西,都被毁的干干净净。天花这种病。传染性很强,所以晏煦的东西,根本不可能留下。 甚至。连一副画像都没。 窦妈妈见晏锦这样说后,便知道晏锦是真的想见见虞方。于是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告诉小爷,只是,小姐这次可别再喊小少爷表姐了!” 晏锦听了之后,脸上的愁容慢慢地消失了,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年幼的她在见到虞方的时候,曾被虞方的容颜惊艳过。 虞方长的极好,唇红齿白,连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温润的模样,像是水一般的男人。只是这样的虞方,落在晏锦眼里,未免就有些太弱了,她小时候曾固执地认为自己力大无比,所以非常看不起虞方那副病弱的样子。 后来,若不是她落水后,虞方拖着病体将她救了上来,她估计到现在都相信,自己的力气比谁都大……比谁都厉害。 晏锦想起年幼的事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在一边的轻寒笑了笑,对晏锦道,“小姐,这次老爷子和小爷送了不少的绸缎过来,你选几匹喜欢的,奴婢给你制成冬衣!” “嗯好!”晏锦没有婉拒祖父和小舅舅的好意,只是点了点头问了一句,“轻寒,从前那个刘大夫,这几日还来府中吗?” 晏锦看到轻寒的时候,才想起了刘大夫。 那个人医术虽不如重大夫,而且性子也木讷古板,但是他却是一个不错的大夫。他那时一点都不给晏绮宁颜面,将晏绮宁的阴谋揭穿,所以晏锦对他印象深刻。 而且,晏锦也记得,母亲小虞氏曾提起,轻寒年岁不小了,想要给轻寒许配一门不错的亲事。 只是轻寒固执,想要一心在母亲身边,这让母亲有些无可奈何。 果然,轻寒在听到刘大夫这三个字后,神色里带了几分古怪,“他,来的!” “回小姐话,刘大夫昨儿还来了,跟重大夫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呢!”窦妈妈见轻寒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刘大夫还被轻寒姑娘训斥了一顿!” 晏锦听的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何?” “他啊……”窦妈妈刚想说话,便被轻寒打断了。 轻寒一张小脸羞的通红,然后说话也结结巴巴,她说,“小姐,奴婢只是,奴婢……奴婢只是担心太太!” 因为,晏季常担心小虞氏的药被人做了手脚,所以这段日子小虞氏的药都是刘大夫在验。 昨儿,刘大夫和重大夫聊了一会,所以迟了一会将药送到小虞氏院中。 轻寒等了一会,不见刘大夫过来,便出院去找刘大夫。 结果,在院外不远处的亭子下,找到了刘大夫和重大夫。 那时,窦妈妈也跟在她的身后,轻寒不知怎么了,总是想起这段日子刘大夫取笑她,于是,脑袋一抽,便上去训斥了一句,“刘大夫,药若凉了,会失了药效的!” 这句话,她也不知道对不对…… 况且,找人岔子,她也不会管对不对。 平日里能言善道的刘大夫在听了她的话后,抬起头来上下的打量了她一会,第一次没有反驳她的话,而是低声地回答了一声,“我马上就送过去!” 轻寒这下傻眼了…… 刘大夫和她见面,基本都会发生矛盾。 可眼前这个情况,却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反而是在一边的重大夫,摇了摇头,“这还没成亲呢,刘大夫你怎么就成了一个妻管严了?这来日,你可怎么办哦!赶紧去送药吧,不然你可惨了……” 刘大夫听了,也不反驳,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只有轻寒,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驳了! 第273章:询问意见 小虞氏曾问过轻寒,可有中意的人。 毕竟,轻寒伺候了她多年,她也想让轻寒找自己喜欢的人。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不能勉强轻寒,找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轻寒那时听了,只是淡淡地说,“奴婢想一直伺候太太!” 小虞氏闻言,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不知该说什么回答轻寒。 私下,小虞氏问过窦妈妈的意见,窦妈妈只是粗略的说了一下,轻寒似乎和刘大夫走的很近…… 两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有些小矛盾,但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刘大夫虽然性子木板,为人也很木讷。然而,他对轻寒却是不错的。 平日里和善温顺的轻寒,在看到刘大夫的时候,也是略微有些沉不住气。 窦妈妈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里面的缘由,所以跟小虞氏说的时候,也是一直笑着说,“老奴瞧着,轻寒姑娘或许还没发现自己的心意呢!” “哎,等我这病好了,就该给轻寒找一门好亲事了!”小虞氏垂下眼眸,半响后才说,“其实,我也舍不得轻寒!她啊,一直在我身边!” 轻寒伺候了小虞氏多年,一直对小虞氏忠心耿耿,对于小虞氏而言,轻寒不是她的丫鬟,而更像是她的亲人。 她嫁来晏家的时候,身边只带了几个贴心的丫鬟和婆子。 当年,晏老太太对她带过来的人的事情,十分的不高兴。最后更是找了不少的借口,将这些人送走或者打发回了虞家。 小虞氏怕晏季常为难,只好一直忍着。 窦妈妈和轻寒向来自律。处事也很圆滑。所以,晏老太太一直没找到她们的错处,自然也无从下手。 一转眼,窦妈妈和轻寒都跟了她许多年了。 “等轻寒姑娘生了孩子,还是可以回来继续伺候夫人你的!”窦妈妈在一边安慰着,“刘大夫不是不通情的人!” 小虞氏琢磨了窦妈妈的话,然后微微颔首。 窦妈妈想到这些。然后看着眼前的晏锦。笑着道,“刘大夫这些日子,很听轻寒姑娘的话呢!” 轻寒的脸像是熟透了番茄。她跑也不是,辩解也不是。窦妈妈年岁比轻寒大,这些年来也很照顾轻寒,若是旁人。轻寒还可以辩解几句,可这个人时候窦妈妈。她却也是一句也反驳不得的。 轻寒尴尬的站着,但是她脸上的情绪也出卖了她。 其实,轻寒也觉得刘大夫是个不错的人。 前段日子,有人想收买刘大夫。让刘大夫在小虞氏的药里动手脚。结果,刘大夫抓住那个小厮,直接送到了晏季常的面前。 小厮反抗了几次。刘大夫的脸上还挂了彩。 最后轻寒是从窦妈妈的嘴里听说这件事的。据说,那个小厮给了刘大夫足足三百两。 这对于刘大夫而言。是个庞大的数字,换做是别人,怕是早就昧着良心收下了。 可是,刘大夫没有心动,对于他而言,不该收的钱财,绝对不会收下。 因为这件事情,轻寒对刘大夫也颇有好感,但是,刘大夫有的时候性子的确太古板了,瞧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晏锦看着轻寒的神色,也差不多猜了几分出来。 她想了想,才对窦妈妈说,“窦妈妈,我有些饿了,你带着香复去小厨房给我取一些点心吧。轻寒,你陪我说说话!” 窦妈妈是个聪明人,晏锦现在的话外之音,无非是想和轻寒单独聊聊。 她点了点头,便和香复退了出去,很快,屋内便只剩下晏锦和轻寒。 屋子内烧着檀香,这种香味很淡,用来助眠最好。 晏锦很喜欢檀木的香味,闻着让她觉得很宁神,不过此时不是犯困的时候,所以晏锦抬起手,揭开麒麟香炉的盖子,将里面的香料熄灭后,才对轻寒说,“轻寒,你心里可有刘大夫?” “小姐!”轻寒自然没想到晏锦会问的如此直接,眼前的晏锦虽然在这几年内褪去了稚嫩,可晏锦终究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她说出这些话,是不是……为时过早。 晏锦笑眯了眼,“轻寒姐姐你陪着母亲多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找个好人家!我听窦妈妈说,刘大夫这个人不错,而且,他好像是真的喜欢你的!” 晏锦说的太直接,轻寒愣了一会,才喃喃地回答,“小姐,奴婢想一直陪着太太,奴婢不想……” “你不想嫁人吗?”晏锦顿了顿手上动作,然后‘唔’了一声,才轻声地说,“其实,轻寒姐姐你就算嫁了人,也可以继续伺候母亲呀!” 轻寒沉默不语,不知该说什么来同晏锦解释。 晏锦看着轻寒,微微蹙眉,“轻寒姐姐,那么你讨厌刘大夫吗?” “奴婢……不讨厌他!可……”轻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有些丧气的看着晏锦,“奴婢,配不上他!” 轻寒也不知为何要同晏锦说这些,或许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不说出来,会让她觉得窒息。 她这个样子的人,怎么配的上刘大夫呢? 她,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 晏锦听了倒是有些不解,“为何轻寒姐姐你要这样说,感情这种东西,哪有配得上和配不上之说?” 轻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晏锦的话。 晏锦无奈的摇头,又对轻寒低声说,“陈大夫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轻寒这次不再沉默了,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他……被老太太送去府衙里了!” 陈大夫是晏老太爷请回府里的大夫,但是私下和东院向来不和,很多时候轻寒对刘大夫都是有警惕之心的。 陈大夫这样的人,与其说是大夫,倒不如说是个可怕的怪物。 他的眼里,只有利益和钱财。 “嗯,祖父的身子不好,晏家不可能一直没有大夫!”晏锦将事情说明,“我瞧过些日子,祖父必定是会再请一位大夫来晏家的,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我想举荐刘大夫来晏家,轻寒姐姐,你看如何?” 第274章:确定 轻寒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晏锦,半响不知该说什么话。 她垂下眼眸,指尖微微颤抖。 过了许久,直到晏锦以为轻寒不会再说话的时候,轻寒才开口,嗓音有些哽咽,“小姐,奴婢……奴婢不值得你这样做!” 晏锦本来打算拿起杯子,饮水润润嗓子!在听到轻寒的话后,唇角微微一抽。 轻寒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不过,她现在看见轻寒对刘大夫有感情,的确是十分想要让刘大夫来晏家。 其一,是母亲舍不得轻寒,而轻寒也不想离开母亲,若刘大夫来晏家,那么轻寒还是能和从前一样。 其二,像刘大夫这样的人,若是和轻寒成了亲,便绝对不会和陈大夫一样,一心和东院作对。 刘大夫这个人,是个为人正直的大夫。 他对谁都一样,而且,来日必定也会很尊重轻寒的想法。 恰好,轻寒对刘大夫也有意。 “其实……前段日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晏锦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抚摸着桌上的杯子,慢悠悠地说,“刘大夫为人正直,若是他在晏家,我也不用再担心母亲的药和膳食,会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小虞氏的药被人做了手脚的事,她自然是知晓的。 虽然,重大夫医术高明,但是重大夫不可能一直在晏家内长住。所以,她必须在晏家培养其,她能信任的人。 然后,刘大夫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轻寒对刘大夫有意,两个人也是天作之合…… 若是刘大夫在晏家长住。成为晏家的大夫,那么轻寒和刘大夫成亲后,轻寒也不用离开晏家。 晏家宅子虽然不大,但是一处僻静的院落,还是可以找出来的。 轻寒想了许久后,才点了点头说,“奴婢知道了。只是……” 只是她这样的出生。哪里能配的上刘大夫。 “轻寒姐姐!”晏锦像是知道了轻寒要说什么一样,直接打断了轻寒的话,“若是轻寒姐姐。你不讨厌刘大夫,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可好?” 轻寒这下,又面红耳赤了。 她羞涩极了,手指更是紧紧地撰着衣袂。半响说不出来后。 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晏锦笑眯了眼。觉得这件事情,她办起来顺手多了。 过了一会,窦妈妈和香复拿了点心回来,窦妈妈又嘱咐了晏锦注意身子。才和轻寒慢慢地退了下去。 等轻寒一走,香复笑着问晏锦,“小姐。其实奴婢也觉得刘大夫好!” “哦,是吗?”晏锦看着香复。打趣着说了一句,“要不,将你许配给刘大夫?” 香复一听,傻了眼。 她一脸苍白,赶紧摆手道,“奴婢可不喜欢这样古板又木讷的人,小姐你可饶了奴婢吧……” 香复解释到一半,看着晏锦拿着枣泥糕,笑眯眯的看着她,才知道晏锦是在打趣她。 香复暗暗叹了一口气,还好晏锦是在说笑。 她可当真不希望自己来日的夫君是个古板的小老头……而且,她现在,也从未想过那么久远的事情。 香复其实很能理解轻寒,譬如她就想一直陪在晏锦身边,伺候晏锦一辈子,哪里都不去!晏锦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阿哒和阿水的救命恩人……香复觉得,自己这一生或许都不能偿还,晏锦对他们的好。 晏锦用了膳食,便睡下了。 这一夜,晏锦睡的很好。 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晨曦微露。 晏锦起身后,便唤了香复进来。 她的眼有些朦胧,被热水敷了眼之后,才觉得眼前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香复见晏锦慢慢地恢复了神智,便对晏锦轻声说了一句,“小姐,奴婢本不该一早和你说这个晦气的消息的,但是……奴婢不得不说!” “唔?”晏锦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疑惑地询问道,“怎么了?” 香复一边替晏锦梳一个简单的发髻,一边解释,“方才衙门里来人了,说昨儿夜里,陈大夫……畏罪自尽了!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陈大夫,怎么会畏罪自尽呢?” 陈大夫在晏家伺候晏老太爷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过是失手杀了一个丫鬟,在晏老太爷的心里,肯定是罪不至死的。 晏老太太将陈大夫送进府衙,也无非是想让陈大夫长个记性。 只是,谁也没想到,陈大夫这一进府衙,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香复平日里,虽然不喜欢陈大夫,觉得这个老头子既势利眼,又是个贪图钱财的老东西。但是,她在听到陈大夫畏罪自尽后,总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有些怪怪的…… 在下人面前嚣张的陈大夫,怎么可能会丢下他的那些银子和财富,畏罪自尽呢? 香复很惊讶,晏锦却很平淡。 陈大夫会死在衙门之中,早就在她的猜测之内。 三叔既然有办法将陈大夫送进去,便有办法让陈大夫不能活着走出来。 陈大夫同季姨娘做的事情,三叔自然知晓。 虽然这几年,她的三婶过的十分窝囊,但还是三叔对三婶的喜爱,却不是虚假的!外祖父虽然没有再纳妾,但是私下也有几个通房,在外面更是养了几个外室。连她的二叔,一直被二婶管着,也是有两房小妾,还有几个通房丫鬟…… 可三叔,从未有过通房和外室……甚至,连纳妾的心思都没有动过。 晏锦想着,眉头微微一蹙。 其实,也不尽然…… 她昨儿夜里已经在怀疑,晏谷兰和晏谷殊不是父亲的孩子。可若不是父亲的孩子,那么只能是三叔的孩子了! 但是,三叔会碰季姨娘?这倒是个意外。 舒氏虽然性子软弱,但是舒氏的容貌不差,她性子温婉,说话的时候更是轻声细语。连微微蹙眉的样子,都带着几分娇弱。 这样的女子,总是惹人怜爱的。 反而是季姨娘,她并不出色,而且性子也不好。 三叔会喜欢季姨娘,倒是一个奇迹…… 晏锦想,或许,三叔从未喜欢过季姨娘,他对季姨娘,无非是个利用! 不过三叔也当真厉害,她听说过美人计,倒是很少听说美男计。 晏锦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时候,阿水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对晏锦道,“小姐,安之少爷送信回来了!” 第275章:来信 阿水话音刚落,晏锦便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段日子,她时常会收到晏安之的信函…… 晏安之会告诉她,他又做了什么,而罗家和庄家,私下又做了那些肮脏的勾当。 这一次,晏安之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他出手果断,让罗家人有些措手不及。 罗家书库里的书,被晏安之设计转移,罗家后来发现后,顿时陷入了一阵慌乱之中。 最让他们慌张的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书去哪里了。 毕竟,罗十二死了,罗家唯一一位懂培育花木的人已经不在,来日罗家人要怎么活下去? 他们不愿去出卖苦力,更不愿意让罗家败落,毕竟这些年来他们早已游手好闲习惯了。 于是,他们想卖书库里的书的时候,却发现书已经不在了。 罗家人大乱,他们害怕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更害怕罗家地位不保之后,他们没有生活的来源。 这个时候,晏安之出现了。 他故作好人,让罗家人都将他当做了救星。 其实,晏安之这次做这件事情,破绽不少!但是罗家人,哪里会去管哪里疑点,他们只要能继续过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就是做晏安之的宠物,也是愿意的。 罗家人的骨气,都被金银腐败了。 晏锦给了晏安之不少银子,当初连小虞氏都惊讶,晏锦一口气拿出来这么多银子。晏锦那会也有些尴尬,这些年来小舅舅和外祖父私下给她的银子,的确不少……尤其是在她‘性子’转变后,小舅舅派人送过给她赏玩的小玩意。居然是一箱子金叶子。 虞家宠孩子的方式,当真有些独特,他们越是宠爱孩子,就会给不少的银子和金子。 据闻,当年她的外祖父宠她的生母大虞氏,便是给生母几大箱珍珠。 奢靡至极。 在晏安之的事情上,晏锦也没瞒着小虞氏。她将晏安之的身世告诉了小虞氏。又道。现在让晏安之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闷太久了,会闷坏了晏安之。 小虞氏在这个事情。倒是很赞同晏锦的建议。 毕竟,晏安之是个男儿,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暂的日子内。接受自己最喜爱的义父,变成了杀父仇人。最让晏安之痛心的。莫过于亲人罗十二去世了…… 小虞氏那会想很久后,还写信给了晏锦的小舅舅,让他私下派人好好的照顾晏安之。 虞非对于小虞氏的事很上心,他一直都认为小虞氏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和最后选择嫁给晏季常。都是他曾经做的错事,引起的错误。 尽管,每次小虞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会一直无奈地解释,她现在过的很好。 但是。虞非并不这样认为…… 在虞非的心里,女人若是没有孩子,便是不完整的。所以,当年就算他和别的女子有了孩子,他也没娶虞方的母亲,最后让那个女子伤心过度,早产生下虞方。虽然,虞非最后想去弥补这个女子,但是奈何这个女子在生虞方的时候难产,最后是憋足了一口气留下了虞方,而自己却撒手人寰了。 从那以后,虞非再也没娶妻,而是将虞方带回了虞家。 她这个小舅舅,在做生意上是个厉害的人物,可是在感情上,却是个固执又迂腐的人。 连小虞氏,也拿她这个唯一的弟弟,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段日子,晏安之跟在虞非的身边,学了不少的东西。而且,虞非也很喜欢这个可怜的孩子,甚至还想等晏安之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让晏安之跟他一起去跑商。 男儿,应该志在四方。 晏安之笑着点头…… 每次,晏安之给晏锦的信,都会写上谢谢二字。或者,又会告诉晏锦,说虞非又给了他多少东西,还送了人来保护他。 晏安之是个知道感恩的人,虞家人会对他如此上心,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若不是晏锦,虞家人又怎么会多管闲事? 所以,晏安之每次都会让人送信的同时,还送一些地方的特产,一起带回京城之中。 久而久之,晏锦也就习惯了。 “拿过来吧!”晏锦笑着道,“安之这次,又派人带了什么回来?” “安之少爷听闻太太身子不好,便送了一些药材回来!”阿水走到晏锦面前,轻声地说,“小姐,这里面,还有难见的灵芝,人参……对了,还有雪莲!” 晏锦在听到这些后,还是有些惊讶。 晏安之是个节俭的人,这次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东西,想必他身边也没多少银子了。 晏锦刚想说,要让阿水送银子给晏安之,却听见阿水又道,“小姐,安之少爷说,他身边的银子很多,你不用担心他!” 晏锦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晏安之有时,也太懂事了。 晏锦以为这封信,不过是和以往一样,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函。所以,她没及时打开看,而是等香复给她梳理好发髻好,又用完了早膳,才依在软榻上,将信封拆开。 这几天晏家内宅不安,晏老太太已经几日不让他们这些小辈去问安了。 尤其是三房的人,除了晏三爷,根本没有人接近晏老太太的住的院子。 晏锦觉得这样也不错,她不用和这些人虚伪的谈论…… 晏锦拆开信函的时候,上面有几片干掉的枫树叶掉了下来。晏锦看着枫树叶,有些不解。 晏安之邮寄这个东西,是何意? 她没有多想,而是看着信函写的字。 这一次,晏安之带来的消息,却让她有些震惊。 晏安之这次去凉州之前,是从平阳走的。 他在顾家小住了几日,也见到了晏家的大姑奶奶,甚至还博取了大姑奶奶的任性。而这几日,他从大姑奶奶哪里得知,何氏其实是庄家的人,而且,何氏的身世不低。 至于何氏在庄家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他现在还没有摸清。 在晋南王被诛灭了之后,何氏跟着家族的人逃亡,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会遇见晏三爷。现在何氏在晏家,其实等于是一个棋子。 一个,用来保护庄家人的棋子。 第276章:制造麻烦 大姑奶奶愿意透露这些话,其实是希望‘忠心’晏三爷的晏安之,将这些话转告给晏三爷。 因为,大姑奶奶以为晏安之是晏三爷的人。 晏家姑奶奶和晏三爷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他们看的那样好。 晏安之没有如大姑奶奶的愿,而是笑着装傻,着实把大姑奶奶气的不清。 但是,大姑奶奶虽然不喜晏安之的处事,却也不能对晏安之做什么。 晏安之没打算掺合到这件事情之中,而是又从大姑奶奶的夫君顾家七爷哪里,又听到了一些消息。 顾家七爷比大姑奶奶更按捺不住,他直接气急败坏的问晏安之,“晏季景又想做什么,他到底想要怎么样……我当年欠他的东西,拿我的命赔行不行?他若是打算让我顾家全族人陪葬,我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顾家七爷因为身子虚弱,所以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 但是那一日,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性情大变。 这些话,多少和他喝了酒有些关系……但是晏安之也认为,酒后出真言。 顾家和晏三爷,似乎出现了很大的矛盾。 晏安之在信中说,他从顾家七爷哪里确定了,当年何氏哭着跟晏三爷走,是因为这几片枫叶。 虽然不知缘由,但是若想知道晏三爷的事情,就必须从何氏下手。 晏锦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她一直都以为顾家很感谢她的三叔,毕竟当年顾家七爷还是七少爷的时候曾生了大病,若不是她的三叔及时托人来救治,那么这位七爷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而且后来。这位七爷为了感谢她的三叔,还娶了晏家的大小姐,她的大姑。 虽然,顾家也是商家,但是因为晏三爷在中间拉线的关系,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居然同意了。 高嫁低娶。 在晏老太爷这里,却发生了变化。 顾家是商家。而且生意做的并没有虞家大!奇怪的是。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能接受顾家,却十分的排斥虞家。 在他们的眼中,虞家人有西域的血脉。所以整个家族都是西域的野蛮子。 可笑的是,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在讨厌虞家的同时,又对虞家送来的金银,默默地收下。 嘴脸势力极了。 晏锦看完了信函。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何氏是晏谷兰和晏谷殊的乳娘,也是季姨娘当年求了晏老太太。让季家那边送过来的人!其实季家那几位,当真不值得她多去留意。 季姨娘的那几位兄长,既喜欢赌博,又败家。 这些年来。若不是季姨娘一直暗中给他们银子,怕是早已经被饿死了。 这样的人,又何足为惧? 若一定要说隐患。怕只有何氏了。 两世为人,她对何氏的记忆少的可怜。何氏比她的三婶还要低调。也十分的懂规矩,根本找不出一丝错处……可就是这样低眉顺眼的何氏,却是当年晋南王的后裔,这的确是出乎人的意料。 若她想要查探出季姨娘和三叔的事情,倒是可以从何氏的身上下手。 晏锦想到这里,便唤了一声,“香复!” 香复赶紧从屋子外走了进来,急急地问,“小姐,怎么了?” “季姨娘昨儿失血过多,应该好好的补补!”晏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去唤何氏过来,说我这里有不错的药材,要她带人来取!” 香复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她被晏锦的话,吓的有些怔住。 季姨娘和小虞氏向来不和,两个人虽然没在表面上表露出来,但是私下季姨娘没少给小虞氏使绊子。 而且季姨娘之所以能成为姨娘,是因为趁着晏季常思念大虞氏喝醉的时候,爬上了晏季常的床。 这样的手段,当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每次窦妈妈说起季姨娘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季姨娘碎尸万段。窦妈妈说,当年大虞氏待秀竹和季姨娘都很好,而且大虞氏虽然看起来冷淡,但是接触久了,就是个十分热心的人。 若不是大虞氏将季姨娘买下,季姨娘之后就会被送去花街。 可惜,季姨娘一点也不知感恩,在大虞氏去世后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窦妈妈有时,说着还会哭起来。 香复没有见过大虞氏,但是却听不少人说起过大虞氏。 尤其是西院那几个老婆子,形容大虞氏的时候,总是说,名副其实是京城里的美人。 若不是大虞氏出生是在官家,没准就送进宫里当贵妃娘娘了。 因为窦妈妈的话,所以香复这些日子,对季姨娘也有不少的厌恶。 可现在,晏锦却要拿药去救季姨娘……这让香复有些傻了眼。 “小姐,你……没事吧?”香复都快以为晏锦撞邪了,又或者高热烧糊涂了! 晏锦看着香复一脸写着‘小姐你没事吧’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她笑的开心,而香复这下更是迷茫了,她完全猜不到晏锦到底在想什么了。 “小姐!”香复有些愣住,半响后才说,“奴婢,奴婢不去!” 晏锦知道香复在想什么,然后解释道,“季姨娘和六妹妹都病的不重,她们的病迟早会好的!而且,我现在让你去送东西,其实是有目的的。香复,我又怎么可能做,让母亲受委屈的事情呢?” “那小姐也不能给季姨娘药材啊!”香复想起晏锦小库房里那些珍贵的药材,每一味都价值不菲,“小姐库房里的药材,都很贵的!” 晏锦眯了眯眼,然后把玩着手里的枫叶,轻声地说,“就是要送贵的,送寻常的东西,就没有用了!” 香复这下,彻底的傻了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打算送很珍贵的药材给季姨娘。 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脑袋里乱成了一团。 “记得,一定要让何氏亲自来取!”晏锦将枫叶放回了桌上,又嘱咐道,“这件事情,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如实的告诉他们。说我送了很多珍贵的东西,给季姨娘了!” 第277章:身世 离太后的寿宴尚有些日子,而且,在小舅舅来的时候,晏锦就想和小舅舅一起将季姨娘除去。 无论是对母亲小虞氏而言,还是对于小舅舅虞非而言,季姨娘都是一个不可以留下的人。 季姨娘想要的太多……性子贪婪的可怕。 有些人,不是你对她好,她就会回报你的恩。 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谁有能知道披着这张人皮的东西,是人还是畜生呢? 当年,她的生母的确是有意,想要让秀竹又或者是让季姨娘给父亲做通房,毕竟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书里描写的感情,若想要得到,太不现实了。 尤其是在生母有身孕的时候,更是不便陪着父亲,需要其他的人来伺候在父亲的左右。 只是,季姨娘选错了时机。 晏锦是个记仇的人,而且或许也因为她姓晏的关系,骨子里和晏家人一样——薄情。 她做不到,别人对她冷言冷语,她还得笑脸迎人。 晏锦的作风,便是斩草除根,果断的将所有的隐患拔除。 她将送季姨娘贵重的东西,是有原因的。 她是虞老爷子的外孙女,虞老爷子宠爱孩子的方式,想必季姨娘和季姨娘家里那几个哥哥,比谁都清楚。 季姨娘的哥哥们,这几年也来晏家闹过,但是因为季姨娘聪明,找人将这些事情压了下去,所以并未闹的太大。 晏老太太虽然也知道这些事情,但是因为季姨娘将此事掩饰的很好。所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晏锦曾无意中见过,季姨娘被她的哥哥失手推倒在地。然后摔的差点晕了过去。前世,她还为此得意了不少日子…… 表面上的季姨娘再聪明又如何,她的那几个哥哥,便是她最大的破绽。 香复见晏锦固执,一时不知该如何劝道了,她只是站在原地,有些茫然。 “我敢送。季姨娘未必敢要!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来问季姨娘讨东西。”晏锦笑了笑,又继续轻声地说,“我记得老太太小厨房里有个姓陈的。是季姨娘的近亲?” 香复听了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说,“回小姐话,是的!牛妈妈是季姨娘的堂婶。只是这个事情,没多少人知道!” 晏锦眯了眯眼。琢磨了一会才说,“若是牛妈妈问起,你一定要回答,我送了不少东西给季姨娘。金叶子、金瓜子……一样都不少!” 香复此时心里的迷茫。没有方才那么多了! 晏锦有的时候,并不是故作高深不愿意和她讲明白,而是因为晏锦希望她能在这些事情里。明白一些处事的道理。 香复幼年的时候,虽然家里贫穷。但是父亲和哥哥将她护的很好。她也见过世间险恶,但是宅子里的阴毒,一点也不比外面的世界好多少,甚至可以说……更可怕。 她想一直在晏锦身边伺候,便要明白晏锦的心里是在想什么。 香复想到这里,咬了咬牙,微微颔首,“奴婢这就去办!”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起手来,将信函收起来,又将枫叶随意的丢在了小炕几上。 香复办事的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季姨娘身边的何氏便来了晏锦的玉堂馆。因为,晏锦没有吩咐让何氏进屋,所以何氏一直站在屋外,不敢进来。 何氏今儿觉得,有些奇怪。 向来和季姨娘面和心不和的晏锦,怎么会突然想起要给季姨娘送东西? 季姨娘在听见晏锦要给她送药材的时候,像是发了狂一样,瞪圆了双眼,大吼到,“滚……这个东西没安好心,她想毒死我!她想毒死我!虞雁这个贱人,死了这么多年,也不放过我!” 何氏那时站在离季姨娘不远处的角落里,看着季姨娘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面目狰狞。 这样的季姨娘,她从前很少会瞧见。 季姨娘和晏三爷的事情,何氏多少知道一些,但是却不是全部。这些年来,她对晏谷兰和晏谷殊很好,而且这种好,也是发自内心的。 她当年来季姨娘身边伺候,给这一对孩子做了乳娘的时候,她自己的孩子……却没了。 何氏认了命,而且她也不得不认命。 从父亲当年去世后,她就认了。 孩子没了,她将所有的母爱都给了晏谷兰和晏谷殊……可尽管如此,季姨娘对她,多少也是有些防范的。 表面上,季姨娘看似什么都说,但是私下那些重要的事情,季姨娘却是半点也不愿意透露。 季姨娘不愿意说,何氏也不去多问。 她只要活着就好…… 她活着,她的族人才能安稳。 何氏想到这里,神色有些呆滞。 阿水见何氏沉默寡言,也没有开口。 何氏肤色很白,容颜虽然普通,但是气质却很好,比晏家所有的下人,都要出众得多。 过了一会,香复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一脸歉意的看着何氏,“真是对不住,小姐方才小睡了一会!何妈妈你快进屋来吧,屋外冷!” 此时,已经入了冬。 虽然还未落雪,但是刺骨的寒风,依旧是吹的人直哆嗦。 何氏在屋外站了许久,却一句怨言都没,甚至连不悦的情绪和神色,都没有一丝一毫,当真也是沉得住气。 她温和有礼,似乎那种礼仪和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香复从前没有多留意何氏,毕竟何氏的容貌,若是丢在人群里,不出一会,便再也找不出来的。然而,晏锦今天亲自点名说要何氏来取药材的时候,香复才留意到了何氏。 这个人,的确不像是个下人……反而像是那种在大宅里住了许多年的贵族小姐。 香复觉得,自己的错觉,当真有些可怕。 玉堂馆的帘子早已换了,绣着白玉兰的门帘,瞧上去十分的素雅。 何氏瞧见这个帘子的时候,目光微微一顿。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帘子,似曾相识…… 但是具体在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了。 何氏未曾多想,而是自己打起帘子走了进去。 她见晏锦此时正半眯着眼依在软榻上,赶紧说道,“见过小姐!” “唔,你来了?”晏锦睁开眼,一双眼睛如清水般明亮,“我将东西给姨娘准备好了!” 何氏抬起头来,刚想要婉拒晏锦的好意,便瞧见晏锦手里,把玩着的枫叶。 顿时,神色惨白。 第278章:傍观者 何氏将藏在袖口里的手,撰成了一个团,修的圆润的指甲,差点划破了她的掌心。 软榻上的晏锦,或许是因为刚睡醒的关系,她的那双眼,宛如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清澈又吸引人。 晏锦白皙如葱尖的手,正握着枫叶,而放在小炕几上,还有几片已经干枯的枫叶……这本是很正常的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出现在晏锦的手里,便显得十分的不正常。 何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垂眸。 因为,只有她低着头,神色间有不自然,晏锦才会察觉不到。 只是何氏没有想到,方才她进屋后,脸色里的那一抹苍白,终究是落入了晏锦的眼中。 “多谢大小姐好意,姨娘派奴婢过来,是要奴婢同大小姐说声谢谢!”何氏将自己的情绪控制住,又轻声地说,“只是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姨娘说万万不能收的!” 晏锦看着手里的枫叶,言语依旧淡淡地,“药材放着也是放着,能给姨娘和六妹妹治病,不是很好吗?况且,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我有足足一库房!” 何氏听了之后,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的记忆里,晏锦一直是个嚣张又横冲直闯的小丫头。 尽管,那次从假山上摔下来后,性子多少有些改变,但是无论晏锦怎么改变,骨子里的东西,却依旧不可能改变。 季姨娘私下曾同她说过,说晏锦现在处事圆滑,狡诈无比,骨子里带着虞家人的恶毒,当真让她觉得恶心。 何氏当时听了。也是轻轻地笑了笑,没有接季姨娘的话。 被自己嫡亲妹妹推下假山,若是性子再无变化,那么才是奇怪的。 “只是,太贵重了!”何氏接了话,声音依旧如往日一般低声,“小姐的好意。姨娘收下了。姨娘和六小姐。都很感谢小姐您呢!” 晏锦笑着,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何氏。 何氏见晏锦不说话。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锦! 晏锦的眼睛是蓝灰色的,配着她那宛如凝脂的肌肤,整个人显得灵气十足! 虞家人其实很好认,他们这一辈子的孩子。眼睛和都大燕朝里的普通人,不一样!而且。虞家人长的一个比一个夺目,尤其是那双眼睛……太过于吸引人的目光了。 晏绮宁的眼睛虽然不似晏锦这样夺目,但是她那双眼,在晏家的姑娘里。也是拔尖的。 虞家人当真是幸运,生来便有一副好皮相,哪怕是和虞家人沾了一点血缘关系。也会漂亮的如春花绽放似的,柔美且耀眼。 至于虞家……何氏倒是被佩服虞老爷子。 晏锦手里的药材、金银、首饰等等。诸多东西,都是虞家那边送来的。 而且,虞家每次送来的东西,不是拔尖的都不会送到晏锦和晏绮宁的院子里。 只是,晏绮宁最近似乎有些怪异。 听闻在西院居住的二小姐,最近一到夜里就哭哭啼啼,甚至有一次光着脚跑到了小祠堂,拿起放在香台上的贡品,想要砸坏大虞氏的牌位。 当时,还好晏绮宁身边的贴身婆子及时阻止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亲生女儿要砸母亲的牌位,这是多大的仇恨? 何氏是局外人,比旁人清醒了不少。 这件事情,其实说到底,终究是女人的嫉妒心作祟。 大虞氏进门的时候,时常会在后院赏花,因为她喜欢白玉兰。 晏二爷又是晏家,唯一一位对花木痴迷的人,两个人偶尔遇见了,也会说上几句话。 这本是很普通的事情,可落入有些人的眼里,却不普通了。 晏二爷这个人很随意,在他眼里,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该被称赞的!所以,作为妻子的旋氏,在听到晏二爷夸赞大虞氏美丽的时候,心里便疼痛难忍。 她总是认为,大虞氏和晏二爷之间有些什么。 当年,大虞氏会受惊早产,这里面多少有一点旋氏的原因。若不是旋氏纵容那个人,大虞氏又怎么会受到惊吓,甚至最后大出血…… 大虞氏去世了多年,旋氏依旧记恨在心。 尤其是在小虞氏掌握了打理晏家庶务的权利后,旋氏更是恨不得杀了小虞氏。 不过旋氏的确也聪明,她总是很会给人捅刀子。 小虞氏最在乎的,莫过于大虞氏留下的这一对孩子。 晏锦如今愿意搬回东院,估计也是看清楚了旋氏的为人。而晏绮宁尚且活在谎言里不自知,在旋氏的挑拨下,晏绮宁更是视晏季常和小虞氏为仇人,甚至那一日还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晏绮宁虽然没有砸掉大虞氏的牌位,但是这件事情依旧闹的不可开交,最后传到了小虞氏和晏季常的耳里。 小虞氏这次倒是比以往镇定许多,她没有气的哭来哭去,而是无奈地说,或者她和晏绮宁之间,没有母女的缘分。 反而是从前沉默寡言,一直纵容晏绮宁的晏季常说,若晏绮宁不愿意再做他的女儿,他倒是不介意将晏绮宁过继给晏二爷做女儿。 晏季常的话,气的晏老太太拍着桌子大喊胡闹。 最后,晏绮宁被禁足,而旋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晏二爷更是没有颜面面对晏季常,他经常跑到外地去找名花异草,在晏家的日子,越来越少。 这件事情,发展到了最后……便有些奇怪了。 因为,到了最后,旋氏这一生都不可能夺回打理庶务的权利,而且还是去了晏二爷的心,连晏绮宁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走近晏季常和小虞氏。哪怕,晏绮宁能走近,估计晏季常和小虞氏也有了防范之心。 然而,大虞氏的牌位并没有出事。 晏绮宁若想发泄内心的不满,这件事情也做的太过于愚蠢了。 何氏琢磨了很久,她才发现,这一切,其实对东院而言,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小虞氏现在病着,想要拿走小虞氏手里权利的人不少,而且……晏绮宁的确也是一个眼不熟的白眼狼,让东院的人对她有防范之心,也是一件好事情。 何氏想到这里,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她总觉得,旋氏会愚蠢到让晏绮宁去帮她出气的原因,多少和这位眼前的晏家大小姐有些关系。 她刚想完,便听到坐在上方的晏锦轻声问,“那么何妈妈你呢,你也感谢我吗?” 第279章:赏赐 晏锦说的风轻云淡,彷佛她只是那么随意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何氏的心绷得紧紧地,手里的汗也越来越多,她柔声说,“奴婢,自然感谢大小姐!” “哦,是吗?”晏锦将手里的枫树叶放高了一些,阳光透过干枯的枫树叶,几乎能看清楚这片叶子中间的纹理,“何妈妈你啊,当真是个聪明人!” 晏安之在信中,并没有说清楚这些枫树叶,和何氏有什么关系。 晏锦自然更不知道它们的用处了。 她能做的,便是拿着它们来试探何氏。 显然,她做的很成功。 方才何氏一进门,在看到她手里的枫树叶后,脸色瞬间变的惨白。 何氏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将情绪掩饰的很好。而且,晏锦故意让何氏在门外的寒风中,站了许久。若是晏家的其他下人,刚才进门的时候,怕是会一脸怒气了。 何氏不但没有怒气,本来面容平和的她,在看到晏锦手里的枫叶后,才似乎有些慌张。 晏锦打量着眼前的何氏,觉得何氏虽然容貌不出众,但是何氏的气质却是极佳。若是何氏身上的这身衣服换成精致的冬衣,再梳理一个显得年轻的发髻,那么何氏不会比她的三婶舒氏差到哪里去。 有些人就是这样,站着,便会让人觉得舒服。 何氏,大概就是这样的人。 此时的何氏,似乎也意识到晏锦在看着自己,她握紧的手再次用力,指甲瞬间划破了她的掌心。 似乎,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彻底的镇定下来。 “多谢小姐夸赞!”何氏依旧笑着道,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若是大小姐您没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晏锦眯了眯眼,看着欲要辞行的何氏,淡淡地说,“也好。何妈妈回去好好的想想。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不过,今儿我不能让何妈妈空手而归。既然姨娘和六妹妹不想收下我的药材,那么便收其他的东西吧!” 晏锦说完之后。便对香复道,“去将我放在台子上,那个绘着玉兰花的木盒拿过来!” 香复略微有些诧异,然后依旧不动声色地跑去梳妆台上。将上面绘着玉兰花图案的盒子拿了起来。 若是香复没记错的话,前几日重大夫送来的东西。都放在这里面了。 那时,晏锦说这些东西,来日一定有很好的用途。 不过,香复看过盒子里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外表光滑圆润的珍珠。拿来研磨成粉末之后,用来敷面倒是不错。 晏锦的皮肤本就白嫩,很少会用到这些东西。所以一直都丢在一边了。 香复又看了一眼何氏,这会何氏虽然语气平和。可香复却觉得,何氏整个人都绷的紧紧地,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了心里的恐惧。 “拿给何妈妈吧!”晏锦见香复走了过来,依旧没有放下手里的枫叶,然后轻声对何氏说,“这是前些日子,郡主送来的一些珍珠。我自己留了一些,还有一些送给季姨娘和六妹妹把玩吧,我记得姨娘喜欢用珍珠敷面!” 晏锦这句话,说的波澜无惊,但是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何氏依旧福低身子,不敢站直,她没有接过晏锦手里的盒子,而是想要反驳,“小姐,这……” “这些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而且……”晏锦在这里顿了一顿,言语里带了几分冷冽,“姨娘和六妹妹总是婉拒我送的东西,我也是会在意的!我这个人……一生气就喜欢同祖母和父亲说些心事。不过,我想姨娘和六妹妹,肯定是不想让我不高兴的,何妈妈,你说呢?” 晏锦的气势有些逼人,而且显然,晏锦今儿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带一样东西走。不然,她想离开,怕是十分的困难了。 何氏不好继续拒绝,只好站直了身子,从香复的手里接过木盒。 她手里的木盒不是一个普通的盒子,这是用梧桐树制成的盒子,红漆上面画了栩栩如生的玉兰花,还用熏香薰过一些日子。 她只要一低头,好似便能闻见玉兰花的香味。 这种盒子,拿出去最少也值个百来两银子。 何氏知道,对于晏锦而言,一百两银子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对于季姨娘而言…… 何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人比人,当真是比死人。 晏锦见何氏收下木盒后,语气才稍微和善一些,“这样不就好了?何妈妈,你告诉姨娘和六妹妹,若是需要我这里的药材,我随时欢迎她们让何妈妈你来取!” 晏锦特意加重了‘你来取’三个字,听的何氏又打一个哆嗦。 明明方才在屋外的寒风中站了许久,她都不觉得寒冷。可因为晏锦的话,何氏却觉得自己掉入了冰窖之中,浑身被冰刺的疼痛难忍。 何氏再次和晏锦告辞,这一次晏锦倒是没有留何氏,而是笑眯眯地让香复送了何氏出去。 何氏一出玉堂馆,整个人身子便瘫软了下来。 她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不顾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怎么会……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何氏觉得心里恐惧极了,她这会终于明白了,晏锦会突然对季姨娘和晏谷兰好,并不是因为晏锦大发慈悲了。而是因为,晏锦抓住了她的把柄,所以才会让香复来找季姨娘,还特意说明,要她去取这些药材。 刚才她来玉堂馆的时候,季姨娘便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你和晏大小姐相处的不错啊?” 何氏那时还觉得莫名其妙,为何姨娘会说这些话,现在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晏锦自始至终想要找的人,便就是她…… 何氏看着手里的盒子,觉得有千斤般重!季姨娘是不肯要晏锦的东西的,而她却拿了晏锦的东西,这该如何跟季姨娘交代? 何氏在地上坐了一会,头疼不已。 用了很久的时间,何氏才慢慢地收拾好情绪,起身回季姨娘的院子。 她刚走了几步,便见朱妈妈迎面走了上来,朱妈妈看着她手里的东西,挑眉道,“哟,这是大小姐赏你的?” 第280章:利诱 何氏没想到,今儿自己如此倒霉,出门跟没有看过黄历似的…… 刚送走了一座‘小神’,又来个难缠的‘老鬼’。 朱妈妈是晏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平日里她很少会同朱妈妈有说话的机会。 因为这个人同晏老太太的性子有些相似,朱妈妈对小虞氏和晏锦不错,倒不是因为她喜欢东院的人,而是因为朱妈妈是个势利眼,眼里能看见的只有银子。 何氏捧着手里的盒子,觉得这冰冷的东西,在她的手里却显得十分的灼热,几乎要烫伤了她的手。 “不是呢!”何氏笑着,恭谨地回答,“是小姐送给姨娘的东西,不过只是一些小玩意!” 朱妈妈瞪圆了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哟,这是大小姐送给季姨娘的?这……” 朱妈妈说到这里,便忍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晏锦和晏谷兰向来不和,私下没少埋怨季姨娘和晏谷兰的事情。 虽然这些日子,晏锦的性子稍微有些改变,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又怎么改的掉?晏锦会送给季姨娘好东西,朱妈妈敢打赌,若是晏锦真的原谅季姨娘,她愿意将脑袋拿下来给何氏当凳子。 晏锦送季姨娘东西,肯定是有原因的。 朱妈妈抬起手,想要去打开盒子的盖子,却被何氏这么一躲,她的手便落了个空。 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不过是些小玩意,我瞧瞧也是无碍的吧?”朱妈妈挑了挑眉,看着何氏道,“莫非。是一盒子金叶子?” 虞家送了不少金叶子和金瓜子给晏锦的事情,朱妈妈多少有些耳闻,因为晏老太太那边也有不少。 虞老爷子很会做人,每次送给晏锦的东西,也必定会被晏老太太准备一份。这些年来,虞家给到晏家的东西,不计其数。而且每样价格都不菲。 晏老太太每次看着虞家送来的东西。虽然言语里全是不屑,但是目光却比往日明亮了不少。 表面清高,内心却又对金钱痴迷。 见钱眼开。大概就是说晏老太太这种人了。 朱妈妈伺候晏老太太的日子越久,便越知道虞家出手阔绰!有时,晏锦赏她的东西,随便一样。便能值不少银子。 朱妈妈是个明白事理的,所以每次晏锦一出现。她都恨不得跪下替晏锦把鞋面舔干净,好让晏锦心情大好,又赏她一些东西。 当年的荀嬷嬷高傲了一辈子,忠诚了一辈子又如何。最后不一样落得了一个,老死在庄子上的凄惨下场吗? 只有银子,才是永恒的。 何氏见朱妈妈眼里带着几分玩味。只是摇头,声音依旧波澜无惊。“不是呢,只是一些普通的珍珠,用来敷面的!” “既然只是一些珍珠,那么我瞧瞧又能如何?”朱妈妈掩嘴笑了笑,“何妈妈你就让我看看吧!” 何氏的脸色愈发有些难堪,她知道这些东西送到季姨娘手里,也会被季姨娘退回来。所以,她根本不可能给朱妈妈看这些东西…… 何氏咬紧下唇,手紧紧地捧着盒子,一动也不动。 朱妈妈似乎也觉得无趣,于是也不再为难何氏,摆了摆手说,“我不过只是逗逗你,你又何必当真,瞧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好了,这会也不早了,我要去库房替老太太取茶叶,就先走了!” 朱妈妈说完之后,也不再搭理何氏,便自己抬脚离开了。 何氏在听了朱妈妈的话后,微微蹙眉。 晏老太太喜欢吃茶,但是晏家的库房并不是在东院的南边,可朱妈妈走去的方向,却是朝着南边走去的,像是朝着晏锦住的院子方向。 莫非……她会遇见朱妈妈,绝对不是什么巧合,而是晏锦故意为之? 何氏惊的打了一个哆嗦,浑身冷汗淋淋。然后,她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晏锦不可能会将时辰计算的如此精准! 完全不可能。 何氏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她的脚步匆忙,立即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何氏离开了之后,朱妈妈才顿下脚步,朝着何氏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不识抬举的东西!” 她今儿会来东院,无非是因为晏锦说虞家那边又送了新鲜的茶叶,想要拿给晏老太太尝尝鲜。 朱妈妈是个聪明人,能来东院办事,她自然是当仁不让的。 结果,一切如朱妈妈所料。 她跟在香复身后拿了茶叶后,香复又递给了她一些银子,笑着说,“朱妈妈,今儿辛苦你了!” 朱妈妈笑着摇头,“帮小姐办事,怎么会辛苦呢!” 香复也笑着说,“不过,我听闻老太太小厨房里有个牛妈妈,她是季姨娘的亲戚?” “是呢,香复姑娘,这牛妈妈啊,是季姨娘的堂婶!”朱妈妈将银子放进袖口里,眼里全是笑,“老太太心底仁慈,跟活菩萨似的!季姨娘娘家那边,也会多少照拂一些!” 香复点了点头,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这季姨娘也不知怎么了,小姐送了不少贵重的东西给她,她也开心不起来。我瞧着,季姨娘是真担心四小姐的病情!朱妈妈你也知道,我家小姐和四小姐向来交好,而季姨娘会摔倒,都是为了四小姐!唉,如今四小姐尚在病中,我们小姐只能替四小姐照顾季姨娘了!只是……” 香复愁眉苦脸的看着朱妈妈,压低了嗓音道,“朱妈妈你可知季姨娘喜欢什么?小姐送的东西,总送不到她的心坎上!” 香复的样子瞧着十分苦恼,却惊的朱妈妈有些目瞪口呆。 她今儿来东院的时候,便听见人嘀咕说晏锦送了不少名贵的东西给季姨娘,她当时还没放在心上。可后来又遇见了何氏,那个盒子精致无比,何氏却说里面放的东西,是普通的珍珠。 普通的珍珠?怎么可能放在那样名贵的盒子里! 现在在听了香复的话后,朱妈妈明白了,晏锦似乎是真的想‘讨好’季姨娘,可原因,她暂时还未猜出来。 “香复姑娘,想让我怎么做?”朱妈妈试探道。 香复笑着松了一口气,“牛妈妈既然是季姨娘的堂婶,她肯定知道季姨娘喜欢什么!朱妈妈,这件事情,我想麻烦您了……等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朱妈妈的好处!” 第281章:祸起 朱妈妈是个聪明人,香复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 表面上,香复说晏锦同晏惠卿关系交好,所以才去‘讨好’季姨娘,毕竟季姨娘是因为晏惠卿受伤。 实际上,朱妈妈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季姨娘之所以会受伤,其实都是重大夫的错。 据说那晚脾气暴躁的重大夫推了季姨娘,摔的季姨娘头破血流,之后季姨娘才会病成这样。 而重大夫恰好是因为帮晏锦送东西,所以才在晏家小住几日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 重大夫想在晏家住多久,怕都是没人敢说半句不是。毕竟,他是沈家的人,据说连定国公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晏锦会送季姨娘东西,大概是因为重大夫心里有歉意,想要经晏锦的手送东西而已。 毕竟,那个老头子看起来十分的固执,又怎么可能低头认错? 朱妈妈越想越觉得自己厉害,将事情看的清晰透彻。 她想完后,便道,“香复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问出来,季姨娘喜欢什么的!” 香复笑着点头,一脸感激,“那么,便多谢朱妈妈了!” 等从东院出来后,朱妈妈没有立即回晏老太太身边复命,而是朝着荣禧院西边的小厨房走去。此时,离晏老太太用晚膳还有一会时间,所以小厨房内的人手并不多。 几个婆子零散的的坐着,还有几个小丫鬟正在清洗青菜。 朱妈妈刚进了小厨房,便见一个穿着灰色粗布的中年妇女匆忙地从屋内走了出来。她神色里带了几分惊喜,眼神更像是看到了银子一般发亮,她试探着问。“是朱妈妈吗?” “牛婶子!”朱妈妈温和地笑了笑,“好巧!” 被称做牛婶子的人,便是季姨娘的堂婶,牛氏。 她一脸笑意的看着朱妈妈,声音卑微极了,“可不是,今儿还真巧!我本来一早就该离开的。只是老太太说喜欢吃我做的斋菜。这不,我便留下给老太太准备晚膳了!朱妈妈你来这里,莫非是老太太有事要吩咐吗?” 牛妈妈生的粗壮。一脸肥肉将她的五官压的很小。尤其是那双眼,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要多猥琐便有多猥琐。 昔日,牛妈妈的丈夫来找季姨娘。说想要仰仗季姨娘,讨一口饭吃。 季姨娘的父亲幼年便被抱养出去。而这位堂叔和季姨娘家里,私下来往少之又少。 当时季姨娘气的直哆嗦,直接婉拒了牛妈妈丈夫的提议。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季姨娘在最后却改变了想法。亲自在老太太耳边说了一些好话,晏老太太那会心情不错,这才让牛妈妈在小厨房里做事! 好在这位牛妈妈也争气。她的手艺的确很符合晏老太太的口味,这才没有闹出什么其他的事情。 “不是老太太有吩咐。是……”朱妈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压低了嗓音说,“是我找你有事!” 朱妈妈话音刚落,牛妈妈的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一些。 她还以为晏老太太派朱妈妈来,是给她赏钱的。 结果……却是这样。 一时,牛妈妈没了兴致,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敷衍,“不知朱妈妈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朱妈妈心里虽然有些不悦牛妈妈的态度,但是表面上依旧从容不迫,“我伺候了老太太多年,深知老太太喜欢什么。可……可牛妈妈,我对季姨娘的喜好却太不清楚。你可知道季姨娘喜欢什么?” “小月啊?”牛妈妈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几分不屑,“她不是喜欢银子么?” 朱妈妈没想到牛妈妈说的如此直接,立即愣了楞。 牛妈妈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她虽然看不起季姨娘给人做妾室,但是她现在是晏家的下人,而晏老太太最不喜欢晏家的下人不知礼仪。于是,牛妈妈赶紧笑着说,“季姨娘人很好,只是小时候估计也是和我一样,穷怕了,我猜,她大概是喜欢银子吧?” 朱妈妈觉得额头微微有些疼痛。 这牛妈妈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些话,怎么能说出来。 “既然喜欢银子,那就好办了!”朱妈妈暗暗的嘀咕了一句,然后对牛妈妈说了一句,“多谢!” 朱妈妈知道在牛妈妈这里打听不出来什么,于是转身便离开了,也不再继续停留。 等朱妈妈走了之后,牛妈妈有些不解的看着朱妈妈的身影,然后眉目里带了几分疑惑。 平日里,这位高高在上的朱妈妈,很少会亲自来晏老太太的小厨房,而且,朱妈妈和她说话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今儿,倒是有些奇怪了,这位不可一世的朱妈妈,居然跑来问她季姨娘喜欢什么。 那个小贱人能喜欢什么,不就喜欢偷人么? 牛妈妈在心里暗暗地啐了一口后,便转身又进了小厨房。 站在小厨房里的一个婆子见牛妈妈走了进来,赶紧凑上去说,“哎哟,真的是恭喜您了牛妈妈!” “哦?”牛妈妈站稳身子看着婆子说,“你这是讽刺我呢?我今儿又没拿到赏钱,唉,我那个小儿子的亲事,该怎么办啊!” 牛妈妈的小儿子是个痴儿,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门亲事,对方开口却要一千两银子的聘礼。 那一家人的姑娘的确生的好,而且还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好生养。若是娶回来,倒也不吃亏。 只是一千两啊,她这一辈子,估计都赚不到这个数字。 牛妈妈气的哆嗦,但是又无可奈何。 那一家人,认定了他们有钱,所以一直不肯松口。甚至还说,若是牛妈妈凑不出银子,他们就将小女儿送去做妾,也绝对不嫁过去。 牛妈妈一听这话,心里就更急了。 她私下让丈夫去问季家那几位借银子,结果那几位比他们家里还穷。 说出去谁又会相信? 堂堂清平侯府世子的小妾的娘家人,居然一千两银子都凑不出来。 简直是笑话。 此时,站在牛妈妈身边的婆子,压低了嗓音说,“今儿啊,大小姐送了季姨娘好多东西啊,全是金子呢!” 第282章:争吵 本来有气无力的牛妈妈在听了身边婆子的话后,惊讶的呼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 她的脑海里,此时只有‘金子’两个字了。 而且,晏家大小姐她自然是听说过的。 她刚来晏家的时候,便听人说晏锦手上的那对镯子,价值上万两。 她当时惊的目瞪口呆,她这辈子从未想过这个数字……私下,她还反驳说那些人说谎。 谁会把一万两买的镯子戴在手上四处走动啊?若是磕坏了,那就不值钱了。 直到后来,她见到了晏老太太桌上摆放的那些金叶子。 而这些金叶子,是晏锦的外祖父虞老太爷送来给晏老太太把玩的,而且晏锦哪里也有一份。 此时,她才真的相信了,晏锦是如此的富有。 她回了家里后,将自己的见闻告诉了丈夫。 结果丈夫不屑地说,当年季姨娘在大虞氏身边伺候的时候,大虞氏最喜欢用来打赏人的,便是那些南海运来的珍珠。那些珍珠,不比金叶子便宜。 季姨娘手里,便有不少这些珍珠。 牛妈妈听的热血沸腾,她为了确定事情是真的,于是颤抖着嗓音,压下心头的喜悦,“你说的,当真?” “哎哟,牛妈妈!我骗你这些做什么!”婆子笑的脸跟朵绽放的花似的,“你现在可是大富大贵之人,来日我还想仰仗你呢,又怎么胆敢欺骗你呢?” 婆子话音一落,牛妈妈的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了。 她为这一千两银子急的焦头烂额,现在有一个机会就摆放在她的面前。她若不去抓住,那么才是愚蠢。 一想到儿子要娶媳妇,还要给她生下孙儿,牛妈妈就高兴的不行了。 她从袖口里掏出钱袋,拿出一些碎银子后,又犹豫了一下,重新拿了几个铜板。交给身边的婆子。“多谢你了!” 牛妈妈给了婆子铜板后,又高兴地将身上的围在腹部的布拿了下来,整理了一下仪容。朝着屋外走去。 等牛妈妈一走,拿着铜板的婆子,对着牛妈妈的背影啐了一口,“小气的东西!” 她声音很小。所以走的急匆匆的牛妈妈,压根没听见她的声音。 彼时。何氏终于哆哆嗦嗦的将话说完了,而她看着面前怒气冲天的季姨娘,有些胆怯了。 季姨娘坐在她的前方,此时打开的檀木盒里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珍珠。或许是因为熏香薰过的关系。这些珍珠居然带着淡淡的香味,闻着倒是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季姨娘将手握成了一个拳头,然后几乎咆哮出了声。“她这是在羞辱我,在羞辱我!” 季姨娘刚喊完。便‘哎哟’了一声,然后迅速的捂住了额头!她方才太用力的嘶喊了,所以此时尚未愈合的伤口,疼的她更是烦躁不已! 这个盒子里的珍珠,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在大虞氏身边伺候的时候,什么样珍贵的珍珠没见过? 大虞氏自小便喜欢圆润的东西,所以虞家老太爷特意让人去南海运了不少的珍珠过来,给大虞氏把玩。 那一批珍珠价格不菲,而大虞氏也经常用珍珠打赏下人。 若是换做常人,怕是早已被家里的长辈训斥了。 虞老太爷倒是一个奇怪的人,大虞氏用价格不菲的珍珠打赏下人,他也不说大虞氏半句不是,也不怕大虞氏的打赏,养肥了下人的胃口。 作为一个父亲,虞老太爷对大虞氏,当真是溺爱极了。 季姨娘的手里,现在还收着一小盒大虞氏留下的东西。 她虽然厌恶大虞氏,但是大虞氏留下的东西,的确都是十分名贵的。 “姨娘,你消消气……”何氏吓的有些目瞪口呆,然后赶紧将茶盏递给季姨娘,“你喝口水!” 季姨娘抬起头来,一手挥掉了何氏手里的茶盏!她双眼通红,怒气似乎已经快要压抑不住了。 何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地茶盏的碎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季姨娘每次只要提起大虞氏,整个人便性情大变。本来表面会伪装委婉乖巧的季姨娘,此时将表面的那层伪装,撕的干干净净,不愿伪装半分。 大虞氏的名字,像是季姨娘的克星似的,总会让季姨娘大怒。 “姨娘你别生气了,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错!”何氏不得不退让,继续劝慰道,“奴婢这就将东西送回去!” 季姨娘冷冷地笑了笑,眼里的讽刺也十分的明显,“送回去?你既然可以送回去,为何当时不拒绝?” 何氏一时有些语塞。 她是晏三爷的人,所以这些年来季姨娘对她一直都有防备之心。平日里,季姨娘会掩饰的很好,也不会轻易地露出这个想法。 但是何氏知道,季姨娘一直都未曾信任过她…… 对于何氏而言,她现在的处境虽然可悲,但是也是她自己选择的。 何氏低着头,声音有些弱小,“大小姐,似乎知道了奴婢……” “她知道你的好?”季姨娘直接打断了何氏的话,不再听何氏解释,“她既然觉得你好,我倒是不介意把你送到她那边去伺候她!” 今儿香复点名要何氏过去取药材的时候,季姨娘便对何氏有了防范之心。 毕竟,何氏在她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她想瞒住的东西虽然都满足了,可是有很多事情,何氏依旧知道!季姨娘看着眼前的何氏,上下的打量,语言里冷冷地,“这些年,的确是委屈你了,若不是你父亲当年失败了,你也不至于落得这个样子的下场。若是你父亲成功了,那么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小姐,哦……不对,我改唤你一声公……” 季姨娘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了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几个人发生的争执的声音。 她皱着眉头,听着那些争执声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吼叫,“我是季姨娘的堂婶,你们这些没眼的东西,居然敢拦住我?是不是不想在姨娘身边伺候了,还不给我滚开,要不然一会我让你们跪下来求我……” 第283章:喜钱 与此同时,何氏也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她在心里大喊一声糟糕后,便见季姨娘气的站了起来,脸色惨白。 季姨娘虽是个聪明人,可她的娘家人,却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何氏垂下眼眸,慢慢的退后一些。 季姨娘方才的话,让她想起了自己家族里的人…… 她和季姨娘当真算是同道同人,她的族人,若是稍微争气一些,她也不至于来晏家做一枚棋子,甚至是人质。 “你们赶紧放我进去!你这个没眼的狗东西……”屋外的妇人拔高了嗓音,然后便听见‘啪’的一声,似乎有人被人狠狠地打了耳光。 季姨娘再也在屋子里呆不住了,她跺了跺脚,然后将脸上的怒气收起,才慢慢地走朝着屋外走去。 此时,站在屋外的妇人瞪圆了双眼,她穿着一身粗布做的衣裳,袖口已经高高的挽起,脸上的肥肉颤抖的厉害。她这一巴掌用的力气不小,十三岁的小丫鬟,被她这么一打,顿时便摔在了地上,一时傻了眼。 二等丫鬟被一个三等的婆子打了耳光,这是十分丢脸的事情。 她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老妈子,气的脸都红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何氏走到季姨娘身边,皱着眉头说,“不知道姨娘在小睡吗?还敢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当心姨娘禀明了老太太,将你们一个个都卖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何氏站稳身子后,看着有些‘错愕’的牛妈妈,才笑着说。“原来是牛妈妈来了,今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牛妈妈本以为何氏是个温婉的人,很多时候何氏说话都是温声细语,今儿她第一次见何氏训斥下人,自然有些瞠目结舌。 而且,本来笑着的何氏,却让她隐隐约约觉得。有很大的压迫感。 何氏这个人虽然长相不出众。但是气质却是卓越。她生气的时候,让牛妈妈的腿,有些颤抖的厉害。 牛妈妈低着头。不敢去看何氏的眼,本来嚣张的声音,也渐渐地放低,“姨娘对不住。我今儿是有事来找你。这几个没长眼的丫头,也没跟我说清楚。所以我才……” “你?”何氏笑了笑,“你什么?” 牛妈妈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脸上堆满了笑。“瞧瞧奴婢这张嘴,总是说错话!奴婢今儿是有事来求姨娘的,却不想打扰了姨娘你的好梦!都是奴婢的错。姨娘你是菩萨心肠,就别责怪奴婢了!” 季姨娘张了张嘴。上下打量了一眼牛妈妈,一字一顿地说,“你进屋说话吧!” 牛妈妈看着季姨娘,眼笑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姨娘,多谢姨娘!” 季姨娘转身往屋内走,牛妈妈赶紧跟了上去。她刚走没几步,便听见身后的何氏低声说,“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姨娘小睡的时候还惊了姨娘,今儿就罚你们一个月的月例!若有下次,就把你们送到外院去!” 一群小丫鬟跪在地上,赶紧跟何氏求饶。 虽然都在晏家做事,可内院和外院的却是天壤之别。 在外院的丫鬟,若是做错了事,必定会被卖到窑子里去。 而且,晏老太太虽然信佛,但是心却不仁慈,她做事却果断又薄情。小虞氏当家的时候虽然没有如此刻薄,但是小虞氏却也是赏罚分明。 现在,小虞氏病了,东院有一部分庶务是季姨娘暗中在处理,若是惹得季姨娘不高兴了,那么她们的人生,便彻底的完了。 牛妈妈听着身后丫鬟低声求饶的声音,心里是又高兴有害怕。 她高兴的是,这群没眼力劲的小蹄子,终于被训斥的。害怕的是,自己若是说出了话,那么在晏家的差事,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牛妈妈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季姨娘,微微发怔。 季姨娘身上穿的料子是今年苏州送来的锦缎,头上的金簪镶嵌了几颗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季姨娘容貌并不出众,但是所谓人靠衣装,季姨娘穿着的衣裳,价格不菲……所以此时的季姨娘看起来,虽然额头上还有几块纱布,但是人却依旧气质卓越。 牛妈妈咬了咬下唇,然后攥紧衣袂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后,何氏并没有跟上来。季姨娘坐在软榻上,然后拿起放在一边的茶杯,轻声地问,“今儿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季姨娘知道,她娘家的人来找她,准没有好事情。 她曾经恨不得杀了这些贪婪到骨子里的人,可最后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他们,知道她的秘密。 而且,若是他们都死了,来日她万一落难的时候,谁有能来收留她呢? 尽管他们是吸人血液的恶鬼,她也不得不养着他们。 牛妈妈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檀木盒子,里面放满了不少珍珠,看的牛妈妈有些心花怒放。她赶紧低下头,做恭谨装,“奴婢想求姨娘成全奴婢,奴婢……奴婢……” 牛妈妈支支吾吾半响后,才终于吐出一句话,“奴婢,想问姨娘借一些银子。姨娘你放心,奴婢一定会还你的!” “借银子?”季姨娘挑了挑眉,嘴角溢出一丝讽刺的笑,“堂婶,你今儿来找我,就是为借银子?” 牛妈妈一听季姨娘唤她‘堂婶’后,笑的脸上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她抬起头来点了点头,“姨娘,我家那个儿子身子一向不好,这不,好不容易说了一门亲事。但是别人一听,我们家的事情,便开口要一千两银子的聘礼!我……你也是知道我们家的状况的,这一千两我怎么拿的出来啊!姨娘,你行行好,借堂婶这一千两银子吧……要不,你就当这一千两银子,是送给我家山儿的喜钱。他毕竟也要唤你一声……” “喜钱?”季姨娘直接打断了牛妈妈的话,她当真是被牛妈妈的脸皮给震撼到了,她这辈子吃过不少喜宴,却从未吃过要送一千两银子的喜宴!她被牛妈妈的话,气的有些神智模糊了,而且今儿也出奇了,她的脾气像是被彻底点燃了一般,怎么也压抑不住。 季姨娘笑了笑,嗓音有些冷淡,“我记得山子,是个痴儿吧?” 第284章:撕破脸面 这本是村子里人尽皆知的事情。 不知为何,牛妈妈觉得从季姨娘的嘴里说出来,便听着觉得十分刺耳。 她的孩子是痴儿,不用外人来提醒。 牛妈妈心里憋了气,但碍于还要问借季姨娘借银子,只好继续笑着说,“山儿现在好多了!” “是吗?”季姨娘不冷不热的笑出了声,然后抬起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牛妈妈以为季姨娘要给自己倒水,赶紧走近一步。 结果,季姨娘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后,便半依在软榻上,眼眸微敛,“既然是痴儿,娶不娶妻,又有什么区别?堂婶,这家姑娘明显是把咱们家当做肥羊在啃,一千两银子得买多少丫头了?” 这个道理,牛妈妈又何尝不知道。 其实,她也并不是一定要认定这家姑娘。 她之前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个小丫头,准备养大了给儿子当媳妇。结果这个小丫头在听到她和人牙子的谈话后,便匆忙的跑了出去,最后投河自尽! 她将银子给了人牙子,小丫头没了,也拿回来银子了。 牛妈妈这次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头疼的不行,残废和痴傻的姑娘,她又瞧不上。她的儿子本来就是个痴儿了,若是媳妇再是个痴儿,那么家里不禁要多一口人吃饭,万一生下的孩子,再是痴傻的,拿她便要伺候三个傻子了! 牛妈妈这也是无可奈何了……况且,她也特意打听过,那姑娘家里的几个姐姐,嫁入婆家后很快就生了大胖小子。据说这些孩子长的特别俊!所以,牛妈妈这才心动了。 她想抱孙儿,想的发疯! “姨娘,这……话虽是这样说,可那个姑娘长的不错!”牛妈妈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而且,好生养!” 季姨娘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嘴里的话带了十足的讽刺。“那她也是倒霉,一朵鲜花……等到一坨牛粪!” 这话说出来后,不止牛妈妈气的直哆嗦。连季姨娘自己也有些傻了眼。 她这是怎么了? 季姨娘抬起头来揉了揉眉心,她今儿的火气有些重,而且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她的确不想借牛妈妈银子,但是这些话。也说的太过了一些! 她很少会打娘家人的脸面,哪怕婉拒。也会说的头头是道。 但是现在,却当真是奇怪了。 “姨娘!”牛妈妈的面色有些难看,她声音有些不悦,“你不愿意借我银子。也不需要这样来说我家山儿的不是吧?” 季姨娘此时觉得头疼欲裂,火气像是涨到了极点,她怎么也压制不住了。她摆了摆手。用最后一份理智说,“你先回去吧。改日我们再谈!” 她说的有气无力,像是厌恶了牛妈妈一般! 牛妈妈觉得此时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丝线勒住了一样,呼吸困难!她握着的拳头,慢慢地松开,“改日?季姨娘今儿是不愿意借我银子了?” “银子,银子……我借你,你又还的起吗?”季姨娘拍了拍软榻上放着的小炕几,然后眼里也带着怒气,“当年若不是堂叔跪着求我,你今儿又怎么可能在我面前?你们,别欺人太甚!” 牛妈妈胸腹起伏的厉害,她身上的肥肉,因为季姨娘的话,气的颤抖的厉害。 她笑了笑,冷哼了一声,“是啊,我丈夫跪着求你!可季月你别忘了,你姓季,你不想认我们这些亲戚,你也是姓季!” “我姓季又如何?”季姨娘冷笑出了声,然后言语越来越刻薄,“天下姓季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堂叔一个个都跪着去求啊!还有,今儿我唤他一声堂叔,也唤你一声堂婶,已经是给足你们面子了!牛春兰,你别给脸不要脸!” 季姨娘撕破了脸面,面目有些狰狞。 牛妈妈自然没想到,季姨娘今儿会露出这个模样……平日里的季姨娘再生气,也绝对不会如此刻薄,像个乡下泼妇似的,在这里和她对骂。 而且,牛妈妈之前也想好了。 若是季姨娘不愿意借她银子,她再让丈夫来试试。 毕竟,丈夫抓了季姨娘的小把柄! 哪知,季姨娘这会彻底的变了脸,对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刻薄。 牛妈妈再也不给季姨娘脸面了,她低吼道,“季月,你也别给脸不要脸!大小姐赏赐你那些东西,那样不是过万两银子。你现在手里这么多银子,你还怕给我一千两银子吗?你父亲年轻的时候,若不是靠着我给他那点吃的,他早就饿死了,又怎么来的你?” 季姨娘听了,立即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她拍了拍小炕几,“你们还有脸说我父亲?当年,我父亲虽然是抱养出去的,但是在世的时候给了你们多少东西?结果你们呢?在我父亲离世后,又怎么对我家的?牛春兰,你要我一件件说出来给你听吗?” 而且,牛妈妈不提晏锦还好,一提晏锦,季姨娘心里的火气,像是被浇了火油似的,蹭蹭往上燃,几乎要将她气的跳脚。 幼年的晏锦,在第一次睁开眼的时候,她便知道这个孩子来日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那双眼睛,是虞家的人的标志。 她恨虞家人,每一位都恨透了。 季姨娘当初会选择和那个人合作,多半便有她太恨虞家人的关系。 “还有,晏锦给我东西?那个小贱人给我东西?”季姨娘从软榻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她跟她那个母亲一样,都是肮脏的东西,我恨不得杀了她,我还会要她的东西?牛春兰,你的脑子被猪啃掉了吗?” 牛妈妈早就气的瞪圆了双眼。 她在乡下这些年,平日里也和人吵架过,但是从未遇见季姨娘这样,如此能颠倒是非的。 若季姨娘真的讨厌晏锦,那么桌上摆放的珍珠,又是什么? 季姨娘那点银子,怎么可能买得气那么多的东西。 牛妈妈也不知怎么了,她也被气的整个人糊涂了起来,她冲着季姨娘就吼了一句,“肮脏,谁能比的上你季月肮脏,你这个偷人的东西!” 第285章:恐惧 牛妈妈不是傻子,她自然听出了季姨娘话里的那些讽刺的意思,言语直接又伤人。 所以最后,她才会吼出那些藏在心里的话。 尽管,她之前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和季姨娘撕破了脸面。 可季姨娘的话太伤人了……她忍不住。 牛妈妈话音刚落,季姨娘便冷冷地看了过去,眼里像是生了刀子一般锋利又可怕。 若目光能杀死一个人的话,此时的牛妈妈大概早已被季姨娘千刀万剐了。 牛妈妈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她低着头,依旧理直气壮地说,“你自己既然做了,害怕人不知道吗?晏家大爷是清平侯府的世子又如何,头上绿的像王八似的,又有什么嚣张的!” “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吗?”季姨娘声音几不可闻,冷的刺骨,“牛春兰你还活着从晏家走出去吗?” 若是从前牛妈妈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肯定会吓的跪在地上求饶。 但是,此时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一点也不害怕眼前的季姨娘的威胁,而是更加不屑地说,“我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我当然不知道!但是季月,若是我死了,我家那位,肯定会将这件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到时候,你还想继续在晏家安安心心做你的姨娘?简直是痴人说梦!不止是你,还有你的那两个野种,也会被丢出晏家的大门,甚至……会死!” 当初,她丈夫不知从哪里听到,季姨娘的孩子不是晏家大爷的消息,回来之后便告诉了她。 牛妈妈惊的目瞪口呆。虽然有些怀疑真假,但是依旧唆使丈夫,让他来晏家给她找个差事。 像晏家这种侯门,随便找个差事,也比她在外面卖菜强。 丈夫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但是在金银这方面,胆子却出奇的大!所以。丈夫听从了她的建议。跑到了晏家和季姨娘说了之后,季姨娘刚开始自然是拒绝的,直到丈夫将事情说出来后。季姨娘才让了步,让她在晏老太太的小厨房里做事。 季姨娘这一退步,让牛妈妈明白,季姨娘对这件事情是忌惮的。 而且。之前,她还有些怀疑丈夫的那些话。可现在。她却是彻底的相信了。 牛妈妈说的理直气壮,眼里全是挑衅。 “那也要看你们说不说的出来!”季姨娘本来想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可无论她多么用力,心里的怒气像是被浇了无数桶火油似的。怎么也灭不下来,“牛春兰,我今儿就让你……” “姨娘!”何氏从屋外推开门。然后走了进来,她看着季姨娘说。“六小姐醒了,一直哭着找你呢!” 季姨娘此时才从怒气里慢慢地清醒了过来,她看着焦急的何氏,才明白这个时候,她不能和牛妈妈翻脸。 若是事情闹大,那么她和晏三爷,都会倒大霉。 而且,到时候她和她的那个孩子,肯定会如牛妈妈说的那般,死掉。 她虽然厌恶眼前肥胖又丑陋的牛妈妈,但是却不得不选择低头。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牛妈妈说,“堂婶,方才我是被急坏了,兰儿至今尚在病中!你也是做母亲的,你该知道我心里的担心……你要的一千两银子,我会想办法凑给你!只是,这笔银子太多,我暂时拿不出来,你给我些日子!堂婶今儿是我的不是,这一千两银子,就当我给山子的喜钱吧!” 季姨娘说完之后,心里却是像针扎一样难受。 一千两不是十两更不是一百两,她一个月例才那么点银子,她又能去哪里去给牛妈妈凑一千两? 她娘家人的胃口,越来越大。 要满足他们的要求,季姨娘也有些力不从心。 牛妈妈见季姨娘低了头,得意的笑了笑,“这不就对了?季月啊,不是我说你,这个世上只有娘家人,才会对你好!你放心吧,今儿的事情,我一句也不会说出去的!” “嗯。多谢堂婶!”季姨娘揉了揉眉心,然后低低的呼了一声疼。 何氏见季姨娘这样,转身看着眼前的人,“牛妈妈,姨娘尚在病中,现在还要去探望六小姐,你若没别的事情……我先送你离开吧!” 牛妈妈见何氏恨不得立即将她赶走,心里虽然不悦,但是表面上依旧露出大度的样子,“不必了,我自己会走,过几日我再来拿银子!” 牛妈妈说完之后,便抬腿走了出去。 她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轻声地说,“要杀了她吗?” 牛妈妈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顿下脚步,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季姨娘和何氏。只见,季姨娘依旧揉着眉心,而何氏在一边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起,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可方才那句,要杀了她,她却听的很清楚。 这,绝对不是幻听! 牛妈妈想起方才季姨娘说,要让她走不出晏家的大门,此刻她心里多少有些害怕。 其实,若她死在晏家,之后季姨娘拿了银子给她丈夫,或许她那个贪生怕死的丈夫,便会封口,不再说其他的事情。 牛妈妈越想越觉得害怕,她提起裙摆,像是疯了似的朝着院外跑去。 牛妈妈的身子太过于臃肿肥胖,她跑了没几步,便气喘吁吁!此时的牛妈妈,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眼里全是惊慌。 她顿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准备继续朝前跑去。 刚跑到了小径拐弯的地方,牛妈妈便撞了人。 “呀……” “啊……” 牛妈妈一心低着头看着小径,想要早点回小厨房去!却不想这条小径上,还有别的人…… 她吓的抬起头来,便看见地上有个穿着绸缎的小丫鬟。 小丫鬟的头上戴着熠熠生辉的金簪子,露出的皓腕上,有一对宛如碧波的镯子!若是平日里,牛妈妈一定会感叹,晏家的下人当真是富有,可此时她早已被吓的慌乱了,哪里还有空去想这些。 “姑娘,对不住,对不住!”牛妈妈此时没了底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站在牛妈妈对面的小丫鬟,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温柔地说,“没事,你……你是牛妈妈吗?” 牛妈妈抬起头看,有些紧张,“我是,我是!” “你当真是牛妈妈啊!”小丫鬟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自己将她撞倒的事情,“牛妈妈我是大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我叫香复!你记得我吗?” 第286章:入网 牛妈妈傻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晏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 虞家家道殷实,平日里虞家送来给晏锦的珍品,数不胜数! 连带晏锦身边的小丫鬟,也沾了晏锦的光,这几年来过的比其他院子里的丫鬟们好上几倍。 香复身上穿着的绸缎,虽然不是极好的缎子,但是瞧着却也简洁大方。 尤其是她手上的镯子,通体碧绿,光泽自然,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 只是一个小丫鬟,便能穿戴的如此讲究…… 牛妈妈在心里感叹,虞家人当真是家财万贯。 “我自然记得你,你是大小姐身边的香复姑娘!”牛妈妈拢了拢发丝,一脸歉意的看着香复,恭谨地说,“方才我不是故意的,不知有没有撞伤香复姑娘你?” 香复笑眯了眼,抬起头看了一眼牛妈妈身后的青石小径,轻声地说,“没有呢!牛妈妈你这是去看望季姨娘了吗?” “嗯!”牛妈妈不想再和香复继续说下去,此时的她头脑一片混乱,“若香复姑娘没事,那么我先回去了。” 牛妈妈抬起腿想要离开,便听见身边的香复‘哎哟’一声。 这个时候,牛妈妈才看见香复的裙摆已经破了一些,红色的血液将缎子都染红了!方才香复摔在地上,怕是摔狠了…… 牛妈妈瞪圆了双眼,手足无措地看着香复,“我,我不是故意的……香复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香复大度地摆了摆手,又抽了几口冷气。无奈地说,“小姐让我送东西给季姨娘,我如今这个样子,怕是去不了!” 香复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牛妈妈,“牛妈妈,我能不能麻烦你。帮我送去?” 牛妈妈看着香复手里的小木盒做工精致。花纹上还铺了一层淡淡的金粉,便知道里面的东西价格不菲! 她又想起方才季姨娘恶毒的嘴脸,恨不得杀了她灭口的狠毒。腿脚早已发软,此刻有怎么敢去见季姨娘呢? 牛妈妈看着香复的眼睛,想了许久许久后,才对香复说。“香复姑娘你的腿伤要紧,我先扶你回去吧!今儿是我的不是……你别放在心上!” “嗯?也好!”香复对牛妈妈的话倒是没有异议。而是微微地弯起嘴角,“那就劳烦牛妈妈了!” 从小径到玉堂馆的路并不遥远,而牛妈妈却觉得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一般。 在路上香复时不时会和她说几句话,她在听见香复说晏锦夸她菜做的好吃的时候。牛妈妈本来紧绷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季姨娘若不仁…… 那么她要不要不义? 如今虽然已经是冬季,但是玉堂馆内依旧摆放着不少娇贵的君子兰。瞧着绿油油一片花香四溢,在冬日里凭空增添了几分生机。 牛妈妈在看见院子里的景色后。心绪也慢慢地缓了下来。 此时,迎面走来的几个小丫鬟在看见牛妈妈扶着香复的时候,都有些吃惊地疾步走了上来,“香复姐!你没事吧?” “无碍的!”香复摆了摆手,然后轻声询问道,“小姐呢?” 小丫鬟慢慢地牛妈妈的手里接过香复,一脸紧张地回答,“在屋内呢!” 香复听了之后微微颔首,然后对牛妈妈说,“我这个样子怕污了小姐的眼,牛妈妈麻烦你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姐!多谢了!” 香复说完,也不等牛妈妈回答,便对身边的小丫鬟说,“去通报一下!” 小丫鬟领了命便急匆匆地进了屋内,另一个小丫鬟见香复疲惫不堪,立即便扶着香复离开了。 牛妈妈看着手里的盒子,神色有些茫然!她的眉头皱的如山一般高,最后更是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见见晏锦也好,她想从晏锦的嘴里,探听点口风…… 过了一会,去通传的小丫鬟才慢慢地从屋内走了出来,轻声对牛妈妈说,“牛妈妈,小姐说屋外冻,让你进屋里坐坐!” 不知是不是因为季姨娘做了那件事情的关系,牛妈妈在见晏锦的时候,多少胆怯之心!虽然晏锦只是一个孩子,但是,养在深宅里的小姐,又有几个是单纯无辜的呢? 她在犹豫的时候,便见屋内有个大夫提着箱子走了出来。 牛妈妈微微一怔……迎面走来的这个大夫,她是认识的。 之前陈大夫对晏老太太的病情束手无策的时候,是这个大夫替晏老太太治好了顽疾!而且,在陈大夫去世后,她听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在谈话的时候,也提起了这个刘大夫。 若是不出意外,来日取代陈大夫成为晏家的大夫的人,约摸便是眼前这位了。 刘大夫平日里总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可今儿的刘大夫见到她,却意外的亲切。他在看到牛妈妈的时候,还主动同牛妈妈笑了笑,甚至还行了礼。 牛妈妈看着眼前刘大夫的动作,惊的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刘大夫在给晏老太太治病的时候,言语直接又伤人,而且一脸冷漠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愿意因为晏老太太是侯夫人,而多给她几分薄面。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刘大夫的医术的确无可挑剔。 今儿的刘大夫像是吃错了药一般……太过于平易近人了。 朱妈妈回过神来后,福身还了一个礼,然后眼珠在眼眶里迅速地打转…… 刘大夫会改变,莫非是因为晏锦的原因? 她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蹊跷,也不知如今该不该去见晏锦。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她的确该和晏锦说说话……没准,她的那一千两银子,会有来源了。 牛妈妈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直接挑起帘子走了进去。 此时的晏锦正坐在椅子上,在晏锦身边的桌子上,摆放了不少的金银首饰,晏锦正垂着眼眸在里面挑选…… 桌上的珍品,看的牛妈妈有些眼花缭乱,她这一生都未曾看过这么多名贵的东西。 虞家,当真是可怕。 “牛妈妈!”晏锦抬起头来,如水般清澈的眼,带着淡淡地笑意,“你得正好,你帮我瞧瞧,季姨娘喜欢什么!” 第287章:谈判 晏锦说的十分随意,似乎是随口问了那么一句。 牛妈妈见晏锦眼神清澈,面容无辜又纯善,只好轻声道,“奴婢不知!” “这样啊……”晏锦颇有些失望地拿起桌上的金条,然后沮丧地说,“看来这些东西,季姨娘都不喜欢了!” 牛妈妈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解地看着晏锦,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滞住了似的沙哑,“大小姐要将这些东西送给季姨娘?” “嗯!”晏锦倒是不掩饰,目光有些懒散,“不过姨娘向来不喜欢我,这些东西给她,也没有用了!也罢……过几日给轻寒当嫁妆好了!” 轻寒要成亲了? 牛妈妈自然是知道轻寒的! 轻寒是小虞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容貌出众又气质不凡,站在人群里十分的夺目。 只是,因为小虞氏不舍得轻寒,所以轻寒到了婚配的年纪,也没有成亲。 现在……轻寒居然要成亲了? 不知为何,牛妈妈在这一刻,立即便想起了刚开一脸笑意的刘大夫。 晏锦说完之后,将金条丢回了桌上,慢悠悠地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问,“牛妈妈今儿怎么来了?” “老奴……”牛妈妈赶紧敛了心思后,才迅速地想起,自己进屋是帮香复拿东西给晏锦的。 她赶紧将盒子递给晏锦,将和香复相遇又不小心撞伤了香复的事情,说了一遍。 晏锦的神色一直淡淡的,没有不悦,也没有露出笑容。 牛妈妈的心绪慢慢地放松。晏锦终究是个小姑娘,脾气再大也不会怎么样的! 而且,晏锦的样子很和善! “香复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晏锦说的轻言细语,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忽然像是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似的,“我从未责备过她一句,可今儿。牛妈妈你却伤了她?她虽然不介意。可不代表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介意!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面,牛妈妈你今天做的事情。可不就是……” 晏锦说了一半,便顿了下来了。 但是下来的那句话,不用晏锦说明,牛妈妈也知道是什么。 她本来刚平复下来的心。顿时又悬了起来。 牛妈妈的面色变的比墨汁更黑,她跪在地上低声辩解。“小姐,纵使奴婢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些事情啊!小姐,奴婢真的不敢!” “你的确是不敢!”晏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小拇指抚摸着茶盏的杯沿,“可是姨娘她敢啊,她一向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和她示好,她都不放在眼里!牛妈妈。今儿我也不为难你,我知你也是领了季姨娘的吩咐,所以……明儿一早我会告诉祖母,让你离府!这次,我也是仁至义尽了!” 牛妈妈做梦也没想到,会从晏锦的嘴里听到这番话。 她面目沮丧,几乎要哭了出来。 若是她不能继续在晏家做事,那么她那个儿子的亲事,便真的没有一点希望了!她这一生就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个痴儿,但是终究是将他抚养长大!而且,她被赶出府的名头,还是如此的冤枉…… 季姨娘恨不得杀了她,她又怎么可能帮季姨娘做事? 牛妈妈低着头,肥胖的身子微微颤抖。 “大小姐……”牛妈妈的声音带了几分颤抖,“奴婢真的不敢!” 晏锦嘴角噙着一抹嘲笑,然后打量着眼前的牛妈妈,“季姨娘不喜欢我,但是又不敢对我动手,所以她只能找我身边丫鬟的错!牛妈妈若我将这件事情告诉老太太,你说老太太是信你还是信我?” 牛妈妈认命的闭了眼…… 晏老太太如今最宠爱的孙女,早已不是晏家的六小姐了!自从明惠郡主和晏锦交好之后,晏老太太便恨不得每一日都和晏锦说说贴己的话!尤其是这些日子,晏锦十分乖巧,每次做的事情都让晏老太太十分的满意,连带晏老太爷,也对晏锦刮目相看。 她从前虽然不在晏家,但是多少知道了一些晏家的事情。 昔日,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最不喜欢的,便是东院的人。 无论是晏季常也好,还是小虞氏也罢,甚至是住在西院的晏锦和晏绮宁,他们都不喜欢!只是那会的晏绮宁很会扮乖巧,所以晏老太太才没有露出太厌恶的样子。 但是自从晏绮宁和晏锦发生了争执后,整个人也是性情大变。 现在,晏老太太提起晏绮宁,便会忍不住低吼,孽畜,孽债! 晏锦是晏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晏老太太必定不会让晏锦受一分委屈的! “不过!”晏锦眯了眯眼,又无奈地笑了笑,“或许祖母会开恩,让牛妈妈你和从前的荀嬷嬷一样,去庄子上呢!” “小姐!”牛妈妈打断了晏锦的话,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晏锦看,“奴婢真的没有替姨娘做事!” 晏锦的话,彻底的提醒了牛妈妈。 荀嬷嬷伺候了晏老太太多年,最后却病死在了庄子上!而且,前段日子,有个婆子遭了晏老太太的厌恶,最后被赶了出去……据说被赶出去的时候,这个婆子的舌头和手筋都被割了!因为,她知道了晏家内宅的事情…… 这几年来,晏家内宅的事情一直没有什么坏消息传出去,便是因为晏老太太够心狠手辣。 她不允许离开晏家的人说晏家的半句不是,所以她直接让这些人死,或者是割了她们的舌头,挑断了手筋!只有这样,晏老太太才相信,他们真的不会说出去…… 本是信佛之人,下手却比谁都狠毒。 牛妈妈明白,自己一旦出了晏家,怕是会和上个婆子一样。甚至,季姨娘还会灭了她的口。 那会,她便真的什么都没了。 牛妈妈想明白后,便皱着眉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姐,老奴当真不是季姨娘的人!天地良心,老奴一直想在小姐你手下做事,只是老奴没有这个机会!” “哦?是吗?”晏锦将茶盏放在桌上,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那么,你又要怎么证明,你不是姨娘的人呢?牛妈妈,你做的膳食很合我胃口,我也不想为难你,但是……若你说谎,我一定会让祖母,让你离开,你明白吗?” 牛妈妈点了点头,“奴婢明白。小姐,奴婢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过,你得答应奴婢三个条件!” 第288章:吐露 牛妈妈此刻像是认了命似的,语气也不似起初那般战战兢兢,甚至还有了胆量,和晏锦谈起了条件。 她认定,晏锦会对这件事情有兴趣。所以,才会如此的不慌不忙! 结果谁知,晏锦只是眉毛一挑,然后轻声道,“不答应!” 她说的果断,半点没有犹豫。 而且,方才本来和善的晏锦,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声音有些清冷,“若没别的事情,牛妈妈你便退下吧!” 这下,轮到牛妈妈傻了眼。 她方才从晏锦的话里,早已猜出晏锦和季姨娘不和,那么此时她将季姨娘的把柄告诉晏锦,一定会让晏锦对她刮目相看的!没准,晏锦一高兴,还会赏赐她一些东西……譬如摆放在桌上的东西,随便拿一件给她,她之后的日子,便不用再继续发愁了。 却不想晏锦根本没有兴趣知道! 牛妈妈看着晏锦,一时有些怔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晏锦抬起眼,瞧着牛妈妈还不愿意离开,又道,“牛妈妈,你还有什么事?” “小姐!”牛妈妈忽然一仰脸,言语不再如刚才那般恭谨,“你当真不想知道季姨娘的事情吗?奴婢保证,这个消息对你一定有用,若是你将这件事情告诉大爷,那么……这晏家也就没有季姨娘的容身之地了!而且,大爷也会感激你的!” 她说的肯定,似乎只要晏锦答应她的那三个条件,她便会将这个秘密告诉晏锦。 晏锦闷了一下,只是疲惫地摇头,“我对她的事情。没什么兴趣!而且,你是季姨娘的人,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一起来害我……牛妈妈若你再不离开,我便要唤人来请你离开了!” 牛妈妈见晏锦想挥手唤院外的小丫鬟进来时,之前牛妈妈其实,多少有些怀疑香复和晏锦一起算计她。 但是在看见晏锦的动作后,她的怀疑立即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小姐你等等!”牛妈妈抬起手。露出一个小手指。对晏锦急切地说,“奴婢……奴婢要一千两。只要一千两,奴婢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晏锦的忍耐力似乎到了极限。她纤细如柳丝的眉头微微蹙起。尽管是在生气,但是容颜瞧着依旧吸引人…… 晏锦轻轻地拍了拍桌面,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怒,“牛妈妈你胆子可真大。还敢诓我的银子!” “奴婢绝对不敢!”牛妈妈见晏锦真的生了大气,赶紧跪着挪动身子到晏锦身边。“小姐,三少爷和六小姐,其实……其实……” 牛妈妈说到这里了顿了一顿,然后认命似的。将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他们不是大爷的孩子!他们是野种啊!” 话音刚落,牛妈妈便认命似的闭上眼睛! 横竖都是死。不如她将秘密说出来,那么晏锦或许还能救她一命。 话音刚落。牛妈妈便瞪圆了眼睛看着晏锦的神色。 只是,晏锦的神色不改,似乎这个消息对她而言,并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情。 牛妈妈有些怔住,一时傻了眼…… “小姐,奴婢……”牛妈妈还想说几句话,可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晏锦垂下眼眸,打了一个哈欠来,然后轻声地说,“牛妈妈,今儿你说的这些话,我就当没有听见!” 牛妈妈以为晏锦还在怀疑自己,又继续说,“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奴婢说的都是真的!三少爷和六小姐,都不是大爷的孩子啊!大爷当年是被季姨娘算计了,季姨娘为什么会早产,是因为她要掩盖住日子啊……小姐,你相信奴婢吧,三少爷和六小姐他们……” “够了!”晏锦皱着眉头,低声打断了牛妈妈的话,“你以为全晏府上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吗,他们……” 晏锦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话,然后赶紧用手捂住了嘴。 牛妈妈看到这里,便立即明白了。 晏锦,其实知道这件事情。 当年,季姨娘的事情,晏老太太也是知晓的,一直接近晏老太太的晏锦会知道,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自以为是天大的秘密,却不想周围的人都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侯门里的丑闻,若是传出去……晏家怕是……名声毁于一旦。 晏锦知道了却不愿意说出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毕竟是晏家的小姐……她得顾及自己的闺誉。 牛妈妈认了命……她想拿来换银子的秘密,却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牛妈妈,这件事情你要保密!”晏锦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牛妈妈,然后淡淡地说,“晏家园子里的事情,祖母不喜欢人多说!所以,你要闭紧你的嘴,知道了吗?” 晏锦给牛妈妈的银票,是一百两银子的面额。 这对于常人来说,是天大的数字。 牛妈妈知道,这些银子对于晏锦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她将银子拿了之后,也叹了一口气,“小姐,奴婢知道了!小姐,你也别恨三爷,毕竟三爷他……奴婢以后不会乱说了!” 晏锦微微颔首,然后又叮嘱了牛妈妈几句话后,才让人将牛妈妈送了出去。 等牛妈妈一离开,晏锦本来捧着茶杯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她差点握不稳手里的茶杯……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她曾经恨父亲对不起母亲,恨父亲和季姨娘亲密!可事实的真相,却是如此……难怪,当年晏谷兰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三叔,难怪,晏谷兰一直在接近晏惠卿!真相,原来是这样! 她虽然知道三叔和季姨娘有不对劲的地方,却不想真相,是这样! 可是,这件事情,却也蹊跷。 到底是哪里有些蹊跷,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晏锦揉了揉眉心,想着明儿一早小舅舅便要带着表哥来晏家,一时觉得头更疼了。 牛妈妈今天离开她的园子后,怕是一时也会傻了眼……牛妈妈本来想套她的话,却被她套出了真相。 晏锦看着桌上的东西,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一切,等小舅舅来了,再做定夺。 第289章:舅舅 虞非的性子果决,行事从不拘泥,说做的事情,便会尽早的做好。 晏锦以为小舅舅会在傍晚时分才到晏家,却不想翌日清晨,晨曦微露的时候,她便听到了窦妈妈的声音。 窦妈妈在屋外轻轻地敲门,询问道,“小姐,你醒了吗?小爷已经入府了!” 晏锦睡意朦胧,此时神智还有些不清醒。 她慢慢地睁开眼,一双白皙如玉的皓腕伸出纱帐后,因为天气冷又缩了进去。 她向来贪睡,平日里香复得唤几次,她才会起身。 窦妈妈瞧着有些哭笑不得,她一边挑起纱帐,一边笑着说,“小姐,快起身吧!太太吩咐老奴过来通传,说等会让小姐和小爷一起用早膳!” “唔!”晏锦被扶起后,打了一个呵欠,看着屋外的天色! 此时,天色尚且不明,廊下的防风灯还未熄灭。 小舅舅来的,未免也太早了一些! 晏锦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清醒了过来,她微微颔首,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从玉堂馆到东跨院花厅的并不远,晏锦换好了衣裳后,窦妈妈又给她披了一件绣着木兰花的披风,才扶着晏锦慢慢地朝着东跨院走去。 天气越来越冻,约摸再过几日,便会有漫天的大雪。 晏锦穿的厚实,所以除了偶尔吹来的一阵寒风外,她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晏锦的脚步匆忙,跟在晏锦身边的窦妈妈,瞧着晏锦急匆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地问道。“小姐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小爷了吧!” “嗯!”晏锦应了一声,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不是几年,是五年了……前世到今生,足足快五年时间,她都没有见过小舅舅的。 前世最后一次见小舅舅的时候,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瘦的像一具枯骨!她那时想哭。可虞非却笑着说。“素素笑起来最好看了,素素,给舅舅笑一个?” 到了那个时候。他还在逗她开心。 晏锦每次想起那个场景,心都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般。 因为,母亲小虞氏的身子不好,所以每次母亲说要回虞家。都是推迟再推迟,日子一直也定不下来。 她担心母亲的身子。也不好独自前往虞家……而且,她还要做祖母眼里的‘乖棋子’,明面上更不敢做出让祖母介怀的事情。 她比谁都想虞家的人,她想外祖父。想外祖母,想小舅舅,更想那位。她前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的表哥。 可是,无论她多想念他们。她都不敢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任何一个人。 这一份想念,她便一直放在心底。 晏锦想着,脚步又加快了一些。 跟在晏锦身后的窦妈妈看着几乎小跑的晏锦,赶紧匆匆地跟了上去。 窦妈妈觉得,今儿倒是有些出奇了…… 晏锦居然会如此急迫的想要见虞非。莫非,当真是老天开眼了? 不过,这样也好。 大虞氏留下的两个孩子,总有一个是愿意亲虞家的! 这样,也好! 等进了东跨院的大门,晏锦远远地便听见了男子爽朗的笑声,他的声音从厚厚地帘子里传了出来说,“可不是,今儿当真是巧了!” 晏锦突然顿下脚步,然后拢了拢发丝,又整理了一下披风,然后才朝着屋内走去。丫鬟们尚未打起帘子,晏锦便伸出手,自己打起了帘子……她的动作迅速,跨过门槛的时候,差点跌倒在地上。 “锦丫头这是怎么了!”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后还打了几分激动,“几年不见,锦丫头长大了!” 晏锦觉得眼角有些酸涩,她站稳了身子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那是一张极其夺目的面容,也是她最熟悉的人。 虞非和大虞氏的眼睛有几分相似,一双眼眸如大海一般湛蓝,黑色的发丝披在脑后,简单的用一条白色的绸缎束起!这样简单的发髻,却没有让虞非显得有些颓废,而是多了几分动人! 晏锦记得虞非曾说,他讨厌束发! 尤其是在沙漠行走的时候,每一刻都是关系到性命,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自己的仪容。 “舅舅!”晏锦告诉自己要镇定,可此时她哪里还镇定的下来。她瘦小的身子微微打着颤栗,口里的话也有些模糊,“舅舅……你来了……舅舅!” 虞非常年都会带着笑意,连生气的时候,笑意也不曾减退!可他在瞧见眼前弱小的晏锦后,不知为何,脸上的笑意却在此时僵住了!他曾无数次想过,晏锦会如何待他,是从前的冷漠,还是之后和晏绮宁一样,虽然表面上和他们亲密,却连一声“舅舅”都不愿意唤出口。 虞非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晏锦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赶紧从雕花椅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晏锦身边,伸出手想要抱起晏锦的时候,却又突然的顿住了。眼前的晏锦,不再是那个幼小还在襁褓里的孩子了,她已经长大了,眉目里也出落得越来越有灵气了。 晏锦的容貌虽然不像大虞氏,倒是像极了他的母亲和他的曾外祖母。 尤其是这一对眼……当真是和曾外祖母一模一样! “好久不见锦丫头,都长这么大了!”虞非收回手,笑着比划了一下,“我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这么小!” 坐在虞非身后的小虞氏不禁笑了笑,“在你的眼里,估计素素永远都是襁褓里的孩子!” “可不是!”虞非接了小虞氏的话,“小时候的素素,她……” 虞非说了半句后,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记得,晏锦不喜欢他唤她的小字。 所以。这些年来,他只有在晏锦不在的时候,才会唤晏锦的小名。 晏锦瞧见虞非的神色后,言语里带了几分好奇,“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舅舅你可以多在东院住几日,跟我讲讲从前的事情!” “这……好!”虞非倒是有些惊讶晏锦的话。不过看着晏锦真诚的眼神。之后倒是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晏锦环视了一眼厅内,见这里只有小虞氏和虞非,却不见她的表哥。 她轻声询问。“舅舅,表哥呢?” 虞非听了之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他啊。去重大夫哪里了!刚才来的路上,咳了几声!” 虞非说的轻描淡写。但是晏锦知道,事实大概不似舅舅说的那般简单! 简单的咳了几声?怎么可能就赶紧送到重大夫哪里去! 她也有些大意了! 她一心想着要治愈表哥的病,却忘记了此时早已入了冬,天气十分的冷冽!表哥的身子单薄。不宜出来行走…… 不过,若是表哥这几日不来晏家,等除夕到来的时候。重大夫便会辞行了!那时,要想再找重大夫。便更困难了。 关于表哥的事情,晏锦私下和重大夫提过几次。 重大夫倒是不介意帮虞方治病,不过他提前告诉晏锦,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愈怕是会很困难。 晏锦听了虽然有几分沮丧,但是却依旧想要试试。 困难,并不代表不可能治愈。 “今儿天气太冻了!”晏锦跟着虞非一起入座后,又从窦妈妈的手里接过茶盏,轻声问道,“小舅舅你住那个院子?” 虞非挑了挑眉,然后看着小虞氏,笑着说,“这个,得问二姐的意思了!” 小虞氏最近气色好了不少,她此时瞧着也比从前丰腴了一些,所以虞非本来有些担忧小虞氏的处境,在看到小虞氏的面色后,也稍微放心了一些!从前的小虞氏,虽然表面上一直笑着,可脸色却着差了常人一大截!虞非知道,小虞氏想瞒着他,所以那些年,他也装傻。 很多时候,虞非不愿意来晏家。 其一,是因为他每次来晏家,都恨不得和晏老太爷大吵一架! 其二,他不想让小虞氏为难。 虞家亏欠他那个姐夫太多了!纵使他心里有千百个不满意,也得憋回心里去! “素素如今住在玉堂馆!”小虞氏见晏锦和虞非感情后,便改变了之前想让虞非住在离她院子近的地方,“玉堂馆旁边有个小院子,若是你不介意,便住在哪里吧,倒也雅致!” 虞非捧起茶盏,点了点头,“一切听从二姐安排!” 虞非自小便喜欢跟在小虞氏身后,后来他害的小虞氏落入冰河之中,再也不生育后,便不敢再继续跟着小虞氏了!只是,这件事情小虞氏并未责怪过他半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对小虞氏的话,几乎是百依百顺。 “这几年你去西域那边,可否去精绝看过?”小虞氏突然问了一句,“那边的人,过的怎么样?” 虞非从容不迫地接了话,“他们能过的如何,还不是那个样子!我瞧着……精绝怕是保不住了!” 小虞氏的手微微一颤,然后轻声说,“这样也好!” “嗯!二姐,你放心吧!我会一直看着的!”虞非笑了笑,又转眸看着身边的晏锦道,“你最近长高了不少,等我回去之后,我让人再送些料子过来,给你做春衫!” 晏锦眼神和虞非相对,在瞧见虞非眼里的熟悉的关怀的眼神后,晏锦才摇了摇头,“小舅舅送的东西太多了,库房都要堆满了!昨儿我还将东西都拿了出来,因为都快发霉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小女孩的娇滴滴的声音,听的虞非不禁哈哈大笑。 晏锦这样和他说话,他当真很喜欢。 今儿一早,父亲和母亲还告诉他,不管孩子们说什么都要忍住!毕竟,她们还是孩子! 虞非现在恨不得回去告诉父母……二姐捎来的口信都是真的,现在的晏锦不再厌恶他们了,眼里也找不到半分厌恶的神色。 “你若用不完,便赏赐给下人!”虞非心情很好,本来姣好的容颜,此时瞧着更是夺目,“过几日轻寒要出嫁了,你选一些东西,添置给她做嫁妆!” 轻寒和刘大夫的亲事,已经彻底定下来了。 晏锦昨儿傍晚的时候,让窦妈妈转达了这件事情给小虞氏,之后小虞氏一高兴,便将事情定下来了。 而且,小虞氏都想好了。 若是晏老太爷不请刘大夫进府,那么她便做主让刘大夫在东院伺候晏季常!重大夫虽然治愈了晏季常的腿伤,但是之后更要注意休息……小虞氏之前本来想让虞家送人过来!可现在有了刘大夫,她倒是放了一百个心。 “嗯!”晏锦应了下来,然后想了想又问虞非,“舅舅,我想问你件事!” 虞非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有些好奇的看着晏锦,眼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宠溺,“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晏锦轻声地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心里的话!刚想要问出口,便听见窦妈妈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了。 她说:“太太,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小虞氏抬眼,轻声地问,“小少爷来了吗?” 虞方去重大夫哪里已经有一些时间了,按理此时也应该回来了。 窦妈妈的声音很快便从屋外传了进来,“到了,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虞方约摸是怕打扰小虞氏和虞非的谈话,他从重大夫的院子里回来后,便一直在屋外站着,未曾让下人进屋通传。 但是,此时的屋外天气寒冷,虞非这么一直站着,怕是会很伤身。 小虞氏皱眉,言语里带了几分急切,“还不让他进来,若是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虞非的眼里飞快的闪过几分尴尬,样子也有些窘迫。 他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是这一幕还是落入了晏锦的眼里。 晏锦方才本来想问舅舅,关于十三先生的事情!却不想被窦妈妈打扰了…… 但是,为何小舅舅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当真奇怪。 帘子很快便从屋外被打开,少年从屋外缓缓地走了进来,当他抬起头的身后,晏锦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张隽秀的容颜,她早已铭刻在心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沈砚山……他怎么会在这里! 第290章:表哥 晏锦眼里带了几分错愕,手里捧着茶盏的动作,微滞。 此时,周围的一切像是静止了一般,晏锦只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跳动的声音。 本以为和沈砚山见面的次数多了,她不会再有这样强烈的感觉了,然而事实却是……她不得不承认,沈砚山的确生了一张好脸。 “世子!”一阵低柔的男音从沈砚山的身后传来,下一刻便见一个隽秀的少年,从屋外走了进来后,一脸歉意地看着沈砚山,“真是抱歉!” 少年如墨的发丝,被整齐梳起,用一枚青玉簪子固定住,露出他洁白如羊脂玉般白皙的额头。 浓而卷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浅蓝色的双眼,宛如一汪春水泛着圈圈涟漪。 若不注意看,少年的眼眸,倒是和晏锦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他穿着一袭白衣,露出的指尖修长宛如青竹。 阳光下,少年没有丝毫血色,隽秀的容貌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 尽管这样,少年却依旧生的夺目,尤其是那一双薄薄的唇…… 晏锦曾以为绝色和倾城,这种词语只能用来形容女子,却不想原来男子,也可以美成这样,让她完全挪不开目光!在她的记忆里,她的表哥虞方总是低着头,很少会抬起头来和她对视,所以虞方的容颜,她根本早已记不清了……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短短的几年,虞方便出落的如此夺目,宛如水中绽放的莲花,妖媚却又脱俗。 沈砚山的隽秀。宛如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虞方的妖媚,更像是修炼多年的妖一般,绝色又不俗。 两个人只是这么一站着,门外的风景,便成了世上最吸引人的地方。 这个时候,沈砚山将身上的披风取下,丢给身边的小丫鬟。又对身后的少年说。“无碍的!” 少年立即低下头,露出尴尬的神色,“对不住!” 沈砚山挑眉。目光在晏锦的身上微顿一会,收回视线后,表情淡漠,“只是站了一会。和你说会话,挺好!” 方才。本来和沈砚山一路谈笑的虞方,在进了花厅的前庭后,便顿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动了。虞方脸上绝美的笑容,也慢慢地收敛了起来。他露在袖口外的指尖,微微颤抖! 虞方的确长的很好,他连犹豫皱着眉头的时候。露出的神色都十分的吸引人。 这样的人,若不是个男儿身。绝对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虞方犹豫的时候,沈砚山也不问话,只是陪虞方挨冻,在屋外站着。 过了许久,虞方才无奈地笑了笑,宛如莲花初绽,他说,“我啊,想见他们,又害怕!” 沈砚山依旧是面无表情,“为何?” “我倒是很羡慕世子你!”虞方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瞧着,很俊朗!” 沈砚山瞥了一眼虞方,过了好半响才说,“你也不差!” 这句话,倒是发自他的内心。 虞方的确不差,准确地说,虞方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是被女孩子们注意的焦点。他那张容颜,不比当年那位名动京城的长瑞公子差,应该说比那位更动人。而且,虞方学识渊博,方才一路上和沈砚山谈论的见闻,都让沈砚山有些刮目相看。 若一定要说虞方的缺憾,大概就是他的身体了。 虞方的身子不好,幼年的时候还误食了一段日子的毒药……重大夫替虞方扶脉的时候,直接地说了一句,小公子你还能活到现在,当真是个意外。 可不是意外么? 虞方是早产儿,身子一直不好!幼年又用了不该用的东西,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重大夫最后甚至叹了几口气,说会尽量替虞方治病,但是……也只是多延迟他几年的寿命而已。 沈砚山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若是英年早逝,倒是个遗憾。 虞方看着远处晨曦透过云层,最后淡淡地说,“我啊,太像女孩子了!” 这一次,沈砚山倒是没接话。 他这个人,不擅长说谎话。 沈砚山想到这里,慢慢地收敛好心神后,便看见小虞氏和虞非站了起来,眼里带了几分歉意,“今天真的是劳烦世子了!” “见过世子!”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来有些凌乱的心绪,也在此时彻底的理清了。 沈砚山微微颔首,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早膳可准备好了?” 晏锦:“……” 晏锦被沈砚山的话给惊到了,不过因为和沈砚山说话的次数已经太多次了,所以晏锦倒也琢磨清楚了沈砚山的脾气。这个人,总是不懂的观察周围人的神色,更不懂人情世故,有时说话直接又伤人。 尽管沈砚山说的话,都是真的。 可不知为何,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后,就像变了一个味似的。 譬如现在,沈砚山明明是想缓和气氛,却用了这样一句话。 小虞氏听了沈砚山的话后,倒是没有晏锦那般惊讶,她赶紧让人将膳食送了进来。 晏锦是未出阁的姑娘,理应不应该坐在这里。因为,沈砚山不介意的关系,所以他们几个便坐在了一个桌子上。 丫鬟们很快便提着食盒鱼贯而入,因为昨儿夜里小虞氏特意吩咐了小厨房要多准备一些早膳,所以今儿的膳食看起来,比往日的丰盛了不少。 等菜肴摆放好了之后,沈砚山旁若无人地拿起勺子,姿态从容地给盛了一碗汤,然后慢慢地用了起来。 他的动作优雅又迅速,倒像是和他们一起用过很多次早膳一般熟悉!本来一直情绪紧绷的小虞氏和虞非,因为沈砚山的动作,也渐渐地放松了起来! 偶尔虞非和沈砚山说几句话,沈砚山也会应虞非几句。 尤其是吃到一道小虞氏特意为虞非准备的羊肉的时候,虞非和沈砚山的评论居然都是一致的。 他们说:太腥了。 这一顿早膳,小虞氏和虞非用的很尽兴。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坐在一起用早膳了,唯一可惜的便是最近这几日,晏季常一直忙于工部明年开春治水的事情,归家的日子少之又少,所以不能陪虞非一起用早膳。 虞非倒也不介意,只是说有空一定要约姐夫一起喝一杯。 等用了早膳,丫鬟们将水果送上来的时候,屋外便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 她说,“太太,老太太吩咐奴婢送东西给你和舅老爷了!” 第291章:来人 屋外婆子的话音刚落,虞非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晏锦瞧着小舅舅的神色,一时无言。 小舅舅不喜欢祖父和祖母,在小舅舅的眼里,他们都是一群贪婪又薄情的老东西。 前世,祖父和祖母因为要避嫌,不愿意替父亲收尸的时候,小舅舅曾气的跳脚,说晏家的老东西真该下地狱。 那时,向来喜欢笑着的小舅舅,眼里噙着泪水的样子,着实有些狼狈。 也是在那会,晏锦才知道。 每一年,虞家都会送十万两银子到晏家。 这些,她从前从未知晓。 祖父和祖母收下了这十万两银子,却从未对小虞氏和她好过,在祖父和祖母的眼里,她和母亲不过是用来换取金钱的物品,至于亲情…… 在晏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小虞氏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虞非,半响后才轻声道,“进来吧!” 很快,帘子便从屋外被打起。 朱妈妈带着几个小丫头从屋外走了进来,出乎意料的是,晏家六小姐晏谷兰还有晏家三小姐、五小姐都跟在这一群人当中。 她们今儿都画了一副精致的妆容,头上的饰品不是金簪子,便是值钱的宝石!瞧着,十分的富贵。 相比之下,因为急匆匆想要来见虞非的晏锦,妆容便雅致多了。 晏锦很快,便明白了朱妈妈的来意。 她这个祖母那里是送什么东西给母亲和小舅舅,分明是让晏家的小姐过来,在沈砚山面前溜达一圈。 她虽然不知沈砚山为何今儿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沈砚山在东跨院的事情,想必她的祖父和祖母早已知晓。只是沈砚山这个人性子不好。向来说一不二,他说要在哪里,那么晏老胎儿与和晏老太太也无能为力。 所以,才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小虞氏也是过来人,她很快也明白了朱妈妈的来意,于是轻声说,“东西放桌上吧!” “长姐!”小虞氏话音刚落。晏谷兰便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眼眸在虞方身上转了一圈后,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浓了,“我本想昨儿就来找你的。但是又怕打扰你歇息!今儿一早,我去玉堂馆的时候,他们说你在这里!我便来找你了!” 晏谷兰说完之后,还主动的挽起晏锦的手臂。样子瞧着倒真的有几分姐妹情深。 反而是三小姐和五小姐,两个人像个木头似的站在朱妈妈的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直到最后朱妈妈丢了几个凌厉的眼神后,她们才走上前,跌跌撞撞差点摔倒,给虞非和小虞氏行了礼。 朱妈妈一脸恨铁不成钢。几乎要将牙咬碎了。 此时,在一边的虞方突然咳嗽了几声,本来苍白的脸颊。瞧着更是多了几分青色!晏谷兰抬起头,看着虞方哪一张俊美的容颜。微微一怔,过了一会才端起放在一边的茶盏递给虞方,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虞方自然也没想到,晏锦身边的少女会突然将茶盏递给他。本来很少和外人交流的他,有些愣住了。 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他和这位少年非亲非故,又怎么能接受别人的好? 虞方薄唇微抿,垂下眼眸并未去接晏谷兰的茶盏,只是轻声道,“多谢!” 晏谷兰端着茶盏,模样尴尬极了! 她今儿从老太太哪里得知,沈家的世子到了晏家,一时连装病都忘记了!因为父亲不在府中,所以晏老太太做了主,让她出来见见这位世子…… 祖母心里想什么,晏谷兰自然知道。 不过一路上,她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她从别人的嘴里听过,说沈砚山世子相貌粗鄙,性子更是野蛮又粗鲁,尤其是沈砚山养的那两只海东青,据说是食了人肉长大的怪物!晏谷兰每次一想到这些,身子便微微颤抖! 她害怕见到沈砚山,却又不得不见到沈砚山。 若是能成功的吸引沈砚山的注意,那么她来后的日子,才能彻底的将晏锦和晏惠卿踏在脚下。 结果,晏谷兰怎么也没想到,屋子里的少年,会生的如此夺目,宛如书里描写的俊美才子一般。 他长的很好,只是脸上带了几分病态的白,瞧着倒是着实让人心疼。 晏谷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心里多了几分暗喜。 朱妈妈站在远处,看着坐在虞非身边的两位少年,一时也猜不出哪一位是沈砚山!她从前倒是见过虞方,但是那也是虞方年幼的时候…… 长的俊美的那位,一直低着头,看不清他眼眸的颜色,而另一位虽然气质不错,但是瞧着却有着淡淡的疏离感。 朱妈妈一时也有些为难了。 她想了想,才对小虞氏说,“老太太一心记挂太太你和舅老爷,所以让老奴送了这些点心过来!而且……” 朱妈妈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对着不远处的两位少年说,“老爷和老太太准备了一些茶水,还望世子能过去一起吃个茶!” 晏谷兰听了之后,目光又放在了虞方身上。 虞方一直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眼睛,不过晏谷兰想,虞方那双眼睛肯定会生的很好。 这个时候,坐在虞方身边的沈砚山,漫不经心地说,“不吃!” 他说的直接,言语里不带掩饰。 虞方在听了沈砚山的话后,也抬起了眼,有些错愕的看着沈砚山。 在一边的晏谷兰,此时才彻彻底底的看清楚了眼前的虞方! 他那双眼睛,和晏锦倒是有几分相似!而且,虞方生的太绝色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吸引了晏谷兰的视线。 明明知道他并非世子,也知道他是晏锦的表哥,是她应该厌恶的人。这一切,她都知道…… 但是,晏谷兰却怎么也没办法将目光从虞方的身上挪开。 尤其是在听到沈砚山说出那句话后,她才觉得,沈砚山的性子果然是和传言里的一般,古怪又恶劣。 “世子……这……”朱妈妈有些尴尬的看着沈砚山,“老爷只是想和你下下棋,说会话!” 沈砚山依旧面无表情,嗓音清冷,“晏老太爷的棋艺?唔,太差了,我不和棋艺太差的人对弈,说话。” 朱妈妈:“……” 第292章:为何 朱妈妈一时哑口无言。 她在来东院之前,便特意从身边那几个婆子哪里打听了沈砚山的事情。 那些所谓的传言,半真半假。 假的是,传言里的沈砚山容貌粗鄙,所以很少出来见人。 可是,眼前的少年,姿态宁静,目若星辰,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既高贵又清冷。 而坐在沈砚山身边的虞方,虽然微微垂低了头,露出来的额头和指尖,却比女人还要生的漂亮。 沈砚山的容貌是清雅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人一般淡逸,而虞方的容貌却带了一些西域的气息,瞧着让人觉得精致宛如人偶。 一个仿若天外的谪仙,一个仿若人间妖娆的牡丹…… 尽管朱妈妈早已经过了春心萌动的年岁,可看着眼前的两位少年,眉眼却忍不住抽了又抽。 色不迷人,人自迷。 朱妈妈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沈砚山虽然容颜隽秀,但是脾气却如传言中的一样,恶劣极了。 她想起方才晏老太太的嘱咐,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虞非,开始采用迂回战术,“老太爷方才听说舅老爷你来了,说好久未曾同舅老爷一起吃茶说话了!若是舅老爷今儿有空,不如去松鹤堂坐坐!” 沈砚山既然同虞非一起到晏家,那么必定和虞非来往密切。 从前晏老太爷不将虞家的人放在眼里,是因为虞家再富有,也不过是一群西域蛮子,不值得他去留意。晏老太爷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都会有失他的身份。私下和虞家的来往也只有金银,并无其他亲家之间的联系。 久而久之,虞家和晏家的联系,也就逐渐地变少了。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虞非居然和沈家交好了…… 晏老太爷虽然对虞家找上了沈家这个苍天大树嗤之以鼻,但是表面上却不得不和虞家继续交好。 晏家的地位,从来就没安稳过。 若不能找上一个可以依附的大权贵家族。那么迟早侯位会被当今圣上收回去。 晏老太爷示了好。虞非也不好意思婉拒,毕竟他希望他的嫡亲姐姐,来日在晏家的生活能安安稳稳。于是。虞非点了点头道,“那就打扰老太爷了!” “怎么会是打扰呢,舅老爷你太客气了!”朱妈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对虞方说。“小少爷也要过去坐坐吗?” 虞方极少出门,和外人打交道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他不擅长隐藏脸上的情绪,所以虞方一脸苍白的看着朱妈妈,有些犹豫,“我可以不去吗?” 他用着试探的语气问。自然会遭到朱妈妈的阻扰。 果然,朱妈妈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小少爷既然来了。也该去老太爷哪里坐坐。毕竟,这里是晏府。若是小少爷不去,外人会说老太爷照顾不周,这名声……会不太好!” 朱妈妈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让虞方有些措手不及。 “外人如果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是晏老大人没用!”在一边的沈砚山在虞方回答之前,先开了口,声音淡淡地,“虞方一会要陪我对弈!” 朱妈妈这下,听的是目瞪口呆。 沈砚山总是能将话,说的如此直接又伤人。 宅子里的事情如果被外面的人知晓,的确是当家人没用,连府里下人们的嘴都管不好。尽管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可很少会有人将这个事实说破,毕竟太损别人颜面了。 可是沈砚山倒好,他好像从不顾及这些,说的直接且又不给人面子。 这些话落在朱妈妈的耳里很刺耳,可落在虞非和虞方的耳里,却显得十分悦耳动听。 尤其是虞非,他对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从没有半分好感,若不是顾及姐姐和姐夫还在晏家,他又何必委屈自己去和晏老太爷一起说话吃茶。而且,晏老太爷每次见他都没有什么好事情,无非就是找一些借口,想要从他们的手里拿银子。这几年,晏老太爷的胃口也越来越大,有的时候,虞家一年的收入,大半都要送到晏家来。 虞非虽然不介意这些金银被用出去,可丢出去的金银却换不回任何一丝回报,着实让人有些生气。 今天沈砚山的话,倒是把虞非心里的话说了出去,他觉得顿时神清气爽。 而且,去见晏老太爷那个老东西,他一个人去便好,带虞方去做什么? 难不成那个老东西给他气受的时候,还要给他唯一的儿子受气么? 做梦。 朱妈妈只是晏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晏老太太都不敢得罪沈家的人,又何况是她? 她见沈砚山不好应付,只好匆匆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小虞氏道,“若太太没别的吩咐,那么老奴先告退了!老太太今儿要礼佛,这边便让三姑娘、五姑娘还有六姑娘帮衬着您,这样您也不会太累!” 晏家的小姐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虞氏看了一眼一直垂着眼眸的晏锦,微微颔首道,“嗯,知道了,这边有我呢,朱妈妈你让老太太放心!” 晏谷兰见朱妈妈要走,目光终于从虞方身上挪到沈砚山身上,她笑着对晏锦说,“长姐,今儿你也陪陪我好不好?” 晏锦不动声色地将晏谷兰推开一些,她不太喜欢晏谷兰身上的这股香味。 总觉得这股香味会和前世那些不好的记忆掺合在一起……让她有些头疼。 尤其是在知道,晏谷兰的身世后。 晏锦对晏谷兰,再也没丝毫的好感。 “长姐,你怎么不说话?”晏谷兰见手里空荡荡地,微微蹙眉后,又黏了上去。“昨儿是我和姨娘的不是,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姨娘说,多谢长姐你的好意呢,而且,姨娘还将这件事情告诉祖母了,祖母还夸长姐你大度!” 晏谷兰说完之后,又低下头。“长姐。你看我都亲自来和你道歉了,你就别生气了,可好?” 晏谷兰轻轻地抽泣了一下。眼角似泛有泪光。 晏锦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早就习惯了晏谷兰的小动作。 她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这下,晏谷兰委屈的要哭。却全部都是她的错了。 晏锦不在乎,可不代表虞非和虞方不在乎…… 晏谷兰颠倒黑白的事情。看的他们有些生气。 此时,一直捧着茶盏的沈砚山又开口了,他说,“吵!” 本来安静的屋子。因为沈砚山的一句话,尴尬的气氛再次被打破。 晏谷兰抬起头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沈砚山。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会说这么一句话。 尽管沈砚山不是温润如君子一般的人。也不该如此不给人颜面!其次,这是晏家内宅的事情,沈砚山又用什么样的身份在插手这件事情? 晏谷兰眼里闪过几分惊讶的神色,目光却依旧可怜的看着沈砚山,“世子,我……” “很吵!”沈砚山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依旧很冷淡。 晏谷兰本来堆积在心里想要说出来的话,也戛然而止。 沈砚山显然没有兴趣知道她那些可怜的故事,她也没有办法将自己凄惨的处境讲给沈砚山听。晏谷兰的脸色带了几分惨白,嘴角微微翕动,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了。 本来像木桩一般站在小虞氏身边的三小姐和五小姐,在听到沈砚山极其冰冷的话语后,更是不敢说话了。 连晏谷兰都被这样说,她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沈砚山再好,但是他的脾气,却也太坏了。 坏到,她们根本不能和他正经地对上一句话。 朱妈妈本来要离开的,结果却因为晏谷兰的事情,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看着晏谷兰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愤怒。 晏谷兰不会处事,也是晏谷兰的事情。 现在,若是她带着三位小姐离开,那么被责怪的肯定会是她。 朱妈妈只要一想起晏老太太生气的眼神,心里便有些害怕。 晏老太太虽然信佛,可性子却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朱妈妈此时进退都不是,而小虞氏终于开了口,“这里有我就好,兰姐儿身子不适,大夫说要多养养,让她们先回去吧!” 小虞氏虽然没有说三小姐和五小姐的名字,但是她那句‘她们’也将两人带了进去。 朱妈妈只好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那么就辛苦太太了。” 说完朱妈妈便福身行礼,转身准备离去。 晏谷兰纵使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也不好继续在这里呆下去!沈砚山那个人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晏谷兰跟在朱妈妈的身后走了几步,然后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晏锦说,“长姐,你记得要来蕙兰斋坐坐,一定要来!” 她这句话表面上虽然是在对晏锦说,实际上却是说给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听的。 结果,沈砚山根本没有听见,而是和一边的虞方在低声商议着什么。 本来紧张的虞方,一张俊美的容颜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他微微颔首,对沈砚山说,“也好!” 晏谷兰气的直哆嗦,然后跺了跺脚,跟在朱妈妈的身后走了出去。 等晏谷兰离开了之后,虞方才看着小虞氏道,“姑母今儿打扰你了!” “说这些做什么,太见外了!”小虞氏缓缓地松一口气,她不喜欢晏谷兰,却又碍于沈砚山在场的关系,不好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等晏谷兰离去之后,她心情才稍微缓和一些,“今儿你也累坏了,我让轻寒带你去歇下吧!” 虞方笑着点了点头,一双月牙眸十分好看,“嗯,不过姑母,我听你说起我和父亲住的院子,离素素住的地方不远!我可以同素素一起走吗?” “这……”小虞氏抬起眼看了一眼晏锦,有些犹豫不决。 有丫鬟和婆子跟着,虽然不用避嫌,但是她却要顾及晏锦的想法。 毕竟,这会她虽然派人去了宫中让人给晏季常送信,但是晏季常也没有那么快回来。她是一介妇人,也不知要如何接待沈砚山,而且她的身子还未彻底的痊愈,也不益在屋外呆的太久…… 小虞氏想到这里,便听见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好!” 小虞氏意外的看了晏锦一眼,然后吩咐了下去。 她本想安排沈砚山去东院的书房里小坐一会,结果沈砚山说想陪虞方一起走走,小虞氏见沈砚山和虞方聊的津津有味,也不好冒昧打扰。 不过,这样也好。 她倒是不用安排沈砚山的去处了。 等小虞氏和虞非都离开后,晏锦才领着虞方和沈砚山朝着玉堂馆走去。 虞方幼年的时候曾来过晏家,记忆中晏家和他现在看到的,完全像是两个不同的宅子。虞方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周围,一张小脸上挂着几分好奇,过了一会,他才对沈砚山说,“晏府很大!” “嗯!”沈砚山点了点头,又道,“若不仔细瞧瞧,估计还得迷路!” 虞方听了之后,立即又提高神智,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在前面走着的晏锦,心里却在暗暗地腹议。 沈砚山怎么会迷路? 沈砚山前几日还来了她的闺房,甚至没有让晏家任何一个下人发现他的行踪。 只有表哥这样的老实人,才会相信沈砚山的话。 而且,今儿表哥会遇见沈砚山,也不是什么巧合,更不是从前沈砚山和表哥就有来往了。 今天一早,表哥和小舅舅起身的很早,结果不知怎么了,表哥在路上突然病发了,急的小舅舅团团转。 当小舅舅要打道回府的时候,驾着马车的车夫,因为心急想要赶回去,却差点撞了沈砚山的马车。 意外的是,沈砚山挑起车帘来询问虞方的情况,最后还拿了药丸,暂时压制住了虞方的病情。 后来在得知虞非要到晏家后,沈砚山表示也要一起同行。 他要来接重大夫…… 于是,沈砚山便跟着虞非一起到了晏家,然后还同小虞氏、晏锦一起用了早膳。 晏锦在听了这件事情后,唯一觉得奇怪的,便是表哥突然发病…… 太奇怪了。 晏锦一边想着,一边领路。最后,她走到玉堂馆外的时候,顿下脚步,对虞方轻声道,“表哥,我住在这里!” “嗯!”虞方点了点头,认真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像是害怕自己会忘记这里的景色一般。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沈砚山,又突然开口了。 他说,“虞少爷,不如我们进去吃杯茶吧?” 第293章:你不会 沈砚山说的泰然,似乎只是那么随意一问,并无其他的意思。 虞方闻言倒是微微一怔,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弱弱地窥了晏锦一眼。 尽管,晏锦对他的态度比从前好了许多,但是…… 他们毕竟多年没有见面了,兄妹之间的感情,还未好到可以私下坐在一起吃茶、谈话。 晏锦拢了拢袖口,有些无可奈何地说,“也好,表哥你进来坐坐吧,吃杯茶再走。若是世子你不介意……” “不介意!”沈砚山知道晏锦接下来会说什么,所以他根本没有给晏锦婉拒的机会,便对身边的虞方说,“我记得你棋艺不错,我倒想和你对弈一局!” 虞方一双纤细的凤眼微微上挑,衬的容颜十分艳丽,“好!” 晏锦暗自看了看一眼天色,然后才领路将沈砚山和虞方领进了玉堂馆。 从她第一次见到沈砚山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便从未有什么避嫌的举动。 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习惯了。 这个人对她而言,是不同的。 晏锦不知沈砚山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每一次,这个人总是能找到理由,让她不能婉拒。 她性子本就淡漠,因为前世的事情,对陌生人多少有些防范之心!然而,如今能让她彻底敞开心扉说真心话的人,唯有沈砚山一人而已。 此时,玉堂馆里的玉兰树早已过了花季,瞧着倒有几分颓废! 玉堂馆并不大,但是假山和院内小溪都布置的十分精致,尤其是香复来了之后。相信风水的香复,费了不少力气将玉堂馆内又修葺了一番。晏锦倒是不相信这些,可当香复嘀咕多了,她也便随了香复的意。 结果,香复出手整理出来的院子,倒是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连她的父亲来院子里瞧见景色的时候,都暗自的抽了一口气。 玉堂馆的风水布局。堪比晏季常见过的皇室。 此时。虞方也渐渐地顿下脚步,最后妩媚的眉眼里,全是震惊。“素素,你还研究风水这些东西?” “唔……偶尔看看!”晏锦倒是没有隐瞒,香复随身带的那些书籍,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瞧过一些。奈何。学习风水和历算、卜筮都需要天赋,然而。她在这些方面上,却没有什么天赋,所以只是粗略的知道一些,“院子里的东西。不是我布置的!” 虞方眼光幽幽地,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原来。你竟认识这样的高人!” 晏锦瞧着虞方的样子,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虞方,似乎很敬佩布置这座院落的人。 晏锦顾及到香复的身份,便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再继续接虞方的话。 香复是郭家后人的事情,不止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而且,据说那位洛大人已经进京了,最近父亲和这位大人之间,多少还有些矛盾。若这位洛大人知道香复还活着,甚至还在晏家的话,接下来父亲怕是会更麻烦。 晏锦微微垂眸,继续往前走。 香复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将亲手布置院子里和屋内的东西,在香复的眼中,有些东西不能放在屋内,而又有一些东西,是应该放在什么方位的! 久了,晏锦倒也习惯了。 神佛之论,她从前不信,现在也是一样。 “这盆君子兰!”沈砚山瞧了一会,指着眼前的摆放的君子兰道,“入冬之后应该放在东北角!” 本来在一边沉默不语的香复,在听了沈砚山的话后,立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香复瞧了一会,便当真是听了沈砚山的吩咐,抱起花盆,最后将君子兰放在了东北角,然后眼里带了几分淡淡地敬佩。 晏锦面露几分诧异之色…… 沈砚山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个人懂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她还清楚的记得沈砚山屋子里的那些难懂的兵书…… 晏锦暗暗咂舌! 晏锦在心里想了一会,便了他们去一边的耳房稍微休息片刻,等小丫鬟们将茶盏和棋盘拿来之后,晏锦才慢慢地坐了下来。 此时,刚落座地虞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迅速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看着晏锦,睫毛扑闪,“我记性真差,我都快忘了,今儿特意给素素带来的东西!” “表哥带了什么东西?”晏锦捧着茶盏,轻声地询问道,“我让香复过去取便好!” 虞方固执地摇了摇头,一张艳丽的脸上,全是坚决,“素素,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便回来。” 虞方说完,拔腿便朝着门外走去。 他的动作过于迅速,晏锦还未来得及再说几句话,虞方便消失在晏锦的眼前了。 这次小舅舅和表哥来晏家,是要暂时在晏家小住几日的! 所以,小舅舅和表哥带的随身行李,也是被下人们放在了他们暂住的小院中。晏锦担心虞方会找不到院子的位子,起身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想要跟上前的时候,便听见沈砚山幽幽地说,“有人陪着他,不会迷路的!” 晏锦被沈砚山那一句“素素”给震慑了,一时就这么怔怔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叫的若无其事,神色间没有任何尴尬,像是和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般。 晏锦瞧着沈砚山的样子,便也没有再让自己继续多想下去。 沈砚山将棋盘边上放着的棋盒打开,然后抓住一把黑色的棋子,问晏锦,“素素,可要对弈一局?” “不了!”晏锦知道自己的棋艺,差的不能入外人的眼!虽然她喜欢对弈,但是也是私下和父亲对弈几局,至于和外人……她却是很少露出自己的棋艺的。 沈砚山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继续淡淡地说,“素素,你害怕和我对弈?”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眼,然后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自然不怕,只是我的棋艺,怕是会污了世子的眼!” “唔,我已经习惯了!”沈砚山说的若无其事,然后打开另一个棋盒,“外人同我对弈,若棋艺不如我,倒是会污我的眼。至于你……永远不会。” 第294章:情愫 沈砚山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语气却又十分的认真。 这句话落在晏锦的耳里,像是被小虫子爬过耳垂一般,既酥又麻。 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 两世为人,从未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晏锦垂下眼眸,不动声色。 她知道沈砚山这个人一般想做什么,一定会用不同的办法达到他的目的。而且,若沈砚山若不介意她的棋艺差,她倒是很愿意和沈砚山对弈。 她的缺点,他几乎都知晓! 如今的她也不在乎,被他再多知道一些。 她从来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在沈砚山的面前,她平日里的那些伪装,似乎都彻底的卸了下来!因为,晏锦知道她骗不了眼前这个人,既然骗不了,她便不用继续伪装。 晏锦坐下之后,从沈砚山的手里接过黑子,然后迅速地落入棋盘之后,又瞧着屋外看了一眼,轻声地询问了一句,“世子会遇见我小舅舅和表哥,绝对不是意外吧?” “不是!”沈砚山倒也没有隐瞒,隽秀的容颜上,依旧是淡淡地神色,“我在查一件很多年前发生的事情,这件事情同你外祖父有些牵扯。今儿会遇见虞小爷,只是因为想知道虞小爷最近的行踪!” 晏锦听了之后,神色微顿,手里握住棋子的力气,也变大了一些。 她的手本就生的小巧,如今握住棋子后,修长如葱尖的手指,也渐渐地泛白。 “你放心,这不是什么坏事情。不会伤到虞家的人。”沈砚山坐着的时候,姿态优雅而又悦目,他的语气平和,“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不会伤到他们的!而且,这件事情,对于你外祖父而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情!” 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眼里带着几分迷茫,“好事情?” “恩!”沈砚山将棋子回握在掌心里,抬起眼对上了晏锦的视线。“素素,你该试着相信我!”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纤眉微蹙,“我并没有不相信世子你!” “是吗?”沈砚山淡淡地说了一句。“素素,我一直很相信你!” 晏锦这下直接沉默了。 沈砚山的确从未怀疑过她的话! 连她将两世为人这样荒唐的事情告诉他。他也很快便接受了,从未怀疑过什么。 从前,她以为是因为她从不在沈砚山面前说假话的原因,可晏锦也记得。她起初和沈砚山对话的时候,也并非全部都是真话。 将心比心,若换做是她的话。或许做不到沈砚山这样大度。 晏锦皱着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我信你!” 沈砚山微微勾起唇角,“那样最好!” 晏锦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她将棋子落入棋盘后,又看了一眼屋外,开始转移话题,“世子,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沈砚山想了想,才道,“你表哥很有才学!” 晏锦和虞方交谈并不多,不过沈砚山既然这样说了,她便相信了。晏锦想起虞方的脸,又从心里感叹了一句,“我表哥长的也很好。” “恩!”沈砚山沉静下来的时候,清傲的模样,华贵得脱俗。他附和了一句后,又添了一句,“不过没你好看!” 晏锦:“……” 沈砚山这句话说的认真,像是发自肺腑之言一般,他很肯定晏锦的容貌! 晏锦动了动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迟缓了一下,才将棋子落入棋盘,“世子你也不差!” “唔!”沈砚山视若无睹的看着棋盘,然后顿了一顿,“这一句的确是真话!” 晏锦:“……” 晏锦知道,沈砚山不差,他的容貌和才学,都是拔尖的!而且,沈砚山年纪轻轻,便手握重兵,又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臣子,更是程老将军的义子!他这样人,会被外人误传的粗俗不堪,也是因为他太过有优秀,外人认为太夸张了。 沈砚山为人低调,又从不出现在各种宴会上,所以这些谣言才会越传越离谱。 沈砚山倒是很想的开,他从来都不会在乎外人怎么看他……外人的那些恶毒的言语,一句也伤不了他。 晏锦想起今儿沈砚山来晏家的目的,便又带着几分商议的口气问,“世子,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沈砚山看着晏锦,唇畔上浮现一丝笑,“恩,你讲!” “我表哥自小身子差,若是可以的话,我想恳请你让重大夫在晏家再多留几日!”晏锦微微蹙眉,“抱歉,我似乎有些……” 沈砚山微微颔首,安慰道,“素素,你总是喜欢和我见外!” 晏锦哑然。 她同沈砚山,起初的关系,的确是她一直站在劣势。 她有求于他…… 可沈砚山似乎并不这样想,也从未因为她有求于他,便让她为他做些什么事情。 这个人很聪明,他似乎早已经设好了局,只等她慢慢地走进去。 可是沈砚山想要什么?晏锦到现在都不知晓。 “我只是……”晏锦想了想,微微敛目,“只是……” 沈砚山嘴角轻舒,眼中似笑非笑,“你并不用急着回答我,等你想明白了再说也不迟。重大夫恐怕还要在晏家多留几日,我今儿来,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同晏大人商议,在朝廷上他人的耳目众多,不太方便!之后,我会让重大夫帮忙传信!” “恩,多……”晏锦本想说多谢,但是她想起沈砚山方才的话,这一句多谢便又收了回去。 沈砚山抬起头,修长的手指握住手里的白子,眼里眸光流动,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晏锦垂下眼眸,并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边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一边在琢磨沈砚山的棋艺。 沈砚山每一步都从容不迫,随心所欲!她在棋盘上似乎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棋盘上,胜负一直未曾有结果。 晏锦微微蹙眉,半响后顿下手里的棋子,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然后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以为是虞方归来了,却不想下一刻香复的声音便响起了,“小姐,大爷来了!” 第295章:相处之道 香复话音刚落,晏锦手中握住的棋子,便从指缝间滑落,最后掉在了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突然间,有些心慌。 虞方不喜同陌生人来往,所以茶水摆放好了之后,晏锦便让小丫鬟们候在了屋外。 虞方一走,便只留下了晏锦和沈砚山。 她同沈砚山之间从未有过避嫌,晏锦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只是父亲那边…… 晏锦在心里暗暗地呼了一声不好,表面上却依旧装作镇定。 下一刻厚厚地帘子从屋外被打起,晏季常走了进来。 这段日子工部的公务太过于繁忙,晏季常很少回到府中。当然,他不愿意回来,也有其他的原因。 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一早居然收到小虞氏派人传来的口信,说沈家世子到了晏府之中,有事要和他商议。 当时,陆存无意听见之后,眼里的神色带了几分凝重,陆存叹了一口气,轻声地说,“他又想做什么,不是说要回边疆去了吗?” 晏季常听了,只好沉默。 他的恩师陆存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但是对于沈砚山,陆存却很少提起这个孩子! 陆家和沈家多年来交好,到了定国公沈承修这一辈,甚至两家还结了姻亲关系。陆存是沈砚山的外祖父,但是在沈砚山在边疆的这些年来,陆存却从未主动去联系过这个孩子,像是不知道他的存在一般。 陆家和沈家的关系,看似牢靠,但是实际上却也不似表面上那么完美。 沈承修同陆夫人。据说早已形同陌路。 他们之间依旧在维持夫妻的关系,也是有别的原因。 晏季常虽然明白,却在很多时候都装糊涂!他的恩师不愿意提起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 “罢了,你先回府看看吧!”陆存眉头皱成了一团,然后摇头,“早去早回!” 工部事务繁忙。陆存同几位大人。也好久没有归家了。 尤其是陆存,入冬之后陆存便生了一场大病,结果大病初愈。便急匆匆地回了工部,开始批阅一批又一批的公文。 晏季常心疼恩师,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帮衬着陆存。 他点了点头,转身披了一件狐裘大氅便朝着家里赶。 只是。晏季常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居然不在父亲的书房中。而是在自己女儿的院子内。 晏季常皱着眉头,一路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沈砚山的时候,那个孩子还很小,稚嫩的脸上。全是冷漠。 沈砚山总是躲在黑暗的角落,像是一个狩猎的豹子一般,默默地潜伏!他那个时候看到那个孩子。便知道来日这个少年,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结果。没过多久,沈砚山便被定国公送到了边疆去。 再次见到沈砚山,是他们一起从外地归来。 大雪封了路,他的行程因为大雪的关系,延迟了几日!恰好,沈砚山从边疆归来,便送了他一段路程…… 那会的沈砚山,面容同从前一样,清冷又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他的话直接不带丝毫掩饰…… 晏季常在官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不过晏季常不得不承认,同沈砚山说话,不会觉得太累。 那个人太不懂人情世故,说话直来直往,不带半分回转的余地。 晏季常回过神来的时候,便见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笑着的坦然,“爹爹,你回来了!” “恩!”晏季常见女儿神色没有窘迫,便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屋子,对沈砚山轻声道,“今儿没有好好款待世子,是在下的不是!” 沈砚山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盒之中,神色淡淡地,“晏大人见外了!是我冒昧造访,打扰你才是!” “怎么会!”晏季常看着棋盘上的棋局,然后神色微怔。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的棋艺不差,而且这些年来,他从未在谁的手里败过一次!只是,晏季常颇为遗憾他的两个女儿,并未遗传他的这些天赋,在棋艺上糟糕的一塌糊涂。 只是,今儿的棋局,倒是有些奇怪。 晏锦的棋艺是什么样子,晏季常比谁都清楚…… 但是,眼前的棋局,却是不分伯仲。 倒像……是一局指导棋。 晏季常暗暗咂舌,他同晏锦对弈的时候,若要下指导棋,他都会觉得十分的吃力。可看着沈砚山的样子,倒是像是轻而易举的样子。 晏季常钻研棋艺多年,顿时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晏季常笑着道,“让世子见笑了,小女的棋艺不精!多谢世子,愿意指导她!” “晏大人客气了!”沈砚山看着棋盘上的棋,依旧面无表情,“若是晏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赐教一局!” 沈砚山将晏季常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晏季常自然立即点头,然后坐下后开始和沈砚山对弈。 最会,沈砚山执了黑子,而晏季常执白子。 晏锦看着眼前的一幕,多少有些惊讶。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了进来,屋子内一片明亮。 沈砚山专心地将棋子落入棋盘之中,姿态优雅又从容。 她的父亲虽然温和,但是性子却有些古怪,尤其是那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总是将周围的人撇的远远的。 所以,这些年来,父亲身边并未有多少朋友。 但是,今儿沈砚山只是随意说了几句话,父亲便坐下和沈砚山在一起对弈,偶尔还说几句她听不懂的棋局上的话语,瞧上去倒也是一片和睦。 父亲虽然喜欢对弈,但是却也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这个场面,让她一时认为,是不是在梦中。 祥和,又一片安宁。 晏锦微微敛目,又忍不住窥了父亲一眼。 只见,平日里甚少露出微笑的父亲,嘴角居然微微挑起,然后轻声道,“世子这一步,的确是妙!” “这是在一本棋谱的残局上看过的一步……”沈砚山也不隐瞒,“改日,我派人给晏大人送过来!” 晏季常一听,略微有些惊讶。 棋谱这种东西,若是孤本的话,价格不是可以用金银可以衡量的。而且,他和沈砚山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却也没有来往到那般密切。 晏季常抬起头,刚要婉拒,便听到屋外传来吉祥的声音。 吉祥在屋外说,“大爷不好了,蕙兰斋那边,闹起来了!” 第296章:陪着你 吉祥的声音带了些许慌张,似乎蕙兰斋那边的事情,已经不可控制了。 晏季常皱了皱眉,然后起身对沈砚山道,“抱歉,世子,今儿不能陪你对弈了!我去去就回!” 晏季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了几步后又顿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人。 只见他的女儿晏锦一脸无辜的站着,而沈砚山坐在凳子上,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两个人神色间都露出泰然的神色…… 晏季常眉头舒展开一些,又对晏锦道,“等会,你领世子去我的书房!” “恩!”晏锦点了点头,“爹爹我知道了!” 晏季常放心地回头,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后,才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等晏季常一走,沈砚山才缓缓地开口,“蕙兰斋?” “是姨娘住的地方!”晏锦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她虽然棋艺不精,但是却依旧看的出来,父亲的白子落了下风。只要沈砚山愿意,不出十步,这一局棋父亲便输的彻底了。 难怪,方才父亲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的父亲的棋艺,在京城之中都是拔尖的!连右相私下都会找父亲对弈几局,切磋一下棋艺。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神色,“蕙兰斋那边,是你办的事吧?” 沈砚山话音刚落,晏锦便抬起头来看着沈砚山,目光里落出几分错愕。 他,是怎么知道的? 蕙兰斋会最近会出事,的确在她的算计之中。 季姨娘的孩子并非是父亲的,那么她又怎么能容忍季姨娘和这几个孩子。继续在晏家住下去?季姨娘是三叔的人,而三叔不止想要夺取父亲是世子之位,更是想要拿走父亲的性命!这些事情,都是暗中的毒刺。 她要拔掉这些毒刺,就必须将事情的真相,用别的方式告诉父亲。 就如同,父亲相信她一般。她也该相信父亲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所以。她将季姨娘手里有金子的消息,特意派人传给了季姨娘的那几个哥哥知道。 季姨娘的三个哥哥喜欢赌博,这些年来欠了不少的银子!晏锦暗中托三姑父帮她留意季家的事情。然后最好让季姨娘的哥哥,负债累累。 三姑夫听了之后,并未问她为何要这样做,而是点头说好。 旋家长房一脉已经败落。现在唯一能支撑旋家的人,便是她的三姑夫旋二爷。 自从旋二爷喜的一子后。私下更是派人送了不少东西给晏锦。 她的三姑母回门的时候,也在她的小院里住了一夜。 三姑母晏闻惠看着绣着玉兰花的帐子,轻声对晏锦道,“素素。这一切,都要谢谢你!” 她说的声音很小,晏锦却听的清清楚楚。 三姑父和三姑母一子都想偿还她的人情。所以这次晏锦干脆让三姑父来帮他做这件事情。 毕竟,三姑父为人心细。别人想要查也无从下手。 谁会想到,旋家居然会插手这件事情呢? 晏锦想到这里,轻轻的点了点头,“是!” 她对沈砚山,倒是从不隐瞒。 “世子!”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沈砚山,“你为何知道?” 三姑父为人处事,她是十分信得过的!而且,三姑父做事,也从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沈砚山捧起茶盏,青花瓷茶盏衬的他手指骨结分明,“晏三爷最近,似乎很发愁!我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晏锦这下,彻底的傻了晏。 “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会用这件事情,来给晏三爷难堪!”沈砚山眼里露出几分欣赏之色,“你很聪明!” 这一句话,是发自沈砚山肺腑的。 晏三爷在外人的眼里,是一位正人君子,而他温润的模样,也被周围的人习惯!多年来,无论舒家是否败落,晏三爷都对舒氏不离不弃,从未纳妾,连通房都没有一个。这一段良缘,不知让多少闺阁里的少女羡慕!她们希望,自己来日也能找到这么一段良缘。 舒氏被很多女子羡慕。 毕竟,这个世上,最容易被改变的,便是感情。 晏三爷为人处事很好,根本挑不出一处错误的地方。 晏锦这次一次,倒是直接抓住了晏三爷的弱点,直接揭开了晏三爷的面目。 晏锦垂下眼眸,轻声地说,“世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砚山怎么会知道她三叔和季姨娘之间的事情? “庄家!”沈砚山将茶盏放下后,嗓音淡漠,“我派人去了平阳!” 自从沈苍苍出事时候,沈砚山便认为,庄家留不得的了。 只是,要除去庄家,他就必须连根拔起。 他派人去了平阳,然后开始查庄家的事情。 结果,查到的消息,却一件件都让人咂舌。 沈砚山见晏锦不言,又道,“这些事情,本想等太后寿宴后再告诉你!却不想,你已经知道了!” 晏锦看着沈砚山眼里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然后苦笑道,“其实,迟早要知道的不是吗?今儿晏家的事情,的确是……” 的确是,太肮眼了。 她的庶弟和庶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这件事情对她而言,其实很容易接受。最难接受的人,应该是父亲…… 父亲被欺骗了那么多年,心里也愧疚了母亲和她们多年!甚至,前世的父亲,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他活在如此大的谎言之中。 晏锦突然想起了苏行容的话,他说,他也是棋子。 可是,她的父亲何尝不是? 她的父亲,也是一枚棋子。 当年,那场案子,父亲是被冤枉的。 可父亲死了,案子也就结了。 什么皇恩浩荡?她的父亲死的如此冤枉……却换来皇恩浩荡四个字。 无比的讽刺。 这一世,她不想让父亲被隐瞒。尽管,真相对父亲而言,或许有些残忍。 可残忍的真相,也比虚假的谎言强很多。 “你方才才说,不会同我见外!”沈砚山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收拾好了,轻描淡写地说,“既然不同我见外,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见不能听的呢?素素,无论今天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 第297章:唯独一人 有的人,总是能在不经意之间,将话说的如此动听。 短短一句话,便能震慑人的心神。 晏锦抬起头,恰好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空气像是静止了一般。 沈砚山微微挑眉…… 眼前那双蓝灰色的眼,不再像往日那般黯淡,而是流光溢彩,闪烁着诱人的光彩。 她的那双眼眸中,倒影着他的影子。 唯独,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眼里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 晏锦觉得有些怔住…… 前一刻他们还在说正经的事情,为何突然会转移话题说上这件事情! 不过,沈砚山方才的话,倒是让她有些莫名的感动。 那种感动,像是触碰到了她心底紧闭已久的地方。 晏锦努力的撇开视线,然后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其实,这件事情,我父亲会处理好的!” “是吗?”沈砚山闲适的开口,“不过我……” 沈砚山话还未说话,屋外的帘子便从外面被打起,然后帘子后脸露出一张妖媚的容颜。 虞方面色有些苍白,呼吸更是急促! 他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怀里的东西,似乎怀里的东西,像是他最贵重的宝贝一般。 虞方站了一会,才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木匣放在晏锦的桌上,“素素,你瞧瞧!” 木匣是用松木制成的,不过这种松木却不是普通的松木,而是百年的老松木!木匣的上面。雕刻着一些零碎的玉兰花,惟妙惟肖。 似乎他们只用闭上眼轻轻呼吸,便能闻见玉兰花的香味。 晏锦赶紧收敛了方才的情绪,然后笑着道,“好!” 虞方笑了笑,然后退后了一些。 晏锦打开了木匣后,只见木匣里是一尾古琴…… 这张古琴。她曾在书籍上看过。 书上说。这是前精绝皇室的国师的古琴,不过后来因为战乱,前精绝皇室覆灭之后。这张古琴便被烧毁了!当年,前精绝皇室的子衿公主,曾用这张琴弹奏了一曲,从此名动天下! 前精绝皇室覆灭后。许多人提起这张琴的时候,也会提起这位公主。 可惜。完美的东西,总是破碎的很快,最后消失在那些所谓的传说之中。 无论是子衿公主也好,还是这张琴也罢……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虞方的手里看到这张琴。 “我听小姑母讲,你很喜欢弹琴,所以……”虞方带着几分试探的语气问。“这次来见你,不知带什么东西给你好!我想了很久。才想送你这张琴,你……你别嫌弃!”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她伸出手,抚摸着木匣里的琴的琴弦。 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这张琴却一点没有损坏,声色依旧动听。 “我怎么会嫌弃,只是表哥,这张琴太贵重了!”晏锦将手从古琴上抽开,然后婉拒道,“我不能收!” 的确是太贵重了…… 当年,曾有人出万两黄金只为找到这张琴,结果却没有音讯。 连晏锦自己都没料想到,这张琴居然会在虞家。 她的外祖父年轻的时候虽然经常奔波在西域,却也很少有机会能接近精绝皇室的人…… 恐怕当年战乱的时候,有人趁战乱将宫中的东西偷了出来,恰好让她的外祖父,捡了天大的便宜。 虞方眼里闪过一抹慌张,他薄唇微微翕动,一张病态白的脸上,此时更是不见一点血色。 他低着头,半响后才说,“这……是我第一次送你东西,你就收下吧,不贵重的!” “怎么会不贵重?”晏锦看着木匣,又叹了一口气,“它可是无价之宝啊!” 虞方沉默了一会,又轻声地解释,“这是当年我学琴的时候,大姑母送给我的!只是,这些年来我未能好好的用它,放着也是浪费!素素,这张琴放在你身边,比放在我身边,有用的多!” 虞方说到这里,脸上全是愧疚的神色。 晏锦看着琴的目光,微顿。 她的生母大虞氏是个十分擅长琴艺的人,离世之后也留了无数张名贵的琴给她。 每一张琴,对于她而言,都是念想。 不过,无论她多想念生母,那个人都已经去世了。 她活着,就得往前看。 “既然是母亲当年送给你的,那么它便是表哥你的东西!”晏锦笑了笑,又轻声地解释,“我的库房里还有许多张琴……其实我的琴艺也并不好,我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动动手!表哥,如果你真的想送我东西,我倒是很喜欢西城那座金晖楼的首饰!” 虞方看着眼前的木匣,然后微微垂下眼眸。 这张琴,是他第一次到虞家的时候,大虞氏送给他的。 那个时候的他,尚且年幼,听不懂大虞氏弹的曲子是什么,但是却觉得十分的好听。 他坐在大虞氏的跟前,轻声地问,“这曲子是什么?很好听!” 那会的他,因为错服了毒药,所以暂时的失明了。 他看不见大虞氏的模样,却听到那个女子声音有些沙哑,她低声地说,“这首曲子叫战东风,你若喜欢,来日你也可以弹奏!” “是吗?”虞方听了后,摇了摇头,“我不行的,他们说我活不长!” 大虞氏停了手上的动作,言语里带了几分肯定,“不会的,小方这么懂事,一定会好起来!” “大姑母你不用骗我!”虞方那会尚且稚嫩,对死亡从未有过什么恐惧,“我不怕死的,只是我死了,爹爹就一个人了!他很可怜……我乳娘说,他是个可怜的人,要我陪着他。我若是走了,大姑母你一定要让我爹爹重新再有一个孩子。他很好,以后一定会有比我更乖巧的孩子的!” 大虞氏沉默了许久…… 半响后,她声音有些哽咽说,“小方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姑母,一定会没事的!你不是喜欢姑母弹的曲子吗?我把这张琴,留给你……以后,等你眼睛能看见了,再好好的学琴,弹给姑母听!” 大虞氏那时候的声音太过于温柔,所以虞方才会相信…… 虞方垂下眼眸,“我……” “她手里已经有一张绿绮了!”一直未曾开口的沈砚山,打断了虞方的话,“有一张,便足已!” 第298章:闹翻 沈砚山的声音有些冷然,听的虞方打了个哆嗦。 虞方察觉到了异样,便忍不住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只见沈砚山用手肘撑着桌面,修长的手指轻轻滴拖着下颚,眼里带了几分淡薄。 这种淡漠,有几分疏离感。 虞方是个敏感人,他觉得沈砚山……似乎有些生气了。 只是这个人长年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稍微粗心的人,怕是一点也瞧不出来。 虞方定了定心神,又瞧着晏锦坚决的模样,才无奈地改口,“那我,改日去金晖楼瞧瞧,选些首饰送你!” 晏锦点了点头,“那么,我便先谢过表哥了!” 虞方显然还有别的话想要说,而且他似乎真的很想将手里的古琴送给晏锦。但是,碍于沈砚山在这里的关系,虞方只好就此作罢,选择了沉默。 等虞方将古琴收好后,屋外传来了一阵哭闹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哭泣的人像是遇见了什么惨烈的事情一般。 晏锦想了想,才对虞方说,“表哥你先回屋歇息,我出去看看!” 晏锦说完之后,觉得自己一直被人盯着,然后她嘱咐完虞方后,只好无奈的看着身后的人,轻声地询问,“世子,你要去看看吗?” 晏家宅子里的事情,晏锦从未打算让沈砚山知晓。 只是,她怎么也没预料到,沈砚山今日会出现在这里。 “恩!”沈砚山姿态优雅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晏锦身侧,低声道,“走吧。我陪你出去瞧瞧!” 晏锦微微挑眉,她觉得沈砚山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怪怪的,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走了出去,留下虞方一人。 虞方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两个人的步子几乎是一个步调,一时有些怔住。 沈砚山是将军。他自小在军营里长大。行走的步伐绝对不会如此的迟缓。但是,他为了配合晏锦,却放慢了步调……若他只是稍微的放慢步调。虞方也不会愣住。 虞方惊讶的是,沈砚山的步调和晏锦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知晓他们的年纪,虞方看着背影。一定会以为他们已经很熟悉了……熟悉到像是生活了许多年一样,才会如此的了解对方的一切。 虞方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抚摸了一下木匣。 彼时,晏锦同沈砚山刚走出玉堂馆的大门,晏锦才想起方才自己心里一直想的事情。 她手里有绿绮古琴的事情,沈砚山是如何知道的? 她的生母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在宴会上很少会弹奏曲子。而且,生母虽然性子单纯,却从不会将古琴外露给别人看…… 连她父亲。都是在生母嫁到晏家之后,才知道母亲有如此多的古琴。 晏锦想了想。脚步微顿,“世子,你怎么知道,我有一尾绿绮?” “恩?”沈砚山微微偏头,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听你弹过曲子,我听音色,应该是绿绮!” 晏锦微微蹙眉,一时有些不明白沈砚山话语里的意思。 她从未在外人面前,弹奏过绿绮。 只有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会将绿绮放在她闺房里,弹奏一曲! 那时,却也是夜深人静…… 晏锦瞪圆了双眼,一脸错愕的看着沈砚山。 他,若是从她的琴音里听出来,她用的琴是绿绮的话,那么沈砚山一定是在她的院子外听见的。 还是深夜。 沈砚山见晏锦一脸惊讶,然后又低声解释,“那天,我饮了一些果酒,路过而已!” 晏锦:“……” 她曾听沈苍苍说过,沈砚山不参加任何宴会的原因,便是因为沈砚山酒量极差,几乎是一杯就倒!她起初觉得,沈苍苍说的太夸张了,可如今从沈砚山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后,晏锦多少有些傻了眼。 京城里的果酒,是没有任何酒的味道的。 尤其是在宫中的果酒,只是和浓烈的白酒放了几日,带了一些酒的味道后,便被送了出来。 这些从未带一点酒的东西,居然让沈砚山有了醉意。 他的酒量,到底是有多浅? 沈砚山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他抬起眼眸看着晏锦道,“我平日里,也不饮酒的!” 晏锦听了之后,倒是忍不住取笑了一句,“也是,世子的酒量,一杯酒倒!若是饮酒,那么宋侍卫可就惨了!” 天天得扶着主子归家,可不是惨了? 晏锦笑眯了眼,却也看的沈砚山一时微怔。 纵使他阅读过不少的书籍,却无法从任何书籍里找出一句话来形容她此刻的美丽!她如羊脂玉一般白嫩肌肤,在阴沉的天色中闪着点点的光泽,尤其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宛如熠熠生辉珍珠,灵气动人。 沈砚山此时唯一想做的,便是抬起手,遮住她那双眼。 晏锦笑音落下之后,远处哭泣的声音便更大了。 女子哭泣的厉害,她大喊道,“爹爹,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姨娘……爹爹啊!” 晏锦的笑慢慢地收敛起来,然后目光朝着哭泣的地方望去。 那个声音,她记得很清楚。 那是,晏谷兰的声音。 晏锦抬步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走去,而沈砚山跟在她的身后。 玉堂馆离蕙兰斋一段路程,此时晏谷兰的声音传来的地方,却不是蕙兰斋,而是小虞氏的住的院子。 晏锦脚步轻缓,她想,这件事情的确是该解决了。 不知,父亲能不能接受这件事情的真相。 晏锦同沈砚山走进小虞氏住的院子后,便瞧见晏谷兰和季姨娘发髻凌乱,模样可怜极了!尤其是季姨娘,她身上的衣衫,还被人扯破了。 站在季姨娘身边的三个男子,身子臃肿。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人,对着季姨娘大吼道,“你这个东西当年做的事情,你自己不敢承认,还怕我们将事情的真相彻底的说出来么?季月,你不是让我给你买了东西吗?今儿我一次给你送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你还能狡辩什么!你不仁,休要怪我们无义!” 第299章:怨恨 男子话音刚落,晏谷兰便冲着男子大吼,“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些年姨娘给你们银子,养活你们那么久!如今,你们竟然要恩将仇报,如此污蔑姨娘,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晏谷兰说完之后,将凌乱的发髻挽会耳朵后面,然后怒目看着眼前的人。 在晏谷兰身边的季姨娘此时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哭的是梨花带雨。 平日里容颜并不出众的季姨娘,如今瞧着倒是有几分可怜。 站在廊下的小虞氏揉着眉心,显然也是被气坏了。 她握着的拳头,几乎要划破了她的掌心,“给我闭嘴!” 小虞氏低沉地吼了一声,然后看着晏谷兰又道,“你若再不闭嘴,我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晏锦微微蹙眉,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在她的记忆中,母亲性子和善,与世无争!自小,外祖父便将母亲照顾的太好,所以母亲根本不知道后宅的险恶! 后来母亲嫁入了晏家,也在慢慢的改变。 前世,父亲离世的时候,母亲连质问祖父祖母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 “母亲!”晏谷兰看着小虞氏,眼睛红肿,“姨娘当真是被冤枉的!” 小虞氏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指着不远处的点心说,“冤枉你们?这些东西不是你们让何氏送到玉堂馆的吗?若不是季大和你们吵起来,这些点心就入了素素的口中了,你们这群东西,怎么会如此心脏、恶毒!” 小虞氏话音刚落,晏锦便露出错愕的神色。 她抬起头看着放在小虞氏身边的食盒。一时怔住。 她从前挑食,但是自从重活一世后,便对食物没有任何挑剔了。 私下,无论是酸的点心,还是甜的发腻的点心……她都毫不犹豫地用了下去。 不过在用点心之前,香复会替她验她用的东西,是否有毒。 防人之心。永远不可无。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季姨娘会用如此卑劣的方式来陷害她,这倒是不像是季姨娘的小动作? 晏锦想到这里。目光便放在了一边晏谷兰身上。 此时的晏谷兰脸上全是慌张的神色,她不敢去看小虞氏的神色,手更是紧紧地撰住衣袂…… 晏锦顿悟了。 原来,这是晏谷兰做的事情。 晏谷兰会延厌恶她倒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从晏谷兰出生开始。她们两个人便像是八字不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一见面,晏谷兰便会带着恨意看着她。从前,晏谷兰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晏锦倒是不在意。 毕竟。她是晏加的嫡女,而晏谷兰不过是个庶出。 一个小小的庶出,她没有必要在乎。 只是。昔日的晏绮宁和晏谷兰总是喜欢发生争执,晏绮宁每次被晏谷兰欺负。晏锦都会帮晏绮宁出头!她心疼自己唯一的妹妹,生母不在了,她想担起生母的职责,好好的保护妹妹。 所以,无论是和晏谷兰争吵,甚至是动了手,她都从未后悔过。 只要晏绮宁好,一切都好。 其实,连晏锦自己都未曾想到,她一直当做明珠一样呵护的妹妹,竟然会有那样的心思。 因为厌恶父亲面目狰狞,所以最后陷害死了父亲。 晏锦低声地叹了一口气,惹的她身边的沈砚山,不禁侧目瞧了一眼。 小虞氏此时也注意到晏锦和沈砚山站在前庭,她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安地说,“世子、素素,你们怎么来了?” “娘!”晏锦抬步绕过跪在地上的季姨娘和晏谷兰,走到小虞氏身边,“你先坐会,别生气!” 小虞氏反握住晏锦的手,眼里全是疲惫,“我怎么能安心,我怎么能……素素,我……” 小虞氏今日,当真是害怕了。 她当初嫁入晏家的时候,便知道晏季常和她,永远不可能有夫妻之间的感情。晏季常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尽管小虞氏知道,但是她依旧想要嫁入晏家。 晏季常来日必定会续弦,那么她不敢保证,来日这位新太太,会对自己长姐留下的两个孩子好。 与其让陌生人来抚养自己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不如让她来。 她没有生育的可能性了……她也想看着这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 小虞氏嫁入晏家的这些年来,每一件事情都是琢磨无数次,才会去做!尽管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但是依旧惹的晏老太太厌恶。 她从在乎那些打理后宅的权利,晏老太太让她退让的东西,她每一件都如晏老太太的意。 可到了今日,小虞氏才明白。 有些权利,是必须握在手中的。 若不将这些权利握在手中,她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这两个孩子。 思及此,小虞氏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晏锦看了在一边沉默寡言的父亲,又转头对母亲说,“娘,我没事,我很好!你看,我还在,很好的!” 小虞氏紧绷绷的心,也因为晏锦安慰的言语,稍微放松了一些。 此时的晏季常在听到妻子的叹息声后,心里像是被狠狠的刺了一剑似的。 他有许多的挫败感…… 他一直想护住的东西,一个个都离他而去。 无论是从前身边的书童,还是大虞氏……甚至现在小虞氏和晏锦,他都要护不住了。 晏季常看着地上跪着的人,言语冰冷,“月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老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一切听凭老爷做主!”季姨娘像是认了命似的,“只是,六小姐是无辜的,请你饶了六小姐吧!” 晏谷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跪着挪到季姨娘身边,“姨娘,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大伯父他们冤枉你了。姨娘……” “既然你认了错,白绫和毒酒,你选一样吧!”晏季常面无声色。似乎再说一句普通的事情一般,“你的心如此歹毒,我留不得你了!” 季姨娘听了之后,身子打了一个战栗。 她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季常。 季姨娘怎么也没想到,会从晏季常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他,想要让她死。 晏季常话,让晏谷兰彻底的慌乱了起来,她紧紧地抱住像木桩似的季姨娘。对着晏季常大吼,“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姨娘?你宁愿去相信陌生人。都不愿意去相信姨娘!爹,你当真是狠心!” 晏季常见季姨娘不说话。便对身边的侍从道,“吉祥,将盒子里的果酒,拿给季姨娘!” 吉祥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是!” 吉祥走到小虞氏身边,打开放在小虞氏身边的食盒。 用檀木制成的食盒里,放的每一道点心都是晏锦最喜欢用的!它们不止外观精致,连香味都是扑鼻而来。 这样诱人的点心,谁会想到,没一道都是剧毒无比的东西呢? 在食盒里还放了一壶果酒,因为这种酒根本没有酒的味道,所以晏锦私下也会饮一些。 用少量的果酒,倒是养身。 吉祥将酒壶拿了起来后,走到季姨娘身边,低声地说,“姨娘,请……” 季姨娘瞪圆了双眼,根本不愿意去接吉祥手里的酒壶。 酒壶里放了什么东西,季姨娘自然知道一些。 一直抱着季姨娘的晏谷兰,对着吉祥咆哮,“滚开,滚开,你这个狗东西,滚开!” “姨娘!”吉祥依旧面无表情,“若你不用,那么……” “不用!”晏谷兰那挥手将吉祥手里的酒壶打倒在地,然后一脸怒气的看着吉祥,“你找死!” 她吼的用力,声音几乎要让吉祥的耳朵聋了。 但是,无论晏谷兰用多大的力气吼出这些话,吉祥依旧没有什么神色。 他看了一眼晏季常的脸色,然后起身退后一些。 晏谷兰此时彻底的慌乱了起来,她看的出来父亲是真的生气了。 她从前看不起这个丑陋又优柔寡断的父亲,可此刻,她却又害怕了…… 她今儿会在点心里下毒,是有原因的。 昨日,晏锦居然敢用金钱来羞辱姨娘,虽然姨娘都婉拒了晏锦的东西,但是依旧气的不轻。尤其是牛妈妈,居然还来姨娘的院子里和姨娘大吵了一架,气的姨娘头疼欲裂。 晏谷兰知道,这一切都是晏锦的错。 虞家家财万贯,所以才如此的羞辱人。 晏谷兰私下也羡慕晏锦大手大脚,晏锦普通的一个镯子,都能换她几件首饰!凭什么,她的母亲也是虞家出来的人,虞家的人却不愿意给她娘东西…… 晏谷兰恨自己那几个没用的伯父,只知道赌博却不知道心疼姨娘。 每一次到晏家,都是问姨娘要银子,从不知道姨娘的难处。 前几日,她私下和晏三爷见了面。 那是晏三爷第一次让人来找她。 晏谷兰受宠若惊…… 她像个傻子一般站在晏三爷的面前,看着晏三爷俊朗的面容,动了动唇角,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晏三爷淡淡地笑了笑,隽秀的容颜上,全是和蔼,“兰姐儿,过来,来我这里!” 晏谷兰像个木偶一般,慢慢地挪动到晏三爷的身边。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件值得她高兴的事情,晏谷兰却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低声的抽泣,然后喃喃地说,“我都知道,我都知道的!只是,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我啊,怕你和你娘有危险!”晏三爷叹了一口气,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不过,再过一些日子,我就能光明正大的来见你了!” 晏谷兰停止了抽泣,然后有些傻傻地看着晏三爷。 晏三爷的手的很温暖,像是春日里的暖风…… 她从未感受过这个人的体温,也从未和这个人站的如此近说话。 眼前的男子,在她的心里,就像是画卷上,只能远观而不能触碰的神一般。 她最敬佩最喜欢的人,如今就站在她的面前,和她说话。 晏三爷瞧见晏谷兰迷茫的样子,又道,“兰姐儿怎么不说话了?不高兴吗?” “高兴,高兴!”晏谷兰扑到了晏三爷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味,一脸惊喜,“我高兴,我真的好开心!” 她此生,从未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清醒又舒适。 晏谷兰本想唤晏三爷一声‘爹爹’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试着和母亲一样,轻声地说,“三爷,我很开心!”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全是忐忑。 她喜欢这个人,那种喜欢,不像是女儿对父亲的喜欢,倒像是其他的感情。 此刻,她却不敢告诉这个人。 “恩,开心就好!”晏三爷回抱着晏谷兰,眼里却全是厌恶,嘴里依旧温柔,“只要你开心,那么我做什么,都值得!” 他说的动听,她便信了。 晏谷兰想到这些,又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 只见,院子前庭的廊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面目隽秀,姿态优雅从容!他神色淡淡地,看着不远处的她们…… 这个人,她是认识的。 沈家的世子,沈砚山。 晏谷兰嘴角扯起一丝笑,转过头讽刺的看了一眼,站在小虞氏身边的晏锦。 有些人,生来便如沈砚山和晏锦一样,容貌出众又出生高贵。反而是她,不止是长像平凡,甚至身子还肥胖,如同一只怪物!连出生,都是如此的卑微。 她恨…… 为何,这些人总是高高在上。 他们已经拥有那么多了,为何还要和她争东西。 尤其是晏锦,她已经长的那么好看了,是晏家尚未出阁的小姐里,最夺目的一位…… 这样优秀的晏锦,却依旧想要抢她未来夫君的人选。 沈砚山…… 沈家的世子来晏家之后,目光便一直落在晏锦身上,无论她说什么,他的目光从未放在她的身上半分。 她恨…… 她恨透了晏锦。 所以才会没有想过后果,想在晏锦的膳食里放毒药。 只要晏锦死了,来日晏家再有别的少年来做客,他们的目光,便再也不会放在晏锦身上了。 因为,晏锦已经不在了。 “不是姨娘下的毒!”晏谷兰声音沙哑,却冷冷地笑了笑,“其实是……” 她话还未说话,便听到屋外的丫鬟小跑进来,紧张地说,“大爷,太太……老太太和老爷过来了!” 第300章:逼供 小丫鬟脚步匆忙,人还未到院子里,声音便到了。 她的脸上全是慌张…… 晏谷兰在听到小丫鬟的话后,到了嘴边的话,迅速地换成,“其实,给长姐下毒的,是大伯父他们!” “你,你这个小蹄子,竟然诬陷我!”被晏谷兰称作大伯父的人,正是季家的长子季大。此时,季大在听了晏谷兰的话后,顿时忍不住跳脚,“这些药是你娘托我再京郊买的,你竟然还狡辩!” 季大说完之后,一脸惶恐地看着晏季常,“妹夫,这件事情,的确和我无关!”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晏谷兰眼里带着怒气看着季大,而季大爷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小东西。 从前的季姨娘温顺又听话,自从有了这两个孽种之后,整个人性情大变。 他只是想要几百两花花,结果季姨娘却推三阻四,甚至偶尔还不愿意搭理他们…… 季大看着季姨娘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地啐了一口。 “放肆!”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扫视了一眼前庭站所有人,才皱着眉头对季家站着的三位低吼了一句,“这里是你们可以胡言乱语的地方吗?” 晏老太爷养尊处优很多年,此时的他身上带着的威严,也不是常人能相提并论的。 季家站着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都有些腿软了,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晏老太爷将藏在袖口里的手拿了出来,对着不远处的沈砚山行了一礼,“今儿。让世子见笑了!” 晏老太爷是清平侯,年岁也比沈砚山大了许多!他低声下气对沈砚山行礼,这是十分谦虚和卑微,若是被外人瞧见他这个样子,免不了会被骂一顿狗腿子。 沈砚山虽然官位比晏老太爷高,但是毕竟年纪摆放在哪里…… 若是常人,必定会回一礼。言语里也会带着几分客气。 可惜…… 沈砚山只是微微颔首。优雅地看着晏老太爷,“的确,是个大大的笑话!区区一个姨娘便能毒害嫡小姐。来日,只怕若有人想要老太爷你的侯位,也是一杯毒酒便能搞定了!” “你……”晏老太爷没想到沈砚山出言,竟然是如此的放肆和不客气。他方才已经给足了沈砚山面子。可沈砚山似乎并不领情,还如此的讽刺他。 虞非从晏老太爷的身后走了出来。他俊俏的脸上全是震惊,“世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在素素的膳食里下毒?” 虞非的话音十分的冷淡,眼里像是淬了寒冰似的。 “月季!”虞非冷然地说。“当年,长姐收下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就是错误的!她心善救了你。你却做了什么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季姨娘不敢去看虞非的眼,只是缩了缩身子。 晏谷兰挡在季姨娘的面前。抬起头来和虞非的目光相接,“我姨娘这些年来……” “闭嘴!”虞非直接打断了晏谷兰的话,一张俊俏的容颜,全是戾气,“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你……”晏谷兰还想说话,却被季姨娘抬起手,赶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晏谷兰挣扎了起来,嘴里‘呜咽’作响,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季姨娘是害怕虞非的…… 虞家最可怕的人,不是虞老太爷,而是虞非。 她比谁都清楚这点。 只是,大虞氏和小虞氏太天真,从不知道周围的黑暗,而虞非也愿意将他光明磊落的一面,展现在她们的眼前。 但是,虞非作为虞家来日的家主,他的手段又怎么会不残忍。 季姨娘咬紧了下唇,半响只说了一句,“我是被冤枉的,老爷、老太太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冤枉?”虞非若有若无的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值得世子冤枉你?” 季姨娘听了脸色煞白。 她抬起头,看着门前身姿挺拔的少年。 今儿的天气并不好,一直阴沉不见阳光!少年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眸里却没有任何神色……尽管这样,他那张容颜依旧隽秀的不真实! 虞非的容貌便已经很出众了,沈砚山站在虞非的身边,却丝毫没有被比下去。 她想起,曾有人形容晏三爷,是宛如松柏般的男子。 若一定要这样形容一个人的话,那么沈砚山便好似青竹般秀逸……姿态宁静而又优雅。 季姨娘突然明白,为何女儿方才会那么冲动了! 眼前的少年,当真是太夺目了。 女儿从她的抽屉里将她买了想要毒杀朱妈妈的毒药拿走,然后放在了送给晏锦的点心之中! 只有晏锦不在了…… 女儿才会少个对手。 只是,女儿太冲动了,手法也拙劣。 所以,何氏刚提着食盒没走多远,便被人发现了食盒里的东西有问题…… 季姨娘紧紧地捂住晏谷兰的嘴,依旧神色不改地说,“舅老爷,这件事情,我真的是被冤枉的!” 季姨娘咬定了这句话,便再也不开口了。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瞧见这个情形,赶紧轻声对着晏老太爷劝道,“老爷,进屋说话吧,屋外冷,会冻坏你的身子的!” 她说这句话,也是在化解沈砚山和晏老太爷之间的尴尬。 沈家宅子里的事情,从不会外传出去!这些年,她将晏府的消息,撰的是滴水不漏。 可是,晏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闹成这样…… 她心里多少有些恐惧,她害怕季姨娘的秘密会在此刻被揭发出来。 她的大儿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相处的,但是实际上……晏季常一旦生气,那么后果便不可收拾。 当年大虞氏离世的时候,晏季常便和晏老太爷发生了争执。 若不是后来小虞氏嫁入了晏家……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怕是早已不想要这个世子之位,彻底去查大虞氏的死因了! 晏老太太扶着晏老太爷,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老爷!” 晏老太爷看了一眼晏老太太,然后闭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朝着屋内走去。 晏锦跟在小虞氏的身后,准备陪着母亲一起进屋。突然。她顿下脚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他们的视线。不经意地对上了。 沈砚山的眼神清湛而又专注。 他的目光执着,似乎给了晏锦一种错觉,他——在等她开口。 晏锦暗暗地咬唇,半响后才轻声开口。“屋外天寒,世子若是不忙的话。进屋吃杯茶吧?” “好!”沈砚山清冷地声音响起,如墨的眼眸里竟带了一点浅浅地笑意。 沈砚山话音刚落,站在沈砚山身边的虞非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沈砚山,然后又垂下眼眸。 他低声地询问沈砚山。“世子,这件事情,其实你……你不用插手!今日。犬子多谢你想救!” “小爷你客气了!”沈砚山抬起手腕,将衣袖挽起一些。“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并不是插手!” 沈砚山说完之后,又靠近虞非说了一句,“小爷若相信我,一会经过何氏身边的时候,便问她一句,她父亲尸骨是否安然无恙!” “这……”虞非瞪圆了双眼,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砚山,一时无言。 但是,沈砚山完全没有同虞非多做解释,而是在晏锦转身后,便跟了上去。 虞非像个木头似的站了一会,才扫视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只见,跪在东北角角落里的女子,虽然发髻凌乱,面目肿起,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但是,直觉告诉虞非,那个人便是沈砚山嘴里的何氏。 何氏做了什么,虞非也猜不出来。 他皱了皱眉头,又想起想起晏锦方才犹豫的神色,才缓缓地松开撰的紧紧的拳头。 虞非朝着东北角走去,然后在女子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压低了嗓音,轻声对女子说,“何氏,你可知,你父亲的尸骨,是否安然无恙?” “你!”本来沉默的像是丢了魂的女子,立即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你做了什么?” 虞非笑了笑,言语冷冰,“你们对素素做了什么,我便对你家里的人,做了什么!你是个聪明人,所以,应该懂我的意思!” 他的话,点到即止。 毕竟,虞非根本猜不到接下来的好事情。 他方才同晏老太爷一起吃茶的时候,晏老太爷提起东城,说那边有一片庄子,一直都荒芜着!若是在这边荒芜的庄子上,建一座房子,等闲来无事的时候,倒是可以去避暑。 虞非当时听的,咬牙切齿。 东城的土地肥沃,怎么可能有荒芜的地方? 而且,若是要修建一座房子,又谈何容易?晏老太爷虽然官位不高,但是多少也是个侯爷,他住的地方极其讲究,然而这每一样都是需要银子的。 晏家的几位爷都是当官的,官位不高且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又怎么可能有闲钱来修建这座宅子。 虞非明白,晏老太爷说这些,无非是想要问他要银子。 虞非虽然不甘心,却依旧妥协了。 他想让姐姐过的安稳,也想让晏锦和晏绮宁平平安安的长大!银子这种东西,没了,他可以再赚,可若亲人没了……便是真的没了。 只是虞非怎么也没想到,晏老太爷开口便是二十万两银子。 他当时被晏老太爷的话,吓的茶盏都差点握不住。 二十万两银子…… 晏老太爷这是要修建什么样的奢靡的宅子! 虞非被气的头疼的时候,外面便跑进来一个小厮。 小厮的身高和晏老太爷差不多,连说话的声音,也十分的相似!若是不注意看,还会以为这个小厮是晏老太爷穿上下人衣服的样子。 小厮一脸慌张,他说,“侯爷不好了,大爷要处死季姨娘和六小姐,你快过去瞧瞧吧!” 晏老太爷一听,便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赶紧走了出去。 晏老太太似乎比晏老太爷更早知道消息,她站在院外,等晏老太爷走出来后,两个人一起朝着东院走去。 虞非跟在晏老太爷的身后,脑海里却是一片迷茫。 在他的记忆里,他这个姐夫是个十分温和的人。虽然,姐夫从来不喜欢笑,但是他的心,比谁都善良…… 因为善良,这些年在晏家,受了不少的委屈。 也是因为善良,当年才会让虞家欠了他那么多东西。 虞非虽然当初埋怨过姐夫,在续弦娶了二姐后又有了姨娘,但是后来他知晓真相后,也原谅了姐夫。 准确地说,他是没什么资格说原谅不原谅的。 虞家欠晏季常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连父亲都曾私下和他提起,父亲说,“你两个姐姐都是我掌上明珠,她们哪一个过的不好,我都会难受很久!可是小非,我没有办法,她们的选择都是那么坚决,我没有办法去阻止她们!我们虞家啊,欠你姐夫太多的东西了……来日,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护住你姐夫的安危!” 虞非瞧着一脸沧桑的父亲,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 父亲的话,犹在耳边。 虞非看着眼前的晏老太爷,一双手握的紧紧的。 他将心里的疑惑和怒气压制了下去后,却在刚进院子的时候,听到了沈砚山的那些话。 沈砚山是个说话直接,且又不喜欢虚伪的人。 所以沈砚山的话,绝对不会有假。 沈砚山说,季姨娘给晏锦下毒,想要毒死晏锦。 虞非刚平复下去的心情,顷刻间又爆发了起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季姨娘竟然毒蝎心肠,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意放过! 这些年来,小虞氏总是说她过的很好……她说的真切,虞非也不好去反驳她的话,让她伤心。 只是虞非怎么也没想到,小虞氏和晏锦的处境……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他送到晏家那么多银子,他用性命换来的银子……竟然都护不住姐姐和外甥女…… 虞非敛了心神,看着眼前的何氏,又添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你要知道,世上惩罚人的办法,不止是让她死掉!有一种刑罚,叫做——生不如死!” 第301章:缘由 何氏脸色变了变,异常地苍白。 “你……你是疯子!”何氏低吼一句,身子颤抖的厉害,“舅老爷,是我下的毒,你……” 何氏话还未说完,虞非便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显然,虞非是不愿意多听她的话语。 何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渐渐地沉默了下来,目光无神。 虞非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透彻,但是何氏多少能猜到,虞非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若她不坦白……她家族里的人,不会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不远处的季姨娘似乎也发觉了何氏的异常,她眼神一暗,便压低了嗓音对何氏说,“你别……” “住嘴!”站在院外的吉祥,低低地吼了一声,“大爷不想听见姨娘你的声音!” 季姨娘气浑身哆嗦,她紧紧地咬紧牙关,然后看着眼前的吉祥。 晏季常身边的两个侍卫,跟了晏季常许多年。据说当年,若不是晏季常,这两个孩子怕已经早不在人世了。他们对晏季常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 他们的话,便是晏季常的心意。 季姨娘不再言语,目光却透过几盆盛开的君子兰,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何氏。 何氏没有说话,方才季姨娘唤她,她也没有声响。 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的鼻翼疼痛,却也让她清醒了一些。 季姨娘看着身边的晏谷兰,抬起手来将晏谷兰的发髻打理好,压低了嗓音道,“六小姐。你没事吧?” “姨娘!”晏谷兰眼睛肿的快成一条缝了,“我……我……” 她紧紧地抱住季姨娘,几不可闻地说,“我害怕!” “不怕!”季姨娘轻轻的拍打着晏谷兰的背,“姨娘不会让你有事的,一定不会……” 季姨娘庆幸,自己从一开始便对何氏有防备之心。 何氏那样的身份。来做她的婢女。又怎么甘心? 季姨娘想到这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若不是当年虞家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她也不会被那个人重视。最后还能和晏三爷有了来往。 季姨娘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颊,她这一辈子唯一遗憾的,便是自己没有一副出色的容颜。若她有大虞氏那样的容貌,晏三爷会不会娶她做正妻?而大虞氏有那样绝色的容貌又如何。大虞氏还不是瞎了眼,选择了晏季常。 那个比夜叉还要狰狞的东西。 当真是可笑…… 彼时。屋子内晏锦已经落座,而坐在她左侧的人,便是沈砚山。 晏锦有些诧异沈砚山会坐在离自己不远处的位子上,而不是坐在晏老太爷邀请的主位上。 晏老太爷目光从晏锦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没有再开口。 “老太爷今儿的事,晏家要给我一个交待!”虞非坐下之后,将丫鬟递过来的茶盏丢在一边的小桌上。眼里带着怒火,“区区一个姨娘。竟然敢在嫡小姐的点心里下毒!在晏家,就如此没有尊卑吗?” 晏老太爷捧着茶盏,眉目里也带了几分恼怒,“这件事情还未查清,你又何必早早做出决断!” “呵呵,老太爷的意思是,要和当年一样吗?”虞非将身子往后依了一些,然后冷冷地说,“当年,你口口声声说,长姐不会出事,结果呢?是否,也要等素素出事,你才会认到,你自己的想法,其实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虞非话音刚落,晏锦的目光便望了过去。 她母亲的死? 很少有人和她提起,她生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是含糊的说,生母因为身子虚弱,生下她和晏绮宁便断了气。而且,当初一味要保小的人,是小虞氏,而并非晏家的人。 前世,二婶对她说这些的时候,言语里还带了几分伤感。 二婶说,若不是小虞氏一定要保小,或许大虞氏还有的救,毕竟陈大夫医术精湛。 昔日,她会怨恨小虞氏,多少也有这个事情的原因。 她更是认为小虞氏贪恋晏家的权利,所以当初活活的害死了她的生母,让她在落地的那一刻,便没了亲生母亲。 若不是到了后来,她认清楚了二婶和晏家其他人的面目,她都不会明白。 像晏家这样的一个空架子侯门,过的还不如一个小贵族的家族好,手里又有什么权利? 晏家是个泥潭,而这个泥潭里,遍地的毒刺。 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 纵使晏锦明白了小虞氏的难处,却没有想到,她母亲当年的死,居然和晏老太爷有关。 晏老太爷握住茶盏的手又紧了紧,他严肃地看着虞非,“你一定要提当年吗?” “老太爷你答应过我什么,要我一一说出来给你听吗?”虞非的怒气在这几年内一直都积攒着,到了今日直接爆发了! 虞非一直将心里的委屈藏在心头,他知道有的时候,要替小虞氏多考虑。 他的二姐,他欠了他二姐许多的东西。 小虞氏总是说,晏季常很好,晏锦也很听话。有的时候,小虞氏还会让人带口信送来虞家,说晏锦今儿弹琴给她听了,琴声很好听。偶尔,晏锦陪她在院子走走,小虞氏都会高兴的写信念叨给虞非听。 虞非看着小虞氏,因为一点小事而满足的样子,心里既然难受,又心疼他的二姐。 他的两位姐姐,自小被父亲保护的很好,像是屋内摆放的牡丹花一样,从未经过风雨的洗礼! 结果,到了最后。 他的长姐惨死,而二姐又整日病怏怏的…… 虞非有的时候也听父亲自嘲地问,他问自己。“小非,你说当年我那么对你的姐姐们,是对的还是错的?我以为我能护住她们一辈子,可是我到了最后……竟一点也帮不上她们!” 父亲每次说完后,一向坚强的母亲,总会偷偷的抹眼泪。 作为父母的,总想将最好的给孩子。而舍不得他们去见那些肮脏的事情。结果。太多的保护,反而成为了她们最大的致命伤口。 思及此,虞非又慢慢地说。“老太爷今儿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这件事情,便没完!” “你……”晏老太爷没想到虞非居然会这样威胁他,一时有些傻了眼。 连坐在晏老太爷身边的晏老太太也没猜到这一点。她赶紧安慰晏老太爷,“老太爷你别生气。舅老爷不过是说笑的!” “说笑?”虞非自嘲地笑了笑,“老太太,我何时同你们说过笑?你们要的东西,我可是一样不少的送到了晏家。你见我答应了,却没有兑现过承诺吗?” 晏老太爷气的上气不接下气,面色无光。“虞非,你不要太放肆!每次都提起当年的事情。当年的事情,难道怪我们吗?” “不怪你们?”虞非的言语十分的刻薄,“不怪你们,难道怪我长姐?” 晏老太爷拍着小炕几,眼里全是怒火,“要怪就怪你二姐,当初,可是她说保小的!” 晏老太爷话音刚落,晏季常手里的杯子便从手里滑落在了地上。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啪’的声音,虞非和晏老太爷的目光,便落在了晏季常的身上。 虞非没有说话,而晏老太爷也不再吱声。 反而是小虞氏轻声地说,“昔日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但是,今日的事情,我一定要彻查到底!父亲,我不允许有人毒害素素!” 小虞氏说完之后,又将茶盏推到晏季常身边,安慰道,“大爷,你别伤心了!” 她的声音轻柔,言语里带了积分宽容。 晏季常抬起头,目光和小虞氏视线相对。 他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然后将小虞氏推过来的茶盏,重新捧在了手里。 虞非见小虞氏依旧愿意唤晏老太爷一声‘父亲’,便转过头不再言语。 两个人没有了争执,小虞氏才轻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次。 她今日陪虞非用了早膳,刚回院子还未来得及将汤药服下,便听见丫鬟来禀报说,季姨娘家里的那几个哥哥,又在后门闹了起来。 后门那条街虽然偏僻,但是若是闹太久,难免不被人看笑话。 小虞氏匆匆地披好了大氅便朝着后门走去。 结果,她刚走近便听见季大大喊,言语里带了几分张狂。 季大吼,“昨儿你得了那么多东西,给我几百两银子又如何?季月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和你两个哥哥抚养长大的!现在你做了姨娘,便忘了我们的存在!” 季姨娘声音极小,但是声音里也带了愤怒,“大哥,我真的没有银子!” “没有银子?你骗谁呢?”季大继续嘲讽,“当年,虞家大小姐赏赐了你多少东西,你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我们用好几年!季月,你可别忘了,我们才是你的亲人,也只有我们会帮你!” 季姨娘显然也有些不耐烦了,她低吼了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没银子……大哥,若你现在不离开,等会老太爷来了,你会被赶出去的!” “那个老东西敢!”季大冷哼了一声,“当年,他让我做的事情,拿一件是干净的?还有你,若不是我,你手里的那些砒霜,又怎么会买的到?” 季姨娘急的想要捂住季大的嘴,季大往后一退,又继续说,“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乖乖给我银子,无论你想用砒霜杀虞家二小姐也好,还是晏锦也罢,我都不会插手!对了,方才我看见兰姐儿吩咐人,要送一些东西给晏锦……你……” 小虞氏听到这里,脸色惨白。 她急忙地对身边的轻寒说,“赶紧去查,谁给大小姐去膳食过去了,抓起来,抓起来!” 小虞氏说完之后,又对窦妈妈吩咐,“去找人来,将这几个东西都抓起来!” 小虞氏话还未说完,便气的瘫软了身子。 窦妈妈演技手快,她赶紧扶起小虞氏,眼里全是担忧,“太太,你别急,别急……轻寒,快去查!” 小虞氏又怎么可能不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听到的事情,居然会是这样! 季姨娘想要害死她和晏锦。 小虞氏镇定了之后,便等来人抓起了季姨娘和季家的那几个兄弟,一起压到了她的院子内。 很快,轻寒便抓住了何氏。 而何氏手里的食盒,经过重大夫亲自查看,每一样都有剧毒。 连果酒都不例外。 重大夫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里带了几分错愕,“到底是要毒害谁,居然放了这么多毒药!哪怕只要用一点,这个人便会断气,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小虞氏在听了这句话后,连窦妈妈送进来的药也不愿意继续服用了。 她本想好好的处理这件事情,等晏季常休息好了,再和晏季常商议,怎么处理季姨娘。 却不想,晏谷兰跑进来又哭又闹,一直说她是毒妇,想要害死季姨娘。 小虞氏此生,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而且羞辱她的还是一个孩子。 当时的晏谷兰看着她,一脸的恨意,“你们这是诬陷我姨娘,太太,这些年来姨娘从未动过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姨娘?太太,你的心怎么那么狠?” “我狠?”小虞氏看着晏谷兰一张小嘴,颠倒黑白,“我狠的话,你姨娘当年就不在人世了,又怎么会有你!” 小虞氏那会也是被气坏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结果,也是因为她的大意,让晏谷兰抓住了把柄。 晏谷兰扶着季姨娘,眼里全是讽刺,“是啊,太太你一直恨透了姨娘,恨姨娘有了我和弟弟!所以,你便找了借口,来毒害我们!太太,你不能有孩子,又不是我姨娘的错,你怎么能如此做?也难怪你不能有孩子,这是老天的惩罚!” 小虞氏被晏谷兰的话,气的目瞪口呆。 眼前的晏谷兰,言语刻薄。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 便见一抹暗色的身影从屋外走了进来,那个人走到晏谷兰身边,抬起手便给了晏谷兰狠狠地一个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对她如此不敬?” 第302章:招供 小虞氏被眼前人的举动,弄的直接傻了眼。 她很少见晏季常生气…… 而且,还是生如此大的气。 在她的记忆中,唯一一次见晏季常生气,还是在长姐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晏季常从外面赶回来,对着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大发雷霆。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和如今一样,面色冰冷,言语刻薄,宛如一个她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一般。 “爹!”晏谷兰也被打的傻了眼,嘴角有一丝血丝溢出,“你为什么要打我?” 季姨娘抬起手赶紧将晏谷兰护在身后,眼里全是惶恐,“大爷,你消消气,六小姐还小,她是无意的!” 晏季常收回手,目光如寒冬的霜雪般寒冷。 季姨娘将身子缩的回去一些,便再也不敢说话了。 小虞氏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无论眼前的季姨娘多么可怜,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小虞氏知道今日的事情不能如此息事宁人!她退避了太多次,所以才会让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认为,她其实是个羸弱的妇人,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若是她一个人,受点委屈不让晏季常烦心,也是无碍的!可是,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 小虞氏看着身边的点心,将自己今日听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结果,季姨娘却说自己是冤枉的,还将责任都推到了季大的身上。 季大是个粗鲁的人,他听到季姨娘如此污蔑自己,便直接和季姨娘动了手。 晏季常站在小虞氏身边,没有阻止季大和季姨娘动手。而是袖手旁观的看着,直到晏谷兰哭的撕心裂肺,引来了晏锦和沈砚山。 小虞氏思及此,抬起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晏季常。 今日的晏季常,略微有些怪异。 平日里晏季常虽然不喜季姨娘,但是却很少将怒火发泄到晏谷兰和晏谷殊的身上。 今日的晏谷兰说话虽然是很重,平日里说过的或许比这个更难听。 然而。晏季常在听了这些话后。下手也不轻…… 尤其是晏季常的眼神,像是恨透了眼前季姨娘和晏谷兰一般。 这个样子的晏季常,像极了当年她长姐去世的时候。 小虞氏将所有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虞非眼里的怒火更重了,他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问晏老太爷,“老太爷。你说,今日的事情。要怎么解决?” “舅老爷,这件事情还未彻查清楚,你先别急!”晏老太太皱着眉头,替晏老太爷解决了尴尬的场景。“不如,先问问何氏?” 虞非笑了笑,“老太太你可真聪明。你知道何氏是季姨娘的人,所以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那你怎么不问问季大他们?你当我们虞家人。都是傻子吗?” “那舅老爷,你想怎么做?”晏老太太眼里的耐心,也渐渐地消失,“你想要怎么逼供?” 虞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里全是愤怒,“逼供?老太太你可真是厉害,一句句帮季姨娘洗脱罪名!在你的眼里,素素的命就不是命吗?” 虞非说完之后,也不等晏老太太开口,他大步地走到门口,挑起帘子走了出去。 众人猜测虞非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虞非掐着季大的脖子,使劲地往屋子里拖,像是拖一条苟延馋喘的死狗一般。 季大的眼睁的圆圆的,他一直抓住虞非的手,想要挣扎开! 虞非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力气却不小!无论季大怎么挣扎,虞非的手却没有半点松动。 季大一度以为自己要断气了,却不想最后被虞非重重地丢在了地上。 跟在季大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一脸慌张,“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季大摇了摇头,摸着自己的脖子,喘息不止,“没事!” 季大被虞非的举动吓的浑身战栗,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 “说吧!”虞非那张比女子还要精致的容颜上,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若你说的我满意,今日你还能拿着三千两银子安稳的离开。若是你说的我不满意,那么你今日回去的,便只有你的尸首!” 晏老太太在听了虞非的话后,大惊,“舅老爷你……” “老太太,我记得你信佛吧?”虞非将袖口挽起,露出里面古铜色的手腕,然而他的手腕上,却蔓延着不少刀剑的伤痕的。虽然,这些伤痕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久远了,但是却依旧狰狞,“信佛之人本是一心向善,可有些人却是助纣为虐,当真是肮了佛门这快清静的地方!” 晏老太太被气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在她面前说出这些话。 “我……”季大从虞非的眼神里看的出来,若是他今日不说出让虞非满意的答案,那么他想要离开,怕是不可能了。季大缩了缩脖子,言语里带了几分惊慌,“回小爷话,点心里放着的砒霜,是季姨娘吩咐小的去买的!小的没在城内买,而是去了城外……小爷你可以去查,小的买了之后就直接送到了晏府,给了季姨娘!她心恶毒着呢,她想要杀了大太太和大小姐,小爷,小的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有半句隐瞒……” 季大说到这里,又暗暗地吞了吞口水,“那三千两?” “若你没有隐瞒,必定给你!”虞非从袖口里将银票掏了出来,放在了一遍的小桌上,“还有呢?” 季大看着虞非摆放在不远处的银票,眼睛都直了。 他若是得了这些银子,那么他欠下赌坊的那笔银子,也可以还清了。 这些年来,季姨娘虽然给了他一些零碎的银子,可那些银子毕竟太少了,根本不能让他将赌债还清。 季大犹豫了,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晏老太爷,又窥了一眼虞非,点了点头,“小的还知道当年……” 季大话还未说话,屋外便传来了季姨娘的哭声。 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六小姐晕过去了,来人啊,救救六小姐!” 第303章:心痛 季姨娘哭的撕心裂肺,仿若晏谷兰当真会在此刻断气一般。 虞非瞧着屋内晏老太太的神色,似笑非笑地坐了下来,然后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周围。 这个时候,一直未曾说话的晏季常开了口。 他说:“都不准出去!” 晏老太太目光放在晏季常的身上,一时气的拍了拍小桌子,“季姨娘做错了事,和兰姐儿有什么关系?她可是你的孩子!” “是吗?”晏季常看着晏老太太,言语里呆了积分嘲弄,“她是我的孩子吗?” 晏季常的目光冰冷异常,刺的晏老太太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一边站着的朱妈妈见晏老太太翕了翕唇,赶紧劝道,“老太太你别气,大爷不是故意顶撞你的!” 晏季常今日的举动有些反常,站在屋内的小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挪动脚步。 屋外,季姨娘的哭声越来越惨烈。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走出去。 连站在院外的那几个侍卫,都季姨娘的哭泣,都是视若无睹。 他们,当季姨娘不存在。 晏季常低下头,淡淡地说,“这样恶毒的人,晏家留不得!白绫和毒酒,母亲你替她们选一样吧!” “你疯了吗?”晏老太太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季大说,“你宁可相信外人的话,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女!” 晏季常抬起头来,目光冰冷,“我一直都信母亲你,可母亲,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又怎么能。再相信身边的人?” 晏季常的话像是一把匕首,狠狠地刺在了晏老太太的心上。 她颓废地往后一倒,整个人像是死去了力气一般。 她这些年来虽然厌恶晏季常,但是晏季常却很少反驳她的话,对她几乎是百依百顺。 若不是当年大虞氏的出现……晏季常的性子,也不会变了如此之多。 “放肆!”晏老太爷拍了拍小桌子,看着晏季常说。“你就是这样对你母亲说话的?” 晏季常惨笑道。“难道,我说错了?” 晏老太爷被晏季常的话噎住了,指着晏季常的手。颤颤抖抖。 他本来身子就不好,被晏季常这么一刺激,便立即觉得疼痛难忍。 当年,他妾室众多。身子早早就被掏空了!后来,因为晏季常被毁容的事情。他也便再也无心留恋妾室,将那些人都交给了晏老太太处理。 他的通房和妾室,死的死,病的病。没有一个人留下。 晏老太爷知道是晏老太太动的手,也不觉得心疼。在他的眼里,女人的存在只有两个用处。 其一。便是繁衍子嗣。 其二,便是利用或者泄欲。 所以这些年来。宅子里那些明争暗斗,他都懒得去理会!而他的孙女们,若能换来他未来前程似锦,他也绝对不会犹豫。 只是,可惜了他当初的打算。 他以为沈家三爷多少回瞧上晏锦,却不想那个病秧子倒是痴情,一心挂念大虞氏,对大虞氏的女儿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他的算计失了策…… 晏老太爷看着座下的沈砚山,将手撰成一个拳头。 今日沈砚山会到晏家来,的确是一个意外。 若是换成往日,晏老太爷一定会兴奋的睡不好觉。 他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这一日……终于能攀上一个大家族的高枝。 可是,最让他错愕的是,沈砚山居然是同虞非一起到晏家的。 晏老太爷看了看晏锦,顿时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沈家和虞家私下怎么交好的他不知晓,但是重大夫会来晏家,必定是沈砚山的安排!自从重大夫来了晏家之后,小虞氏的病彻底的好了,连晏季常的腿疾也痊愈了……像重大夫这样的人,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当年,连太后有意让重大夫进宫做御医,结果却被他婉拒了。 重大夫在沈家,只听命于沈家的人。 重大夫愿意来晏家,哪里是帮沈苍苍送什么东西,无非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命令。 然而沈砚山会帮小虞氏和晏季常,也是因为虞非的关系。 晏老太爷想到这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 若是往日他当然不介意和虞非闹翻,毕竟虞非有求于他,就算闹翻也是虞非主动来和他道歉…… 可今时不同往日,若他和虞非闹翻,那么沈家这棵大树……他怕是高攀不上了。 “唉……家门不幸!”晏老太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最后退步了,“你可以赏死季姨娘,但是……兰姐儿是无辜的,罚她一年内不能再出来走动,便好!” 晏老太爷松了口,却让一边的晏老太太有些诧异。 晏老太爷的作风,和平日的晏老太爷有些不太相似。 不过,晏老太太是聪明人,她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又添了一句,“经时,你爹自小疼你,如今什么事都依你,你也别太……为难我们了!再过几年,我和你爹都要入土了,你又于心何忍?” 晏老太太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似乎,这一刻她和晏老太爷,才是最委屈的人一般。 沈砚山坐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十分的可笑。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太有戏子的天赋了!他们惺惺作态,也不怕恶人这里的人……他们嘴里再不舍又如何?今日晏季常要夺走的,是季姨娘的性命,而不是他们。 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眼里,季姨娘的存在,其实就如同一颗杂草。 可有可无…… 而且,季姨娘死了,对晏家而言,并非不是一件好事情。 虞家会认为,晏家是真的妥协了,而小虞氏为了不让晏季常委屈,必定会继续委屈自己。 至于晏锦…… 沈砚山看着眼前面目灵气的少女,此时她动人的眉眼,皱成了一团,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的结果。 满意? 就算晏锦满意,他也不会满意。 晏锦怎么会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之中,他在这一刻,有些为她痛心。 “方才,你说,从前……”沈砚山打破了屋子里尴尬的僵局,看着季大说,“昔日,你做了什么?” 第304章:大虞氏之死 沈砚山话音刚落,季大整个人便怔住了。 他此时有些仓惶的窥了一眼沈砚山的神色,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眼前的少年,微扬起眼眸,隽秀的容颜,风姿卓越。 季大垂下眼眸,身子瑟瑟发抖。 “城郊的药铺我倒是认识几家!”沈砚山拂了一下袖子,嗓音淡淡地,“王掌柜、柳掌柜……哦,对,还有曾掌柜!” 他一字一句,咬字清晰,说话的语气又无比的清冷。 季大听到沈砚山说起曾掌柜的时候,眉眼里便更慌张了。 沈砚山顿住了话语,微微勾唇,“果然,真的是曾掌柜!这位掌柜的,小爷对他应该还有印象!” 虞非听到沈砚山提起曾掌柜的时候,指尖微颤。 如沈砚山所言,他自然是记得这位曾掌柜的。 当年,虞方小时候错服的毒药,便是下人从曾掌柜的药铺拿回来的! 若不是虞方命大,因为厌恶药的味道,所以只是碰了一些,便吐了出来,或许在哪个时候,虞方便早已没了。 后来,他的父亲去追查这件事情,曾掌柜也是吓坏了。 曾掌柜跪在他父亲面前,说自己也不知道,买药的人会给人下毒,他以为是用来毒老鼠的。 他的父亲,显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下人早已招供,说是收买她的人,让她去曾掌柜哪里取药。 所以,闹到最后。 曾掌柜砍掉了自己的右手,并发誓再也不从南疆去买这种害人的毒药! 那一年他站在父亲的身边,看着曾掌柜的妻子大着个肚子。一脸惨白的看着他们。 因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他们并未要曾掌柜的性命……毕竟,这件事情曾掌柜也只是一个卖药的,就算知晓其中的内情,也不过是贪婪想赚一些银子。 却不想,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再也不卖毒药的曾掌柜。如今又将毒药卖给了季大。 或许…… 曾掌柜是认识季大的。他也知晓季大要做什么! 又或许……是一场复仇。 当年,他们的仁慈,却成了一把带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中了他们。 虞非挪开目光,看着眼前的季大说,“是曾掌柜吗?” “我,我……”季大吓的目瞪口呆。他往后缩了缩身子,猥琐的脸上。全是恐惧,“小爷,我……” “是不是!”虞非几乎是低吼出这句话,“是不是曾掌柜!” 虞非的神色太过异常。连晏季常和小虞氏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季大不敢说话,而站在季大身边,看起来年纪稍小的一些人立即点了点头。“回小爷话,是曾掌柜。是曾掌柜!他说,那些药和京城里的药是不一样的,无色无味,就算是用了,也不会立即暴毙!等过了几日,才会发作……曾掌柜还说,用过的人,若是再多用参汤,药效会发挥的更快,尤其是用过野山参的人,只需要一个时辰,便会……便会彻底的断气!” 虞非听了,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依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沈砚山看着虞非的模样,又淡然地说,“所以,十多年前,你们,也是在曾掌柜哪里买的药?” “是是是!”季二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点头,“是在他哪里买的!” 结果,季二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回答了沈砚山什么问题! 他哑然的看着沈砚山,一时怔住。 “十几年前?”晏季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微微闪烁,“冬日?” 季二不敢直视晏季常的目光…… 此时的他们,宛如院外的梧桐树一般,失去了阳光和水分,渐渐地枯萎。枝头上的树叶,也在这寒冷的冬季里,慢慢的凋谢,一片颓废之色。 他们现在谁也不能仰仗。 说多错多,大概就是他们目前的处境了。 季大方才贪图虞非的三千两银子,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无论如何,季大也没想到,他的一句话会要了季姨娘的性命。 明明……季姨娘替晏季常生下了唯一的儿子晏谷殊。 贵为世子的晏季常若是没有儿子,他又如何名正言顺的继承侯位? 若是晏季常毒杀了季姨娘,那么接下来晏谷殊必定会对晏季常恨之入骨…… 季二想着这些,头脑里一片混乱。 他沉默不语的时候,晏季常目光却没有挪开,“是初七,对吗?” 他这句话说的平淡,却惊的在一边的晏锦,目光慢慢地挪了过去。 初七…… 冬日里的初七。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生母的去世的那一日! 她很少过生辰,是因为这一日,她失去了母亲!前世同人交好的时候,晏锦也从未跟人,真实的坦白过她生辰到底是那一日! 她满口谎言,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最懦弱的一面。 她是晏家的嫡长女,也是晏绮宁的姐姐。 若她懦弱,那么又能懦弱给谁看呢? “是谁吩咐你去买的?”晏季常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后,言语里带了愤怒,“是谁?”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像是被人吹去了上面的尘埃,真相也慢慢地显露了出来。 晏季常此时,尽量的按捺住了,心里的怨恨。 当年,若不是虞家阻拦他继续查下去,他必定会查明,大虞氏的死因。 明明……他走的时候,都是好好的。 他上了马车的时候,大虞氏还拿着大氅,亲自给他披上。她笑的温婉,她说,“经时,你早些回来,我和孩子们在家里等你!” 那时的大虞氏,因为有了身孕,面容有些苍白。 晏季常还记得,他将手放在大虞氏的腹部。 她的体温,犹在手边。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那个总是对着他笑的妻子,居然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首。 周围的人阻止他进屋查看,说大虞氏还未收拾干净,会肮了他的眼。 晏季常完全没有听从外人的阻拦…… 他进屋的时候,满屋的血腥味里,还带着孩子弱弱的哭声。 他当了父亲,却也没了妻子。 在那一刻,他觉得,他快要撑不住了…… 没了妻子的家,又算是什么家? 晏季常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在一边的季二吓的眼眶都红了,他大喊了起来,“妹夫,妹夫……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将带了麝香和红花的东西,送来晏府的,是有人托付我们的!” 第305章:幕后人(1) 季二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哽咽。 “是谁?”晏季常面容无色,声音低沉又可怕,“是谁?” 季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晏季常,然后身子抖了抖,眼一闭便晕了过去。 季家人,向来是欺软怕硬。 在这个时候,居然被晏季常的气场,活活的吓晕了过去。 季大和季三一直不敢说话,他们的身子颤抖的厉害,根本不敢去扶已经晕阙过去的季二。 在一边的晏老太爷轻声咳嗽了一声,“经时!世子还在!”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晏老太爷又怎么能忍受,让沈砚山知道晏家的丑事。 他提点晏季常,点到为止。 有些事情,可以之后慢慢查探。 晏季常抬起头,眼眸里的视线却是冰冷如寒霜,“父亲,你还想隐瞒什么?当年,你也是这样说,你说小秋她们还在,不要继续查下去了!结果呢,稳婆她……” “放肆!”晏老太爷拍了拍桌子,然后怒气地看着晏季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我如今说什么,你都不愿意再听了?” 晏季常冷冷地笑了笑,“这句话,应该我问爹你才是,在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儿子!” “你……”晏老太爷气的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在一边的晏老太太赶紧抚摸着晏老太爷的胸口,低声安慰。 这一幕,像极了多年之前。 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晏季常也是如此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 那时,小虞氏走到晏季常身边,低声说:姐夫。别查了,打草惊蛇!对姐姐而言,死亡未必不是解脱! 晏季常在听了小虞氏的话后,八尺男儿蹲在地上,紧紧地握住大虞氏的手,哭的稀里哗啦。 小虞氏一直静静地站在晏季常身边,过了许久。她才让乳娘把孩子抱了过来。 “这个孩子。是老大……”小虞氏将襁褓里的晏锦递给晏季常说,“她的眼睛,和姐姐的很像!姐夫。你瞧瞧!” 晏季常目光呆滞,他闻言却没有动弹半分。 直到,小虞氏怀里的孩子开始哭泣。 孩子像是懂事一般,知道母亲离世。父亲伤心不已。她的哭声,让晏季常慢慢地回过神来。 如小虞氏所言。在她怀里的那个孩子,肌肤雪白眼眸是淡淡的蓝灰色!孩子的那双眼睛,虽不似大虞氏那般湛蓝,却也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长姐从前跟我说。女孩子长的像爹爹,才好看!”小虞氏尽量笑着,“两个孩子。都长的和姐夫你很相似!小的那个身子太虚弱了,我让乳娘抱着歇息了!姐夫。孩子们都还没有名字,你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晏季常看着躺在身边的大虞氏,轻声地说,“当年她说,若是有个女儿,便希望女儿前程似锦!一个女孩子,要什么前程似锦?” 晏季常自嘲地笑了笑,“小字,就叫素素吧。安之若素!” 小虞氏想着,眼泪便忍不住想要掉下来。 当年,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最难过便是晏季常。 晏季常认为他亏欠了孩子们太多的东西,所以对晏锦和晏绮宁一直很纵容!尤其是晏绮宁…… 因为当初晏绮宁的名字,是晏老太爷取的,晏季常对晏绮宁更是疼爱。 年幼的晏绮宁曾想将晏季常最喜爱的玉佩摔坏,而晏季常却丝毫不在意,他说,坏了就坏了,我的女儿高兴就好。 晏季常恨不得将天上的星辰都送给孩子……但是结果…… 却不尽人意。 他毁容了,而且也不擅长笑。 晏绮宁小的时候,曾抓住晏季常的脸,往左右扯着说,“爹爹,笑!” 那个时候的晏季常,肌肤都被晏绮宁伤的红肿,晏季常却没说什么。 甚至,后来…… 小虞氏无意间撞见,晏季常偷偷躲在书房里,对着铜镜练习笑容。 他忘记了笑,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开心的。 但是,那会的晏季常却和普通的父亲一样,笨拙的厉害!为了让女儿开心,独自练习笑容…… 尽管,这笑容依旧吓哭了晏绮宁。 小虞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次却没有再阻止晏季常和晏老太爷发生争执了。 她的懦弱,害苦了孩子。 过了良久,晏老太太才开口,她说,“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吧,你父亲身体不好,你就不知道退让一些吗?” “不行!”晏季常却十分的坚决,“这件事情,今儿必须水落石出!” 晏老太爷一听,抓起放在一边的茶盏,站起身便要朝着晏季常砸过去。 只听见沈砚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晏老太爷握住的茶盏,也有些不稳了。 晏季常身边是晏锦,而晏锦的身边是沈砚山。 他们几个都坐在一个方向,他这个茶盏砸过去,必定会伤到沈砚山。 那个时候,他怕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晏老太爷气的喘的厉害,他狠狠地将茶盏丢在地上,“你非要闹的人人都知晓,这件事情吗?” “其实,外人早就知道了!”晏季常冷冷哼了一声,“父亲,你又何必掩耳盗铃!” 晏季常懒得和晏老太爷再多废话,他看着还未晕阙过去的季大和季三说,“说清楚,我便饶你们不死!不然,我倒是不介意,替你们季家所有人,一人挖一个土坑!” 他说的刻薄,却听的季大和季三,浑身冷汗。 晏季常显然不是在说笑,他说的出口,必然也会做的到。 季大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只是想取一些银子,居然会闹成这样。 死…… 他当然不想死。 他吓的哆嗦的厉害,然后又窥了一眼不远处的晏老太爷。 只见晏老太爷的目光,正在上下的打量沈砚山。 在晏老太爷的眼神里,始终带着对沈砚山的敬畏。 显然,晏老太爷是害怕沈砚山的…… 他对这个少年,十分的畏惧。 季大想了一会,咬紧了下唇,然后跪着走到晏老太爷身边,抱住晏老太爷的大腿,大喊道,“侯爷,求求你救救的小的,求求你了……当年,是你让小的买这些东西的,那些口信,也是你让小的送的。侯爷……救救我!” 第306章:幕后人(2) 季大话音刚落,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便朝着晏老太爷望了过去。 此时的晏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脸色惨白。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季大如今也明白自己的处境…… 想要安全地离开晏府,想要从虞非的手里拿到这三千两银子,那么他就得老老实实的交待自己知道的一切。 因为,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显然已经知晓了一些。 不然,沈砚山也不会提起曾大夫。 京城郊外的药铺不少……沈砚山提起的药铺,都是他经常光顾的地方。 这个人从一开始,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手里。 他和晏老太爷反目,像是少年一手策划好的戏剧一般! 他们是少年的棋子,必须按照他的步子来走。 否则……粉身碎骨。 季大越想越害怕,他紧紧的抓住晏老太爷的衣摆,继续说,“侯爷,你说过的……一定会保我的性命!当初,左相出事的消息,也是你让小的散播的!还有……你让小的,将带了麝香和红花的东西交给月季,让月季带给虞大小姐……所以,所以……虞大小姐当时才会难产!对……还有稳婆……她虽然没有将大小姐和二小姐按在水盆里淹死,可也……可也让两位小姐自幼便带了病,身体虚弱啊!” 季大刚说完,小虞氏瞪圆了双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身子瑟瑟发抖,眼眶微红。 她知道,季大说的绝对不是谎言。 当年,左相谢良恬和虞家的事情,一直被人私下议论。 谢良恬虽然贵为左相。但是却平易近人,也从未嫌弃过虞家是西域商人,偶尔也会托虞老太爷,运一些茶叶来品尝。 谢良恬唯一的儿子谢瑞,私下也同虞非相识。 那时,谢瑞才貌出众,被京城里的人称为长瑞公子!恰好。大虞氏琴艺精湛。容颜堪称绝色……两个人从表面上看来,属于郎才女貌。 众人都以为虞家要高攀谢家的时候,却不想居然有人揭发晋南王和谢瑞来往频繁。 帝王。永远害怕自己的位子被人窥视。 哪怕,谢家世代忠良,谢家的祖上还曾为帝师,也根本不能洗涮他们在帝王心里的疑点。 之后。谢瑞被赐死。 左相谢良恬不仅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更是被剥夺了手里不少的权利。 那段日子。虞家虽然同情谢家,但是却不敢和谢家有来往。 谢瑞头七刚过,便有人来打听大虞氏的事情。 从哪些人嘴里得知,帝王其实是在怀疑虞家。 毕竟。大虞氏和长瑞曾经的确有来往! 直到后来,大虞氏下嫁到晏家。 大虞氏下嫁晏季常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感叹大虞氏瞎了眼。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正是因为大虞氏下嫁了给了晏季常。天子才会打消对虞家的怀疑之心…… 晏季常娶大虞氏的时候,是用性命做担保。将大虞氏娶进了门。而且,晏季常私下,为了让帝王打消对虞家的怀疑,更是奔波了不少的日子,欠了不少的人情债。 只是大虞氏福薄,第一个儿子夭折了。 之后再有了身孕的时候,曾有人散播左相谢良恬出事的消息。 大虞氏听了,照样如往日一般,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这些人派当年的季姨娘送了东西给大虞氏。 那时的季姨娘送了一些点心给大虞氏,结果大虞氏用了之后,便腹疼难忍,最后早产,生下晏锦和晏绮宁后,便早早的去了。 小虞氏曾恨自己。 她那个时候最大的错误,便是没有看出来季姨娘的狼子野心。她相信了这件事情是别人做的,而季姨娘不过是被陷害了…… 若不是后来见识到季姨娘的刻薄,她到死都不会相信。 姐姐当年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居然是害死姐姐的罪魁祸首。 小虞氏捂住了双眼,低声的抽泣。 她当年不敢让晏季常查这件事情,是有太多的原因。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姐姐是被人陷害而死……疑点重重。 只是,不能查。 会打草惊蛇。 而且,对于姐姐而言,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众人皆以为姐姐在失去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信佛是因为想要生下第二个孩子。其实小虞氏知道,姐姐从嫁入晏家开始,心里唯一的信念,便是报恩。 她会选择信佛,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安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姐姐想要报恩,所以才会选择保小。因为姐姐知道,只有晏季常和自己有了男婴,晏季常的世子之位才能保得住。 只是,姐姐怎么也没想到,她用性命换来的孩子,并不是她意料之中的男婴。 晏季常说,姐姐希望孩子前程似锦…… 其实那会的姐姐,是希望自己能生下男孩。 “滚开!”晏老太爷看见虞非阴晴不定的神色后,有些害怕的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季大,“你敢如此冤枉我,你……” 晏老太爷话还未说话,便瞧见虞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虞非动作迅速,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晏老太爷的领子,然后将晏老太爷慢慢地举高。 今日,因为入了冬,天气寒冷,晏府上下便早早的都换上了冬衣。 冬衣耐寒,而且料子质地也十分好…… 哪怕此时,虞非将晏老太爷举高,也没有听到一点布料破碎的声音。 “放……啊……”晏老太爷被高高的举起,双腿并未着地,一双腿蹬的厉害,他觉得自己像是要断气了一般,在下一刻就要窒息了。 他身子本就不好,哪怕虞非只是举起他一会,他便觉得难受,天昏地暗。 在一边的晏老太太被虞非的动作彻底的吓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虞非说动手就直接动手。直到晏老太爷双眼泛白,晏老太太才吓的大叫了起来,她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很快,帘子便从外被人打开。 晏老太爷的贴身侍卫从屋外飞快的冲了进来,然后又全部顿住脚步。他们在看到眼前的一幕的时候,也十分的震惊…… 晏老太爷虽不喜欢虞家人,但是他的几个侍卫,却拿了不少次虞非的好处。 侍卫们不敢动,而虞非却动了。 他将晏老太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像是摔一条死狗一般,“老东西,你今日不给我交待,那么……我虞非就是拼上性命,也要让你死在这里!” 第307章:发泄怒火 这些年来,虞非积攒了不少的怒气。 他每次看着晏老太爷那张势利的面孔的时候,都恨不得走上去给他几个巴掌。 但是,每一次,他都因为小虞氏忍了下来。 当年,他长姐的死后,因为父亲说不查了,他便听从父亲的话,没有再去追究。 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 他总会梦见长姐坐在玉兰花树下弹琴,最后抬起头来,看着他莞尔一笑。 每一次,他都会疼哭泣,最后让眼泪打湿了枕头。 虞非想到这些,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脸铁青的晏季常…… 晏季常有多喜欢他长姐,他自然是知晓的!当年,谢家出事之后,被天子怀疑的虞家,过的其实并不好…… 哪怕他长姐才貌再出众,却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从前那些说喜欢长姐,甚至将她当做性命的男子……一个个的心,都薄凉的很。 他们不禁逃避虞家,在背后甚至还踩虞家一脚。 因为,从前的大虞氏,不愿意赴他们的约。 唯独,只有晏季常依旧如往日一般,最后还提了亲。 大虞氏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那时她愿意出嫁,虽然心里是有感恩的,但是也是想好好和晏季常过的。 结果,一个如花似玉的姐姐出嫁几年后,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首。 甚至…… 这个老畜生竟然还想害死,姐姐留下的两个孩子! 虞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的晏老太爷,声音沙哑,“我长姐心底善良。入府之后,你们要什么,我们虞家什么没给?老东西你怎么就能下的了手?你若是厌恶我们虞家人,便也罢了。但是,素素和阿宁,她们是你的孙女啊,你怎么能那样做……恩?你的良心呢。被狗吃了吗?” 虞非说完这一句话后。眼眶微红,眼角似有泪光。 多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失去长姐的疼痛。 “我……”晏老太爷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哪里还有刚才的气势!如今的他,像是一条丧家犬一般,身子打着战栗。 虞非刚才摔他的力气不小,被摔在地上的他。此时头眼昏花,脑海里一片凌乱。 不远处的沈砚山。余光却落在了晏锦的身上。 他起初见晏锦的时候,便觉得眼前的女子弱小,似乎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后来,她不吭不卑的态度。和她的外形,恰好相反。 她手段聪明,对苍苍也是真的好。 只是。他已经认识她很久了…… 除了她脸上的稚嫩慢慢褪去外,她的身形却依旧如往日一般。瘦若杨柳。 他曾以为,是晏锦抬挑食的原因。 但是,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了原因…… 晏锦出生的时候,就差点离世了。 稳婆虽然没有淹死她们,但是却让她们自幼留下了病根…… 沈砚山想到这里,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这种感觉,他多年未曾再有过了。 哪怕当年,周围遍地腐尸的时候,他都未曾这样过…… 素素……素素…… 她为何会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 “你还有什么要交待的?”虞非低吼道,“老东西,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晏老太爷此时一句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站在屋外的侍卫,时刻准备冲过来!只要虞非动手,他们便会过来阻止虞非…… 虽然他们拿了虞非的好处,却不敢让虞非杀害了晏老太爷。 此时的虞非,一身戾气,他像是一个刽子手一般,只要皱眉间,便能取掉眼前的人的性命。 “舅老爷!”晏老太太此时身子瑟瑟发抖,却依旧强硬地说,“这里是晏府!” 虞非笑了笑,眼里全是不屑,“是晏府又如何?我长姐既是在晏府去世的,那么这个老东西在晏府去世,也算是给我姐姐陪葬了!” “你……”晏老太太有些急了,眼珠在眼眶里打了个转,“这件事情,是误会!而且,锦姐儿和宁姐儿都还在,若是侯爷真的有心害她们,那么她们又怎么会长大?舅老爷,这件事情,真的是误会!” 虞非看着晏老太太的神色,然后冷哼一声。 他抬起脚,朝着晏老太太的脸,便狠狠地踹了一脚。 晏老太太当然没想到,平日里和善的虞非,性子居然是如此的爆裂。他这一脚用了八成的力气,直接将晏老太太踹的身子瘫软朝天。 门卫的侍卫动手想要进来,却看见沈砚山正看着他们。 沈砚山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茶盏,眼里似笑非笑。 这样的沈砚山,虽然没有说一句话,却依旧让人觉得可怕。 侍卫们不敢动…… 沈砚山今日来晏家,不是独自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的侍卫,也跟来了,就在门外。 沈砚山不仅是成国公府的世子,更是将军!他身边的侍卫,都是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士兵,在那些人的眼里,无论多血腥的场面,都早已习惯。 侍卫们知道,若是他们再敢往前走一步。 那么,血溅当场的,便是他们。 他们不敢动弹,便看着虞非将靴子踩在晏老太爷的手指上…… 晏老太爷发出惨烈的叫声,吓的周围的人丫鬟和婆子,冷汗淋淋。 “啊……放……”十指连心,晏老太爷被虞非这么一踩,几乎要疼的掉出眼泪。他贵为侯爷,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而且,因为沈砚山给虞非撑腰,所以他哪怕再恨,此时也没有办法反抗半分。 官场,只要官衔比对方大一点,便能直接压死对方。 “说……”虞非没有挪开脚,而是蹲了下去,看着晏老太爷,“当年,为什么要害我姐姐,还有……是谁指使你的!” 虞非神行虽然不壮,但是他整个人的体重,都集中在晏老太爷的右手上,疼的晏老太爷差点晕过去了,又怎么能回答虞非的问题。 晏老太太此时更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话都不敢说。 屋子里一边安静…… 晏季常没有出声,只是这么一直静静的看着。 似乎眼前的人,并非是他的父母,而是他的仇人。 “舅老爷,这件事情,侯爷是被冤枉的!”此时,侍卫里走出来一个人,跪在了地上,“当年的事情,并非是侯爷做的!” 第308章:处罚 跪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气质却不似普通人那般,一眼便能让人忘记。 最引人注意的,并不是他口中的话语,而是他的身形。 他的身形和嗓音,都和晏老太爷有七分相似,若不是他放在地上的手掌粗糙,或许根本没有人猜的出来,他其实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 晏锦瞧着,眉眼微挑…… 跪在地上的人,她是认识的。 青文…… 二婶的贴身婆子纪妈妈,唯一的儿子。 青文的父亲从前也是跟在晏老太爷身边伺候,但是后来却出了事,留下纪妈妈和尚在襁褓里的青文。 一向薄情的晏老太爷,却意外的留下了青文在身边,一直教导青文长大。 他的举动,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你尚不足二十,又怎么知道当年的事情?”虞非慢慢地走到青文的身边,眼里全是讽刺,“难道你要说,你同国师一样,懂占卜能算出从前的事情?” 青文抬起头,他虽然不足二十,可哪一张脸上,却是满满地沧桑。 他轻声说,“因为,这件事情,是我……是我父亲做的!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青文话音刚落,沈砚山便微微蹙眉。 连坐在一边的晏季常,目光也落在了青文的身上。 他这么一句话,将所有的责任都揽了过去。 不仅是晏老太爷变成无辜的了,连季姨娘也成了无辜的棋子。 青文将头垂低,声音依旧不急不缓,“正是因为父亲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选择自尽!舅老爷你也是聪明人。其实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不是很好吗?若是舅老爷觉得父亲的死不足以让你息怒的话,那么……我的性命,也可以用来给陪葬!” 虞非在听到青文的话后,神色微怔。 晏锦此时看着虞非和青文,然后脑海里的思绪也渐渐地凌乱了起来。 她一直以为生母的死,只是难产…… 如今。却一下冒出来这么多事实。 显然。生母的死有不少的疑点,父亲和母亲甚至还有小舅舅都是知晓的!他们多年来隐瞒这件事情,是不想继续查下去。 既然知道这些。不愿意继续查,那么只有两个原因。 其一:他们知晓幕后之人。 其二:他们没有能力去对付这个人。 小舅舅今日会愤怒,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了,幕后之人根本没有亲自动手。而是放出一些消息后,晏老太爷便亲自替他善后了!而且。小舅舅最后动了手,是因为小舅舅害怕,母亲和她会如生母一样,死在晏老太爷的手中。 虞家这么多年来被晏家牵制。原因似乎也并非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是,虞家到底在害怕什么? 害怕到,处事必须如此的小心翼翼…… 前世。父亲和母亲从未谈起过这些事情,晏锦那时和他们来往生疏。便更不知晓了。 “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的性命,我会稀罕吗?”虞非摇了摇头,然后几不可闻地说,“你死了,又能如何?” 青文闭嘴,不再言语。 青文的父亲去世的很早,在他懂事之后,便一直跟在晏老太爷身边!这些年来,他每一日除了练习武艺之外,还要模仿晏老太爷的神态和举止,连身形都要随着晏老太爷的变化而变化!晏老太爷若是病了,那么他也得病着,容颜憔悴!若是晏老太爷瘦了,那么他也必须节食…… 多年以来,保护晏老太爷的安危,已经成了他的使命。 晏老太爷轻轻地咳嗽了几声,然后眼里带了几分愤恨,“虞非,你简直狂妄!今日的事情你到底要什么样的结果?” “我要什么样的结果,老太爷你不是知道吗?”虞非转过身看着晏老太爷,眼神轻佻,“姨娘和庶出小姐,居然敢加害嫡小姐和正房太太,若是传出去,晏家的颜面何存?虞家的颜面又何存?晏老太爷若是只是想赐死季姨娘,那么这件事情没完……” “你……”晏老太爷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指尖上的疼痛,让他有些恼怒,“那你想怎么样?” 小虞氏慢慢地坐回了椅子上,眼里全是疲惫。 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 当年,父亲并未将所有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她至今有些事情,也是稀里糊涂。 而且此时的小虞氏,脑海里一片混乱,千头万绪根本不知从何理起。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让自己镇定起来。 虞非瞧见小虞氏惨白的神色,最终是退了一步!他指着跪在地上的孩子说,“他还有季姨娘,都必须死!至于六小姐,她乃是你们晏家的孩子,若是处死,会让人觉得我不讲理!只是这个孩子,心性歹毒,往后也不能让她留在二姐的身边!我听闻郊外有一处道观名曰灵云观,那里风景不错,不如将她送到哪里,好好的修养几年!” 虞非话音刚落,晏老太太的神色里,便出现了几分慌乱。 灵云观…… 那个地方,外表是道观,但是里面住的人,不是疯子,便是京城里贵族名声极差的公子哥。 尤其是这几年来,听闻当年有位姓梅的公子,因为闲聊的时候,无意诋毁了右相薄暨,结果便被家族里的人,含泪送到灵云观。不出半个月,一个玉树临风的少爷,便成了一个疯子,而且舌头还不知为何,被人拔掉了。 再后来,这个梅公子,投井自尽。 灵云观这些年来的冤魂,又何止这么一个? 若是将晏谷兰送到那个地方,晏谷兰的安危会有很大的威胁,而且……若是虞非私下找晏谷兰的麻烦,那么让晏谷兰变成第二个梅公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不行!”晏老太太一想到晏谷兰的身世,便婉拒虞非,“那个地方……” “那么,老太太你的意思,是让她死吗?”虞非扯了扯嘴角,打断了晏老太太的话,“若老太太觉得让六小姐死,是好事情,那我也不介意!” 虞非的话,咄咄逼人。 而另一边的小虞氏,头越来越昏。 她微微翕了翕唇角,想要开口讲话。 却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闭上眼睛之前,她听到晏季常唤她,“小秋!” 第309章:嘱咐 坐在小虞氏身边的晏季常眼疾手快,他迅速地将小虞氏揽进了怀中! 此时,小虞氏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身子更是颤抖的厉害。 向来沉稳的晏季常,眼里也露出几分慌乱,他对屋子里的下人们低吼,“快去请大夫!” 本来气氛沉默又可怕的屋子内,因为小虞氏的晕阙,顿时乱了起来。 虞非没有再同晏老太太说话,而是转身走到晏季常身边,低声询问,“姐夫,二姐怎么样了?” 今日是他大意了。 他忘记二姐的身子刚病愈,不宜受到任何刺激。 跪在一边的季大,瞧着周围慌乱的样子,便赶紧说了一句,“妹夫,我先行告辞了,我……”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吉祥从屋外走了进来,在听见季大的声音后,“你怎么能这样称呼大爷!” 季大一时傻了眼…… 私下,他总是和赌坊的那几个‘朋友’说,自己是清平侯府世子的亲戚,晏季常见到了他,怎么也得唤他一声大哥。 所以,他也经常用这个身份,来欺辱那些卑微出生的平民。 他早已习惯了和外人说晏季常是他妹夫的事情,也习惯了私下称呼晏季常为妹夫。 所以,方才才会失了口。 他是季姨娘的大哥,而季姨娘从前不过只是一个丫鬟,现在也仅仅是个不得宠的姨娘。连季姨娘都不敢在晏季常面前张狂,他又怎么敢呢? 季大看着吉祥生气的样子,赶紧伸出手,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又道,“大爷你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结果,这次季大话还未说话,晏季常便将小虞氏打横抱起,无视他便走了出去。 吉祥跟随了晏季常多年。哪怕晏季常不吩咐。他也知道接下来这里要怎么处理。 沈砚山怕吉祥处理事情会遇见棘手的事情,便让宋潜一直陪着。 季姨娘和晏谷兰被关在了蕙兰斋,不得离开屋子半步!季家的其他亲戚还有青文。则是被关押在柴房之中。 吉祥将青文独自关押起来后,还轻声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青文。你可曾想过……你还有个母亲?” 本来神色淡漠的青文,在听到吉祥的话后。眼里全是紧张,“我母亲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不知道,并不是你和我说了算!”吉祥走出柴房大门,将门关上后才压低了嗓音说。“一切,都是大爷说了算!” 吉祥说完之后,又吩咐好周围的人守好。才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结果,他刚走到院子外。便瞧见迎面走来的刘大夫和重大夫。 重大夫上了年纪,脚步迟缓!而刘大夫却一心担心大太太,总是回头催促,“重大夫,你快些!” “哎!好!”若是平日里,有人这么催他,重大夫必定是发怒的!但是今日这个状况,却有些出乎重大夫的意料。 重大夫在听到下人说沈砚山也到了晏家的时候,筷子里夹着的水晶饺,便落在了地上。 他神色恍惚的看着来通报的下人,觉得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一向怕麻烦的沈砚山,居然会主动来晏家! 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重大夫的记忆力,沈砚山是一个十分讨厌出来应酬的人,他宁愿将所有的事情拖延到最后一并处理,也不愿意主动去接触外人!很多时候,定国公也拿沈砚山没有办法,但是又不忍心责怪沈砚山…… 当年,是他亲手将年幼的沈砚山丢去边疆,父子感情淡漠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定国公不能念叨沈砚山,便经常在重大夫身边念叨。 起初,重大夫还十分同情定国公。久而久之,他便也麻木了…… 谁家摊上这么个孩子,都会觉得既高兴又糟心。 不过,沈砚山或许也知道自己的懒惰,他虽然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也不喜欢去参加宴会!但是这些年来,公文和军营里的事情,却处理的十分好…… 本来该早早回边疆的沈砚山,也出乎意料的留在了京城之中。 定国公以为,沈砚山终于愿意接手沈家的事情了…… 然而,重大夫不好去打击定国公,并且意味深长的告诉他,“国公爷,你想多了!” 沈砚山会留在京城内,其一是因为要处理庄家和前朝余孽,其二是因为一个人! 重大夫想到这里,一边抹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加快了脚步。 结果,他刚走了几步,抬起头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吉祥。 “重大夫,刘大夫……”吉祥恭谨地行了一礼,“快快请进!” 重大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刚要随着刘大夫走进院子,又突然顿住脚步。 他看着刘大夫的身影,又看了看周围,才压低了嗓音问吉祥,“这几日,我送来给太太的药丸,太太可有给晏大人服用?” “药丸?”吉祥略微思索了一会,才点头道,“用了,只是……重大夫,你明明说大爷的腿疾已经痊愈,为何,还要用药?” 重大夫眯了眯眼,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吉祥:“……” 他说完之后,才抓稳药箱进了院子内。 刘大夫比重大夫先进了屋子,而本来宽敞的内室,此时也挤了不少人…… 连沈砚山这个人不喜欢凑热闹的人,这会也安安静静地站在晏锦身边,神色淡漠。 重大夫微微一惊,才转过眼眸看着不远处,替小虞氏扶脉的刘大夫说,“怎么样了?” “这……”刘大夫扶脉的时候,眼里闪过几分错愕,然后看着重大夫,“我……重大夫你来看看,这个脉象,太奇怪了!” 在一边的虞非,在听了这句话后,吓的脸色发白。 重大夫赶紧将药箱放好,才走到一边的小凳子上,从刘大夫的手里接过丝帕,放在小虞氏的手腕上。 他刚将手放在小虞氏的脉搏上,晏季常便说,“重大夫,麻烦你了!” 这句话听着和平常一样,但是却又不太一样。 晏季常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却有些颤抖。 他,明显是紧张了。 重大夫知道晏季常担心什么,于是便点了点头,“晏大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重大夫认真地替小虞氏扶脉,屋内虽然站了不少人,却十分的安静!连站在屋外的小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喘息一声大气…… 过了一会,重大夫惊讶的将手收回来,然后看着不远处的窦妈妈说,“大太太的月事是不是推迟了?” 第310章:身孕 重大夫说的不紧不慢,却听的在一边的窦妈妈微微一怔。 她是看着小虞氏长大的,之后又陪着小虞氏到了晏家。 小虞氏担心晏锦,曾将她送到晏锦身边,伺候晏锦。 后来,晏锦回了东院之后,窦妈妈偶尔也会到小虞氏身边看看。 这段日子,小虞氏总是疾病缠身,晏锦担心其他人会伺候不好,便又让窦妈妈带了几个小丫鬟过来亲自伺候。 因为,在病中的小虞氏,并不会多见晏锦。 她怕过了病气给晏锦。 窦妈妈想了想,才愣愣地回来,“是……推迟了一些日子了!” 小虞氏自幼身体不好,最近又一直在用药,月事推迟也是常有的事情。 窦妈妈因为知晓这些,所以每次等小虞氏月事走了之后,才会去找大夫开一些补药,来给小虞氏调理身子。 重大夫听了这话,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刘大夫,轻声道,“刘大夫你方才不敢确定,是因为……你不相信你自己看到的脉象!你既为大夫,又怎么能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呢?” “我……”刘大夫那张木讷的脸上,出现了几分凝重,“太太的脉象,是喜脉!若是我没算错的话,太太已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刘大夫话音刚落,虞非的便张大了嘴,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比谁都知晓小虞氏的病情。 年幼的他,因为无知害得小虞氏落入冰水之中,小虞氏因此重病许久,还落下宫寒的毛病!那时的小虞氏并未将这个病放在心上,只觉得他们能活下来。便是万幸。之后,他一直愧疚小虞氏,不敢再如往日一般,跟在小虞氏的身后。 后来,小虞氏见他躲闪,便笑着说,“弟弟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见我便躲开了!若你觉得愧疚于我。不如多赚些银子。来日给二姐当嫁妆……那时,就算我不能有孩子,也不会在别人家里吃亏!他们若是欺负我。我便用银子砸晕他们!” 小虞氏说完,便哈哈大笑。 虞非知道,小虞氏说这句话,是为了让他放宽心。 之后。虞非的确如小虞氏所盼望的那般。 早早的便跟着父亲做生意,在母亲身子不适的时候。便独自一个人呆着商队去了西域!这些年来,他赚了不少银子,有很多都给了晏家。 只是,虞非怎么也没想到。 私下的晏老太爷。居然能刻薄成这个样子。 今日,他会不顾一切的出手,也是因为忍耐了太久的日子了。 “恩!”重大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弯腰对晏季常作揖,“恭喜晏大人!” 重大夫的话。让虞非从沉思中醒来,他比晏季常还早问出口,“这……是真的吗?” “小爷若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刘大夫!”重大夫转身看了一眼虞非,微微挑眉。眼前的虞非,虽然一脸错愕,但是容颜却依旧出色,尤其是双眼,当真是夺目极了,“我和刘大夫怎么会哄骗你们呢?” 虞非见重大夫肯定的话语后,顿时有些手足无措,“重大夫,你误会了,我相信你的!” 他是聪明人,在重大夫来的时候,他便从外人的嘴里,知道了重大夫的身份。 重大夫会出现在晏家,就好似他今日一早会在路上遇见沈砚山一样……都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小虞氏的病情会痊愈,约摸和晏季常的腿疾会痊愈一样,都是重大夫的功劳。 而重大夫会出现在晏家……则是沈砚山的原因。 虞非抬起头,窥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依旧神色淡淡地站在晏锦身边,气质卓越。 沈砚山的年岁比晏锦大了约摸六七岁,身高也比晏锦高了不少!两个人就这么站着,气氛倒是没有什么不妥。 沈砚山容貌出众,虽然谈话间言语犀利,又不喜掩藏喜怒,但是他那张出色的容颜,的确掩盖了他的不足。晏锦站在沈砚山身边,并未因为沈砚山出色,而落于下风。 虞非知道,晏锦的容貌,和他那位出色的外祖母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外祖母去世的太早……虞非唯一记得的,便是外祖母那双和晏锦一模一样的眼眸。 “这……这……”窦妈妈喜极而泣,言语有些紧张,她看了一眼重大夫,又看了一眼晏季常,才领着屋子里的丫鬟和婆子一起跪在了地上,异口同声地说,“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晏季常从容不迫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起身。 若不是他的手抖的厉害,瞧着倒是神色平静。 虞非瞧着晏季常颤抖的双手,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姐姐有朝一日会有孩子。 虞非此时,心里既高兴,又害怕…… 小虞氏习惯报喜不报忧,而他又常年忙在外!这次季姨娘敢来毒害晏锦,下次便有人敢有样学样,敢来毒害小虞氏了…… 虞非在心里告诉自己,季姨娘还有季家的人,都不能留。 留下,便是隐患。 当年父亲因为太仁慈留下了曾掌柜,所以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太多的仁慈,其实便是送给敌人的匕首!来日,敌人会用着这把匕首,狠狠地刺穿自己的喉咙! 虞非想着,又看了一眼晏季常的神色,没有再说话。 …… 彼时,蕙兰斋内,小虞氏坐立不安的看着床榻上躺着的晏谷兰。 今日晏谷兰会晕倒,并不是因为她害怕会被人知晓什么…… 季姨娘从帮那个人做事开始,便知晓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她,从不怕死。 只是,如今的她不能死。 若是她死了,她的两个孩子便会没了。 “让开,让开……”屋外传来少年稚嫩的嗓音,“你们这群狗东西,都给我滚开!” 季姨娘听着屋外的声音,吓的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被紧关的屋门处,从间隙里瞧见晏谷殊一脸惊慌的大吼,“我要见姨娘,你们都给我让开!” “三少爷,大爷吩咐,谁也不能接近姨娘!”站在屋外的如意,依旧一脸淡漠,“若你一定要这样,小的很为难!” 晏谷殊瞪圆了双眼,冲着屋内大喊,“姨娘,你等等,我去求老太太,姨娘……你等我!” 第311章:救人 季姨娘看着屋外的晏谷殊,眼里全是担忧。 她翕了翕唇角,最后几不可闻地喊了一声,“殊哥儿……” 她的声音太小,在屋外的晏谷殊明显没有听见。 晏谷殊和如意纠缠了一会,见如意执意不肯让他进来,最后气的浑身哆嗦。 最后,晏谷殊转身便朝外跑去,季姨娘张嘴唤了一声,“殊……”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晏谷兰低声地哭泣,“姨娘……姨娘……” 此时,晏谷殊早已跑远。 季姨娘紧紧地咬住下唇,然后走到晏谷兰身边,握住还在沉睡中晏谷兰的手,低声地安慰,“别怕,姨娘在……姨娘在的!” 尚在昏迷的晏谷兰,却没有因为季姨娘的话而醒来。 她发髻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睫毛更是颤抖的厉害。 平日里像个小暖炉似的晏谷兰,此时手却冰凉如雪。 季姨娘将晏谷兰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地搓了搓,又道,“别怕!姨娘一直都在的!” “姨娘……救我……”晏谷兰根本没有听见姨娘的话,眼角有泪水划过,“他们要杀我……我不想死,姨娘……救我!” 晏谷兰害怕的厉害,虽然还未醒来,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直往下掉。 季姨娘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都快碎了。 她将晏谷兰的手放进被窝里,才起身找到了笔墨,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今日,虞非出门的时候看见她的眼神,她记忆犹新。 虞非。必定是不会让她留下的。 季姨娘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写了字的纸张折成小纸条,然后走到不远处的小台子边上。 她将遮盖在台子上的锦布揭开,里面装着的是一个铁笼子,而笼子里是一只鸽子。 只是,这只鸽子比平日里所见的鸽子小了不少。若是不注意看。根本没有人能猜出,这是一只信鸽。 季姨娘将它从笼子里拿出来,又将纸条绑在它的腿上!她轻轻地推开窗户。看着如意一心看着前面,才将信鸽慢慢地放了出去…… 鸽子十分的机智,它没有飞起来,而是慢慢地落地。然后。悄悄地绕过院外的几盆花木后,才走到了松树后面。慢慢地拍打起翅膀,消失在季姨娘的面前。 季姨娘怎么也没想,有朝一日,自己会用上这个鸽子。 她放下窗。走回晏谷兰身边,一直陪着晏谷兰。 季姨娘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屋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了起来。她才听到屋外有了动静。 晏谷兰一日未曾醒来,季姨娘多少也有了点担心…… “谁?”季姨娘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外室,便见屋门被推开,晏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 如意跟在晏老太太身边,一脸为难。 晏老太太低声的呵斥,“她要走了,我来送送,也有错?你要记得,我是经时的母亲……” 如意听了,点头便退下了。 晏老太太身边的小丫鬟将食盒放在小桌上后,也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剩下季姨娘和晏老太太了。 季姨娘赶紧整理了一下仪容,福身给晏老太太行礼,“见过母亲!” “坐吧!”晏老太太像是一日苍老了不少似的,言语里都带了几分疲惫,“我想和你说一会话!” 季姨娘微微颔首,走到晏老太太身边。 等走近之后,季姨娘才发现,晏老太太脸上的神色,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她心一紧,觉得有些不妙。 她在晏家多年,从未见过晏老太太露出这样的神色…… 此时的晏老太太,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似的,垂头丧气。 “老太太,今日的事情……”季姨娘将头垂低,声音有些可怜,“兰姐儿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受了人唆使,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我……” “不必说了!”晏老太太摆了摆手,声音疲乏,“我都知道,可小月……这件事情,很麻烦,你知道吗?” 季姨娘在听见晏老太太唤她‘小月’的时候,眼眸里闪过一丝慌乱。 此生,她只被晏老太太如此唤过两次。 而这两次,都让她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晏老太太是个聪明的人,一直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季姨娘自认为,她不能像晏老太太那样,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 到了最后,她才会走到这一步。 “今日,沈家世子也住下了!”晏老太太伸出手,抚摸着食盒,“他就住在虞非的院子里!” 季姨娘皱着眉头,有些疑惑,“为何沈家世子,会和舅老爷如此……熟悉!”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虞非今日居然对老爷和我动了手,他无非也是仗着沈家的势,才敢如此张狂!现在,虞非一定要我和老爷,给他一个交待……他啊,想要你和兰姐儿的性命!” 季姨娘吓的瞪圆了双眼,“老太太你……” “我想保住你们!”晏老太太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这些年来委屈你了!当年,你腹中的孩子明明是季景的孩子,却要让你做出那样的事情!还有昔日,虞雁的事情,都是我们亏欠了你!小月,这些我都知道!兰姐儿和殊哥儿是季景的孩子,这些年来,你也知道,我对他们比晏家那个孩子都好!我喜欢他们……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季姨娘紧紧地将手握成拳头,言语里全是感激,“多谢老太太照拂!” “唉……”晏老太太将食盒打开,然后将里面的膳食拿了出来,轻声地说,“我知道你今日一日没有用东西,所以我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膳食!还是热乎的,你趁热吃一些吧!” 晏老太太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点心,每一样都是季姨娘喜欢吃的东西。 季姨娘看着点心,眼里全是感激。 她拿起放在身边的绿豆糕,然后闻了闻,“多谢老太太,你还记得,我吃点心,不喜欢放太多的糖……只是老太太,你是否忘了,我……能从食物里闻出,一些不该有的东西?” 第312章:下毒 季姨娘话音刚落,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烛火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 屋外,梧桐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光,树下的偏僻的小道上,却闪过两个淡淡的人影。 人影闪烁的极快,所以周围的人,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人影最后停在了窗下…… 天色早已变暗,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季姨娘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将手里的点心放下,耐住性子道,“老太太,你的心,当真狠啊!” 下一刻—— 晏老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平静地看着季姨娘,轻声说,“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我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是我却知道一句话!”季姨娘转身,低垂眼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太太今日你会落得这样的下场,都是你自己当初做的孽!” 虞非会动手,也怪不得虞非! 而且,这次季姨娘开口说的自称的是‘我’而不是往日的‘婢妾’。 晏老太太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小桌子,“放肆!” “放肆?”季姨娘挑了挑眉眼,又看着桌上的点心说,“老太太,你如今想要毒杀我,还说我放肆?老太太我也不和你扯东扯西,麻烦你转告三爷,若是他不想法子救我们母女出去,那么兰姐儿和殊哥儿的身世,我也会告诉其他人!反正,我们都是死,何不……拉扯着你们一起!” 这些话。季姨娘说的咬牙切齿。 晏季常平日里性子淡漠,很多事情都不会多做计较。但是,一旦有些事情碰到晏季常的底线,那么一切,便和往日不一样了…… 今日晏季常的言行举止,晏老太太到现在都记得。 晏老太太微微一怔,然后眼里闪过几分慌乱。“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点心里有毒?” 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不记得了?当年我跟在虞大小姐身边,是因为我这鼻子。能闻到常人不能闻的东西!”季姨娘冷哼了一声,“所以当年,老太爷才会让我将下了红花的药和点心,送到大小姐的身边。让有了身孕的她服下这些东西!” 晏老太太的脸色一片惨白,她没有辩解。而是默认了季姨娘的话。 今夜,季姨娘必须死。 不然到时候季姨娘连累的,不止是她和晏老太爷,连她最疼惜的三儿子。也会因为季姨娘的事情,而闹的名声臭了起来。 晏家的丑闻,若是被传了出去。那么来日晏家在京城里,又怎么能安稳地立足。 季姨娘见晏老太太不说话。便又无奈地说了一句,“老太太,这些年来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过,老太太,你当真以为没有人怀疑过虞雁的死因吗?怎么可能……” 晏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态度却依旧装作强硬,“哼,谁能知道她的死因,而且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不该死吗?” “虞雁该不该死,不是你能说了算的?”季姨娘不满地翻了翻眼,“当年,是你们晏家求着虞雁出嫁,也是你们晏家害死了虞雁和大爷的第一个孩子!老太太,你这个人的心,当真是狠毒啊……煦哥儿从小聪明,来日必定是可造之材,可你为了保全三爷的地位,为了让世子之位最后安全到三爷的手里!你居然能在煦哥儿的膳食里下毒……老太太,他是你的亲孙儿啊!” 季姨娘话音刚落,屋外吹起了一阵风,风中还带了不小的动静。 季姨娘没有去看窗外的一切…… 如今,蕙兰斋连来个打扫落叶的人都没了,她又有什么心思去看外面的一切呢…… 晏老太太沉默,一时不想开口。 季姨娘拢了拢发丝,继续说,“你们怕虞家会帮大爷拿到世子之位,而三爷来日会失败!所以当年,你让我做了大爷的妾室!等来日晏锦和晏绮宁都不在了,继承侯位的,会是我和三爷的孩子,而非晏煦。老太太,你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只是,季姨娘似乎也明白了一点,晏季常并未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十分留恋这个世子之位。 晏季常会继续在晏家,是有别的原因的。 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季姨娘猜不透。 晏三爷当年无意的一句话,今日倒是成了现实。 晏三爷说,“我那个大哥自幼聪明,他再差再笨又能笨到哪里去?” 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是晏三爷得势。但是,实际上却不是如此。 文安伯陆存,一直对晏季常十分的重视,若陆家有的好东西,必定会送到晏季常这里来。如今,虞家那边还和沈家有了来往,沈家世子显然是偏袒虞家……若一定要说得势之人,那么晏家除了晏季常,再也无第二人。 过了一会,晏老太太才说,“经时有太多的东西了,他虽然毁容了,但是依旧在工部做事。虞家虽然是商家,可虞家家财不少,又怎么会亏待了他们?可是我的景濂,他还那么小,还娶了舒家的女儿!他得到的那么少,若是我这个做娘的都不帮他,那么谁又能帮他?无论是虞家也好,旋家也罢……他们哪一个,都有了仰仗!唯独我的景濂,他什么都没……我不替他筹谋,来日……他又该怎么办?” “原来,在老太太的眼里,三爷是如此的可怜!”季姨娘忍不住想笑,“因为三爷可怜,所以你便断送了大爷的前程,也忽视了二爷的感受,将所有的一切都给了三爷!老太太,你真的很聪明,可是,你替我想过吗?这些年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和那个夜叉在一起,过每一日的是多么的恶心?” 季姨娘说着,身子微微颤抖。 这一切,从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她喜欢的人从不是晏季常,而是晏季景。 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头,“你既喜欢景濂,为什么不替景濂想想?只有你死了,景濂和兰姐儿、殊哥儿,才能安全!” 第313章:反目 晏老太太话音刚落,季姨娘便淡淡地笑了笑 晏老太太依旧如往日一般恶毒,连说的话都是如此自私。 当年,晏老太太也是这样对她说。 她说,“你既喜欢景濂,为何不为他的前程想想?” 那会的季姨娘,无非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已经为晏三爷做了太多恶毒的事情了,每一件都是血腥无比!可到了最后,她还得将自己的未来,都奉献给这个男人,去帮他完成他的大业。 可笑的是,晏老太太一直都认为,晏三爷想要的,是晏家的世子之位。 世子之位? 晏三爷从不稀罕。 或者说,晏三爷想要的,更是多的东西。 晏老太太眼里全是无奈,声音更是可怜,“若是牺牲我能换取景濂的前程,我一定不会犹豫!他是那么的好……小月,他也是那么的喜欢你!你为何不替他多想想?你知道吗?太后寿宴一过,他便会升官了!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让他出事……” 季姨娘听了这句话后,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很疲惫。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带着晏谷兰和晏谷殊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在这个是非之地停留。 从前她贪恋晏季景的容颜,贪恋晏家的荣华富贵,可到了最后一刻,季姨娘才知道……晏季景的感情和晏家的荣华一样,都是烟云。 晏老太太那句话,简直可笑。 送命的不是晏老太太,所以她才会说的那么理直气壮。 这种总是将关爱挂在嘴边的人……当真是让自己反胃。 季姨娘昔日最奢望想要得到的,现在却一点也不在乎了! “老太太你想让我死?”季姨娘站了起来。慢慢地朝着晏老太太走去,“我可以死!” 晏老太太抬起眼,神色里带了几分喜悦,“当真?你真的愿意为景濂,选择自尽!小月,你放心,我必定会好好待你和景濂的孩子!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受气!” 晏老太太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激动。 “我何时哄骗过老太太?”季姨娘将双手紧紧地握住。眼角的露出几分笑纹,“只是,若是我死了!那么。老太太还有景濂,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她一字一句说的十分清晰,“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蠢货吗?老太太别忘了,我身后的人是谁!景濂若是不中用了。那么景濂便也是废子!他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的吧?舒家为何会如此惨。不都是他一步一步逼成这样的吗?” 晏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季姨娘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季姨娘的存在。无非是那个人用来监视晏府的。 那个人,恨透了虞家和舒家的人。 原因,不明。 “你……你……”过了半响。晏老太太终于开口了,“你想要如何?” 季姨娘看着晏老太太。眼里全是讥笑,“我想要离开晏府,你要给我准备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还要让我带走兰姐儿和殊哥儿!否则,我就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大人,也要将兰姐儿和殊哥儿的身世,告诉大爷!要死,我们一起死……” 晏老太太气的往后又退了几步,最后坐在了椅子上。 她眉眼里全是惊慌,“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我如今会这样做,全是老太太你教导有方!”季姨娘冷冷地笑了笑,“屋外是大爷身边的如意守着,若老太太不想我现在就和大爷说这件事情,便早早回去准备银子吧!我记得小爷给了晏家不少银子吧,让你们拿一万两银子,也不过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晏老太太看着季姨娘,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 她看着季姨娘,翕了翕唇角,似乎像要开口大骂。但是,在看到季姨娘眼里的鱼死网破的神色后,晏老太太的话,却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 “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银子!”晏老太太终于妥协了,然后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年虞家送来的银子,早已用的七七八八了!” 季姨娘却又嗤笑了一声,“老太爷书房外,有一个大地窖,里面藏了不少美酒!不过,既是美酒,我却从未见老太爷用过哪些美酒,老太太你说为什么呢?” “你……”晏老太太本来放松的心,却又因为季姨娘的话,顿时慌乱了起来,“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老太太你要问那件呢?”季姨娘听了这个后,回了一句,“是当年虞雁的死,还是煦哥儿为何夭折,又甚至是晏锦和晏绮宁为何会瞧见大爷的真容,甚至……虞秋为何一直会生病……我知道很多,老太太你不问清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晏家这些年来做的每一件事情,季姨娘基本上都知晓。 晏老太太,终于犹豫了。 她这些年来,驾驭了不少人……她一直都以为季姨娘是个好掌控的人,却不想结果却是这样。 “你当真一点也不替景濂考虑吗?”晏老太太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能辜负他对你的喜爱?” 季姨娘笑的眼泪都掉了出来,她看着晏老太太,“喜爱?老太太,你说他喜爱我?若是从前,我信!可现在,我不信!这些点心,老太太……这些点心,若不是景濂点头,你又怎么会送到我这里来!” “最薄凉的,不过君心!”季姨娘在想明白后,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景濂……景濂……他和你一样,都想要拿我的性命!” 季姨娘的话,落在晏老太太的耳里后,让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季姨娘猜的没错,这的确是她和晏季景商议后的结果。 晏季景说,“既然大哥想要季姨娘和六小姐死,那么母亲,你便处理好这件事情吧!我不想因为两个没用的东西,去得罪沈家!” 晏老太太虽然觉得三儿子薄情,但是却也觉得三儿子很明事理。 一个女人和一个不能上台面的孩子,不要也没什么。 只是,晏老太太没想到,季姨娘居然猜了出来! 蕙兰斋的屋内一边冷寂,而屋外也是一样。 窗户下,少女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第314章:怀抱 寒冬的深夜,空气冷冽。 蕙兰斋的院子里并不似往日那般,早早的将廊下的防风灯点上! 此时的蕙兰斋外,除了站着的几个侍卫外,瞧不见半个下人,周围更是一片漆黑。 微弱的烛光透过雕花窗棂,照着窗户边上的几盆花草。 花盆旁边,两个黑色的身影微微一动,然后便又没了声响。 屋内的人似乎发现屋外有了动静。 季姨娘微微皱眉,便停下话语,然后推开窗户,探出身子看了看窗外。 此刻,天空没有星月,放眼放去全是如墨一般的黑色。 她皱着眉头,半响见一阵风吹过来,枯萎的梧桐树摇曳着枯枝,发出‘咔咔’的声响。 季姨娘想了一会,又将窗户关上了。 “嘘!”一个黑色的身影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少女的唇上,姿态既随意又优雅。幽微的光线中,少年的手指修长宛如青竹,冰凉的体温还携着丝丝的墨香味。 少女微微一怔,然后下一刻便被少年握住了手,两个人朝着另一条小径走了出去。 蕙兰斋院子并不小,周围的花木茂盛。虽然如今早已入了冬,但是周围却随处可见绿色的花草…… 正是因为这些茂盛的花草,所以站在院外的人,也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两个人绕了一会,才从蕙兰斋里绕了出来。 游廊上,并没有人来往。 防风灯被一阵寒风吹起,打了一个旋转。 “世子!”少女声音轻微,她似乎有些犹豫,“我……” “这里不适合说话!”沈砚山牢牢地盯着晏锦的脸。嗓音轻柔,“你跟我来!” 他的声音像是带了魔性似的,让她不得不听从。 她本来凌乱又慌张的心,因为这句话,稍微放松了不少。 少年的掌心寒冷,仿若这冬日的空气,又像是腊月的寒雪!尽管。他的体温并没有让她觉得周围暖和。但是恰好是那一股寒冷的气息,让她的理智也慢慢的恢复。 游廊并不长,两个人的步子都极慢。 她和沈砚山静静地走过游廊。一时谁也没有开口,只有靴子踏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的声音。 晏锦一直想着刚才季姨娘和晏老太太的谈话,眉头越皱越深。 季姨娘自己也知道,这次无论是谁也救不了她。所以她才打算离开晏府!只是季姨娘太天真了,她若是离开晏家的话。她又何尝不是一颗废子…… 哪怕三叔容的下季姨娘还活着,季姨娘身后的人也容不下她。 废子,会泄露太多的东西。 世上,唯有死人才会真正的闭嘴。 晏锦从前一直都以为哥哥的死。是正常的!可现在想来,却是处处纰漏。 父亲会毁容,根本不是因为天花的缘故!那么哥哥又怎么会因为天花。而夭折呢? 这一切,无非是晏家找了一个借口来掩盖这些丑闻。 她今日本无意来听这些东西……若不是小白在空中抓到了信鸽。像是邀功似的跑到她的院子里,狠狠地撞在了窗户上,和信鸽一起晕了过去。那么她也不会发现,季姨娘竟然想和晏府外的人联系。 那只信鸽样子娇小,和她平日里见过的信鸽,完全不一样。 小白的动作太大,所以惊动了一直在寻找小白的沈砚山。 沈砚山在看了信鸽腿上的纸条后,问她想要怎么做? 季姨娘的写的纸条上,根本没有写那个人的名字,而只是称呼那个人为大人!至于其他的,无非是季姨娘告诉那个人,事情有变,沈家和虞家联手之类的事情…… 若是纸条传出去,晏锦不敢去想后面的事情。 她连季姨娘身后的人都未找出来…… 最后,沈砚山见她一直犹豫,只好带着她绕了一段路走到了蕙兰斋! 晏锦惊讶沈砚山如此熟悉晏府的地形,而且,沈砚山走的小径,是她从未走过的地方!晏锦跟在沈砚山后面,有些傻了眼。 两个人走了许久,才倒了蕙兰斋。出奇的是,这条路十分的隐蔽,就在蕙兰斋院子内梧桐树下面,周围堆满了不少花草……连一直守在院外的人都没有发现,他们早已经进了院子。 沈砚山会找到这条路……当真是出奇极了。 晏锦想着,一时失了神。 “小心!”沈砚山的声音涩涩地,“前面有几块石头,小心扭……” “啊……”沈砚山话还未说完,晏锦便踩在了石头上,顿时身子摇摇欲坠。 晏锦以为,自己这次会摔很惨…… 她的丑态,总是毫无保留的露给沈砚山看,虽然每一次她都是无意的。 毕竟,谁也不想把弱点和不好的一面,露给外人看。 她,亦不例外。 晏锦像是认了命似的闭上了眼,但是结果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并未和想象中一样摔在冷硬的石头上,而是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下意识抓住了眼前的东西,想要稳固住身子,却不想等她睁开眼的时候,手里紧紧抓住的,居然是沈砚山的衣襟。 沈砚山穿的并不厚重,而她方才的力气也不小,她在扯动沈砚山衣襟的那一刻,沈砚山的衣衫便有些松开了,露出了线条深邃的锁骨。 她抬起头,入目便是一张隽秀的容颜和白皙的肌肤。 虽然只是一小块地方,但是却依旧惊的晏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砚山见她如此,亦也没有开口。 微弱的光线柔柔地铺在她那张白皙如玉的脸上,她的神色里似乎还带着一些惊吓,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睁的圆圆的。渐渐地,那张白皙的脸上,有了一抹淡淡的粉红,最后这一抹粉红中,又带了几分羞涩。 她的一举一动,宛如春日里徐徐绽放的花,夺目且又诱人。 似乎,只要一闭眼,还能闻见花淡淡的清香味。 晏锦眨了眨眼,头上的簪花有些松动。她盯着眼前的人良久,最后目光慢慢地挪开,“我……抱歉……” “你总是喜欢说抱歉!”沈砚山没有放手,而是将她慢慢地扶正,“可我最不想听的,也是这一声——抱歉!” 第315章:让你试试 晏锦松开了扯住沈砚山衣襟的手,然后慢慢的站稳。 此时的气氛,有些尴尬。 她想了想,便又轻声地咳嗽了一下,转移话题,“今晚的夜色很好!” 晏锦话音刚落,便听见沈砚山轻笑的声音。 她抬起头,入目便是少年不自觉弯起的嘴角。 沈砚山很少会露出笑容,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开心。 平日里的沈砚山,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连说话的时候,语气永远都是不紧不慢。 晏锦瞧着眼前的人,慢慢地挪开了眼。 她想起沈苍苍曾问起的一个问题,沈苍苍说,“素素,你说沈砚山笑起来,会不会和木头一样,死板又难看!” 那时的她,哑口无言。 她从未见过沈砚山的笑容,所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附和沈苍苍的话。 只是,她今日见过沈砚山的笑容后,立即想起了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深夜,她曾看过昙花初开的景色。 徐徐绽放的昙花,枝叶微微振动,柔白色的花瓣,慢慢地盛开。像是铺了一层金粉的花蕊,在烛火下十分的耀眼……尤其是那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到现在都记得。 只是不知为何,那一股淡淡的清香在此刻,携了墨香的气息。 “恩,晏小姐的眼光不俗!”沈砚山的口气依旧淡淡地,只是这一句淡淡的口气中,又像是在附和她的话语。 晏锦知道沈砚山的话语里的意思。 周围的防风灯光线十分的昏暗,一片漆黑的游廊周围,连看清脚下的小径都十分困难,又有什么景色可以欣赏。 沈砚山并未揭穿她的话。而晏锦也当做不知道。 这一次,晏锦学聪明了。 沈砚山走在她的前面,她便跟着沈砚山的步子,慢慢地走。 她在沈砚山的影子里,找寻沈砚山的脚印…… 微弱的光线里,沈砚山和她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两个影子像是融合到了一起一般。 两个人走了一会。才在玉堂馆外的假山的亭子下。顿下了脚步。 因为这里离东院没有多少距离,所以周围的灯光,比方才走的小径。亮堂了不少。 晏锦站稳了脚步,瞧了瞧安静的周围,又看了看身前的沈砚山。 这个人,真的是第一次来晏府吗? 她记得也是前段日子。这个人翻窗而入,傍若无人的和她说了一会话。才慢慢的离去!那一日,竟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曾来过晏府…… 那时的她记得,自己住的地方,当真是不安全。 如今。沈砚山又带着她去了季姨娘住的蕙兰斋,而且,两个人拥挤在窗户下。偷听了晏老太太和季姨娘的谈话。 她听的一脸错愕的时候,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她挥手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动静。沈砚山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她的唇,然后将她拉回一边的梧桐树下……季姨娘推开窗户的时候,才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人的踪迹。 晏锦总觉得,沈砚山绝对不是第一次偷听别人谈话…… 她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问了出来。“世子,你不是第一次偷听别人谈话了吧?” “偷听?”沈砚山往后站了站,声音淡淡地,“我向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听,何来偷听一说?” 晏锦:“……” 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这个人的作风,问出如此没有用的问题。 这个人,总是能将每一件事情,说的十分的理直气壮。 从不例外…… 晏锦想了想,才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今日的事情,多谢……” 她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 沈砚山方才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旋。 沈砚山说,他最不喜欢听她说……抱歉。 自然,他也不喜欢听她说多谢。 晏锦想了想,才改了口道,“今晚,让你听见了不干净的东西了!” 晏锦的表现,沈砚山似乎很满意。 他淡定的看着晏锦,语气和缓,“我见过这样的事情,很多!听过的,更多……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素素,你想要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我……先想想!”晏锦并没有彻底的冷静下来,她知晓了生母和亲哥哥的死因后,有些惊讶并恨透了晏老太太。 昔日,她便知道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都是极薄情的人。 尽管知道,尽管一早做了心里准备,在面对这些真相的时候,却依旧有些不镇定。 沈砚山没有说话,而是一只陪晏锦站着。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 沈砚山挑选的地方的确不错,她们站了许久都没有见一个下人从这里走过。 晏锦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我想……” “我可以帮你!”沈砚山打断了晏锦的话,声音依旧温和,“素素,我说过,会陪着你!” 他说的神色泰然,似乎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 晏锦郁郁的看着眼前的人,一时连婉拒的话,都忘记说出口了。 重活一世……她从未想过,想要让谁陪着,亦没有想过,想要谁来帮她。 她在父母离世的那些日子里,早就习惯独自一个人走很漫长的路了。 此时的沈砚山,每一个字都十分的打动她的心。 晏锦沉默,没有接受,也没有婉拒。 周围的空气冷冽,风吹过来的时候,空气里携了一股湿润的气息,像是要刺入人的骨髓里一般。 晏锦站了一会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她揉了揉眼,让自己的情绪放松一些,准备说话的时候,沈砚山却先说了一句,“素素,你可以试试!”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却让晏锦有些错愕。 她想了想,简直是在一瞬间,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她的动作很轻微,可落在沈砚山的眼里,却成了一幕最好看的风景……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方才晏锦的那一句话。 她说:“今晚的夜色很好!” 沈砚山眸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你方才说的很对!” 晏锦有些疑惑,“什么?” “今晚的夜色很好!”沈砚山静静地凝视着晏锦,“的确很好!” 第316章:送你银票 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沈砚山说这句话,的确是有别的意思。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有着淡淡的笑意。 晏锦瞧见沈砚山眼底的笑后,一时有些怔住。 她赶紧挪开眼神,微微蹙眉,半响后才道,“我想,祖母既然缺银子给季姨娘,那么我便送给她一笔银子,成全他们!” 这样,便能引蛇出洞了。 一举擒获…… “然后,再十倍甚至二十倍拿回来吗?”沈砚山微微敛目,“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只是……” 沈砚山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准备让晏大人知晓这件事情,还是准备一直瞒着晏大人?” 每一个人都有自尊心,晏季常也不例外。 若是晏季常知道,自己常年被戴绿帽子,那么又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再好脾气的人,估计也会怒火不轻。 晏锦听了之后,犹豫了一会。 她之前是打算告诉父亲的…… 但是,她又怕事情闹大,对父亲的名誉有损。 “或许,从一开始,晏大人多少便知道一些!”沈砚山见晏锦为难,又低声道,“他会不去查这件事情,或许是有他的想法!但是,如今大太太有了身孕,晏家……未必适合你们!” 晏锦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这话是什么意思!” “素素,你向来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我的意思?”沈砚山往后退了一步,微弱的烛火,照着他挺拔的身姿。在他身前拖出一道淡淡且又修长的影子,“唯有甩掉周围肮脏的东西,才算是真正的重生!” 晏锦抬起头,紧紧地看着眼前的沈砚山,半响像是认输了一般,压低了声音对沈砚山说,“好!” 她回答完这句话后。心跳有些紧张。 尽管如此。晏锦却明白,沈砚山方才的话,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这一刻,她竟在心里生出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来。 天色已晚,沈砚山见晏锦应了下来。便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将她亲自送回了玉堂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晏锦进了玉堂馆内后,沈砚山抬起脚步往回走,便遇见了一直在寻找他的宋潜。 宋潜看见沈砚山的时候,神色里带了几分惊讶。“将军!” “何事?”沈砚山声音清冷,“我想好好的休息一段日子,这几日不看公文!” 宋潜腹议。你每日都在歇息,也不见你批阅公文。 尽管是这样想的。宋潜表面上只是摇了摇头,又往沈砚山的身后看了一眼,才道,“世子,晏家的事情,您当真要……” 他说了一半,便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宋潜觉得沈砚山变了。 从前的沈砚山,连沈家的事情都极少插手,二少爷这几年做的事情,每一件对沈砚山而言都有威胁,可沈砚山似乎一点也不在乎,永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倒是奇了,一向懒惰又怕麻烦的沈砚山,居然会插手晏家的事情。 “恩。我记得前些日子,苍苍送了不少银票到我屋子里!”沈砚山想了想,又道,“你去找出来,送到晏大小姐身边,说是苍苍赠与我的!” 宋潜惊的抬起头,“可是那些银票……” “按我说的做!”沈砚山转移了视线,“你送银票去的时候,把小白带回来!” 宋潜怔了一怔,才明白沈砚山的话,“小白?它怎么了!” “它?”沈砚山挑唇,“不过是遇见一些小意外罢了!” 沈砚山说的风轻云淡,似乎那只落地有些蠢笨的鹰,不是他饲养的一般! 宋潜愣了愣。 他自然明白,沈砚山嘴里的小意外是什么意思。 小白在空中的时候,飞的速度极快,往往很少被人发现它的踪迹!如此灵活的鹰,在落地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其他的事情。 宋潜想了想那些银票,又想了想小白,便摇头,“属下认为,这件事情世子你……” “唔,义父已经启程了!我瞧着再过几日,便要到宁州了!”沈砚山淡淡地说,“原来宋副将觉得,你亲自去接我义父比较好?” 宋潜听了话,立即瞪圆了双眼,“……” 外人皆以为程老将军是个武将,所以不喜阅读诗书!的确,程老将军是不喜欢阅读诗书,但是程老将军却喜欢看话本子!无论是江湖上流传或者是被朝廷禁了的话本子,程老将军每一样都不会错过。 若是程老将军单单是喜欢看话本子,也是无碍的。 但是程老将军不止喜欢看,他更喜欢听人读出来。 当年,沈砚山因为忙于军务,程老将军身边没人帮他读话本子,最后程老将军便带了话本子去找宋潜。 宋潜到现在都记得,程老将军带着的小黄书里写的东西,让他难以启齿。 这种东西,他们都是躲在被窝里悄悄的看。 谁会像程老将军似的,不止光明正大的看,还要让身边的人读出来。 宋潜想到这些,赶紧抹了一把汗,“老将军身边有柳副将陪着,属下过去也不过是给柳副将添麻烦!将军,属下立即去送银子,对……属下还会将小白带回来!” “恩!”沈砚山微微颔首,“也是!那你早去早回!” 宋潜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回屋取了装银票的匣子,又转身朝着晏锦的玉堂馆走去。 这些银票是前段日子沈苍苍提前送沈砚山的冠礼,沈苍苍那会笑的奸诈,沈砚山便让宋潜收下了。 明年开春,便是沈砚山二十的冠礼。 沈苍苍会提前送东西给沈砚山,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只是…… 宋潜想起自己看到木匣里的银票的时候,又再次叹了一口气。 此时,夜已经深了。 宋潜刚走到玉堂馆外,低着头想事的时候,迎面便走来一个人。 他发现有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的人脚步匆忙,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只听见‘嘭’的一声,两个人便撞到了一起。 这一幕,宋潜觉得似曾相识。 果然,他刚抬起头,便听见对面少女的声音,“是谁啊,如此不小心!” “你真的是……”少女揉了揉额头,然后有些生气。她愤怒的抬起头,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会是你?”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第317章:合 宋潜神色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少女,一时怔住了。 “好巧!”半响后宋潜才无奈地说了一句,“没想到又遇见了姑娘!” 香复揉了揉被撞的有些发疼的额头,然后轻轻的甩了甩脑袋,“巧什么啊……宋大人,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三次了啊!” 香复的话语里带了一些埋怨,语气也不和善。 不过,无论是谁被同一个人用同样的方式撞了三次,脾气也会暴躁。 宋潜的是武将,自小便在战场上跟随沈砚山征战。 他的力气,向来不小。 虽然只是这么一撞,但是香复却依旧被撞的头晕眼花。 “对不住!”宋潜也自知理亏,他赶紧伸出手想拉香复起身,结果却被香复婉拒了。 等香复站稳了身子后,宋潜只好尴尬地说,“香复姑娘,我……” “算了!”香复摆了摆手,觉得方才自己失言了,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宋大人这么晚来玉堂馆,有什么事情?” “麻烦香复姑娘帮我将这个东西转交给大小姐!”宋潜说完之后,便抬起手,将木匣递给了香复,“这是前些日子郡主送给将军的东西!” 香复见这件事情和沈砚山有关,立即端正了态度。 她从宋潜的手里接过木匣,点了点头,“世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宋潜看着香复有些凌乱的发髻,更是尴尬,“今日,当真是抱歉!香复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香复大度的摇了摇头。接过话还未说完,她手上的镯子,便从手上掉了下来。 “咔”镯子落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上,瞬间碎裂成了几块。 这次,不止香复傻了眼,连宋潜一时也有些怔住了。 方才,宋潜的力气太大。将香复撞倒了。而香复摔在地上后,想要用手支撑着身子,结果却不小心碰到了地面。将镯子弄坏了。 其实,这个镯子并不贵重,不过是二十个铜板买来的次品。 只是这个镯子,是当年她七岁的时候。她哥哥亲自送她的礼物。 如今镯子没了,念想便也断了…… 周围明亮的烛火照在香复的身上。将她眼里的辛酸慢慢地放大,最后香复叹了一口气,想要说无碍。但是,她却见宋潜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裂的镯子捡起来,动作有些笨拙。 “抱歉!”宋潜声音低沉却也很诚恳,“我一定会找人给香复姑娘修好的!”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坏了就坏了吧!”香复将眼角的泪,咽了回去。“宋大人,你在这里等我下……” 宋潜抬起头,便看见香复已经转身了。 明明,香复没有哭泣。 他却觉得,眼前的少女,似乎已经泪流满面了。 宋潜的心有些难受,他皱了皱眉,又借着廊下的烛光,将碎裂的镯子捡起,最后用手帕包起来,放进了袖口之中。 香复进去不足片刻,便又回来了。 这次,跟在香复脚边的,还有一个既圆又胖的白色东西。 等走近了之后,宋潜才发现那个圆圆滚滚的东西,居然是小白。 “小白用了一些鹿肉!”香复有些尴尬地说,“歇了好一会了……小姐说,让宋大人你帮世子带回去!” 宋潜点了点头,“多谢香复姑娘,刚才……” “没事!”香复只是笑了笑,“那么,再见!” 她说完之后,也不给宋潜解释的机会,便转身走了进去。 宋潜见香复固执,也不继续纠缠,而是抱起小白,抬起脚步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宋潜离开了之后,阿水看着宋潜远去的身影,半响后才问香复,“小雅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香复拍了拍阿水的头,“你可别乱想!” 阿水见香复没有再说什么,便点头,“小姐说想用一些点心,我去取!” 香复见阿水乖巧的样子,笑着说,“好!” 等阿水取来点心后,香复才端着点心进了屋子。 此时,晏锦的发髻已经放下了,既黑又直的发丝,如今散披在脑后!这样的晏锦看起来,比白日里瞧着,似乎成熟了一些。 “小姐,你的点心来了!”香复走到晏锦身边,看着木匣的东西,惊的目瞪口呆,“这……怎么这么多银票!” 香复怎么也没想到,方才宋潜送来来的木匣里,居然全是银票。 瞧着这个数目,绝对不下万两。 香复暗暗庆幸,方才还好摔坏的是她的镯子,而不是宋潜的木匣。否则,就是再卖掉她一百次,她也赔偿不起这么多银子啊! 晏锦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轻轻地挽回耳后,“一万五千两!” “这么多……”香复叹了一口气,“世子可真是……大方!”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却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她看着香复说,“你真天真!” 香复不明白晏锦的意思,却听到晏锦吩咐,“明儿,我们早起半个时辰,去给老太太请安!” “小姐……”香复想起今日大爷和晏老太太闹成那样,一时有些无言,“是不是,不太好?” 晏锦将木匣合上,笑着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止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还要去祖父的书房!” 香复:“……” 晏锦说的认真,眼里更是一片清澈。 香复知道,晏锦这些话,绝对不是在说笑。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询问下去。 只是,出乎香复意料的,便是第二日晏锦的举动…… 晏老太太不知说了什么,晏锦暗自伤神陪晏老太太坐了一会,便吩咐香复去取木匣,放在了晏老太太的手中。 晏锦眼角似有泪光,“爹爹不孝,孙女会好好孝顺祖母和祖父的!” 晏锦说的真诚,尤其是那一句‘孝顺’更是说的很重。 她的举动,不知晏老太太感动了,连平日里一向不给东院好脸色的晏老太爷,也和晏锦说了一会话。 香复,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 她此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她已经不知道自家小姐在做什么了。 尤其是从晏老太爷的书房出来后,晏锦的眼眶越来越红,似乎当真是很伤心。 香复看着晏锦,犹豫着要不要问话。 结果,她却听见晏锦有些抽泣,“刘大夫的药……好用……可药效……也……太好了!” 第318章:药效 晏锦话音刚落,便从袖口里将锦帕拿了出来,有些嫌弃似的递给了香复。 香复下意识将晏锦的帕子接了过来…… 这方帕子,香复很熟悉。 她记得前几日晏锦在看见这方帕子的时候,皱着眉头说放着。 晏锦似乎很不喜上面的花样,所以近日从未带在身边。 可是今儿……晏锦却出奇带在身上了。 香复将锦帕看了又看,这方锦帕料子是上等的绸缎,只是上面绣了几朵兰花。 下一刻,香复便觉得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让她呼吸有些不顺畅。而眼睛更是像被洋葱刺激了一般,顿时红了起来。 “刘大夫的药……在帕子上!”晏锦退后一步,又从袖口里拿出另一方帕子,“你可别碰!” 她的话,终究是迟了一步。 香复眼眶立即红润了起来,不到片刻泪水便夺眶而出。 远远望去,廊下站着的主仆两人都‘哭’的十分凄惨。 香复此时,终于明白了晏锦方才的意思。 这方锦帕瞧着平常,上面甚至连水渍都瞧不见一点!但是,这也是它的不平常之处。 刘大夫十分的高明,锦帕上的药,虽然表面上看着无色无味。实际上,若是用帕子的人近距离碰了帕子,那么眼睛便会被刺激,最后眼泪便会从眼里夺眶而出! 香复想起方才晏锦在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面前的模样,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是因为晏锦哭了出来,晏老太太出乎意料的,陪晏锦和颜悦色的说了一会话。甚至,晏老太太还得意的认为。她给晏锦洗脑成功。 香复想到这里,嗓音哽咽,“这……怎么处理?” “烧了!”晏锦揉了揉眼,泪水却依旧止不住,“拿回玉堂馆烧!” 主仆两人模样瞧着有些狼狈,等药效过去之后,两个人的眼眶依旧有些微红。 窦妈妈过来送点心来的时候。无意瞧见了晏锦有些红润的眼眶。 她愣了愣。一时有些傻了眼。 晏锦性子自小便倔强,很少会哭泣,也很少会露出软弱的一面。 窦妈妈微微蹙眉。装作若无其事的将东西放下。 之后,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打量起站在屋外的香复。 今儿,香复的眼眶也有些红肿。 窦妈妈沉吟片刻。才轻声询问道,“香复。小姐今儿去哪里了?” “小姐?”香复看着窦妈妈,略微思索了一下,才恭谨地回答,“小姐一早去给老太太和老太爷请安了。没去别的地方!” 窦妈妈听了之后,眉头皱的更深了。 她本想接着问香复话,却听见屋子里的晏锦唤香复进去。 香复有些抱歉的看了一眼窦妈妈。然后福了福身,才转身进了屋子内。 窦妈妈忧心忡忡。香复却没有看懂窦妈妈的神色。 她进了屋子好一会,才想起方才窦妈妈的眼神。 然而,这个时候,窦妈妈已经离开玉堂馆了。 香复叹了一口气,对身边看着书籍的晏锦说,“小姐……刚才,奴婢……” “嗯?”晏锦看着香复支支吾吾的样子,挑了挑眉,“怎么了?” 香复有些尴尬地说,“窦妈妈似乎误会了什么,她方才问奴婢,小姐你去了哪里!” 晏锦将手里的书放下,略微疑惑,“误会?” 香复见晏锦疑惑,便抬起手指了指晏锦的眼。 晏锦想了想,才起身抬起脚步走到不远处摆放铜镜的地方。 铜镜内的她,眼眶依旧红润,依稀可见血丝!这显然是哭泣过的样子…… 晏锦站稳了身子,想了想才道,“无碍的!” 窦妈妈跟随小虞氏多年,如今瞧见晏锦的样子,怕是会回去后跟小虞氏谈论这件事情! 晏锦想起母亲的模样,觉得让母亲知道也没有什么关系。 如沈砚山所言,晏家已经不适合他们居住了。 只是,不知父亲又是怎么想的…… 晏锦想到这些,便又慢慢地走回书桌边上,拿起放在一边的书籍重新看了起来。 香复见晏锦没有说话,便也不再继续谈论下去!她转身将晏锦最喜欢的点心摆放好之后,又给晏锦沏了一壶茶,才慢慢地退了出去。 清晨下了一阵小雨,此时空气比昨日更冷冽了一些!香复站在院外,看着那几株没了叶子的玉兰花微微发怔。 等明年开春了,这满院的玉兰花,香味扑鼻。 晏锦最喜欢在春日的时候,在院子里放一张躺椅,然后依在上面小酣! 和煦温暖的阳光,绮丽的景致!还有淡淡的玉兰花香……每一样都能助眠。 “小雅姐,你在想什么?”阿水见香复不言,又道,“小姐吩咐的事,我都办好了!” “恩,人都找齐了?”香复慢慢的敛了心神,“都可靠吗?” 阿水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安之少爷留下的人,都很可靠的!只是,小姐为什么要找这么人来伺候?她……不是怕吵闹吗?” “小姐的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少问!”香复虽然也不解,晏锦突然召集了十多个下人的原因。 但是,晏锦既然说了,他们便也去办了。 这个时候,天空突然想起一阵尖锐的鹰鸣声,挂在廊下的九宫鸟大喊了起来,“傻子,傻子!” 香复:“……” 小白这段日子,来玉堂馆蹭东西吃!每一次,都会摔在大门口……甚至有一次,还把自己摔晕了过去。 晏锦无奈,私下无奈的说,小白有些傻。 结果,九宫鸟被晏锦养了多年,早就熟悉晏锦的声音,所以当晏锦说傻子的时候,它们便学了舌。 每次小白过来,它们都会在笼子里大喊傻子。 “其实,小白它不傻……”阿水见香复有些尴尬,“只是,它……” 结果,阿水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的窗户便发出了一阵‘嘭’的巨响。 阿水张大了嘴,继续说也不是,不继续说也不是。 院外的人听见了动静,赶紧走了进来,“香复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香复习以为常的摆了摆手,“没事,你们不用进来了!” 香复说的平常,对小白会摔倒的事情,早已习惯。 晏锦在屋子内听的笑眯了眼,她伸出手抚摸着小白的脑袋,“你得学聪明一点呀!” 小白哪里听的懂晏锦的话,它只当晏锦在夸它,还摇晃了一下小脑袋,才抬起爪子。 它雪白的爪子上,捆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第319章:抓人 晏锦微微一怔,从小白的爪子上,将纸条取了下来。 纸条上的字迹隽秀,她十分的熟悉。 渐渐的,晏锦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这件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 明儿夜里,季姨娘趁父亲陪着小舅舅饮酒商议之后的事情时,想从晏府逃离出去。 而且,外面似乎有了人接应。 这些人,显然是晏老太太找的。 晏锦笑了笑,她不知该说祖母太过于聪明,还是季姨娘如今是狗急跳墙。 晏府这么多年来,内宅从未传出去一件丑事!这不仅仅是下人们懂规矩,而是晏老太太能将内宅的事情,撰在手心里滴水不漏。 季姨娘出了府,必死无疑。 连晏谷兰和晏谷殊,也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呵……”晏锦摇了摇,却感觉掌心传来一阵暖洋洋的气息。 她低下头便瞧见小白一直用身子蹭她的掌心…… 小白体型圆润,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晏锦拿了不少新鲜的肉食给小白食用!现在的小白,在看到晏锦的时候,两个眼睛似乎都会放出光来。 “小白想吃东西吗?”晏锦将信函放下,抚摸着小白的头,“那么……” “傻子……白……傻子!” 廊下的九宫鸟,在听见晏锦唤小白的时候,又扯开喉咙大叫了起来。 两只九宫鸟叫的此起彼伏,颇为高兴。 小白摇了摇小脑袋,然后挪动肥胖的身子,慢慢地飞上了窗户!在天上活灵活现的鹰,此时走起路来。却步步蹒跚。 小白爬上了窗户,伸长了脖子,盯着廊下的九宫鸟。 它挥打了一下翅膀,发出一阵长长的鹰鸣。 往日里在沈府的时候,沈苍苍养的毒蛇,在听见小白和小黑的叫声后,便会躲的远远的!鹰的气息。和平常的动物有很大的区别…… 奈何小白每一次来找晏锦的时候。不是摔在门口,便是撞在窗户上!能稳稳当当落地的次数,少之又少…… 久而久之。她养的那对九宫鸟,便也没了什么恐惧之心。 如今小白炸毛的样子,只能让它们更欢腾。 “小白……” “傻子……” 果然,两个小东西互相玩起来接力。看的晏锦有些哭笑不得。 她走到窗户口,轻轻地抚摸着小白有些微微炸起的羽毛。柔声道,“晚点给你喂鹿肉,可好?” 本来炸着毛有些‘凶悍’的小白,在听了晏锦的话后。缓缓地将羽毛收了起毛,然后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又用小脑袋蹭了蹭晏锦的手。 小白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的晏锦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砚山到底是怎么养这两只海东青的……太有意思了。 晏锦唤了香复进来,让香复去小厨房的地窖里取鹿肉!她刚开了口。便顿住了…… “小姐,怎么了?”香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地窖里还有许多鹿肉呢,这次舅老爷又送了一些,够小白吃很久了!” 晏锦莞尔一笑,似乎纷繁的花初绽,“地窖啊!” “地窖?”香复愣了愣,又点了点头,“恩,都放在地窖里冰着呢!” 结果,香复话刚落音,便见晏锦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晏锦练字的时候,不喜被人打扰。 香复见晏锦忙碌了起来,再也没开口,而是领着小白走了出去。 晏锦写好了之后,将信函卷了起来,放进了小竹筒里! 她等小白用完鹿肉后,才将竹筒又捆在了小白的腿上,轻声道,“回去吧!” 小白抬起爪子,看了看腿上的信函,然后又歪着脑袋看了看晏锦,才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香复看着眼前的木盆变的空空如也,不禁感叹,“小白可真能吃啊!” “是吗?”晏锦笑了笑,却没有附和香复的话。 香复看着晏锦笑起来的样子,觉得晏锦今日的心情出奇好。 平日里的晏锦虽然也会笑,当时却很少像今日一般,笑的清澈毫无一点抑郁之色。 似乎所有的烦恼,都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香复所想那般…… 晏锦知道,若是这件事情没有什么意外,那么她来日,的确可以松一口大气了。 翌日,晌午。 晏锦用了膳食之后,便将阿水找来的十几个下人找来,说今儿夜里有圆月,她想去花园里散散心。 下人们虽然不解晏锦的嘱咐,但是都点了点头,回屋准备。 落日刚下山的时候,香复便瞧见晏锦一直看着空中,似乎像从哪些灰色的云朵里,瞧着什么来似的。 此时,周围的光线不似晌午那般强烈,淡淡金光照耀着小院,余辉落在了晏锦的身上。 晏锦那双蓝灰色的晏锦,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澈,仿若罕见的水晶。 香复有些怔住,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恍惚。 此时的晏锦,格外的动人,温婉且又妖媚。 “什么时辰了?”晏锦慢慢地转过头来,打断了香复的思绪! 香复赶紧回答,“酉时了!” “恩!”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想了想说,“等会窦妈妈来邀我过去用晚膳,你便告诉她,我晚些再过去,有些乏!” 今晚,晏季常邀请虞非一起用晚膳,小虞氏便唤了晏锦一起。 晏锦知道,自己应该去。 但是去之前,有些事情得好好的解决。 戌时一到,晏锦便让香复给自己披了一件黑色长氅,然后带着一群人,慢悠悠地朝着院子里走去。 晏锦走的地方,并不是晏季常宴请虞非的地方。 香复虽然觉得怪异,但是却也没有多嘴询问。 一群人走了一会,晏锦看了看周围的假山说,“你们都进去,我在这里看赏月!” 晏锦话音刚落,香复便诧异极了。 此时,繁星满空,哪里能看见什么月? 不过,晏锦既然吩咐了,香复只好带着下人们退后在假山后。 而晏锦坐在不远处的亭子内,捧着茶盏看着周围的景色! 远远看去,她还当真像是在赏月。 香复站了一会,又害怕窦妈妈来催促,她想了想,才准备走近…… 结果,她刚抬起脚,便听见晏锦笑着说,“这么晚了,姨娘,你要去哪里?” 第320章:灭口 亭子内没有烛光,众人只能借着天空微弱的星光,来分辨周围的一切。 晏锦话音刚落,香复便伸出身子,瞧瞧的看了过去。 只见假山下面,隐隐约约站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手里还牵着两个孩子。 他们脚步仓促,像是在逃命一般! 不过,他们的确是在带着人逃命…… 晏锦从铺了羊绒垫子的石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看着下面的人,又继续道,“今儿月光不错,姨娘带着三弟和六妹,一起出来赏月吗?” 假山下站着的人,一直未曾有动静。 此时,不知是谁压低了嗓音问了一句,“要灭口吗?” 季姨娘紧紧地握住晏谷殊和晏谷兰的手,她能感觉到晏谷兰手心滚烫,像是要灼坏了她似的。 晏谷兰如今高热还未彻底退下,若不是想要急着离开晏府,季姨娘也不会不等晏谷兰养好病。 晏老太太今儿一早,便让人将银票送了过来,并且告诉她,今夜晏季常和虞非就要将她的事情做结论,若是今日季姨娘再不离开,那么便再也不能离开了。 晏老太太唯一的条件,便是让季姨娘留下晏谷殊。 结果,晏谷殊听见了这场谈话,却选择了和她一起离开。 季姨娘瞟了一眼一脸倔强的晏谷殊,她也不知,带走晏谷殊,是对还是错…… “大小姐,从前是我错了!”季姨娘抬起头,嗓音低柔地说,“你放过我吧!” 晏谷兰本就烧的迷糊,她在听见季姨娘的话后。立即大怒,“姨娘你同她说什么,姨娘……杀了她!” “六妹……”晏谷殊低低的唤了一声晏谷兰,“不要节外生枝!” 晏谷兰放开季姨娘的手,盯着晏谷殊低吼道,“若晏锦不死,那么我们的行踪必定会露陷!三哥。你在怕什么?我们离了晏府找个其他的地方居住。不是更好吗?” “是很好!”晏谷殊皱着眉头,声音沙哑,“但是也不用杀了……” “三哥!”晏谷兰有些生气。她瞪圆了双眼,“你到底帮谁!” 晏谷殊支支吾吾半响,也不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他似乎在犹豫这件事情。 晏谷殊的确是不想节外生枝。现在的晏锦和从前不一样了……而且,这些年来。的确是母亲做错了。 季姨娘再次牵起晏谷兰的手,捏了捏她的指尖,示意她安静。 晏谷兰抬起头看了一眼季姨娘,然后冷冷地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去看晏谷殊的脸色。 季姨娘依旧是卑微的模样,“方才六小姐……不,方才兰姐儿不是故意的。大小姐你别放在心上!” “是吗?”晏锦摆了摆手,依旧平淡地说。“姨娘你要离开,父亲可知道?” 季姨娘尴尬的笑了笑,“大小姐明知故问?大爷想要我的性命,我又怎么能让他知道呢?大小姐,今夜的事情,你能不能当做没有看见?” “我若说不能呢?”晏锦看着季姨娘,不知此时的季姨娘是如何说出这句话的。 当年,她的生母若不相信季姨娘,便也不会带季姨娘来了晏府,最后更是喝下季姨娘送来的东西。 生母救了季姨娘的性命,可偏偏季姨娘却恩将仇报。 晏锦恨季姨娘…… 她恨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季姨娘成为了父亲的妾室。 生母既然选了季姨娘做陪嫁丫鬟,便是早已打算让季姨娘来日伺候父亲。 若是名正言顺,她不会恨。 但是季姨娘,明明在有了三叔的子嗣后,却又设局让父亲进局,最后成为了父亲的妾室!她的孩子,和父亲没有半点关系…… 父亲这些年来一直自责,他虽然不喜欢季姨娘,但是却从未亏待过晏谷殊和晏谷兰。 虽然,他一直想眼不见为净…… 季姨娘皱了皱眉头,“大小姐你又何必为难我?” “这句话,我也想问姨娘!”晏锦的语气淡淡地,“当年,你为何要为难我母亲?我若没记错的话,当年姨娘你的性命,还是我母亲救回来的,你……” “够了!”季姨娘直接打断了晏锦的话,眼里全是愤恨,“这些话我听太多了!的确,是我对不起她!” 晏锦看着季姨娘的样子,神色不改,“是吗?姨娘当真是这样想的吗?” “大小姐,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季姨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心里的怨恨都压抑了下去,“你要我怎么样做都可以!” 晏锦转身将桌上的茶盏拿起,慢慢地啜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茶水。 在她的记忆中,她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不过,这是前世,她对季姨娘说的。 那时有人偷偷跑来告诉晏老太爷虞家人要搬走的消息,结果却撞上了晏锦! 晏锦拦住那个人,却被季姨娘碰见了。 季姨娘让贴身丫鬟抓住了晏锦,然后让那个人去将消息告诉晏老太爷。 若是这件事情被晏老太爷知道了,虞家人难免会被狠狠的羞辱。 外祖父年纪已经那么大了,而外祖母更是有病在身…… 他们受不得那样的刺激。 晏锦那会哭泣不已,她是当真害怕祖父会去做对虞家不利的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要离开了……就不能让他们安安静静的离开京城吗? 她看着季姨娘,哀求道,“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你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那时的季姨娘,看着她只是冷冷一笑。 “我要你死,可以吗?”晏锦依旧记得季姨娘那句话,所以今日,将这句话原本不动的还给了季姨娘,“你若愿意死,我便放过他们,怎么样!” “你……”晏谷兰在听了晏锦的话后,愤怒极了,“你这个疯子,痴人说梦!” 晏谷兰这次再也不顾季姨娘和晏谷殊的阻拦,而是对身边站着的下人们说,“这里没有人,你们将她杀了,丢在傍边的荷花池里!等出了府,我赏你们一人五十两银子!” “这……”下人们看了看晏谷兰,一时不敢动手。 他们将目光,慢慢地方在季姨娘的身上。 季姨娘沉默了许久,然后又看了看周围,见晏锦身边没有一人,才开口说,“她不识水性,把她丢进荷花池里便好” 第321章:祸出口出 季姨娘现在明显是想杀人灭口。 她懒得和晏锦再继续说下去了。 反而是晏锦,不慌不忙的看着季姨娘,笑了笑道,“姨娘,你想要我性命?那么,你能让我死明白一些吗?” 季姨娘挑眉,“大小姐,这是你逼我的!” “是我逼姨娘害死我生母,害死我逼姨娘委屈自己在我父亲身边伺候?”晏锦漫不经心地说,“甚至,是我逼姨娘做出近日的事情?” 季姨娘低吼,“够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这张嘴就和你母亲虞雁一样让人厌恶!” 天空繁星密布,季姨娘趁着微弱的星光,看着不远处的晏锦。 她当年见到虞雁的时候,虞雁的年纪和晏锦差不多大。 只是,虞雁的眼睛是湛蓝色…… 若不是平日里见过西域人,季姨娘定会被虞雁的眼睛,吓坏了! 虽然漂亮,但是却少见。 正是因为少见,所以显得有些异类了。 晏锦的容貌虽然和虞雁并不相似,但是两个人却是一样的容颜出众!所以,晏锦和虞雁一样,根本不懂他们这些人心里的想法。 “虞雁和你一样,模样都很出挑!”季姨娘冷冷地笑了笑,“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才目中无人!我厌恶你们这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短短的一句话,季姨娘却说的咬牙切齿。 虞雁已经去世了这么多年,却依旧让她觉得怨恨。 虞雁自幼家境好,不止容貌绝色,连才艺也是不俗!季姨娘跟在虞雁身边这些年,看着不少贵族公子为了见虞雁一面。低声下气的模样! 当年,长瑞公子为了见虞雁,还亲自讨好她,让她送东西给虞雁。 长瑞公子长的极好,一双狭长的眼,夺目极了。 只是,那样的人。和她说话。却是因为虞雁! 后来,她陪着虞雁进了晏府,晏三爷第一次夸赞的人。也是虞雁。 她还记得晏三爷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站在花园里,看着远处的她,笑的宛如三月春风。 他说。“我记得你,你是大嫂身边的丫鬟!” 季姨娘每次想起虞雁。心里的怒火都会越来越旺盛。 她憎恨虞雁比她出色,她憎恨虞雁每次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她,她更是憎恨……虞雁的出身和一切。 所以后来,晏老太太让她送药给虞雁的时候。季姨娘没有半分的犹豫。 “呵……”晏锦语气平缓,“因为我母亲好,所以姨娘你便恨她?那么。姨娘,这个世上有无数的人比你好。你是不是也要恨他们?” 季姨娘冷冷地笑了笑,“是,我的确恨虞雁!她每天扮演着好人,骨子里却是一个恶毒的女人!” “姨娘的意思,便是你弱小,所以周围人都的忍着你,让着你……”晏锦这下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凭什么?” 季姨娘被晏锦说中了心事,吼了回去,“凭什么?虞雁得到了那么多东西,身份那么尊贵!那么我又有什么……不公平!” 季姨娘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 她将隐藏在内心多年的事情,丝毫不漏的说了出来。 “我母亲拥有的,是我外祖父愿意给她的!她既没偷,又没抢,有什么不公平的?”晏锦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季姨娘,“其实,最丑陋的并不是一个人的容貌,而是一个嫉妒的心!” 季姨娘被晏锦的话,数落的脸色难堪。 她何尝不知道,她心里的不甘,其实就是嫉妒。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晏谷兰见晏锦每一句都咄咄逼人,然后便嘲讽了回去,“你有什么资格说姨娘,你算是什么东西?” “东西?”晏锦摇了摇头,“那么,六妹妹,你又是什么东西呢?” “呸,我才不是东西……”晏谷兰为了顶话,便急匆匆的回了回去。 结果,她话音刚落,晏锦便笑了起来。 晏谷兰这才意识到,她落入了晏锦的话语套子。 晏谷兰本就高热不退,此时更是被晏锦气的浑身哆嗦,然后挑衅似的看着晏锦,嘲笑道,“你真可怜,哦不对,你和你父亲都是可怜人!” 晏锦没有开口,而是静静的看着晏谷兰。 晏谷兰以为晏锦生了气,气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更得意的说,“一个丑陋的老东西,生下你这个丑陋的女儿,也不知道,你们两个,谁更可怜!” “方才,姨娘还说我生的好!”晏锦说的风轻云淡,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丑陋两个字不适合我,反而适合六妹妹你呢!” 晏谷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她看着晏锦说,“小贱人,你得瑟什么?你再怎么得意,今日你也必须死在这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那个丑八怪爹,再过些日子也会去陪你!” 晏锦微微蹙眉,迟疑片刻,“他,也是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晏谷兰哈哈大笑,然后摇头,“我的父亲可不是他!” 晏锦故作惊讶,半响都说不出一句话。 她等了许久,浑身颤抖的看着晏谷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季姨娘皱着眉头,想要阻止晏谷兰继续说下去,便听见晏谷兰将话说了出来。 “我说的不够明白吗?那个夜叉,从来不是我父亲!”晏谷兰得意的看着晏锦,甩开了季姨娘的手,往前走了几步,“今日你既然要死,我便让你死个明白!我和你晏锦,从不是一个父亲,我的父亲是晏三爷,你听明白了吗?他是晏府里,最好看的人,而你的父亲……长的既丑陋又粗鄙!” 晏锦有些难以置信,“你说谎!” “我何必骗你!”晏谷兰见晏锦的样子,十分的开心,“好了,你既然知道了,那么你死的也不冤枉了!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情,我真正的父亲,就在府外等我们团聚呢,而你,来日也可以和你的夜叉爹,在黄泉团聚!” 季姨娘见晏谷兰高兴了,便也没再说什么。 如晏谷兰所言,晏三爷的确在外面等她们。 季姨娘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下人动手。 结果,下人们刚走几步,一个低沉的男音便传了过来。 他说,“你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一次!” 第322章:你的父亲在这里 季姨娘听着男子的声音,身子微微颤抖,额头慢慢的渗出冷汗。 其实从一开始晏锦出现的时候,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毕竟晏锦出来赏月,也不该独自一个人在凉亭之中。 不过,她终究是被怒气冲昏了头。 她有多厌恶昔日的大虞氏,如今便有多厌恶和大虞氏一样夺目的晏锦。 杀一个是杀……再多杀几个小丫鬟,也是杀…… 在她的眼里,想要杀人灭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似乎,只有血液,才能洗刷她多年来的怨气和怒气! 她恨……恨那些出生便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的女子。 只是,季姨娘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无非是多杀几个人。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方才还振振有词的晏谷兰,彻底的傻了眼。她紧张地退后了几步,然后紧紧地抓住季姨娘的手,“爹……我方才乱说的!” 晏锦转身,顺着晏谷兰的方向望去。 只见晏季常今儿披了一件黑色的大氅,身边还站着虞非和小虞氏!他们几个今儿像是约好了似的,都穿着暗色的衣裳……在黑夜之中,若不是身前下人们提着的灯笼发出微微的烛火之光,怕是没有人瞧见他们的到来。 晏锦微微蹙眉,他们为何会穿暗色的衣裳,她或许知道一些。 怕是因为要去拜祭生母的缘故。 “我可不敢做你的爹!谁你是的爹,你心里有数!”晏季常面露不悦,却又像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似的。对身边的人道,“去,将三爷请来!” 吉祥点了点头,刚走几步便遇见了匆匆跑来的如意。 如意刚走到晏季常身边,便低声道,“大爷,季姨娘她……” 如意的话说了一半时。便瞧见了不远处的季姨娘。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这…… 季姨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如意惊出一身冷汗来。 今儿夜里的时候,沈砚山走迷了路似的走到了蕙兰斋,如意见沈砚山身边没有随从。只好亲自送沈砚山回住的小院!结果等他回来的时候,守着季姨娘的侍卫们却全部都不见了,而季姨娘住的屋子大开…… 他匆匆跑进屋子里,没有瞧见季姨娘和六小姐。结果却瞧见了那些侍卫们的尸首。 如意当时瞪圆了双眼,看着满屋子的鲜血淋淋。半响说不出话来。 方才,若不是沈砚山无意走到蕙兰斋,那么他的下场,必定也会和这些人一样。 “大爷!”如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些侍卫,都没了!” “没了?”晏季常略惊,“什么意思?” 如意将头垂低。神色掩埋在黑暗之中,“死了!” 这些侍卫虽不像吉祥和如意跟随在晏季常身边多年。但是跟随晏季常的日子,也不算短暂!然而,谁也没想到,他们突然便没了…… 晏季常听了之后,一双浓眉皱成了一团。 园子里很安静,周围没有一丝声响,黑色的夜,似乎要将这一切的肮脏都掩埋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 过了一会,晏三爷便匆匆地赶了过来。 方才,舒氏还嘱咐他,早去早回。 晏三爷觉得有些奇怪,一路上更是询问吉祥,到底是为何要被晏季常记挂。 吉祥是个闷葫芦,半响问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平日里吉祥和如意性子也是如此,不喜多言,更不会掺合主子们的事情,所以晏三爷也不觉得奇怪。 直到,吉祥带着晏三爷往园子里走的时候,晏三爷才觉得,事情有古怪。 尽管知道,他却不得不面对。 有些事情,逃跑比面对更可怕。 晏三爷走到晏季常面前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却十分的平淡,他看着周围的人,然后挑眉,“大哥,夜里风寒,你怎么到园子里来了?” 晏季常还未还说话,晏谷兰便急匆匆的喊了一声,“三爷,救我们!” 她这一句话刚落音,晏锦的目光便望了过去。 晏谷兰居然称呼三叔为三爷…… 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晏锦想着,便从凉亭里走了出来,然后香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扶着晏锦。至于其他藏在假山后面的人,却因为香复的吩咐,都没有动弹。 晏锦一边走一边回忆…… 昔日,晏惠卿和晏谷兰交好的时候,晏惠卿对晏谷兰笑的时候,的确没有什么破绽。 但是到了最后,晏惠卿却连表面上的伪装,都懒得继再继续伪装下去。 晏锦当初还不明白,为何晏惠卿能伪装那么多年,却在那段日子里,对晏谷兰露出那样不耐烦的神色。 显然,那个时候的晏惠卿,不想继续再和晏谷兰交好。 起初,她只是猜测,不敢肯定。 到了今日,她总算是敢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晏谷兰,喜欢晏三爷。 晏惠卿昔日会和晏谷兰交好,无非是想利用晏谷兰…… 虽然,晏谷兰也是在利用晏惠卿。 只是,晏谷兰慢慢的长大,她对晏三爷的父女之情,渐渐地变成了另一种情愫! 晏三爷表面温润,处事又十分的果断!他有着晏家的人生下来的好皮囊,这些年对舒氏的感情,从未变过…… 这样的男子,是多少尚未出阁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慢慢地,晏谷兰也沉沦在晏三爷树立起的表面形象中了。 然后,她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晏三爷。 这种情愫,起初很朦胧,渐渐地便强烈了起来。 今日,晏谷兰会唤三叔三爷,也说明了这种情况。 而且,晏谷兰敢这么称呼,显然是经过晏三爷同意的。 晏锦走到父亲身边,顿下脚下,然后抬起头看着三叔。 眼前的男子虽然方才的行色匆忙,但是那张面目,依旧俊朗!岁月似乎从未在晏三爷的脸上,留下半分痕迹。 玉树临风,温润如玉,像是特意为晏三爷造的词似的。 “见过三叔!”晏锦行了行礼,才退后一些。 她想起,前几日晏谷兰会冲动会她下毒,或许多少和三叔有原因…… 这个男人,当真可怕。 连一个作为自己女儿的小姑娘,都不放过利用。 虽然,晏谷兰永远上不了台面。 晏季常伸出手,将晏锦揽回身后,才看着不远处的晏谷兰说,“你的爹,在这里!” 第323章:身世之谜 晏谷兰吓的红了眼眶,她紧紧的握住季姨娘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 此时,站在晏季常身边的晏三爷,眼里却是满满的担忧。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哥居然会说出这样冷硬的话语。 在他的记忆中,大哥向来隐忍,隐忍到有些懦弱。 幼年时,他时常会吃着母亲做的点心。偶尔,坐在不远处的大哥,有时会抬起头来,迅速的看一眼,又垂下头去。 他清楚的记得,那会大哥的眼里,是满满的羡慕之色。 大哥幼年的时候因为天花毁了容,之后便被母亲嫌弃。 晏三爷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晏家的人啊,天生性子薄凉! 若一定要说他是何时知道‘残忍’二字的时候,便是晏季常的事情。 他无意听见,晏季常脸上受伤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天花,而是因为晏季常帮晏老太太挡住,被人泼过来的炭火和热水,才会留下疤痕。 幼年的晏季常,曾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神童,也十分被晏老太爷喜欢…… 可惜,晏季常容貌被毁了,前程也像他的容貌一般,会摧毁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当今圣上怜爱,晏季常怕是这辈子,永远不能进入仕途。 晏三爷知晓晏季常被毁容的真相后,曾私下问过晏老太太。 他对晏老太太说,“娘,你不喜欢大哥吗?” “好端端的你提起那个东西做什么?”晏老太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起来,“你离他远一些。免得被他的晦气沾染!知道了吗?” 晏三爷知道,晏老太太对晏季常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 只是,年幼的他不明白,为何一个母亲,会如此憎恨自己的孩子。 等长大了一些,他才知道。晏老太太和晏老太太厌恶晏季常。是因为晏季常的脸,会让他们想起那些不好的过去。 他们,喜欢自欺欺人的活着。 而晏季常的存在。却也像是他们昔日的笑柄。 可怜的晏季常,帮晏老太太挡住了炭火和热水,却换来这样的下场。 尽管,晏老太太厌恶晏季常。可晏季常却依旧想和晏老太太接近。 他心里,一直喜欢父母。也从未憎恨。 晏三爷那时便想,这是多傻多愚蠢的一个东西,才会如此愚昧的孝顺。 若是他是晏季常,他一定会报复父母。让他们生不如死。 后来,他似乎也这样做。 久而久之,晏季常无能的印象。也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直到后来,文安伯陆存收了晏季常做关门弟子后。晏三爷对晏季常才有了防备之心。 这么多年来,晏季常无论是在处理大虞氏的事情上,还是在后来被人陷害送去原州的时候,都没有反抗过。 他习惯了晏季常一再的退让…… 可今日的晏季常,态度却出乎意料的固执。 “当年,我便在想,为何一切会那么巧合!”晏季常轻声地说,“原来,和我预想的一样!” 晏三爷紧紧的握着拳头,依旧沉默,“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景濂,你唤了我多年的大哥,那么,今夜我便也问你一句!”晏季常神色不改地问,“你是想要这个世子之位吗?” 晏季常问的平淡无奇,像是在问晏三爷,冷不冷热不热一样。 在一边的小虞氏,惊的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晏季常。 晏三爷显然也被晏季常的话吓到了,他看着晏季常,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晏季常倒是很平静,他没有等晏三爷回答,便又说,“你从小想要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会拿到手!你想要,我便给你……其实当年,你若早些告诉我,也不会发生今日这些事情!我对这个位子,从未贪恋,也不在乎!但是如今……”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有些疼痛。 尽管一早,他便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到了这一刻,依旧会觉得难受。 昔日母亲嫌弃他,如今兄弟背叛他。 他这个人,活的可真失败。 “你知道你做错了多少事情吗?”晏季常顿了顿,“景濂,你做错的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的!” 晏三爷听了,身子微微一颤,“大哥,我……” “不必解释了!”晏季常摆了摆手,“带回去吧!” 晏三爷咬牙切齿,“大哥,你为什么不听我说一句?兰姐儿和殊哥儿,根本不是我的孩子!” “爹!”晏三爷话音刚落,晏谷兰便惊的瞪圆了双眼,“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姨娘会伤心的!” 晏三爷的话,不禁让季姨娘震惊了,周围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晏三爷的身上。 他居然否认了…… 在如此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居然否认了晏谷兰和晏谷殊的身世? 晏锦听了之后,却没有多惊讶。 她当初,便想过这件事情…… 三叔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会放低身边去哄骗一个人,已属不易,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普通的女子,出卖自己的身体。 而且,三叔是真的很喜欢、很在乎三婶。 这些年来,三婶虽然受了不少委屈,但是三叔却一直对三婶很好!有时甚至为了三婶,还要和祖母发生争执…… 感情,他未曾作假。 既然未曾作假,那么他便不会和季姨娘有关系。 毕竟,无论是容颜还是才华,季姨娘和三婶,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叔想利用季姨娘,也不会自甘堕落做出卖身的事情。 只是三叔不去做这件事情,那么就必须有人代替他。 若真的如此,那么三叔的心,当真是肮脏可怕。 晏锦抬起手,握住了小虞氏的手。 而小虞氏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握住了晏季常的手。 似乎这样,她们便能给他力量。 似乎这样,便能让晏季常知道,她们一直在他身后。 晏锦垂下眼眸,她明白,这些事情,父亲必须要面对。 尽管,会痛彻心扉。 长痛不如短痛…… “爹!”晏谷兰再次甩开季姨娘的手,声音有些可怜,“你怎么会这样说……你明明说,等我们离了晏府,便安置我们在京郊的院子里住,我们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而是像一家人一样生活!不,不是像……爹,我们明明就是一家人啊!” 晏谷兰是真的伤心了,她几乎要跪在了地上。 晏三爷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并不明白!我在京郊,没有任何宅子。而且,你并不是我的女儿,当年……我是受了你们父亲的托付,才会照顾你们。” 第324章:分家 晏三爷每一句都说的义正言辞,似乎这里面最为难、最委屈的人并不是晏季常,而是他自己。 晏锦在心里暗暗地叹息了一声,她真想让沈砚山来瞧瞧。 这个世上,居然有比沈砚山更厚颜无耻的人。 而且,还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真小人。 晏锦想到这里,又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此刻,繁星点缀着夜空,乌黑的天空中,瞧不见一点月的影子。 在她心里密布了多年的阴霾,其实从未散去。 这里的一草一木,交织成网将她紧紧地笼罩在其中。 想要忘记,便必须要离开。 晏锦从父亲的言语里猜测出,父亲如今的想法。 他们,不谋而合。 等这漫天的薄雾消散的时候,必定会让有些人,终身难忘。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晏谷兰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骗人!” 晏三爷叹了一口气,又看着晏季常,愧疚地说,“大哥,这件事情,是我错了!我当年,不该瞒着你……只是……” 晏季常抬起手,冷冷笑了笑,“你想说,月季的孩子并不是你的,但是也不是我的!他们,是青竹的孩子,对吗?” 晏季常话音刚落,晏三爷便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晏季常。 眼前的晏季常,似乎早已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 他现在的样子,在晏季常的眼里,似乎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么便是——狼狈。 只是,晏季常怎么知道。当年他让青竹冒充自己,那晚和季姨娘有了关系,最后有了晏谷殊和晏谷兰。 难道,从一开始,晏季常便知道这些吗? 晏三爷不敢继续想下去…… 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多年来早已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而且。也从未出过意外!周围的人。几乎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大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姨娘终于冷静不下去了,“什么青竹?我的孩子怎么会是青竹的……怎么会是?” 晏季常没有看季姨娘。似乎季姨娘的咆哮之声,他从不放在耳里。 晏季常只是淡淡地说,“当年,父亲愿意将暗卫送给你。正是因为,你自小和他的身形长的相似!父亲逐渐年老。身形会变化,而你不会……青竹是当年父亲第一批送到你身边的人,他的死,一直是个蹊跷不是吗?” “大哥!”晏三爷觉得从头到脚。都好似被人放入了冰窖之中,冷的他打了一个哆嗦。他那张俊朗的容颜上,也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你……” “青竹是你的人,若要说对不起。也是你对不起他!”晏季常笑了笑,“我不介意帮你抚养一个丫头,但是,景濂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也罢,我当年还未成亲的时候,父亲就问过我,可想过分家的事情!只是,那时的父亲身子不好,母亲又整日病怏怏的,所以我不愿意!现在,你既是皇上的重臣,而父母身子也很硬朗。我瞧,这家,还是分了吧!” 晏季常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他并未像晏三爷想象的那般,愤怒的不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镇定、他的平淡,让晏三爷觉得,他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眼前的人。 晏三爷皱着眉头,本来姣好的面容,此时更是愁云密布,“大哥,为何要分家!素素再过几年便要及笄了,你若是没有世子之位……” 晏三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若是晏季常不再是清平侯府的世子,那么晏锦的身份,也会降低不少。 一旦晏锦的身份降低,来日想许配个好人家,也会有些麻烦。 当年,晏季常愿意一直委屈自己在晏家,多少也有这个事情的原因。 虽然,绝大多数,是因为晏季常要借助晏家的力量,和舍不得年迈的父母。 这些年来,晏季常的一切,像是一颗快要枯萎的藤蔓,慢慢地长成了苍天大树!若不是晏季常主动提出分家,晏三爷还会一直以为,晏季常永远都是一颗藤蔓,只能依附着晏家…… “素素的亲事,不用你操心!”晏季常瞟了一眼,身边乖巧的晏锦,又道,“我也不要什么!小雁和小秋的嫁妆,我都要带走!这些年来,虞家给晏府的银子,舅老爷都有记录,这些银子,我也要带走!至于晏家的东西,我是一样也不会要的,我都留给你们!” 虞非听了之后,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账本我都放着!姐夫,晚些我拿给你!” 虞家这些年来给晏家的银子,连虞非自己都不愿意去翻账本了。 那些银子,像是水一样,哗哗地流向了晏家的宅子里。 虽然这些年来,他从未心疼过这些银子。 但是,这些银子,却没有让姐夫和姐姐的处境好过一些,虞非恨不得让晏家那个老东西十倍偿还。 “大哥,这……”晏三爷咬了咬牙,“我没办法答应你!” 晏季常也不急,更是抬手阻止了一边想要破口大骂的虞非,“父亲早已说过,晏家的大事,一切交给你做主!景濂,你也知道,我从小从不留恋仕途!若这件事情闹出去,我的颜面有损是无碍的,我早已经习惯了。只是你和父亲……我前段日子听皇上无意提起,当年先帝封了不少世袭侯位,是一件大错的事情!如今皇上圣明,正在收回这些世袭的侯位……再过几日太后寿宴,若是此事闹了出去,那么晏家的侯位,又会如何呢?” 晏家会成为侯门,纯粹是当年运气好,祖上积德。 先帝昏庸,在位的时候封了不少侯。 如今皇上,想要取回,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这天下,终究是天子手里的东西。 晏三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会这样威胁自己。 他眼看,就要升官了…… 若是闹出这些丑闻,哪怕不影响他升职,也会被人嘲笑。 他多年来精心经营的影响,必须会被损害。 到时,伪君子这个词,他便当之无愧了。 晏三爷十分不安…… 哪怕他答应,晏老太爷也不会答应。 虞家的银子,到了手,晏老太爷又怎么会还回去。 园子里又安静了起来,周围寂静无声。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大喊了起来,“西院走水了……来人啊,二小姐住的院子,走水了!” 第325章:局中局 周围声音越来越杂乱,晏锦抬起头,便远远地看见了西院的火光。 离西院不远处的,晏老太爷的书房,也被大火牵连了起来。 整个夜空,因为这一场大火,变成了橘黄色。 虞非虽然不喜晏绮宁,可此时在听见西院起火,晏绮宁的院子被烧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狠下心来。 他对晏季常说,“姐夫,我去看看!” 说完虞非便和小虞氏匆匆地赶往西院,留下晏锦和晏季常依旧站在原地。 “啊……”刚走了一会的小虞氏发出惨叫声后,晏季常惊的目瞪口呆,然后转身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尽管,晏季常觉得这个是个陷阱。 晏季常一走,季姨娘身边的小厮,像是发了疯似的,拉着形容木偶似的晏谷兰和季姨娘离开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晏谷殊,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晏锦,翕了翕唇。 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发出来,但是晏锦却看懂他的唇形。 季姨娘走的匆忙,晏三爷虽然没有跟上去,但是他的目光却露出了,十足的厌恶。 晏锦一直立在原地,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晏三爷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晏锦,“素素?” “三叔!”晏锦走到晏三爷身边,笑的无害,“我有话想同你讲!” 晏三爷的脸上,慢慢地恢复了慈祥的笑容,他俯低身子,看着晏锦,柔声道。“素素,你不怪三叔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无比宠溺。 若是其他女子,听着这样的声音,必须会沉沦下去。 只是,这个声音,却只会让晏锦觉得恶心。 她走近一会。几乎要贴着晏三爷的脸。然后在他耳边轻声道,“三叔,等来年的今夜。你一定会比我父亲,更心疼……生不如死!” 晏锦说这些话的时候去,全程都带着笑容,似乎在说一件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她说完之后。又退后一些,然后眨了眨眼。“三叔,你一定要记得!” 晏三爷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 他慢慢地站稳身子,身上那股慈祥的气息。也渐渐地消失的干干净净。 若说平日里的晏三爷,温润如三月暖风…… 那么此时的晏三爷,便恐怖的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看着晏锦。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叔!”晏锦依旧无辜的笑着。“我只是希望你‘好’呀!” 晏三爷咬牙切齿,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晏锦这副笑容,他从前也见过。 只是,这样的笑容,是出现在大虞氏身上,而且那时的大虞氏,是的确很单纯,而不似晏锦这般恶毒。 他恨不得伸出手,将眼前这个娇小的少女的脖子折断。 不远处的晏季常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原路折回的时候,便听见晏三爷低吼,“呵,来日生不如死的,必定是你们!小畜生,你和你娘一样,让人厌恶!” “放肆!”晏季常迅速的走到晏三爷身前,然后伸出手,掐住了晏三爷的脖子。 方才晏三爷想对晏锦做的事情,却由晏季常来完成了。 晏三爷想要挣扎,却怎么也挣扎不开。 他平日里虽然也学武,但是却不似晏季常那般熟练。 他只觉得头晕眼花,喘息不已…… 方才一脸硬气的晏锦,此时像个小可怜似的,走到晏季常身边,压低了嗓音,“爹爹,我怕……我怕!” 她的声音楚楚可怜,彷佛方才最受气的人,是她一样。 晏三爷被气的脸都红了,他想要解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以为你想什么,我从不知道吗?”晏季常看着晏锦‘害怕’的模样,心里的怒气更重了,若是他刚才不折回来,那么晏锦该肯定会出事!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前几日洛大人为何会死!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们吗?晏季景,那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你,你方才说生不如死,我会让你尝到!舒家,甚至是晏家所有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晏季常说完之后,捏着晏三爷的手,狠狠往后一摔。 晏三爷不敌晏季常,瞬间便摔倒在地。 他看着晏季常,一脸错愕。 此时的他,脖子有些红肿,话语根本说不出来。 晏季常闭了眼,又对晏锦说,“素素,跟爹爹走,不怕!” “恩!”晏锦像是个无助的幼儿似的,跟在晏季常身边,身子微微颤抖。 她这个样子,看的晏季常心疼坏了。 等晏季常和晏锦离开后,假山后面才走出来一群人。 这群人,晏季常是认识的。 晏安之身边的侍卫,武功一个比一个厉害。 他们会出现在他的面前,明显便是给他看的。 晏三爷瞬间明白了…… 他以为天衣无缝的局,其实是别人的局。 从季姨娘逃跑开始,或许便是有人有意纵容!方才晏锦的话,也是刺激他的…… 若是晏季常不折回,那么他也不能伤害到晏锦,毕竟假山后面还有侍卫。 若是晏季常折回,那么晏季常恰好能听见他辱骂晏锦的话语,心里的怒火瞬间变成恨。 孩子,是晏季常才底线。 方才他的话,让他和晏三爷最后的哪一点兄弟之情,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晏季常眼里的恨意,他看的清清楚楚。 晏三爷坐在地上,冰凉的地面,让他的理智慢慢的回拢。 他,在官场那么多年,居然会着了一个尚未及笄小姑娘的道? 而且,他现在处于最迷茫的局里,想要走出来,却太麻烦了…… 晏三爷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被晏季常方才一推,扭伤了。 “可恶!”晏三爷扶着假山站了起来,眼里全是愤怒,“这个小东西,怎么会……” 晏锦明明是那么年纪小…… 晏三爷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漫天的大火。 火势很猛,周围的一切,很快被火光弥漫。 只是,西院的火势,却不如晏老太爷书房的火势大…… 晏三爷低头,刚走了两步,便吓的抬起头来,大喊了一句,“不好!” 第326章:自作孽 西院离晏老太爷的书房松鹤院虽然不远,但是距离却也不算短暂。 冬日里虽然有寒风吹过,但也不似夏日的风那般剧烈。 西院着火,按理不应该连累松鹤院才是。 晏三爷想着这些,心里便一阵阵的慌张。 他害怕,自己的猜想,变成了真实。 今日,季姨娘想要逃离晏家,他是知道的…… 之前,晏老太太来问的他的意见的时候,晏三爷思前想后,才对晏老太太说,“他们,都不留!” “只是,殊哥儿你是的孩子!”晏老太太听了之后,一脸错愕,“你……” 晏三爷从未告诉过晏老太太,晏谷兰和晏谷殊不是他孩子的事情。 当年,他知晓那个人不放心他之后,便从晏家的下人之中,找出了替那个人监视晏家的人。 只是,晏三爷唯一没想到的,会是季姨娘。 他从前从未将目光放在季姨娘身上,毕竟大虞氏身边的秀竹,比季姨娘出色多了!那样平淡无奇的丫鬟,谁瞧了也不会留意第二眼。 可他知道了,季姨娘是来监视晏家的人之后,便改变了主意…… 俗话说,世上英雄皆难过美人关。 那么,在大虞氏身边的季姨娘,自然也会醉倒在温柔乡之内。 他知晓季姨娘会走的地方,特意在哪个地方等她,然后对她笑说了那么一句话。 季姨娘愚蠢,很快便坠入他为她编织的网。 晏三爷想到这里,看着满天的火光,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里只有舒氏,从未想过。要和别的女子有沾染。 况且,舒氏也会介意。 舒氏虽然表面瞧着温顺,但是骨子里却十分的执着!舒家败落之后,舒氏不再能享受当年的荣华,可尽管是这样,舒氏也依旧荣辱不惊,似乎也不介意过普通的日子。 他心疼舒氏……所以才做了不该做的事。 晏三爷犹豫了很久了……而在哪个时候。他看见了青竹。 青竹是父亲送到他身边伺候他的人。而且青竹和他身形相似,虽然平日里的声音不同,但是好在青竹会模仿他的声音。若是入了夜,青竹换上他的衣裳,用他的语气说话,绝对没有人能分辨的出。到底是他还是青竹。 最后,晏三爷咬了咬牙。开始让青竹模仿自己,一点也不能疏漏。 舒氏在那段日子,似乎有所察觉…… 直到最后,他哄骗了季姨娘。让青竹冒充自己,和季姨娘有了关系。 夜里,他不点灯。 所以。季姨娘根本分辨不出,那个人是他还是青竹。 很快。季姨娘便有了身孕,很高兴的告诉了他。 晏三爷也很高兴……这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 只要季姨娘有了身孕,那么季姨娘便能帮他做许多事情。 他用了不少的办法,才让季姨娘妥协! 他和季姨娘设局,让晏季常入局…… 也在那个时候,晏老太太似乎有所发觉这件事情的怪异。 晏老太太自小疼爱晏三爷,所以晏三爷对晏老太太,也并未打算欺瞒。当晏老太太问起的时候,他只是轻声地说,“娘,你不喜欢大哥,对吗?” “你……”晏老太太当时,也没想到晏三爷会说的如此直接,她微微一怔,皱着眉头说,“你为何要这样问?” 晏三爷垂下眼眸,低声的笑了笑,“娘,你最疼我对不对?” 晏老太太坐直了身子,停下手里的动作,“景濂?” “娘!”晏三爷站了起来,亲自给晏老太太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其实我很多时候不甘心,为何大哥一直要这样对娘你!大哥,他不该这样的!娘也有娘的难处,可他丝毫不知道娘的难处,也不替娘多想!若不是圣上开恩,晏家的世子之位,哪里轮的到他来做!” “景濂!”晏老太太声音里带了些许呵斥,“他是你大哥,你何必……这样!” 晏三爷笑了笑,然后坐在晏老太太身侧,“他的确是我大哥,那么他也该让让我呀!而且,母亲你瞧,大哥被虞家那几个丫头迷的团团转,还敢顶撞你和父亲!来日,他也不愿意听从母亲你的话,好好的纳妾,为晏家多留些血脉!”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你当年,不也……” “我这是没办法……”晏三爷笑了笑,“我若不痴情,这京城里的人,又怎么会认为我是个君子?” 晏老太太继续拨弄着佛珠,“你同我说这些,是有事情求我吗?” “娘,你真聪明!”晏三爷继续低声地说,“这件事情,若娘不帮我,那么我便……便会声誉扫地,再也没有颜面活在这个世上了!” 晏老太太惊的再次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里全是担忧,“怎么会这么严重?” 晏三爷点了点头,“恩!这几日,薄相十分的器重我,准备让我去刑部做事,只是……薄相器重我,也是因为舒姨娘的关系!舒家虽然不得势,但是舒姨娘,毕竟是薄相身边最得宠的姨娘!我如今……不能对不起如玉!” “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快急死我了!你到底是说啊!”晏老太太将佛珠丢在小炕几上,“你快说!” 其实,舒家早已被薄家厌恶。 舒姨娘也并非像他说的那么得宠。 他只是不想让季姨娘在自己身边…… 但是来日许多事情,单他和季姨娘完全做不到,唯有晏老太太插手,这件事情才会顺利。 毕竟,晏季常是不愿意纳妾的。 晏季常虽然表面冷漠,却是个十分顾念亲情的人。 正是因为晏季常这样。所以当年他将事情告诉晏老太太后,晏季常被晏老太太胁迫,才娶了季姨娘。 晏老太太以为晏谷殊是他的孩子,来日哪怕他不能夺得世子之位,也是他的孩子得到。 都一样的…… 只是晏三爷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舒氏会知晓这件事情。 舒氏以为。季姨娘生下的孩子是他的。 向来温顺的舒氏。竟然对他有了淡淡的不满。 最后舒氏更是哭着说,“舒家已经败落,我也习惯了平淡的生活。景濂。你既有二心,那么我们……便和离吧!” “和离?”晏三爷看着舒氏,惊的目瞪口呆,“不行!” 那个时候的舒氏异常的固执。连膳食都不愿意用下,年幼的晏惠卿总是哭泣着说。“爹爹,娘又晕过去了!” 晏三爷又急又气…… 他最后更是死去理智,跑到舒氏的屋子,抓住舒氏的衣襟大喊。“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落的这样的境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被人胁迫?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残害兄弟?我都是为了谁,我都是为了你!” “为我?”舒氏含着泪看着晏三爷,却不挣扎。“三爷,你当真是为了我吗?” 舒氏一字一句。说的极缓慢。 晏三爷不敢去看舒氏的眼睛,却依旧固执地说,“若不是我,舒家早就没了!舒家早就没了。你知道吗?” “是啊!”舒氏很平静,却没有再哭泣,“其实,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舒家本来就早没了……现在的舒家不过是个空壳子!” 晏三爷看着舒氏的眼神,有些害怕了。 他是个坠落到地狱里的人,若是没有人陪着,他是多么的孤单? 其实,他也明白,舒氏何其无辜。 但是,再无辜,她也不离开。 她是他的妻子,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晏三爷那个时候,跪在了地上,紧紧地抱住舒氏,“求求了你,如玉……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若你都离开了我,我该怎么办?如玉?” “三爷!”舒氏微微动容,“你这是,要让我死啊!” 晏三爷依旧抱住舒氏不松手,“不会,你怎么会死?你是我心里的唯一,用眼都是!如玉,我知道错了,你别离开我!如玉,你若离开我了,我我……我真的会疯的!我会……舒家,我会……” 本来固执的舒氏,在听了这句话后,竟然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在那一刻,晏三爷竟觉得又几分悲凉。 舒氏会屈服,或许是因为她还爱他,又或许是因为舒家。 只是,他不管舒氏为何愿意留下,只要舒氏愿意陪着他身边。他就可以欺骗自己……其实他过的很好。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那一次争吵中……晏惠卿竟然会听到了内容。 而且之后,年幼的晏惠卿,居然知道了晏谷殊和晏谷兰是他的孩子。 他从未跟舒氏解释过,便也不跟晏惠卿解释。 季姨娘并不是傻子。 他想要瞒着季姨娘,便要让所有人都不知道。 包括,他唯一的爱。 后来,他处死了青竹后,这件事情便更没有人知晓了。 青竹死的时候,只求他好好照顾棋子纪氏和儿子青文。 这些,他都一一答应了…… 其实,人都死了,他做没做,好好照顾与否,青竹又怎么能知道呢? 晏三爷的脚步慢慢的挪到了松鹤院,此时松鹤院内一片慌乱,周围的下人们匆匆来往,似乎有人受了伤。 他就这么一直静静的站着,觉得这一切毛骨悚然。 不远处的青山走了过来,然后一脸担忧的看着他,“三爷,你怎么在这里,属下找了你好久!” “青竹”晏三爷看着眼前的人,喃喃地说,“是青竹吗?” 青山微微一怔,然后错愕的看着晏三爷,“三爷,属下是青山!” “你……是青山啊!”晏三爷揉了揉眉心,然后让自己清醒一下,“你找我做什么?” 青山扶着晏三爷,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后,才低声道,“三太太,她……她呕血了!” “什么?”晏三爷看着青山,难以置信,“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舒氏身子一直不好,总是小病不断。 他记得,小的时候,舒氏被舒老爷子疼爱,身子骨一直硬朗,连曾经不慎掉入水池,都未曾得过风寒。 可是后来,舒氏嫁入了晏家,身子便开始不好了…… 在舒氏的身上,总是能闻见淡淡的药香味。 其实,他不喜欢药的味道,太苦涩了。 可是这些药在舒氏的身上的时候,他却不厌恶。 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舒氏。 是他的妻子。 青山看着晏三爷,又轻声道,“大夫嘱咐三太太,好好的歇息!可三爷方才你走了,三太太便一直咳嗽……前几日,老太太送了一些冰镇的东西给三太太服用,还不许用不完!这大冬天的,用寒冷的东西……三太太的病情,才会加重!” 晏三爷听了,缓缓地闭上了眼。 事情,总是这样轮回。 当年,他欺骗了晏老太太,说晏谷兰和晏谷殊是他的孩子。 结果,这件事情也造成了,后来晏老太太疏忽了他和舒氏的孩子。 尤其是薄相身边的舒姨娘去世后,晏老太太便更讨厌舒氏了。 他试着阻止过,却也不敢太和晏老太太撕破脸面。 如今想来,他在害晏季常的时候,其实上天的报复,也随之而来。 “三爷,这该如何是好……”青山看着被火烧的松鹤院,又道,“老太爷的东西,都没了!” 晏三爷的态度很平静,其实刚才松鹤院起火的时候,他便知道了。 他只是吩咐了人在西院放火,并未吩咐人在松鹤院。 西院起火,晏季常要顾念晏绮宁,会离开…… 却不想,他在算计晏季常的时候,他也被人算计。 “没了?”晏三爷出奇的冷静,然后轻轻的折起袖口,“若是没了,那也没什么用处了!” 青山有些不解的看着晏三爷,“三爷你的意思是?” “我前几日,在薄相府中取来的药丸,我记得一直放在你身上!”晏三爷看着逐渐消失的火势,又道,“这几日,老太爷和老太太身子一直都不适。等明日,大哥的事情过后,你便想办法,将这些药丸送给他们吃!不要让他们发现,是我动的手脚!晏家的侯爷,也该换换人了!” 青山听了之后,却是浑身冷汗。 这些药丸……他和晏三爷都清楚,是用来做什么的! 第327章:绝望 不知为何,青山觉得眼前的晏三爷既熟悉又陌生。 他熟悉的是,晏三爷一直俊朗的从未更改的容颜。 陌生的,是晏三爷让他毛骨悚然的气息。 冷血无情。 “三爷!”青山想了想,皱着眉头道,“那,青文怎么办?” 青竹和纪妈妈唯一的儿子青文,如今还被关押在柴房之中,等待晏季常发落。 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人,在主子的眼里,其实命都贱的很。 顶罪、杀人……每一件肮脏的事情,都需要他们来完成。 而主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得将命送出去。 不值一文。 这件事情明明和青竹没有任何关系,但是青文为了救晏老太爷,硬是抗下了这些罪名。 青山想起了许多年前…… 那时的他还年少,青竹请他喝酒的情形。 青竹那夜出现的很晚,明明是仲夏夜,却冷的浑身哆嗦,他紧紧的握住酒壶,看着青山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青山看着眼前的青竹,不解地问,“错什么了?” 青竹只是苦涩的笑了笑,然后对青山说,“来日,若是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我的妻子和孩子!” 当时,青山只觉得青竹是喝多了。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青竹的话,后来却成了真。 外人皆以为青竹是帮晏老太爷做事,途中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所以去世了。 其实实际上,青山却听青竹的妻子,纪妈妈提起过…… 纪妈妈说。“竹哥走的冤啊!” 纪妈妈没有明说,但是他心里却也知道了个大概。 他那时心疼纪妈妈,便一直陪在纪妈妈的身边。 日久,便会生情。 最后,他对比他年长的纪妈妈动了感情!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 纪妈妈似乎心里也有他,所以在知道他帮晏三爷做的那些脏事的时候。惊的目瞪口呆。 她说。“青山你疯了吗?你忘记当年青竹是怎么死的了吗?” 那一刻,他心里的猜想终于被核对了。 青竹的死,是晏三爷下的手。 青山咬了咬下唇。他对纪妈妈有情,也是眼睁睁的看着青文长大的。他不想,看着青文就这么死了…… 晏三爷坐在原地,想了许久才说。“晚些,你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给纪妈妈!” “三爷你的意思?”青山愣了愣。“青文他……” 晏三爷理好了袖口,漫不经心地说,“不能留了!” 他说的十分的随意,像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似的随意。 “这里的事情。你先瞧着!”晏三爷站了起来,没有去看青山的脸色,“我吩咐你的事情。好好做,青山。你别让我失望!” 火光渐渐地灭了,周围的亮度,也不似刚才那般明亮!青山垂下眼眸,将情绪都掩埋在这一场黑暗之中,他轻声地说,“属下知道了!” 从小,青山便被人调教。 像他们这样的人,必须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永远都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 哪怕,他们再厌恶一个人,也可以笑脸相迎。 只是,青山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等火被灭了之后,松鹤院和西院已经被烧毁的面目全非了。 晏老太爷站在外面,情绪有些激动!若不是要维持惯有的气势,他都要跳脚了,“怎么样,东西都拿出来了吗?” 站在一边的小厮不敢言语,半响后才支支吾吾地说,“小的不知!” “饭桶!”晏老太爷紧紧的握着拳头,看着不远处假山下面的地窖,眼睛通红。 松鹤院是晏老太爷最喜欢住的地方,这里移植了不少老年松柏,四季瞧着都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只是,松柏自身便有油脂,自然也是最容易引火的树木。 在这层层叠叠的松柏树下,有一座高高的假山! 平日里,晏老太爷总是喜欢吩咐下人将躺椅放在树下。他睡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假山,安然小酣。 周围的人,皆以为晏老太爷喜欢这些松柏,所以才会酣睡的如此舒心。 其实不然…… 在假山后面,有一块不小的空地。 而这快空地下面,却是空心的。 下面,是晏家祖上建的地窖。 当年,成广帝赏赐了晏家不少的金银,都被晏家祖上藏在这个地窖之中。后来,晏老太爷继承了侯位,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昔日,他将庶弟赶出晏家,也是怕庶弟知晓这个秘密。 晏家的东西,他是一点也不想给外人的,兄弟也不行。 再后来,大虞氏嫁进晏府之后,虞家也给了晏家不少金银珠宝。 这些,全部都被晏老太爷放在了地窖之中。 晏老太爷每一日看着假山,其实是在看着这些金银…… 地窖里摆放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的命根子。 “老太爷!”青山看着双眼通红的晏老太爷,皱着眉头说,“假山那边,有几处塌陷了……” “怎么会塌陷?”晏老太爷急的跺脚,转身便要自己冲进去,结果却被青山拦住,“老太爷,那边热气太重,你去会伤身的!” 此时,大火刚灭。 假山那边有几处塌陷了。 周围的松柏也被烧的不成形…… 谁也不敢肯定,下一刻那些高大的松柏,会不会顷刻倒下,砸伤下面的人。 晏老太爷虽然想知道那些金银的安危,但是他更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被青山这么一拦之后,便对青山低吼。“你去看给我瞧瞧,假山后面是怎么回事!” “属下……现在不能过去!”青山试着婉拒晏老太爷的话语,“那边热气……” “放肆!”晏老太爷看着青山,眼里全是怒火,言语也不善,“你敢违背我的命令?青山,你如今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青山微微一怔。然后手里里开始冒着冷汗。 晏老太爷薄情,他一早便知。 但是,他却没有想到。晏老太爷视他们的人命如草芥。 青山皱着眉头,半响后才开了口,“老太爷,其实里面……” 他想告诉晏老太爷。其实地窖的位子和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晏三爷早就知道了。 如今。地窖里的东西,其实早没了…… 只是青山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个时候,晏老太爷身边的贴身侍卫走近,然后在晏老太爷身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晏老太爷听着侍卫说话。眼睛越睁越大,最后整个人身子都颤抖了起来。 他大吼,“谁?是谁!到底是谁故意纵火!” 他咆哮的声音。让不远处的灭火的下人们,都瞧了过来。 周围的人在看了一眼后。赶紧又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唯独晏老太爷此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晏老太爷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后,不顾一切,推开了眼前站着的侍卫,朝着不远处的假山走去。 青山一急,便也跟了上去。 假山被火烧了许久,其实周围的热气,还未彻底的散去! 如今早已是寒冬,但是刚走进假山,周围的温度,便像他们站在烈日下似的……灼热。 晏老太爷吩咐侍卫们将眼前凌乱的石头挪开,而自己就这么不安的站着……甚至到了最后,晏老太爷都亲自动了手。 晏老太太也匆匆地赶了过来,她看着眼前的晏老太爷,赶紧走上前,轻声地问了一句,“老太爷,您这是怎么了!” “闭嘴!”晏老太爷的脾气不好,他哪里还有闲心去搭理晏老太太。平日里他伪装的气度,也在此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现在的晏老太爷,完全不像一个侯爷,活脱脱的一个地痞流氓。 假山的碎石慢慢的被挪开,映入眼帘的空地,此时缺了一个大洞…… 远远看去,这个洞像是有人故意露出来似的,连盖子也未曾放上。 晏老太爷觉得有些不妙,他脚步有些蹒跚的朝着大洞走去,然后想要下去…… 晏老太太在身后抱住了晏老太爷,“老太爷,下面太暗,您……” “滚!”晏老太爷像是疯了似的,用力的推开了晏老太太。他此时的眼神浑浊,似乎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我要去看看……我的东西,都是我的东西!” 此时,地窖里黑漆漆一片。 从上面打灯笼,根本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周围站着的侍卫,一时也傻了眼。 他们根本不知道假山后面有个地窖…… 平日里,晏老太爷根本不允许人接近书房,说他喜静,怕吵! 偶尔也有婆子和丫鬟进来收拾,但也是在晏老太爷的眼皮底下。 他们其实也不明白,这个书房到底有什么好谨慎的。 在松鹤院多宝阁上摆放的瓷器,除了几件是真品以外,绝大部分都是赝品!这种赝品,几两银子便能买一屋子回来…… 私下,偶尔还会有人窃窃私语,说晏家穷酸,哪里像个侯门,根本就是个破落户。 这几年,若不是虞家给银子,怕是连下人的工钱都拿不出来了。 话虽难听,却也不假。 晏家的几个破当官的,根本没有半点油水可捞…… “老太爷……”晏老太太站在不远处,又安慰道,“没事的,身子要紧!” 结果,晏老太太话音刚落,晏老太爷便不顾周围人的阻拦,独自一个人走了下去。 他刚爬下去,地窖里便出来一声惨叫…… “啊……” 晏老太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夜空…… 侍卫们匆匆地跟上,一个接一个的进了地窖。 唯独青山站在外面,没有去看下面的情形。 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地窖里的金银珠宝,都被人拿走了…… 今日,晏三爷吩咐他在西院点火。 青山去附近买火油的时候,出奇的是,有几个稍微小的店面,都没有火油了。 当时,青山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晏三爷想要的无非是调虎离山,也并非是真的想要烧死晏绮宁。 等到了晏三爷说的时辰后,他便带了人拿着火油去了西院,将晏绮宁住的院子,外面都倒了火油,还留下了一个小缺口。 若是虞非进去…… 运气好,能活着出来。 运气不好,虞非的性命便丢在里面了。 虞非是虞家唯一的子嗣,若是他死了,那么虞家便等于倒下了一大半。 至于那个虞方…… 晏三爷从未放在眼里。 虞方体弱多病,又不擅长经商,哪里能做什么主?若一定要说虞方的优点,怕是只有那张不错的容颜了。 青山做的小心翼翼,他怕无意伤到纪妈妈,还提前让纪妈妈离开西院。 纪妈妈这几日为青文的事情,急的团团转。 在见到他的时候,纪妈妈还问他,“青文怎么样?” “今日的事情成了,我会将青文救出来!”青山见纪妈妈一脸担忧,“你先离开西院,今晚的事情,不要外说,知道吗?” 纪妈妈皱着眉头…… 现在的纪妈妈虽然已经没有昔日的夺目的容颜,但是青山对她的喜爱,却从未变过。 这种喜爱,还带了不少内疚。 纪妈妈点了点头,“那你小心……对了……” 纪妈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了一句,“晌午的时候,我瞧见世子来西院了!” “沈世子?”青山挑眉问,“他来做什么?” 纪妈妈叹了一口气说,“能做什么,沈世子无非是闻见花香了!这偌大的晏府,也就只有西院,这个时候还有花香了!” 青山当时听了,只是皱着,却没有再问下去。 他并非放在心上。 等西院起火后,他便吩咐人去后门接应季姨娘。 因为不放心晏三爷,又去了宜春院。 结果,他到了宜春院才知道,晏三爷被人叫走了。 周围的大火,开始烧了起来…… 青山看着满天的大火,本来安稳的情绪,却突然不安稳了起来。 此时,不止西院起了大火,连松鹤院,也被牵连进来。 青山觉得不好,赶紧跑到松鹤院外。 他看见一群黑衣人,抱着不少的箱子撤退…… 那些黑衣人似乎故意留下线索似的,看着了一眼青山,然后还对青山比划了一个手势。 他们将手放在脖子下面,从左往右比划。 姿势很简单,比划的言语也很清楚——等死。 青山在那一刻,才明白…… 他这是中计了。 不止他中计,连晏三爷今日做的一切,也是替他人做嫁衣。 这群黑衣人想要查明,太难了。 青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的乱糟糟的,不知来日该怎么去找这些线索。 这些,无疑是大海捞针……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 地窖里传来了侍卫们慌张的声音。 他们说,“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不好了,侯爷吐血了……快去找大夫!” 第328章:报应 站在地窖上面的人,因为这句话,一个个都显得慌乱了起来。 尤其是晏老太太。 此刻的她,唇角微微颤抖,竟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心慌极了。 毕竟,今晚的事情,是她和晏三爷一手策划,连晏府后门守卫,也是她吩咐撤离的,方便季姨娘逃出去。 若是地窖里的金银珠宝没了,那么也是她的过错。 可是,她从未想过要动晏老太爷的东西…… 这些东西,不禁是晏老太爷的家产,也是她未来荣华的保障。 她只是想让季姨娘带着那几个孩子离开。 她只是想护住晏三爷的血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晏老太太喃喃自语,半响一动也不动,像是一个木偶似的。 站在她身边的朱妈妈,很快发现了她不对劲,便赶紧轻声问道,“老太太,您没事吧?” “我……”晏老太太抬起眼来,看着朱妈妈,脸色惨白。 眼前的晏老太太,哪里还有昔日里沉稳冷静的样子!如今的她,身子瑟瑟发抖,若不是有朱妈妈搀扶着,怕是要摔倒在地上了。 朱妈妈瞧着晏老太太的样子,以为是方才晏老太爷的事情,让晏老太太受了刺激。 她赶紧安慰道,“老太太你放心,老太爷一定会没事的。他只是……” 朱妈妈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看见地窖里的侍卫,将晏老太爷从下面搀扶了出来。 烛火微弱,她瞧不太明。 唯一能看见的,便是现在的晏老太爷。本来梳理的整齐的发髻,显得有些凌乱。他穿着的锦衣胸前,已经被他吐出来的鲜血染红,瞧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啊……老太爷!”朱妈妈看清血迹后,惊的呼了起来,她想了想,又替晏老太太吩咐人。“快快……送老太爷院子里去。快!” 晏老太太的目光,随着朱妈妈的声音,慢慢地挪了过去。 她的神色。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 晏老太太站稳了身子,撇开朱妈妈的手,一步步蹒跚的走到侍卫们的身边。 短短的距离,她却像是走了许久似的。 晏老太太看着侍卫。喃喃地问,“地窖里的东西。还在吗?” “东西?”侍卫们有些不解的对视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老太太你放心,那些酒都还在呢!” 晏老太太一怔。不解地说,“酒?” 侍卫见晏老太太不明,又道。“老太爷放在地窖里的酒,都还好着!老太太你……” 接下来的话。晏老太太却听不太明了。 她的脑海‘轰隆’的一声,像是火药爆炸了似的,一片茫然。 酒? 这地窖里,哪里来的什么酒。 别说酒了,就是酒坛子,也没有一个。 晏老太太再傻,此时也明白了。 地窖里存放了无数的金银珠宝,都没了。 她来日能仰仗的荣华,也都没了。 一切,随着今夜的大火,烟消云散。 结果,这侍卫话还未说完,晏老太太便一翻白眼,整个人彻底晕阙了过去。 一群人忙的手忙脚乱,一边要顾及晏老太爷,一边又要照顾晏老太太。 朱妈妈更是手足无措,她想了想才对丫鬟们道,“将老太爷和老太太送回院子里,我去找大爷!” 入了冬之后,舒氏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 时常一睡,便是一日。 晏老太太平日里,还总觉得舒氏是装病!瞧着舒氏,越发不顺心。 前几日,晏老太太还让人送了冰镇的东西给舒氏用,还不许用不完。 舒氏性子软弱,便也乖乖的听了。 晏老太太明显不把舒氏当人,一心想要折腾死舒氏,而舒氏却没有反抗。 也是因为用了不该用的东西,舒氏这病,便更重了。 晏三爷担心舒氏的身子,便一直陪在舒氏的身边,除了上朝和批阅公文,从未去过别的地方。 朱妈妈知道,此刻去找晏三爷,怕是也没用。 她思前想后,觉得唯一能找寻的人,便只有晏家大爷了。 朱妈妈抬脚,立即果断的朝着西院走去。 此时,大火已经彻底的熄灭,下人们步伐匆匆,已经开始打扫了起来。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重重的焦味,闻着让人觉得刺鼻!朱妈妈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脚上的步子也越发快了起来…… 从松鹤院到西院的距离,并不算远。 虽然路程不远,朱妈妈却觉得自己像是走了几个时辰一样漫长。 今夜,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松鹤院是晏老太爷平日里最喜欢居住的地方,有的时候,连她们这些婆子都不能踏入。朱妈妈从前以为晏老太爷喜静,所以不喜欢被人去打扰。 可是,今夜瞧来,似乎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那个地窖,她从前根本不知道,在松鹤院里,还有一个地窖。 晏府的地窖,基本都在后园里!因为哪里阴凉,存放东西不容易损坏,尤其是冰块和酒,放在后园里多年,也并未出过什么事情。 那为何,松鹤院,还有个地窖呢? 朱妈妈想不明,一双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 她隐约觉得,晏家,要变天了。 朱妈妈刚踏入西院,便听见了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样的哭声,让她的心不禁微微一颤抖。 少女哭着说,“救我,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朱妈妈顿下脚步,觉得这个哭声十分的熟悉。 她想了想,才想起这是晏家二小姐晏绮宁的声音。 晏绮宁此刻身上狼狈的披着厚厚的黑色的大氅,哭声却没有终止,独自站着,身子瑟瑟发抖。 朱妈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进了院子。 她抬起头,便瞧见了狼狈的虞非。 站在晏绮宁不远处的虞非,手臂流了不少的血,一双秀致的眉,更是紧紧的皱着。 周围的光线不明,她也看不出虞非受了多大的伤,但是从小虞氏的神色上看得出来,小虞氏似乎生了大气…… “哭,你还有脸哭?”晏季常低吼了一声,“再哭,你就给我滚到你二婶的屋子里去!” 第329章:变故 晏季常语气不善,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了下去。 晏绮宁不敢再说话,只是低声的抽泣。 在这堆废墟之中,周围的气氛显得十分的怪异。 朱妈妈犹豫不决,不知该不该上前。 此时,一直沉默的虞非开了口,“姐夫,我没事。” “好了!”小虞氏看着虞非手上的伤口,言语里带了低声的呵斥,“下次切勿再这样了!你太冲动了,你若出了事,我怎么和父亲交待?我们虞家可就你……” 这么一个继续人。 虞方尚且年幼,而且身子骨也不太好。 若是虞非出了什么事情,小虞氏都不敢多想下去。 朱妈妈皱了皱眉头,终于决定走了进去。 她还未来得及抬起脚步,便听见身后有人问道,“朱妈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人嗓音刚落,周围的目光,便直直的看了过去。 朱妈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吉祥,见吉祥面色不悦,才轻声解释,“老奴有事想要禀告大爷!” “出了什么事?”晏季常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冷清清的样子,言语里也带着淡淡的疏离。 朱妈妈有些尴尬的顿了顿脚步,最后硬着头皮走到晏季常身边,福身行礼,“大爷,老太爷和老太太受了刺激,方才晕过去了!而且,老太爷,他还……他还吐血了!” 其实,朱妈妈在晏府多年,也从未见过,今夜这样的情形。 首先是季姨娘逃跑。后来又有人故意纵火,到了最后松鹤院被毁,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受了刺激,都晕了过去。 尤其是晏老太爷,他刚才的那个样子,跟死人没什么区别。身子僵硬,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病了。就请大夫!”晏季常冷冷地说。“同我说,又有什么用?” 朱妈妈自然没想到,会从晏季常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微微一怔,然后又劝道,“可是,二爷受了惊。三爷又要陪着三太太,老太爷和老太太身边。没人……伺候。” “那你是做什么的?”晏季常看着朱妈妈,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语。 这下,朱妈妈哑口无言。 平日里,晏季常虽然面色冰冷。却和三爷一样,是一位好相处的! 这段日子,晏三爷为了舒氏的事情。烦透了心……偶尔,她也会瞧见火气很重的晏三爷。 那样的晏三爷。倒是十分的陌生。 朱妈妈不敢去打扰晏三爷,却敢来打扰晏季常。 毕竟,从前晏老太太说,她的三个儿子里,心肠最软的,其实便是晏季常。 “先回去歇息,我让刘大夫过来!”晏季常没有再理朱妈妈,而是搀着虞非,想要往东院走。 结果,他刚碰到虞非的手,虞非便疼的皱眉。 小虞氏在一边瞧着,心疼极了。 虞非虽然常年在外经商,但是身边总是跟着一群侍卫,很少会有伤成如今这个样子的时候。 而且,这还是无妄之灾。 方才,西院大火。 她和虞非刚走几步,便看见地上横躺的尸首。 因为灯笼光线不明,她只能看见那个人,七窍流血,面目十分的狰狞。 小虞氏吓的大惊,呼喊了出来。 随后,晏季常跟了上来,以为她出了事,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安慰。 虞非因为担心晏绮宁,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将小虞氏交给了晏季常。 等小虞氏心里平静了下来后,她推开晏季常,又看了看晏季常的身后,问道,“素素呢?” “她……”晏季常退后才发现,晏锦并未跟上来。 他赶紧转身准备去找晏锦,而小虞氏并非陪同晏季常,而是去了西院。 那时,西院火光弥漫。 小虞氏到的最后,西院的院子已经被烧毁了不少,晏二爷几乎都要哭了出来,他辛苦栽培的花木,因为这场大火,能存活的并不多。 晏二爷心疼的厉害,在一边的旋氏忍不住安慰。 小虞氏瞧了瞧周围,才问晏二爷,“二弟,你可瞧见虞非了?” “谁?”晏二爷悲伤极了,眼眶红肿,“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虞氏知道,如今在问晏二爷,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她在屋外等了许久,才听人大喊,“这里怎么这么多火油?哎呀,刚才虞家小爷进二小姐的院子里了,还未出来!” 小虞氏听了,吓的软瘫了身子。 火油这种东西,遇火便恨难熄灭。 她似乎又回到了,长姐大虞氏去世的那一日。 周围也是这么吵闹,没有人在她的身边…… “小秋?”在小虞氏快要绝望,准备拿着打湿的棉被冲进去的时候,晏季常扶起了她,“怎么样了?” “经时!”小虞氏抓住晏季常的袖口,“虞非他,他还未出来!” 晏季常一听这个事情,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将小虞氏交给了晏锦,又从傍边的婆子手里,接过已经被水打湿的锦被,然后罩在身上,便朝着火海里冲了进去。 他的动作迅速,根本不给小虞氏和晏锦阻止的时机。 结果,晏季常进去才知道,晏绮宁不愿意跟虞非出来,她很虞非,甚至还咬了虞非。 晏绮宁让虞非滚,说旋氏会来救她的。 火势太猛,虞非被倒下的柱子压住了手,却还用身子护住了晏绮宁。 若不是晏季常及时进去,虞非和晏绮宁怕是都要被活活的烧死。 虞非虽然护住了晏绮宁,眼睛却和晏绮宁一样,都受了伤。 尤其是他的胳膊,被柱子压断了不说,更是被烧的漆黑一片。 肌肤还带着一股焦臭味。 晏绮宁的眼睛受伤比较严重,她出来便大哭不止…… 她未曾想到,火势会如此严重。 晏季常因为救了虞非,此时体力也是消耗的厉害。 他隐隐约约感觉,这件事情和晏三爷脱不了干系。 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晏季常回忆完毕,便和虞非准备走出西院。 此时,在一边的晏绮宁大喊了起来,她哭着说,“爹,爹……我知道错了,你快救救我,我看不见周围的东西了!爹!救我……” 第330章:有眼无珠 晏绮宁哭的委屈,声音听上去,让人觉得可怜又不忍。 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朱妈妈,都忍不住多窥了晏绮宁几眼。 平日的晏绮宁,总是打扮的很精致,言语也很得体。 她肌肤胜雪,容貌又出众,每次稍稍装扮,便美的让人挪不开眼。 可如今…… 眼前的晏绮宁狼狈极了,一头乱糟糟的发丝,身上被烧的有些漆黑,眼睛红肿的厉害。 尤其是她昔日那双既明亮又水灵的眼睛,现在看过去,竟没有一丝神采。 “爹爹……”晏绮宁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只能伸出手,凭着感觉去触摸,“求求你了,带我走吧……” 这一次,晏绮宁是真的害怕了。 她的眼睛,若是不医治,会真的瞎了的。 她不想做瞎子。 她哭的撕心裂肺,在一边的虞非多少有些不忍。 虞非翕了翕唇,想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晏季常说,“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些年来,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小舅舅,是如何待你的!而你,又是怎么待我们的!孽畜,昔日你竟然敢连你母亲的牌位都不放过。我晏季常,没有你这样冷血无情的女儿!” 晏季常话音刚落,虞非眼里的同情,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曾很心疼这两个孩子。 无论孩子多么不喜他们,他也很少会放在心上。 有的时候,他也自我安慰,晏绮宁毕竟是孩子,一个孩子心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结果。他现在听了晏季常的话后,多少有些震惊。 他长姐当年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屈辱,用了自己性命换来的孩子,竟然想砸母亲的牌位。 这种东西,简直薄情又可怕,忤逆极了。 晏绮宁此时爬在地上,她像是落水狗似的。一边爬一边挥舞着双手。她想抓住周围的人的衣摆。却怎么也抓不住…… “二弟妹,阿宁便交给你照顾了!”晏季常说完,便抬起脚步。想要离开。 旋氏一脸厌恶的看着晏绮宁,皱着眉头说,“我没空!” 旋氏回答的迅速,声音里的嫌弃。是显而易见的。 旋氏嫌弃晏绮宁的样子,晏绮宁虽然瞧不见。但是多少却能猜的出…… 晏绮宁听了之后,哭泣也渐渐的停了。 她就这么趴在地上,像是傻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睛坏了就坏了吧。也无需找什么大夫了。”在一边的晏二爷甩开旋氏的手,像是魔怔了似的,“有眼无珠。留着眼睛又能做什么用?” 晏二爷嫌弃旋氏,也不喜晏绮宁。 尤其是满园的花木被毁之后。他整个人都绝望了。 昔日里不敢说的话,也在此时说了个干干净净,毫无忌惮。 晏绮宁听了,身子却颤抖的更厉害了。 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昔日的种种,像是一幅幅会动的画卷似的,慢慢地展开在她眼前。 小时候的她,年幼不懂事,和其他小姐出去的时候,时常招人讽刺。 她们说,“这不是夜叉的孩子吗?” 晏绮宁那会听不懂,却也有些难受。 渐渐的,她明白了她们厌恶什么。 她们,说的是她的父亲。 这种厌恶,本不该属于她,可却也因为她们的嘲讽,渐渐的蔓延到了她的身上。 尤其是她和晏锦亲自看过父亲的容颜后,她对晏季常的厌恶,上升到了顶点。 怎么会有如此丑陋、面目狰狞的东西。 她犹豫不决的时,看见晏三爷带着晏惠卿出去游玩。 有人夸晏惠卿,她们说,“你爹爹可真好看!” 晏惠卿笑了起来,十分无害。 也在那一刻,她不知为何,居想杀了亲生父亲。 她想离开晏季常,又唆使了晏锦一起离开东院。 晏锦愚蠢,一心想要护着她,事事都顺她的意。 到了西院之后,旋氏对她很好。 偶尔,晏绮宁也在想,为何她的父亲不是晏二爷,她的母亲不是旋氏!若她的父母是他们,那么她的生活会不会不同…… 会不会不同,她不知道。但是现在,却已经是不同了。 晏锦从假山上摔落之后,整个人变的清醒了很多。 晏锦迅速的搬出西院回了东院,日子也越来越自在。 而她,却像是个深陷沼泽的人,再也不能从这些肮脏的泥土里,走出来了。 晏锦被人疼爱,而她却被人嫌弃。 尽管这样,晏绮宁却没有后悔过,当年选择了旋氏,依旧处处维护旋氏。 到了今日,她从晏二爷和旋氏的话里听到厌恶的时候,才惊醒……她是有多么的愚蠢。 她恨的,是亲生父亲。 她恨的,是给她安稳生活的虞家。 她恨的,是总是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的嫡亲姐姐。 在大火快要将她烧死的时候,救她的,不是旋氏,而是她日日夜夜所恨的人。 晏绮宁坐在地上,寒冬的冷气,让她脑海一片清明。 “啊——”晏绮宁不愿意去相信眼前的事实,她抬起头来,猛然的撞击地面。 只听见‘砰’的一声,她的头撞在清花石铺成的地面上,血瞬间流了出来。 谁也没想到,晏绮宁居然会这样做。 如此极端。 虞非皱着眉头,最后叹了一口气,“带走吧!” 晏季常见虞非如此说话,便也没有阻止。 方才晏绮宁的样子,他虽然不忍,却也没有办法再原谅。 他昔日,正是因为原谅的太多,才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心软,是弱点。 一个致命的弱点。 一群人慢慢的离开了西院,回了东院。 小虞氏特意嘱咐晏锦,不要乱走。而晏季常和虞非,更是派了不少侍卫来守着玉堂馆…… 晏家今夜的发生的一切,让他们觉得晏家不再安全。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爹爹,你别伤心,我和母亲,一直陪着你呢!” 晏季常失了一个女儿,也失了父母兄弟。 此时听着晏锦的话,却出奇的笑了笑,“爹知道,你好好歇着。等过几日,我便带你离开这里!” “恩!”晏锦微微颔首,“我听爹爹的!” 晏季常有些欣慰。 如今的他,至少不是一无所有。 他还有妻子,还有亲戚,还有孩子…… 他是个知道满足的人,这样的情形。他已经,很满足了。 晏锦被香复扶着进了玉堂馆,两个人刚坐下喝了一口水,便听见屋外有人通报,“小姐,重大夫来了!” 晏锦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头来说,“快请进来!” 第331章:告辞 下人领了命出去,不到片刻,重大夫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今日的重大夫精神奕奕,似乎一点也没有被这场大火影响情绪。 他进了屋子后,双手作揖对晏锦道,“见过小姐!” “重大夫无需客气,你请坐!”晏锦眉眼带笑,“今夜,让你受惊了!” 香复沏了一壶热茶后,便从屋内退了出去,守在了院外。 此时,偌大的屋子,便只有重大夫和晏锦。 重大夫笑了笑,言语里也没有刚才的顾及,“怎会……今晚的火,烧的可真漂亮,老夫许久都未曾见过这样解气的事情了!” 肮脏的事情和东西,一把大火烧了,倒是一了百了。 说完重大夫打开了药箱,又道,“小姐,您可有不适的地方?” “没!”晏锦虽然这样回答,但是看见重大夫打开了药箱,还是十分配合的让重大夫扶了脉。 重大夫亲自扶脉后,确定晏锦无碍后,才将药箱收了起来。 方才来玉堂馆的时候,一向沉默的沈砚山居然开了口,说一定要瞧瞧晏锦是否无碍。 重大夫是明眼人,很快便明白了沈砚山的话中的意思。 “程老将军今日一早便要进京了,所以世子不能亲自来同小姐辞行!”重大夫坐稳了身子,又道,“世子问,这些金银,不知晏小姐想如何处置?” 其实,连重大夫自己都没想到,晏家居然有如此多的家产。 昔日,在他的记忆中,清平侯府不过是个破落的小贵族。哪里称的上侯门。 可是在看见沈砚山带人从晏家运送的东西出来后,重大夫惊的是目瞪口呆。 未免,也太多了一些。 晏家这些年,到底压榨了虞家多少东西。 晏锦思索了一会,才抬起眼问重大夫,“有多少东西?” “世子说,约摸有八十多万白银!”重大夫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还有些东西,因为太名贵,所以一时也猜不出值多少!” 晏锦听了之后。心里不由的有些薄怒。 这些年来,虞家到底送了多少银子和东西给晏家。 这次,她和沈砚山一起筹谋,才将这些银子顺利的又拿了回来。 不然。她每次想起虞家的银子,白白的送给晏老太爷用的时候。心里总是气愤。 晏锦唯一没想到的便是,沈砚山居然会做的如此密不透风。 此时哪怕是晏三爷,约摸也没想到,这些银子。会是她和沈砚山运走的。 晏锦想了想,才说,“这些银子。请世子先帮我放好。我暂时还未想好,要怎么处置!” 数目太多。她的确有些犹豫。 “其实,世子早就猜到了小姐你要这样说!”重大夫一点也不惊讶晏锦的犹豫,毕竟这笔银子的数目,多的可怕,“世子的意思是,若是小姐允许,那么便先还虞家一半!剩下的,放在小姐手里……毕竟……” 重大夫说到这里,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虞老爷子是个聪明的商人,却不是一个清醒的家主!” 若是清醒,也不该被晏家欺压这么多年,还不自知。 这句话,倒像是沈砚山会说出来的句子。 直接,却又一针见血。 不过,晏锦清楚,沈砚山如此说,已经含蓄了许多。 那个人说话,向来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这次已经难能可贵了。 晏锦想了想才对重大夫说,“一切,听从世子安排!” “那便好!”重大夫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药箱,又道,“如今大爷和大太太的身子都已经恢复,接下来好好调养身子便好!刘大夫虽然年轻,但是医术却不差……那么晏小姐,老夫便告辞了!” 当初,晏锦希望重大夫来晏家,便是为了父亲的腿疾。 如今父亲腿疾已经痊愈,她自然也不好再挽留重大夫。 毕竟,重大夫是沈家的人。 晏锦站起来,对重大夫福身行礼,“这些日子,重大夫劳累了!请受晏锦一拜!” “晏小姐……你这太客气了!”重大夫有些惊慌的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这样做,太见外了!” 重大夫清楚的知道,来日晏锦和沈家的来往,必定会更多。 两个人又互相说了一会话,等晏锦亲自送重大夫的时候,重大夫又像是闻见什么东西似的,顿下了脚步。 他这个动作,倒是让晏锦一愣。 “小姐屋子里,燃了什么香料吗?”重大夫皱着眉头,有些不解,“这个味道,很熟悉!” 晏锦平日里喜欢檀香,可此时屋子内却未曾点燃香料。 而且,这清冷的空气里,她却闻不见一丝香气。 晏锦摇头,“未曾!” 重大夫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是我闻错了!” 这个香味,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当年,他每一日都会闻见这个香味。 十多年过去了,他再也未曾闻见过这个香气!但是,这几日却频频的从晏锦身上,闻见这个味道。 今日,在晏锦的屋子内,这个香味更浓了。 当真是怪异。 等重大夫离开之后,晏锦微微蹙眉,然后走回屋子内,从小盒里将前段日子,沈砚山送她的手链拿了出来。 这串珠子瞧着平淡无奇,像普通的佛珠似的。 但是闻着,珠子却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上面雕刻的花纹很细小,她根本瞧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 瞧着像梨花,却又像是细小的字迹。 晏锦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手链又放了回去。 重活一世,她算计了许多事情,却怎么也没料想到,她会和沈砚山相识。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她们两个人,像是前世就见过一样。 明明……从未见过。 晏锦慢慢地走回小桌边上,便听见香复声音从屋外传来,她有些慌张,“小姐,不好了!” “进来说话!”晏锦揉了揉眉心,轻声地说道。 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然后疾步走到晏锦身边,又道,“老太爷和老太太受了刺激,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方才来瞧老太爷的大夫说……说……” 晏锦见香复吞吞吐吐,便挥手道,“你但说无妨!” 第332章:咒骂 香复看了看周围,见屋子内的下人都退下了之后才压低嗓音,俯身在晏锦的耳边轻声呢喃,“大夫说,老太爷有中风的迹象!” 晏老太爷本来身子就虚弱,如今受了这么大的刺激,会晕阙也是正常的。 只是,中风…… 晏锦微微蹙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重大夫曾私下同晏锦讲过。 他说,晏老太爷虽然身子虚弱,受不得太大的刺激。但是,这几年来调理的不错,怕是还得活不少年头。 当时,重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很不甘心。 似乎,晏老太爷会多活几年,在他的眼里,是上天无眼似的…… 晏锦当时只是笑笑,便没有多想重大夫的话。 俗话说的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晏老太爷这样自私又惜命的人,他又怎么会不好好的调理身子。 前世,她离世的时候,晏家虽然败落,但是晏老太爷,哪怕失去了两个儿子,却依旧活的好好的,每天吃什么都香,便证明了那句话。 祸害总是比好人长命。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问,“是谁替祖父扶的脉?” “是从外面的医馆请回来的大夫,好似……姓……姓龚!”香复努力的回忆着刚才打听到的消息,“是了,姓龚,据说他医术精湛,在京城里是十分有名望的大夫!” 香复来京城里的日子虽然不短。但是却很少去了解这方面的消息。 晏锦挑眉,“是不是叫龚安?” “对,就叫这个名!”香复有些惊讶晏锦居然知道这个人,又道,“小姐你认识!” 晏锦无奈的笑了笑,“再熟悉不过了!” 如香复所言,龚安在京城里。的却是一个有名望的大夫。但是。他也是个极聪明的大夫,知道避开不该惹的东西。 连薄相都曾夸赞龚安,说他医者父母心。是个很好的大夫。 正是因为如此,连旋氏当年诞晏宁裕的时候,也曾找过龚安。 说到底,旋氏是不愿意相信晏家人的。所以连带晏家养的大夫,也不愿意信任。 旋氏会怀疑陈大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毕竟,旋氏比谁都早明白,晏家的人,骨子里的薄情。 香复有些惊讶。不过半响后,又想起一件事,“不过奴婢听闻。这几个月,都是龚大夫帮二太太和二小姐扶脉。” “是吗?”晏锦想了想。便转移了话题,问了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小舅舅的伤势如何了?” 虞非的伤势瞧上去有些严重,尤其是那双手臂,瞧着更是狰狞。 香复知晓晏锦担心虞非的伤势,所以刚才便让人去跟着了,“阿水说,刘大夫去帮舅老爷瞧过了,伤势无碍,眼睛也能养好!而且,舅老爷的烧伤,刘大夫也有办法消去。只是……” “只是什么?”晏锦有些担忧的看着香复,“小舅舅会留下什么病根吗?” 香复赶紧摆了摆手,“小姐你别担心,不是舅老爷,而是二小姐!” 晏锦和晏绮宁早已是面和心不和了,私下晏绮宁没少咒骂晏锦。所以每次香复提起晏绮宁的时候,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当初,晏绮宁咒骂晏锦不得好死的消息,还曾传到东院来。 晏锦那会听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只有痴傻的人才会相信,咒骂一个人的话语,会生效。 晏绮宁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能,她又何必将自己摆放在低微的位子上,和晏绮宁斤斤计较。 有些事情,她看清楚便好。 晏锦看的开,小虞氏却有些在意。 晏绮宁先是想要毁生母的牌位,后来又私下咒骂长姐不得好死…… 小虞氏对晏绮宁的感情,慢慢的也就多了不少隔阂。 晏锦听见小舅舅没事后,才轻声问了一句,“二小姐怎么样了?” 晏绮宁刚才哭的厉害,说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 晏锦起初以为晏绮宁是装出来博取同情的,但是后来看见晏绮宁几乎吓的快发疯的时候,才知道晏绮宁并非是装出来的。 晏绮宁那双眼睛,虽不似生母那般,却也和父亲的相差无几。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水灵灵的像是一汪泉水。 前世,她最喜欢看晏绮宁笑。 那会的她,觉得晏绮宁的眼睛,是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那么清澈,那么灵动。 “二小姐她……她在刘大夫给她扶脉的时候,咒骂小姐你……!”香复本不打算告诉晏锦,但是如今提起,她也没有隐瞒,“刘大夫生了大气,只是帮二小姐扶了脉,然后说眼睛治不好了,连药方都未曾开。” 晏锦听了却是闭了眼,揉着眉心。 刘大夫和轻寒的亲事,多亏了她和小虞氏提起,所以才会如此早早的定下。 私下,刘大夫对她十分的感激。 刘大夫虽然性子古板,但是为人处事却十分的直接。 想必,晏绮宁骂的很难听,所以刘大夫才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只是,晏锦有些不解,为何刘大夫会一口说晏绮宁的眼睛不能治愈了。 刘大夫不像是如此没有医德的人。 香复见晏锦皱眉,又道,“刘大夫走了之后,龚大夫又替二小姐扶脉,也说二小姐的眼睛不能治愈了!唉,二小姐的眼睛……” 晏锦听到香复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立即打断香复的话,“你方才说,这几个月,都是龚大夫替二太太和二小姐扶脉?” 香复没想到晏锦会问这句话,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奴婢还听说,旋家欠了不少银子,二太太她私下……” “二太太私下,将二小姐那些正规药材,都转手卖掉了!”香复又靠近晏锦一些,“这些药材,是虞老爷送到晏府来的给二小姐补身子的!毕竟,二小姐一直病着……” 晏锦听了这句话后,本来觉得蹊跷的事情,似乎立即迎刃而解。 旋氏,当真是心狠。 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赚钱虞家的银子。 若不是这场大火…… 晏绮宁失去的,便不止是这双眼睛了,而是性命了。 晏锦更没想到,三叔会这么快动手。 第333章:怜子 昔日,薄相会夸赞龚大夫,是因为龚大夫替薄相的妾室治好了多年的眼疾。 薄相虽然位高权重,却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元定帝曾提议要让御医替薄相的妾室医治,却被薄相婉拒。 一个妾室,不值得让太医院大动干戈。 况且,薄家是太后的母家,更应该要注意君臣之礼。 薄相恪守本分,所以多年来,薄相的名声一直不错。 龚大夫对医治眼疾多有研究…… 他十分的熟悉该如何来保护眼睛。 既是熟悉,能医治各种疑难的眼疾,便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眼睛坏掉。 旋氏勾结龚大夫,让晏绮宁一直缠绵病榻。 因为旋氏知道,虞家人心软,不可能对晏绮宁见死不救。 虞老爷子若是听闻晏绮宁病了,便会一直送珍贵的药材给晏绮宁,好让晏绮宁早日康复。 只是,虞家送来的药材,却落在了旋氏的手里,被旋氏低价卖出,换了银子,用来资助旋家长房。 前段日子,虞老爷子送了白芷、蜂王蜜、还有珍珠等等到晏家,晏锦那时还奇怪,为何外祖父会送这些药材来。 现在想来,白芷、蜂王蜜、还有珍珠,每一样都记载在《本草纲目》里,是治眼疾的药材。 她很少关心晏绮宁,所以并不知这些事情。 晏锦坐稳了身子,又拿起杯子啜了一口茶水。 龚大夫会帮二婶,怕是也有三叔的原因。 毕竟,如今的旋家,不再是昔日的旋家。 三叔想害死晏绮宁。无非是想折磨父亲。 父亲是个重感情的人,哪怕晏绮宁做了许多他厌恶的事情,他私下却也没有将晏绮宁抛的太远。 晏绮宁若死了,父亲必定会伤怀。 一个人伤怀,便会露出破绽……三叔想抓住这个时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若不是发生季姨娘这件事情,再过几个月。晏绮宁出事。周围的人会怀疑的也只有旋氏。 晏绮宁出事,既可以折磨父亲,又可以继续挑拨父亲和西院的感情。 一箭双雕。 若不是迫不得已。三叔也不会想出在西院放火,要调虎离山!毕竟,现在的父亲,唯一的软肋。便只有妻女了。 “小姐……”香复见晏锦头疼不已,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奴婢知错了!” 晏锦抬起头来,看着香复微微一笑,“你错什么了?” “奴婢不该……不该提起二小姐的!”香复垂下眼眸,“奴婢下次再也不提了!” 晏锦有些哑然。然后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你想多了,我会发愁。并不是因为阿宁的事情。我只是在想,这个时候龚大夫会出现在晏家。到底是为何!” “重大夫辞行,刘大夫又不愿意替老太爷扶脉!”香复想都未曾多想,“他们会去请龚大夫,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晏锦摇头,“正是因为正常,所以便不平常了!” 连香复都这样认为,周围的人便更会这样想。 程老将军今儿一早便会到京城,沈砚山作为义子,自然要出城门相迎!沈砚山一离开,重大夫势必也会跟着一起辞行。 刘大夫性子耿直,如今和轻寒的亲事定下后,便愈发不喜欢晏老太爷。 他是一个有医德的人…… 不喜欢一个人便婉拒替他扶脉,而不是在哪个人的药里,下不该下的东西。 至于龚大夫。 晏锦冷冷的笑了笑,“你方才说,龚大夫说祖父有中风的迹象?” 香复点了点头,“回小姐话,是的!” 若是祖父中风了,便不能言语。那么父亲想要分家,怕是更麻烦了。 而且,父亲一定要坚持分家的话,那么势必会损失不少的东西。 晏三爷也正是算中了这一点,才邀了龚大夫来晏家。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说,“既然祖父身子不爽,那么晚些我们便过去瞧瞧!” “小姐!”香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这……大爷他……会不会生气!”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摇头,“父亲不会在乎这些!” 说完,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让香复伺候自己换了衣裳,才慢慢的睡下。 香复瞧着晏锦的样子,多少有些无奈。 无论何时,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晏锦的睡眠都会很好。 像是前世从未睡好一般,今生时时刻刻都在补眠。 晏锦不知香复的想法,她睡下不到片刻,便进入梦中。 等晏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她用了膳食之后,才朝着晏老太爷住的地方走去。 一路上,她瞧着来去匆匆的下人,一时忍不住顿下脚步。 昨夜的大火,几乎烧毁了半个晏府。 还好如今祖父晕阙过去了,要不然被他看见周围的废墟,怕是又会心疼的难以接受。 晏锦带着香复刚踏入荣禧院的大门,便瞧见青山陪着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头,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 青山也发现了不远处的晏锦,立即双手作揖,“见过大小姐!” “起来吧!”晏锦看着青山到时候,更加肯定刚才她的猜想。她瞥了一眼青山身边的老头,带着疑惑的问,“这是?” 青山站直了身子,跟晏锦解释,“这是龚大夫!” “原来是龚大夫呀!”晏锦微微颔首,“久仰大名!” 龚大夫面容慈祥,一双眼更是神采奕奕,他福低身子作揖,“小姐说笑了!” “怎会!”晏锦挪开眼神,又对青山说,“龚大夫替祖父扶脉,我也进去瞧瞧!我担心祖父和祖母的身子,一直未曾歇好!” 晏锦睁眼说瞎话的时候,倒是十分的真诚。 青山点头,对晏锦说,“小姐请!” 等晏锦刚转身,青山的面容便露出几分忧心。 晏锦一边朝着前庭走去,一边对香复装模作样地说,“前几日用的莲子羹味道不错,你晚些让小厨房再准备一些!” “小姐最近很喜欢用莲子羹呢!”香复点了点头,“奴婢一定让小厨房多给小姐准备一些!” 晏锦叹了一口气,“莲子莲子……怜惜孩子。青文怎么会有那样的父亲呢,歹毒至极!” 香复义正言辞地说,“父债子偿,这是天经地义的!” 晏锦和香复谈论的声音很小,可对于习武的青山而言,却能听的清清楚楚。 莲子,怜子。 青文若是没了,那么纪妈妈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想到这些,青山的手心里便冷汗淋漓。 第334章:是否需要 一个人,无论怎么样强大,他都会有软肋。 晏季常的软肋是妻女。 晏三爷的软肋是舒氏。 而他的软肋则是——纪妈妈。 他不是一个好侍卫,他有软肋,亦有放不下的人。 这些,便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青山皱着眉头,抬起眼偷窥眼前的少女。 只见少女进了荣禧院的前庭后,便没有再同身边的侍女谈话,而是安安静静的站着,彷佛刚才的那些话,只是她随意谈起。 若是随意,青山必定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青山害怕,晏锦不是随意的说说……而是在警醒他什么。 青山在犹豫的时候,便听见朱妈妈开口说,“大小姐你也来了?赶紧进屋来,屋外天寒地冻,若是冻坏了身子,老太太又要心疼了!” 晏锦微微颔首,“恩!” 龚大夫跟在晏锦的身后进了屋内,而香复却站在屋外没有跟进去。 青山见香复没有进去,便和香复一起站在了廊下。 屋子内,一股重重的药味,在这一股药味里,似乎还掺杂了淡淡的血腥味。 此时晏老太太早已醒来,她奄奄的坐在一侧,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直到朱妈妈提醒她,晏锦来了,晏老太太才抬起眼来,对晏锦挥了挥手,让晏锦坐在她的身侧。 晏老太爷依旧躺在床上,还未醒来。 龚大夫替晏老太爷扶脉的时候,晏锦注意到,龚大夫的指甲,似乎比其他大夫的长一些。 而且。指尖还有些发黑。 一个大夫,还是一个名医,居然如此不注重这些。 当真蹊跷。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挪开眼,便听见晏老太太问,“龚大夫,侯爷怎么样了?” 龚大夫起身后,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才叹了一口气。言语里带了几分不确定,“若是今夜侯爷不能醒来,怕是……” 龚大夫虽然没有说完。晏老太太却明白龚大夫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她悲伤的抽泣了一声,眼眶红润。 一夜之间,晏老太太像是苍老了许多。 她想了一会,才对朱妈妈说。“让你去请三爷过来,怎么人还没来?” “老奴去了!”朱妈妈垂着眼眸。声音带着些许委屈,“可三爷不见老奴,我听院子里的说,三太太一直昏迷不醒……” “又是这个狐媚子!”晏老太太紧紧的握着拳头。“真是糊涂!” 朱妈妈见晏老太太生气,便劝道,“老奴再去请三爷!” 晏老太太点头。“告诉他,成大事者。无需太顾及儿女私情!” 朱妈妈领了命,“老奴知道了!” 说完,朱妈妈和龚大夫一起退了下去。 晏锦瞟了一眼晏老太太,然后又挪开了眼。 她的三叔,怕是不会再顾及什么了。 连龚大夫都送到了祖父身边,想要了结祖父的性命,也是三叔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晏老太太…… 晏锦觉得世上当真有报复这件事情。 晏老太爷手里没了那些金银,而季姨娘又离府了,晏三爷此时没有任何顾及,若是舒氏有什么不测,那么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来日,怕是要过的生不如死了。 她那个三叔,性子毒辣,做出来的事情,也并非常人能想象。 被自己最心疼的儿子折磨,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晏老太太看了一眼呆呆的晏锦,又叹了一口气,“素素,你有心了!” “祖父和祖母好,便都好!”晏锦笑着看着晏老太太,“祖母,你别生三叔的气,他只是担心三婶!” 晏锦不提还好,她再一次提起,晏老太太本来惨白的脸色,更是气的发青。 她一字一句的说,“胳膊肘往外拐!” “祖母!”晏锦眨了眨眼,“其实……” “好了!”晏老太太打断晏锦的话,眼珠转了一转,“素素,你手里可还有银子?” 晏老太太的话,不禁让晏锦想起两个字:无耻。 这个时候,晏老太太没有担心晏老太爷的身子,而是想要找银子防身。 晏锦露出为难的样子,“前些日子,我的银子都给祖母保管了!如今……没多少了!” 晏老太太听了,露出失望的神色。 晏锦故作不安,“不过,三叔孝顺,他一定会给祖母的!” 晏老太太本来皱着的眉头,也因为晏锦的这句话,慢慢的舒展开来,“这也是……” 晏老太太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外想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刻,便听见小丫鬟在屋外说道,“老太太,大爷身边的吉祥来了!” 晏老太太虽然不想见晏季常身边的人,可如今她没了晏老太爷这个依仗,底气也不似往日那般足了。 她想了想,才点头说,“让他进来!” 吉祥进来后,便走到晏老太太身边说,“老太太,大爷说明儿一早想和你商议分家的事情!” “什么?分家?”晏老太太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说,“分什么家?” 吉祥不理会晏老太太错愕的神色,“大爷说,他什么都不要,只带走太太的嫁妆,和虞家给晏家的银子!大爷让小的转告老太太,说事情闹大对谁都无益……” “不分!”晏老太太坚决的摇头,“这件事情,从长计议!” 吉祥只是笑笑,“小的负责送话,现在话已经送到。若老太太没别的吩咐,小的便先告辞了!” 吉祥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丝毫不给晏老太太说话的机会。 一个侍卫,敢如此无礼,让晏老太太一时无从适应。 很快,晏老太太也明白,她的大儿子,是最后一分情面,都不愿意给她了。 她现在唯一的依仗,便只有晏三爷了。 晏老太太像是一只战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晏锦又陪晏老太太坐了一会,才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此时,香复见晏锦走了出来,便轻声道,“小姐,没事吧!” “没事!”晏锦笑了笑,无视了另一边未曾跟龚大夫一起离开的青山,“不过,吉祥说,父亲是生了大气,这几日,怕是要见血了!” 香复叹了一口气。 香复扶着晏锦,准备离开荣禧院。 结果,晏锦刚走几步,青山便唤住了晏锦,“大小姐,小的知道,京城有个地方做的莲子羹,比府里任何一个小厨房,都做的好。不知大小姐,是否需要?” 第335章:合作 青山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自己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气。 方才吉祥的到来,让他本来不安的心,也是越来越慌张。 晏老太爷薄情,晏三爷自私,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青文。 因为青文的存在,势必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他们这些侍卫,在主子的眼里,永远都是蝼蚁。 晏锦顿下脚步,转身看着青山,然后笑了笑,“好呀!不过可否劳烦你多送一份!” “恩?”青山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 晏锦眉眼微挑,“我父亲也喜欢甜食!” 晏锦说完之后,便转身和香复走出了荣禧院的大门。 青山怔了怔,然后缓缓地张开手,让手里的冷汗被寒风吹干。 晏家上下皆知,晏季常不喜甜食。 晏锦那句话,只是在告诉他,哪怕晏季常不喜欢甜食,她亦是可以改变的!那么,晏季常想要青文的性命,晏锦也可以从晏季常的手里保下青文的命。 晏锦的话,青山从未怀疑。 晏季常疼爱女儿是出了名。 况且,大虞氏的死,和青竹还有青文,都没有关系。 天气越来越冷,青山在廊下站了一会,便觉得腿脚发麻。 他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朝着屋外走去。 结果,他刚走到大门外,便瞧见背着药箱的龚大夫正在外面等他。 龚大夫笑的和善,“晏府太大,我找不到出路,不知大人可否为老夫领路?” “这是自然!”青山点了点头,“方才是我的疏忽。龚大夫请跟我来!” 青山领着龚大夫走了一会,周围看不见下人后,龚大夫才皱眉问,“青山,你这是什么意思?” “暂不要动手!”青山若有其事的说,“大小姐在……她很聪明,会看出破绽的!” 龚大夫顿下脚步。站稳了身子。冷冷的笑了笑。本来慈祥的他,此刻面目瞧着倒是有几分狰狞,“一个小姑娘。能成什么气候!青山,你跟在三爷身边多年,知道三爷最厌恶什么!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自作聪明!” “我自然知道。三爷最讨厌背叛!当年,青柳的下场。我每一日都铭记在心!”青山语气淡淡的,“不瞒龚大夫,是三爷吩咐我,要小心大小姐的!” 龚大夫在听了这句话。微微一怔。 他方才正面窥过晏锦一眼。 晏锦的确生的不错,眉眼间带着异域的风情,肌肤好似上好的羊脂玉!但是。无论晏锦生的如何夺目,她的脸上。依旧带了几分稚气。 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不过,既是晏三爷嘱咐,他也不好说晏三爷的不是。 龚大夫只好敷衍道,“我知道了!” “明日,我再去请龚大夫你!”青山依旧恭谨,“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青山说完便转身,却被身后的龚大夫拉住。 青山顿下脚步,有些不解的看着龚大夫。 只见,龚大夫用他那双指甲微长的手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天青色的瓷瓶,“这个,交给青文,让他早日了结自己!” “这……”青山虽然惊讶龚大夫的动作,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这是什么?” 龚大夫将瓷瓶放在青山的手里,又将药箱合好,“鹤顶红!他活着,便是麻烦!若是落在苏行容的手里,就更麻烦了!在苏行容的手里,就没有一个不吐真话的人。” “苏大人,他……”青山试着套话,“他为何会插手晏家的事情?” 龚大夫嗤之以鼻,“为何?谁知道那个疯子怎么想的!你以为前几日,洛大人为何会死?还不是苏行容暗地里帮了晏家大爷!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还要去帮相爷扶脉!” 他说完之后,也不给青山继续询问的机会,而是转身走人。 青山拿着瓷瓶,觉得手里的东西,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似的,烫的他想要将其丢掉。 他叹了一口气,才朝着柴房走去。 守着青文的人,是晏季常身边的侍卫。 因为昨夜的大火,晏季常调了不少人手去了玉堂馆,所以这边的人也少了不少。 他装作送饭菜的人,才进了关押青文的屋子。 青文看见他的时候,本来黯淡的神色,慢慢地亮了起来,他低声喊,“义父,你怎么来了!” “你娘担心你,托我来看看你!”青山将食盒递给青文,然后又道,“这些都是你喜欢用的,你尝尝!” 当年青竹去世后,便是青山一直在照顾青文! 青文对青山十分的敬畏,私下更是称他为义父。 青山看着青文,然后轻声道,“那日,你为何要帮老太爷顶罪?” 刚拿出牛肉的青文停下手里的动作,“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是老太爷出事,晏家……便没了!到时候,母亲又能去哪里?” 青文垂下眼眸,又接着说,“义父,我怕是活不长了!母亲,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胡说!”青山看着青文,皱着眉头,“你父亲离世这么多年,你母亲就你一个亲人了!若你走了,你母亲怎么办?青文,这件事情,你要听我的!” 青文笑了笑,“母亲还有你啊!” 话音刚落,青山便怔住了。 这些年来,他和纪妈妈的事情,从未告诉过青文。 其一是怕青文接受不了,其二是他害怕被晏三爷知道后,会害纪妈妈危险。 晏三爷性子狠毒,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你知道了?”青山试探着,问了一句。 青文狠狠的啃了一口馒头,语气沉沉的,“我很早就知道了,其实我不介意的!父亲去的太早,我对他早已没什么印象了!义父,你待我和母亲很好,我虽然一直喊你义父,却是把你当做亲生父亲!当年,我愿意在老太爷身边做事,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若我离世,你和母亲有保障!” 晏老太爷的贴身侍卫去世,他会拿出五百两银子来抚恤家人。 在青文眼里,这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区区五百两,你便要送了性命?”青山摇头,“你父亲当年去世的五百两,还未到你母亲手里。你觉得你离世了,这银子会到我们手里吗?” 青文顿下手里的动作,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336章:账本 青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抚摸青文有些乱糟糟的发丝,“你父亲信了不该信的人,也做错了事!你要记得,你的命在我和你娘心里,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 人生在世,为了权和金银,用尽各种手段。 可也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金银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也不能带走。 青山一直都记得青竹死的时候,拼命的抓住他的手,眼里全是满满的不甘心。 他说,“当年,我不该贪那些银子。我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孩子……青山,我想活下去,拿多少银子换,都行!” 可惜,金银却买不回来一个人的性命。 青竹去世之后,晏老太爷虽然表现的很悲伤,也留下了纪妈妈和青文在晏府之中。 可是,青竹死后用来抚恤家属的五百两银子,却一直未曾到纪妈妈手里。 这也是为何,纪妈妈没有带着年幼的青文,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的原因。 她们,得活下去。 青山想起从前的事情,觉得晏老太爷会这样做,无非是看上了青文,想要让青文继续为自己做事。 “娘身子不好!”青文半响后才说,“需要银子看病,义父,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娘!” 青山笑了笑,将手放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只是青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青文点了点头,“义父你说!” “来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还有,晏家的人,都不要去相信。尤其是老太爷和三爷!”青山压低了声音,说的十分诚恳,“若真的走投无路,记得去找大小姐,知道吗?” 青文哑然,一时有些愣住。 他记得从前,义父和母亲。最厌恶的人。便是东院的那些。 过了一会,他才无奈地说,“义父。你何必说安慰我的话,我知道我不能活了!你方才的话,也怪怪的!” “我说你可以活,你便可以!你要相信我!”青山没有和青文多做解释。“记得义父今日的话。来日,哪怕是要卖性命。也要卖给值得你去卖的人!” 青山说完,便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出了柴房的大门,青山又绕路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将放在床头毫不起眼的夜壶拿了出来。 听见“啪”的一声,他将夜壶砸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些碎银子和银票。 这些年来。他存下的银子并不多。 晏三爷的性子其实和晏老太爷有七八分相似,他们自私又自利。 但是。他只是一个侍卫,不能说主子的不是。 青山像是解脱了似的,又从床底掏出一个小包袱。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装在了食盒里,才朝着府外走去。 青山在集市上逛了许久,买下了一个玉簪和一些莲子羹,才回府去了玉堂馆。 香复像是知道青山要来似的,一直站在外面等候。 “请!”香复见到青山后,“小姐一直未曾用晚膳,等着你呢!” 青山点了点头,才朝着屋子内走去。 屋内,晏锦坐在小桌边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书上的文字像是符号似的,青山看不太明白。 “你来了?”晏锦笑了笑,“坐!” 青山将食盒放在地上,并未坐下,直接地说,“大小姐,你是聪明人,你必定知道我来是为什么!” “我知道!”晏锦不紧不慢的将书放下,“那么,你带东西来了吗?” 青山将食盒提起,放在晏锦的身前,“盒子里的银子,要麻烦小姐来日转交给纪妈妈和青文了。在盒子里第二层里,有个小包袱……里面,有小姐想要的东西!” 其实一开始,青山不知该不该相信晏锦。 毕竟,晏锦再聪明,也不过是个闺阁里的女子。 若不是刚才龚大夫递给他鹤顶红,要他亲自去取青文的性命,那么他还不能如此的果断。 他现在无权无势,能做的,便只有救青文的性命。 “好!”晏锦没有打开食盒,而是抬起眼问青山,“你准备怎么做?” 青山愣了愣,“小姐的意思是?” “对于你而言,背弃主子,是你人生的污点!”晏锦将放在不远处的茶盏推了过去,又道,“我猜,你应该是想找个地方,独自寻死吧?” 青山:“……” 他,哑口无言。 晏锦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将他的心事看的干干净净。 晏锦说的没错,他自小便被教育,不能背叛主子。今日的事情发生后,他的确是没有颜面活在世上。 晏锦见青山不言语,又说,“看来我猜的没错!” 青山垂下眼眸,“小姐既然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我说出来,只是惋惜!”晏锦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人,三叔不珍惜,是他的不是!只是,你这样死了,太不值得了!” 青山听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晏锦说的真诚,不像是谎言。 一个下人,如蝼蚁一般的存在。 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青文想了想,才从袖口里拿出来一枚玉簪,他声音几不可闻,“小姐,我若不死,会连累很多人!其实,当年我做侍卫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命,是悬在刀尖上的!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我唯一担心的,便是纪妈妈!这枚簪子,我本想带走,但……” “结发于簪?”晏锦拿起簪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寓意很好!” 晏锦手里的簪子,玉质其实并不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几两银子便能买到。 可对于青山而言,这个簪子却十分的精致。 他记得当年,青竹曾说,和纪妈妈成亲的时候,还欠她一枚簪子。 不知道为何,他到临死的时候,才想起,要做这件事情。 青山闭了眼,像认命似的,又添了一句,“三爷的疑心病很重,我知道的东西,都记下来了!还有许多的事情,都不是我去办的!”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一怔。 青山是晏三爷身边最贴心的侍卫,可那怕再贴心,晏三爷也从未替青山想过。 其实,晏三爷并不是不知道青山和纪妈妈有来往。 他只是没有说破。 或许,处死青文,也只是给青山一个警醒。 晏锦想了想,才问,“是账本吗?” “你……”青山手心里冒出一丝冷汗,脚像是被放在冰块中一样,“你怎么知道?” 第337章:西晏 青山对晏三爷,并非一点异心都无。 尤其是青竹去世后,他看着一夜老了许多的纪妈妈和年幼的青文时,总觉得下一个青竹,便是他。 他不怕死,但是却害怕他死后,纪妈妈和青文没有依靠。 他留了退路。 而他的退路,便是这个账本。 晏三爷这些年来,让他经手的事情,都被他一一记录在账本上。 只是,此时的青山,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曾以为晏三爷已经很可怕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年幼的女子,比晏三爷更可怕。 她像是会读心术似的…… “三叔去刑部之前,曾在工部待过一些日子!”晏锦笑了笑,声音淡淡的,“如今,大燕国最用银子的地方,不就是治水吗?” 自从元定帝登基后,国库空虚,因为银子绝大部分都投入了治水。 在工部任职的话,想要贪点银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元定帝十分厌恶贪污,也严惩了不少贪官!尽管如此,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奔赴贪污的道路。 青山泄了气,他垂下眼眸,“小姐,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自从晏锦和沈砚山在一起久了之后,她的脸皮也渐渐的跟沈砚山学习了一些,“不过,你应该还要告诉我两件事情!” 青山有些不解,“什么事情!” “其一,我想知道我生母,是为何而死!”晏锦皱着眉头,看着青山,“其二。前段日子进京的洛大人,又是为何而死!” 晏锦问的两个问题,青山都知道,但是却也是他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晏锦也不强迫青山,而是将食盒推了回去,“账本,只能让我保青文的性命。若你觉得纪妈妈的性命不用保。那么。你便不用告诉我这些问题!” “不!”青山抬起眼,摇头,“她是无辜的!” 眼前容颜上尚且有几分稚嫩的少女。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似的,让他不得不妥协。 起码,晏锦保证保护谁,她能做到。 至于晏三爷…… 青山在晏三爷身边做事多年。他知道最不能相信的人,便是晏三爷。 思及此。青山妥协了,“当年大太太的死,其实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大爷肯定没有告诉大小姐你,大太太起初是和左相谢家有来往的。但是谢家和晋南王有关系后,大太太才断和谢家的来往!我曾听闻,当年左相差点去虞家提亲!大太太心善。又顾念旧情!大太太有你和二小姐的时候,谢家出了事。左相……差点就活不下来了!之后……” 青山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之后,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当今皇上怀疑虞家当初和晋南王私下有来往!为了表示忠心……老太爷才吩咐老太太,让季姨娘在大太太的安胎药里下了堕胎药!那个时候,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在大太太的腹中,呆了七个月!再加上小太太果断,选择保小……所以才没有一尸三命!” “你说,皇上怀疑?”晏锦打断了青山的话,“仅仅是皇上怀疑的话,祖父还不至于如此迅速的做下决定!” 青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他觉得自己的一切,像是全部袒露了出来似的。 青山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睛,“还有别的人,别的人授意老太爷,若是大太太不死……晏家,晏家就……” “晏家就保不住?”晏锦帮青山接了下面的话,“可是当时那个人什么威胁的事情都没做,只是透露一句话,我祖父就这样做了!在祖父的眼里,我生母的存在,便只是拿来换银子和利益的工具?” 晏锦说的平淡,却听的青山觉得凄凉。 这件事情,他参与的很少,所以太多的详细,他也根本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便是晏老太爷的决定,害死了大虞氏。 也难怪,当初晏季常差点和晏老太爷决裂。 晏锦的情绪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似乎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那么洛大人呢?” 洛大人是右相薄暨的远亲,虽然薄暨一直为人处事公正,也从未因为太后姓薄,就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是,薄家的那些亲戚,却一个也不消停。 “是大爷下的手!”青山没有隐瞒,“不过,苏大人似乎也插手了!”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苏大人,那个苏大人?” “刑部的苏行容,苏大人!”青山解释,“他帮了大爷!” 晏锦的眉头,微微一蹙。 这段日子,苏行容像是彻底的消失了一样。 起初,他还会让晏宁裕送东西来,后来,干脆连消息都不传来了。 晏锦以为,苏行容想明白了,想和沈苍苍好好的过日子。 可如今想来…… 却不是这样的。 晏锦没有说话,半响后倒是青山开了口,“小姐,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晏锦抬起头,又对青山说,“不过,你死不死这件事情,我不能做决定!青山,你若想要离开,我还是可以帮你……” “不用!”青山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不了,我能走到哪里去?三爷不会放过我的,大小姐……谢谢你的美意。只是大小姐你一定要大爷小心,三爷身后的人,权势很大,阴谋也很可怕!当初大爷选择保虞家,就彻底的得罪了他们!” 晏锦赶紧问,“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三爷也从未告诉过我!”晏三爷从不提起这些,也很少提起,“不过,若是小姐想要知道一切,可以试着去找西晏的人!比如,你哪位身子一直不好的堂姐!” 若不是青山提起,晏锦都快忘记了晏温婉,那个前世和沈砚山定亲,却早早的去世的女子。 晏锦点了点头,“多谢!” 青山没有再说话,而是从屋子内退了下去。 等青山一走,香复就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说,“小姐,方才窦妈妈来找你,说大爷邀你一起用晚膳!” “不必了!”晏锦对香复说,“你等会派人去回我父亲话,说我今日上午受了惊吓,回来之后一直哭,才睡下,哪里都不想去!” 香复一愣,“小姐你没哭啊!” 第338章:装委屈 香复话音刚落,便瞧见晏锦对她眨了眨眼。 香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晌午,晏锦去了荣禧院,看望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 回来的时候,晏锦虽然没有露出其他的神色,却是一路无话。 连香复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也未曾回答。 周围的下人,皆看见晏锦一脸‘委屈’的回玉堂馆了。 这也难怪……忙碌的晏季常会邀晏锦一起用晚膳。 这个消息,怕是早已传到晏季常的耳朵里了。 毕竟,玉堂馆外不少侍卫都是晏季常手下的人。 “小姐!”香复想夸晏锦聪明,但是这件事情却也不是什么值得夸奖的,她唤了一声晏锦后,便露出了赞赏的目光,而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似最无害的,其实有毒。 晏锦,便是如此。 晏锦会让香复这样做,其实也是希望父亲想要分家的决心,不要动摇。 因为她知道,接下来,祖父和祖母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让父亲心软。 他们,向来喜欢如此。 晏锦挥了挥手,让香复下去办事。 等香复离开后,她才叹了一口气,打开桌子上的食盒。 食盒里放了一个小包袱,而小包袱下面,是零碎的银子还有铜板和一些银票!看起来十分的可观,但是数目并不多。 晏锦粗略的估计了一下,大概也就不足三百两银子。 青山向来节俭,他这一生为晏三爷卖命,到了最后,所有的身家。却不足三百两银子。 这,当真是个笑话。 晏锦没有再看食盒里的银子,而是打开了小包袱。 包袱有一个小小的账本,还有一些陈旧的信函。 晏锦打开账本,放了一个棉枕在身后,才慢慢地看了起来。 账本其实记的并不清晰,很多账目根本没有写清楚。到底是送到何人的手里。但是。这个账本却涉及了工部、刑部和户部的几位大臣,其中还有几位,在朝廷上。还有一定的影响力。 例如这位户部尚书宁大人,他从晏三爷的手里拿的数字,便足已让宁家被抄家十来次了。 也难怪,刚才青山会提起西晏。 户部尚书宁大人的女儿宁舜玉。便是她堂哥晏泰南的妻子。 只是,晏锦听闻。宁舜玉性子温婉坚贞,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姑娘,没有一丝尘埃。 看来,不少的传闻。都是不可信的。 例如,宁家老爷向来两袖清风。 例如,她的三叔是个君子。 晏锦粗略的看了一眼账本。便将账本收了起来。 这个账本,若是放出去。足已让晏三爷和不少大臣的名声尽毁。 但是…… 若是真的放出去,她的父亲来日想在朝廷里站稳脚跟,便更难了,因为会树敌太多! 所以,账本如今的用途,只有来威胁她的三叔。 晏锦将账本放下,又拿起方才青山递给她的玉簪。 她想了想,才皱眉将所有的东西亲自收拾好,放进了不远处的柜子里。 香复做事的速度极快,晏锦只是闭眼小酣了一会,窦妈妈便在屋外候着了。 香复见晏锦醒来,便赶紧来回禀,“小姐,窦妈妈在屋外候着呢!” “她来做什么?”晏锦不解地说,“出了什么事吗?” 香复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方才奴婢将话告诉了大爷,在一边的小爷气的摔了茶盏!小爷让大爷,在三日之内搬出去……太太让窦妈妈送了小姐最喜欢的点心!” “你告诉窦妈妈,说我身子不适,不能见她,怕过了病气给她!”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又翻转了身子,继续趴在床上,缩成一团,“点心留下就好!” 香复:“……” 香复领了命出去,晏锦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日,晏锦一直都未曾踏出玉堂馆。 反而是晏老太爷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并未中风。 私下,香复跟晏锦说,老天不开眼,不惩治恶人。 晏锦不以为然的咬着小虞氏送来的点心,“会开眼的,就这几日,不信你瞧!” 晏锦虽然不出门,小日子却过的不错。 每日,看着她喜欢的话本子,偶尔弹弹琴。 她过的好,其他人却并不好。 窦妈妈一直担心晏锦,但是晏锦却不见她。 窦妈妈私下问香复,“小姐到底怎么了?” “小姐病了!”香复按照晏锦教她的话说,“不方便见窦妈妈你!不过窦妈妈你放心,小姐说她没事,等病好了,便会亲自去给大爷请安!” 窦妈妈急的跺脚,“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香复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大小姐在老太太哪里受了气?” “我……窦妈妈,我真的不知道!”香复一脸为难,“那日,我并未进屋子里,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过之后,小姐回来的确是哭了!奴婢问她怎么哭了,小姐说沙子迷了眼!” 香复的话,半真半假。 窦妈妈却以为是晏锦故作坚强,不想让大爷和太太知道,她受了委屈的事情。 一时,窦妈妈更是心疼晏锦。 昨夜小虞氏亲自问窦妈妈,她说,“我真的该和大爷离开晏家吗?若是离开了,大爷的世子之位就没了!” “太太,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这个?”窦妈妈每日听见晏锦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大爷从不在乎世子之位,而且,你也知道,大爷不沉迷官场!太太,二小姐的眼睛已经毁了,若是大小姐再出事……你……你说,大爷该多心疼!现如今,你也有了身孕,你得替孩子们想想啊!” 小虞氏看着窦妈妈的样子,最后选择了妥协。 人活着,亲人们都活着,心上的人都还在,便是最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晏老太爷一醒来后,晏季常便提出要分家。 晏老太爷气的不轻,最后根本不和晏季常说话了。 晏老太爷不回答,晏季常私下却已经和虞非开始重新找新宅子了。 知道消息的晏老太太,气哭了出来,就差当场哭晕过去了。 窦妈妈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从香复的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来,只要转身便走。 结果她刚走出玉堂馆大门没几步,便瞧见晏老太太急匆匆的带着朱妈妈赶来了。 晏老太太走到玉堂馆门外,低声呵斥,“晏锦,你给我出来!你老实告诉我,你上次给我的东西,是不是假的!” 第339章:气急败坏 话音刚落,窦妈妈便看见晏老太太气急败坏的样子。 此时的晏老太太,浑身上下根本没有一点侯门老夫人,该有的样子。 她面目狰狞,眼神更是恐怖。 在一边的朱妈妈,轻声劝了一句,“老太太你消气!” “滚!”晏老太太直接推开朱妈妈,对着迎面走来的香复说,“晏锦呢?” 平日里,晏老太太对晏锦总是和颜悦色,甚至将晏锦当做她最得意的孙女。 但是现在,她的动作,却是恨不得掐死晏锦。 香复愣了愣,有些不解的看着晏老太太,“回老太太话,大小姐病了,在屋里养病。老太太您……” 香复话还未说完,晏老太太便独自闯了进去。 她的脚步急促,周围的人也不敢拦她。 窦妈妈见这个情况,便又原路返回,她刚走几步,见香复焦急慌张的样子,便又顿住脚步。 晏老太太平日里擅长伪装和隐忍,她很少会露出如此不安的一面!这次,怕是晏锦没有应允她什么,又或者是其他事情刺激到她了…… 明显,晏老太太是来找晏锦出气的。 窦妈妈明白,自己去阻止也没有什么用。 于是,她拔腿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而另一边,晏老太太推开门后,朝着内室走了几步,便看见晏锦依在软榻上,精神奕奕的笑着,哪里有半分病气。 “祖母!”晏锦也没有如往日一般,立即从软榻上爬起,给晏老太太行礼。“你怎么来了?” 晏老太太站在离晏锦不远的地方,眉眼里全是怒气。 尽管如此,她还是将心里的愤怒努力的压了下去,然后对屋子里追上来的丫鬟们说,“你们都退下!” 晏老太太话音刚落,周围的丫鬟却没有一个人退下。 尤其是站在香复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她穿着天青色的棉衣。浑身漆黑如墨染过似的!全身上下。唯一白皙的地方,便是她的牙齿和眼白了。 她像是一个愤怒的小兽一般,将牙关咬的紧紧的。站在离晏老太太身后,似乎,晏老太太稍微有不对的地方,她便会反击。 晏老太太见周围的人没有退下。便低吼,“你们都聋了吧?都给我滚出去!” 只是。她的样子,也逐渐狼狈起来。 除了朱妈妈和她带着的几个丫鬟,根本没有人听她的话退下。 见这个情况,朱妈妈只好又返回。进了屋子里。 晏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这些人只听从晏锦的吩咐,她转眸看着晏锦。冷冷的笑了笑,“晏锦。你胆子很大呀!” “祖母为何这样说!”晏锦依旧笑的乖巧,和往日里并无差别,“她们只是担心都退下了,便没人伺候祖母。祖母,你又何必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前几日,龚大夫还说祖父和祖母不能动怒,否则……会中风的!祖母,你还是多顾及一下身子!” “你……”晏老太太没想到,晏锦居然能将一句关怀的话,说的如此尖酸刻薄。 她,是在诅自己中风。 只是,表面上,还让人听不出半分的破绽。 晏锦笑眯了眼,对晏老太太身后的人说,“香复,给祖母沏茶,就拿小舅舅送过来的东海龙舌!” 晏老太太喜欢品茶,从前,晏锦也送了不少的好茶叶给她。 只是,这段日子,晏锦却送普洱,说院子里也没有其他的好茶了。 可如今,晏锦居然让香复沏东海龙舌。 东海龙舌在先帝在的时候曾是贡茶,用银子都买不到的茶叶!后来,元定帝登基后,因为不挑剔茶叶,后来又除名了几样贡茶。 这东海龙舌,便是其中其一。 尽管如此,东海龙舌却依旧很难得到。 毕竟,谁都想要尝尝皇帝用的茶叶,所以市场上很少有人卖东海龙舌。 一般,茶叶出来的时候,便早早送到权贵之家了。 晏家这样的破落小侯门,出手又不大方,自然喝不到这样的茶叶。 香复将茶递过来的时候,晏老太太伸出手便将茶盏打翻,“滚开!” 香复知道晏老太太心里有气,所以躲的很快。 滚烫的茶水,未曾烫着香复,却烫着在一边的朱妈妈了。 朱妈妈皱着眉,却隐忍着不敢吭气。 “祖母……”晏锦睁圆了双眼,身子慢慢坐直,“是谁惹祖母生气了?” 晏锦越是无辜,晏老太太便越是生气。 她看着晏锦,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些银票,便朝着晏锦丢过去,“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她的力气虽大,但是银票并未捏成团,所以根本丢不了多远。 晏锦依旧是一副迷茫的样子,“祖母……孙女怎么知道呢?” “你说你不知?你居然说你不知道?”这一句话,像是彻底的让晏老太太失控的烈火,她看着晏锦,目光凌厉,“你拿给我的,你居然说不知道?” 这几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晏老太太差点崩溃。 起初,是晏老太爷差点中风,再后来是晏家的家产失窃,最后,连平日里一直听从她吩咐的晏三爷,也慢慢的生出了叛逆的心思。 她派了几次人去请晏三爷过来荣禧院,都被晏三爷都婉拒了。 晏三爷不愿意来看晏老太太,并不是因为他要忙着处理火灾的事情,又或者是忙于公务。 晏三爷日日夜夜陪着的人,是舒氏。 听宜春院的人提起,说舒氏快不行了,大限将至。 晏老太太听了,气的直哼哼。 早不行晚不行,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不行。 肯定是这个贱妇故弄玄虚。 晏老太爷醒来后,晏季常便提出分家。 晏老太爷气的又昏了过去,而晏老太太也知道,她的丈夫和儿子,都不能成为她来日的依仗了!她将晏锦放在她哪里的银票,全部的拿了出来。 其中一些,她给了季姨娘。 还有一些,她留了下来。 结果,晏老太太去钱庄兑换银票的时候,却被人嘲笑说,堂堂的一个侯门老夫人,居然拿假银票来兑换银子。 晏老太太瞪圆了眼,有些不敢相信。 但是,无论她相信不相信,她这次出去兑换银子的事情,已经慢慢的传开了。 如今的她,怕是早已沦落为别人的笑柄了。 而给她这些银票的人,便是她那个乖巧懂事的孙女——晏锦。 第340章:杀人 晏锦会给她假银票,这是晏老太太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未…… 从前的晏锦性子直率,做事又冲动,偶尔对待周围的人,也是十分的嚣张。 后来,晏锦摔了腿之后,像是受了挫折似的,性子也开始慢慢的好转。 尤其是在晏老太爷嘱咐她,要好好调教晏锦的时候,晏老太太才发现,其实晏锦也并不是那么讨厌。 晏锦骨子里软弱温顺,跟小虞氏很像。 来日,好好的教,也是一枚好棋子。 对于晏家而言,想要彻底的在京城里站稳脚跟,只有靠着姻亲来拉拢家族之间的关系。 而且,晏老太爷,的确也帮晏锦觅了一门好亲事…… 薄相的远亲,洛家。 洛家那位大人,虽然年纪比晏季常大一些,但是他夫人已经去世多年,身边也只有几房小妾。当年,洛大人也十分仰慕大虞氏,只是大虞氏心里却只有晏季常,并未和洛大人有任何来往。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晏老太爷只是无意提起一句,晏锦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洛大人听了之后,眉眼里便带了笑意。 两个人虽然没说破,但是却也彼此了解对方的想法。 晏锦再过几年便及笄了,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只是谁也没想到,好巧不巧,虞非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要来晏家。而洛大人也出了事,进了刑部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连带沈家那位很少出现在人前的世子,也来了晏家。 一时,晏老太爷的计划。彻底开始错乱了起来。 好好的一门亲事,居然闹成这个样子。 晏老太太紧紧的盯着晏锦…… 眼前的少女,看着比从前少了几分稚嫩,一双眼睛生的十分夺目,灵气十足!恰恰是这样的人,却做出了让她丢脸的事情。 当真是辜负了她一直以来的期待。 “祖母!”晏锦这个时候,委屈的摇头。“我给你的银票。都是真的呀!我……” “够了!”晏老太太打断了晏锦的话,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晏锦居然还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你以为我是傻子吗?晏锦,你胆子可真大!” 晏锦看着地上的银票,终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慢慢的站在了晏老太太身边。 尽管眼前的晏锦。身形娇小,但是却让晏老太太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种压力。让她有些窒息。 晏锦莞尔笑笑,言语没有半分怒气,“祖母,前些日子你说。我年纪小,不适合将银子放在身边,会乱用!我听了你的吩咐。将手里的银票都放在你哪里了,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如今却冤枉我,拿假银票给你?” “这些就是证据!”晏老太太显然被气晕了头,也没顾忌丫鬟们还在,“你给我假银票,还有理了?” 晏锦摇头,“在祖母面前,我怎么会有理?我拿给祖母的时候,你没发现……如今,却发现了?祖母来我这里,是想继续问孙女要银票吗?孙女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唯一值钱的,便只有几张琴,祖母连这些也不放过吗?” “你……”晏老太太伸出手,指着晏锦,“你强词夺理!” 晏锦依旧神色淡淡的,“强词夺理?祖母,孙女去看望你和祖父,你却问孙女要银子。孙女没有如你的心愿,你便处处找孙女的不是,刁难孙女。平日里,我总是对祖母恭谨,也没有做什么违背祖母吩咐的事情!祖母,你为何要将脏水泼在我头上呢?” 晏老太太气的浑身哆嗦。 她一直以为晏锦和小虞氏相似,性子温顺又乖巧。 可眼前的晏锦,不止性子刁钻,说话更是刻薄。从前的晏锦,像是带着面具似的,而现在的晏锦,是将面具摘了下来。 只是,晏锦尚未及笄,处事居然如此不慌不忙。 太可怕了…… 晏老太太不知该说什么来反驳晏锦,当日她相信晏锦,所以并未看过银票的真假。 连带给季姨娘的时候,季姨娘也未曾看过。 他们谁都想不到,这笔可观的银子,居然是假的。 晏老太太抬起手,下一刻便朝着晏锦打了过去。 她得出气,教训这个刁钻的小东西。 结果,晏老太太刚抬起手,还未打下去,便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 站在她面前的晏锦,依旧神色不改,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谁!”晏老太太年岁大了,力气自然不如别人,她偏头看着身后,“狗东西,放手!” 握住晏老太太手的人,正是阿水。 她自小力气便比常人大很多,现在抓住晏老太太的手,阻止晏老太太的动作,而是轻而易举。 从一开始,她便觉得晏老太太怪异。 果然,最后晏老太太动了手…… 阿水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抓住了晏老太太的手,让晏老太太不能动弹。 此时的晏老太太神色狼狈,又因为阿水的力气大,差点让她摔倒在地。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侯夫人,从未如此丢过脸面。 一时,晏老太太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放……”朱妈妈看着阿水,刚开口说出一个字,便觉得身后冷冷的。 她顿住了,也没有说话。 这个目光,她知道是来自晏锦。 朱妈妈是明眼人…… 她也知道,晏老太太是个心胸狭隘的人,晏老太太出丑的样子被自己看到了。来日,她必定不能在晏老太太身边伺候。 不如,做个顺水人情给晏锦,还能拿到一笔银子。 朱妈妈这么想着,却也这么做了。 她不再开口,屋外的小丫鬟们,也根本不敢进来。 他们能听到的,便是里面的吵闹之声。 “祖母,你可要消气!”晏锦听到屋外有了脚步声后,又走到晏老太太的身边,对阿水丢了一个眼色!才压低嗓音说,“万一你气坏了身子,中风了,可怎么办?” 阿水放下晏老太太的手后,晏老太太觉得手臂酸涩,她看着晏锦,便破口大骂,“你这个狗东西,你和你那个肮脏的母亲一样,都让我恶心!我见过毒妇,却没见过你这样恶毒的东西,你居然还敢这样和我说话!晏锦,你简直找死!” 晏老太太气的失去了神智,她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简直太丢人了。 她说完之后,便拔下头上的簪子,抬起手便直接的刺了过去。 第341章:发狂 她虽上了年纪,动作却是丝毫不含糊,让周围的人措手不及。 站在不远处的小丫鬟,更是惊的叫了起来。 “啊——小姐小心——” 晏老太太刚刺过去,晏锦便迅速的躲开了。 虽然晏锦早有防范,可右边的脸颊上,依旧被刺的划破了皮。 只见晏锦白皙如玉的脸颊上,露出了丝丝血珠,颇为刺眼。 晏老太太见只是刺伤了晏锦的面颊,又抬起手来想要继续刺过去。 这一次,她却未曾如愿。 晏老太太本来酸涩的手,被人再次从身后抓住了。 一个低沉的男音响起,“你是疯了吗?” 下一刻,晏老太太便见晏锦茫然的看着她的身后,淡淡的唤了一声,“爹爹!” 晏季常这次并未对晏老太太客气,他抓住晏老太太的手往后一扯!晏老太太本就有些胆怯,被晏季常往后一带,便瞬间坐在了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季常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这么快的…… “爹爹,你怎么来了?”晏锦并未如晏老太太想的那般又哭又闹,甚至可怜兮兮的跟晏季常述说自己的委屈。 她只是有些不安的看着晏季常。 晏季常走到晏锦身边,看着晏锦面颊上的血丝,心疼极了。 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这张脸颊。 而且,若是他再来晚一些,那么晏锦会受伤的地方,便不止这张脸颊了。 窦妈妈进屋便看见晏锦的样子,惊的瞪圆了眼。 她一脸错愕的走到晏锦的身边。眼里全是慌乱,“大小姐,你没事吧?怎么会……会这样!” 晏锦隐忍的摇头,“窦妈妈,我没事!” 晏锦话音刚落,晏季常的目光,便朝着坐在地上的晏老太太望去。 晏老太太从未见过晏季常如此凌厉的样子。一时慌张之下。便解释,“她都说了她没事!” 这个世上,最可怜的。并不是少女梨花带雨的哭诉。 最可怜的,莫过于娇弱的少女,为了顾及‘大局’娇弱的说自己没事。 晏季常从前一直隐忍晏老太太,是因为晏老太太是他的母亲。 一个母亲。无论再错,但是昔日十月怀胎在鬼门关走一遭生下他。都能将功抵过。 除非,她人性泯灭,心如蛇蝎。 如今的晏老太太,便是如此。 晏季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晏老太太,“若是我没来,母亲怕是恨不得杀死素素吧?” “怎么会!”晏老太太也知自己方才太冲动了。而且平日里的她,也从未这样失去理智过。她虽然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却没有时间去多想,而是解释,“我……经时,你听我说!” 晏季常面无表情,“你要怎么说?说你当年如何参与杀死我的小雁,还是后来你如何苛待小秋,又甚至是,你替三弟掩盖那些丑陋的事情!” 晏老太太有些惊讶,“你……” “母亲一直不喜我,我都知道!”晏季常声音淡淡的,波澜无惊,“可是母亲忘了,我会毁容,是因为当年帮母亲挡了东西,否则该毁容的不是我,而是母亲你了!这些年来,我从未后悔过当年的事情,虽然我毁容了,也几乎毁了我一辈子!母亲喜欢三弟,可母亲你是否记得,当年的我,并不比三弟差!” 晏老太太没想到晏季常会谈起这些。 他虽然说的平淡,却听的晏老太太心里越来越不安。 她不是晏季常,所以不知道,晏季常这些年是怎么过过来的。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晏季常在冠礼上饮醉曾无意说过一句。 他说,“娘,我也会心疼的!” 那时,晏老太太并未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再加上第二天晏季常若无其事的样子,她更是不在意了。 现在想来,或许晏季常这些年,每一日都过的并不好。 晏老太太不敢去看眼前的晏季常,而是低下眼眸,“我若不喜你,会辛辛苦苦的养大你?” 结果,她这句话,却换来了晏季常轻蔑的笑。 晏季常摇头,“若不是皇上在知道我的事情后,允许我能继续为官!那么,我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了!母亲你再怎么厌恶我,也不该做出这些事情。尤其是你当年,你和三弟一起,给我安排了妾室!” 晏老太太心慌的不敢说话。 季姨娘的事情,晏季常知道了,而她也比谁都清楚。 “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为何母亲唯独喜欢一个妾室的孩子!”晏季常退后一步,“到了现在我才明白,母亲喜欢的,一直都是三弟的孩子!母亲既然如此的喜欢三弟,那么我便成全母亲好了!” 一字一句,都被晏季常说的十分有力。 晏老太太听到最后,整个人都急了起来。 她大喊,“是晏锦,她将假银票放在我这里,让我丢尽了颜面。” “假银票?”晏季常挑眉,“素素放了银子在母亲那里?” 晏老太太以为晏季常愿意听她解释,赶紧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她说的时候,还不忘记歪曲事实。 说晏锦心肠歹毒。 结果晏老太太说完之后,晏季常的神色也没有改变。 她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晏季常没有说话,半响后才道,“你居然还想贪素素的银子?母亲,你的心……可真脏!” 晏老太太一听这话,头便有些晕。 尤其是接下来,晏季常说,“窦妈妈你带素素去我的院子里,让刘大夫给素素瞧瞧。还有,你让轻寒带人过来,盘点素素库房里的东西,少了什么东西,都一一记下来!今日,我们便搬出去!” “你……”晏老太太大喊,“你不能走!” 晏家的家产已经没了,现在唯一值钱的,便是大虞氏和小虞氏的嫁妆。 晏季常转身看着晏老太太,脸色依旧平静,“不走,然后再等来一个季姨娘吗?母亲,你不要逼我……” “你……”晏老太太刚想说话,便被晏季常打断了话语。 她听见晏季常说,“母亲和父亲欠虞家的东西,都必须交出来!还有母亲拿了素素一万五千两银子,也必须还给素素……否则,父亲这些年来做的肮脏事,我都会禀明皇上!” 晏老太太一听,像是发了狂似的站了起来,迅速的朝着晏季常扑了过去,大喊,“我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拉扯之间,她将晏季常面上的面具,扯了下来。 第342章:最后报应 面具从晏季常的脸上滑落,跌在了地上。 只听见‘啪’的一声,银色的面具摔在地上后,周围的人声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那些拉着晏老太太的人,更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晏季常。 连晏老太太,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再反抗。 半响后,晏老太太才磕磕绊绊地说,“这……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晏锦站在晏季常的身后,并未看清父亲现在的样子。 她看着周围人的神色,有些不解。 直到晏季常转过身来…… 她才彻底的,看清楚了晏季常的那张脸。 然后,怔住了。 浓密的眉,纤长的眼,还有挺拔的鼻翼,一张薄薄的唇。 这些,凑在一起,便是她父亲的容颜。 昔日,晏季常脸上的伤痕已经彻底的淡了下来,若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伤痕的痕迹。 他的容颜,像是彻底的换了一张脸似的,让周围的人惊艳十足。 连曾经看过晏季常真容的晏锦,都被惊的不知该怎么说话。 此时的晏季常,面颊虽不似晏三爷那般白皙。但是,他立体的五官,气质上更是远远的甩了晏三爷大一截。 晏锦不知为何,想起了前段日子,重大夫一直抱怨。 他说,这用了我多少药材啊,老本都赔光了。 那时,她以为重大夫只是无意提起,私下让人送了更多的药材过去。 现在想来,或许是那个时候,重大夫就在提醒她。 而她。并未发现。 “窦妈妈,送素素离开!”晏季常自己倒是没多大的反应,容颜这个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 虽然,他最近一直在蜕皮,无意中看见镜子。才知道重大夫竭尽心力帮他恢复容貌。 重大夫会帮他。是因为他这个女儿。 他的女儿,一直在用她的方式关怀他。 此时,该换他来护住女儿了。 窦妈妈从震惊里清醒过来。她赶紧扶起晏锦,又唤了香复和阿水一起,慢慢地离开了玉堂馆。 晏锦走到院外的时候,看着那些已经长出一些绿芽的玉兰树。对窦妈妈说,“窦妈妈。你看,玉兰花开了!” 窦妈妈抬起头,却并未看见丝毫玉兰花的影子。 “小姐,你怕是。看错了!”窦妈妈垂下头,继续和晏锦。 这一次,晏锦却没有再开口。 等晏锦走了之后。晏季常才坐了下来。 在屋外的丫鬟和婆子们,想继续进屋。却被吉祥和如意拦住。 晏老太太一直未曾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情不自禁的揉了揉眼,怕自己眼花看错了眼前的人。 怎么可能…… 这个容颜,怎么可能还能恢复。 若不是她仔细看,还能发现晏季常脸上的痕迹,她都快要以为,晏季常是披着人皮面具了! “玉堂馆里的玉兰树,我也会让人移植走!”晏季常说淡淡地说,“当年虞家修葺晏府的金银,你们也要归还!” 虞家出了银子,曾劳师动众的大修晏府。 结果,晏老太爷却觉得,虞家的人是傻子。 从前,大虞氏劝他,她说,“没事,我家有银子!” 晏季常:“……” 每次,他都会被大虞氏弄的哭笑不得。 大虞氏很单纯,尽管经历过许多的事情,依旧单纯的很。直到,后来…… 晏煦没了,大虞氏便也学会了安静。 昔日的,大虞氏,是个喜欢热闹的女子,和晏锦的性子很相似。 到了最后,若是他不在府中,她可以整日沉默不言。 晏季常看着眼前的晏老太太,若要说恨,怕是不够。那种感觉,比恨更深——厌恶。 “你怎么可以这样?”晏老太太坐在地上,神色惨白,“我和你父亲辛苦把你养大,就是让你这样……” 晏季常挑唇笑了笑,“母亲,你这句话,说了多少次了!你又怎么辛辛苦苦养大我了呢?你的生恩,当年我在帮你挡炭火的时候,便已经还清了!” “你……”晏老太太眼眶微红,“你真心很!” 晏季常眼神波澜无惊,“这些,都是母亲和父亲教我的!薄情,又自私!” 晏季常话音一落,晏老太太就哭了出来了。 此时的晏老太太像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似的,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 她哭的厉害,“我和你父亲都年迈了,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我为何不忍心?”晏季常丝毫没有被晏老太太的样子影响,“当年,你是怎么忍心害死小雁的,又是怎么忍心苛待小秋和我的两个孩子!若是没母亲在背后唆使,为何素素和阿宁会和我变成这样?母亲,你知道吗,你这样,你遭报应的!” 晏季常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刺到晏老太太的心中。 报应…… 在听到这两个字后,晏老太太下意识便想到了晏三爷。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晏季常又开口了,“我坐在这里,便是告诉母亲。若是你继续闹下去,那么父亲的官职便会保不住,三弟也会被影响!四弟是要跟我一起走的,我想,二弟也不愿意继续在晏府的宅子里了!西院那边地,不能再种植花木了,二弟也知道,是母亲纵容三弟放火的!” 晏二爷惜花如命。 他在听到是晏三爷和晏老太太纵火的时候,瞬间就哭了出来。 他已经收拾好了行囊,然后等着分家离开晏府。 晏四爷本就和晏家二老没什么感情,所以听见晏季常要分家,便立即赞同,而且新宅和晏季常的新宅,就在一个胡同。 晏四爷买下宅子后,用光了多年的积蓄,还得意的和晏季常说,“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生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松了一口大气。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她拖着身子走到晏季常身边,“你……你真的不帮我和你父亲送终吗?” “怎么会?母亲和父亲若是离世,我自然会来看你们!”晏季常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母亲你和父亲是聪明人,知道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若是父亲还不明白,那么让他好好的想想,洛大人为何进了刑部不能出来……我希望父亲长命百岁,不要做第二个洛大人!” 长命百岁,才能看见他过的比从前更好。 晏季常抬起腿,却被晏老太太抱住,“不行,不行!你听我说,当年,我和你父亲,其实都是被威胁的!” 第343章:狼狈的样子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瞧着让人觉得十分的可怜。 连屋外站着的小丫鬟们,都听着觉得不忍。 唯独晏季常不为所动,往后挪动了一步,拍打衣衫,一脸严肃,“老太太想说的话,我都知道!这个时候,老太太,你还不知错?” 这几个字,晏季常说的十分的缓慢。 落在晏老太太的耳里,却很刺耳。 她这个大儿子,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愿意留给她了。 他唤她,老太太。 三个字,既陌生又冷淡。 “不,我和你父亲是有苦楚的!”晏老太太有一种感觉,如果今日晏季常踏出玉堂馆的大门,那么来日,见面不止是陌生人,或许是仇人。 她害怕,那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若是从前,晏季常提出要分家,她必定会让晏老太爷应允。 可现在,却不行。 晏季常现在分家离府,晏二爷和晏四爷也会离开!如晏季常所言的那般,她这个二儿子自小和她便不亲,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花木上了。 晏二爷视花如命,她曾无意碰坏晏二爷的花草,还被这个儿子低声训斥了几句。 晏四爷是妾生子,本来就和她无话。 晏老太太这些年来,总是嫌弃他们不懂事,碍眼。 现在,她却害怕他们离开。 晏家所有的家产,几乎都被人‘偷’了出去。 晏老太太想要问晏三爷是怎么回事,却总是找不到好的时候来谈话!晏三爷对她避而不见……越是这样,晏老太太越是心虚。 而且,现在晏老太爷也在查。当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不用几日,晏老太爷便会查清楚。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晏老太太不敢想下去。 晏季常在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后,却轻蔑的笑了笑,这笑里也有几分苦涩和无奈,“苦楚?你们的苦楚,便是你们的那些荣华吧?老太太你瞧瞧。现在府里。父不父,子不子,是你们将我。一步步逼成这样的!昔日,是我懦弱,可现在。我却不愿意懦弱下去了!” “当年,真的不是我们要害虞雁啊!”晏老太太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簌簌掉落,声音更是嘶哑。此时的她,像是苍老了许多岁,“我们。是被胁迫的!经时,我和你父亲若是不做,那么晏家便没了!我们是迫不得已啊!而且。经时,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离开娘。娘现在……就你这么一个贴心的儿子了,娘真的知道错了!” 若是许多年前,晏季常听到这句话,或许还会动容。 可现在的他,只要想起晏锦方才惊慌失措之后,却依旧要保持镇定,怕他担心的样子,心里便一阵阵的刺。 晏老太爷从不是一个好父亲。 他的幼年,每一天都过的无比痛苦。 所以,他比别的孩子,更早熟。 晏季常,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晏锦身上。 下毒、被刺、被辱骂…… 每一件,其实都不是冲着晏锦来的。他们会这样做,便是认定自己软弱,不敢反抗。 他们迫害晏锦,不过是杀鸡儆猴。 晏季常慢慢的将腿抽出来,然后只是轻声说,“这些话,老太太留着给三弟说吧!毕竟,你们母子情深!” 晏季常说完之后,也不再和晏老太太多费口舌,而是转身便走了出去。 吉祥和如意跟在晏季常的身后,两个人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晏季常问,“去准备下,等会我们便离府!” “这……”吉祥看着晏季常,“新宅刚置办下,里面的东西还未……” 晏季常抬起手,淡淡地说,“有个地方住便行,你们收拾出来一个院子即可!我会让小秋和素素去岳父家里小住几日!” 新宅里面有许多东西还未来得及打扫完毕。 晏季常现在想要离开,也是不想晏锦和小虞氏再受伤害。 他的新宅,离虞家的宅子,只隔一条巷子。 几乎是抬起脚,便能到到虞家。 现在小虞氏有身孕,若能多去虞家走走,或许心情也会好一些。 晏季常想的,便是如此。 吉祥点了点头,“小的知道了!” “恩!”晏季常将袖口放下,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天色,才缓缓地走出玉堂馆。 这一次,他知道。 他再也不会,再踏入晏家的大门了。 从今往后,他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牵扯了。 真好。 晏季常走了许久,晏老太太才从哀伤的气氛里慢慢的抽离出来。 在屋外的小丫鬟,也不敢进屋。 连带在一边的朱妈妈,也不敢吭气。 晏老太太眼里渐渐清明之后,本来哭泣又悲伤的神色,也慢慢的变成了冷静。 她从地上缓缓地被朱妈妈扶起后,站稳后便狠狠的给了朱妈妈一个巴掌,“狗东西!” 她的力气虽不大,却打的朱妈妈一时傻了眼。 朱妈妈瞪圆了双眼,怎么也没想到,晏老太太会如此对她。 “老太太……”朱妈妈低声下气地说,“老奴错了!” 无论如何,作为下人,一定要先认错。 哪怕,他们从未有错。 晏老太太拿出帕子,将脸上的泪痕慢慢的抹去,然后轻声地吩咐,“今儿跟我来玉堂馆的丫鬟,都割了舌卖出去,一个也不许剩下!外人若是问起,便说她们做了让大小姐生气的事情,我只是安抚大小姐,才将她们卖出去!” 晏老太太说的平淡无奇,彷佛刚才那个哭泣的人,不是她一样。 朱妈妈明白,晏老太太会这样说,是因为屋外这些丫鬟们,听见不该听的东西。 她们最小的不过十一岁,却因为跟着晏老太太出来走一遭,就变成了哑巴,还要被变卖出去。 朱妈妈,想着便浑身毛骨悚然。 她一直都知道,晏家从未有不好的消息传出去,是因为晏老太太处理宅子里的事情,手段厉害。 可她却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今日的她,不仅瞧见了晏老太太狼狈的模样,连晏老太太哀求大爷的话,都听的清清楚楚的。 顿时,朱妈妈毛骨悚然,像是被人从身后,泼了一盆冰水似的,全身没有一处有暖意的地方。 “听见了吗?”晏老太太低声问道,“若是办不好这件事情,我便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朱妈妈赶紧点头,“老奴知道了!” 晏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笑,“好!现在,你陪我去宜春院吧,我倒是要看看,舒如玉是否真的要离世了!” 第344章:蛇蝎心肠 朱妈妈跟在晏老太太身后,垂着头不言语。 她跟了晏老太太多年,却始终看不透,晏老太太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方才还哭的那么可怜,现在却有又心情去嘲笑舒氏。 从玉堂馆到宜春院的路上,晏老太太没有开口,而身后的小丫鬟们,也不敢说话。 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很默契的遗忘了。 晏府经历过这一场大火后,周围的树木也颓废了不少。 走在抄手游廊中,似乎还能从寒风中,闻见一股浓重的焦臭味。 书房烧毁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只是收拾西院比较麻烦…… 西院花木众多,其中有些更是晏二爷从外移植回来的百年老树。烧毁之后,瞧着一片荒芜。 土地的土壤被破坏的彻底,怕是得花不少银子,才能让这堆废墟上,重新长出茁壮的树木和娇艳的花朵。 现在的晏家,哪里还有银子! 大火过后,晏老太太并未去过西院。 哪怕,有人告诉晏老太太,晏二爷哭的晕了过去。 在晏老太太的心里,喜欢花木,便是浪费银子,不务正业。 这样的事情,她不瞧。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宜春院,却在前庭被人挡住。 挡住晏老太太脚步的,是晏三爷身边的小厮,“老太太,三爷说谁也不见!” “你还知道我是老太太?”晏老太太怒视着眼前的小厮,“简直大胆!” 小厮赔笑,“三爷如今陪着三太太呢,谁也不会见的!老太太,你请回吧!” “让开!你这个狗东西!”晏老太太没想到。自己亲自来宜春院,还会被阻拦在外。 她是晏家的主母,更是晏三爷的母亲,如今又怎么能受屈辱。 晏老太太丢了一个眼色给朱妈妈后,朱妈妈赶紧走上前,对着小厮怒斥,“狗东西。你们都没长眼吗?这是老太太。是三爷的母亲,你们居然敢拦老太太,小心老太爷把你们一个个都卖出去!” 小厮愣了愣。立即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和青山不一样,不会武艺,也没有太坚定的立场。 这里。毕竟是晏府。 就在这个时候,屋门从里面被缓缓的打开了。 只见穿着一个天青色长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里带了几分厌恶,“吵什么吵?” 晏老太太抬起头,便远远的看见了走了出来的晏三爷。 她本来平和的神色,也慢慢的变成了错愕。 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这个人。哪里还是她那个意气风发的儿子。 站在她面前的晏三爷,衣衫有些凌乱,发髻更是没有好好的梳理过。那双有神的眼。此时更是深深的陷了下去,眼下的青色十分的厚重。那张出色的容颜。此时惨白如纸,连平时温润的气息,也变的有些狰狞。 只是短短几天,晏三爷像是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似的,明显是精神不济。 “景濂,你这是怎么了!”晏老太太心疼极了,赶紧走上去看着晏三爷,心酸的说,“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瘦成这样啊!” 晏三爷皱着眉头,有些嫌弃,“你声音小一些,跟我来书房吧!” 晏三爷说完之后,便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书房走去。 他为了陪舒氏,特意将书房挪了过来。 处理完公务,便可以看到舒氏。 晏老太太虽不解晏三爷为何会这样,但是她知道,多半是因为舒氏的原因。 两个人刚进了书房,晏三爷让小厮上了茶之后,便让下人们退了下去。 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一靠,然后叹了一口气,“娘,我不是同朱妈妈说了,我这几日没空见你么?” 晏三爷这句话里,带了几分责备。 晏老太太一听,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你不来瞧我,还不允许让我来看你吗?” “那你想说什么,赶紧说!”晏三爷嫌弃的看着晏老太太,“我等会还要喂如玉用药!” 晏老太太惊的张大了嘴,“什么?你还要伺候她用药?你是如玉的丈夫,该她来伺候,你怎么能做下人该做的事情?” “如玉快不行了!“晏三爷闭上眼,将心里的怒气压抑下去,“我想多陪陪她!而且,她是我的妻子,我喂她吃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晏三爷这个时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懒得和晏老太太继续谈论下去。 他不想吵,不是因为累,而是不想吵着妻子。 妻子刚用了药,好不容易在睡着了。 晏老太太显然没瞧出来晏三爷的隐忍,她不甘的说,“不行了就不行了!等她没了,娘再重新给你找门好亲事!你啊,就是太死心眼了,她舒如玉有什么好的,你一直认定她?景濂,你当初就该听娘的话,多纳几房妾室,也不会出这么多的事情!你……” “够了!”晏三爷皱着眉头,缓缓地展开眼,“不要在我面前,说如玉的不是!” 晏三爷看着晏老太太的目光犀利,让晏老太太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时的晏三爷,看着她的目光,像是仇人一般。 晏老太太心里多少有些怨言,若不是舒氏,她的儿子又怎么变成这样。 她不喜欢舒氏,话语里自然也带了几分怒气,“我是你娘,也是她的婆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舒家连累了我们多久?她不该对我们知恩图报吗?景濂,你就是不喜欢听,娘也要说下去!我早已替你觅了一门亲事,温阁老的小孙女已经及笄了,他一直很器重你!若你想要娶这个温家的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 “什么时候的事?”晏三爷打断晏老太太的话,“你什么时候有这个心思的?” 晏老太太下意识便回答,“前几年便有了!” “原来如此!”晏三爷看着晏老太太,声音里带了几分怨恨,“所以,你一直折磨如玉,你明知如玉身子不好,还让她跪在大雨之中。如玉受了风寒,你还给她用冰镇的东西?娘,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如此可怕,简直比蛇蝎心肠,还要歹毒!” 晏老太太脸色惨白,“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居然这样说我!” 第345章:学你薄情 无论何时,晏老太太都从未想过,她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对她出言不逊。 而且,话语还是如此的尖酸刻薄。 晏三爷这几日的耐心,几乎都消耗在舒氏身上了,现在显然不想继续和晏老太太谈下去。 他拿起茶盏,狠狠地饮了一口茶,“难道我说错了吗?母亲的心,向来如此!你说为我考虑?呵呵,母亲,你不过是为了你的荣华着想,何必说的那么伟大!” “你,你……”晏老太太轻轻的拍打的着小桌,低吼道,“你,岂有此理!” 晏三爷没有如往日一般,在晏老太太生气的时候低头、道歉。 他只是露出几分讥笑,“呵呵,我说出了母亲的心思,母亲你又何必生气?如玉若是没事,那么我便不和母亲你计较。但是,若是如玉有事……” 晏老太太看着晏三爷,觉得十分的陌生,“那个狐媚子有事,是她的报应!” “她若有事!”晏三爷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晏老太太,眯起了眼,“母亲便去陪葬吧!”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缓慢,听的晏老太太毛骨悚然。 她知道,她这个儿子,说的出来,便也做的到。 晏老太太想着,眼眶便红了。 晏季常说她这些话的时候,她没有这么难过,毕竟她和晏季常,没有什么母子感情。 但是,晏三爷如此待她的时候,却让她觉得疼入骨髓,那种疼痛像是要让她窒息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这样…… 她一直待晏三爷极好,可现在她这个儿子。却想要她的性命。 “我……”晏老太太刚说了一个字,眼泪便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你这样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是吗?”晏三爷笑了笑,“当年,大哥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啊?哦不对。大哥还帮母亲挡了炭火。毁了容也毁了前程。结果,母亲还不是想掩盖自己昔日的丑事,恨不得大哥早死。母亲若要怪我薄情。便要好好的想想,我这些薄情,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晏三爷的话,让晏老太太忘记了哭泣。脸色惨白。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晏季常问她,他说:母亲,你不怕报应吗? 她虽信佛,却不信因果循环。 现在……她的心也开始动摇了。 晏三爷见晏老太太不说话。又道,“大哥要分家,我已经同意了!他和二哥约摸这几日就会搬走。母亲若是觉得和我生活不开心,那么大可以去大哥和二哥哪里小住。至于他们如何待母亲,那我便不知道了!母亲想要出去闹,也行。不过,怕是没人相信母亲的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晏老太太隐隐约约感觉不好,抬起眼,有些害怕的看着晏三爷。 晏三爷挽起袖口,不屑地说,“一个用了寒食散的侯门夫人,和一个君子的话,你说,他们会相信谁呢?只是,好好的一个侯门夫人,出门被人当做疯子,当真是可惜!” 晏三爷的话,将晏老太太的口,彻底的堵上了。 昔日,晏老太太为了争宠,曾给晏老太爷和自己都服用寒食散,这件事情不知为何被传了出去,丢尽了她的颜面。 那时,她和晏老太爷的名声,也是极差。 后来,她的几个孩子为官后,这些事情才慢慢的被人淡忘。 淡忘,却不等于彻底遗忘。 晏三爷说完之后,便抬脚便要走出去。 晏老太太从身后唤住他,“景濂,你告诉我,你方才说的,都不是真的!” “母亲活了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幼稚!”晏三爷无奈的摇头,“昔日不想对你说这些话,其一是因为晏家的家产,其二是因为大哥总是还护着你!不过现在晏家的家产被人盗走,大哥也怨恨你了,那么我还有什么顾及的?可笑的是,大哥对母亲好,母亲却彻底的让大哥寒了心,当真是……太有意思了!” 晏老太太哭的厉害,“我待你那么好,我这些年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晏三爷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不是我求着你对我好,你以为,谁都稀罕你这份好么?” 晏三爷没有再给晏老太太继续询问的机会,而是抬脚便走了出去。 晏老太太从椅子上,慢慢的滑落在地上。 书房内并未点上炭火,空气更是冰冷刺骨。 但是,无论空气多么寒冷,却始终不如她的心寒冷。 晏三爷方才说,他性子薄情,是学了她。 她对晏季常不公,所以晏三爷自小,便也不相信所谓的亲情。 晏老太太害怕的浑身颤抖了起来,然后默默的掉眼泪。 难怪,晏季常会说。 晏府之内,父不父,子不子。 晏老太太想完,却开始隐隐有些后悔了…… 她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早点杀死舒氏,才酿成了今日的恶果。 可此时她能做的,却是抱住双膝,轻声的哭泣。 晏老太太的哭声,慢慢的从屋子里传了出去…… 晏三爷听了,却是皱着眉头。 这个时候分家,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却也无可奈何的事情。 青山将他的以前做的事情,泄露了出去。 晏三爷不知,青山是将账本给了虞非还是晏季常……但是无论是给了谁,他的把柄都在这些人手里了。 所以,这家,无论他多不想分,都必须得分。 晏三爷处死了青山,想要处死青文的时候,却听见有人说,晏季常将青文和纪妈妈都赶出了府外。 他也派过人去寻找青文和纪妈妈,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 这两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无论他怎么寻找,都没有任何踪迹。 晏三爷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的很。 他恨透了自己昔日的懦弱,才造就了今日的局面。 若是再狠绝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大夫说,舒氏不行了。 能熬过这个冬日,都属于奇迹。 舒氏倒是不介意,她每日都在安慰他…… 晏三爷想到这里,眼眶有些微红。 他抬起脚,刚走几步,便隐隐约约的闻见了腊梅的香味,掺杂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十分的幽香。 他想起,舒氏的屋子里全是药味,便想去摘几枝腊梅回来。 他刚走几步,便有人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那个人跪在地上,低声地说,“三爷不好了,季姨娘、三少爷还有六小姐,都不见了!” 第346章:搬走 侍卫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晏三爷本来刚刚舒展的眉,又皱成了一团。 周围十分安静,唯一能听见的,便是彼此的呼吸声。 “没用的东西,怎么会跟丢了?”晏三爷低吼了一声,失望的看着侍卫,“两个孩子和一个大人,你们居然都杀不了,我要你们这群饭桶有何用?” 侍卫吓的跪在地上,赶紧辩解,“三爷,你听属下解释,不是属下无能,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晏三爷有些不耐烦的来回渡步,急促的问,“赶紧说!” 侍卫垂下眼眸,紧紧的盯着青石地板,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他们,是被人救走了!” 晏三爷听了这句话后,猛然顿下脚步。 此时消瘦的他,脸色惨白,让人看起来有些狰狞,阴气森森。 他不禁想起,前几日大火的那夜,青山告诉他,有人搬走了晏老太爷这些年来存下的金银!他一直都以为是沈砚山在暗中插手,如今看来却不是…… 沈砚山是是虞家的人,而虞家的人怎么会救季姨娘,他们是恨不得杀死季姨娘。 救走季姨娘和拿走金银的人,显然是一个人。 而这个人,若不是沈砚山的话……那么便只有他了。 “老东西,果然不信我!”晏三爷喃喃自语,“老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听的在一边的侍卫,抬起头,不解的问,“三爷你说什么?” “我能说什么?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这件事情不用继续查了。好好的给我反省。”晏三爷气的甩袖走人,朝着不远处的小院子走去。 此时,院子里的素心蜡梅已经打了花骨朵,因为蜡梅耐寒,所以当年舒氏嫁入晏府之后,晏三爷便亲自让人移植了这几株蜡梅在院子里。那会,晏二爷还笑他。为何培植这些寻常的物品。 只是。再好的东西,舒氏若不喜欢,那么放着也碍眼。 舒氏无意提起。说蜡梅香味浓郁,闻着倒也不错。 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却快不同了。 晏三爷摘下蜡梅,看着这淡黄色的蜡梅。一时迷了眼。 他转身回了院子里,舒氏还未醒来。依旧闭着眼睡觉。 他将蜡梅放在白瓷瓶里后,才稍微敞开了一些窗户,好让屋子里的药味透出去…… 只是,他刚动手。舒氏便睁开了眼。 晏三爷看见舒氏睁开眼,赶紧走上前,“我吵着你了?” “没!”舒氏声音有气无力。“我闻见了蜡梅的香味,很香!” 说完。舒氏将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小桌上。 此时的舒氏,眉眼间都露出了老态,眼角的细纹更是清晰可见。 晏三爷抬手,将手放在她的眼角,轻声问,“喜欢吗?” “喜欢!”舒氏笑了笑,“屋外天寒,三爷出去的时候,记得多加件衣裳!” 她的声音低沉又沙哑,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舒氏瞧着晏三爷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疲惫的一切,快要解脱了。 她曾以为爱是她的全部,可到了最后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愚蠢…… 有些人害怕死亡,有些人却恨不得早早的死亡。 舒氏缓缓的闭了眼,没有再继续的看晏三爷。 晏三爷见舒氏闭了眼,也没有继续去吵她,而是继续坐在她的身边,陪着。 舒氏从前虽然安静,但是却不会如此安静。 晏三爷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 若是舒氏没了,谁还会陪着他? 他已经在地狱里了,身边若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他害怕,自己会彻底的疯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小丫鬟走进来压低了嗓音说,“三爷,大爷收拾好行李,要离开晏府了!而且,虞家那边也派了马车过来,你……你要去看看吗?” 晏三爷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急匆匆的站了起来。 舒氏依旧闭着眼,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累的睡着了。 晏三爷咬了咬牙,才对小丫鬟说,“你在这里陪着太太,我去去就回!” 小丫鬟点了点头,便见晏三爷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等晏三爷一离开,舒氏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小丫鬟见舒氏睁开了眼,赶紧走上前去,低声询问,“太太,你没事吧?” “没事!”舒氏轻声地说,“他心里,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我!” 小丫鬟没听清,疑惑的问,“太太你说什么?” 舒氏笑了笑,“我说,我的药熬好了吗?” 小丫鬟点了点头,“熬好了,奴婢这就给你端来!” 小丫鬟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片刻便端着药碗走了回来。 药的味道很大,闻的小丫鬟一直皱眉。 舒氏被小丫鬟扶起,喝药的时候,却没什么反应。 小丫鬟不禁说道,“这药味很大,不过良药苦口,太太你可别嫌弃!” “药味重吗?”舒氏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无奈的说,“我怎么闻不到!” 小丫鬟愣了愣,然后担心的看着舒氏,“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舒氏摆了摆手,看着不远处白瓷瓶里的腊梅,无奈的笑了笑,她已经几日都闻不见外面的气味了,她方才的话,也只是想安慰晏三爷。 这几日,晏三爷愁眉不展。 她只是想做一个妻子的本分。 光线并不明亮的内室里,舒氏依在棉枕上。她脸上的皮肤,在光线下显得既白又薄,隐约间还带着一种剔透,仿若失去了色泽的玉。 舒氏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我……我只是……” 她还未说完,便又彻底的晕了过去。 小丫鬟吓的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来人啊……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宜春院里的事情,晏三爷还不知晓。 他刚走到东院,便看见周围的下人,急匆匆的搬着东西往院外走。 晏三爷皱着眉头,进了晏季常的书房。 此时,晏季常书房里的东西,已经搬走的差不多了。 而书房内,晏锦正陪着虞非说话,连小虞氏也在一边偶尔说上几句。 晏三爷顿下脚步,看着小虞氏便问道,“大嫂,大哥在这里吗?” 虞非抬起头,看着晏三爷然后冷冷的笑了笑,“哟,我当时谁来了,这不是刑部的大人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晏三爷垂下眼眸,“从前是我的不是,只是我有事和大哥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第347章:最爱的人 晏三爷虽然如今模样狼狈,但是这一句话却说的彬彬有礼,温和极了。 若是旁人听了这些话,自然不好婉拒。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面容清秀的虞方抬起头,薄唇冰冷的吐出几个字,“不方便!” 虞方话音刚落,晏三爷便看了过去。 虞方年幼的时候,他曾看过一次。 那时的虞方眼睛视线很差,太远的东西看不见,瞧什么都是模糊的。 只是,虞方长的太出众,让他不得不多看几眼。 绝色,这个词语,像是为他而生一般。 一个男人,身上的气质,居然比女人还要妖娆。 虞家,到底是怎么养孩子的。 “我今日一定要见大哥!”晏三爷垂下眼眸,轻声地说,“否则,我不会让大哥离府的!” “是吗?”晏三爷刚说完,他的身后便响起了一阵男音。 他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然后转头便看见了晏季常。 晏三爷只觉得,晏季常的眼神,像是锋利的刺刀,丝毫没有停留的直直的切进他的胸口! 冰冷的刀锋,瞬间凝固了他的血肉。 剩下的只有冰凉和疼痛。 晏季常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张冷冰冰的银色面具,眼神淡漠,“你见了我,又如何?” “大哥,我想和你谈谈!”晏三爷有些恍惚,顿了一会,才慢慢的回过神来,“这里说话不方便,不知可否能换个地方说话!” 晏季常抬起头。看着小虞氏和虞非,语气变的十分和缓,“岳父的马车已经在屋外了,虞非,今日就要麻烦你带着小秋和素素去虞家了!” “不麻烦!”虞非站了起来,对晏季常恭谨又客气的说,“我会让小厨房准备好酒菜。还会准备好火盆。给姐夫你除去这满身的晦气!你要早些过来!” 虞非说完之后,便扶起小虞氏,又对虞方丢了个一个眼神。 晏锦的脸上被白色的纱布裹住。看的小虞氏心疼不已。 等晏锦走上前,小虞氏握住了晏锦的手,一群人慢慢的朝着外面走去。 晏三爷想要阻拦,却看见晏季常冰冷的眼神。 他翕了翕唇角。半响也没有说出话。 晏季常如今对晏府的人,早已死心。还生了怨恨。 狗急了还会跳墙,又何况本来就不是愚钝的晏季常!他手里的证据,便能置晏三爷于死地。 晏三爷不甘的瞧着小虞氏领着一群人消失后,才对晏季常说。“大哥,现在可否方便了!”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晏季常将手放在身后。“那么我现在便回答你,不可能!” 晏三爷微微敛目。眉眼里露出一丝难以置信,“我不说话,大哥便知道我想问什么吗?那么,大哥……你到是说说,我想问什么?” 晏三爷不相信,晏季常能知晓他心里的想法。 毕竟,晏季常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晏季常唇角虽含着笑意,但是眼神却出奇的冰冷,“你希望,等太后寿宴之后,我再提出分家的事情,是吗?只是景濂,人心不足蛇吞象,你想要的太多,也不怕撑坏你自己?” 晏季常说这些话的时候,晏三爷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冷。 到了最后,晏三爷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晏三爷怎么也没想到,他和晏季常兄弟多年,有朝一日竟然会公开的仇视对方。 两个人身形相似,笔直的站在院子之中。 远远望去,两个人都是满身的肃杀之气,让人胆战心惊。 “大哥想要离开,我不会阻拦!只是,你我兄弟多年,大哥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吗?”晏三爷最终是低了头,“若是大哥执意要离开,那么大哥手里的东西,也该还给我了吧?” 晏季常仰起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景濂,你我都在官场多年,都知对方不是痴傻之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这样的问题!当年,你有本事让我去原州,却没有本事杀了我!你应该知道,我若不死,那么这仇,便一直都在。我虽不是记仇之人,但是我也不是泥菩萨,让你拿捏!” 晏三爷脑海里‘嗡’的一声,像是瞬间被支离破碎一般。 他注视着晏季常,“你都知道了?” “一直都知道!”晏季常漫不经心的看着晏三爷,“从前,是我顾及太多,所以对你也是处处忍让!其实,你当年若是告诉我,你想要晏府和侯位,我都会让你,我从不稀罕,也不留恋。只是,景濂,你不该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晏三爷愤恨的看着晏季常,“你知道什么,你知道我的压力多大吗?我不止要为我自己活,我还得……我还得……” “你想说,你还得帮舒家吗?”晏季常冷冷的笑了笑,然后无奈的摇头,“你真可悲,哦不……我这个三弟妹,真可悲。当年她会嫁给你,也是做了孽!你想要权利,却将一切的罪名都放在她的头上,你不觉得可笑吗?让一个弱女子来帮你承担罪名。你觉得你帮了舒家,那么景濂你问问你自己,这几年来,你为舒家做了什么?舒家败落了,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官场!外人皆以为舒家占足了你的便宜,可是舒家又为你做了多少事情,又死了多少人……” 晏三爷此时的脸色,慢慢从白变成了青色。 他身子微微颤抖,一张消瘦的脸,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怜。 晏季常将刚才挽起的袖口放下,又继续说,“你总是跟母亲说,你喜欢三弟妹,所以你不想母亲为难三弟妹!可景濂你是聪明人,你想要阻止母亲,不是轻而易举吗?你没有去阻止母亲,其一是你想讨好母亲,拿你想拿的东西,其二,你也没你想象中的那样爱三弟妹!所以,你没有去做!其实,景濂,你最爱的,不过是你自己!你啊,当真和父亲一样,既薄情,又自私!” 晏季常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没有再看身后,面如死色的晏三爷。 今日一早,晏绮宁便被他送去了白鹤观,对外称是养病。 晏绮宁性子已歪,做事又十分的残忍,她的一切,无法再纠正!只是,她毕竟是他和大虞氏的孩子,他不忍心杀了她。 所以,将晏绮宁送去白鹤观,是最好的办法。 晏季常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大步的朝着府外走去。 刚出了晏家的大门,马车的车帘便被从里面打开,他抬起头便看见小虞氏和晏锦对着他莞尔笑笑。 晏锦说,“爹爹,我们回家了” 第348章:新宅 薄弱的阳光,透过层层乌云,从缝隙间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光线并不明亮,却刺的晏季常眼眶微疼。 多年之后,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情。 他都永远忘不了今日的这一幕…… 第一次,他对亲情充满了渴望,满满的感激。 似乎,阴云密布的天空,也变成了蔚蓝清澈的春日晴空。 这世上,没有比现在,更安宁更美好的时刻了。 他想要的幸福,便是如此。 渺小却又珍贵。 “好!”晏季常怔了许久,才木讷的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晏季常说完之后,便上了马车,没有再回头。 晏府,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虞家这次派了不少马车来晏府,一队人走的浩浩荡荡,丝毫不遮掩。不到一会,这京城之中许多人,便知道晏府的几位大爷,已经生了矛盾的事情。 虽然不是什么大消息,却依旧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议论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导致晏府分家。 虞非挑起马车帘子,看着外面的人,然后露出了笑容。 虞非的容颜虽然被大火烧黑了一些,却依旧不影响他的样貌。 他笑的高兴,坐在一边的晏锦,也随着虞非的目光,透过帘子里往外看了过去。 结果,在人群里,晏锦看到了一道极锋利的视线。 晏锦脸色一白,下意识便扭过头去。 小虞氏瞧见了,便轻声训斥虞非,“素素脸上受了伤,不能见风。小非。赶紧将窗帘放下!” 虞非听了之后,赶紧放下帘子,转身看着晏锦,带着几分歉意的看着晏锦,“舅舅不是故意的,你可还好?” “我没那么娇弱的!”晏锦笑了笑,安慰虞非。“只是有些乏了。不碍事的!” 听晏锦这么一说,虞非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今日,他是太高兴了。想听外人是怎么嘲笑晏老太爷的!可他刚才的动作,也太得意忘形了,导致他忘记了晏锦的伤势…… 不过,刘大夫说了。还好晏锦的伤口不深,好好养几日。便能痊愈,不会留下一点伤痕。 刘大夫说的十分肯定,虞非和小虞氏也就放了心。 毕竟,再过几年。晏锦便要及笄了,若是容颜有损,找婆家多少会有些影响。 他们。希望这个孩子,完美无瑕。 因为。晏绮宁已经毁了…… 小虞氏看着虞非,叹了一口气,才问晏锦,“若是有不适,记得告诉我,知道了吗?”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依在小虞氏的膝上,“我很好,娘你放心吧!” 说完,晏锦便将小脸,埋进了小虞氏的怀中。 小虞氏只当是晏锦乏了,没有再留心晏锦的神色。 晏锦没有吭气,她此时脸色惨白,觉得有些窒息。 方才,在人群里的苏行容,眼神里带着戾气。 那种戾气,和前世他最后对她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行容,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晏锦皱着眉头,不再多想下去。 青山也曾告诉她,洛大人会去世的事情,是因为苏行容暗中插了手!而她,对苏行容如今的动态,却一无所知。 从前,苏行容会让晏宁裕送小物件来给她。 后来,她婉拒了几次后,晏宁裕便也消停了。 晏锦以为苏行容只是玩心太重,不再记得她这个人,想要和沈苍苍好好的过。 却不想,苏行容好似从未变过。 那个人的眼神……戾气又锋利。 晏锦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依旧不明白,苏行容心里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朝着虞府驶去。 不知过了多久,晏锦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苍老的男音,“都来了吗?素素呢,素素也来了吗?” 晏锦从小虞氏的怀里慢慢的抬起身子,朦胧中远远的看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 她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的人。 那个威严的外祖父,如今苍老了不少,连从前一头乌黑有些小卷长发,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屡屡银丝。 晏锦喃喃地唤了一声,“外祖父!” “哎!”虞老太爷看见晏锦后,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像是开了花似的,“累坏了吧,快快快……你外祖母让小厨房准备了暖身子的汤,你们来尝尝!” 晏锦跟着小虞氏从马车下来后,才跟在虞老太爷的身后,进了院内。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踏入过虞家的宅子了。 从前,她不喜欢来虞家,是因为虞家有不少下人,都是西域人。 她有些排外,也看不起这些西域人。 现在,她跟在小虞氏的身后,看着外祖父有些微卷的发,却觉得十分的亲切。 虞老太爷也是一个不太注重外表的人,虞非这点十分的像他!两个人都是将发丝放在身后,用白色的绸带随意的扎紧! 尤其是虞老太爷,他用绸带扎发丝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动手。每一次,绸带都会被他打成死结…… 晏锦幼年,总会听见虞老太太低声埋怨,“不知道小心一些吗?每次都这样!你怎么这样笨!” 虞老太爷每次都会哈哈大笑,然后给虞老太太赔罪。 两个人的感情,多年来从未变过。 晏锦想着,眼睛便笑眯了起来。 一群人进了客厅,饮了一些热汤后,虞老太太才走了出来。 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相反,她虽然眉目里也露出一些苍老的神态,但是气质却依旧高雅脱俗,连安慰晏锦的时候,声音都十分的轻柔。 晏老太太这次是真的高兴坏了。 其一,是因为小虞氏有了身孕。 其二,是因为晏季常和小虞氏,终于像夫妻了。连带晏锦,似乎和从前也不一样了。 她高兴……最后更是亲自领路,带晏锦去他们安排给晏锦小住的院子。 这一方院落,种满了玉兰树。 宽敞、安静却又不偏僻。 晏锦很喜欢这里,她同虞老太太又说了一会话,等虞老太太离开后,才进了屋子歇息。 晏锦知道,这是她生母大虞氏,还未出阁的时候,住的地方。 她想着,眼里便带了几分欣喜。 终于,终于离开了晏家。 她的人生,和前世终于有了很大的偏差。 晏锦刚坐下,香复便带着阿哒从屋外走了进来。 阿哒打断晏锦的思绪,垂头丧气的说,“小姐,小的无能,没有办好小姐交待的事情!季姨娘他们,不见了!” 第349章:棘手 阿哒说完之后,便不敢再看晏锦的眼神。 不知为何,阿哒每次都有一种错觉。 坐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心智极厉害的成年人。 尤其是晏锦偶尔投过来的眼神,总让他立即心生敬意,不敢不遵从晏锦的吩咐。 晏锦没有注意阿哒的神色,只是微微蹙眉。 她也没想到,还会有的其他的人来救季姨娘。 其实,这件事情,也是她临时起意。 晏谷殊走的时候,眼里全是不敢和屈辱,瘦小的身子,在黑暗中颤抖的厉害。 他对她丢了一个唇形,他说:求你,救我! 人在性命旦夕之时,一定是以保命为先。 晏谷殊是个普通人,在这点上也不例外。 但是,奇怪的地方也在这里。 那日带走季姨娘的人,明显是要救季姨娘出府。既然如此,为何晏谷殊,又会对她求救? 除非,带走季姨娘的人,其实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杀人灭口。 他们的动机,被晏谷殊发现了。 在晏锦的眼里,季姨娘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而且,季姨娘害死了她的生母,这个人……是必须死的。 她救季姨娘,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季姨娘身后的人,她尚且不知是谁。 她得先知道这个人,才能早早的做准备。 至于季姨娘的生死,她不动手,也会有人动手。 既然有人动手,她又何必脏了手。 晏锦一直不说话,阿哒多少有些心虚。“小姐,你罚小的吧!” “这不关你的事!”晏锦没有责备阿哒,而是轻声安慰,“你已经尽力了!”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阿哒和阿水,虽然都是昆仑奴。但是她却对他们十分的信任。 阿哒没能救下季姨娘。并非是阿哒太没用,而是对方的手段太厉害。 只是,带走季姨娘的人。到底是谁呢? 晏锦揉了揉眉心,半响后才问阿哒,“带走季姨娘的人,是什么样的。还有,他们有没有出手?” 阿哒抬起头。一张黑漆漆的脸,镶嵌着两颗无辜的眼珠,显得格外怪异,“小的带着人追上去的时候。有两拨人在打斗!不过奇怪的是,小的看见了三爷身边的人,也看见了还有一些奇怪的人……有人想杀了六小姐和三少爷。季姨娘替三少爷挡了一刀,最后失血过多。被人带走!带走季姨娘的人,武功高强……而且,他们还给季姨娘包扎了伤口!” “包扎了伤口?”晏锦将手放在一边的小桌上,轻叩着桌面,“他们是救了季姨娘?” 阿哒皱着眉头,不甘的点了点头,“估计是。不过,小姐您放心,季姨娘被伤的很重,她怕是活不下去了!六小姐受了不小的惊吓,只有三少爷似乎还意识清醒!” 晏锦顿下手里的动作,轻轻的咬唇。 晏谷殊自幼聪慧,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年幼的晏谷殊,也曾被人利用,没有控制好性子,来和她争吵。 尽管如此,晏锦却依旧不否认晏谷殊的才华。 这也是为什么,晏谷殊跟她求救,她会出手的原因。 只是,这件事情,比她想象中更棘手。 带走季姨娘的人,明显不是晏三爷的人,也不像沈家的人!在晏锦脑海里,唯一能带走季姨娘的人,便是季姨娘身后的那位。 可季姨娘已经是废子了,与其带走,不如杀之……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晏锦想了想,眉梢的笑意,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继续查下去!”晏锦半响后,才对阿哒说道,“雁过留痕,凡是仔细查都会发现蛛丝马迹!只是,你们要低调行事,不要让外人发现了,知道了吗?” 阿哒点了点头,“小的一定好好办,请大小姐放心!对了,大小姐……安之少爷让人转告小姐,他一切安好,等开春了便回京来看小姐!” 晏安之走了之后,总是会让人带一些小物件来给晏锦。 他也很乖巧,会时时报平安。 晏安之和晏四爷之间的关系,慢慢的也缓和了下来。 从前愁眉不展的晏四爷,偶尔也会跑来晏锦的院子里吃茶,打听一下晏安之的消息。 每次,晏锦都会告诉晏四爷晏安之的处境。 久而久之,晏四爷便也没从前那般害怕了。 晏锦听了阿哒的话,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让他多加小心!” 阿哒领了命走出去后,香复才端了茶水放在晏锦的身前。 香复跟了晏锦多年,偶尔也没有什么忌讳,言语问的十分直接,“小姐,你为何要救季姨娘,他们……坏透了!” “我没想过要救他们,我只是想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一些东西!”晏锦笑了笑,转移了话题,“这几日,你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香复平和的五官里,露出几分自信,“小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 “你去拿东西的时候,帮我在府里问问,虞府内可有一位姓解的先生!”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放低了不少,“切勿让人知道,你是特意打听这个人,知道了吗?” 从前,她便想要找十三先生。 但是,十三先生太过于聪慧,若是她轻举妄动,必定会被十三先生发现异常!如今,她来了虞家,想要找十三先生,便容易了许多。 只是,她脸上受了伤,不能出门吹风。 晏锦倒是不在乎外貌,可父亲和母亲,却心疼的看了她的伤口许久!若是她的脸上留了疤痕,最悔恨的莫过于她的父母…… 其实当时,她完全可以躲开晏老太太的攻势。她不躲开,只是想让父亲看见,祖母阴毒的一面。 再多的言语,也不如眼见为实来的更震撼一些。 所幸,父亲是个聪明人,在看见这一幕后,便果断的选择了搬出来。 晏锦觉得,自己伤的也不亏。 香复听了晏锦的嘱咐,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会打听出来这个人!” 晏锦满意的起身,朝着一边的床榻走去。 她,一直在等这天。 前世,十三先生说,等她回来,便告诉她一件事情。她想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昔日,她没能活着回来,听到这个消息。 今生,一定不能再错过。 绝对不能。 第350章:先生 香复十分的机灵,在打听消息的时候,总是能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 虞家的下人里,不少是西域人。 他们性子憨厚,不擅长说谎。 香复想要从他们嘴里知道消息,简直易如反掌。 晏锦每日听着香复的汇报,偶尔还会笑出声来。 今年的大雪,来的很迟。 这一方庭院,积雪皑皑,下人们正来往匆匆,将雪扫走。 晏锦在虞家小住了几日后,脸上的伤口已经彻底的痊愈了!她起身推开了窗户,看着屋外的景色,忍不住吐了一口气。 香复进屋便瞧见晏锦发怔的样子,她赶紧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小姐,你得多穿一些!外面的雪,下的很大!” “瑞雪兆丰年,这是一个好兆头!”晏锦转身看着香复,“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 屋子里烧着地龙,宛如三月暖春。 香复怕冻着晏锦,又往炭盆里加了几块银炭,才低声说,“今儿一早,针线房让人送了小姐的新衣来!奴婢怕不合小姐的身,特意拿来给小姐试试!” 晏锦的目光放在小桌的托盘上,然后露出几分无奈,“我的冬衣已经很多了,外祖母又破费了!” “小姐长的快,多做几件冬衣也好!”香复将托盘里的衣裳拿了出来,又道,“这件衣裳的料子是金陵的云锦,据闻今年金陵的云锦,一部分送入了宫中,还剩下这几匹才流落到市面上!老太太想着小姐要去赴太后的寿宴,不能穿的太差,所以便将吩咐人将这云锦裁制成新衣!小姐你瞧瞧。这领子上的毛,油光水滑的!” 晏锦嘴角微勾,在听香复说完后,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记得她母亲大婚的时候,用了云锦制了一身嫁衣。 而她还未出嫁,便穿如此华贵精致的衣裳,是否有些太奢靡了。 晏锦抚摸着衣裳的料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虞家人向来疼她。给她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尤其是前几日,对晏绮宁做的事情愤愤不平的虞老太爷,见天落了大雪。私下还是派了人送了过冬的棉衣和一些银子到了白鹤观。 这也是当初,晏锦对晏绮宁手下留情的原因。 她不想伤了亲人的心。 不过,晏绮宁这次在白鹤观,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也好…… 让她好好的忏悔。也比让她早早的离世好上许多。 毕竟对于晏绮宁而言,死只是一种解脱。 香复见晏锦不说话。又赶紧说,“小姐,你试试呀!看看,合不合身!”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拿过衣裳。笑着摇头,“是祖母吩咐的,那么就准没错!她心细。不会弄错的!” “可……”香复看着这件精致的衣裳,暗暗的叹气。 她多想早日瞧瞧。晏锦穿上这件衣裳的样子。 晏锦让香复收好了衣裳后,才开始询问平日里都会问的问题,“可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香复压低了嗓音,对晏锦说,“奴婢今儿去老太太的屋里,听老太太身边的妈妈说,虞府之中是有一位姓解的先生!不过这个先生麻,性子怪异。他是当年跟小爷一起来虞家的,他说小爷是他的救命恩人,想要报恩,所以便在虞家住下了。不过……” 香复嘿嘿一笑,又接着说,“不过虞家的下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这位先生,说他住在虞家,无非是蹭吃蹭喝的!” 晏锦正捧着茶盏,闻见差点将嘴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这句话,似曾相识。 只是,昔日说出这句话的人,却是她自己。 十三先生年岁已高,却为老不尊,时常说出一些轻浮的话!晏锦起初多少对十三先生有些排斥,私下便对小虞氏说,十三先生是否来晏府蹭吃蹭喝的。 小虞氏那会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好巧不巧,这句话还被十三先生听到了。 他将身子依在门框上,眼里还露出几分悲伤,“小姐怎么能这样说我呢,我年岁大了,受不得刺激!” 说完,还低头咳嗽了几声。 他那副忧郁的样子,看的晏锦当时还有些怨自己说话太过。 可之后她才知道,十三先生最擅长的便也是这招。 博取同情。 晏锦在听了香复的话后,心里却暖暖的,“那你可打听到,解先生住在哪里?” “打听到了!”香复又靠近晏锦一些,轻声地说,“就住在东湖的水榭居里!” 虞家东湖的水榭居,晏锦是知道的。 当初,虞老太爷建这座水榭,据说还花了不少的心血。 东湖起初不过是一个小池塘,后来因为要在上面建一座水榭,所以又将这方池子扩建了不少! 虞家花了三年时间,才建起这座水榭。 这座水榭,冬寒夏热,虞老太爷建立它的原因,也是想要虞非好好的埋头苦读。 他不希望虞非不学无术。 只要将虞非丢进水榭里,再派人守住入口,那么虞非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在那几年里,虞非的功课虽然没有进步,但是水性却是突飞猛涨! 虞非在诗书上,的确没有什么天赋。 后来,虞老太爷也发现了这点,才让虞非跟着自己经商,不再强迫虞非去进仕途。 虞非不喜这座水榭,这对于他而言,那里都是他童年的噩梦和阴影。 虞非不愿意去,之后,水榭便也空了下来。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十三先生居然会住在这座水榭居里。 这里虽然风景不错,但是的确不是什么好地方。 晏锦想着,便唤来香复为自己披上厚厚的大氅,才推开门朝着东湖走去。 香复看着屋外的大雪,有些担忧,“小姐,你不能晚些再去吗?” “早些晚些,始终都要去的!”晏锦其实也只是想远远的看一眼十三先生,毕竟,她前世最后暖意,都来自这个人。 香复见晏锦固执,便不再劝说。 此时的东湖,湖面上早已结了厚厚的冰。 路上的下人见到晏锦的时候,福身行礼,问晏锦要去哪里。 晏锦只是回答,随意走走。 结果,晏锦和香复刚走进东湖外的树林,便听见男子绵长又有诱惑的声音说道,“姑娘容貌绝色,连精绝的那些美人都比不上你。不知,姑娘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为你画一幅出浴图?” 第351章:解舒 有些人在耍流氓的时候,却依旧能说的如此婉转,义正言辞。 让人不会太厌恶。 “先生!”少女这一声唤的既无奈又无助,她颤抖着身子,有些不安地说,“我……” 她想要婉拒,却又被男子的声音,酥的找不着北了。 此时的她,显然有些犹豫。 少女的身子微微依在一边的枯树上,半响后,才喃喃地说,“先生,这样不好!” 男子抬起手,指尖放在她的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他的眉眼离少女的面庞不足两寸,就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她。 晏锦从男子的身后望去,只见他穿着一身乌青色的长袍,懒洋洋的站着。 少女被他的身形挡住,看不见样子。 只是,晏锦猜,男子怀里的少女,约摸是快晕过去了。 不然,也不会发出那样沙哑的声音。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巧不巧,这一对野鸳鸯还让她给遇见了。 君子有成人之美。 这虞家的下人,虽然多半是西域人,却未免也太奔放了一些。 晏锦转身,便朝着东湖的小桥走去。 她刚抬起脚,便踩到了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枯枝。 枯枝被大雪冻的生脆,晏锦一脚下去,枯枝立即碎成几块,发出了‘咔嚓’的声音。 动作虽然很小,声音也不大,却依旧打扰了这一对小鸳鸯。 男子缓缓地转过头来,晏锦侧身也看清楚了男子怀里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五十六岁,容貌虽然不出众。身形却是凹凸有致,瞧着十分丰腴。从她的衣饰上看,应该是虞家的小丫鬟。 反而是站在小丫鬟身边的男子,姿容十分的出众,清秀却不消瘦。眼下有一枚小小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说不尽的风流和凄婉。让人不由的生出一股。想要亲近他的意图。 有风吹起,男子的衣角随风舞动,上面用金线绣着的一朵菊花。 “你是哪家的小姐!”男子微微一笑。不再看怀里的丫鬟,“姑娘当真是容貌绝色,我曾看过不少精绝的美人,却没有一个比的上你!” 晏锦听了。却抽了抽唇角。 虽然,谁都喜欢被人夸赞。而她也不例外。 但是这句赞赏,却似曾相识。 方才,男子对怀里的丫鬟,也说:姑娘容貌绝色。连精绝的那些美人都比不上你。 原来哄人的话,还可以换着方式来说。 晏锦只是福身朝着男子行了礼,便想着要离开。 “你……”男子想要追上来。却被身后的丫鬟拉住。 小丫鬟显然也是急了,她红着脸赶紧说道。“解先生,先生……我愿意,我愿意啊!” 被称做解先生的人顿下脚步,对着小丫鬟莞尔笑笑,“那你等我回来,乖!” 这一句话,被他说的极有诱惑力,听的小丫鬟差点酥软了身子。 晏锦听见身边的香复,暗暗咬牙,低声地说,“登徒子,登徒子!” 不过,晏锦却意外的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听见方才小丫鬟唤男子,解先生…… 香复之前打听过,这虞家只有一个解先生,那么若是眼前这位——那也差太多了吧。 解先生见晏锦停下脚步,便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晏锦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人,宛如倾城的牡丹花,而眼前这位,虽不倾城,倒是有这富贵花的模样和姿态。 他双手作揖,“在下姓解单名一个舒,字温衍,小姐若是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温衍,又或者是……衍郎!” 香复赶紧站在晏锦身前,将晏锦往后一护,声音里带了几分愤怒,“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敢对我家小姐如此无礼!我家小姐,乃是晏家的小姐,你敢再乱来,小心我将这件事情告诉小爷!” 解舒在听了香复的话后,双手环在胸前,然后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 他的目光直接没有丝毫掩饰,似乎在琢磨晏锦为何来这里。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说,“小姐,你来这里,是否是来找在下的?” “自然不是!”香复赶紧辩解,“我家小姐只是闷了,出来走走!哪里知道会遇见你这样的一个登徒子!” 解舒听了之后,却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的时候,长长的丹凤眼十分好看,“你这个小丫鬟,当真是喜欢冤枉人。你左一句登徒子,右一句登徒子,我到底是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了!” 周围顿时,静了静。 香复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在解舒身后的小丫鬟,听见香复嘴里的话后,本来一副花痴的样子,也慢慢的收敛了起来。 能来虞府的晏家小姐,这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家。 小丫鬟在虞家住了不少日子,自然听过晏家的事情。 她赶紧收敛起笑,然后悄悄的从身后挪走。 晏锦看着小丫鬟胆怯的样子,也没有唤住她。 十五六岁,恰好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当年的她,还未情窦初开,便遇见了一场又一场的麻烦!以至于爱情这个词语,在她的世界里,既陌生有遥远。 “谁误会你了,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香复有些厌烦的看着解舒,若不是刚才听见那些话,她一定会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个君子。 人啊,不能太相信陌生人的外表。 香复扶着晏锦的手,想让晏锦离开。 结果,解舒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他将手指放在下巴上,玩味的笑着。 他的声音磁性又绵长,“晏府有许多小姐,不知姑娘是哪位呢?” “你可别得寸进尺!”香复急的跺脚,“你当真不怕我告诉小爷吗?” 解舒听了,却难得认真的想了想。过了一会,他点头说,“自然怕!小爷待我极好,我可不想做什么让小爷觉得糟心的事情!不过,我这个人也很有求知欲,小姐若是不告诉我你的芳名,那么我怕我会跑去小爷的身边,抓着那些下人一个一个的问。而且,我这个人,只喜欢问那些漂亮的小姑娘……只是,这些小姑娘,嘴却不怎么牢靠!” 晏锦在此时,才明白为何,香复说晏府的下人,不太喜欢这个解先生了。 换做是谁,都不太喜欢轻浮的男子。 晏锦微微蹙眉,不想同解舒继续僵持下去。 这个时候,不远处响起另一个少年的声音。 他说,“素素,你怎么来这里了?呀,解先生,你也在呢!” 第352章:为何? 少年的话音刚落,晏锦便抬起头来。 远处的虞方,正朝着这个方向缓缓地走来。 虞方自幼畏寒,出门后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皮袄,看着像是一只密不透风的粽子。 尽管如此,当寒风吹来的时候,虞方依旧冻的打了一个哆嗦。 他走到晏锦身边,站稳脚跟后,才关心地问道,“素素,你脸上的伤,可痊愈了?” “已经痊愈了!”晏锦笑了笑,慢条斯理的回答,“表哥,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雪还未停,周围寒风阵阵。 虞方身子不好,平日里用药从未断过。 连重大夫对虞方的病情,都有些束手无策。他当时开了药方后,更是特意嘱咐虞方要好生将养身子,切勿受了风寒。 此时,虞方会冒着大雪出来走动,对晏锦而言,的确是一个意外。 虞方闻言,神色里带了几分尴尬,他垂下眼眸,“我今儿一早觅了一本孤本,有些地方看不懂,想过来问问解先生!” 说完,虞方还怕晏锦不相信,立即从袖口里掏出书籍。 这本书已经残破不堪,上面的字更是模糊,看不太清! 虞方常年不喜欢出府,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躲在书房里念书。 晏锦私下,更是听小舅舅埋怨过多次。 虞非说:当初我怎么也读不进去书,你外祖父却逼着我读。如今你表哥天天沉迷在书里,你外祖父却恨不得他一个字不认识!这都是怎么了! 晏锦到如今,都还记得小舅舅那一张苦涩的容颜,写满了无奈。 在一边的解舒抬起眼。看着虞方手里的书,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小少爷,你这书从哪里买来的?” “昨日,在后门!”解舒又尴尬的咳嗽了几声,一张妩媚的脸,更是露出羞涩的神态。“不贵。就花了几两银子!” 解舒啧啧两声,又摇了摇头,“几两银子?这可是个不小的数字啊!小少爷。你这孤本啊,我看,八成是个假的!既然是假的,这书上的东西。你也不不必看了!都是一些无用的废话!” “怎么会!”虞方有些不解,又将手里的书籍拿近了一些给解舒看。“先生,你再仔细瞧瞧,怎么会是假的!” 虞方的手腕从袖口里露出一截,他的肌肤和周围的大雪相比之下。更显得剔透,仿若羊脂玉。 晏锦挪了目光,看着虞方手里的书。轻声地说,“表哥。你拿给我看看!” 虞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将书递给了晏锦。 他嗜书如命,书房里的书,都被他看了个遍。 这些日子,更是喜欢看市面上买不到的书。 尽管如此,解舒却说他是个书呆子,只知道看书,却不知道实际运用。 虞方曾不耻下问,想请教解舒怎么运用自己学到的东西。 结果解舒却带了他去了醉烟搂,说这里便能让虞方大展手脚。尤其是头牌醉仙姑娘,一定会让虞方过目不忘。 虞方当时又急又恼,便转身回了府中。 若不是后来,虞方发现解舒十分有才,也不会贸然和解舒来往。 他们两个,完全不是一路子的人。 虞方想到这里,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目光也移到了晏锦身上。 半响后,晏锦才开口,“表哥,这书,怕真的是假的!我瞧着,应该是景泰元年的东西!” “怎么会!你怎么瞧出来的?”虞方看着晏锦手里的书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景泰元年,这……这也就过十来年啊!” 晏锦见解舒上前,便不着痕迹的小退了一步,才将手里的书籍还给虞方,“表哥若不信,可以去找找宁州的宣纸做下对比!” 她自懂事后,便开始练字。 用过的宣纸,也是不计其数。 宁州的宣纸其实质地并不好,不如其他地方的宣纸白,瞧着也不平整!但是,宁州出来的纸,十分的廉价,用来给孩子们练字,却也不错。 方才虞方手里的书,虽然看着破烂,但是用来制成书的纸,却是来自宁州。 那纸张粗糙,倒像是宁州第一批纸。 虞方有些不甘,他看着手里的书,又看了看晏锦,“这……当真是吗?” “八九不离十吧!”晏锦见虞方的样子可怜,又安慰道,“我屋子里倒有几本孤本,若表哥不嫌弃,我可以借你看看!” 她手里的孤本,其实是晏安之留下的。 晏安之怕她闲来无事,也会带不少的书籍给她看。 虞方一听这话,本来颓废的神色,也立即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立即点头,“好……素素,你现在便带我去吧!” 晏锦瞧了一眼,不远处的解舒。 此时的解舒,眉眼里带了几分打量,眼下的泪痣瞧起来,颇有几分凄婉。 这个人,为人处事轻浮,连说话也不着边调。 晏锦想了想,便对虞方微微颔首,“也好,表哥随我来吧!” 语毕,她便抬起脚步,往回走。 尽管,她再走几步,便是东湖了。 晏锦知道,没有必要了。 这位解舒,怕就是住在东湖水榭居里的那位解先生。 显然,这位解先生,却不是她想要找的那位解先生。 十三先生虽然为人也轻浮,但是容貌和解舒却差了十万八千里!连声音,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晏锦虽然不明,为何十三先生不在虞家。 但是,她周围的一切都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十三先生不在虞家,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思及此,晏锦虽然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 从东湖到她的院落,得走上一段路。 虞方一路上,很少和晏锦说话。 倒不是晏锦话少,而是他不知该和晏锦说些什么。 若不是在一边的香复偶尔帮着接几句话,这场面绝对会被虞方弄的冷场。 两个人走了一会,才进了晏锦住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下人们打扫干净,周围的玉兰花树,也被在根部裹上了一些棉布用来防寒。 虞方从前从未踏入过这个院子,自然也就多瞧了一会。 等进了屋子后,晏锦吩咐香复去沏茶后,才低声询问了虞方一件事情。 她道,“表哥,解先生是何时出现在虞家的?” 第353章:追杀 虞方微微一怔,神色里带了几分惊讶。 他没有想到,晏锦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他摸了摸耳朵,又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方很少会说谎,此时他面露异常,更显得奇怪。 过了一会,虞方才挤出了一句,“素素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 晏锦听了乖巧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虞方的话,“只是,他好似有些奇怪!” “能不奇怪吗?”虞方彷佛想到什么似的,附和着说了一句,“一天到晚,尽做那样的事情!” 晏锦不再言语,而是垂下眼眸,捧着香复递过来的茶盏,默不作声。 虞方看着晏锦不说话,又觉得有些愧疚。 若是晏锦一直问下去,他或许还不会讲。 而晏锦只是随口一问,他反而觉得讲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解舒这个人…… 他也不知该从何讲起。 解舒十分有才华,不止通晓医术,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连容貌都十分的出众。这样的人,从外在的条件上来看,的确是个不错的才子。 但是,解舒的为人,却糟糕透了。 他不止轻浮又多情,连带着身子,也太不太好! 虞方琢磨了一会,才压低嗓音对晏锦说,“我能告诉你,但是,你别告诉父亲,说是我讲给你听的!” 晏锦抬起眼,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他呀,其实起初不在虞府的!”虞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父亲去西域做生意。在沙漠里遇见了他。若不是父亲,他怕是要被那些黄沙彻底的掩盖住,最后变成一具无名枯骨了!父亲救了他,之后还遇见了兵队搜查。不过父亲多年经商,和各国城主之间,也有些来往!所以,兵队在父亲的商队里。也不过是随意的看了几眼。并未彻查!” 晏锦扯着嘴角笑了笑,“莫非,兵队会来搜查。其实是想找解先生!” 虞方尴尬的赔了笑,并非否认。 他抚摸着青花瓷做的茶盏,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是的!兵队。其实是来找解先生的!说是,必须抓回去给城主发落。父亲起初没有怀疑解先生。毕竟兵队劳师动众,怎么可能连一个身子不太好的人都抓不住?” “那后来,小舅舅是怎么知道的?”晏锦好奇的看着虞方,眼里噙着几分疑惑。 虞方默然片刻。才开口,“是他自己和父亲承认的。不过,那个时候商队都已经到了京城了!” 晏锦略思索了一会。喃喃地说,“小舅舅虽不怕事。却也不喜欢惹事!解先生既惹了不该惹的人,小舅舅理应不该收留他的。还有……他为何会被兵队追查?” “这个……”虞方又恢复了起初的样子,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虞方知道。 世上最人讨厌的事情,莫过于解释的话,只说到一半,吊人胃口。 他现在,便就是这样。 晏锦好脾气,没有强迫他必须说下去。 反而是虞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从前,晏锦和他关系疏远的时候,他想要和晏锦走近!他就这么两个妹妹,晏锦是其中一个。 现在,晏锦性子随和了,也不似年幼那般尖锐,他因该好好珍惜这一份兄妹之情。 虞方想到这些,才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你可得保密!” “恩!”晏锦点了点头,见虞方如此神神秘秘,又安慰道,“表哥你应该相信我!” 虞方从晏锦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后,才接着说,“他会被追查,是因为西域有个小城的城主选夫人,但是城里的美人太多,一时也看不过来,便请了画师来为她们画画像。结果,解先生他……他居然画了那些美人的出浴图!而且,这些女子都像吃了迷魂药似的,全部都答应了他的请求,愿意让他看自己的身子。城主一怒之下,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才恨不得杀了解先生……” 虞方的话,听的晏锦目瞪口呆。 她怎么也没想到,解舒逃离西域,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怪,方才她还听见解舒问那个小丫鬟,是否能让自己画一张出浴图。 虞方说完话之后,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却羞了个通红。 反而是身为女子的晏锦,却若无其事。 两个人的反差,有些太大。 等香复端来点心后,晏锦才起身去了多宝阁的下层取了几本书出来。 这次从晏家搬出来,她库房里的东西,也被窦妈妈吩咐人搬的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而且,听闻小舅舅还拿出了昔日给晏家银子的账本,要求晏家归还。他说,这些银子是给母亲用的,现在父亲和母亲搬离了晏家,那么于情于理,晏家都应该归还。 小舅舅咄咄逼人,气的晏老太爷差点晕了过去。 前几日,更是有人传出,晏老太爷拿着鸡毛掸子满屋的追打晏老太太,说要休了晏老太太这个祸害。 那个人说的津津有味,似乎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晏锦一样。 晏锦听了,只是赏了她几两银子,便没再说什么。 在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心里,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活着,手里却再也没了银子。 小舅舅如此压迫,他们也不敢反抗。 因为,晏家人,都死要面子。 晏锦笑了笑,才将手里的孤本递给了虞方。 虞方赶紧接了过来,他翻阅了几页后,更是眉开眼笑。 虞方有些羞涩的看着晏锦,低声说,“素素,谢谢你了。其实,我爹收留解先生,是因为他医术不错!之前府里,也有位解先生,是帮我治病的,只是……他已经离开了!” 虞方说完,也不给晏锦继续询问的机会,起身便告辞。 晏锦没有挽留,也没有抓住虞方继续盘问。 有的时候,问多了,便会让人生疑。 虽然虞方并不多疑,却也不能太小瞧他。 等虞方走了之后,香复才问晏锦,“小姐,你要找的解先生,怎么会是这样!” “怎么会是这样?”晏锦摇头,“或许,我们找错人了吧!” 无论之前离开虞府的那位解先生,是不是十三先生,她都没有心思再想下去了。 因为,太后的寿宴,就在这几日了。 第354章:进宫 当今太后向来节俭,平日里一直不喜奢靡,为人更是和善。 今年,元定帝会帮太后大办寿宴,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太后今年已满五十九。 所谓,庆九不庆十,九乃长久之意,而十则为满,满则招损。 太后寿宴这一日,不少皇亲贵族都会到场为太后贺寿。 能在寿宴里露面,便是帝王对权贵们的肯定。 所以,连带着京城里的贵族太太小姐,都挤破了头皮,想要争取到一席之地,以便给自己抬高地位。 晏家的小姐,按理是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的宴会上的。因为晏家,毕竟是个破落的小侯门。 晏锦能收到太后的邀请,也是因为沈苍苍的缘故。 太后寿宴到来的那一日,晏锦住的小院里,站了不少的下人。连一向很少来打扰晏锦的虞老太太,也亲自和小虞氏一起为晏锦挑选簪花和首饰。 晏锦一直乖巧的坐着,让她们比划来比划去! 若是从前,她怕是很快便耐心全无。现在,倒是出奇的安静,哪怕头上的发饰太沉,压的她脖子有些酸痛,也没有做声。 到了最后,虞老太太看着铜镜里的晏锦,忍不住喃喃地说,“真像,太像了!就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显然,这话并不是说她和大虞氏相似。 她和母亲,并不相似。 晏锦侧着身子,回了虞老太太一个淡淡的笑容。 等晏锦穿戴好了之后,晏锦才被香复扶着上了马车!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将丝帕覆在手上,欲将双手上的玉镯褪下来。 在一边的香复看着晏锦的动作。有些不解地问,“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我不太喜欢这对镯子,想换一个!”晏锦将玉镯腿下后,又让香复将镯子收好,才从一边的檀木盒里取出一串手链,戴在了手上。 手链花纹细小。瞧不出是什么东西。 但是气味却很好闻。让人觉得很安心。 香复皱眉,“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戴这样不起眼的东西!奴婢瞧着。小姐你还是戴这对镯子吧,可不能让其小姐把你比了下去!” “你都想些什么呢!”晏锦微微蹙眉,又道,“我为何要同她们比?难道。我比赢了,浑身会像菩萨那样。走到哪里都散发着色彩么?” 香复:“……” 香复发现,最近晏锦说话的时候,比从前跟会堵人的嘴。 晏锦性子向来固执,香复见晏锦不再言语。自己也不好继续劝下去,而是侧着身子将盒子里的镯子放好。 她方才听虞老太太说,这镯子是从精绝带回来的。据说曾是那个公主手里的东西! 贵重的程度,可想而知。 太后寿宴的马车都朝着宫殿的西侧门驶去。 香复听着马车踩在大理石上发出‘嗒嗒’的声音时。心跳也十分的剧烈。 这种感觉,倒像她第一次跟父亲见到那些大官的时候一样。 不同的是,今日要见的是太后,还有京城里的达官显贵。 晏锦十分相信香复,这次来宫里也只带了她一人!毕竟,她并不是什么显贵,带太多的下人,也会太显眼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后,才停了下来。 香复身子有些僵硬,却依旧强撑着,准备下车。 晏锦见香复的样子后,轻声安慰,“别怕!” 这句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讲的。 她来赴宴之前,小虞氏特意找她说了一会话。 小虞氏告诉她,“一切小心!早去早回!” 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小虞氏担忧的样子,又出言安慰,“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的!” 晏锦知道,其实虞家人对她去赴宴,是不太赞同的。 她们不需要晏锦去攀附皇贵,因为宫中人心复杂…… 但是,皇命难违。 晏锦想到这里,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香复下车后,才扶着晏锦下了马车。 此时,西偏门停了不少的马车,周围不少人都在窃窃私语。 晏锦看了看周围,准备抬步跟着人群朝里面走的时候,便听见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素素!” 晏锦回过头,便瞧见沈苍苍朝着她疾步走了过来。 沈苍苍的动作极快,连她身后的丫鬟们都还未反应过来跟上来。 晏锦抬起眼,便透过沈苍苍,看到了她身后站着的人。 那个太监面容清秀,眉目慈善,年岁不大。本来镇定的太监,眼神里带了几分错愕。 很快,太监便转头对沈苍苍的丫鬟又嘱咐了几句,才快速的离开。 “素素,你在看什么呢?”沈苍苍随着晏锦的目光看了过去,才轻声地说,“你在看京公公吗?” 晏锦愣了愣,“京公公?” “他呀,是太后身边的京斋京公公!”沈苍苍解释完毕后,将自己的小手放在晏锦的手里,“我等你好久,可冻坏我了!” 沈苍苍的马车,是第一批跟着皇亲一起进宫的。 沈苍苍到了西偏门后,却没有及时的离开,她坐在马车里许久,等京公公来了之后,又和京公公说了好一会话,才等到了晏锦。 晏锦笑眯了眼,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沈苍苍,“来,我给你暖暖!” 沈苍苍也不客气,直接将手放进晏锦的袖套里取暖,引的周围的人目光,都看了过去。 晏锦一边跟着沈苍苍往里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顿下脚步,往后一看。 香复并未跟上来。 平日的香复,也不是一个胆小之人,为何进了皇宫,会如此窘迫? 晏锦轻声唤了一声,“香复!” 立在原地的香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赶紧小跑追了上来。 此时,晏锦才看清香复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很不舒服。 “怎么了?”晏锦柔声询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香复摇了摇,想要说话的时候,却听见沈苍苍说,她说,“你这个小丫鬟,怎么会如此胆小不懂规矩。你可得跟好我们,你若出了乱子,出丑的可是我们!” 香复立即点了点头,“奴婢知错了!” 晏锦见香复脸色缓缓地缓和下来,也没有多想。 她陪着沈苍苍走了一会,刚要转弯,便又听见有人在她的身后,低声的唤她,“长姐!” 第355章:矛盾 这个声音,晏锦并不陌生。 准确地说,她十分的熟悉。 因为,这个人曾无数次跟她借字帖,每次唤她的时候,都是如此软糯可怜。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病着吗? 沈苍苍见晏锦顿下脚步,又听见身后的声音,才转身看着后面的人群。 她挑眉,语气有些不善,“哟,今儿我出门的时候,就知道我一定会遇见‘贵人’,这次,还当真是遇见了!” “见过郡主!”少女俯身行礼,眉目里带着笑,“不知是否打扰了郡主和长姐的雅兴!” 沈苍苍皱着眉头,“你既知打扰了我们,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做什么?” 晏锦捏了捏沈苍苍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沈苍苍不喜欢晏惠卿,嫌弃晏惠卿心眼太多,每次提起晏惠卿的时候,沈苍苍说话都是咬牙切齿!定国公将沈苍苍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沈苍苍性子直接,说话不知婉转。 晏锦转身看着晏惠卿,笑着点头,“四妹妹,好久不见,你身子可痊愈了?” 晏锦不知为何晏惠卿会出现在这里,不过晏惠卿既然会出现,那么必定有晏惠卿的道理。 晏锦一句话,说的极为亲切,听的沈苍苍一直皱眉,却又碍于晏锦刚才的动作,不好发作! “多谢长姐关心,已经痊愈了!”这句话落在晏惠卿眼里,却不是算是关心。 若周围的人听见她生病,还未痊愈,不知又会传成什么样。 晏锦含笑道。“这样便好!” 沈苍苍不喜和晏惠卿来往,晏锦自然也要顾及沈苍苍的喜好。所以,她只和晏惠卿寒暄几句,便想着和沈苍苍离开。 晏惠卿虽和她是姐妹,可毕竟不同父同母,又一直想要迫害她。 她可不是没什么脾气的泥菩萨…… 表面上的寒暄说几句便好,至于其他的。便没有必要的。 沈苍苍见晏锦要和她离开。本来不开心的脸,又露出了一丝笑容。 两个人刚要离开,晏惠卿又再身后说话了。 她说。“长姐,我一个人来这里,能不能和你一起走?”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不小。但是语气也十分的楚楚可怜。 晏惠卿的模样和舒氏又几分相似,连她装作可怜的时候。都是那么惹人怜惜。 晏锦还未开口,沈苍苍便开口了,“你跟着我们做什么,不行!” 沈苍苍这么一说。周围的目光便看过来。 沈苍苍在京城内,名声本来就不好,因为她养了毒蛇的关系。不少小姐都不敢和她走近,私下议论沈苍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沈苍苍脾气不好,说话也不知婉转!碍于她是沈家的人,父亲又是战死沙场的将军,不少人都要对她忍让。 必定,连当今皇上和太后,都对沈苍苍十分纵容。 有人说沈苍苍的地位堪比公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我只是想和长姐说会话!”晏惠卿不敢抬起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故意惹郡主你生气的!” 此时,晏惠卿的样子,倒是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让晏惠卿受了委屈的人,正是沈苍苍。 沈苍苍此时略挽起一些袖子,像是要出手一般。 结果晏锦将抓住沈苍苍的手,带着沈苍苍一起走到晏惠卿身边,笑着说,“六妹妹方才还让我放心,和说身子已经痊愈了,可我听六妹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怕是屋外风雪天大,又让你受了风寒!郡主只是担心六妹妹的身子,怎么会生你的气?郡主刚才还和我说,她上次和六妹妹你聊的很开心,若是六妹妹有空,开春的时候,一定要去定国公府,欣赏那些梨花!” 晏锦说完之后,又轻轻的扯了扯沈苍苍的袖口。 藏在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因为冬日的关系,变的有些懒洋洋的。 晏锦这么一动,它便不舒服的晃悠了一下。 沈苍苍感觉到大白的动静,瞬间便明白了晏锦话里的意思。 她笑着点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明年开春了,六小姐一定要来定国公府做客,大白可想你了呢!” 晏惠卿一定,身子却僵住了。 沈苍苍养的毒蛇大白,是一条剧毒的蛇。 她当日带着雄黄去定国公府,差点激怒大白被咬…… 晏惠卿想着大白狰狞的模样,一张本来白皙的小脸,更是惨白如纸。 周围的人见几个人之间没有矛盾,便也没有再指指点点,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反而是有人低声说,“晏家的六小姐,居然也喜欢毒蛇……” “可怕……,你们离他远一些!” “真是看不出来啊!” …… 她们不敢议论沈苍苍,却是敢大张旗鼓的议论晏惠卿。 毕竟,晏三爷官位的确不高,手里也没有什么实权。而沈家,手里却是实打实的拥有兵权。 晏惠卿身子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沈苍苍笑了笑,反而得意的邀请晏惠卿,“六小姐,一起走吗?” “我……”晏惠卿自然是想和她们一起走,她刚要答应的时候,却见沈苍苍伸出右手放在左手的衣袖里。 随即,一个白色的小脑袋一晃而过。 小脑袋很快缩了回去,并未被人发现。 她站的近,所以能看的如此清楚。 沈苍苍笑的无害,可是越无害,却越让晏惠卿害怕。 她摇头,“我还要等人,就不打扰郡主和长姐了!” 沈苍苍挑眉,然后放下手又牵起晏锦,“也好!” 晏锦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晏惠卿,便跟着沈苍苍离开了。 沈苍苍显然很高兴,晏锦方才提醒了她,让她出了一口恶气。 “我就讨厌这些假可怜的东西!”沈苍苍皱眉,“你也得离她远些,若实在不行,我把大白借你!” 晏锦打趣道,“你神仙哥哥送你的东西,你要送我?” 沈苍苍:“……” 身后的晏惠卿,看着晏锦和沈苍苍慢慢的离开,心里的愤恨却越来越多。 她站了许久,脸色也没有缓和过来。 晏惠卿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抬起脚步,便听见身后的人唤了一句,“呀,这不是宁大太太吗?” 第356章:西晏太太 晏惠卿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便又顿住了身子。 下一刻,一个面容祥和的妇人从她身边擦身而过,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妇人的穿着的素雅,并不显眼。但是,却依旧掩盖不住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和沉静。 妇人的脚步极快,所以并未留意到站在一侧的她。 “宁太太。”晏惠卿喃喃自语,然后露出淡淡笑。 她是见过这位宁太太的。 若当初西晏没有和清平侯分家的话,她应该唤这位宁太太一声——嫂子。 只是,西晏的人已经不在晏家的族谱内,所以现在西晏根本和清平侯也没什么关系了。 可惜了,这样的关系。 宁家啊…… 说起来,这门亲事,也是西晏也是踩了狗屎运、 她的堂哥晏泰南,居然娶了户部尚书宁大人最疼爱的女儿宁舜玉。 宁舜玉刚出生,宁大人便升迁了。从哪个时候开始,宁大人便认为自己之所以会官运亨通,一定是因为这个女儿的到来。他将宁舜玉当做掌上明珠,无论宁舜玉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宁舜玉,对于宁舜玉百般纵容,养的比儿子还要宠溺。 好在,宁舜玉自己也争气。 她没有学坏,而是成为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 再后来,宁舜玉大病了一场,在无数提亲的人里,选择了晏泰南。 两个人成亲的时候,京城里不少公子爷的心都碎了!毕竟,晏泰南只是个六品的都察院都事,手里根本没什么实权!而且。他容貌只能说普通,连俊朗二字都称不上…… 宁舜玉嫁给他,等于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如今瞧着,这朵鲜花似乎还过的很不错。 晏惠卿本想上前和宁舜玉说说话,但是在看见宁舜玉跟身边的少女说话的时候,又顿下了脚步。 她眯了眯眼,想起父亲的嘱咐。才按捺住心里的想法。跟着人群往里面走。 太后寿宴上布置的十分奢靡,大殿里摆着的奇珍多不胜数。连周围的守卫都是提起十二分精神,怕出那么一点点差错。 晏惠卿跟着走的时候。还能注意到周围侍卫的目光,是带着寒意的。 尽管,侍卫们十分骇人,但是想来参加寿宴的人。却依旧是挤破了头。 晏惠卿能来……其实也是一个意外。 周围的人几乎都在窃窃私语,她这么站着有些茫然。 直到她抬起头。便看见远处两抹十分显眼的身影。 晏锦被沈苍苍拉着手,看起来有些不情愿。 而沈苍苍压根不理晏锦的态度,依旧是焦急的和晏锦解释,“你坐哪里不是一样的。而且太后娘娘说了,你可以跟我一起入座!素素,你跟我来!” 晏锦看着不远处沈苍苍的席位。是一点也不想去的。 沈苍苍的席位,离太后坐的地方。很近。 而太后的身边,便是元定帝的席位。 左侧,是王爷王妃还有公主世子。 右侧,是元定帝的心腹大臣和家属。 这每一个,都是晏锦不想招惹,也不想结交的。 沈苍苍固执,见晏锦犹豫又道,“素素你别怕!你若不喜欢这里,等会寿宴开始,我带你去千鲤池!那里的鲤鱼可好看了,红的黄的,一条条的又肥又大……” 晏锦和沈苍苍站的位子明显,而一边的小宫女一直不敢插嘴,就这么立在两个人的身边。 晏锦知道,站太久会让周围的人觉得怪异,无奈之下陪着沈苍苍入了席。 站在下面的晏惠卿看着晏锦跟着沈苍苍入了席后,在一边坐着的不知是那家的夫人,居然和沈苍苍说起了话,连带着晏锦也问了几句。 晏惠卿就这么看着,有些咬牙切齿。 她不知道晏锦是怎么将沈苍苍哄骗成那样的,但是不得不说晏锦的手段的确很高明。 沈苍苍如今的地位,的确比宫里的那几位公主,更娇贵。 元定帝和太后,从未训斥过沈苍苍…… 因为,委屈了沈苍苍,会伤了那些将领的心。 晏惠卿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跟着一边的小宫女入了席位。 过了一会,一位穿着浅金桃红二色绣梨花褙子,鹅黄小碎花百褶裙,身上披的红色对襟羽缎斗篷的少女,缓缓地朝着太后身边的席位走去。 她穿的华丽,显得人也十分的清艳夺目。 已经入座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晏惠卿虽然离少女很远,却依旧猜了出来。 那个人是薄家的小姐,薄如颜。 人如其名,容颜姣好。 薄如颜的位子和沈苍苍的离的很近,她一入座之后,沈苍苍却没有向往日一般和她互相讽刺。 沈苍苍此时正忙着和晏锦窃窃私语,连薄如颜出现的时候,也不过是粗略的扫了一眼。 沈苍苍显然很高兴,她一边嘀咕,一边给晏锦剥龙眼,“素素,方才我是真的高兴!我看见她吃瘪的样子,太痛快了!” 沈苍苍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她一高兴,眉眼里便再也掩盖不住笑意。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阻止沈苍苍继续剥龙眼给她,“你高兴就好!只是,今儿是太后的寿宴,无论她怎么惹你生气,你都不要理会!” “可是,方才,她……”沈苍苍想了想,才继续说,“她太过分了!那个样子是装给谁看的!” 晏锦神色不改,继续安慰,“无论她是装给谁看的,你都要和她计较!你是郡主,是沈家的小姐,若是你在宫里动了手,丢的可是定国公府的颜面!郡主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定国公想想,是不是?” 沈苍苍垂下眼眸,“我知道了!” 晏锦见沈苍苍垂头丧气的模样,又道,“她越想激怒你,你却偏偏不能生气。到了最后,会生气的人,是她!而且,她也不值得你生气呀,对不对?” 晏锦的声音温和,也没有半分怒气。 沈苍苍知道晏锦是为她好,而且,沈家的人除了沈砚山,便也没有人跟她说过要如何为人处事。 况且,沈砚山那个脾气…… 和她也是八九不离十。 沈苍苍不是个不懂礼之人,她过了一会,才点了点头,答应了晏锦。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后,才抬起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茶盏准备饮茶。 她刚抬起头,便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第357章:恭喜 晏锦握住茶盏的手,紧了一紧。 她微微蹙眉,却没有朝着那一抹视线望去。 毕竟此地,言行举止都要万分小心。 说多错多,做多错多。 不如安安静静,隐于人群。 只是,在放下茶盏的那一刻,晏锦还是装作随意的看了一眼周围。 巧的是,她放下茶盏,那股视线,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沈苍苍见晏锦沉默不语,便轻声询问,“素素,你怎么了?” “还能怎么,怕是被吓坏了吧!”晏锦没有回答,在一边的薄如颜却开口了,“如今这些下人,也越发没了规矩,什么样的人,都能往这里带!也不怕被怪罪!” 坐在薄如颜身边的几个皇室的郡主,忍不住掩嘴而笑。 沈苍苍听了之后,立即想要和薄如颜大吵一架,但是在看见晏锦的笑容后,又不得不顾及晏锦方才的话。 今日是太后的寿宴,若她在这里和薄如颜争的脸红脖子粗,便是给太后难堪。 薄家是太后的母家,必定不会被太后怪罪。 而她也会因为父母的原因,也不会被训斥。 可是最后,传言出去,必定会变成是她无礼,那么那会她丢的便是定国公府的颜面。 薄如颜向来嘴毒说话又刺耳,众人很少敢去招惹她。 除了……沈苍苍。 沈苍苍没有搭理薄如颜,将薄如颜那句话当做了空气一般。 薄如颜见沈苍苍今日十分沉稳,便有些好奇的挑了挑眉。 此时,一个华服的少女走了过来,对她对薄如颜行了礼。才笑着寒暄了几句。 突然,这位小姐说了一句,“十二小姐,你这身衣裳,是金陵的云锦制的吗?” 在一边坐着的郡主,也发出一声低呼,“我听闻今年的金陵的云锦送进宫后。皇上都给了太后!你这衣裳……” 她说一半留一半。却引的周围的人看了过去。 薄如颜面露羞涩,“温小姐和郡主见笑了!其实,这是姑母……哦不。是太后娘娘赏我的料子做的新衣。我也没想到,会如此的贵重!” “太后娘娘待你可真好!”被称作温小姐的人,露出羡慕的神色。 不止温小姐露出羡慕的神色,周围的人都多少有些羡慕。 在这里地方。除了比身份尊贵之外,便是比穿戴。 是人。都会有攀比之心。 晏锦早已见怪不怪,却没想到,沈苍苍将战火引了过来。 沈苍苍抬起头看了晏锦一眼,才轻声地说。“素素,你这身衣裳……” 她看了一会,又瞥了一眼薄如颜。“也是云锦吧?” 她说的声音很小,可在一侧的薄如颜却依旧听了个彻底。 薄如颜方才。便留意到了晏锦。 只是刚才晏锦一直垂低头,她看不清楚晏锦的容貌。 现在,晏锦抬起头来,她也看了个彻底。 如今的晏锦,容貌比上次花宴时,长开了不少。 眉眼里的稚气慢慢的褪去,一双蓝灰色的眼,宛如罕见的琉璃。她本就肌肤雪白,穿着桃红色的衣裳,更显得剔透,像是可以掐出水来似的。 有些人,像是被天上眷顾似的,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她。 若是晏锦此时多笑笑,一定会让在场的女子们,全部黯然失色。 薄如颜眉眼里带了几分愤怒…… 她记得晏锦的琴技很好,当年,大虞氏的琴技也很好,所以到了现在,每当有人提起大虞氏的时候,都会惋惜那样好的一个女子,居然选择了晏季常。 “晏小姐,好久不见!”薄如颜微挑唇,“不知,如今你能否将那首曲子完整的弹完呢?” 晏锦抿唇一笑,不仅不忙的答道,“我双手笨拙,怕是弹不完整呢!” 温小姐似乎看出了薄如颜的不悦,便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今日,真的要恭喜十二小姐了!” “这话,从何说起?”薄如颜露出几分羞涩的笑,“什么事情,值得温小姐亲自说恭喜?” 温小姐神色不改,神神秘秘的说话,声音却依旧不改,“听说,今儿沈家世子也会来?要知道,他从前是从不出来走动的!我瞧,多半是听闻你的名声,特意……” “停!”薄如颜虽然阻止了温小姐的话,却依旧笑着道,“话可不能乱说!” 坐在薄如颜身边的女子,也笑了起来,“温小姐哪里有乱说,十二小姐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听爹爹提起,说皇上想将,你同沈世子的亲事定下来呢!” “这是赐婚!”温小姐接了话,“是天大的喜事呀!” 薄如颜垂下眼眸,没有再反驳。 事出必有因。 沈苍苍纵使气的浑身哆嗦,想要反驳,却依旧不知从何反驳起。 而且,此时晏锦一直在给她剥龙眼,神色沉静,似乎不被周围的事情打扰。 沈苍苍不喜欢薄如颜,自然也就不希望薄如颜成为自己的嫂子。 她气的撅起了嘴,转眸便瞧见了晏锦手腕上的链子。 链子像是用檀木制成的一般,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股味道,也让沈苍苍暴躁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 沈苍苍总觉得气不过,便压低了嗓音跟晏锦说,“她做梦呢,沈砚山才看不上她!” “恩!”晏锦附和了一句,“郡主,尝尝,很甜!” 晏锦不反驳很顺从,沈苍苍觉得晏锦的目光和自己一样,非常的有远见。 沈砚山十分的挑剔,当年有人给定国公送来了许多舞姬,个个美貌如花!可惜,沈砚山见过之后,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庸脂俗粉。 那会,定国公还好奇的看着沈砚山。 声音里全是惊讶,“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臭小子,来日要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天仙,能入你的眼!” 沈砚山沉默不语,而在一边的沈苍苍却记了个清清楚楚。 薄如颜容貌不差,站在人群离,也是鹤立鸡群,十分夺目。 但是,沈苍苍就是不喜欢薄如颜。 觉得这个人,既虚伪又虚假,说话恶毒刻薄。 沈苍苍还想开口,却听见周围的声音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第358章:来者不善(4000字大章) 小太监话音一落,周围的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不到片刻,只见一群小宫女和太监走了进来。 他们侧身站好后,两个身穿华服的妇人男子,才缓缓地出现。 这两位,便是太后和元定帝。 晏锦,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后和元定帝。 两个人虽然气质不凡,但是远远地瞧着,晏锦觉得他们,不太像母子,而更像姐弟。 薄太后容颜姣好,眼角更是没有一丝皱纹,气质既雍容又华贵。 只是薄太后的衣饰并不奢靡,尤其是发鬓上的银簪子,更是和她的打扮格格不入。 那是一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银簪子,连花纹都有些粗糙。 这样的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薄太后的身上。 在太后身边的元定帝,瞧着年岁比晏锦想象中的更大一些。 他比薄太后,更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因为,他的鬓发间已经露出银丝,气色也不好,眼神里全是疲惫。尽管,身上的金色的锦衣十分的华贵,却依旧掩盖不住他垂老的气息。 晏锦看着元定帝,神色里多少带了几分无奈。 都说帝王清闲,可瞧着元定帝的样子,又能清闲到哪里去? 明明是个四十的人,却如此的苍老!身心,全是疲惫。 这天下,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掌握的? “见过太后,见过皇上……” 周围的人全部站了起来行礼,晏锦跟着人群站了起来,垂下眼眸敛了心虚,不再多窥。 “起来吧!”一怔悦耳的声音响起后。晏锦才跟着沈苍苍坐了下来。 此时,沈苍苍看着晏锦发怔的神色,以为晏锦是哪里不舒服。她赶紧询问道,“素素,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晏锦怕沈苍苍乱想。赶紧转移了话题。“太后娘娘很有威严!” 沈苍苍瞥了瞥嘴,压低了嗓音说,“太后娘娘啊。她瞧着很年轻对不对?” 晏锦愣了愣,没想到沈苍苍直接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晏锦有些惊讶,以为沈苍苍发现了什么。 但是,下一刻沈苍苍又继续解释。“因为太后娘娘用的脂粉。都是南海送来的!尤其是南海的那些珍珠,特别大!用来敷面。是最好不过的了!素素,下次我也送你一些!” 晏锦:“……” 沈苍苍的一席话,让晏锦有些哭笑不得。 她,果然是太高看沈苍苍了。 不过沈苍苍既然误会了。她也不好反驳。 于是,她故作开心的样子,“那我先多谢郡主了!” “客气!”沈苍苍笑眯了眼。有些洋洋得意。 晏锦和沈苍苍坐的地方,离薄太后和元定帝的席位很近。 只要他们一低头。便能瞧见不远处的她们。 果然,过了一会,太后便笑着看了过来,她嗓音轻柔,“苍苍,这些膳食,可还合你的口味?” “臣女很喜欢,多谢太后!”沈苍苍从席位上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行礼,“臣女恭祝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和善的笑了笑,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太后放下酒杯后,目光掠过沈苍苍,自然而然的挪到了晏锦的身上。 她眉眼里的笑,越来越浓,“这想必是晏大人的女儿晏锦吧?长的可真好看!” 晏锦赶紧起身,行礼道,“回太后娘娘后,正是臣女。只是,太后娘娘谬赞了!” “怎会!”薄太后依旧笑着,神色不改,“何必自谦,你可是将这里的所有女子,都比了下去!皇上,你说哀家说的对不对?” 坐在一侧的元定帝听了这话,也笑着转过头。 薄太后眼光很好,晏锦虽然垂着眼眸,瞧不清她的模样。但是那一头乌黑的发,像是被最好的墨染过一般,既黑亮又柔顺。 他笑着点了点头,“母后说的是!” 元定帝话音一落,晏锦便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十分的不友善。 这句话,让她得罪了不少人。 在一边的沈苍苍,似乎还没察觉这一点。 等元定帝让晏锦坐下后,她还得意的跟晏锦道,“素素,你听见了吗?太后娘娘说,你长的比谁都好看!” 这一下,连坐在一侧的薄如颜,目光都放了过来。 “郡主!”晏锦赶紧转移了沈苍苍的注意力,“来,用些东西!” 沈苍苍性子单纯,很容易便给晏锦转移了注意力,也忘记了方才自己要说什么。 这一顿宴席,晏锦很不安。 她生性喜欢热闹,可也不是什么热闹都喜欢凑! 有些热闹,她还是想避而远之的。 台上的舞姿虽然优美,但是晏锦却没有心情去欣赏。 方才的动静不小,连男宾这边也被惊动了。 一位穿着蓝色的少年低声道,“方才那位小姐,是当年虞家大小姐的女儿!也难怪太后夸她长的好,我瞧着,的确是不俗啊!” “离这么远,你能瞧见什么!”另一边穿着黑色锦衣的少年打断他的话,“不俗又如何?不过是晏府的一个小姐,又能怎么不俗了?地位哪里能和薄家的十二小姐相比!” “你这句话就不对了!”蓝衣少年叹了一口气,“十二小姐可是薄相的千金,是未来的沈家的……” 蓝衣少年瞧了瞧坐在不远处的沈砚山,再也没有说下去。 谁都知道,薄家十二小姐虽然出众,可来日嫁的夫婿,却一定不简单。 之前,更是有人相传,薄家十二小姐其实是要成为太子妃的。 虽然太子年幼。可这一点也不影响,薄如颜成为太子妃。 只要薄相点头,这便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后来,更有人传出,其实薄家十二小姐薄如颜,是来日沈家的世子夫人。 在记忆里,谁也不记得沈砚山长什么样子。 就算记得。也不过是沈砚山十岁的样子。 那会。沈砚山还未长开,谁又知道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 不过薄如颜若是真的嫁入沈家,众人也是无话可说的。 沈家的地位摆在哪里。薄如颜虽然出生也不低,但是嫁入沈家,也是高嫁了。 曾经还有感叹,这薄沈两家联姻。这天下,必定是能太平一百年了。 当所有人都想见见沈砚山的时候。沈砚山还真的出现了。 从不喜欢参加各种宴席的他,居然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这下……薄如颜和沈砚山的亲事,也是彻底的被人坐实了。 连程老将军都赶回来了,怕是过几日都要定亲了。 蓝衣少年的目光望了过来时。周围众人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沈砚山举起酒杯,抿了抿唇,“周少爷。喝醉了?” “世子说笑了!这几杯酒,怎么会醉?”蓝衣少年摇头。“世子,你……” 沈砚山轻轻摇晃了下酒杯,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还未喝醉,为何就开始说醉话?哦,莫非是周少爷向来喜欢睁眼说瞎话?所以,才会说的如此顺口?” 周少爷:“……” 这下,周围的人便再也不敢窃窃私语沈砚山和薄家的事情了。 他们连方才的热闹,都不愿意再提起。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沈砚山。 这个人,嘴毒。 男宾这边消停了之后,唯独沈砚山依旧握着酒杯没有用酒,他的目光朝着远方望去。 只见,沈苍苍依旧说着话,在一边的晏锦垂下眼眸,安安静静的听着。 这一幕,甚好。 酒过三巡,月色朦胧,人声依旧鼎沸。 沈苍苍似乎也觉得有些乏味,她说的口干舌燥,觉得想要离开了。 可是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尽兴,她只好又压低了嗓音问晏锦,“素素,要出去走走吗?” 晏锦微微颔首。 这里的气氛,她着实不喜欢。 周围的目光,有打量的,又不甘的,还有愤恨的。 薄太后方才那句话,说的太过于露骨。 若不是她尚未及笄,怕是都有人乱猜,她是否会成为宫嫔了。 宴席上人很多,晏锦想,她同沈苍苍悄悄的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只是,香复想要跟上来的时候,却听见沈苍苍说,“你别跟来,我同素素出去就好!你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香复还想说话,沈苍苍又添了一句,“你来,容易被发现!” 香复被沈苍苍堵的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继续跟上去。 沈苍苍性子固执,她同晏锦悄悄从宴席上溜出去,没有带贴身丫鬟。 两个人走出来后,沈苍苍才放开晏锦的手,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说,“啊……真舒服!” 晏锦笑眯了眼,“郡主不喜欢那里吗?” “当然不喜欢!”沈苍苍继续往前走,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群人都虚伪死了!明明恨对方入骨,还要笑脸迎人,素素,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 沈苍苍这句话,让晏锦有些哑口无言。 沈苍苍的性子,便是这样没有什么掩饰和虚伪。 但是,这也是沈苍苍的缺点。 她太直接,也容易得罪人。 晏锦想起沈苍苍的前世,皱着眉头道,“郡主,这并不是可笑!若是讨厌一个人,便要和她撕破脸皮,郡主认为这样就能出气了吗?” “当然出气!”沈苍苍撇了撇嘴,“只是……也没太出气!” 她的话,有些自我矛盾。 晏锦无奈的摇头,“郡主若是不喜欢谁,少和她说话便好!” 沈苍苍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晏锦不想说的太露骨,怕沈苍苍觉得无法接受。 讨厌一个人,没有必须撕破脸面。 要对付一个人的手段很多,没有必要让对方猜到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当初和沈苍苍一样,太直接心里也不藏东西,所以才会被人看了个彻底。 这样…… 难以生存。 晏锦想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沈苍苍的性子已经固定了,想要再改,也有些难。 沈苍苍松了一口气,晏锦也松了一口气。 她现在,出来透透气,觉得舒服多了。 要去千鲤池,就必须经过御花园。 沈苍苍刚带着晏锦进入御花园,远远的便看见了一群人走了过来。 沈苍苍瞧了许久,才扯着晏锦一起行礼,“见过贤妃娘娘!” 贤妃顿下脚步,看着眼前行礼的两个人,笑着说,“起来吧!” 晏锦在听见贤妃二字后,立即便想起了苏行容。 她记得,苏家出了一位妃子,乃是当今元定帝最疼爱的人。 而这位,便是当今的贤妃娘娘。 贤妃不止被元定帝喜爱,连一向很少插手后宫的太后,都对贤妃十分的器重!这几年来,苏家会升迁的如此快,多少有贤妃的原因。 贤妃的存在,就如当年的太后。 薄家会出一位右相,便是薄太后的功劳。 女子的荣宠,也系着她们的母家。 也难怪,那么多官僚,想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宫中,来换取永久的地位和荣华。 “贤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沈苍苍有些不解的看着贤妃,“你也不喜欢那些舞吗?” 沈苍苍说的直接,贤妃也不介意。 她的声音轻柔,“怎会,本宫只是饮了一些酒,觉得有些醉了,出来醒醒酒!” 而此时,晏锦也窥到了贤妃的真容。 贤妃长的极好,苏行容的眉目间,便有几分像贤妃。 长眉入鬓,英气里又带了几分妖媚和安静,这样的女子,的确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 夜色下,贤妃笑起来的样子,温润如三月春风。 “也是!”沈苍苍笑了笑,“贤妃娘娘怎么会和臣女一样愚钝呢!” 这本是一句赞赏的话,从沈苍苍的嘴里说出来后,便有些变了味。 晏锦的嘴角抽了抽,她如今也开始怀疑,定国公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教沈苍苍的。 连客套的话,都能说的如此别扭。 好在,贤妃也不在意这些。 她将目光放在晏锦的身上,有些疑惑的说,“这位是?” “臣女晏锦,家父乃是工部员外郎晏季常!”晏锦又再次行礼回答,“贤妃娘娘万福!” 贤妃听了这句话后,却微微挑眉。 她的语气依旧和善,可句子却有些不善。 她说,“原来是你啊,本宫听易安提起过你!” 贤妃嘴里的易安,乃是苏行容的小字。 一时,周围的气氛,有些诡异。 第359章:挑拨 贤妃这句话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是带了几分挑拨的意味。 沈苍苍和苏行容已经定了亲,按理讲沈苍苍便是苏行容未过门的妻子。 他们两个人之间本就有了间隙,若是再生出其他的事情,按照沈苍苍的性子,这门亲事怕是会成不了。 而贤妃的一句话,更是将晏锦说成了卑鄙的小人。 毕竟,在众人的眼里。 男女若是私下有来往,那么一定是女子妖媚、不安分去勾引这个人。 红颜祸水,讲的便是这个道理。 晏锦想着,眉头微微一蹙,恭谨地问道,“不知贤妃娘娘说的是?” 既然贤妃想要挑拨,那么她便装傻。 毕竟,她今生的确是没有听过苏行容的小字。 “你不知道吗?”贤妃见晏锦装傻,便笑着继续道,“当真?” 晏锦故作疑惑,“当真!臣女怎么敢哄骗贤妃娘娘!” “素素怎么会知道他的小字!”在一边的沈苍苍皱着眉头,看着贤妃有些咄咄逼人的口气,不悦地说,“贤妃娘娘,臣女同素素情同姐妹,易安会同娘娘您提起素素也很正常啊!” 沈苍苍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贤妃口气有些不善。 她,其实不太喜欢苏家的人。 沈苍苍觉得,苏家的人都是阴森森的。他们笑起来的时候,都能让她冷的哆嗦。 这样的人……她不喜,也不想和他们多有往来。 如今,身不由己。 苏行容和她的亲事,晏锦是知道的。 而她和晏锦的关系,想必苏行容也知晓。 沈苍苍言语不悦。贤妃的眉头又挑了挑,“郡主同晏家小姐感情可真好!这让本宫想起了昔日的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在的话,必定也会和本宫,如郡主和晏小姐一样,情同姐妹!” 贤妃言语里,带了几分暗讽。 已故的皇后和贤妃,都是皇帝的女人!晏锦和沈苍苍又怎么能和她们相比? 沈苍苍没有闪避贤妃的视线。微笑道:“臣女惶恐。只是,贤妃娘娘何必伤感呢?” 沈苍苍语气不改,依旧和贤妃慢慢地说话。 但是。晏锦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沈苍苍藏在袖口里的手。 她的小手,紧紧的握成了一团,指甲都快划破掌心了。 沈苍苍显然是生气了。 贤妃很欣悦的看着沈苍苍。似乎很满意。 半响后,她才轻轻的咳嗽。又揉了揉眉心。 在一边的小宫女立即轻声道,“贤妃娘娘,您出来许久了!若是再不回去,皇上又要担心了您了!” “是吗?”贤妃淡淡地笑了笑。“瞧瞧,本宫和郡主说话,都忘了时辰!” 贤妃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沈苍苍和晏锦,才摆手说。“本宫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寿宴上吧!” 沈苍苍和晏锦,赶紧福身行礼,“恭送贤妃娘娘!” 贤妃微微颔首,被身边的小宫女扶着,慢慢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贤妃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沈苍苍和晏锦的视线中后,沈苍苍的笑容才慢慢的敛了起来。 月色下的御花园十分的安静,远处热闹寿宴和这里的静寂行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了许久,沈苍苍才叹了一口气。 她一双秀气的眉,皱成了一团,然后对晏锦说,“素素,我不喜欢他们!” “恩?”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沈苍苍,“谁?” 沈苍苍继续朝着前面走,晏锦慢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十分有默契。 因为宫中大办太后寿宴,所以御花园这条路,也不似平日夜里那般漆黑。 一阵寒风吹来,周围隐隐约约可以闻见花的香味。 只是,四溢的花香却太过于混杂了。闻多了,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倒胃口。 “苏家那些人,我都不喜欢!”沈苍苍的声音很小,她没有回头,声音也有些沙哑,“我曾问三伯父,我说,我能不能不嫁!三伯父说,我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沈苍苍说到这里的时候,眉眼间带了几分悲伤,“可我,当真不喜欢他!素素……是不是,我没有资格,去选我未来的生活!” 她说的哀伤,听的晏锦心里难受极了。 其实,她们这些人,又有谁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呢? 女子,便是家族用来换取利益的工具。 而且,她们被锦衣玉食养大,也并非真的是无忧无虑!在宅子里,要防那些所谓的姐妹,出了宅子……又要小心被人迫害。 这一路,从未一帆风顺。 晏锦从前,其实也没有想过,来日自己要嫁的人,会是什么样! 那个人才华如何,容貌如何,身形又如何? 她,全部不知。 因为,女子的婚姻,永远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如今听沈苍苍提起,她才想起,两世为人,她的心里居然从没有住下过一个人! 不过,晏锦却十分能理解沈苍苍的痛苦。 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是多大的惩罚? “苍苍……”晏锦走上前,紧紧的握住了沈苍苍的手,又道,“你当真不想嫁到苏家去吗?” 沈苍苍抬起头,微微颔首,“我……我不想!素素,我心里有人,一直都有!” 说着,她似乎怕晏锦不相信,便将晏锦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这些话,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一分一毫,连沈砚山我也没有告诉他!”沈苍苍的心跳的厉害,“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的亲事,我是没有说不的权利的!太后娘娘赐了这门亲事,便是皇命!我得为伯父他们想想,我得为沈家想想!” 沈苍苍像是认了命似的,将晏锦的手放下,“只是,总是不甘心的。我很想他,想了很多年……也不知道,他是否记得我!” 沈苍苍嘴里的那个‘他’,晏锦是知道的。 她听沈苍苍说起过无数次。 尽管周围的人,都觉得沈苍苍在说谎。 可晏锦,却相信。 说谎的人,不可能说的那么完美和圆满。 而且…… 晏锦将手放进沈苍苍的袖口,抚摸着昏昏欲睡的大白,轻声地说,“不喜欢,就不嫁。苍苍,我可以帮你!” 第360章:信我 晏锦的声音很小,但是却很坚定。 沈苍苍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便抬起头,朝着站在她身边的晏锦望去。 月色下的晏锦,面容十分的清丽流转。 沈苍苍一直都知道,晏锦长的很好。 尤其是她那双眼,宛如罕见的琉璃,既清澈又有灵气,让人瞧了,便会深陷其中,再也不能自拔。 昔日的晏锦,容颜里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稚嫩。 如今的她…… 宛如一朵徐徐盛开的梨花,既纯洁又美好! 连一句短短的话,都能撼动自己早已经稳固的心。 沈苍苍此时,仿若看见露水滴在花瓣上,留下一丝丝淡淡的痕迹。 这一丝痕迹,却再也抹不去。 “你方才说……”沈苍苍咬住下唇,有些难以置信,“你方才说什么?” 晏锦看着沈苍苍,抿唇一笑,“我说,若是你不想嫁入沈家,那么便不要嫁。你下定了决心,我便会帮你!” 沈苍苍听着,眼眶渐渐的红润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身子颤抖的厉害,连嗓音都有几分哽咽,“谢谢!” 此时,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动弹了一下身子。 哪怕它是灵蛇,却依旧逃不过蛇的天性!天气寒冷了,便要进入冬眠。 大白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袖口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然后用它有些微凉的头,轻轻的蹭了蹭沈苍苍的手心。 它的动作比平日里迟缓了许多,却依旧固执的做着这样一个动作。 晏锦瞧着大白费力的样子,便又轻轻的拍了拍大白的脑袋。继续对沈苍苍说,“苍苍,我同你认识这么久,从未诓过你一次!这次,你也应该相信我……” 晏锦知道,沈苍苍方才虽然说了‘谢谢’,但是心里却没有相信她。 她的确有办法。让沈苍苍和苏家的亲事成不了。 前世。沈苍苍和苏行容的亲事,她从未听说!这里面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退亲。 至于是谁提出退亲。她也不知道。 但是,既然前世都能退亲,今生也是一样的。 而且,方才贤妃说的那番话。似乎在激怒沈苍苍。 沈苍苍的性子直接,又不知道婉转。处事也毛毛躁躁的。只有沈苍苍生气,不顾后果的去跟太后说要退婚,苏家才不会受到连累。 一切的错,都让沈苍苍一个人抗下。 在苏家的眼里。或许沈苍苍的存在,不过是一个踏脚石。 晏锦看着眼前的沈苍苍,心里生出一股怜惜之意。 “我……”沈苍苍看着晏锦的动作。觉得手心发烫,“我不想嫁给他。素素,我不想委屈自己!我要等神仙哥哥来找我,我要告诉他,我将大白养的很好,这些年也很坚强!只是……我怕啊……我怕他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晏锦将手伸了回来,十分坚定地说,“他怎么会不记得你?当年,他将大白送给你,没准就是定亲信物呢!” 沈苍苍听了这话,茫然的看着晏锦,“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晏锦看着不远处亭子下的防风灯,继续说,“大白是灵蛇,是金银买不到的宝贝。他既送给你,那么,便是真心希望你好!无论他回不回来,你都应该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委屈自己!” 沈苍苍沉默不语,将手放进袖口里,轻轻的抚摸大白。 众人都说她在撒谎。 所谓的‘神仙哥哥’也不过是她谎言中的人物。 连大白,都是她为了让谎言更真实,才弄来的东西。 沈家,唯一相信她的,只有沈砚山。 只是,沈砚山嘴毒!他虽然相信她,却从未跟她说过这些话…… 唯有晏锦,待她是真心的好。 她说的,晏锦都相信。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昔日喊破了喉咙,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她。他们都觉得她恶毒,都觉得她是骗子……那种感觉,就像是将心放在冰窖中,慢慢的冻结!起初既寒冷又疼,无助的感觉,像是毒药一样,慢慢的蔓延在她的心里。 久而久之这种疼,也就麻木了。 沈苍苍想着,眼泪便从眼角簌簌滑落。 “素素!”沈苍苍声音哽咽,“有你在,真的很好!我和你……像是……像是认识了两世一样!” 沈苍苍哭的可怜,在一边的晏锦也有些心酸。 她们,若是真的算起来,的确是她认识了沈苍苍两世。 晏锦从手里掏出一方锦帕,轻轻的将沈苍苍眼角的泪水拭去,“和你一样,认识你真好!” 这句话,是发自她的肺腑。 前世,她在人生最后的那段日子,住的便是沈苍苍的屋子。 沈苍苍写在纸上的话,她几乎全部能背下来了。 而那些字迹,到现在晏锦都记得。 世事无常。 晏锦从未想过会再有一世,也从未想过,能和沈苍苍相遇! 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自然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不会辜负上天的厚爱。 沈苍苍前世的事情,晏锦私下其实早已跟沈砚山说过。 沈砚山听了晏锦的话后,沉思片刻,眉眼里似乎还带了几分疑惑,他说,“陆希显?怎么会是陆家的人!” 晏锦那会瞧见沈砚山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 陆家是沈砚山母亲的母家。 连沈砚山都没想到会是陆家,她又怎么会知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为何。 不过,沈砚山既然已经知晓,想必也就不会让沈苍苍走上前世的道路。 对于沈砚山,她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不是因为沈砚山才华出众,也不是因为沈砚山容颜俊朗无双。 那种感觉,像是与生俱来的一般。 沈苍苍听见晏锦的安慰,便破涕而笑,“素素,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素素,这件事情,若是你为难,便不用帮我了!其实,我已经认命了,方才也不过是发泄心里的不满!” “你得信我!”晏锦抬起手将帕子放进袖口的时候,却被沈苍苍握住了手。 月色下,她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玉。 “这个手链!”沈苍苍闻了闻,皱着眉头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很眼熟!” 第361章:程老将军 晏锦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瞬间,她觉得脸颊有些燥热。 就好像刚才在寿宴上,用多了那些美酒一样。 微醺。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瞧了半响,眉眼里全是疑惑,“我应该见过的,可是……” 她却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了。 明明很眼熟,明明下一刻就能脱口而出。 可偏偏……就是想不起。 晏锦垂下眼眸,将手腕从沈苍苍的手里抽离,轻声地说,“不过是普通的檀木手链,郡主会见过也不奇怪!郡主,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千鲤池吗?那我们快去快回吧!” 晏锦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尽量不让沈苍苍起疑。 这个时候的千鲤池本该已经结冰了,但是太后喜欢赏鱼,所以元定帝特意吩咐了人,将冰面凿开后,又注入了一些温泉之水,才勉勉强强的维持千鲤池不再结冰!想要在冬日里赏鱼,除了皇家能做这样的壮举,再也无第二人。 沈苍苍也是觉得稀奇,所以才会领着晏锦去千鲤池。 结果,两个人还未抬步,便身后身后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稳,惊的沈苍苍立即回头。 晏锦下意识将沈苍苍揽在身后,用身子挡住沈苍苍,想要护住沈苍苍。 而来的人,却让沈苍苍和晏锦,大吃一惊。 来人是个约摸五十的男子,身上的锦衣虽然华贵,却和他有些格格不入。他器宇轩昂,眉眼间全是英气。月色下,他的肌肤是古铜色。露出来的手腕处,还有几处刀剑留下来的痕迹,瞧着有些骇人。 那个人见晏锦的样子,也是微微敛目,神色里带了几分打量。 他的目光直接,瞧的晏锦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后了几步。 直到,沈苍苍从晏锦的身后慢慢的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轻声试探着唤了一声。“义父?” 她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但是,站在沈苍苍身前的晏锦。却依旧听了个清楚。 沈苍苍唤那个男子——义父。 晏锦开始在心里想,这个人到底是谁。 年纪五十,气势十足!从服饰上看来,他应该是一个武官…… 在大燕。这样的人武官,屈指可数! 若是和沈苍苍有来往。又能被沈苍苍称为义父的人,只有一个人。 辽东总兵程文泰老将军。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跑这里来了?”程老将军浓眉皱了皱,声音里带了几分疑惑。“又想溜去哪里?” 沈苍苍慢慢的从晏锦身后走了出来,然后对着程老将军眨了眨眼,“义父。你知道了?” “你只要抬起脚,我便知道你要朝那个方向走!”程老将军的目光挪到晏锦的身上。轻声地问,“这位是?”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朝着程老将军走了几步,才洋洋得意地说,“这是素素,晏季常晏大人的女儿!她很好的!” 晏锦将手从沈苍苍的掌心里抽出,福身行礼,“见过程将军!” “起来吧,晏大人教女有方,你很懂规矩!”程老将军笑了笑,“不过,在我面前,不用太讲这些。毕竟,往日我们还会见面!” 晏锦点了点头,“是!” 她对程老将军,一直都很有敬畏之心。 不止是晏锦,这大燕朝不少人,都对程文泰的行事,十分的敬佩。 程文泰幼年时家境贫寒,但是他喜欢读书、习武,曾在西域边境住了数年,深知两国交战给平民带来的痛苦!程文泰十二便参军,后来跟着沈家,打了不少的战役!直到后来,朝廷施行募兵制时,他才从沈家出来,自己从西域边境募了一些西域的穷苦贫民为兵,成立了一支程家军。 程老将军的部队,是大燕朝唯一一支招收西域其他国人的军队。他不似其他人那般歧视这些肤色、瞳色和大燕朝不相似的人,他对这些人十分的友好!所以,那些走投无路的西域人,也十分愿意去投靠他。 如昆仑奴,他们生下来力气大,作战能力也十分的突出!而程老将军,更是亲自训练他们,将他们练成一支精锐的冲锋部队。 在战场上,不少人都对他们闻风丧胆。 更让人佩服的是,程老将军,这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却是西域的女子。 她为程老将军生下六子一女。 这六个儿子,全部战死沙场!而程老将军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允许儿子们的媳妇改嫁,在她们改嫁的时候,更是对外称,她们是他的女儿,不能被谁欺负、践踏。否则,不要怪他不客气。 以至于后来,儿媳妇们改嫁后,她们生下的孩子,又继续送到了程家军里来为兵。 她们,知恩图报。 程老将军唯一的女儿,嫁去了精绝。 为的,便是两国不再交战。 对于这样的人,晏锦是佩服的。 程老将军为国鞠躬尽瘁,对儿媳妇们,也从不刻薄!只是…… 为国尽忠的他,却没有留下一个子嗣。唯一的孙儿,也在许多年前,早早的夭折。 当真是……苍天不开眼。 程老将军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而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天色,才对沈苍苍说,“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要带素素去千鲤池!”沈苍苍言语里带了几分撒娇,“义父,你要一起去吗?” 程老将军摇头,“不去了!你也不要去了,以后想去,有的是机会!你离席后,定国公便很担心,让我出来找你!你呢,你乖乖的回去,别让定国公一直为你担心!” “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沈苍苍虽然不解程老将军为何如此担心,但是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沈苍苍说完后,才看着晏锦,带着几分歉意,“素素,今儿是我的不是!” “没有呢!”晏锦笑了笑,“郡主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无碍!” 晏锦说的真诚,丝毫没有动怒的气息。 沈苍苍松了一口气和晏锦一起跟程老将军告辞。 两个人慢慢的朝着寿宴方向走去,而程老将军看了晏锦许久,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后。他才收回了目光,看着不远处假山轻声地说,“臭小子,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第362章:她像谁? 月色朦胧,像是一层薄纱,笼罩着周围的景色。 浓重的花香中,还夹杂了一股淡淡香气。 这股香气清幽,似檀木香味,却又比檀木香气更不易被人察觉。 程老将军微微敛目,眉眼里却全是笑意! 他的话音落下后,假山后便缓缓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月色下,人影身姿修长,挺拔如松。 “臭小子,你以为你躲这里就没人看见了?”程老将军走上前,看着少年笑了笑,“定国公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一点都不似你父亲那般聪明!” 站在程老将军面前的少年,眉眼间微蹙出几分无奈。 少年长的极好,长眉入鬓,但是言语却很不善,“义父又说笑了!” “哦?”程老将军闻言抬起眼,紧紧的看着少年,“泽川,你这话,是何意?” 沈砚山不假思索便回答,“父亲何时聪明过?” “这话也是,那个老东西……”程老将军一直觉得,定国公没脑子,所以立即附和了一句。可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进了沈砚山的语言陷阱,然后哈哈大笑,“你这个臭小子,还跟以前一样,喜欢使坏!” 沈砚山神色不改,只是唇角微微勾起。 他在晏锦和沈苍苍离席的时候,便跟着走了过来。 他是习武之人,能将脚步控制的很轻,所以一路上,晏锦和沈苍苍都没有发现他其实在她们身后。 若不是遇见了贤妃,这会他怕是都跟到千鲤池了。 他方才躲在假山后,也不过是因为贤妃突然出现…… 程老将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疤痕也轻轻的上挑,“你眼光不错!” 沈砚山挑眉,“义父这话从何说起?” 程老将军双手环在胸前,脱口而出,“臭小子,你到这个时候还在跟我装傻!晏家小姐啊,她长的不错。性子也很好!方才。她以为我是坏人,想都没想,便将苍苍护在身后。是个不错的丫头。倒不像薄家那个刁钻的小丫头,瞧着让人来气!” 程老将军之前便见过薄如颜,那个小丫头虽然容颜出众,但是脾气却不太好! 尤其是薄如颜在对待沈苍苍的态度上。更让程老将军觉得有些反感。 他不轻易的讨厌一个人,但是他一旦不喜一个人。之后无论这个人如何努力改变,也不会让他改变最初的想法。 他那会看了薄如颜,便对沈砚山说,“这个小丫头心眼忒坏。你和薄家的亲事,我不允!” 沈砚山半眯着眼,神色里全是迷茫。“我和薄家有什么亲事?” 程老将军:“……” 后来,程老将军以为沈砚山装傻。便和他直接说,他不允沈砚山和薄如颜的亲事! 薄如颜若是进了沈家,这来日沈家,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沈砚山听了之后,无奈的挑眉,“我眼光没那么差!” 程老将军:“……” 之前,程老将军以为沈砚山在说笑,直到定国公让他出来帮忙找沈苍苍…… 定国公和他的席位很近,元定帝时常会举杯和定国公说话,在这样的情况下,定国公自然是脱不开身!而沈苍苍不在席位上后,定国公便有些担心了,只好托付程老将军,来找沈苍苍。 毕竟,这里是宫中,他怕沈苍苍遇见什么不该遇见的事。 程老将军知道定国公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但是私下却是一个极细心的人,所以便答应了定国公。 他和定国公一样,都很喜欢沈苍苍。 这个孩子性子直接,做事也不会太委婉,和她一起说话,程老将军觉得很舒坦,不用去揣摩太久。 沈苍苍喜欢新鲜的事物,所以,他未曾多想,便朝着千鲤池走去。 在路上,他遇见了贤妃。 因为他站的地方黑暗,所以贤妃也没有发现他。 贤妃身边的小宫女言语里带了几分不屑,“晏家的小丫头也敢这样和娘娘说话,简直是胆大包天!” “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贤妃语气淡淡的,“本宫担心的,是沈家那个丫头!她啊……唉……” 贤妃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言语的厌恶,却让站的很远的程老将军,听了个清清楚楚。 程老将军想到这些,眉眼间也带了几分忧愁,“你送她的东西,我都瞧见了!既是你送出去的,我也不想问你原因了!可你娘就留给你这样一个手链,你也应该多想想!那个孩子,是有点像我曾经和你说的那个人,可她……并不是我说的她,明白吗?” “义父,素素的眼睛和你说的人,的确一模一样!但是……”沈砚山皱眉,语气依旧淡淡地,“她和那个人,不一样!” “啧……”程老将军揉了揉眉心,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砚山,“小兔崽子,眼光还真高!” 晏季常的女儿,的确长的很好。 连声音,都合他的意。 程老将军见过无数的女子,唯有从前那个少女,留在了他的心上。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多年后居然会看到和少女一模一样的孩子。 程老将军不禁怀疑,晏锦是不是和他年幼看到过的那个少女,是一个人了…… 太像了,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程老将军想到这里,不禁感叹,“你既这样想,我也不为难你!只是,薄家的事情,你同她讲了吗?” “讲什么?”沈砚山看着程老将军,有些不解。 程老将军叹了一口气,“你这个小子,在用兵上面那么聪明,怎么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却像个木讷的呆子?你和薄家那位既然没什么,你就应该和她说清楚!还有,她若是愿意嫁你,那么沈家来日的事情,你也要告诉她。不是任何一个女子,都愿意嫁入沈家,再陪你送命的,知道吗?” “不会送命!”沈砚山言语里带了几分坚定,“义父,沈家不会出事!” 程老将军撇了撇嘴,“要是老子再年轻个四十,尚未娶妻!晏家的亲事,哪里还轮的到你!好好去想想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我可是听闻……苏家那个小子,似乎对她也有意!” 第363章:她,不一样! 程老将军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似乎还不解气。 他更是伸出手,重重的敲了敲沈砚山的头。 他方才也是听贤妃和身边的小宫女提起,才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 毕竟,苏行容这个人,是苏家小辈里,最聪明也最狠辣的一个人。 他既有智慧,也有谋略!若不是苏行容太心狠手辣,程老将军倒是很赏识这个人。 只是,可惜…… 苏行容看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太差。 如程老将军所想。 晏锦的确容貌出众,尤其是那双眼睛,宛如绝世的琉璃。而且晏锦性子也不差,是个十分有担当的孩子。晏锦的行为和她的容貌相反,从容颜上看,晏锦像个易碎的琉璃,而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坚韧的人。 这样的女子,的确让人心动。 只是,光心动又有什么用?若是不行动,那么也是白心动。 沈砚山自小跟在他身边,他的言行举止,程老将军比谁都清楚。 有的时候,不说破,沈砚山压根不会往那些方面去想。 程老将军觉得,其实上天是很公平的…… 他这个义子虽然聪明,容貌也不差!但是,他的嘴毒,而且在男女之情上,可是愚蠢的可怕。 智商高,情商低。 上天总不会让一个人,完美无缺。 “义父,我其实……”沈砚山顿了顿,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程老将军有些不耐烦,最后更是重重地说了一句,“蠢东西。我当年要像你这样,我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反正,你这个人也从来不要脸皮,追个姑娘也不会太难!好好考虑吧……对,我听闻晏小姐如今住在虞家,而且,她还有个表哥。长的比你还出众!别以为就你长的好。比你长的好的人,多了去了!” 程老将军说完,也没有继续和沈砚山说话。 他转身朝着寿宴的方向走去。嘴里还唠唠叨叨的,“蠢东西,追媳妇都不会!沈承修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蠢东西!” 沈砚山:“……” 等程老将军将军离开后,沈砚山才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月色。 一阵尖锐的鹰鸣后,天空缓缓地落下一只黑色的海东青。 沈砚山缓缓地抬起手臂。海东青落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发丝。 “小黑,回来了?”沈砚山抬起手,抚摸着小黑油光水滑的羽翼。然后也跟在了程老将军的身后,慢慢的朝着寿宴走去。 其实,他第一次见到晏锦的时候。的确有些意外。 意外的,并不是晏锦的那张夺目的容貌。他意外的是。世上真的有人,长成这样…… 他年幼的时候,便一直跟在程老将军身边。那会,程老将军刚失去了唯一的孙儿,而女儿又远嫁!所以,程老将军将所有的亲情,都给了他一个人。 每逢落雪,程老将军便会跟他说,“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遇见过个仙女!” 沈砚山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摆手抚摸娇小的小黑,“这话你都说了无数次了!义父,你这是白日梦!” “兔崽子!”程老将军坐在沈砚山身边,继续喃喃地说,“我当时快饿死了,什么都快看不见了!是她走过来,给了我吃的,还给了我银子!我跟你说,臭小子,你可别不相信,她长的真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是蓝灰色的,漂亮极了!还有还有,她的声音也很好听……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子!”沈砚山替程老将军接了话,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义父,你何时和苍苍一样,开口闭口就是仙人!若真的有仙人,又怎么会来见你们……” 沈砚山每次说这些,总会被程老将军抓起剑鞘,狠狠的揍一顿。 只是,每年落雪,程老将军总是会提起那个女子。 久而久之,沈砚山不想记下来,也记下来了。 而且,程老将军会口技,他模仿女子的声音也是惟妙惟肖,有的时候,他更是用女子的声音去逗小黑和小白,弄的两个海东青,每次听见程老将军模仿女子声音时,异常的兴奋。 程老将军模仿的女子声音……和晏锦的一模一样。 这也是为何,小黑和小白,会主动的接近晏锦。 不止是声音…… 就连晏锦的容貌,也和程老将军形容的仙女,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沈砚山想起第一次见到晏锦的时候…… 那个夜晚,周围也有落雪。 他寻小黑便走到晏府的后门外,那会他还不知道,小黑会在晏府出现,是因为晏锦的声音…… 他在好奇的时候,晏府的后门从里被打开,然后一个娇小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在明,而他在暗。 他抬起头,便和她的目光相接。 她的眼眸十分的好看,水灵灵宛如琉璃! 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像是,他们已经认识了两世一般。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他在这里,恰好,她也在……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会注意晏锦,约摸是因为晏锦太像义父口中的那个女子。 直到后来,晏锦再次出现的时候…… 她的字写的很好,连琴技也是一绝! 世人都说,精绝出美人。 那些美人,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既脱俗又妖媚,每一个都是长的水灵灵的。 他见过不少的美人,晏锦未必是他见过的女子里,最夺目的一个! 但是,有的时候,感觉就是如此的奇怪。 从前的那些女子无论有多美多好,他却不太记得她们的模样了。 唯独这个人,从他见她第一面开始,她那张稚嫩又美丽的脸上,全是无辜和单纯。但是,她做出来的事情,却没有一件像是她那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做的事情。 只要是关于她的,他都记得。 尤其是她提起前世的时候,那时的他,其实很想问她:我们,前世可否见过? 而且,他也这样问了。 结果,却是没有。 沈砚山想起她的样子,他这些年来纵使读了不少的书籍,却没有一个词语,能描述出脑海的她,是何等的美丽! “她……”沈砚山将抬起胳膊,让小黑离开,“和别人,不一样!” 第364章:故人 沈砚山和程老将军的谈话,晏锦和沈苍苍自然是一概不知。 此时,沈苍苍正坐在席位上,和薄如颜怒目对视。 两个人,像是炸毛的猫似的,彼此都容不下对方。 晏锦私下捏了捏沈苍苍的手,也没让沈苍苍暂时缓过气来。 方才,晏锦和沈苍苍入座后,薄如颜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有些人当真是见不得世面,不过在是在宴席上坐了一会,便是满头大汗了!既然不适合这里,应该早早的离去才是!何必像个癞蛤蟆似的,想要装成天鹅!” 她说的随意,落入沈苍苍的耳里,却不是滋味。 薄如颜的话,明显是针对晏锦。 昔日,薄如颜也是这般,说晏锦的父亲,容貌粗鄙,跟夜叉一样。 沈苍苍那时忍了薄如颜,可不代表今日要忍下去…… 于是,沈苍苍立即回了一句,“有些人总以为自己貌若天仙,实际上不过是个蛤蟆披了张皮,还自以为是,当真可笑!” 薄如颜立即大怒,她睁大了眼看着沈苍苍,“你……” 沈苍苍立即笑着看了过去,“十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装傻,薄如颜也不敢和她大吵起来。 不过,从前的沈苍苍很少会说话如此刻薄。 薄如颜想,无非是沈苍苍跟晏锦学坏了,才会如此如此狰狞的一面。 “谁是蛤蟆,谁清楚!”薄如颜怒目看着沈苍苍,“有些人,有爹妈生,却没爹妈养。难怪如此没有教养!” 沈苍苍气的握紧双拳,“那也比有些人明明是个大家闺秀,说话却如脏的像是粪土一般!” 两个人剑拔弩张,气氛越来越怪异。 坐在上面的薄太后,也瞧见了下面的一幕。 她轻轻地咳嗽一声,引的元定帝和薄如颜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元定帝有些不安的看着薄太后。眉眼里全是担忧。“母后,可是哪里不舒服?” “哀家没事!”薄太后笑了笑,“怕是用了些果酒。有些醉了!” 元定帝见薄太后如此解释,才松了一口气,“若是母后身子不适,那么儿臣便送母后回寝殿歇息!” “不必了!”薄太后摇头。只是轻声地说,“别扫了皇帝的兴。让贤妃送哀家回去,便好!” 薄太后说完之后,便对侧身对身边的贤妃说,“贤妃。送哀家回去吧!” 贤妃立即站起来,笑着说,“好!” 元定帝见薄太后固执。也没有再说什么。 薄太后喜欢贤妃,而贤妃也的确生了一颗玲珑的心。所以他只好点了点头,嘱咐贤妃好好照顾薄太后。 贤妃领了命,和薄太后从寿宴上悄然离席。 薄如颜本来气势嚣张,当薄太后离开后,她像是瞬间泄了气似的,方才那股神气,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轻咬薄唇,狠狠地盯了沈苍苍一眼,没有和沈苍苍再说下去。 晏锦又捏了捏沈苍苍的手,本来还想继续惹薄如颜生气的沈苍苍也选择了闭嘴! 在寿宴上,的确不宜闹的太难看。 两个人斗斗嘴,便也算了…… 这一顿寿宴,薄如颜和沈苍苍都有些食不知味。 连元定帝留沈苍苍在宫中小住几日的时候,沈苍苍都还有些茫然。 晏锦见沈苍苍这样,又轻声劝道,“苍苍,你可是生气了?” “我自然是生气的!”沈苍苍撇了撇嘴,“她那张嘴,可真是……臭!” “你既知道这些,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晏锦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有些人,有些事,不值得你放在心上,知道吗?你越放在心上,她们越得意!而且,口舌之争,往往最没有意义……” 沈苍苍有些茫然,她看着晏锦,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 晏锦将沈苍苍的手握紧,“我方才同你说过了,她不值得你生气,也不值得你注意!其实,苍苍你不和她来往,也不和她反驳那些话,过的比她好,便会让她寝食难安!” “真的会这样吗?”沈苍苍皱眉,“我好,她便会寝食难安?” 晏锦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人,心胸就是如此狭隘!所以,你没必要放在心上!你想想,她嘴碎,你若和她计较,那么你不是和她一样了?而且,记得我的话,口舌之争,胜负又能如何?若真的不喜欢,还有其他的法子!” 晏锦知道,定国公将沈苍苍宠坏了,所以宅子里的事情,沈苍苍知道的少之又少。 来日,沈苍苍是要嫁人的。 嫁人后,沈苍苍又该怎么办? 晏锦想了许久,决定让沈苍苍学会一些宅子里的生存之道。 毕竟,世上没有纯粹的白。只有学会保护自己,那么来日才能安稳。 让沈苍苍学会一些小手段,便是晏锦对沈苍苍的保护方式。 沈苍苍也明白晏锦的意思,于是乖巧的点了点头,“素素,我听你的!” 晏锦见沈苍苍答应了自己,才放心了一些。 因为元定帝留沈苍苍在宫中小住几日,所以寿宴结束的时候,晏锦只好独自离开寿宴。 跟着晏锦身边的香复有些走神,也不像平日里那般灵敏。 晏锦走了几步后,找了一个人群稀疏的地方,看着香复不解地说,“你今儿是怎么了?不太像你平时的样子!” 香复眼里慢慢地恢复清明,神色里带了几分不安,“小姐,奴婢……” “说吧!”晏锦拢了拢披风,眉眼里带着安慰,“你且说说!” 香复微微颔首,“小姐,奴婢好像,见到奴婢的哥哥了!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奴婢哥哥同奴婢的爹爹长的很像,奴婢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奴婢的哥哥,还是奴婢的爹爹!” 香复的话,说的茫然,却听的晏锦有些疑惑。 今日,来参加寿宴的人,都是大燕朝的重臣。 他们绝对不可能是香复的亲戚。 所以,哪怕是相似,也有些蹊跷。 “你是瞧错了吗?”晏锦皱眉,“你在哪里看见他的?” 香复有些踌蹴,半晌才会过神来,“奴婢……不记得了!” 香复的话,让晏锦有些无奈。 “你好好想想,你若真的怀疑他是,咱们可以去查查!”晏锦安慰香复,“不必担心!” 香复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将头垂低,“小姐,对不起!奴婢,奴婢……” 香复话还未说完,晏锦便听见了一个悦耳的女声传了过来。 少女说,“素素,多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第365章:堂姐 少女的声音十分温柔,像是三月春风拂面。 晏锦转身的时候,便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在她的记忆里,这张容颜其实已经有些模糊了! 像是放了许久的名画似的,微微泛黄。 少女褪去了昔日的稚嫩,身姿纤细如柳,如今瞧着更是温柔动人。 晏锦脱口而出,“堂姐!” 少女听了,眉眼带了几分惊讶,无声地笑了笑。 她是西晏如今家主晏世祯的女儿,晏温婉。 这个人,晏锦并不陌生。 晏锦幼年的时候,父亲和西晏的人来往,惹的祖父经常动怒。 不过祖父和父亲的关系从未缓和,所以父亲也很少放在心上。 有时,父亲去西晏,也会带着她一起去。 那会的她性子骄纵,和人说话的时候,言语里带着几分傲气。她的堂哥晏泰南觉得她脾气怪,不喜和她来往。私下更是说她,是个刁钻又野蛮的臭丫头。 唯有晏温婉待她极好,连她无理的要求,晏温婉也会答应,并且对她十分的纵容。 有时,连晏季常都看不过眼晏锦做的事情,会低声训斥晏锦无礼。 晏温婉在一边瞧见,还会将晏锦护的好好的。 她笑着解释,“叔叔,你别生气,素素还小,不碍事的!” 私下,晏温婉更是说,晏锦像她的妹妹。惹的晏泰南一直埋怨晏温婉,说她是个傻子! 其实,晏温婉的确有一个妹妹,只是那个孩子福薄,生下来没多久。因为高热不退,便早早的夭折了。晏温婉那会,亲眼看着那个襁褓里的妹妹断了气,所以格外的难受。 后来,她将这份亲情给了晏锦。 前世,晏温婉离世的时候,她还曾派人给晏锦送了一些东西。一些碎银子和一些珠宝。 虽然加起来不足一千两。却是晏温婉所有的积蓄。 对于晏温婉的离世,晏锦也有些无可奈何。 晏温婉身子自幼便不好,如今更是显得单薄!连重大夫对晏温婉的病。都是束手无策。 好人,总人命薄。 月色下,晏温婉的脸色有些苍白,连脸上厚重的胭脂。都掩盖不住她那份长久的病态。 “你还记得我!”晏温婉笑眯了眼,又轻声道。“你还是唤我婉姐姐吧,我怕侯爷听了,会不好!” 晏锦笑着走到晏温婉身边,摇头道。“堂姐为何这样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又何必生疏?只是。天气这样寒冷,堂姐你怎么也不多加件衣裳?” 晏温婉穿的很单薄。连身上的斗篷,都没有毛领。 她这样的身子,实在不该如此穿着。 晏温婉笑着道,“我不冷!” “怎么会不冷?难道你要成佛了吗?”晏锦将自己的斗篷脱下,给晏温婉披上,“有些小了,不过用来御寒不碍事的!” 晏锦的动作极快,吓的晏温婉眼里全是错愕。 她赶紧抬起手想要阻止晏锦的动作,结果却被晏锦握住,“堂姐这是嫌弃我了?连我的斗篷,都不愿意碰了?” “怎么会!”晏温婉解释,“只是,会冻坏你的!” 晏锦看着晏温婉,一双明丽的眼眸,像是一汪清泉,“我马车上还有御寒的衣物!” 晏温婉不好继续再和晏锦为一件斗篷争执下去,毕竟两个人站的地方有些显眼,只好妥协。 她反握住晏锦的手,压低了声音说,“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有事情想和你说。只是,这里说话不方便……” 晏锦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然后微微颔首,“我的马车就在前面,若是堂姐不介意,便陪我坐会可好?” 晏温婉点了点头,跟在晏锦的身后朝着马车走去。 晏锦的马车外面瞧起来和普通的马车没有什么区别,但是马车里面却极其的奢靡,铺着的虎皮毯,还有各种名贵的东西。 若不是晏锦阻拦,虞老太爷更是恨不得连马都换成名贵的西域马。 所谓钱财不外露…… 虞家处事,有时,的确是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晏温婉并非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她进了马车之后,依旧有些错愕。 晏锦看着晏温婉的神色,尴尬的笑了笑。 “其实,这件事情,我也不知该不该和你讲!”晏温婉慢慢地敛了心神,从袖口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晏锦,“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 晏锦有些不解地将信封接了过来,她打开后只见信封里没有任何信函,只有几片干枯的枫叶。 晏温婉垂下眼眸,“前些日子,我陪母亲去了京郊的庄子,在路上遇见了她!她以为我的马车,是你的……所以拦了下来!当时,她快不行了,我便救了她。只是没想到,她想见的人,并非是我,而是你……她说,让我将这个信封给你,你若愿意见她,最好!你若不愿意见她,她便会去找三爷!” 晏锦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枫叶,若有所思。 她记得,何氏和季姨娘是一起离开的。 那么,何氏又怎么会离开季姨娘,还跑到京郊去了? 她其实也派了人去找季姨娘,只是力所不能及,导致季姨娘被他人带走。 晏锦一直都不知道,带走季姨娘的人,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晏锦问晏温婉,“只有她一个人吗?” “恩,只有她一个人!”晏温婉眼里全是诚恳,“我知道带这些东西给你,有些冒昧!但是……她跟我说,若想要晏家和虞家彻底的安稳,她有法子!素素,我其实……” 晏温婉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有点多事。 她同晏锦,已经许多年没见了。 晏锦笑着将枫叶装进信封里,“堂姐,我知你一直待我好,所以你说的,我都信!只是,我现在暂时不能见她,因为我若带她走,会让她危险!堂姐,不如这样,等过几日,我去拜访你,可好?” “也好!”晏温婉点了点头,“只是,侯爷那边?不会介意吗?” 晏锦摇头,“堂姐应该知道,我和父亲已经搬出来了!我如今住在外祖父家里,祖父他……有些事情,太过了!” 晏温婉见晏锦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便也不好继续问下去。 她起身跟晏锦辞行时,晏锦无意瞧见了晏温婉露出的手腕处的伤疤。 那道疤痕十分的狰狞…… 一个闺阁里的千金小姐,为何会有这样的伤痕? 第366章:怪事 晏锦下意识便握住晏温婉的手腕,让本来转身的晏温婉一惊,立即转过头来看着晏锦。 晏温婉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晏锦,“素素,你怎么了?” “堂姐!”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慢慢地说,“你若是有什么难事,记得和我说!” 晏温婉莞尔一笑,声音低柔,“无碍的,何氏很安分,没给我惹什么麻烦!你不必担心她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晏锦微微蹙眉,然后摇了摇头,“不止是她的事情!” 她方才有些失态了。 晏温婉的手腕上的疤痕,虽然瞧着日子久了,但是依旧能看的出来是利器所伤。 若是她没猜错,大概是人为的。 在晏锦的记忆中,晏温婉一直是个坚韧的女子,不会做这种自寻短见的事情。所以,昔日沈砚山和晏温婉定亲的时候,众人皆说晏温婉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唯有她不这样想…… 晏温婉的确很好,不止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连性子也是温婉可人,自然也配的上沈砚山。 只是,晏温婉命短,福薄。 晏温婉见晏锦眼里全是担忧,慢慢地将手腕从晏锦的手里抽出,“我没事,你放心吧!只是你,一切要小心一些,清平侯不是这样善罢甘休的人!” “恩!”晏锦退后一步,没有再挽留晏温婉,“那我,就不送堂姐你了!过几日,我再去打扰你!” 晏温婉点了点头,然后挥手让身边的贴身丫鬟跟了上来,慢慢的消失在晏锦的视线中。 等晏温婉上了马车后。她才将右手从袖口里伸了出来!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像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和嘲讽! 疼,早已不疼了。 只是,依旧觉得可怕的很。 她合上眼,揽了揽身上的斗篷。 这件斗篷不合她的身,却十分的温暖。 晏温婉身边的丫鬟见了,便低声询问道。“小姐。你可是不舒服了?老爷今儿一早都说了,若是小姐身子不适,便不用来赴宴!” “我没事!”晏温婉睁开了眼。听着马蹄踩在大理石地上,发出‘嘚嘚’的声音,“只是有些事情,总不能袖手傍观!” 小丫鬟见晏温婉如此说。只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姐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有心思担心他人!” 晏温婉眼眸里全是疲惫,却依旧固执地说,“她不同,她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见她出事!今日的事情,不要告诉旁人!” 小丫鬟点了点头。 晏温婉没有说下去,小丫鬟也没有再问。 晏温婉再次合上了眼。而彼时晏锦却坐在马车上,良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香复也有些怔怔的。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快要到虞府了。 香复敛了心神,看着晏锦问,“小姐,你没事吧?” 晏锦摇头,“无碍!” 尽管晏锦说没事,但是香复看的出来,晏锦此时心里装的全是心事。 晏锦总是这样,心里有再多的事情,若是自己想不明白,绝对不会说出来!有的时候,香复都替晏锦觉得累,若是有个人帮晏锦分担,也不至于如此…… 只是晏绮宁……她是不可能帮晏锦太多。 晏锦伸出手,揉了揉眉心,神色里全是倦怠。 “你方才说,你在寿宴上瞧见你的哥哥了?”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何时看见的?” 香复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说,“方才郡主同小姐说话的时候,奴婢好像瞧见了!只是,奴婢也不敢确定,是奴婢的哥哥又或者是奴婢的父亲。当年,奴婢是亲眼看着父亲和哥哥消失的……或许是奴婢眼拙了吧!” 晏锦缓缓地舒眉,“我会帮你查查的!你别急!” “会不会太麻烦了?”香复有些不安,“万一奴婢看花了眼……” 晏锦摇头,“不麻烦,不过是举手之劳!若你父亲和哥哥还在,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香复听着,眼眶渐渐的红润了。 其实,刚到晏府的时候,晏锦便和晏安之,私下帮她找过她家人的。 晏锦花费了不少的银子,连香复都有些替晏锦心疼银子。 晏锦待她极好,从未在这些事情上计较。 香复的心很乱…… 她既希望父亲和哥哥尚在,能和他们团聚。但是,她又希望她自己找不到他们,这样她便能一直伺候晏锦。 她不是个聪明之人,唯一懂的,便是风水,可惜……还是一星半点,并不精通。 香复垂下眼眸,“小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晏锦看着香复,轻声地说,“你值得我对你好!” 她对香复好,香复亦会对她好。 对于晏锦而言,香复和窦妈妈之类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晏锦想着,便合上了眼。 今夜赴宴,让她有些累了。 马车驶了一会,才慢慢的停了下来。 晏锦睁开眼,从马车上刚下来后,便看见虞老太爷匆匆地迎了上来。 他的眉眼里全是担忧,“素素,你可乏了?” 晏锦有些错愕…… 外祖父早已上了年纪,此时居然在府外等她。而且,冬日风寒,这若是站久了,身子怕是会受寒。 “外祖父,赶紧进屋暖暖身子!”晏锦有些急了,“屋外风寒,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虞老太爷笑了笑,英气的眉眼里全是高兴,“你外祖母不放心你,这不,要我亲自来看看!” 虞老太爷的一句话,让晏锦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无论是薄如颜方才刻薄的言语,还是太后和贤妃无意的话,甚至是何氏带来的麻烦,都让她觉得,不过是小事。 她的亲人们还在,一个个都安好。 便是最好。 再累,也是值得的。 小丫鬟在前面提着灯笼领路,晏锦跟虞老太爷说起寿宴上的事情,说如何的热闹,见过哪些权贵大人们……虞老太爷听的津津有味,眉眼里的笑,也是越来越浓。 此时,雪已经停了,可周围的空气,却依旧冷冽。 两个人刚走进晏锦住的小院,便听见一阵尖锐的鹰鸣声。 虞老太爷顿时脸色大变,“哎呀,我的两个心肝又跑出来了!” 第367章:外祖父的鹰 虞老太爷说完,便提起衣摆,朝着老鹰发出鸣叫的地方奔去。 他的动作迅速,一点也不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爷子。 跟在虞老太爷身边的贴身小厮,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他十分镇定,立即提着手里的灯笼,跟在虞老太爷的身后,追了过去,脚步并非慌乱。 一群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晏锦目瞪口呆的看着外祖父像个孩子似的,朝着鹰鸣的地方跑去,一时有些傻了眼。 其实,之前她便听小舅舅说,外祖父的那对金雕一直是外祖母的心头‘大患’。 外祖母养的小兔子,时常会丢…… 而丢的原因,皆是因为外祖父养的金雕,在夜里悄悄的偷食了。 小舅舅说这些的时候,还无奈的叹气,说外祖父已经收敛了许多。以前的虞家,当真是像个猎场,走到哪里都能瞧见小动物,各种各样的,都不带重复的。 只是,这些也不怪外祖父。 外祖父是苗疆人,虽然早已不碰那些蛊,却依旧想饲养各种的动物。尤其是这对金雕,一直是外祖父最心爱的宝贝。 香复瞧着周围的动作,皱着眉头提醒晏锦,“小姐,你方才听到那声鹰鸣,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熟悉?”晏锦思索了半响,然后大惊,“莫非是小白?” 每次,沈砚山让小白来送信,它都会鸣叫一声,提醒她和香复。 久而久之,香复也就熟悉了小白的声音。 晏锦急忙跟了上去。而提着灯笼的小丫鬟也追了上来。 夜已经深了,廊下的防风灯光线并不明,只见虞老太爷提着灯笼,像个孩子似的在树丛里寻找他的金雕,还放低了嗓音,“宝贝,出来了!阿金……阿银……你们可别乱吃东西了!” 若不是知道他找的是金雕。旁人还以为虞老太爷私下在会女子。 他找了许久。也未从这一片玉兰树林里找出金雕的影子。 过了一会,小厮才提醒道,“老太爷。莫非是阿金和阿银已经离开了?” “是吗?”虞老太爷皱眉,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它们向来……” “老太爷,小的去瞧瞧!”小厮打断了虞老太爷的话。生怕虞老太爷在晏锦面前提起,这一对金雕喜欢夜间跑出来寻兔子做夜食的事情。“你等等!” 晏锦也养了一对九宫鸟,前几日虞老太爷的金雕,差点和晏锦的九宫鸟对峙了起来。 小厮这几日一直照顾虞老太爷的金雕,就怕出事…… 若是晏锦的九宫鸟被阿金和阿银玩坏了。那么……虞老太太怕是真的要将阿金和阿银炖汤来解气了。 虞老太爷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身后的晏锦,又抬起手来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他方才。似乎失了点分寸…… 未免有些,太不顾长辈的风度了。 晏锦见外祖父没有找到老鹰。也松了一口气,“外祖父,进屋里坐坐吧?” “不了!咳……咳……”虞老太爷有些尴尬,“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你歇息了。我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好了参汤,给你解乏!” 晏锦笑着说,“多谢外祖父!” 虞老太爷挑起眼,悄悄的窥视了晏锦一眼。他想了想,才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素素……” 晏锦看着虞老太爷,有些不解,“外祖父还有什么吩咐?” “今日的事情,可别告诉你外祖母!”虞老太爷有些痛心疾首,“我的阿金阿银,不能炖汤,不好吃的,也不补身子的!” 晏锦听了,有些哭笑不得。 外祖父养的金雕,名字出奇的别致。 一个叫阿金,一个叫阿银。 连外祖母养的兔子,外祖父也给它们取了名字。 譬如,翡翠、白玉、珊瑚、玛瑙……等等。 本来,若不取名,一个小兔子没了,外祖母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正是因为外祖父给它们取了名字,一旦兔子丢了一只,外祖母便气恼外祖父没有管好自己的金雕! 外祖父每日都愁眉苦脸的,前几日更是被外祖母关在屋外一夜…… 若不是估计小虞氏还在家中,外祖父会在屋外坐着,就不止是一夜了。 两个人虽然小吵小闹,但是感情一直很好。 外祖父一直谦让外祖母,私下更是对虞非说,“你娘是我妻子,我不宠她,还指望你这个小兔崽子么?” 晏锦那时听了,十分的欣慰。她觉得这样的感情,少之又少。 世事难料,浮躁的一世里,有人待你一如既往,这一生,便也不算白活一回了。 “我知道!”晏锦对虞老太爷眨了眨眼,又安慰了一句,“我不会告诉外祖母的,你放心吧!外祖父你赶紧回去歇息吧,我便不留您了!” 虞老太爷听了之后,松了一口气。 他点头,“也好!我先去看看我的金雕,你千万别告诉你外祖母!” 晏锦只好又点头,“自然!” 虞老太爷洋洋得意,夸晏锦,“真乖!” 他说完之后,又提起灯笼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虞老太爷行色匆匆,似乎很担心自己的金雕真的又跑出来了。 他可不想这两个小东西再偷吃妻子的兔子,在屋外呆一夜太难受了,哪里有陪在妻子身边安心。 等虞老太爷离开后,晏锦才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今日啼叫的小东西,是沈砚山的鹰。 若是被外祖父知道了……那么……便糟糕了。 “小姐,你要回屋歇息吗?”香复见周围不见鹰的影子,又道,“你也累了一天了!” 晏锦摆了摆手,从香复的手里拿过灯笼,“我再找找!” 晏锦觉得,小白还未离开。 她将小白宠坏了,导致现在小白不吃到鹿肉,根本不会听话的离开。 晏锦有些担心,所以只好低声的呼唤,“小白,小白……” 结果,她话音刚落,脚边便滚来一个白的像糯米团子似的老鹰。 而且,这只鹰似乎还有些狼狈……像是被重重的摔了一跤似的,浑身都是雪。 晏锦被小白的动作惊的差点跳脚,不过在看见小白腿上的竹筒时,晏锦的神色全变成了无奈,“你跟了个不好的主人!” 第368章:误会 香复见晏锦找到了小白,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虽不解为何小白深夜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既然是世子有事找小姐,想必是急事。 香复没有多言,而是掌灯让晏锦回屋歇息。 小白显然是撞在雪堆上,翅膀上的雪都还未抖干净。 晏锦瞧着有些无奈,只好俯身亲手将小白羽翼上的雪拭掉。 “往后,小心些!”晏锦看着小白圆滚滚的身子,又道,“小白,你是不是饿了?” 小白本来被撞的呆呆的,在听见晏锦问它是否饿了的时候,眼睛顿时恢复了明亮,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好的消息一样。 晏锦笑眯了眼,神色里带了几分好奇,“沈砚山到底是怎么教你的?让你这般聪明!” 等进了屋子,香复转身去小厨房去给晏锦取参汤,晏锦才从小白的腿上将竹筒取了下来。 她打开竹筒取出纸条后,本来纤秀的眉,却微微蹙起。 纸上空空如也,仿若小白的羽翼一般,白皙如雪,什么痕迹都没有。 沈砚山每次当小白送信,绝对不会放一张空白的纸条。哪怕是一个字,他也会写上去。 只是,这个空白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晏锦有些不解…… 小白似乎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它继续用小脑袋蹭晏锦的手心,动作十分乖巧。 它的羽翼光滑,蹭在掌心上,十分的柔顺。晏锦放下纸条,问小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白哪里听的懂晏锦的话。它只是更卖力的蹭晏锦的掌心,似乎只有这样,它才能吃到新鲜的鹿肉。 小白的动作过大,导致廊下的九宫鸟醒来后探出头,用尖锐的嗓音大喊,“缺心眼!缺心眼!” 晏锦闻言,笑了起来。然后将纸条放在桌上。对小白又道,“你说,他是不是缺心眼?这样的东西。我可猜不出来!” 小白闻言,摇晃了一下小脑袋,一双眼眸里,全是献媚的眼神。 似乎。它的主子是不是缺心眼,并不重要。 晏锦不解沈砚山是何意。只好站了起来,亲自研墨,又写了一张纸条。她写的简单,等字迹干了之后。香复也从小厨房里走了回来。 晏锦吩咐香复去取鹿肉的时候,也将纸条装进了竹筒内。 小白见在听见鹿肉两个字的时,双眼像是能放出光来似的。一个劲用它肥胖的身子,去蹭晏锦的衣摆。 晏锦敛目。看着小白若有所思。 小白十分喜欢晏锦,它心满意足的用了鹿肉,又等晏锦将竹筒给它绑在腿上后,才缓缓地飞入了夜空之中! 虞府离定国公府并不近,但是这段路程对于小白而言,便是咫尺之间。 小白在定国公府盘旋了一圈后,才慢慢地落在了沈砚山的院子外。 沈砚山住的院子外,种了不少的梨树。此时入冬,虽然不见梨花,周围的景色却依旧不差…… 小白撞在一边的石桌上,小脑袋有些晕乎。 若是平日里,小白哪怕发出一点微小的动静,沈砚山也会打开门,让小白进屋。 但是这次,小白发出如此大的动静,沈砚山却依旧没有什么打开门,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小白蹒跚着脚步,飞到了还未合上的窗口上。 室内,烛火尚且明亮,但是沈砚山此时,却是睡在了床榻之上。 在离他不远处的小桌上,放了一壶清酒。 坐在一边的程老将军,看着手里的酒杯,眼里全是无奈,“这么多年,酒量怎么就不见长?来日娶媳妇的时候,可怎么办!” 从寿宴上归来,程老将军似乎觉得不尽兴,想要喝沈砚山说会话。结果,当他再次谈起晏锦的时候,一向沉稳的沈砚山,却稀里糊涂的拿起了一杯白酒,饮了下去。 结果,如程老将军所想,沈砚山饮下之后,不出片刻便直接倒了下去。 白酒对沈砚山,比毒药都管用。 一杯就倒,百试百灵。 此时,窗户传来了一阵小小的动静。 程老将军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他看着小白的身影,笑着说,“小黑,你怎么变得和小白一样了!一样白……” 小黑和小白,其实是有区别的。 小黑飞行速度快,而小白生性残暴!小黑适合送信,小白适合来扑捉猎物。 每次,沈砚山都会用小黑送信,因为小白落地不太稳,容易摔,动静太大。 程老将军今日没带信鸽,便让‘小黑’帮他送信。 小白在听到程老将军的声音后,便缓缓地走了过来。 程老将军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眉眼里全是笑。 他将手里的酒杯放下,然后用手捏着脖颈,轻声地说,“小黑,小黑!” 此时,从他嘴里发出来的,竟是一个妙龄少女的声音。 躺在床上的沈砚山,本来睡的很沉,在听到这个声音后,不安的动弹了一下。 程老将军没有发现沈砚山的动静,而是看着小白说,“小黑,我让你给军营里送的东西,送去了吗?” 小白没有说话,而是乖巧的摇晃了一下小脑袋。 “他们看到白纸,应该知道,我今夜不会回去了!”程老将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身子有些摇摇欲坠,“这个屋子里,没酒了,小黑,我去找酒,你就在这里等这个臭小子醒来!” 程老将军说完,便扶着门框,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小白听不懂程老将军的话,却乖巧的依在了一边的地毯上。 它的腿上捆着竹筒,便不会乱飞出沈砚山的视线。 在睡梦中的沈砚山,似乎睡的不安,一双隽秀的眉,时不时的皱成一团!小白发现了沈砚山翻身的动静,只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慢慢的合上了它的眼。 一夜……转瞬即逝。 沈砚山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些微疼,像是饮过酒一般。 他从床榻上坐起,然后揉了揉眉心。 在寿宴上,他并未用酒…… 因为他深知自己的不胜酒力,所以私下更是不愿碰酒,连宴席也不愿意参加。 只是昨夜……是怎么碰了酒的,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沈砚山坐起来后,在一边的小白也立即醒来了。 它摇晃了一下小脑袋,然后蹒跚的像个幼儿似的,走到沈砚山的面前,伸出小腿,眨了眨眼。 沈砚山看到小白,神色不改的从小白的腿上拿下竹筒,从里面取出纸条。 等他看到纸条上的字后,本来抿成一条线的唇,微微勾起了一个笑的弧度。 第369章:定亲 沈砚山起身后,并未和往日一般,唤侍卫进屋伺候。 他思索了半响,才走到了一边的书桌边上。 研墨完毕,沈砚山从紫檀镂雕云纹嵌玉的笔架上取下狼毫笔,在宣纸上写起东西来。 他落笔细润无声,寥寥几笔间,已经将字写好。 虽是寥寥几笔,宣纸上的字,却一点也不少。 沈砚山抬起手,唤了小白,“小白,过来!” 小白有些懵懂,然后蹒跚着小步子走到沈砚山身边,歪着小脑袋有些不解。 沈砚山将纸条放进竹筒里,才轻声地说,“早去早回!” 其实,小黑同义父归来后,沈砚山并不愿意再让小白继续送信。 小白虽然聪明,但是实际上性子却十分的凶残!而且,他当初驯养小白,也并非是想让小白送信,所以小白落地的时候,总是会闹出一些笑话。 前些日子,小黑去了边疆送信,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小白。 信鸽太俗,也十分的不安全。唯有凶猛的小白,才没有人敢起拿下这信函的心思。 而且,晏锦似乎已经习惯了小白,所以沈砚山便也懒得再换成小黑。 小白给晏锦送信早已熟悉,等沈砚山将竹筒捆在它的腿上后,它便不用沈砚山说方向,便自己扑腾翅膀,朝着虞家的方向飞去。 彼时,晏锦刚刚起身,眉眼里还带了几分迷糊。 香复扶着晏锦起身,看着晏锦眼下的青痕,皱着眉头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昨夜没睡好吗?” 晏锦微微颔首,觉得头有些为疼,“大概是昨日去了一趟宫里,觉得十分疲惫吧!” 晏锦的睡眠向来很好,一般是闭眼就会到天亮。但是昨儿夜里也出奇了,她辗转发侧,怎么也不能入眠。像是有什么事情。还未好好的处置一般。 到底是何事,她自己也不太清楚。 因为不清楚,所以晏锦只好对香复说了谎。 好在。香复相信了,更是心有余悸地说,“宫里,的确不好!” 那座用华丽又辉煌的宫殿。是不少女子向往的地方,可对于香复而言。那种地方却有些可怕!像是一个精致的笼子一般,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又想进去。 晏锦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下的青痕十分的明显。 她垂下眼眸,想了想才对香复说,“前几日轻寒送来的香膏。拿来给我用用!” 轻寒和刘大夫成了亲,而刘大夫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晏季常身边的人。两个人如今。便住在了虞家。 晏锦之前,还准备让刘大夫在晏府住下。 看来,有的时候,计划不如变化快。 她自己也没想到,那件事情居然会处理的那么顺利!不过,说起来这些事情都应该好好的感谢沈砚山,若不是沈砚山,她自己一个人做起来,怕是十分的麻烦,根本不会那么利索。 晏锦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嘭’的一声。 晏锦身边的丫鬟,都是从晏府带来可信的人,对于院外的动静,他们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连香复都忍不住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篦子放下后,才缓缓地走出去打起帘子。 果然,香复刚打开帘子,一只白滚滚的鹰便屋外走了进来。 它像是喝了酒似的,身子摇摇欲坠,最后更是趴在了地上,不再走动。 晏锦看着小白的动作,眉眼里全是笑。 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小白身边,轻声地说,“辛苦你了,小白!” 说完她抬起手,便从小白的腿上取下竹筒。 这一次,纸条上的字迹,十分的密集,每一个字,晏锦都落在了眼里。 她笑了笑,走到一边的书桌上,取下笔,在宣纸上又写了起来。 晏锦的发髻还未来及挽起,她又黑又柔顺的发丝,垂落在她的额前,略挡住了她的视线。 香复站在远处,看着晏锦的动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的晏锦,发髻上没有一点饰品,看着格外的纯善!一个人,其实也可以将纯善和妖媚糅合成一体,让人看了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晏锦写完纸条后,才装进竹筒内,又绑在了小白的腿上。 其实,晏锦多少有些不解,像沈砚山这样长话短说的人,为何会写这样多的字!而且,这个口气,似乎还和往日有些不一样…… 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晏锦一时也说不出来。 只是觉得,甚好。 等小白离开后,晏锦又拿起纸条,重新看了一次。 若不是上面的字迹浑厚有力,也是她最熟悉的笔迹,她都要怀疑这封信的真假了。 香复走了过来,要帮晏锦梳理发髻,晏锦却摆了摆手,轻声地说,“今日不出去了,你拿个绸带过来,给我束起便好!” 香复愣了愣,半响后,才点头说,“奴婢知道了!” 晏锦总觉得,小白还会来…… 果然,等她刚用早膳的时候,小白又折返回来了。 这次,小白学聪明了。 它先是扑到雪堆里,然后再挣扎着出来。 这样,不会摔的太狼狈。 小白再来的时候,晏锦也没有吃惊,反而是香复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等晏锦用完早膳,香复便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她守在院外,阿水走了过来,有些不解的看着香复,“小雅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不用伺候小姐吗?” 阿水话音刚落,便听见‘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雪堆里。 她有些惊讶,想要进院子里去看看,却听见香复道,“别进去了,是小白来了!小姐啊,今日不出门了,在屋子里歇息呢,咱们啊……就在外面守着就行了!” “世子给小姐送信来了?”阿水皱眉,有些不解,“可我在小厨房听他们说,今儿一早定国公和程老将军去了薄相的府里,听说……听说……” 香复挑眉,有些不解,“听说什么?” 阿水看了看周围,见晏锦和小白都不在,才压低了声音道,“听说,是去提亲的!沈世子要迎娶薄家的十二小姐,这件事情在京城里都传开了!” 第370章:也好 阿水话音刚落,香复便瞪圆了双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昨日在太后的寿宴上,是见过薄如颜的。 而且,那会的确是听见了周围的人说,沈家和薄家将要联姻。 薄如颜容颜清秀,笑起来的时候,甚美。 但是,薄如颜再美,却也依旧改变不了,她说话尖酸刻薄的事实。 她是薄相最小的女儿,姑母又是当今的太后,从生下那一刻,过的日子便和许多人不一样! 沈苍苍虽也被元定帝和太后宠爱,可沈苍苍年幼的时候,却也是吃尽了苦头。唯独薄如颜,她从未知道过‘苦’这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 她被薄相骄纵坏了。 “你说这话可是真的?”香复踌蹴半饷,才轻声问阿水,“千真万确?” 阿水有些犹豫,然后轻声地说,“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不过小雅姐,既然定国公和程老将军都去了薄相的府上,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阿水跟在晏锦的身边已经有不少的日子了,她也不再似往日那般,说一句话,结结巴巴。 若不是因为她的肤色如炭,单从口音上来讲,外人一定猜不出,她其实是个西域人。 香复听了这话,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笑,也消失了个干干净净,“这都是什么事啊!” “小雅姐……”阿水左右的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怯怯地说,“其实,我一直都以为小姐和沈世子……” 香复立即打断了阿水的话。“住嘴!小姐的事情,我们这是做奴婢的,不要擅自揣测!” 阿水见香复有些薄怒,便没有言语。 对于阿水而言,晏锦是她们的救命恩人。 若不是晏锦,他们怕是早已不能在人世,又或者在其他的地方。被人活活的折磨着。 香复看着阿水的样子。又叹了一口气,“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担心小姐。我又何尝不是呢?阿水,有些事情还没有定论的时候,我们看着便好!” 阿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论家世,薄如颜的确很适合沈砚山。 两个人年纪、家世、容貌都十分的般配。连外人都说,若沈家和薄家联姻,那么大燕朝的江山,百年之内绝对没有人能够撼动。薄相和沈家一样。都是忠臣,这一门亲事,简直无可挑剔。 连香复自己。都找不出任何不适合的地方。 除了,薄如颜的性子尖酸刻薄了一些……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天空中飘着的雪。宛如棉絮似的,纷纷扬扬。 周围的一切,又要再次被掩盖在这一片白色下面,再也看不见任何污秽。 屋内的晏锦,虽然没有听见香复和阿水的话,但是脸上却是满满的疑惑。 今日的沈砚山——太奇怪了。 她看着桌上布满的纸条,每一张都写的密密麻麻的,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一些十分平常的事情!这和沈砚山的处事方式,十分不符合。 他是一个向来怕麻烦的人,有时懒得说话,对宋潜也是爱答不理,更别提要让他在寒冬写字,还一次写了这么多。 晏锦皱眉,又想着昨夜那张白纸,觉得沈砚山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麻烦事。 不过下一刻,晏锦便又打消了这样的疑虑。 沈砚山这样的人,又能遇见什么麻烦事? 昨夜在寿宴上,她曾远远的看过沈砚山一眼。 少年坐在人群里,隽秀的容貌让他鹤立鸡群,气质卓然。他捧着茶盏,一直抿着唇,沉默不语。 周围的喧闹和他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似乎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不过看来消遣打发时间的东西。 沈砚山不擅酒力,所以晏锦瞧见他没有用酒后,便收回了目光。 倒是一边的沈苍苍一直念叨,“这次可真奇怪,沈砚山之前跟我说不来寿宴,莫名的又来了。素素,你说沈砚山来寿宴,当真是为了薄如颜吗?我……我可不喜欢这样的人!若沈砚山当真要娶薄如颜,那他的眼,可就真的是瞎了!” 晏锦听了,莞尔笑笑,“苍苍!” “我是真的不喜欢她!”沈苍苍垂头丧气,似乎沈砚山要娶薄如颜,已经成了定局似的。 晏锦只好伸出手,安抚沈苍苍的。 也不怪沈苍苍悲观,薄如颜的视线,从未从沈砚山的身上离开过。 薄如颜是薄相最小的女儿,她想要什么,又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呢? 思及此,晏锦将桌上的纸条都收了起来,然后放进了木匣之中。 过了一会,香复在外敲门,说,“小姐,晚膳送来了,奴婢进来了!” “进来吧!”晏锦将手腕上露出的手链用衣袖盖住,“我也有些饿了!” 香复推门而入,阿水和阿哒提着食盒,里面的菜肴,每一道都是晏锦喜欢用的! 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她极好,连她喜欢吃什么口味的东西,都十分的清楚。 晏锦看着桌上的鱼汤,不禁想起了沈砚山做的鱼,既鲜嫩又可口。像他那个样子的人,厨艺居然如此的拿手,也是一个意外。 “母亲的身子如何了?”这几日小虞氏一直无精打采,大多时候都在歇息,所以晏锦也很少去打扰,只是每天询问身边的人。 香复一边布菜,一边轻声说,“太太还是老样子,一直没什么精神!不过,大爷说,明年开春了,便能进新宅子里住了!” “除夕,是要在外祖父家里过了?”晏锦挑眉,然后笑了笑,“也好!” 其实,那座宅子之前父亲便已准备好了,要入住也不过是一日便能搞定的事情。 只是父亲担心自己没时间陪母亲,所以便一直让母亲在虞家住着,而自己也陪着母亲。 他宁愿被人说闲话,也要让小虞氏舒心。 感情…… 便是这样。 相濡以沫,互相理解。 当真很好。 这一顿晚膳,晏锦却用的很少。 香复以为晏锦是疲乏了,所以问了几句后,便没有再打扰。 晏锦看着屋外的大雪,本想早早的歇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走到一边的多宝阁边上,准备取下书籍用,却听见屋外传来一阵,窗户轻轻被叩打的声音。 有人在唤,“素素!” 第371章:解释和情愫 屋外,天色已晚。 因为落雪的缘故,所以晏锦早早的便吩咐香复将窗户关上了。 她怕冻,也不喜欢寒风吹入屋内。 听见有人轻叩窗户的时候,晏锦多少有些惊讶,以至于握着话本子的手,微微颤抖。 若不是那个人声音她十分的熟悉,晏锦都要怀疑,虞家是不是进贼了。 毕竟,虞府内的金银,还当真不少。 “嗒……嗒……” 窗户再次传来两声短短的声音,晏锦才从迷茫中醒来。她将手里的话本子放下,慢慢地走了过去。 她推开窗户,迎面便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气,冷的她有些睁不开眼。 下一刻,沈砚山翻窗而入,动作既熟练又迅速。 晏锦:“……” 这种情形,晏锦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是藏在袖口里的指尖,却依旧微微颤抖。 她和沈砚山,女未嫁,男未娶。深夜私下相见,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沈砚山进屋后,小白也从窗户外探出一个小脑袋,然后歪着头打量着屋子的情况。它有些犹豫不决是不是该进屋。 此时,屋外一阵寒风吹过,晏锦冷的打了一个哆嗦。 下一刻,沈砚山便抬起手,将窗户关上。 被关在外面的,还有还未来得及进屋的小白。 “世子!”晏锦整理了一下思绪,微微蹙眉,“你是怎么进来的?” 上次是在晏府,如今是在虞家。 虞家的守卫并不薄弱,相反比晏府严密许多!虞老太爷对亲人很在乎。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从不敢马虎。 当年,解舒刚到虞家,还闹了不少的笑话。 他想要去找虞非,却因为面生,又一直和虞非院子的小丫鬟说话,最后更是被侍卫们抓起来。解舒赶紧解释。说自己不是坏人。可侍卫们却不愿意放开他,并且不屑地说,坏人一般都说自己不是坏人。 解舒气的够呛。 最后。还是虞非归来,才将解舒从柴房里解救了出来。 虞方跟晏锦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眉眼里全是笑,他说。解先生的样子,的确像个坏人。 既轻浮又嘴坏。能不像个坏人么? 晏锦听了,便也对虞家的侍卫有了一定的了解。 解舒不傻,想要躲避侍卫也是轻而易举的。但是,解舒却没有做到…… 沈砚山抬起头。眉眼间神色平淡,十分认真地回答,“走进来的!” 晏锦:“……” 很快。晏锦便从无奈的情绪里走了出来。 沈砚山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总是能将一切做的理所当然。不过,也就沈砚山有这个本事,走到她的院子里来,还不被周围的人察觉。 晏锦转身,倒了一杯热茶给沈砚山。 屋外天寒地冻,一杯热茶,能暖暖身子。 “世子现在来,是找我有事吗?”晏锦坐在离沈砚山不远的凳子上,有些疑惑,“出什么事了?” 沈砚山不急不缓地捧起茶盏,然后轻轻地啜了一口,“你今日可有出去走走?” “未曾!”晏锦怔了一下,然后不解地问,“世子何故这样问?” 她今日和沈砚山一直在通信,沈砚山问了很多琐碎的问题,她忙着给沈砚山回复,所以并未离开屋子。沈砚山是何等心细之人,她有没有出去走,沈砚山其实不用问,便应该知晓。 晏锦想着,一双秀气的眉,越皱越深。 从昨夜开始,她便觉得沈砚山不对劲。 现在,从沈砚山的言语上,晏锦发现了,沈砚山似乎有心结…… 心结?这两个字会出现在沈砚山身上,倒是有些出奇了。 晏锦想着沈砚山既然来了,便又安慰道,“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世子不必理会!” “你这样想的?”沈砚山撑着头,露出一截漂亮的手腕,“你觉得,不过是风言风语?” 程老将军回京后,便有不少人传言程老将军戎装进城,其实是居功自傲! 程老将军会戎装进城,无非是赶路匆忙。而且,程老将军是武官,戎装进城又不是去朝堂之上,又有什么不合理的? 有些人,总是会鸡蛋里挑骨头。 无论别人做的多么好,他们总能找出岔子。 程老将军是沈砚山的义父,他的事情,沈砚山自然也会放在心上。 晏锦知道恶毒的言语,就像是软刀子似的,杀人于无形。于是,她想了想又道,“自然是风言风语,谣言这种东西,在京城之中便从未断过,世子不必太介怀!” “你这样想,便最好!”沈砚山仰起头,眼眸漆黑如墨,“义父和父亲会去薄相府里,是有原因的。薄相一直想邀请义父去府中小酌几杯,可义父的酒量不好,喝醉的时候容易犯糊涂,便让父亲陪着了!” 晏锦有些错愕,她哑然的抬起头,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她有些不解,沈砚山在说什么…… 不是因为程老将军被外人说道的事情么? 沈砚山见晏锦不语,又继续说,“其实,今日本不该父亲陪义父去薄相府里。只是昨夜义父喝了一些酒,并未让小黑将信函送到军营之中,所以许副将也不知晓义父在沈家。从前,义父出去赴宴,一直都许副将陪着的!” 晏锦听的稀里糊涂。 不过,她却明白了一件事情。 沈砚山的酒量和程老将军相仿,两个人的酒量都极差。 不过,沈砚山更离谱一些,一小杯便能醉在地上。 “老将军辛苦了!”晏锦不太明白,沈砚山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便又道,“只是,世子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程老将军和定国公一起去薄相府,难道有别的原因? 晏锦一时也不拿捏不准,沈砚山想讲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沈砚山微蹙眉,“你方才不是说,风言风语你不会放在心上吗?这会,你为何又同我装傻?” “恩?”晏锦震惊的看着沈砚山,眼里全是疑惑。 她当真是有些傻了眼。 沈砚山见晏锦眼里全是疑惑,半点也没伪装,沉思了片刻,才喃喃地说,“我和薄家,没有任何关系!我和薄如颜,也没有定亲,那些无非都是他们胡言乱语!” 第372章:我的心意 晏锦听了之后,半天没有动静。 此时,她的脑海里飘过许多思绪。 譬如沈砚山为何要同她说这些?又譬如,她该如何来回答沈砚山这句话。 她在感情二字上,向来笨拙的很。 虽早早的在话本子里瞧过那些海誓山盟的誓言,但是对于她而言,感情这种东西,无非也只是一种‘假象’。 两世为人,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从未有过。 她体会不到,所以有些茫然。 晏锦沉默不语,沈砚山却悠闲的将身子半依在椅子上,一双细长的眼,微微敛起,“高兴的傻了?” 晏锦:“……” 她垂下眼眸,声音却低低的,“我为何要高兴?” 这,的确是没有什么值得她高兴的事情。 她早就知道,沈砚山会和她的堂姐晏温婉定亲。 或许是知道的太早,所以心里一直很平静,也从未往沈砚山身上,想过其他的事情。 沈砚山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想了一会,过了一阵才道,“你应该高兴的!” 晏锦思绪繁杂,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平日里那个能言善道的她,此时显得有些木讷。 脑子里像是断了一根弦似的…… 晏锦犹豫了一会,才低声回了一句,“其实,这不该我高兴的,该高兴的,另有其人!” “哦?”沈砚山凝眉不语,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你又要同我说前世吗?前世,我不可能会娶谁。素素,无论是前世也好。还是来生也罢,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晏锦挑眉,看着沈砚山,一时默默无言。 如沈砚山所言,在她离世的时候,沈砚山的确未娶。而且,不止未娶。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干净的像一张洁白的纸。 他只和晏温婉定了亲,但是两个人之间的来往,却少的可怜。 昔日有人传言。说沈砚山其实容貌粗鄙,又或者是身子有残缺,故而不敢在众人面前出现。 那会流言蜚语不断,连晏温婉也说不出个为什么。 不过。虽然是谣言,但是却有不少人相信。 毕竟。若不是身子残缺,又怎么可能二十多年来,身边竟没有一个女子。 “你定亲了!”晏锦表情含糊的看着沈砚山,“不是十二小姐!” 屋子里。一时极静,似乎还能听见屋外大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屋内烧着地龙,墙角还放着炭盆。里面的银炭烧的火红。 周围,并不冷。 晏锦却觉得。有一种寒气在慢慢的蔓延。 沈砚山眼神黯淡了下来,“你知道了?” 晏锦微微颔首,“恩!” 即使是她重生了,也改变了许多事情。但是注定的事情,是完全不能改变的,就像沈砚山和晏温婉的亲事,是无法撼动的。 晏锦想了想又说,“我堂姐身子不好,若是……” “我知道!”沈砚山打断了晏锦的话,皱着眉头说,“若你说的是前世,我想我和她会定亲,原因大概和现在差不多!我的母亲身子不适,国师说需要冲喜!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个,就随意找个女子成亲。其一,我不想敷衍一个人也不想毁了她一辈子。其二,我也不想委屈我自己!生死这种东西,我不能左右,但是感情,我能!” 晏锦十分的吃惊,她没想到,沈砚山会将这些话说出来。 她心里顿时沉重了起来,试探着脱口而出,“那你,和我堂姐定亲,是为何?” “她的病,无药可救!”沈砚山直接的回答,“她的身子不好,不会活太久。而且她也有求于我!我们若是定亲,对她而言,不算是坏事!这样,既能帮母亲冲喜,又不用委屈我自己,还能保全西晏!” 晏锦虽然早就知道,沈砚山说话向来直接,却也没想到会直接成这样。 晏温婉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所以,这些年来,尽管找了无数的名医,但是她的病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晏锦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喜欢在池塘边上玩水,晏温婉就在一边看着。 有时,晏温婉还会感叹,“真好!” 那会,她尚且年幼,不知道晏温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为何会露出一副羡慕的样子。后来,她才知道,晏温婉的身子不好,怕热又畏寒,很多东西都是不能碰的。 若是得了风寒,一旦严重,便会危及性命。 她们能做的,极普通的游水、玩雪,而晏温婉却不能。 只是,晏锦却留意到了,沈砚山说,晏温婉有求于他。 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晏温婉手腕上狰狞的疤痕。 晏锦愣了片刻,才轻声地说,“那你,对她……” 她刚说出这四个字,便又立即顿了下来。 她问这些,做什么? 沈砚山倒是不介意,他看着晏锦,解释道,“我和她,没有见过。不过,她哥哥和宋潜倒是有来往!所以,我曾让重大夫去帮她扶过脉。” “真的没救了吗?”晏锦虽然早已知道结果,但是却依旧忍不住问,“一点办法都没了?” 沈砚山点了点头,俊朗的面目上,依旧神色淡淡的,“重大夫说,最多还有两年的日子!” 晏锦听了,内心却有些黯然。 晏温婉是她见过最出色的女子,也是她最敬佩的人。 这样的人,为何不能长命? 晏锦这样想着,神色里也露出了悲凉的样子。 沈砚山瞧见晏锦这样,若有所思的看她许久,良久后才说,“素素,我同你说了这些,那么,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晏锦沉在悲伤的气氛里不能自拔,于是微微颔首,“我明白的!” 生死这种东西,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连帝王都奢望长生不老,可又有那个帝王,是真的万寿无疆的? 那些话,不过是自己拿来忽悠自己的。 她早就明白,所以此时,才会回答的如此坦率。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神色,语气有些淡淡的不悦,“我觉得,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晏锦不知为何沈砚山会这样说,她其实早就知道晏温婉的的命运! 她敛了情绪,抬起头便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他的眼生的极好,眉目如画,而那双如黑夜的眼,此时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紧紧的缠绕住了,她的目光。 第373章:尘埃落定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悲伤的情绪,也换成了紧张。 她一向都知道,沈砚山和她是不同的。 前世的她和沈砚山没有任何交集,而她知道沈砚山这个人,也不过是在别人的言语里。 有人说,他如何的自大、毒舌、粗鄙、身子残缺…… 亦有人说,沈砚山是如何的年少有为,将西域不少小城,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最后,更是让他们,对大燕朝俯首称臣。 她听过他许多的事情,却很少听人提起,这个人在感情上的消息。 晏锦紧紧地抿着下唇,目光有些游离。 沈砚山将手收了回来,撑着下颚,饶有兴致的看着晏锦的动作。 他从前,从未想过娶妻这件事情。 连程老将军私下都埋怨,说他的太眼光太高,定是想要月上的嫦娥。 沈砚山那会只是笑笑,并未解释。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对他而言虚无的很。 不是他眼光高,亦不是他妄想找个倾城的绝色女子。 他想要的,便是适合自己的人。 譬如,晏锦就很适合。 起初,这个念头从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时候,沈砚山倒是被自己惊了一下。本来晏温婉有求于他,想要让他帮忙的事情,也变得无疾而终。 晏温婉的确可怜……而他也的确需要找个人来所谓的冲喜。 但是有了晏锦,他和晏温婉的交易,也不需要继续下去。 他,不想让晏锦,受任何一点委屈。 今儿傍晚的时候。重大夫忧心忡忡的跟他说,“世子,夫人的身子,怕是不行了!” 沈砚山那会将纸条收好,轻声地问,“还有多久?” “还有不到三个月,哪怕将老将军带回来的药材都用了。最多也就半年!”重大夫战战兢兢的回答。“其实,世子你是一定要定亲的,不如……京城里都在传。你和薄家十二小姐要定亲了。我想,薄相既然没阻止消息传出去,怕是也默认了这门亲事。你可以考虑一下!” 沈砚山皱眉,“什么时候的事?谁传的!” 重大夫愣了愣。才解释道,“今日定国公同老将军去了薄相府上后。便……便传开了!” “无稽之谈!”沈砚山不用想,便明白父亲为何会陪着义父去薄相府上了,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你去让人将许副将请来府中!” 重大夫对于沈砚山的反应有些惊讶。 对于谣言这种事情。沈砚山从不会放在心上。 哪怕,昔日有人传沈砚山身子残缺,沈砚山都没有介意。 可今日…… 重大夫想了想。又说,“世子你准备怎么?” “定亲?”沈砚山像是没有听到重大夫的话似的。然后拿起桌上的纸条,悠悠地说,“其实,也不错!” 重大夫:“……” 沈砚山没有同重大夫多做解释,而是换了衣裳后,便急匆匆的朝着虞府来了。 不知为何,他怕晏锦会误会。 他从未留意过什么薄如颜又或者是厚如颜……这些人,从未入过他的目。 他想了许久……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对于晏温婉虽然有同情之心,但是却不能撼动他心里的想法。 他不会委屈自己,亦不会委屈自己的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晏锦。 从晏锦挑开浓密的梨花枝,慢悠悠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她便落在他的心上。 在他记忆里,那一片白皙如云絮的梨花树丛里,住着一个她。 他想明白了,便也知道今夜该如何做。 “唉!”沈砚山见晏锦不说话,便叹了一口气,低声询问,“我要怎么做,素素你才会答应呢?” 晏锦的心在听见这句话后,‘咯噔’了一下。 她一脸错愕的看着沈砚山,翕了翕唇,却怎么也没说出话来。 沈砚山这个人,向来怕麻烦,且自尊心特别高。 而他方才的话,居然是低了头。 晏锦从未想过自己和沈砚山要有什么,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更能看见沈砚山低声下气的讨好一个人。 她本来混沌的脑海,此时更是乱成了一团,下意识便脱口问出,“答应什么!” “我方才说了,我不喜欢你同我装傻!”沈砚山抬起身子,往晏锦身边探了一些,“我们的亲事,你可答应?” 沈砚山说的理所当然,让晏锦哑然。 晏锦无法想象,她和沈砚山成亲…… 她琢磨了一会,才道,“可你,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唔?”沈砚山听了之后,十分耐心的想了想,过了许久,他的言语里带了几分无奈,“前世定的亲,我怕是没有办法去退了!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晏锦:“……” 她抽了抽嘴角,“我说的是,你如今!” 沈砚山愣了愣,不解地说,“我如今?我何时同你说过,我现在定了亲?” 晏锦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误会了什么。 的确,沈砚山这一世从未定亲。 她糊涂了…… “你也快及笄了!”沈砚山声音轻柔,“若你介意,我们可以先定亲!” 沈砚山靠的很近,晏锦抬起眼,便能看见沈砚山俊美的容颜,以及脸上细小的绒毛。 她这样想着,心里便像是火烧一般……热的厉害。 沈砚山站了起来,走到晏锦身边,然后俯低身子,将手放在她未佩戴饰品的发丝上。 晏锦下意识垂下眼眸,却也没有反抗。 虽然从前,父亲也曾揉过她的头发,但是这种感觉不一样。 对于沈砚山,她不讨厌,不排斥。 沈砚山俯身在她黑色如墨的发丝上轻轻一吻,像是蜻蜓点水一般,无声无息。 晏锦的脖子变成了粉色……浑身灼热的厉害。 沈砚山看着晏锦露出的手腕上戴着的手链,声音里带了意一丝笑意,“你不回答,我便当你是允了!这几日,京城里的事情,我会解决!上元节灯会,我会在漓河湖畔等你,你到时,记得来!” 他抬起手,从袖口里取出一样东西,又再晏锦的发丝上抚摸了一下,才笑着走到窗户边上,轻轻的推开窗,悄然离去。 沈砚山走的时候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若不是空气里,还残留着他身上墨香,晏锦都要以为,她是在做梦了。 过了许久,晏锦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漓河?” 她抬起手,下意识想抚摸方才被沈砚山碰的发丝,却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ps:说下,世子和晏温婉这世从未定亲,在晏锦坦白自己重生的时候,世子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了。 可能太久了,大家不记得了! 还有,我得替世子解释一下,前世他和晏温婉定亲,是有原因的。 至于为何,后面我会写出来。 晏温婉的心上人,也不是世子。 说起来,世子也挺悲催的。 第374章:不孝 晏锦的手僵了僵,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 方才沈砚山说的话,一字一句,她都清楚的记得。 唯一模糊的,便是他最后的动作…… 沈砚山的唇形十分的好看,薄薄的。 他吻着她的发丝的时候,她本想伸出手推开沈砚山,却感觉到身子绵绵的没有力气。 他的唇,是否和他的手一样,微凉。 晏锦想着,脑海里瞬间又乱了起来。 她睁开眼,将沈砚山方才戴在她头上的簪子取下。 这是一枚用白玉制成的簪子,白玉上雕刻是梨花。 这枚簪子做工十分精湛,上面的梨花像是真物一样。若是闭上眼,彷佛还能闻见梨花清幽的香味。 晏锦知道,簪子这种东西,是不能乱送的。 她曾记得在话本子上看过,精绝有一种习俗,便是男子和女子若两情相悦,定亲之时男子一定要送女子簪子,寓意结发。 来日两人成亲,男子要用这枚簪子替女子盘起发髻。 晏锦的手微微颤抖,看着手上的簪子若有所思。 沈砚山在西域多年,又习得精绝的文字,对这样的习俗,肯定是知晓的。 “结发?”晏锦喃喃自语,心情微妙。 姻缘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当真是十分的离奇。 她前世未曾想过,今生亦是一样。 只是,晏锦也明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若一定要嫁人,那个人是沈砚山,其实也很好。 她平静了两世的心。本像是一潭死水。如今却因为沈砚山,泛起了点点涟漪。 此时,屋外想起了一阵敲门声,香复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姐,小厨房备了你最喜欢吃点心,你要尝尝吗?” 晏锦敛了心思。将簪子放进袖口。轻声地,“你进来吧!” 香复推开门,然后端着红木托盘走了进来。 晏锦昨夜没有睡好。今日用的膳食比平日里少了一大半。香复担心晏锦的身子,所以特意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一些晏锦最喜欢吃的点心。 晏锦低头用了一些点心后,才说困乏。要歇息了。 香复看着晏锦用了点心,松了一口气。 她本想同晏锦提起阿水和她说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又算了。 谣言这种东西……无非是人云亦云。 一切尘埃落定时,再同晏锦说,也不迟。 这一夜,过的很平静。 翌日。晏锦用了早膳后,便见香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她满头大汗,像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看着晏锦瞪圆了眼,然后急着说。“小……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晏锦将手里的话本子放下,眉眼里带了几分疑惑,“你慢慢说!” 香复摇着头,眼里全是焦急,“他们来了,来了……” 晏锦有些不解,“谁来了?” “侯爷来了!”香复喘息了一口大气,“他和老爷子吵起来了!” 晏锦一听这话,转身便要出门,却被香复拦住。 香复这会终于歇好了,她又解释,“不过,大爷来了!大爷二话不说,便让人将侯爷赶了出去!” 父亲的动作让晏锦有些惊讶,她皱着眉头,“为何你不早些来告诉我?” 晏锦一直都知道,像祖父和祖母那样势利的人,绝对不会放开虞家这快大肥肉。现在哪怕父亲分家搬了出来,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弃纠缠。 他们像极了水蛭,恨不得吸干人的血。 可是,父亲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百事孝为先。 若真的闹大了,对父亲的名誉会不好。 香复尴尬的站着,眼里全是内疚,“太太说,不让奴婢告诉小姐你,怕小姐你担心!不过奴婢想,还是得告诉小姐你!” “这些,自然要告诉我!”晏锦琢磨了一会,才拿起斗篷披在身上,“母亲和父亲这会怕是回院子里了,我过去看看。” 晏锦依旧有些担心。 香复见晏锦神色坚决,便也不好继续阻拦。 方才她清楚的看见,大爷脸色惨白,而站在一边的虞老太爷,更是气的浑身哆嗦。 晏老太爷今日来虞家找大爷,说不同意分家,要大爷和太太早些搬回去,免得外人看笑话。 而且年关将至,晏府上下一团乱,要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 晏老太爷话里的意思,是让晏季常带银子回去。若是晏季常愿意,那么从前晏季常做的是错事,便一笔勾销。晏季常依旧是清平侯府的世子,不会改变。 晏季常自然不愿意,当场就和晏老太爷翻了脸。 晏老太爷气的浑身哆嗦,说晏季常不孝,当年白养了这个儿子。 说完,他还拿起一边的茶盏,想要朝着晏季常砸去。 若不是虞非动作快,这滚烫的茶水,怕就砸在了晏季常身上了。 晏老太爷没有风度,甚至还说虞家的人唆使晏季常,才让晏季常变成了如今这不仁不孝的样子。在一边的虞老太爷看不过眼晏老太爷如此欺负晏季常,差点和晏老太爷动了手。 亲家顿时变成了仇家。 小虞氏刚来,便被晏老太爷破口大骂狐媚子。她一急,差点胎气大动。 晏季常见小虞氏薄怒的神色,便狠心吩咐人将晏老太爷赶了出去。 香复站在角落里,看清了这一切后,一时哑然。 她从未给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小虞氏也注意到了香复的存在,她缓了一会,才轻声地说,“这件事情,别告诉素素!” 香复没有回答。 等小虞氏离开后,香复才急匆匆的跑了回来。 小虞氏担心晏锦,而晏锦自然也是担心小虞氏的。香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让晏锦知晓。 而且,晏老太爷今日来,怕是有所图谋。 香复觉得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而且,今日晏老太爷的样子,太过于咄咄逼人,似乎等的便是大爷做出赶人的动作。 太怪异了…… “小姐,等等!”香复替晏锦拿了一个白玉暖手炉,又将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奴婢总觉得侯爷今儿怪怪的,像是有所预谋一样!小姐,你说大爷会出事吗?” 第375章:弹劾 晏锦闻言,本来清澈的眼,像是被墨汁滴入了水中,瞬间变的迷离了起来。 预谋二字,在她心头上盘旋了起来。 祖父今日的行为,的确怪异。 若当真只是为了银子和不想分家,大可不必用这样拙笨的办法。 因为祖父今日这样一做,未免太大张旗鼓了。 除非,是有其他的原因…… 晏锦想起手里的账本,良久后,才压低了嗓音对香复说,“你让阿哒去找惊蛰,说他昔日求我的事情,我答应了!” 香复愣了愣,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小姐,你当真要用青文……不,你当真要用惊蛰吗?” 香复至今都不明白,当初晏锦为何要替青文和纪妈妈说话。 而且,晏三爷身边的青山,也死的不明不白。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纪妈妈和青文跪在晏锦身前,两个人哭成了泪人。尤其是纪妈妈,她几乎瘫软了身子,一直念叨,不会,不会的。 最后,青文更是求着晏锦,他说,小姐,求求你了,让我报仇吧! 晏锦那时看了一眼青文,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他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日子过的平淡一些,只要活着,便是最好!” 青文紧紧的咬紧下唇,只是喃喃地说,“小姐,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请你让我报仇吧!” 晏锦摇头,语气里也带了几分无奈,“你想好了,再同我讲!” 后来,青文固执的重复一句话。而纪妈妈更是昏阙了过去。 晏锦善心,让阿哒将他们安置了起来,还给青文换了名字,叫惊蛰。 阿哒每次去看惊蛰的时候,惊蛰总是重复一句,想报仇,便再也没有别的话了。 前些日子。一直奄奄一息的纪妈妈去了。 她终究没有熬过除夕。也没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晏锦又再次亲自问惊蛰,是否要去找晏安之,离的远一些。也不用徒增烦恼。 惊蛰那时看着摇头,平静地说,有些事情是逃不掉的。他如今什么都没了,心里想的。只有复仇。 若是不能复仇,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香复想着。晏锦一直没有答应,怕是真的不想用惊蛰。 毕竟,惊蛰从前是晏老太爷身边的人,而且和晏三爷还有来往。 却不想。晏锦今日居然要用惊蛰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晏锦握着手炉,轻声地说。“我当初给他取名惊蛰,便知有今日!” 晏锦说完。便抬起脚步,朝着小虞氏的院子走去。 香复赶紧追了上去。 屋外的大雪此时已经停了,周围一片白茫茫的,像是披了一层白纱似的。 从晏锦住的院子到小虞氏住的院子,并不远。 晏锦走了一炷香,便远远的看着窦妈妈了。 晏锦会来,窦妈妈有些意外,“小姐,你怎么来了!” “母亲呢?”晏锦抿唇,“在屋里歇息吗?” 窦妈妈的神色有些尴尬,她低头看了看鞋面,又转眸看了看周围的大雪,才轻声地说,“小姐,太太她……她……” “若是母亲没有歇息,便劳烦窦妈妈帮我通传吧!”晏锦害怕小虞氏出事,便又道,“我很想她!” 窦妈妈赶紧福低身子,“小姐折煞老奴了,老奴马上就去!” 从香复和晏锦一起出现的时候,窦妈妈便知道晏锦的来意。 香复是晏锦的贴身丫鬟,同晏锦向来亲近,今日晏老太爷大闹虞府的事情,怕是早已传到了晏锦的耳里。 大雪刚停,周围的空气更是冷冰冰的。 晏锦自小畏寒,大雪天很少出来走动。但是此时,却因为担心小虞氏,连衣裳都没来得及多加几件便走了出来。 窦妈妈看着,心里既高兴又心疼。 她高兴的是晏锦和小虞氏终于像母女了,心疼的是晏锦不顾及自己的身子。 晏锦站在屋外不到片刻,窦妈妈便又疾步的走了出来。 “小姐,太太让你进屋!”窦妈妈瞧了瞧天色,“别冻坏你了!” 晏锦笑了笑,对窦妈妈轻声道,“那就那么娇弱了?” 她说完便打起帘子,进了屋子。 父亲此时不在母亲的屋内,怕是又忙着去批阅公文了!年关将至,工部的琐事繁忙,父亲经常忙到深夜。 小虞氏抬起头,看见晏锦走了进来,便笑着说,“素素,你怎么来了?屋外天寒地冻的,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我想母亲!”晏锦笑眯了眼,“也想弟弟!” 小虞氏怔了怔,然后又笑了起来。 她将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眉眼里全是柔和,“你呀!嘴跟抹了蜜似的!” 窦妈妈送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后,便又从屋内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便剩下了晏锦和小虞氏。 晏锦走到小虞氏身边,看着小虞氏的腹部,轻声道,“母亲,今日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我就知道,瞒不住你!”小虞氏微微蹙眉,“素素,我会解决这件事情的,你别担心!” 晏锦摇头,语气坚决,“母亲总是把我当孩子!母亲怕是忘了,我都快及笄了!” 晏锦的话,让小虞氏一瞬间有些失神。 闲来无事的时候,晏季常也同她说过一些事情。 晏季常说,晏锦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该让晏锦知道!他们护不了晏锦一世,该让晏锦明白,这世上的险恶。 小虞氏起初是不同意的,可晏季常固执,甚至还提起了大虞氏。 大虞氏和小虞氏一样,她们自小被保护的太好,导致后来在面对阴谋的时候,有些措手不及。 晏季常说的无奈,显然是对这件事情思虑了很久。 小虞氏知道晏季常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便不会改变。 她那些日子,也想了许久。 后来,便也赞同了晏季常的意见。 有些事情,还是得告诉晏锦,说清楚比较好。 她不希望,晏锦变成第二个晏绮宁。 “唉,你呀……”小虞氏握住晏锦的手,轻声地说,“其实,我现在瞒住了你,过几日,你大概也会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素素,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熬了!” 晏锦有些不解,“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虞氏垂下眼眸,“你父亲,今日被弹劾了!” 第376章:复仇 小虞氏的话,让晏锦大吃一惊,“弹劾?父亲怎么会被弹劾呢?” 她父亲为官多年,处事一直小心翼翼,并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小虞氏的话,不禁让她想起前世,父亲被人诬陷贪污一案。 那时的父亲,容颜憔悴,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 只是,如今黄河还未涨水,又怎么会和这个案子牵扯上? 晏锦皱着眉头,紧紧的抿着下唇。 “是不是原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晏锦思索了一会,又试探着说,“又或者,是宁州?” 小虞氏本来低垂的眼,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素素,你怎么知道宁州出事了?”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喃喃地说,“安之写信跟我说了一些,只是提起了一些!” 晏锦没有实话跟小虞氏说,怕小虞氏担心动了胎气。 小虞氏并不疑心晏锦,她点了点头,“你父亲在原州任职的那三年内,其实私下还去了宁州帮忙。而宁州,一直都是洛大人在治理,洛大人前些日子和受贿的案子扯在一起,最后更是自裁了!现在,礼部侍郎温大人弹劾你父亲,说他……贪污了一万两银子!” 晏锦听了这话,忍不住冷笑,“一万两银子?温大人当真是太小看父亲了!区区一万两银子,父亲怎么会心动?” 晏锦记得很清楚,父亲身上有一枚墨玉制成的玉佩,乃是外祖母的传家之物。 外祖母是精绝人,当年精绝皇室战乱,一时精绝人心惶惶。曾外祖母逃离了精绝。身上带了两件传家之物。 一件,便是父亲身上的墨玉玉佩。 另一件,便是她手里的绿绮古琴。 父亲当年娶她的生母的时候,外祖母便将这枚墨玉玉佩送给了父亲。 那枚玉佩的玉石乌黑透亮,是世上罕见的美玉。这样的东西,在大燕朝也很难找出一块相似的…… 父亲向来视富贵若无物,连墨玉玉佩都很少佩戴。如今又怎么可能为一万两银子。去损坏自己的名声? 退一步说。区区一万两,又怎么值得父亲低头。 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你外祖父也是这样说的!”小虞氏叹了一口气,“区区一万两。虞家不在乎!只是,皇上似乎信了,还让刑部的人着手调查这里面的事情。你父亲如今虽没有停职,却多少也有些影响!” “温大人是礼部的人。这下却插手工部的事情!”晏锦抬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刑部,三叔不是在刑部吗?” “我知道!”小虞氏愁容满面,“素素,你可要相信你的父亲。他当真不是那样卑鄙的人!” 晏锦点了点头,言语里带着肯定,“我自然是信爹爹的。娘亲。你放心,当今皇上乃是圣明之人。绝对不会让爹爹含冤受委屈的!” 小虞氏见晏锦这样说,也松了一口气,“恩!” “母亲你不要多想,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好好的安胎!”晏锦将手放在小虞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着说,“我很想我这个弟弟!” 小虞氏眼里的担忧也慢慢的淡了,她笑着微微颔首,“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养身子的!你也是,屋外天寒,大雪又路滑,出门的时候,多加几件衣裳,更是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晏锦感受着小虞氏的体温,声音温和,“只要母亲和爹爹好,一切都好!” 晏锦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声,在京城里从未好过。 京城里的人世俗,他们向来看人,只看一个人的容颜! 父亲的面容痊愈之后,却依旧没有褪下银面具。 小虞氏私下问他为何,他自己却说没有必要。 在父亲眼里,容颜不过是身外之物,可有可无。 晏锦想,这次,贪污一案若是牵连到了父亲,怕是是晏家私下做的手脚。 晏锦记得,在账本上看过这位礼部侍郎温世英的名字。 若是不出她所料,今日祖父来找父亲,怕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父亲离开晏府之后,带走了母亲所有的嫁妆!小舅舅更是让祖父,将昔日从虞家拿走的银子,全部的交出来。 祖父自然是不肯的,因为他手里的金银,早已被人拿走。 至今,祖父怕是都还未真的知晓,拿走晏家家产的人,究竟是谁。 晏锦想了许久,觉得祖父今日来虞家,或许就是来帮三叔的。现在祖父唯一的依靠,也只有三叔一个人了。他走投无路,只好这样选择。 他们会大闹,无非是想借题发挥。 这题,便是不孝。 百事孝为先…… 若是父亲再传出不好的言论,这官位怕是也保不住了。毕竟,父亲如今还涉嫌了贪污一案。 元定帝是孝子,对太后更是百依百顺,他的眼里,绝对容不下这不孝之人。 晏锦想到这里,慢慢的整理好思绪,又陪着小虞氏说了一会话,等刘大夫来了后,亲耳听见刘大夫说小虞氏脉象安稳,才放心的退了出来。 她走到屋外,香复便匆匆地迎了上来。 香复压低了嗓音,“小姐,惊蛰来了,在府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去我院子里见我!”晏锦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又道,“不要让外人看见!” 香复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阿水吩咐完,才陪着晏锦回了院子里。 晏锦一路上无话,而香复看着晏锦的样子,多少有些急了。 “小姐!”香复眼里全是担忧,“你没事吧?” 晏锦摇头,眉目里全是疲惫,“没事!” 从一开始,晏锦便知道想要摆脱晏家没那么简单,所以早早的便做好了准备! 尽管如此,她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依旧觉得可怕。 父亲贪污一案,总会让她想起前世。 那个时候的夏天,她没了父亲。 所有的一切,从那个夏天开始,便变成的浑浊了起来。 晏锦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修的圆润的指甲,刺痛了她的掌心。 阿水的速度很快,晏锦刚踏入院子里还未来得及喝茶,惊蛰便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数日不见,惊蛰清瘦了不少。 晏锦没有和惊蛰含糊,她直接开口问道,“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问你,你想如何报仇!” 第377章:肮脏 惊蛰跪在地上,他在听了晏锦的话后,沉默不语。 复仇……要怎么复仇? 他,不知道。 惊蛰将双手放在膝上,紧紧地握住衣袂,眼眶微红,似有泪光闪过。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沦落成这样。 如此笨拙,有再多的力气和武艺,却不能用来杀人。 当真是个愚蠢的武夫…… 他自小便失去父亲,跟着母亲和义父一起长大。 青山待他很好,将他视若亲生儿子。 哪怕,青山的年岁,根本大不了他多少。哪怕,青山其实对他的母亲有爱慕之心。 有的时候,惊蛰也在想,若是母亲愿意改嫁,他也绝对不阻止。 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一切都好。 他是晏老太爷的贴身侍卫,自小便学习口技,更是要控制身形和步伐,几乎要做到和晏老太爷一模一样!有时,他做的不好,会被晏老太爷责罚,几日都吃不饱饭,饿的头晕眼花。 青山看他可怜,私下,也会拿馒头偷偷给他填饱肚子。 他以为一心忠于主子,便不会出事。 那一日,虞非动了大气,他才会出来替晏老太爷背下所有的错,甚至不惜毁坏父亲的名声。 惊蛰想,若是自己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晏府不会亏待他的母亲。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青山为了护他而死,母亲伤心过度,也丢下他走了。 这个世上,只有他一个人了。 “属下……不知!”惊蛰咬破了下唇。不得不认为自己蠢笨,无可救药。 明知道仇人是谁,却没有反击的力气。 晏锦微微眯着眼,神色十分的平静,“你可曾听过,谣言就像是墨汁一般,能将一个人从白染成黑!有些人。已经很黑了。再染黑,也不会让人意外。但是,若是一个君子。被染上那么一点黑,你说会如何呢?” “小姐!”惊蛰抬起头,眼里带了一些迷糊,“你的意思是?” 晏锦伸出手。将掌心放在光滑的桌面上,轻叩。“今日,祖父来过虞家了!他来,无非是想让外人说父亲不孝!人言可畏,我父亲虽然在京城众人的眼里。从未是个好人,但是也不该被人活活的冤枉!谣言既能害人,他能用。我们亦能!” 惊蛰瞪圆了眼,有些惊讶晏锦的话语。 他自然明白晏锦的意思。 晏季常晏大人虽然是个好官。但是他不喜在外人面前露出笑容,平日里又带着个银色的铁面具,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误认为是个‘坏’人,觉得难以接近!所以,这些年来,更是有人传言,晏季常的容颜狰狞,是个不折不扣的夜叉。 作为晏季常的三弟,晏三爷和晏季常是完全相反的。 晏三爷名声很好,对外人也十分客气,笑起来的时候温润如玉。这样的君子,不止是好官,更是一个好丈夫。 当众人皆以多妾为荣的时候,唯有晏三爷一直守着舒氏,从未改变,甚至也没有追随大流,多纳几个美妾。 不少贵族太太,都对晏三爷有好感。 她们提起他的时候,眉眼里都是羡慕。 她们,羡慕的是舒氏有这样的良人。 毕竟,这世上的女子,又有谁不想自己的夫君,从头到尾都属于自己一个人呢? 现在,若是传出晏季常不孝,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便都会相信这是真事。 他们相信,相由心生。 “一切,单凭小姐吩咐!”惊蛰知道这件事情不易办,但事依旧应了下来,“我会做好的!” 晏锦笑着点头,“你义父去世之前,曾和我说起过几个人,这几个人和我三叔有来往。接下来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惊蛰听晏锦提起青山,本来撰着衣袂的手,又紧了紧,“属下知道!” “那好,这件事情我便交给你办!”晏锦看着惊蛰,慢慢地说,“若你做的好,你的仇也就报了!” 惊蛰对着晏锦磕头,言语里全是感激,“多谢小姐成全!” 若不是晏锦,他的确想不到这么一个好法子。 他想要复仇,更是以卵击石。 只是,若不复仇,他又如何能安稳的活下去? 义父和母亲会去世,都是因为晏老太爷和晏三爷薄情!他们这些像蝼蚁的侍卫,付出的忠心,在他们眼里,其实就是最卑微的东西…… 他们拿性命换来的,却是寒心。 惊蛰想到这里,觉得眼角酸涩的厉害,“小姐,若没别的吩咐,属下便退下了!” “恩!”晏锦挥了挥手,又随意说了几个官员的名字后,才让阿哒将惊蛰送了出去。 临行之前,阿哒将怀里的银子拿给了惊蛰,让他一切小心。 阿哒多少有些可怜惊蛰。 等惊蛰离开了之后,香复才从屋外慢慢地走了进来。她拿着红木托盘,神色里全是不安…… 晏锦瞧见香复来了,抬起眼有些不解,“怎么了?” “小姐,惊蛰真的可以相信吗?”香复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可依旧忍不住说,“若是他背叛了小姐,该如何是好?他从前,可是侯爷身边的侍卫!” 晏锦莞尔一笑,拿起银钳子将吃了一些点心后,才慢悠悠地回答,“无碍!他就算背叛我,也不过是口说无凭!我并未给他看过什么,而且……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他,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小姐你的意思是?”香复有些不解,“小姐瞧上他武艺好了?” 点心很合晏锦的胃口,晏锦吃的像是一只小猫似的,眯起了眼,“他啊,是祖父一手培养出来的人,口技和言行举止,和祖父十分相似。连三叔,他也可以模仿个七八分像,这样的人,对我而言,是有用的……” 晏锦点到即止,香复立刻就领会了晏锦话里的意思。 此时,屋外的大雪已停,薄弱的阳光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头,洁白的雪开始慢慢的融化。不用几日,这些雪便再也不能掩盖住,周围的景色了。 接下来的几日,晏锦作息不变,而香复却一直担心。 直到四日后,她在听闻阿哒传来的消息后,整个人惊的目瞪口呆。 第378章:谣言四起 香复怔了一会,才慢慢地清醒过来,她看着阿哒说,“当真?” “自然是真的!”阿哒神色里也露出几分佩服,“惊蛰可真厉害!” 香复听了,赶紧将手里的东西交给阿哒,“你拿着,我去同小姐说!” 对于香复而言,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她本来悬挂在空中的心,也在此时慢慢地放了下来。 阿哒手一沉,然后急呼,“小雅姐,你等等!你方才不是说小姐在忙,你怎么又去打扰?” 这几日,惊蛰神出鬼没,阿哒根本没有见过他。 唯一知道惊蛰还活着的,大概就是外面越来越可怕的谣言。 刚开始京城里盛传,晏老太爷亲自去了虞家想同晏季常好好说会话,再看看小虞氏腹中的孙儿。结果,晏季常却将晏老太爷赶了出来,堂堂的一个侯爷,被自己的儿子如此羞辱。不少人暗暗嘲笑晏老太爷活该,也有不少人说,晏季常不孝,这样的人实在不配为官。 连元定帝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在朝堂上,公然问晏季常,可有此事? 晏季常听了,只是否认,却没有说明原因。 众人皆认为,晏季常虽然否认了,但是却没有解释,肯定是心虚。 礼部有几位大人弹劾晏季常,说他这不孝之人,实在不配为官。 因为,此时他既能不孝,来日肯定也会不忠。 一日之内,晏季常面对不少的冷言冷语。 起初,阿哒和香复还暗暗担心……却不想当夜,就有人看见晏家三爷出入京城最有名的拢仙楼。 拢仙楼是什么样的地方。没有人不知晓。 尤其是拢仙楼里的醉月姑娘,她身姿妙曼,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人私下去拢仙楼,也实属正常!但是,晏三爷是朝堂上官员。又是谦谦君子。更是被人一致认为完美没有缺憾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拢仙楼里! 起初,没有人相信。 直到最后。拢仙楼里的扫地的小厮说,的确瞧见了晏三爷!而且,他们不止看见了晏三爷,还瞧见了晏家老太爷…… 一个人说。或许是污蔑。 但是,当越来越多的人提起的时候。这个消息便不再是虚假的话语了。 尤其是第二日,醉月姑娘闭门不见客,对外宣称的是身子不适。 这下,关于晏三爷和晏老太爷私下出入醉仙楼的事情。便彻底传开了…… 阿哒起初有些难以置信,但是更难以置信的,还是后面的事情。 一个人当君子久了。有人羡慕他会为人处事,也有人羡慕他会伪装。能将自己隐藏的那么好!尤其是晏三爷,他在外人的面前,就像是一张白皙的纸,宛如大雪地里站立的人,周围的污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有假‘君子’,便也有真小人。 不过两日,京城不少茶馆里,都在传言晏三爷和舒氏的事情,他们说舒氏不行了,所以晏三爷想着寻觅下家! 所谓的君子,也不过是装出来的! 舒家从不欠晏三爷! 舒家人因为犯了错,子女不能为官。但是,他们祖上是武将出身,所以舒家出来的人,身手自然不凡。 表面上,晏三爷娶了舒氏,是舒家占足了便宜!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舒家这几年来人慢慢的凋零,还有舒氏那几个弟弟,都是因为晏三爷而死! 只是这些事情,没人知道罢了。 更有人在这个时候,又提起了晏季常…… 说昔日的晏季常是一个有名的神童,琴棋书画都十分的厉害,一个小孩子棋艺精湛的能让朝中阁老赞叹不绝,可想来日必定是前途无量。只是,后来天花毁了容后,整个人性子大变! 其实让晏季常改变的,并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天花!而是晏老太爷宠妾灭妻,让小妾作践晏季常…… 堂堂的侯府世子,居然被自己父亲的妾室作践,以至于最后性子大变! 太可怜了。 最后,更是有人提起晏季常这些年来,其实并未做任何过分的事情!在工部也是十分厉害的人物,更是文安伯陆存的弟子。 文安伯是谁?他火眼金睛,更是当年才女陆小楼的父亲,他又怎么会做糊涂的事情? 瞬间,谣言的风向转变。 他们对晏季常充满了同情,认为晏季常太可怜了,堂堂的一个世子,因为要顾及父亲的官位,所以宁愿被父亲的妾室欺负,也不敢吭声!若不是妻子有孕,也绝对不会搬出来了。 对晏三爷和晏老太爷,却多了几分批判。 阿哒对于这些消息,惊的目瞪口呆。 香复慢慢地敛了心神,看着阿哒手里的红木托盘,点了点头,“世子让小白送信,小姐这会忙着呢!不过,这是好消息,若不告诉小姐,未免……” “小雅姐,你可就错了!”阿哒将手里的东西又重新放在了香复的手里,“世子是谁,连安之少爷,都十分佩服的人!他和小姐既然通信,那么这些事情,小姐肯定知道的!小雅姐,你可别插手小姐的这些事情了!” 香复:“……” 阿哒说的十分认真,一张黑漆漆的脸,更是严肃。 香复无奈的笑了起来,“是是是,阿哒你说的是,不过……前几日,礼部尚书弹劾大爷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的解决!当年,宁州的事情,我和你最清楚不过了,大爷当真是冤枉啊!他,是个好官!” “恶人自有天收!”阿哒眨了眨眼,“这件事情也会水落石出的!” 香复看着阿哒的样子,心里也慢慢的放松了一些。 这些谣言,虽是谣言,但是却依旧能左右不少人的目光。 毕竟,有主见的人其实不多。 人云亦云。 谣言是一个最好的武器。 阿哒和香复没有进屋,而晏锦却早已知晓了现在外面的事情…… 她伸出手,抚摸着小白的羽翼,眉眼里全是笑意,“小白,你说接下来的日子,会怎么样呢?” 小白听不懂晏锦的话,但是听见晏锦声音温柔,便用身子蹭了蹭晏锦。 晏锦笑的更开心了,她伸出手,慢慢地将小白腿上的信函取了下来。 第379章:洗涮冤屈 这几日,她并未出门。 虞老太爷怕她听见那些难听的传言,更是吩咐府上的下人们不要多言。 来伺候晏锦的小丫鬟,比平日里更安静。 能陪着晏锦说话的人,除了香复,便只有阿水了。 她的父亲,已经近三日没有归来了。 晏锦虽然担心,却不着急。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父亲是个有能力的人,绝对不会束手待擒。 祖父和三叔做的事情,已经彻底的碰到了父亲的底线。 而且,晏锦一直都在想,谣言之所以会传的如此剧烈,肯定不止是惊蛰的功劳! 她父亲身边的吉祥和如意,这几天也没有露面,想必也是为这件事情在忙前忙后。 她知道父亲不喜用这样的手段,但是有的时候,对于小人,没有必要太君子。 沈砚山曾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说,世上的人,分两种。 其一,是可以值得来往的人。 其二,便是为棋子的人。 棋子,亦黑亦白。 白子本为自己所用。 那么,若是处理的好,黑子亦能为自己所用。 谣言,便是一枚黑子。 晏锦想着,便慢慢的打开信函,当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的时候,晏锦秀气的眉,微微上挑。 沈砚山在信中告诉她,说晏大人如今安稳,并未受到贪污大案的牵连,让晏锦放心!而且,沈砚山还特意说了一下,明儿他要登门打扰,希望晏锦不要介意。 晏锦看到这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又有什么介意的? 沈砚山待她,的确很好。 她想了想,便又将信函放下。 礼部那位温大人的举动,彻底的惹恼了文安伯陆存,今日一早陆存便弹劾了温大人,说温大人和晏三爷私下贪污受贿! 大理寺卿旋二爷,也跟着陆存弹劾了温大人! 她的父亲更是拿出了温大人受贿的证据。 一时。温大人被她父亲的动作。搞的措手不及! 陆存弹劾温大人,会被旁人说陆存是想护住晏季常。但是,大理寺卿旋二爷。和晏季常私下根本没有来往,他会弹劾温大人,这里面的事情,就一定不简单了。 元定帝沉思了许久。最后在看了她父亲递上来的证据后,当即就让刑部的人将温大人带走了。 未免晏三爷插手这件事情。温大人的案子,便交给了苏行容。 案子到了苏行容手里,大臣们便再也没有异议了。 他们虽然不赞同苏行容毒辣的手段,但是私下也不得不佩服苏行容的手腕。的确可以让不少真相吐露出来。 温大人去了刑部,而她的父亲,就要归来了…… 晏锦想着这些。便轻声对外唤了一句,“香复!” 很快。帘子从外被打起,香复匆忙的走了进来,福身行礼,“小姐,奴婢在!” “你让小厨房炖好薏米山药老鸭汤!”晏锦的手,从小白身上挪开,“我听闻父亲最近有些咳嗽,山药有滋润的药效,可以多放一些!” 香复抬起头,一脸惊喜,“小姐,你的意思是,大爷要回来了吗?”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父亲今晚便可以陪母亲一起用晚膳!”晏锦想着,眉眼里露出了笑容,“你记得也告诉窦妈妈,让她准备父亲喜欢吃的菜肴,给父亲补补身子!” 香复点头,开心的笑了起来。 在听见晏季常安然无恙的后,香复才终于的放心了。 晏季常对她而言,是救命恩人。 香复想着,又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小姐,你不去太太的那里了吗?” “不去了!”晏锦摆了摆手,轻声地解释,“父亲和母亲已经有几日没见了,他们要说些贴己的话,我去做什么?何况,明儿一早,也不是见不到!” 香复笑着领了命下去,而晏锦也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件事情发展成这样,对她而言,远远不够。 温大人既然能在已故的洛大人身上大做文章,说她的父亲贪污,那么她也可以利用当年洛大人抢走本该属于她父亲的功劳一事,将她父亲的冤屈说明。 父亲本就最仕途没有什么留恋,他对这些所谓的功劳,也不会去争取。 他想做的,无非就是护住妻女,再无其他。 连她的四叔,私下也和晏锦说,“若当年大哥没有遇见你的生母,他怕是早就辞官了!” 四叔说这些的时候一脸无可奈何,而晏锦知道,四叔说的并不虚假。 父亲不留恋权势,也不留恋荣华。 或许是因为幼年发生的那些事情,如今的父亲,更留恋的是家庭给他的温暖。 晏锦想到这里,又转身走到一边的书桌边上,拿起沈砚山这几日送过来的信函。 沈砚山每一封信函里,皆写了让她安心。 晏锦想了想,才露出一丝笑容。 如沈砚山所言,傍晚的时候,她父亲的马车便出现在虞府外,而且,这次陪着她父亲一起归来的,还有文安伯陆存和定国公沈承修。 陆存会出现在虞府,晏锦一点也不惊讶。但是,定国公的出现,却让晏锦十分的诧异。 陆存虽是定国公的岳父,但是两个人私下的来往却很少。 两个人同时出现,难以理解。 晏锦还未从定国公出现在虞府外的事情惊讶完毕,便又瞧见香复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香复看着晏锦,声音有些哆嗦,“小姐,小姐!” 晏锦此时也有些分心,“何事如此惊慌?” 香复说话的时候,身子颤抖的厉害,“我方才听阿哒说,程……程老将军来了!这会大爷和老太爷亲自去接程老将军了!” “程老将军?”晏锦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立即想起沈砚山今日在信函里说的,明儿一早会来打扰!可是,明明说的是明日,怎么今日定国公和程老将军,便已经出现在虞府了。 晏锦定了心思,又安慰自己道,“他们,怕是为了父亲来的!” “奴婢不知道这个!”香复打听消息的时候,也听的有些模糊,她又附了一句,“不过,我听大爷身边的吉祥说,定国公和程老将军,似乎有意……” 晏锦挑眉,“有意什么?” 第380章:一人心 无论是香复还是晏锦,在她们眼里,程老将军都是只能远观的人物。 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又让她们如何能不激动? 所谓,有国才有家。 若国破,便也没有这些所谓的小家,所有的人,都只会生活在活地狱里。 晏锦向来钦佩程老将军,上次她和沈苍苍在御花园,虽和程老将军已经见过。 但是,今日却不同往日。 程老将军会出现在虞府中,晏锦依旧觉得如梦似幻。 “吉祥说,定国公想要住下!”香复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流露出不少的惊讶,“连程老将军,今夜怕也是要陪着定国公了!他们都要在虞府……呆上一夜!” 程老将军回京后,除了在沈家出现,便一直在军营之中。 其实,在京城中离宫门不远的地方,也有程老将军的府邸。 只是,程老将军很少回去。 程老将军如今已经年迈,发丝里也生出了银丝!但是,晏锦知道,一个人的气节,一个人的精神,是不会因为他年迈而改变的。 晏锦私下曾跟沈苍苍说过,她十分的钦佩程老将军。 沈苍苍那时听了,便点了点头,“我也很敬佩义父,他是个英雄。素素,你和我一样!” 这件事情,成为了晏锦和沈苍苍的小秘密,甚至连沈砚山都不知晓。 晏锦隐隐约约觉得,程老将军会出现在虞府,多少和沈苍苍有关系…… 她想了许久,才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那边有什么消息。你记得来告诉我!” 晏锦话音刚落,小白便从打开的窗户外,猛的冲了进来。 它的动作迅速,一点也不给晏锦反应的机会。 小白落在地上后,摔了一跤。等恢复了清醒后,才瞪着一双圆圆的小眼看着晏锦。 香复见小白来了,便笑着跟晏锦说。“奴婢先告退!” “恩!”晏锦应了一声。便没有再看香复。 待香复退下后,晏锦沉默了片刻,直到小白蹒跚着小脚步走到她面前。用它肥胖的身子蹭她裙摆的时候,晏锦才从慢慢的抬起手,将小白腿上的纸条取了下来。 这一次,纸条上的字。不再似往日那般密集,但是却十分的安定她的心。 沈砚山写了两个字。 他说。等我。 晏锦看着纸条上的字,一时感慨万千。 她曾以为,此生不会体会到男女之间的感情,在她的周围。便没有什么炙热如火的爱情!而她也一直以为,那些东西,只能出现在书里。所以,从未对情爱抱有希望。 她这一生。是白捡来的。 能护住父母和至亲,便是最大的愿望。 至于其他,她没有什么好求的…… 沈砚山的出现,对她而言,的确是一个意外。 他们两个人,无论是出生还是其他,都不该是有交集的!但是,有的时候,缘分这个东西,便是如此的奇怪。 她像是等了两世一般,等待这个人出现。 又像是…… 她这世会重生,或许就是为了等待沈砚山。 晏锦抬手抚摸着手腕上的链子,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闭了眼。 她这边很安静,而另一边小虞氏却有些紧张了起来。 小虞氏看着身边的虞非,有些不安的地说,“定国公和程老将军都来了,会不会是经时出了什么事?这几日,我一直不安……我有些害怕啊!” “二姐!”虞非将参茶递给小虞氏,淡淡地说,“能有什么事情?今儿一早,皇上便将温大人关进了刑部,还吩咐苏大人查明真相!我瞧着,姐夫一定没事,你就放心吧!” 小虞氏担心晏季常,虞非也是一样。 晏季常没有回来的这些日子,一直是一个叫宋潜的人来跟他送消息,说如今晏季常的状况。 宋潜,是沈砚山的副将。 他会出现在这里,虞非想,约摸是因为沈苍苍和晏锦交好,所以才会派宋潜来。 宋潜是个闷葫芦,该说的会说,不该说的也很少提起。 晏季常贪污一案虽然闹的很大,但是宋潜的话,却让虞非镇定了下来。而且,宋潜虽是一个军人,却和不少的商人有来往,私下给虞非介绍了几个西域商人,每一个名声都让虞非望尘莫及。 那些商人,几乎将西域的所有贸易,全部揽在手里。 若虞非和他们合作,那么明年的收入,绝对会比往年高出几倍。 虞非一直认为自己在做生意上,十分的有头脑。可听了宋潜的建议后,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比自己,更厉害。 虞非让宋潜带话给沈苍苍,说感谢她。 宋潜愣了愣,然后摇头,“我不是郡主的手下!” 他说完,也没说自己是谁的人,便转身离去了。 虞非有些惊讶,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潜若不是替沈苍苍办事,那么还能替谁做事呢? “我只是怕啊!”小虞氏皱着眉头,将手放在小腹上,“当年,若不是为了护住我们,你姐夫又怎么会继续留恋仕途!有的时候,我也希望他不要继续做官了,我每一日都提心吊胆的!” 虞非神色沉着,“二姐,你应该相信姐夫!而且,我总觉得今天这个事,有些蹊跷!” 小虞氏有些不解,张口便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姐你想想,方才窦妈妈吩咐小厨房准备姐夫最喜欢的膳食,是为何?”虞非慢慢地解释,“是素素的意思!显然,素素一早便知道,姐夫今日会回来。而且,前几日,沈家世子身边的副将,更是和帮我介绍了几门生意!二姐,你不知道……若这些生意成了,虞家的昔日失去的银子,怕是又能全部赚回来了!而且,我还问了宋副将,他说他不是郡主的人!” 小虞氏有些糊涂了,“你直接说,我都糊涂了!” “我觉得这些事情,有些素素必定是知道的!”虞非注视着小虞氏,微微皱眉,“这次定国公和程老将军来虞府,怕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小虞氏瞪圆了,看着虞非薄唇微张,“沈家三爷那个老东西,怕是还没死心呢!” 小虞氏:“……” 第381章:提亲 虞非自己说完之后,也故作不经意的摸了摸鼻翼,“不过,我也只是猜测!” 他总觉得,最近姐夫的事情会没有遇见太多的阻扰,是有人暗中相助。 这个世上,除了亲人,便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正因为虞非知道这点,所以便一直觉得沈家是有所图谋。 虞非猜对了一些,却没有猜对全部。 在他身边的小厮来跟他说程老将军和定国公来意时,虞非捧着的茶盏,便落在了地上。 连小虞氏都睁大了眼,她有些惊讶的看着小厮,“你说这话,当真?” “回姑奶奶,自然是真的!”小厮笑着道,“这次程老将军和定国公是特意来替沈世子提亲的!沈家世子,瞧上大小姐了!” 小虞氏虽然并非见过沈砚山,却听人说起过这个人。 传闻里的沈砚山容貌粗鄙,性子更是糟糕透了。 她紧紧的撰住衣袂,看着虞非说,“这可如何是好?” 小虞氏怎么也没想到,程老将军和定国公居然会帮沈砚山提亲,而不是沈三爷。 有些事情出乎她的意料,连她都不敢相信,晏锦已经到了快要定亲的年纪了。 恍惚间,她还觉得,晏锦不过她昔日抱在怀里的婴儿。 “二姐你别担心!”虞非有些坐不稳了,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他说完,便急忙地走了出去。 这一夜,晏锦没有睡好,而小虞氏也没有睡好。 翌日,天刚亮。小虞氏便睁开了眼。 睡在小虞氏身边的晏季常,发现妻子的异常,有些不解的问,“小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大爷!”小虞氏顿了顿,才缓缓地说。“我都听他们说了。程老将军和定国公这次上门提亲的事情!你,允了吗?” 晏季常听小虞氏提起,然后皱眉。“我还没答复他们!” 虽然,晏季常也不想晏锦那么早出嫁,但是如今晏锦的确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了。 从前,他的恩师陆存。也想替孙儿提亲求娶晏锦,但是被晏季常婉拒。 好在。陆存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有因此和晏季常生疏。 此事过后,晏季常也想过,来日要给晏锦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只是他将所有见过的少年都想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中意的。 沈砚山,是个例外。 他其实很久以前便见过沈砚山,那个少年虽然性子淡漠。但是却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还记得那场大雪阻了自己的路,多亏遇见了沈砚山。才能早早的归京。 “大爷,你说……”小虞氏犹犹豫豫,“沈家世子,当真和传言里一样吗?” 晏季常替小虞氏掖了掖被角,“有些一样,有些不一样!小秋,你在担心什么?” “沈家是大家族,我怕素素来日嫁过去,会受委屈!”小虞氏皱着眉头,“而且,我听闻沈家世子脾气不好,还喜欢动手!” 晏季常抽了抽嘴角,安慰道,“你在哪里听的这些话。他啊,没那么差!” 晏季常很少夸人,连说起晏锦的时候,也不过只是笑笑。 小虞氏跟在晏季常身边多年,很少听晏季常夸谁好。 现在,晏季常突然说了一句,沈砚山没那么差的时候,她便惊讶的抬起了眼。 天色尚暗,屋内的光线有些暗。 此时,晏季常的面具已经摘下,他脸上的伤痕好的很快,再加上这段日子调理得当,容颜也逐渐的恢复。小虞氏瞧着晏季常的容颜,一时有些失神。 晏季常长的很好,是她见过的人里,最俊朗的一个。 小虞氏瞧着,然后缓缓地挪开视线,不再言语。 晏季常瞧见小虞氏的样子,唇角微勾,“若你不喜欢,那我再多斟酌斟酌这门亲事!” 小虞氏匆匆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头又埋进锦被中。 晏季常似乎也察觉到了,妻子的异常是因为他的容颜。 他有些哑然失笑。 这是他恢复容貌来,第一次觉得,能恢复容貌,其实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屋子里有了动静,屋外的小丫鬟们在听到晏季常起床的声音后,便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昨夜,程老将军和定国公要留宿,让晏季常多少有些惊讶。 沈家提亲,场面似乎也太夸张了一些。 结果,他还未多想,吉祥便在外面敲门,“大爷,属下有事禀报!” 晏季常见小虞氏还未起身,便挑了帘子走出去,问道,“怎么了?” “大爷,沈家世子和明惠郡主到了!”吉祥垂下眼眸,“这会,老太爷正在和沈世子说话呢!” 晏季常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 他这个岳父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便是说话有些直接,不太好相处。 沈砚山性子也不是好相处的,若是两个人之间有了矛盾,可怎么是好? 晏季常想着,还未来得及披上大氅,便朝着虞老太爷的小院走去。 他脚步匆匆,而晏锦此时,也才刚刚起身。 昨夜,她并没有睡好。 晏锦揉着眉心,想起昨夜香复的话,眉眼里全是不安。 父亲没有拒绝这门亲事,却也没有答应。 她将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抚回耳后,却听见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素素,素素……” “谁?”晏锦还有些迷糊,“谁在外面?” 少女有些不悦,“你说我是谁?” 晏锦听着少女的声音,立即便清醒过来了,她赶紧起身,披了一件大氅,便道,“苍苍,快进来吧!” 沈苍苍挑起帘子,眉眼里全是愤怒,张口便道,“素素我同你讲,沈砚山这次真的是太不要脸了!简直是过分!” “他做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晏锦亲自给沈苍苍倒了一杯茶水,“快来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沈苍苍撇了撇嘴,看着晏锦睡眼朦胧的样子。 在她的眼里,晏锦长的极好,宛如出水芙蓉,又宛如那些白皙如玉的梨花,灵气十足。 而沈砚山……却相反。 她走到晏锦身边,叹了一口气,嘴里全是惋惜,“你可千万别答应啊!沈砚山居然来提亲了,更可怕的是,你外祖父似乎……似乎……” 晏锦有些不解,“似乎什么?” 第382章:忽悠 沈苍苍见晏锦问起,一张小嘴更是撅的高高的。 她从未见过沈砚山那样无耻的人。 虞老爷子在见到沈砚山的时候,虽然惊讶沈砚山容貌出众,但是更让虞老爷子惊讶的,便是沈砚山养的那对海东青。 小黑和小白,用足了力气讨好虞老爷子。 它们本就被沈砚山饲养的极通人性,所以虞老太爷一见,便喜欢上了这对小东西。 沈苍苍坐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一直听虞老太爷问沈砚山是如何得到这一对海东青的。 平日里冷冰冰的沈砚山,却十分耐心的和虞老太爷解释前因后果,听的虞老太爷心花怒放,一时都忘记了沈砚山今日来,是特意来提亲的。 到了最后,虞老太爷都恨不得拉着沈砚山的手,去看他的那对金雕,想让沈砚山也帮他调教一下。 最好,能和小黑小白一样聪明。 沈苍苍在一边望天,最后更是想对虞老太爷大喊,老爷子,你可别为一对海东青将你外孙女给卖了! 他们两个人一见如故,沈苍苍只好跟虞老太爷讲,要去看晏锦。 结果,虞老太爷根本没有空理她,立即叫人送沈苍苍去晏锦的院子里。 沈苍苍:“……” 晏锦见沈苍苍不语,神色里更是带了几分愤怒,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外祖父惹你生气了?” “他哪里能惹我生气!”沈苍苍叹了一口气,又道,“素素,你可千万别和你外祖父一样,被沈砚山骗了!” 晏锦:“……” 沈苍苍说的痛心疾首。似乎晏锦这朵花,插在了沈砚山这堆牛粪上。 而且,这朵花还是被强迫的。 不过,沈苍苍在来时的路上也想过,若是晏锦能嫁给沈砚山,也不是一件坏事。 她喜欢晏锦,也喜欢和晏锦接触。晏锦能做她的堂嫂。的确很好!若是像薄如颜那样的女子做她的堂嫂,她是肯定要从沈家搬出来的。 沈苍苍也十分清楚,没有人会像晏锦一般。待她真心真意,且没有任何所图。 沈苍苍想着,便又觉得泄气。 她将脑袋一偏,然后依在桌面上。口气有些可怜兮兮的,“素素。你老实跟我说,你愿意嫁给沈砚山吗?” 沈苍苍问的直接,不禁让晏锦愣了一愣。 这个问题,其实早早的。她便想过了。 她总觉得,沈砚山太好,像是只能远观的人一般。 自己。配不上他。 晏锦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是却垂下了眼眸。 “你不喜欢他吧?”沈苍苍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他脾气那么差,谁又会真的喜欢他?况且,你又不似其他人那般,稀罕沈家有的东西!素素,其实吧……” 晏锦下意识接了话,“其实什么?” “其实吧,沈砚山,也没那么差!”沈苍苍摸了摸鼻翼,有些尴尬,“我从未见过他,愿意说那样多的话去讨好一个人!而且,今日一早,连我找茬的时候,他都没有似往日那般反驳我!他心情很好……我认识他那么多年,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高兴!” 沈苍苍虽然嘴里嫌弃沈砚山,但是心里却依旧觉得,沈砚山若是没了那张毒嘴,其实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比如方才沈砚山和虞老太爷说话的时候,一向不喜多言的他,却耐心十足的和虞老太爷说话。 她虽然觉得沈砚山像个骗子,一心想要骗到晏锦,却又觉得沈砚山是真心的。 若不真心,就不会放下所有的自尊,来讨好晏锦的亲人。 晏锦听了沈苍苍的话后,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苍苍,其实我同意不同意,都不重要。只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对于沈苍苍,晏锦倒是没有太多的隐瞒。 结果,晏锦话音刚落,沈苍苍便抬起头来,露出难以置信神色的看着晏锦,“素素,你在和我说笑吗?沈砚山若是能娶到你,那时他八辈子的福气!不然,他那样嘴毒的人,哪里能娶到媳妇!” 晏锦见沈苍苍这样说,忍不住笑,“可你方才又说他没那么差?” 沈苍苍:“……” 晏锦见沈苍苍有些懊恼,又道,“苍苍,如你所言,世子其实不差!他不止不差,还很好!” 晏锦这样说,沈苍苍的心里便知道了个大概。 她当初,也是这样维护一个人的。 所有的人说她的神仙哥哥不过是她撒谎编造出来的一个人,为此她曾经还和人动过手!有些人,是她的底线,不能被人批判。 晏锦方才的态度,和她从前有些相似。 其实,晏锦的心里,也是有沈砚山的吧! 沈苍苍这样想,却也有些无可奈何,“不过我在路上,听说晏大人拿了棋盘,说要和沈砚山对弈。” 晏锦:“……” 在听见对弈二字的时候,晏锦便觉得糟糕了。 她的父亲痴迷棋艺,平生并非遇见几个对手。上次父亲和沈砚山对弈,虽然没有分出胜负,但是明眼人都知道,父亲那一局,必输无疑。 沈砚山的棋艺,的确精湛。 若是父亲和沈砚山对弈,怕是……有些不妙。 “你别担心!”沈苍苍见晏锦不语,又道,“沈砚山不是傻子,会让步的!” 连沈苍苍都这样说了,晏锦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那个父亲,其实也是那么略有些自尊心的。 沈苍苍坐稳了身子,和晏锦谈起了昔日和沈砚山幼年的事情!每一件,都是让她十分懊恼的事情,而且,沈苍苍还特意提起,她当年想和沈砚山打架,却因为跑的太慢,摔倒在地,对沈砚山破口大骂。 后来,沈砚山倒是不嫌弃她闹腾,偶尔还会陪她说说话。 沈苍苍说起这些的时候眉飞色舞。 晏锦知道,沈苍苍并非讨厌沈砚山。 只是,沈苍苍不擅于表达而已。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后,香复才从屋外敲门,“小姐,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吧!”晏锦给沈苍苍又倒了一杯热茶,才问进了屋子的香复,“何事?” 香复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沈苍苍,才轻声地说,“大爷方才,好像是……” “还能怎么!”沈苍苍打断了香复的话,摊手,“果然,晏大人眼光是明亮的,肯定是拒绝了!” ps: 在381章,我有笔误,小虞氏和世子是见过的,但是写着写着我就写忘了! 果然是欺负世子,习惯了。 第383章:骗个夫婿 沈苍苍说完后,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她的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自在,半响后,又低声询问香复,“果真是拒绝了?” 香复:“……” 晏锦在一边瞧着,都忍不住莞尔一笑。 沈苍苍还当真是口是心非。 沈苍苍自己也发现自己有些失仪,于是转眸看着晏锦,有些泄气,“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是!”晏锦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而是附和道,“我知道你担心我!” 她说的温柔,沈苍苍听了,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香复见晏锦和沈苍苍都笑着,便解释道,“回郡主话,大爷允了这门亲事!” 这下,沈苍苍哑口无言了。 她此时内心的情绪,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她竟高兴,又有些悲伤。 她高兴的是晏锦来日要成为她的堂嫂,可以和她生活很久。悲伤的是沈砚山来日若是欺负了晏锦,可如何是好? 无论是比力气还是比智慧,她都不是沈砚山的对手,她不能好好的护住晏锦了。 沈苍苍第一次觉得,挫败极了。 她悲伤了一会,才抬起头看着香复,语气里带了几分埋怨,“晏大人为何答应了呀!”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香复被沈苍苍的话,问的有些傻了眼,“不过,奴婢听说,世子和大爷对弈了半个时辰,然后就……就……” 沈苍苍打断香复的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言语里又带了几分愤慨,“素素你是不知道。方才沈砚山用小黑和小白哄的你外祖父高兴,这会又和晏大人对弈,让晏大人肯定他!太狡诈了,用一对鸟和几局棋,就把你哄到手了!” 沈苍苍言下之意便是,沈砚山这个媳妇,当真是白捡来的。 这两样。无论是驯养老鹰。还是对弈,沈砚山都很拿手。 其实之前,沈苍苍还以为沈砚山多少要受点阻扰。却没想到如此顺利。 晏季常晏大人,明明是那样的淡漠的一个人,怎么也被沈砚山哄骗了呢? 在一边的香复,看着沈苍苍这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苍苍也注意到了晏锦和香复的神色,然后从袖口里将一直昏昏欲睡的大白拿了出来。她不悦的将大白提起,喃喃地说,“沈砚山都能用小黑和小白骗个媳妇回去,我怎么就不能用你骗个夫婿回去?” 大白抬起头。困倦的它自然不懂沈苍苍的意思。 不过,沈苍苍的言语里带了几分哀怨,它只好吃力的吐了吐小舌头。哄沈苍苍开心。 它那一对粉色的眼微微眯着,更是可爱极了。 晏锦见沈苍苍这样说。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沈苍苍说的话。 沈苍苍说,她的名字,取自“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而周围的人嘲笑她,是否要找个名字叫“溯洄”的夫婿。 晏锦想到这里,眼前一亮,“苍苍,你今日既然来了虞府,我便带你去出去走走可好?” “不去!”沈苍苍捏着大白,撇嘴道,“你身子弱,外面又冷,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沈苍苍在腿疾痊愈后,便开始习武强身,虽然武艺极差,但是身体好歹也比晏锦强壮不少。她的力气不小,经常帮着重大夫搬药材,所以在无意间也听重大夫提起,晏锦身子虚弱的事情。 屋外天寒,晏锦身子弱,自然不能吹寒风。 晏锦笑眯了眼,轻声解释,“那就那么娇弱了,我啊,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苍苍将大白放进袖口里,有些不解,“谁?” “我表哥!”晏锦挥手示意香复取来斗篷,又道,“我同你说过的,他的小字,便是溯洄。” 沈苍苍:“……” 她怎么也没想到,晏锦还记得这件事情。 沈苍苍尴尬极了,一双杏眼更是转来转去,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晏锦的眼睛。 晏锦有些疑惑的看着沈苍苍,“苍苍,你这是怎么了?” 沈苍苍扯了扯唇角,压低了嗓音对晏锦说,“你不会真的打算把你表哥介绍给我吧?我可不要!方才,我是说笑的,大白哪里能换什么夫婿,况且我心里……” “你啊!”晏锦伸出手捏了捏沈苍苍的手,无可奈何地说,“想的可真多!我是想着,你们既然如此有缘,也可以做个朋友!我表哥人很好,就是身子一直不好,很少出虞府大门!我想着,你既然来了,我们一起说会话,也好!” 沈苍苍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然后点头,“这样最好,最好!” 她方才误会了晏锦,以为晏锦要将她介绍出去。 沈苍苍不禁懊恼,自己把晏锦都当成什么了…… 等晏锦穿戴好之后,沈苍苍才陪着晏锦出了大门。 虞家园子里的布置,皆是西域的风格,这样的宅子在大燕朝并不多见。 而且,虞家宅子的地势很好,花园无论何时瞧着,都是繁花似锦。 沈苍苍虽然早已见习惯了四季盛开的花卉,但是却从未见过虞家宅子里的布置。 一路上,她叽叽喳喳的问晏锦,为何要这般布置。 晏锦对西域的东西研究的不少,所以每逢沈苍苍问上来的时候,晏锦都可以回答个所以然来。 最后,沈苍苍更是感叹,“你和沈砚山都知道这些,连义父也略懂。看来,就我不懂了……素素,来日,你得教教我!” “好!”晏锦对于沈苍苍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一定教你!” 其实,虞家的宅子和精绝的某一处行宫十分的相似,晏锦也是无意在书中翻阅到的。 那本书残缺了不少,所以具体是哪里,她也没有查出来。 她的外祖母是精绝人。 外祖父为了讨好外祖母,会这样布置,也不是什么让她出乎意料的事情。 两人走了一会,才到了虞方的屋子里。 结果,婢女却告诉晏锦,虞方不在屋子里,而是出去找解先生了。 晏锦点了点头,想要折返的时候,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却突然探出头,像是看见了什么特别有兴趣的东西似的,头也不回的从沈苍苍袖口里爬了出来,直接游移到了虞方的屋子里。 第384章:似曾相识 大白的动作十分的迅速,连沈苍苍都没反应过来,便见它精神奕奕的进了屋子。 彷佛刚才那个倦怠的蛇,不是它一般。 虞方的婢女在虞家多年,早已见习惯虞老太爷养的各种小动物,所以此刻看见大白,也没有惊讶的低呼出声。 毕竟,不过只是一条小白蛇而已,她可是连大蜘蛛都见过。 晏锦瞧见沈苍苍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好轻声试探问道,“苍苍,你要进屋去找找大白吗?” 在一边的婢女见晏锦这样说后,立即打起了帘子。 晏锦和虞方交好,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沈苍苍闻言,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 大白对于她而言是温顺的小东西,可对于外人而言,大白就是剧毒的毒蛇!她虽然有自信大白不会乱咬人,但是若是晏锦的表哥身上有大白不喜欢的味道,后果便不堪设想。 当初,晏惠卿身上带了雄黄,就差点激怒了大白。 沈苍苍进了屋子,便抬起头开始四处打量,寻找大白。 虞方的屋子很干净,周围的书籍更是摆放的整齐!不远处的紫檀木小桌上,还摆放着窑天青釉八卦香炉,一股淡淡的清新的香气,萦绕在屋子里,闻着让人觉得十分的舒心。 若是方才晏锦没有提起,虞方是她的堂哥,沈苍苍都要以为,这是一个女子的闺阁了。 太干净太整齐了…… 沈苍苍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只见大白缩成一团,懒洋洋的在上面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奇怪地说,“从未见过大白这样。也真是怪了!” “大白虽然聪明,但是它也是蛇!”晏锦虽不是第一次进虞方的屋子里,但是也和沈苍苍一般惊讶大白的举动,“它或许是怕冷了!” 沈苍苍走到软榻边上,将大白拿起,放进袖口里。 大白显然有些不悦沈苍苍的举动,在袖口里甩它的小尾巴。 沈苍苍低声呵斥。“不要胡闹了!” 大白又挣扎了两下。似乎委屈坏了。 晏锦瞧着,安抚的笑了笑,“我表哥去了东湖。苍苍你要去看看吗?” “都出来了,就去瞧瞧吧!”沈苍苍乖巧的走到晏锦身边,“素素,这件事情。你可别告诉他们!” 晏锦愣了愣,然后微微颔首。 虞方毕竟是男儿身。他虽不在屋子里,但是碍于晏锦和沈苍苍是女儿身,需要避嫌,所以也没有久待。 两个人从虞方的院子里出来后。又朝着东湖走去。 大雪已停,东湖外树林里的小径,已经被下人们清扫干净!远远的看去。在冬日里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沈苍苍陪着晏锦走了一会,遥遥地便瞧见了远处结冰的东湖。 水榭在东湖上显得十分显眼。周围白茫茫一片,而不远处的附近,还有一片绿油油的竹林。这一幕,瞧的沈苍苍眉眼里全是惊讶之色。 “这里!”沈苍苍叹了一句,“可真漂亮!” 晏锦顺着沈苍苍的目光望去,只见此时的东湖上,一片洁白!薄弱的阳光照在湖面上,更显得夺目。 只是下一刻,晏锦便留意到,不远处站着的少年。 树下的少年,姿态慵懒,手里握着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笛,眉眼里全是风情。 少年似乎在等人,似乎又觉得闲来无事,便抬起玉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奏。 笛声清澈悠扬,音色清灵,这笛声彷佛能将人的烦恼,通通的洗涤去似的。 沈苍苍似乎也发现了晏锦的目光,也跟着晏锦一起看着树下的少年。 这个曲子,当真好听。 少年没有将一曲吹奏完毕,他突然停顿了下来,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他抬起头,朝着晏锦和沈苍苍站着的方向看了过来,然后微微一笑。 沈苍苍不禁感叹,“素素,你表哥可当真是有才!” 晏锦尴尬的摇头,“他,不是我表哥!” “咦!”沈苍苍有些惊讶的看着晏锦,“那他是……” 沈苍苍话音刚刚落下,少年便走了过来,他眼下的泪痣,显得他姿容更加秀气,“在下解舒,见过大小姐和郡主!” 沈苍苍愣了愣,看着解舒,好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在下早已听闻郡主姿容出众,宛如出水芙蓉!”解舒淡淡地笑了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沈苍苍挑眉,“你倒是很会说话!” “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解舒将玉笛放在身后,饶有趣味的看着晏锦,又道,“不知大小姐和郡主来这里,可是来找在下的?” 晏锦闻言,嘴角微微一抽。 她总觉得解舒不安好心。 果然,下一刻解舒便又对沈苍苍说,“郡主,在下的笛音拙劣,污了郡主的耳了!” “怎会!”沈苍苍赶紧反驳,“解先生客气了,你吹奏的很好,可以和沈砚山的箫声相提并论了!” 解舒听了之后,笑容里带了几分玩味,“其实在下最拿手的不是乐器,而是画技,在下……” “解先生!”晏锦直接打断了解舒的话,“我表哥可在你这里?” 解舒被晏锦打断话后,有些哀怨的看着晏锦,眼神里全是楚楚可怜。 他觉得晏锦太不懂风情了,无奈之下只好说,“虞方他去前面的竹林里找东西了,说是等会回来!怎么,你找他有事?” 解舒话音刚落,沈苍苍袖口里的大白又挣扎了起来。 这次,沈苍苍反应极快,她将大白从袖口里拿出来后,大白瞪圆了粉色的眼,吐着小舌头,然后软若无骨的从沈苍苍的手里逃脱。 沈苍苍立即追了上去。 冬日里大白一直困倦,很少有如此灵活的时候。 沈苍苍追的十分辛苦,也忽略了晏锦和解舒的惊讶,更没注意到,他们还没有追上来。 东湖外的树林极大,最后大白绕来绕去,却绕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沈苍苍跑的极快,最后更是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 她坐在青石地上,看着大白消失在眼前,懊恼地说埋怨,“疼啊!”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一个温和的男音响起。 那个人的声音,似曾相识。 他说,“姑娘,你没事吧?” 第385章:终于等到你 姑娘,你没事吧。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沈苍苍的身子立即僵住了。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更是感慨万千。 怎么会这么巧? 她曾在梦里,无数次听见这个声音。 他温和地问她,“姑娘,你怎么哭了?” 每一次,她都以为这个人回来了,却不想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睁开眼什么都没有。 在她身边的,只有一条冰冷的蛇。 沈苍苍去外祖父家时,也无意经过那片竹林,然后停下脚步,一坐便是一日。 周围的竹林景色依旧如初,可那个人,却不见了…… 那些回忆像是网一般,将她困在其中! 多年来,她都不能从这一面网里逃出来…… 沈苍苍曾以为,她有生之年,怕是都不会见到这个人了。 而当年竹林里,那个少年和她早已淡漠如路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还被困在里面,傻傻的等着他回来,永远都出不来了。 尽管知道这些,沈苍苍却依旧不悔自己的选择。 她要用自己的时间来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没有错的。 那个人,值得她等待。 他还会回来的。 “姑娘?”男子似乎有些不解,又问道,“是不是扭伤了脚?” 他话音刚落,却见一条细长白色的小蛇,从竹林深处慢慢的游了出来,最后盘在了他的脚下。 沈苍苍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让心里的喧嚣慢慢地沉淀下去后。听着周围微风吹过竹林的声音,缓缓地敛起思绪。 她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才转过身子,看着身后的人。 此时,男子正将大白搂在怀里,目光犹如融融春水,那张清澈如海水般湛蓝的眼,更是夺目! 他长的极好,眉眼里的稚气。已经全部褪去。周围诸般景色虽美。却不及他万分之一。 她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绝色,也可以用来形容一个男子。 许多年前。她和这个人第一次相遇,他也是这般宛如一阵清风似的,吹进了她的心里。 沈苍苍眼眶微红,哽咽地唤了一声。“哥哥?” 男子在闻言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沈苍苍。微微一怔。 晏锦和解舒追上的来的时候,便瞧见沈苍苍紧紧地抱住虞方,不愿松开。 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不顾自己的形象。 沈苍苍哭的厉害。上气不接下气,“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何你才来。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知道不知道,我很生气。你出现的这般迟!我……我……很难过。” 没有人知道,她此时的心情。 她等了这个人多年,有时候午夜梦回,她也在想,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其实是不是和外人说的一样,不过是她的游园一梦。 昨日种种,如梦似幻,如烟雾一般缥缈。 尽管现在,她紧紧的抓住这个人的衣衫,更是闻着他身上的香味,连他的体温都能感受到。可沈苍苍却依旧觉得,这像是在梦里,她只要轻轻一眨眼,这个人就会消失在她的眼前。 晏锦和解舒有些错愕,下一刻,他们便听见虞方轻柔地安慰沈苍苍,“我不知道是你!” 虞方的声音很低柔,苍白的神色里,全是惋惜。 解舒认识虞方这么久,从未见过虞方露出这样的神色。 “对不住!”虞方将大白放进袖口里,大白匆匆的缠绕在他的手腕上,“既能相见,是高兴事,你怎么哭了?” 沈苍苍知道,他们能相见,的确是高兴事。可不知为何,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内心的伤痛和多年来的等待,在此刻全部变成了委屈,最后跟着她的眼泪,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年,竹林的少年醉人的眼,从逐渐模糊彻底的变成了现在的真实,他在——她亦在。 他们,终究是遇见了。 沈苍苍有太多的话,想要跟眼前的人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是紧紧的抱住眼前的男子,直到最后不远处的解舒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解舒的动静不大,却让沈苍苍挪开了眼神,看着他。 解舒看着沈苍苍和虞方,叹了一口气,“我虽不知道你们为何如此激动,但是这毕竟是外面,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我若没记错,沈家世子刚来提亲,想要迎娶大小姐。大爷已经允了!你们可得,为她想想!” 虞方微微蹙眉,一张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几分惊讶。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锦帕,给沈苍苍拭泪后,才问解舒,“姑夫答应这门亲事了?” “恩!”解舒点了点头,又对站在身边的晏锦道,“方才忘记恭喜大小姐了!唉……” 他本来说着恭喜的话语,却又在最后暗暗的叹息一声。 这下,京城里的传言,怕是又要热闹一段日子了。 解舒叹了这一口气,却让虞方本来皱着的眉头,逐渐加深。 解舒在担心什么,他自然是知晓的…… 薄相对沈砚山十分中意,所以在薄如颜和沈砚山传出定亲的谣言时,他也没有出面解释,任由这场谣言越传越剧烈。 明眼人都知道,薄相是想将小女儿嫁给沈砚山。 而且,定国公沈家在大燕朝的确是位高权重,连薄相和谢相都要给沈家的人几分薄面。 若是薄家和沈家联姻,那么来日,沈家的地位就更高了。 薄相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可沈砚山却不配合他…… 当所有人都以为沈家会去薄家提亲的时候,沈家却来了虞府提亲。 最要命的是,晏季常还应允了这门亲事。 虞方想到这些,又看着双眼通红地沈苍苍,才开口道,“解先生,先去你住的地方吧,我们坐下说会话!” 解舒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这虞府没有地方比我哪里更安静了!” 沈苍苍紧紧地撰住虞方的衣袂,害怕自己一松手,这个人就不见了。 虞方本就和女子很少接触,他被沈苍苍这样的举动,弄的满脸通红。 跟在虞方身后的解舒,啧啧了两声,才对晏锦低声说,“我当真是没瞧出来,溯洄居然如此厉害,连郡主都能骗到手。” 晏锦:“……” 第386章:故人 解舒说完后,见晏锦不语,又低声跟晏锦埋怨了几句。 最后,他更是摇头道,“真是不妙,你和溯洄一样,怎么都是个闷葫芦!” 晏锦转眸瞧了一眼解舒,并未接话。 她此时的心里,其实有了个大概。 沈苍苍心心念念的人,是她的表哥……虞方。 前世,虞方最后想要见她,会不会想说的,便是这件事情? 可是,若虞方很早便和沈苍苍相识,为何却不愿意去找沈苍苍呢?偏偏要等到如今! 这里面的事情,诸多纰漏,却没有人跟她解释到底是为何。 晏锦唯一知道的是,便是沈苍苍这次,不会再和心上人分开了。 她误打误撞,居然让沈苍苍和心上人相遇。 缘分这个东西,当真是玄妙。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改变,而缘分也在跟着改变。 解舒住在东湖的水榭上,尽管屋里早已烧起了炭盆,却依旧冷的人有些刺骨!这个地方的景色的确很好,但是确实也不是个什么好住处! 晏锦不明白,为何解舒会选择这里。虞府还有别的地方,既比这里雅致,又比这里更适合住人。 若是解舒提起,她小舅舅也不会不同意。 而且,解舒这个风流的性子,不应该会喜欢这里的僻静。 晏锦虽不明,却也没有问起。 三人进了屋子后,沈苍苍便挨着虞方坐下,一直问东问西。 在一侧的晏锦和解舒,根本插不进去半句话。 虞方似乎觉得这样不好,到了最后。更是生生的转移话题,说起了晏锦和沈砚山定亲一事。 沈苍苍将昔日的记忆慢慢的敛起,然后低声说,“哥哥你放心,沈砚山这个人,虽然嘴毒,但是本质却是不坏的。他对素素是真心的。而且……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主动跟伯父提起,他的事情!我只是无意提起,素素敬佩义父。沈砚山便让伯父和义父一起过来提亲!” “他……是真的想和素素过一生!”沈苍苍的声音有些沙哑,“哥哥,你信我!” 尽管前一刻在晏锦的院子里,沈苍苍还在嫌弃沈砚山。可此时,在虞方的面前。她却帮沈砚山说话。 她说的真诚,没有半分欺骗。 “我信你!”虞方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本来露出病色的脸,此刻却有些红润。“当初,我在去清平侯府的路上,还多亏了世子出手相救呢!” 沈苍苍微微蹙眉。看着虞方便问,“哥哥。你的身子还没好彻底吗?” 她问的急切,虞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的身子自幼便是这样,一直不见好转!他想要瞒着沈苍苍,却也知道,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 他绝美的面目上,露出犹豫的神色。 长而卷密的睫毛,微微颤抖。 仿若露珠划过花朵娇嫩的花瓣,留下一丝晶莹剔透的痕迹。 晏锦和解舒知道,这样是谈不下去了。 沈苍苍和虞方有太多的话要说,而他们在这里,不过碍眼的存在。 于是,解舒低声咳嗽几声,晏锦便和他不动声色的从内室退了出来,走到了一边的偏房内。 两个屋子距离不远,若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他们也能知道。 偏房内没有烧起炭火,解舒只好亲自动手,将炭盆点燃,又低声地说,“大小姐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这话从何说起?”晏锦看着解舒的身影,总觉得似曾相识! 解舒的动作迅速、熟练,和他平日里的样子,有些大相径庭。 他微微挑眉,转身看着晏锦,“明惠郡主如此喜欢虞方,怕是有原因吧!” 晏锦点了点头,却没有和解舒说起,这里面的原因。 解舒虽是她小舅舅救的人,但是他在她眼里,终究是个外人。 有些事情,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 解舒似乎也看出了晏锦的防备之心,于是无奈的笑了笑,“大小姐,你把我当成敌人呢?” “解先生为何要这样说?”晏锦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眉眼里全是疑惑,“解先生既是客,我又怎么会敌视解先生?” 解舒暗暗咳了一声,走到离晏锦不远处的地方,将窗户打开。 此时湖面上早已结冰,从屋子望出去,瞧不见周围的林子,所以显得有几分萧条。 “你方才也说,我是客,所以大小姐不信我,倒是情有可原!”解舒的声音低沉,“不过,大小姐也不用如此防备我!我是感激小爷的,若没有小爷,我怕是不能活着回大燕了!” 晏锦微微一怔,“回大燕?” “恩!”解舒自嘲的笑了笑,“我不像大燕人?” 晏锦还未来得及回答,解舒又道,“也是,连我师父都说,我在西域诸国游历太久了,怕是连大燕的话该如何说,都忘了!呵,我怎么会忘呢?” 解舒背对着晏锦站着,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有些伤感。 这样的他,倒是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那个人就这么站着,离她的距离却像是很远很远。 渐渐地,解舒笔直的身影,和她记忆里模糊的影子慢慢的重叠了起来。 解舒和她的表哥,关系很好!而且,表哥每次都愿意来找解舒,显然是十分的相信解舒的。 前世,她没有见到表哥,最后更是不知道,表哥为何那么执着要见到她。 晏锦更是大胆的猜测,眼前的解舒,会不会就是十三先生…… 十三先生当年,喝醉的时候和她说过。 他说:“我怕死啊,我比谁都怕死,可是,虞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帮他们!” 他说的声音很小,当晏锦再次问他的时候,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若解舒真的是十三先生,那么昔日,他要告诉自己的秘密,会不会和表哥虞方有关系? 晏锦被自己大胆的猜测,吓的一惊。 屋外的寒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晏锦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后,解舒似乎也发现了晏锦惧冷,便抬起手将窗户关了起来。 他的动作迅速,而晏锦的话音,也从他的身后缓缓地传了过来。 晏锦问,“解先生,你说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暂时改变吗?” 第387章:决定 晏锦话音刚落,解舒关着窗户的手,便僵了一僵。 他低声的笑了笑,“大小姐话本子看多了吧?一个人的容貌,又怎么会改变?” “是吗?”晏锦想起重大夫那张和十三先生相似的容颜,淡淡地说,“暂时的也不行吗?” 她说的极轻,几不可闻。 语气里带了几分试探意味。 解舒没有转身,只是低声回答,“我不知道,我从不研究这些!” 晏锦听了,便没有再问起。 她不相信解舒,而解舒也不相信她。 他们彼此不相信对方,所以此时的她想要从解舒的嘴里知晓她想要的消息,太难了。 晏锦垂下眼眸,却听见解舒轻声说,“不过,你既是老爷子最疼的外孙女,那么我就必须要告诉你一句!若你并非真心喜欢沈世子,那么这门亲事,最好想办法逃掉!沈家的事情,从没有那么简单,你若不小心,送掉的可不就是你一个人的性命了!” 晏锦听了之后,微微挑眉,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解舒咳嗽了起来。 他咳的厉害,一张隽秀的脸,更是皱成了一团,似乎下一刻就要晕阙了过去。 到了最后,他已经扶着一边的椅子来支撑摇摇欲坠的身子。 晏锦赶紧站了起来,走到解舒身边,问道,“解先生,你没事吧?” 她话音刚落下,便看见解舒捂住唇的指缝里,溢出一丝鲜艳的血渍。 顿时,屋子便有一股血腥的气息。 “我去找大夫!”晏锦被解舒的样子吓到了,她转身便要出去找大夫。却听见解舒阻拦。 他说,“我无碍的!” 解舒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更是和晏锦脑海里的人物,重叠在了一起。 她昔日,也是见过十三先生吐血的。 不过那次,是十三先生忘记了吃药。 十三先生嫌弃药苦,本来畏寒又受了风寒的他。才会病情加重。 而且。十三先生年迈,身子一直不好,常年都是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而解舒。似乎也是如此…… 可明明两个人的容颜差距那么大,而且连年纪都对不上,从外表上看来,根本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 晏锦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怪异。 解舒此时慢慢地缓了过来。他从袖口里掏出帕子,将唇边的血拭去。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风轻云淡,似乎方才吐血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解舒拭完血后,又道,“大小姐你坐下吧!” 晏锦皱着眉头。“解先生你身子,怎么会这般虚弱?” “虚弱吗?”解舒笑了笑。惨白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风流的样子,“不过是咳嗽几声,约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 解舒说完之后,看着晏锦明显不相信的神色,又尴尬地说,“当真不用请大夫,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的病情,我自己知道!” 晏锦微微敛目,“解先生会医术?” “恩!略懂一些!”解舒有些泄气似的,声音很低,“今日的事情,劳烦大小姐不要声张!” 晏锦平静的看着解舒,总觉得这个人藏了许多秘密。 之前她看到的诸般事情,或许都是一个假象。 尤其是,方才解舒说起沈家的时候,言语里带了几分肯定的语气。 解舒知道的,比她多多了。 晏锦想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信他!” “恩?”解舒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晏锦,过了许久才明白晏锦回答的是什么,然后笑着说,“沈世子运气不错,但愿他能对得起,你给他的信任!” 接下来,他们两个人便没有再说话。 彼此没有信任,说什么都不过是虚妄敷衍的谎言。 晏锦和解舒坐了很久,之后解舒更是咳嗽不断。 直到最后解舒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才起身说要回屋拿药,打断了沈苍苍和虞方的谈话。 沈苍苍显然不悦解舒突然出现,但是在看见解舒的脸色后,却也有些惊讶。 “郡主,无论你多喜欢溯洄,你要明白你是郡主!”解舒找到药丸后,服下后才有些无奈地说,“矜持啊,矜持啊!” 结果,谁知沈苍苍将头一撇,“矜持?这是什么玩意!有些事情矜持过头,便会失去机会!” 解舒扶额,感叹,“你还当真是沈世子的堂妹!这个脾气……” “难道我说错了吗?”沈苍苍看着解舒,上下打量了几眼,“你这个人,说话磨磨唧唧的,有些事情,你不说出来,憋在心里谁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这下,解舒更是瞪圆了眼。 他扶着桌子,对虞方说,“走走走,你快带着她走,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解舒的脸色的确很难看,所以虞方也不好继续和沈苍苍在这里打扰。 等三人走出水榭的时候,沈苍苍想要跟虞方一起走,却被晏锦阻止了。 她看着晏锦,有些不解,“素素,你为何要阻止我?” “这是虞府,是外面,苍苍你得注意言行举止。”晏锦皱眉,“男未婚女未嫁,两个人走到一起,传出去可如何是好?” 沈苍苍撇了撇嘴,“我不在乎啊!” “你是郡主,自然没有人会说你什么!可我表哥呢?”晏锦知道沈苍苍有多思念虞方,可再思念,此时也应该收敛一些。” 晏锦说的认真,听的沈苍苍有些委屈。 虞方在一边叹了一口气,从袖口里将大白拿了出来,低声劝道,“苍苍你先同素素回去,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素素说的对,如今我们得避嫌,知道吗?” “我……”沈苍苍皱着眉头,虽然不情愿,但是又碍于虞方的话,只好点了点头。 虞方见沈苍苍点后头,松了一口气,又安慰了她几句话后,才缓缓地离开。 等虞方走远,沈苍苍才看着晏锦,低声说,“素素,你是不是知道他是谁了?” 晏锦叹了一口气,看着沈苍苍的样子,“恩,我知道了!” “我等了他很久,很久!”沈苍苍看着虞方消失的地方,“我不想再等了,素素我想好了,我这次回去,便要告诉伯父!” 晏锦有些不解,“什么?” 第388章:苦尽甘来 “我要退亲,我要和苏行容退亲!”沈苍苍神色里全是坚定,看着晏锦十分认真地说,“我要嫁给哥哥!” 虽然晏锦在心里隐隐约约已经知道沈苍苍的想法,但是她真的没想到,沈苍苍居然会在此时跟她说明。 通往水榭的小径上,没有旁人。 周围的寒风,吹的晏锦有些睁不开眼。 沈苍苍笔直的站着,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晏锦静静的看着沈苍苍,最后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你当真想好了?” “恩!”沈苍苍抬起眼,看着结冰的湖面,语气平缓,“我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要自己去追求!我一直都认为,我娘说的是对的,哪怕哥哥婉拒我,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我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若我连喜欢的人都不能选择,那么你说,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沈苍苍垂下眼眸,浑然不在意晏锦打量的眼光,“我不想做傀儡,我想为自己活!” 对于沈苍苍的话,晏锦显然有些惊讶。 她一直都知道,沈苍苍是个我行我素的人! 沈苍苍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喜欢一个人,便炙热。 讨厌一个人,便冷淡。 正是因为沈苍苍的性子,晏锦和沈苍苍相处的时候,才没有任何压力。 晏锦想了想,才对沈苍苍说,“你想嫁给我表哥,我很支持你!只是苍苍,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你现在暂时不能告诉定国公!” “为何?”沈苍苍不解的看着晏锦,“难道。你也觉得我配不上哥哥吗?” 晏锦摇头,“怎会?表哥能娶你,是他的福气。只是苍苍,你是沈家人,你若退亲,自然会伤了沈家和苏家的两家的和气!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做事可以随意。可你也要想想。之后的后果!” 沈苍苍皱着眉头,她虽然不理解晏锦话里的后果是什么意思。但是,沈苍苍知道。晏锦是为了她和虞方好。 虞方身子不好,不能被外人打扰!而且,当年晋南王的余孽还没有彻底的被铲除,大伯父能护住她。却不一定能护住虞方。 她得为虞方着想。 沈苍苍点了点头,“素素。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听你话的!” 晏锦见沈苍苍答应后,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回了晏锦住的小院,将今日的事情。都默默的藏在心底。 等沈苍苍离去的时候,她同晏锦讲,会偶尔过来走走。不会太频繁。 晏锦见沈苍苍谨慎的样子,点头应了。 沈家的马车刚走。沈家去虞家上门提亲的消息,便彻底在京城里传开了。 众人在听见这个消息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沈砚山这样的人物,居然选择了晏季常这个‘夜叉’的女儿。 虽然也有人说晏锦像极了昔日的大虞氏,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可身世和地位摆在哪里,晏锦能和沈砚山定亲,必然是高嫁,是天大的福气。 更是有人说,沈砚山瞎了眼,居然不选择薄家十二小姐,而是喜欢上了晏家的嫡小姐。 晏家,不过是个破落的小侯门,哪里能和薄家相提并论? 这个事情越传越烈! 但是,却没有人敢十分的确定这个消息,是真的! 有个对这个事情很有兴趣的大臣,抱着必死的决心,跑去问定国公,是否真的有此事。 定国公看着这个人许久,笑着点头,“自然是了!” 之后,定国公更是对这个大臣说,“小儿成亲之日,希望大人能赏面来吃喜酒!” 那位大臣在听了定国公的话后,整个人都傻了眼。 他的官位不高,平日里能和高官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这次,只是好奇的问了一个这个事情,却被定国公邀请……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也忒好了。 定国公的话在那一日便传了出去,之后刑部又传来消息,礼部侍郎温大人招供了,说自己当初是污蔑了晏季常,而且,还坦白了自己贪污的事情。 更让震惊的是,温大人招供了之后。程老将军更是说起了,当年宁州水库其实是晏季常设计的图纸,也是晏季常亲力亲为监造,而非已故洛大人。 洛大人不过是占了晏季常的功劳。 程老将军说完之后,还带了证人在朝廷上出现。 现在的沈家,显然是要帮晏季常找回公道的。 元定帝在知晓全部的事情后,也自知冤枉了晏季常,私下和晏季常说了会话。 最后元定帝皱眉,想了许久才说,“既然晏卿不在乎这世子之位,那么晏家的侯位也没必要世袭了!这次的事情,是朕错怪了你!晏卿是国之栋梁,工部尚书既身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么,他也不没有必要在这个位子上继续占着了!即日起,工部尚书一职,便由晏爱卿来担任!” 之后,元定帝还赏赐了晏季常不少金银,更是罚了晏三爷一年的俸禄。 元定帝的话,自然没有人敢反驳。 这下,晏季常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晏家因为晏季常不愿意继承侯位,所以直接被元定帝收回世袭。 在晏老太爷去世后,晏家便不再是侯门了。 晏老太爷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气的当场晕了过去。 他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了。 昔日那些嘲笑晏季常是夜叉的人,此刻跑到晏季常身边和晏季常道歉,更是有人为了巴结晏季常,便打起了虞家的主意。 一时,想要见虞老爷子的人,瞬间多了起来。 毕竟,现在若能和晏季常有关系,便等于和沈家有了来往。 沈家的人太过于低调,他们很少有接触的机会。 但是,虞家毕竟是商人,哪有银子来了,还要白白往外送的道理。 可他们,这次却想错了。 虞老太爷闭门不见客,最后更是连宅子都懒得再出。 有人说,虞老太爷最近一直在逗一对海东青。 至于这一对海东青,明眼人都知道,它是谁的了…… 虞家和晏季常苦尽甘来,却也有人成了过街老鼠。 昔日,温润的君子晏三爷,如今却成为了众人的笑话。 和晏三爷一样成为笑话的,还有薄家的十二小姐薄如颜。 此刻,薄如颜在听了下人们打听到的消息后,将放在桌上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晏锦……又是她……怎么又是她!” 第389章:报复 薄如颜怎么也没想到,每一次都是晏锦,让她颜面扫地。 上次,是在沈家花宴…… 后来,是在太后寿宴…… 现在,连她瞧上的人,晏锦都敢来和她抢。 简直可恶。 “狐媚子!”薄如颜有些不甘地拍了拍身边的小炕几,眼里全是愤恨,“跟她娘一样,都是下贱的东西。卑贱之躯,也敢来和我争高低!” 这京城内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未来的定国公夫人。 可是偏偏的,晏锦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让她措手不及。 她自幼,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 对于沈砚山,从刚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如今的执念和非得到不可。 薄如颜起初是没有见过沈砚山的,她认为沈砚山那样粗俗的武夫,是配不上她的!私下,薄如颜没少跟父亲埋怨,说自己不想嫁给沈砚山那样的粗鲁的武夫,她想要和姑母一样,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沈家虽然位高权重,但是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 当时,父亲训斥她,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最后,父亲更是叮嘱她,让她不要乱想,安安心心的等着,来日嫁入沈家。 薄如颜在听了父亲的话后,气的咬牙切齿。 不过或许也就是在哪个时候,她便也认了命。 在看到沈砚山的时候,薄如颜觉得沈砚山虽然是个鲁莽的人,但是碍于来日他们会是夫妻关系,她还是主动的和沈砚山说了话。 沈砚山长的很好,容颜隽秀。气质清冷。 他站在人群里,宛如天人。 周围的人,因为他的存在,也变成了庸俗的存在。 薄如颜想,其实沈砚山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这张脸,她很喜欢。 她放下架子。和沈砚山说话。结果沈砚山却懒懒的看了她一样,皱眉道,“你是谁?” 他问的认真。似乎当真不知道她是谁一样。 薄如颜愣了愣,最后才缓缓地开口,试探道,“世子不认识我?” “你比我有名气吗?”沈砚山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我为何要认识你!” 薄如颜怔住,然后咬紧牙关道。“小女的家父,乃是当今右相!” 她不相信,她这样说,沈砚山还不知道。她是谁! “右相大人?”沈砚山似乎想起什么,然后垂下眼眸。在薄如颜以为沈砚山要好好和她交谈的时候,沈砚山却说。“我听闻右相是个懂礼之人!难道右相没有教小姐你,一个女子要懂的矜持吗?” 薄如颜:“……” 沈砚山说完之后。便神色淡然的离开,留下一脸愤恨的薄如颜。 那一日,薄如颜被沈砚山气的晕了头,第一次觉得沈砚山这个人,当真是无礼,和传言里一样,粗鲁又没有才学。 空有一张容颜的绣花枕头,其实里面全是稻草。 之后,薄如颜生了很大的气。 直到后来和宁太太无意说起沈砚山,宁太太才掩嘴笑着说,“小姐怕是不知,有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薄如颜不解的看着宁太太,“欲擒故纵?” “恩!”宁太太笑着说,“当年我和泰南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小孩子脾气!后来,他无意和我提起,说他这样做,不过是想吸引我的目光罢了!薄小姐你容颜出众,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世子会这样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宁太太是户部尚书的爱女,更是西晏老太爷独子晏泰南的妻子,她的话,薄如颜自然是相信的。 私下,她和宁家温家的人交好,宁太太会同她说这些,也实属正常。 只是,薄如颜怎么也没想到。 这一次,沈砚山还当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连她父亲都愿意主动和沈家谈两人的亲事了,沈砚山却让定国公和程老将军,去虞家提亲,给足了晏季常面子。 沈家私下帮晏季常的事情,全部都是沈砚山在背后捣鼓。 连洛大人那件事情,都是沈砚山查出来的。 而洛大人,是她们的远亲…… 这次皇上惩罚了工部的尚书,也撤回了对洛家的赏赐。这一切,像是巴掌一般,狠狠的打在了薄家的脸上。 薄如颜越想越觉得气。 屋子里站着的丫鬟和婆子,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她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白瓷瓶,里面的梅花开的正好。 薄如颜淡淡地说,“晏家那边如何了?” 跪在地上的小厮,在听了薄如颜的话后,赶紧抽了一口气冷气回答,“清平侯晕过去了,晏老太太一直在屋子里哭泣。晏三爷这几日称病,一直没有上朝,好像是三太太快不行了,所以晏三爷要陪着三太太!” “呵,这个时候还在装痴情,也不嫌恶心!”薄如颜抬起眼来,涂着蔻丹的指甲,在烛火下显得圆润,“我记得前几日,宁太太曾无意和我提起,晏家还有个四小姐,是不是?” 小厮点了点头,“回小姐话,是的!四小姐来见过你几次,但是……你忙,没空见她!” 薄如颜纤细的眉,微微一蹙,“我是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既然是宁太太介绍给我认识的人,那么我见见也好!” 小厮听了薄如颜的话后,皱着眉头,有些不安地说,“可晏家四小姐,是晏三爷的女儿!小姐这个时候见她,会不会……不太好!” “她父亲是她父亲,她是她!”薄如颜冷冷的地笑了笑,“况且,我见她的事情,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呢?现在的清平侯府,居然会因为一个夜叉和狐媚子,变成现在这个凄惨的境地!我有意抬举她,不知她识不识这个抬举了!你快去吧,说我愿意见她!” 薄如颜向来说一不二,此时的她,言语里更是不耐烦。 小厮知道自己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好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薄如颜将手紧紧的收拢,低声咒骂,“狐媚子,敢动我的东西,等着!” 夜已经深了,薄如颜还未睡下,而晏锦也没有睡下。 她刚沐浴完毕,发丝还有些湿润…… 此时的晏锦,捧着一本沈砚山托人送来的话本子,正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一会,香复推门而入,疾步走到晏锦的身边低声地说,“小姐,清平侯府那边有动静了!” 第390章:自寻死路 香复话音落下后,晏锦却一点也不惊讶。 她很早便猜到了这些。 晏家人骨子里不止薄情,更是记仇、懦弱、卑鄙。 虎毒尚不食子。 祖父费尽心思想害父亲,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现在的他们,也不过是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前几日,祖母亲自在小厨房做了点心来看父亲,说想和父亲说会话。 她声泪俱下,说自己昔日被雀儿啄了眼,才会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希望父亲能原谅她。 最后晏老太太更是希望,年后能和晏老太爷一起搬到父亲的新宅里,想亲眼看着小虞氏腹中的孩子出生。 晏季常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说,“当初分家,我念在父亲和母亲不舍三弟,才将祖宅让了出来给父亲和母亲居住!儿子现在的新宅太小,会委屈了父亲和母亲!” “怎么会!”晏老太太以为晏季常终于松了口,便紧紧地抓住晏季常的袖口,笑着说,“我和你父亲怎么会嫌弃你,你可是我们的儿子啊!” 晏季常将晏老太太的手,从袖口上拿下,语气不改,“可我,早已不把自己当你们的儿子了!当初,是清平侯在外说我不孝,不配做他的儿子,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如今连圣上都知道了,清平侯却又想反悔?哪有这样的道理!其实,这样也好!晏老太太,冬日雪地难行,你还是好好在家里养身子吧!” 他说完之后,便对外唤了一声,“吉祥。送客!以后,晏家老太爷和老太太的事,不用再和我禀报!我也不想再见到他们!” 晏老太太自然没想到,一向好相处的晏季常,居然会这样对她说话。 她哭着看着晏季常,眼里全是不甘,“你如今飞黄腾达了。便忘记了。你是晏家人!晏季常,我可是你亲生母亲!” “晏家的晏季常,早在当年替老太太挡住炭火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晏季常看着晏老太太,冷冷地说,“老太太你忘记了吗?是你亲手杀死了他,如今又来哭泣。何必呢?” 晏季常说完,便挥了挥手。让人送晏老太太离开。 晏锦是从吉祥的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她当时有些惊讶父亲的举动,也觉得父亲这样做,其实很好。 快刀斩乱麻。 祖父和祖母从不把父亲当人看。私下更是厌恶父亲!他们既然如此不喜父亲,就应该早早的和他们撇清关系。 至于祖父和祖母想继续闹,那么他们也不怕。 整个京城都知道当年祖父和祖母的所作所为。尤其是祖父宠妾灭妻的事情,更是闹的人尽皆知。 沦落为笑话的。从不是她父亲,而是晏家的其他人。 如今晏家人的处境十分的糟糕,连破落的小贵族都比不上。 晏锦知道,哪怕祖父和祖母认命,她的三叔也绝对不会这么快认输。 所以,这几日,她吩咐阿哒带着人在外监视清平侯府内的一举一动。 果然,不出她所料…… 有些人,终究是按耐不住了。 “是谁?”晏锦拢了拢垂落在额前的发丝,继续翻阅着手里的话本子,漫不经心地说,“做了何事?” “是四小姐!”香复福身压低了声音回答,“她去了右相的府中,奴婢瞧着,怕是去找薄家小姐的!” 晏锦翻阅着书的眼神微顿,然后想了想才说,“让阿哒继续盯着她!” 她说的平淡,似乎薄如颜和晏惠卿会纠缠在一起,一点也不让她意外。 晏锦的情绪平淡,香复却有些担心,“小姐,你说十二小姐会不会帮四小姐?” “帮她?你太看得起晏惠卿了!”晏锦将书合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薄如颜向来自负,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她又怎么会放低身份去帮晏惠卿,我瞧着她会找晏惠卿,无非是想让晏惠卿当她的棋子!呵,她这样做,简直是自寻死路!” 晏惠卿绝非纯善之人,薄如颜像要控制晏惠卿,太难。 薄如颜只是性子刁钻,说话刻薄了一些,若要论起心计,她和晏惠卿比,便是差了一大截。 薄相聪明一世,却教出如此糊涂的女儿,当真是可悲。 其实,晏锦早就知道薄如颜会记恨她。 薄如颜那种性子,若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算自己得不到,也要全部毁掉。 薄如颜自然是喜欢沈砚山的,所以昔日才会纵容那些谣言。 不过至于薄如颜喜欢沈砚山是因为沈家的地位,还是沈砚山的容貌,晏锦便不知晓了。 可爱情这个东西,只有两厢情愿才会被祝福。 薄如颜想要毁掉沈砚山,也要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晏锦揉了揉眼,觉得眼角有些酸涩。 她最近看的话本子不少,而且沈砚山也纵容她,时常让宋潜送东西过来。 这个时候,香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晏锦道,“小姐,今儿老爷子被老太太训斥了!” “恩?”晏锦听了,好笑地说,“外祖父又做什么事惹外祖母生气了?” 香复也笑了起来,“老爷子太喜欢小黑和小白了,也想去买一对海东青回来!可小姐你也知道,海东青这样的神鹰,不是用银子就能买到的。可老爷子偏偏不相信,结果……又买了一对蠢鹰回来!” “外祖父被人骗了?”晏锦不禁瞪圆了眼,她的外祖父从商多年,一向狡诈,居然也有被人骗的时候,“多少银子没了?” 香复将晏锦摆放在桌上的书收了起来,“足足五千两银子呢,若不是世子知道的早,赶紧吩咐人去追了回来。这五千两银子,怕就是彻底没了!后来,老太太知道了,便生了大气,说是要将老爷子的买的蠢鹰拿来炖汤给小姐你喝!” 晏锦怔了怔,有些惊讶地,“沈砚山亲自吩咐人,去找那五千两银子?” “恩!”香复点了点头,“世子在乎小姐您呢,这几日老太太和太太都对世子都赞不绝口!” 晏锦听了,却缓缓地垂下了眼眸。 在她的记忆里,沈砚山是最怕麻烦的一个人。 可是如今为了讨好虞家的人,他居然也会放下身段去做这些事情。 原来,被人爱着,是这样的一个感觉。 暖暖的,像是尝了世上最甜的蜜饯似的。 这样的感觉,真好。 等香复伺候晏锦歇息的时候,晏锦却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堂姐身子已经痊愈了,香复,你让阿水准备好马车,明儿我们去西晏拜访!” 第391章:西晏之中 其实,前几日她便该去西晏拜访,却因为晏温婉一直身子不适,不得不推辞了去拜访的日子。 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寒冷,一股股寒风吹的人直哆嗦。 虞方和解先生畏寒,两个人都在寒冬里病倒了。 沈苍苍担心虞方的身子,食不下咽。 若不是虞方婉拒沈苍苍的提议,沈苍苍怕是连宫中御医都要大张旗鼓的请来虞家了。 沈家送了不少的药材和补品来,给虞方的东西,她也有一份。 虞老太爷行商多年,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但是,沈家这次送来的东西,却依旧让虞老太爷目瞪口呆。 这里不少药材,都是贡品,给皇家用的! 常人,哪怕倾家荡产,都买不到这些东西。 晏锦看着沈家送来的东西,最后也分了不少给解先生。 而且,她还特意将昔日十三先生开的药方也给解先生也捡了几贴药,让解舒好好的服用。 很快,解舒那边便传来消息,说多谢晏锦的好意。等他身子痊愈了,会亲自来感谢。 晏锦闻言只是挑眉,没有婉拒解舒的提议。 她既能再活一世,便不想再被人瞒在鼓里。 外祖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在很多事情上,他都瞒的滴水不漏!他在晏锦的面前,很少会提及已故的大虞氏……而虞老太太也是如此,不该提起的人,他们绝对不提,不该说的话,他们绝对不说。 正是因为他们的严谨。说话小心翼翼。 晏锦觉得这里面的事情,更不简单了。 今儿一早,西晏那边传来晏温婉身子已经痊愈的消息,晏锦想着,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香复闻言后,低低回道,“奴婢知道了。小姐你早些歇息!” “恩!”晏锦合上眼。没有再多想。 她最近最担心的,不是薄如颜和晏惠卿,而是她寻找多日。都没有消息的季姨娘。 有些人,就像野草一样。 若不除根,春风吹,又会再生。 想要高枕无忧。就该知道身后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醒来,晏锦匆匆地用了早膳,便同外祖父和外祖母支会了一声,才上了马车朝着西晏驶去。 当年。祖父无情,害怕伯祖父抢了他的世子之位,更是心狠将伯祖父赶了出来。之后连伯祖父的名字,都不愿意再写在晏家的族谱上!他不愿意写。而伯祖父也不愿意入,他恨透了祖父无情,搬出来多年,都未曾和晏家有来往。连去世的时候,都再三叮嘱子女,不许和清平侯的人来往,不许入清平侯府的族谱…… 他一字一句都透着恨意,到死都不愿意原谅祖父。 堂伯晏世祯孝顺,为了让父亲瞑目,便应了下来。 当年,若不是父亲和堂伯都属工部,两个人性子相处融洽,而且堂伯又可怜当年的父亲,被薄情的祖父如此对待!这西晏和清平侯府,怕是真的是不会再往来了。 祖父为了一个侯位,逼的庶弟出走,一个好好的家族,被拆的七零八落,当真是狠心。 如今,他心心念念的侯位,也会在他去世的时候,陪着他一起埋葬。 清平侯府晏家,终究会成为过去,也会成为笑话。 大雪虽已停,但是青石地上却依旧有些潮湿,驾着马车的小厮,十分小心谨慎!正因为如此,马车比往日慢了不少。 晏锦闭目养神许久,马车才慢悠悠地进走了胡同里停下。 香复打起帘子,对晏锦笑,“小姐,到了!” 晏锦闻言,睁开眼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西晏的府邸比清平侯府小了不少,但是伯祖父是个读书人,又喜欢清静,所以西晏的府邸虽不大,但是里里外外却布置的十分优雅!从墙头斜溢出的梅枝,上面的花已经打了花骨朵,用力的吸一口气,还能闻见梅花清雅的香味。 这一条胡同,不少人都种了梅树。 一眼望过去,晶莹剔透的枝头上,一片粉色。 晏锦站稳了身子,便瞧见站在府外的晏温婉。 晏温婉依旧如往日,娴静得如同这枝头上的梅,既脱俗又清雅。 “堂姐!”晏锦赶紧走了上去,福身行礼,“你怎么出来了!屋外天寒地冻的,若是冻坏你的身子,便是我的不是了!” “我就站了一会!”晏温婉看见晏锦,清秀的容颜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快进屋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晏锦点了点头,便跟在晏温婉的身后,进了西晏的院子。 西晏府邸里的景色,并没有太多的改变。 虽是寒冬,景色却依旧清雅别致。 两个人进了抄手游廊,晏锦想要往左走的时候,晏温婉唤住了她,“我如今不在听雪院住了!” “堂姐不是最喜欢听雪院的池子了吗?”晏锦记得,晏温婉住的那一方小院,十分的安静!在小院的西侧,有一方小池塘,里面养了不少的鲤鱼。 晏温婉时常会坐在池子边上,看着池子里的鱼,小酣。 晏温婉笑了笑,轻声道,“听雪院太吵,我搬到碧桐斋了!” 晏温婉说完之后,便亲自给晏锦领路。 她说的从容,晏锦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 晏锦知道这西晏,没有任何一个院子,比听雪院更安静适合人居住了。 碧桐斋位于府邸的北方,院子里有些潮湿不说,更是有些阴气森森的!不远处更是晦气的种植了几颗槐树,瞧着有些瘆人。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喜欢懒洋洋喜欢晒太阳的晏温婉,居然搬到了这个地方。 莫非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子虚弱,不会长命,所以才会如此自暴自弃。 但是,晏温婉若要自暴自弃,又为何等到今日呢? 晏锦微微蹙眉,不由地多打量几眼碧桐斋周围的景色。 “我呀,怕热!”晏温婉似乎也察觉晏锦的神色,又解释道,“这里,我很喜欢!” 晏锦收回目光,微微颔首,“不过,还是听雪院适合堂姐一些!” “在哪里都一样!”晏温婉吩咐了丫鬟给晏锦沏茶,然后又屏退了左右,才轻声地说,“我这几日病着,也不得空见你!素素,你别放在心上!今日,我已经将何氏带来了!” 晏温婉说完,便拍了拍手。 晏锦瞧见,从晏温婉闺房的内室里,走出来一个狼狈的妇人。 第392章:何氏的身世 只不过是短短数月,何氏就像苍老了几十岁一般。 昔日那个优雅又沉稳的女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银发横生老妪。 若不是她气质依旧如往昔,晏锦都要以为,眼前站着的人,并不是何氏了。 从前,晏锦是不喜何氏和季姨娘的,对她们自然有不少偏见。 后来这个偏见,也就变成了不待见。 做恶之人,又何必对他们心存仁慈。 纵使有千万个理由和不幸,也不该拿这个做借口,去残害其他无辜的人。 如今晏锦再次看见何氏的时候,心里只是闪过岁月变迁催人老的念头,却没有半分可怜。 自作孽,又何需外人怜悯! “见过大小姐!”何氏跪在晏锦的身前,眉眼里全是疲惫,“多谢大小姐,您还愿意见我!” 晏温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晏锦说,“我先去小厨房看看点心准备的如何了,晚些再来陪你!” 何氏和晏锦的事情,必定涉及清平侯府。 哪怕晏锦不介意她知道,晏温婉却依旧想要避开。 有些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晏温婉执意要离开,晏锦也没有挽留。 晏温婉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后,对站在屋外的小厮和丫鬟道,“盯着屋里,别出什么事了,伺候好晏小姐,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站在屋外的下人们,立即福身行礼。 晏温婉让贴身婢女扶着自己去了小厨房,留下了晏锦和何氏还在屋子里。 碧桐斋很潮湿,因为位于北方,见光不多的缘故。周围的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尽管屋子里燃着浓郁的沉香,却依旧掩盖不住腐败的气息。 晏锦从袖口里拿出锦帕,轻轻的揉了揉鼻翼,才开口道,“你向来是聪明人,便也知我来见你,是为何!” “奴婢知道!”何氏凄惨的笑了笑。声音沙哑。“小姐不想问问,奴婢究竟姓什么吗?” 何氏的话,却让晏锦莞尔一笑。 昔日。先帝尚在世的时候,曾封了三王。 宁王温述华。 晋南王庄叶。 淮安王萧逞绥。 三人起初皆为国之栋梁,可后来在晋南王开始造反的时候,宁王也起了兵。这里面唯有淮安王。一直安分,没有擅自跟随。 后来。晋南王和宁王全军覆没,更是被抄家,连亲戚都遭了连累。 而淮安王萧家,也在一夜之间。全族人皆中毒而死。 淮安王一族死的诡异,尤其是淮安王的妻子,更是惨不忍睹。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妃。死的时候衣不蔽体,腹中的胎儿更是被人剖出。砍成了碎片。 萧逞绥唯一的儿子,也被人活活的烧死,变成了黑炭。 据说,当年亲眼见过淮安王萧家被灭门的场景的人,几乎夜夜噩梦。 那个场面,太凄惨了,也太可怕了。 仿若人间地狱。 淮安王萧逞绥没有造反,却也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很多人都以为是纪燕皇室做的,后来却查出来,淮安王一族会遇害,是因为他没有答应和宁王勾结,被宁王的余孽害死。 正是因为如此,宁王温家一族,最后被诛了九族,来给淮安王萧家陪葬。 人死不能复生。 哪怕先帝让人诛了宁王的九族,淮安王一族也不能活过来了。 人们在为淮安王惋惜的时候,刚登基的元定帝也立下了二十年内不再封王的诏书。 几年时间,三位藩王,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晏锦看着眼前的何氏,她虽跪在地上,但是身形却笔直,然后低声地说,“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原名应该是庄疏影,晋南王最小的女儿!” 晏安之给她送来枫叶的时候,晏锦曾试探过何氏。 那时何氏虽然掩饰的很好,却依旧露出了破绽。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恰好这是一丝不安,让晏锦更加肯定,何氏和这枫叶有关系。 之后,她便去查晋南王的事情。 晋南王有六子三女,其中最小的女儿庄疏影,因为生下来和晋南王命格相克,便被寄养在外祖父家里。 庄疏影的外祖父家在金陵。她在金陵一住便是十多年,在这个期间很少和晋南王见面。 晏锦之所以敢肯定何氏是庄疏影。 是因为金陵最出名的,便是秋日盛开的枫叶。 远远的看去,一片血红。 “小姐,你怎么知道?”何氏惊讶的抬起头,一脸错愕。她看了晏锦许久,才自嘲的笑了笑,“我都快忘了,当初小姐曾找过我,给我看了那些枫叶!” 此时的何氏,不再是那个晏家可怜的下人,而是晋南王的小女儿庄疏影。 她垂下眼眸,“小姐,你既知我是谁,便肯定也知道我有事求你!所以,我会将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只是求求你,放过我外祖父一家吧,他们已经年迈了,我只想让他们安稳的再过几年好日子!” 她自幼长在金陵,和外祖父一家一起生活。 在她的记忆里,父亲很少出现。 哪怕父亲出现,每次都是在和外祖父气争执,偶尔父亲说话过重,外祖父会气的浑身哆嗦。 她年幼不懂事,每逢外祖父和父亲争执,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安静的坐在外祖父身边,那里都不去。 外祖父抑郁一会,见她乖巧,都会重新笑起来,从怀里掏出蜜饯给她尝。 许多年过去了,何氏至今都记得外祖父给她尝的蜜饯,真的很甜。 那是她这一生,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只是可惜,再也回不去…… “起来说话吧!”晏锦摆了摆手,又道,“要让我答应你,并不难!我只想知道,你和季姨娘身后的人,到底是谁!他这些年来,为何要如此对晏家!还有……我生母当年,为何会出那些事情!我有许多疑问,你若老实的回答,我要护住你外祖父一家,也并不是难事!” 庄疏影知道,晏锦说的不是假话。 如今的晏锦,不再是昔日闺阁里的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晏锦聪明也有手段。 所以,她想了许久,才决定来找晏锦。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想要拦晏家大小姐的马车,却拦成了西晏大小姐晏温婉的马车。 这一切…… 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庄疏影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是一个错误的结局。 第393章:昔日真相 早已被尘埃掩埋在脑海里的记忆,因为她的不得已,又要重新慢慢的找了回来。 庄疏影坐在离晏锦不远的凳子上,看着晏锦的容颜。 少女的容颜姣好,白皙的肌肤宛如精益剔透的羊脂玉! 若是仔细看,肌肤上面的绒毛都能看的清。 当年的她,也曾有过这样好的年纪。 无忧无虑! 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后来了! 庄疏影低头,笑了笑,“前些日子去世的洛大人,曾是我的公公,不过只是曾经了!当年,父亲造反,外祖父为了保住我,便允了我和阿成的亲事!” 那年,花开的正好,朵朵娇艳。如今,她都还记得庙会上,弥漫的花香。 她在庙会上遇见了洛成,很快便对他有了好感! 起初,外祖父不允她和洛成的亲事,他们两个的门第差的太远。而且,外祖父总说洛家人城府颇深,和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是晋南王的女儿。但是,少女的心一旦沦陷,便什么样的话语,都再也听不进去了。 为此,她和外祖父起了争执,差点和洛成私奔。 当她父亲造反的时候,洛家更不知该站在那个位子上了。 后来,洛家继续提亲,没有避嫌。 其实洛家人想的很简单,若她父亲造反成功,她便是公主,若她父亲造反失败,洛家也可以拿她去换去新帝的信任。 她那时不知这些,只是一心想和洛成在一起。 庄疏影知道,外祖父会允许她嫁去洛家,是因为洛家是薄家远亲。若是她有了洛家的骨血,或许还可以逃过一劫。他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女婿会造反成功。 可是,外祖父太小看洛家人的无耻了! 她父亲造反失败后,她爱入骨髓的男子,居然要将有了身孕的她,要送到元定帝的手里,去换取帝王的信任。 庄疏影怕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丈夫的眼里。权利比她和孩子还要重要。 她质问洛成,“你可曾有那么一点点爱过我?” 洛成的面目如往昔一般,没有半分改变。“阿影,你应该知道,若你不是晋南王的女儿,我和你。是没有以后的!”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 最后。她不甘心孩子就这样没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洛家逃离了出来,却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那个人在遇见她的时候,挑眉说。“小影?” “你是谁?”庄疏影看着那个人,恐惧极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那个人笑了笑,“我不送你回去。你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时,她走投无路。 不敢回金陵去找外祖父,更不敢去其他的地方。 跟不跟这个人走,其实都是绝路。 她选择了相信…… 结果,这个人对待她很好,还让她唤自己哥哥。 庄疏影想到这些,苦涩的笑了笑,“我被骗了第一次,却愿意相信他人第二次!那个哥哥啊,我也信了他!觉得他是君子,可是现在想来,他不过只是拿我当棋子罢了!我在他安排的地方住了几个月,最后难产生下孩子!我以为,我这一生,就这样过了……可孩子,却夭折了!哥哥很担心我的身子,最后便让我去晏府,伺候一个人,帮他监视周围的人的举动!” “我那时生不如死,却想着要报恩!”庄疏影眼眶微红,“他会留意晏家,其实并非是因为清平侯多么的出色!而是因为,虞家!” 晏锦听到这里,微微蹙眉,“他想要,虞家的家产吗?” “不止是这些!”庄疏影抬起头看着晏锦,笑着说,“虞老爷子怕是没有告诉小姐你,外面传言虞家有宝藏,其实并非是虚言吧?虞家不是世家,论起来也算一夜暴富!之后,虞家虽然开始经商,但是昔日的那些事情,却依旧抹不掉!” 庄疏影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揉了揉眼。 晏锦其实一直都在猜测,这些人会对付晏家,并非是因为外祖父多么厉害!他们一直防范的,都是她的父亲。 当年,父亲的名声很差,除了略有才华外,几乎一无是处。 但是,她的生母是高高在上的虞府小姐,而且容颜堪称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一手琴技更是羡煞了不少的人!生母会选择父亲,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一个脑子被驴踢了的决定。 而且,不止她生母的脑子被驴踢了,连同意这门亲事的外祖父,也被驴踢了脑子,才会傻乎乎的同意这门亲事。 毕竟那会的清平侯府不过是个破落的小侯门,连京城里许多新贵族都比不上! 晏锦想着这些,眉头皱的成厉害了。 她的生母,当年为何会嫁给父亲? 父亲想要护住虞家,也是力不从心的。 其一是因为父亲被毁了容颜,官位不会太高。 其二是因为父亲和祖父不和,晏家绝对不会成为父亲的助力。 庄疏影像是知道晏锦想什么似的,淡淡地说,“其实虞大小姐当初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唯有大爷,是真心对她好,也不会打虞家那些家产的注意!一个男人,为了护住你,愿意拼出性命,那么这一生,便也值了!不过……” 庄疏影说到这里顿了顿,“哥哥当年怀疑过,你生母和谢家有来往!” “是吗?”晏锦冷冷的挑唇,“因为怀疑,所以杀了我生母?” 庄疏影点了点头,“因为怀疑,所以便要杀了!长瑞公子是左相谢良恬唯一的孩子,若是长瑞公子死了,那么谢家将会绝后!哥哥曾怀疑你和阿宁……” “我和阿宁?”晏锦一脸无奈,“长瑞公子去世的时候,母亲刚嫁入晏府。几年后,才有了我和阿宁,我们怎么会和长瑞公子有关系?” 庄疏影尴尬的低下头,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哥哥怀疑,你和阿宁是左相的孩子!” 晏锦:“……” 简直荒唐! “后来发现不是了!”庄疏影怕晏锦乱想,赶紧说道,“长瑞公子去世后,左相没有再娶,是因为当年左相为了不让夫人受生育的苦,吃了再也不能让夫人有孕的药!所以……他没有让女子怀孕的能力了,你和二小姐,自然是,大爷的孩子。” 晏锦在听了这个事情后,眉眼里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谢良恬还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他居然为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第394章:保全 或许是因为传统的缘故。 在许多人的心里,女子不过是个生育的工具。 那怕最初彼此也有感情,到了最后,也会被这花花绿绿的世界吸引,忘记了最初互相的誓言。 谢良恬是个例外…… 他知道女子生育的痛苦,在妻子为他生下儿子后,便选择了药物,伤了自己的身子。 从此,他虽然还能和夫人行周公之礼,却再也不能让夫人有身孕了。 后来,谢良恬的夫人去世后,他也未曾再娶。 谢瑞是他唯一的儿子,却也没有辜负他的器重。 谢瑞才华横溢,容颜更是出众,他走到哪里,都会迅速的围上来不少女子!只是,这样出众的一个人,却因为和晋南王有来往,被赐了毒酒。 他还那样年轻,还有许多以后…… 因为这杯毒酒,便再也没有了。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开口询问庄疏影,“长瑞公子当真和你父亲来往甚密?” “我不知道这些!”庄疏影摇了摇头,“不过父亲的确是无意夸过长瑞公子几次,其他的,我便不知道了!” 长瑞公子的死,许多人都惋惜,连晏锦知道了真相,都觉得谢良恬其实有些无辜。 古往今来,帝王对那些威胁到自己帝位的人,都不会留情。 淮安王萧逞绥全家被灭族,场面惨烈!虽说之后调查是宁王的余孽做的,但是实际上的证据,却没有! 无非是空口凭说罢了。 这一切,或许就是纪燕皇室做的! 毕竟那会,晋南王和宁王都造反了。谁也不能保证,淮安王不造反。 他们害怕。 至于长瑞公子,他的父亲是当朝左相,而他本就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天文和用兵都很精通!这样的人,来日必定是国家的栋梁。相反,若是长瑞公子到了晋南王的手里。对于纪燕皇室而言。便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对手。 所以,在许多人盛传长瑞公子和晋南王有来往的时候,纪堂皇室秉着‘宁可错杀千人。也不放过一人’的信念,赐了长瑞公子毒酒。 只有这样的人死了,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可他们却忘了,这是谢家唯一的后人。是一个忠臣唯一的子嗣。 谢良恬失去唯一的儿子,虽然痛彻心扉。却依旧将辛酸放进肚子里,依旧为国效忠。 忠心二字,压的他快喘不过气了。 晏锦无法想象,这几年谢良恬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而且。元定帝对他显然也没有太多的信任之心,连他手里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不少…… 尽管如此。谢良恬却依旧未曾辞官。 “哥哥想要虞家的宝藏,所以才让我去陪季姨娘!”庄疏影自嘲的笑了笑。“那个时候,我刚没有了孩子,而季姨娘恰好有了身孕,我便将那些感情,给了这两个孩子!小兰和小殊虽然性子嚣张,但是本性却不坏!小姐,当年哥哥只是放出消息,怀疑谢家和虞家有来往,晏老太爷便杀了虞大小姐!若不是太太选择保小,你和二小姐,怕是……哥哥对大爷多少有些忌惮,所以并不敢自己动手。若一定要说罪魁祸首,乃是晏老太爷啊!” 晏锦听了这些话,本来摊开的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 现在祖父落得如今的境地,也是他自找的。 如此狠毒、狼心狗肺之人,让他看着他最想要的荣华富贵,一日一日的消失在他眼前,才是最大的报复。 庄疏影咳嗽了两声,身子的不适让她觉得疼痛难忍。 当年难产留下的病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痊愈。 庄疏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股疼痛忍了下去后,才继续说,“哥哥从未和我说过他的姓名,我也不知道他为何认识我!不过……” 庄疏影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面色里全是屈辱,“他喝醉的时候,曾和我一夜……他的右手胳膊上,有红色的胎记!季姨娘和我都是帮他做事情,晏三爷也是如此!他想要什么,他从没有说过,但是……我觉得,他想要的从来不少!” “季姨娘是如何认识他的?”晏锦皱眉,“季姨娘很小便去了虞家,不该认识他的!” 庄疏影摇头,“这个我不知,不过,我只知道,当年季姨娘差点饿死了,被人所救!救季姨娘的人,她一直以为是晏三爷,其实……救季姨娘的人,并不是晏三爷,而是和晏三爷相似的青竹!后来,季姨娘有了青竹的孩子,也是个……孽缘吧!” 庄疏影说完,叹了一口气。 晏锦想起季姨娘对三叔的喜爱,甚至为了三叔付出了不少,结果却是爱错人了。 想来当真是可笑。 “季姨娘她,不可怜!”晏锦将握紧的拳头缓缓地松开,“若她没害人之心,哪怕再喜欢三叔,也不会做出这样背弃主子的举动来!她以为三叔救了她,可她为何不想想,若不是我母亲,季家所有人怕是早就饿死了!斗米养恩,担米养仇,有些人,不值得别人对她好!而且,再悲惨的过去,也不能成为害人的借口!” 庄疏影愣了一愣,然后不再言语。 如晏锦所言。 一个人心里若是没有哪些恶毒的想法,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诱惑,也不会犯错。 季姨娘,的确不值得可怜。 一个人的可怜,不是用来杀人的借口。 庄疏影曾以为自己饱读诗书,道理比外人知道的多多了。 可如今想来,她依旧是被人左右了。 当年,她其实应该早早就看透了那个所谓的哥哥…… 或许,她的孩子会死,也和哥哥有关系。 她失去了孩子,那个人却借着喝醉了,和她有了关系。 那种屈辱,她忍下来了。 庄疏影也忘记,自己当初在想什么…… 是想活着报复洛成,还是想看着外祖父一家安稳。 其实,后来在季姨娘让她做事的时候,她曾想过要离开。 但是,一旦进入了沼泽又怎么可能抽身呢? 她若是离开了,外祖父一家,怕是会全族覆灭。 她父亲没有影响到外祖父,而她更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外祖父一家。 庄疏影垂下头…… 晏锦说的很对,再悲惨的过去,也不能成为害人的借口! 世人,谁无悲伤的回忆呢?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庄疏影才听见晏锦问她,“季姨娘被谁带走了,是你那个所谓的哥哥吗?” 第395章:交易 “不是他!”庄疏影十分肯定的回答,“他若真的出手,便不会留下活口!而那天救走季姨娘的人,还替她医治伤口!” 庄疏影想起,那一日他们刚刚从晏府逃出来,却被人追杀。 来杀他们的人,是晏三爷的人。 晏谷殊看着她,用瘦小的身子,将她藏在身后,他说,“乳娘,你小心一些!” 庄疏影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性子冲动的晏谷殊,在这个时候,居然会做出这些事情。 他在用性命,保护自己。 之后,晏锦身边的侍卫也追了上来。 晏锦身边的侍卫是昆仑奴,所以庄疏影一眼便认出来他。 太黑了,也太显眼了。 庄疏影以为晏锦派来的人,也是杀他们的时候,阿哒却喊,“小心!” 下一刻,季姨娘便受了伤。 那时,晏谷殊喃喃的自语,“她,她信了我,她来救我们了!” 晏谷殊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难以置信,而庄疏影也听明白了,晏锦是来救他们的。 不过,晏锦救下他们的目的,也显而易见。 他们身上,有太多晏锦想要知道的秘密。 毕竟,晏锦不是仁慈之人…… 也就是在那个夜里,庄疏影才真正知道。晏锦从不像她表面上那般纯善,她是个极有手段和谋略的女子,或许她们会走投无路选择离开晏府,也和晏锦有脱不了的关系。 明明,晏锦还那么小,她还没有及笄。 太可怕了。 阿哒带着的人和晏三爷的人打的难分难舍,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另一波人出现了,迅速的带走了他们。 这些人,并非想要伤害他们。 相反,他们还给季姨娘敷药。 只是,季姨娘伤势太重,最后撑不住,走了。 季姨娘死的时候。一双眼瞪的大大的。 她。死不瞑目。 后来,她们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晏谷兰哭的背过气去。而晏谷殊看着季姨娘的身体,最后对庄疏影说,“乳娘,我不甘心啊!” “小少爷!”庄疏影将晏谷殊揽在怀里。“别怕!” 晏谷殊声音淡淡的,“乳娘。我不怕……只是,我不甘心,我没有亲手杀掉那个伪君子!” “别想了!”庄疏影轻声地安慰,“别想。那些了!” 那一夜,他们都没有睡好。 之后,晏谷殊和晏谷兰都没了精神。饭菜也不愿意用,似乎想要这样活活的等死。 尤其是晏谷兰。她像个疯子似的大喊,“他骗我,他不是我父亲,也对我无意……我是疯子,我居然喜欢上自己以为是父亲的人!” 她哭的厉害,在一边的庄疏影看的不忍,想要去安慰晏谷兰,却被晏谷兰推开。 庄疏影知道,晏谷兰受的刺激太大了。 若是她再没有其他的办法,这两个孩子,都会死。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昔日死在自己怀里的孩子…… 她那时的心情和现在一样,无能为力,却又疼痛难忍。 等夜深了,庄疏影才找到了一直蹲着不说话的晏谷殊。 她走到晏谷殊身边问,“殊哥儿,你在想什么?” “乳娘!”晏谷殊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我在想,昔日我那般厌恶父亲,如今想来,我也是没什么资格的!” 庄疏影有些不解,“为何会想起大爷?” “世人眼光浅薄,只愿意相信表面的东西!”晏谷殊冷冷地笑了笑,“正是因为如此,我娘和妹妹才会被晏三爷吸引!其实,父亲待我们虽不好,却也不缺我们吃穿,他的性子本就是那样冷淡,对谁都那样!母亲为晏三爷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等来了晏三爷的追杀!你看……我母亲最对不起的人是父亲,最恨我母亲的父亲都还没来追杀,而三爷却来了!” 晏谷殊习惯了唤晏季常父亲。 平日里他也不喜欢晏季常,总觉得晏季常太冷淡,性子也怪异。 尤其是被母亲和妹妹耳目渲染,他连晏季常的容颜都不想看见。 其实,他曾经猜测过,自己会不会不是晏季常的孩子。 他和妹妹的容貌一点也不出众,平庸至极。 相反,晏锦和晏绮宁的容颜却堪称绝色。 他虽想过,却不敢深想。 庄疏影不敢和晏谷殊讲,其实晏季常没有追杀她们,是因为晏季常知道,晏三爷会杀了他们!他不用亲自动手,脏了自己。 她没有说,只是继续安慰晏谷殊,“现在,你得活着,吃点东西吧!” “乳娘,其实,这些人救我们,是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晏谷殊笑了笑,“若要被利用的话,我宁愿让晏锦利用!原是我们欠了他们,应该的!” 庄疏影抬起头,看着晏谷殊,“你……” “乳娘!”晏谷殊闭了眼,“我想报仇,可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去做了!乳娘,我很累……我不想被别人当做棋子,不想过的和我娘一样!” 晏谷殊的想法,也是晏谷兰的想法。 他们此时,都想离世。 庄疏影亲手将他们养大,不管他们做错了多少事情,却依旧想要护住他们。 她想了许久,才对晏谷殊说,“你想要报仇,就得活着!你想找晏锦,我替你找……殊哥儿,乳娘希望你们好好的!” 晏谷殊听了之后,立即睁大了眼。 庄疏影并不是随便说说,她这样说了,却也这样做了…… 她用了当年从洛家逃离出来的办法,从那座院子里逃离!只是,她在路上受了伤,伤势很严重。 她那会一直想要找晏锦,却不敢接近晏府。 后来,她东躲西藏,无意听人说起,晏家大小姐去了京郊。 却不想,他们口里的晏家大小姐,其实是西晏的晏温婉。 的确,晏温婉年纪比晏锦大,若真的算起来,晏温婉才应该是晏家的大小姐…… 庄疏影想完一切的事情后,又对晏锦说,“庄家,没了就没了!我同他们没有感情,只是小姐……若是可以,求求你救救殊哥儿!我……你若是愿意救殊哥儿,我便告诉你,庄家这些年来暗自培养的兵力在哪里!” “兵力?”晏锦挑眉,“有多少人?” “有几万人!”庄疏影叹了一口气,“他们还想着造反!怎么可能呢?父亲当年带了那么多人都没成功,他们怎么可能成功!小姐,这几万人,被藏的很隐蔽,他们都只看庄家的兵符,而非将领!小姐,我知道他们将兵符藏在哪里,也知道这些兵在哪里!” 第396章:合作 庄疏影的话,让晏锦刚舒展开来的眉,又微微蹙起。 她的话,的确有诱惑力。 晏锦想起昔日晋南王余孽造反,最终会失败,其实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其一,是因为他们粮草不够,手里根本没有太多的银子,起兵太匆忙没有任何计划。 其二,是因为他们的内部似乎有矛盾,并未真的确定,到底要拥护谁。权利这个东西谁都想要,所以彼此怀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当年晋南王的余孽再次造反,镇压他们的人,是沈家的军队。 那场战役,让沈家得到了不少东西,一时功高震主。 好在,当时元定帝十分信任沈家,还赏赐沈家不少东西,并没有疑心。 如今想来,其实元定帝有没有疑心,外人又怎么回知道? 若是元定帝真的没有疑心,为何沈苍苍那样执着的一个人,会被逼着嫁到陆家,而沈砚山又被阻在关外,等定国公殁了后,才迟迟归来。 沈苍苍前世的死,肯定和纪燕皇室脱不了干系。 沈家手里的兵力不少,而沈苍苍父亲安南将军昔日不少手下,此时在朝廷里也有不少手握兵权。他们昔日受了安南将军的恩惠,在他去世之后,自然对沈苍苍十分的好,若是沈苍苍出事……他们肯定会去调查沈苍苍的死因。 陆家……沈苍苍死在陆家的…… 而陆家,却是定国公的岳丈家。 晏锦想到这里,惊的冷汗直冒。 操纵这一切的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是想对付沈家,又或者是陆家。甚至是想要借元定帝的手,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晏锦越想,越觉得可怕。 她本来紧握的手,此时也渗出了细密的汗。 “季姨娘的确害了虞大小姐,但是当年若无晏老太爷授意,她纵使有千万个胆子也是不敢下毒的!”庄疏影见晏锦不开口,又道。“况且现在季姨娘已经罪有应得死了。我瞧着。六小姐怕是也不行了……大小姐,三少爷虽然和你有过争执,可他从未给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求求你救救他吧。哪怕是让他给你做牛做马,也好啊!” 庄疏影说完之后,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跪在晏锦身前。“小姐,六少爷一定会成为小姐最好的武器的!” 她说完。便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晏锦看着庄疏影一时无言。 若当年晋南王造反成功,那么此时的庄疏影,便位同公主。 只是,世事难料。 庄疏影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郡主。却落得现在这个样子。 “我可以留他一命,也可以救他……”晏锦想了一会,才轻声说。“但是,若他做出任何对我亲人不利是事情。我便不会留他的性命,你可知晓?” 如庄疏影,晏谷殊虽然厌恶她,和她也有过争执,但是却不似晏谷兰那般,私下害过谁。 晏谷殊自幼聪慧,若他愿意帮自己,的确也是个不错的助手。 她现在,需要很多人来帮自己处事。 晏安之现在自顾不暇,而她手里除了阿哒,便也没什么可以再用的人…… 惊蛰虽然武艺不错,但是脑子也不太好用。 阿哒虽然忠心,但是阿哒的肤色太显眼了。走到哪里,他们都会知道,是她来了。 若是晏谷殊愿意替她做事,也是不错的事情。 而且,晏锦很期待,三叔在看见晏谷殊要杀他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庄疏影见晏锦这样说,立即明理的点了点头,“我知道!小姐,若六少爷做出背叛你的事,你取了他的性命便好!” “好!”晏锦敛目看着庄疏影,“你要跟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庄疏影见晏锦这样问,只是摇头,“我的父亲是晋南王,是罪臣。我若跟着小姐你,怕是会连累小姐……” “那你要去哪里?”晏锦想了想,又问道,“西晏,你不能多呆!” 晏锦总觉得西晏的气氛怪的很,到底是哪里怪,却又说不出来。 她记得,幼年的时候,每次来西晏,她的伯母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点心。 如今,却是要晏温婉准备了。 庄疏影身份特殊,她不能在西晏住太久了。 此时,庄疏影在听了晏锦的话后,又继续对晏锦磕了一个头,“一切但凭小姐吩咐!” “我在京郊有个宅子,那里隐蔽,也很少人会去!”晏锦想起前几日外祖父给自己的地契里,有一座宅子据说地势不好,一直卖不出好价钱!虞老太爷又不喜打理这些,将手里空置的地契,都给了晏锦,说这是先给晏锦的嫁妆。其他的,晚些再补。 这些地契里,有好的宅子和铺面,也有偏僻的地方。 如今,拿给庄疏影居住,倒也不错。 庄疏影听了,点头,“好!” “你晚些告诉我,你逃出来那个地方,在哪里!”晏锦淡淡地说,“若兵符是真的,你的仇,我也可以帮你报!洛大人没了,洛家大不如往日,想要把那个人带出来,并不难!” 庄疏影惊的看着晏锦,“小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何必骗你?”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觉得屋子里有些冷,便四处瞧了瞧,才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几日,可有发现我堂姐有什么异常?” 晏锦觉得,晏温婉有事瞒着她。 晏温婉一心想要帮她,若晏温婉若是有麻烦,她也可以帮晏温婉…… 只是晏锦知道,晏温婉表面上看起来柔弱,但是骨子里却十分的固执,一旦认定的事情,她不愿意讲,无论外人怎么想尽办法,她也不会说出来。 晏温婉是怕麻烦她…… “这……”庄疏影看了看屋外,才压低了声音说,“堂小姐似乎……似乎……” 晏锦皱眉,“你但说无妨!” 庄疏影听了后,才几不可闻地说,“她似乎和长嫂不和睦!宁太太性子有些……怪怪的!前几日,还发生了争执!堂小姐骂宁太太无耻!” 晏锦听了,却十分的惊讶。 在她的记忆里,晏温婉人如其名,哪怕再生气,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宁太太是做了什么事情,让晏温婉如此愤怒。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397章:不答 下一刻,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晏温婉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素素,我要进来了!” 晏锦看了一眼庄疏影,挥手示意让她站稳了身子,回内室去后。才柔声地回答,“堂姐,你快进来吧!” 话音刚落,厚重的帘子便从外被打起。 晏温婉身后的小丫鬟端着红木托盘,从屋外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们手里的托盘上放的都是精致的点心,每一样都是晏锦的最爱喜欢的。 等丫鬟们将点心摆放在桌上后,晏温婉看着晏锦,柔声地说,“素素,你尝尝!” 装着点心的白瓷碟上描淡红的梅花,既小巧又精致。 晏锦记得,晏温婉自幼便喜欢梅花,所以在晏温婉从前住的听雪院里,也种了不少的梅树。 每年寒冬,听雪院远远的看过去,便是一片粉色。 深深地吸一口气,还能闻见一股股淡淡的梅花香味。 如今,倒是有些奇怪了。 晏温婉住的碧桐斋没有种植梅树,相反还种了不少不吉利的槐树。 槐树这个东西,一般都会出现在陵墓附近。因为,世人皆认为槐树不利,断断不会将这样的树木,种植在自己每日休息的小院里。 晏锦想起方才庄疏影的话,眉头微微一皱,才试探着问道,“堂姐,你在碧桐斋,还住的习惯吗?” “习惯!”晏温婉眉眼里带笑,神色不改地说,“这里的环境,我挺喜欢的!” 晏锦点了点头,拿起放在一边银钎子取了糕点。慢慢的用了起来。 这些糕点不止外观精致,香味四溢。入口后,更是软糯适中,口齿留香。 晏温婉的手艺,一点也不逊色于她的母亲。 “堂姐你可真厉害!”晏锦满足的像一只晒了阳光的小猫似的,眯眼道,“味道很好。我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她吃过的菜肴中。做的最好的是沈砚山。 然而这些美味的小点心,做的最好的,却是晏温婉。 晏温婉见晏锦喜欢。便又笑着说,“我等会吩咐小厨房多放一些在食盒里。你回去时,便一起带回去吧!” 晏锦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你呀,在我面前。还说这个?”晏温婉的眼里全是宠溺,“喜欢,多吃一些!往后啊……”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才转移了话题,“方才的事情都问好了吗?” 晏锦知道晏温婉的意思。却也装作没有听出来。 晏温婉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瞧着。怕是不行了。 还能活多久,全得看天意。 晏温婉若是去了,她想要再用晏温婉亲手做的东西,便也不过是天方夜谭。 晏锦想了想,敛了嘴角的笑,言语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恩问好了。对了,堂姐,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跟我说过,若是堂哥欺负我,一定要告诉你!” 她小时候性子顽劣,晏泰南嫌她霸道,便很少和她接触!偶尔见了她,也是绕路远远的躲开。 唯一一次争吵,也是因为她摔了晏泰南最喜欢的瓷器,气的晏泰南差点动手揍她。 那会,晏泰南是个血气方刚的孩子,比她大不了多少。两个人都生了气,谁也不愿意退步。 最后是晏温婉护着她,晏泰南才停了训斥的话语。 晏锦到现在都记得晏泰南那时的脸,难看至极。 那一日过后,晏锦私下还有些不高兴,便对晏温婉说,再也不来西晏了,晏泰南太凶了。 晏温婉笑的柔和,言语里全是满满的宠溺,她说: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来告诉我!堂姐,会护着素素的! 晏锦自认为是个记忆力极差的人,但是有些事情,却值得她去记一辈子。 晏温婉闻言,怔怔的点了点头,“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堂哥以前总是嫌我太娇气嚣张!”晏锦对着晏温婉眨了眨眼,“堂姐,前次寿宴说话不太方便,今日我还是想再问问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晏锦问的真诚,听的晏温婉一时失神。 从晏温婉的神色上,晏锦可以猜出来,晏温婉是需要她帮忙的。 但是晏温婉自小不喜欢麻烦别人,很多事情也能忍的住…… 想要让晏温婉说出来,怕是有些难度。 尽管有难度,她却依旧想要试试…… 果然,如晏锦所料,晏温婉只是笑着摇头,“没有,我很好。若是你闲来无事,倒是可以来我这里坐坐!” 晏锦见晏温婉不愿意提起,也不继续追问,“好!” “等会,你要带她走吗?”晏温婉进屋不见何氏,便知道她去了里面的内室,“如果你要带她走,还是等天色暗一些吧!现在外面人来人往,不太方便!” 晏锦点了点头,“晚上,我会派人来带走她!” 晏温婉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一边的多宝阁边上,取下一个松木制成的小木匣。她抱着小木匣走到晏锦身边,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我听闻你定亲了,也不知送你什么好!这些,是我存了许久的东西,我以后怕是也用不上了,不如留给你!素素,你别嫌弃,这是我的心意!” 晏锦看着小木匣里的东西,一时有些失神。 若她没有记错,这是前世晏温婉去世后,派人送来的东西。 这些,是晏温婉所有的积蓄。 晏锦伸出手,抚摸着木匣里的金银首饰,一时无言。 “素素?”晏温婉见晏锦不说话,又轻声地说,“这是我的恭贺之礼,你一定要收下!” 晏锦抬起头来看着晏温婉,点了点头道,“好!不过,堂姐你既然送了我东西,那么我也该送你一些!” 晏温婉以为晏锦说的不过只是一些平常的东西,便点头答应。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又安顿好了何氏后,屋外却走进来一群人。 走到最前面的女子,眉目如画,她看见晏锦后,本里清冷的神色,也带了几分笑意。 她唤晏锦,“堂妹!你来了,怎么也派人来通传一声!” 第398章:不和 晏温婉在听见女子的声音后,神色里闪过几分错愕,指尖微颤。 她很快便镇定下来,淡淡地笑了笑,“长嫂,你怎么来了?” “家里来了客人,我这个当家的,自然该过来看看!”宁氏笑的温和,目光从晏温婉身上掠过,又看着晏锦说,“若是今日怠慢了堂妹,倒是我的不是了!” 晏温婉翕了翕唇角,却没有再说出话来。 如今她母亲身子不好,这西晏的后宅的庶务,一直都是宁氏在打理。 今儿,她念着晏锦和何氏有话要讲,便没有让人告知宁氏。 平日里宁氏忙,也甚少会来她这个院子里…… 没想到,终究是被宁氏知道了。 晏锦看了一眼内疚的晏温婉,笑的温和对宁氏道,“怎么会?堂嫂说笑了,堂姐待我很好,还亲自做了点心给我尝!今儿是我冒昧造访,打扰了堂嫂!” “不过是些普通的点心!”宁氏走到晏锦身边,依旧温和,“我呀,特意让小厨房准备了一些菜肴!堂妹今儿既然来了,便一起用午膳吧?” 宁氏说的从容,言语里全是挽留。 宁氏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三哥又是户部侍郎,宁家一族将户部握的牢牢的,他人不能插足半分。 对于宁家,晏锦从未轻视。 有些人虽然不怕得罪,却害怕他们在背后给一刀。 晏锦虽不喜宁氏言语里的高傲,但是依旧谦和地回答,“若是不打扰堂嫂,自然是好的!不过……” 宁氏挑眉,“不过什么?” “不过小时候。堂哥一直不喜我的性子!”晏锦掩嘴一笑,打趣着说,“若一会堂哥要赶我走,堂姐和堂嫂可得帮帮我!” 晏锦话音刚落,不止宁氏和晏温婉莞尔笑了起来,连站在宁氏身后的丫鬟和婆子,都露出了笑颜。 宁氏邀请晏锦去她住的院子。而晏锦挽住晏温婉要一起前往。 临行前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香复说,“你让阿水和阿哒留在这里,堂姐说小厨房给我备了一些点心。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宁氏没想到晏锦居然大战旗鼓的说起了吃食,似乎是个十分馋嘴的人。 她又重新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少女。 只见少女容颜姣好,眉目间皆是风情。尤其是她那一双和常人并不相似的眼,点缀在白皙剔透的肌肤上。当真是灵气十足。 虽然,少女如今还未及笄。但是却依旧遮掩不住,她身上和常人不同的气质。 宁氏从前并未和晏锦交谈过,初次相见也不过是在太后的寿宴上。不过那时,她的席位离晏锦坐的地方太远。所以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并未看的太清。 如今看来,晏锦的言行举止。也不过如此。 少女似乎也只有容貌出众一些罢了,和薄家那位十二小姐比起来。差距甚远。 不过,晏锦既已和沈砚山定亲,自然也有她异于常人的地方,宁氏想了想,便很快的挪开目光。 阿哒和阿水留在了晏温婉的院子里准备拿吃食,而晏温婉也明白晏锦的意思,只是笑笑,并未说其他。 香复和其他的婢女,陪着晏锦去了宁氏住的小院。 好在,今日临行前,虞老太太再三叮嘱,更是让身边的贴身妈妈陪着晏锦去西晏,所以也并不缺人用。 虞老太太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多从前她在战乱中收留的西域人。这些人,每一个不止忠心耿耿,更是身手非凡。 有她们陪着晏锦,她才安心。 从晏温婉的院子里到宁氏住的地方,并不远。 宁氏和晏泰南成亲后,便将晏泰南的院子修葺扩张了一些,连离晏泰南住所不远的听雪院和奇芳斋,都成她规划成了自己的地方。 奇芳斋本是伯父的书房,被规划在内,本也是无所谓的。 但是,听雪院离晏泰南的住所虽不远,却也有些距离!听雪院会被占领,晏锦瞧着多少不是滋味。 虽然宁氏出生无可挑剔,但是未免也太霸道了一些。 晏锦想着,又看了一眼的身边的晏温婉。 此时的晏温婉,神色依旧淡淡的,似乎并不介意这些。只是,几个人经过昔日的奇芳斋的时候,晏温婉的眼上,却闪过一些厌恶。 晏锦微微一怔,很快便将眼神从晏温婉身上挪开。 今日,晏温婉虽然极力掩饰,但是晏锦的心里,却有了个大概。 如方才庄疏影所言,宁氏和晏温婉相处的并不融洽。 一行人走了一会,才走到了晏泰南和宁氏居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已经不再似往日那般简单了,周围种了不少的向日葵,此时向日葵已经过了花季,自然看不见这一片盛开的样子。 宁氏似乎很喜欢这一片向日葵,让下人们打理的很好。 晏锦多看了几眼后,宁氏便道,“堂妹你也喜欢这花吗?” “唔……”晏锦摇了摇头,“我只是喜欢葵花子!” 宁氏听了,笑了笑,并未再说其他。 三个人坐下随意的寒暄了几句,宁氏问什么,晏锦也随意的敷衍了几句,倒是她敷衍宁氏的时候还一本正经,听的在一边的晏温婉一愣一愣的。 在晏温婉的记忆里,晏锦的性子从不是如此的。 昔日的晏锦若是嫌弃一个人,绝对不会和她说第二句话,哪里会像现在这般…… 宁氏不熟晏锦,所以还以为和晏锦聊的很开心。 等小丫鬟进屋说膳食准备好了之后,晏锦才和晏温婉陪着宁氏挪步去了花厅。 宁氏看着丫鬟们上的菜肴后,又道,“前几日我听闻父亲咳嗽了几声,你们将这道清蒸山药炉鸭送去老太爷的院子里,还有,那道蟹粉酥也一并带了过去!” 丫鬟们应了一声后,便退了出去。 晏温婉用的很少,只是粗略吃几口,便不再继续。 桌上的菜肴十分丰富,可晏锦却也不知怎么了,没什么胃口。 用完了膳食后,香复便提起虞老太太还在等晏锦的事情,晏锦只好笑着和宁氏辞行。 晏温婉将晏锦送到府外,眼里有些疲惫。 晏锦反握住晏温婉的手,再次叮嘱,“堂姐,你若有事,记得来虞家找我!切记,我们是亲人,不用和我见外!” 晏温婉颔首,“好,我记下来了。来日,你可不许赖掉!” 晏锦笑着说好,又叮嘱了晏温婉几句,才慢慢的上了马车。 当马车驶走后,香复坐在马车内,看着皱眉的晏锦说,“小姐,你不喜欢宁太太吗?” 第399章:除夕夜 香复问的小心翼翼,似乎不太确定晏锦对宁氏的态度。 晏锦挑起车帘,看着小巷里从墙头斜出的梅花枝,淡淡地应了一个字:“恩!” 香复听了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晏锦极少会将情绪显露在脸上。 此时,她很清楚晏锦不喜宁氏的原因。 宁太太看似温和有礼,但是说话的时候,语气不止是高高在上,更是口无遮拦。 方才,她甚至还提起了晏锦的父亲。 宁太太说大爷不喜来西晏,是不是因为如今升迁了,西晏这个小地方,容不下大爷了。 晏锦最初还笑着说误会。 直到宁太太说起,现在晏老太爷其实也很可怜,晏锦作为孙女,应该多尽孝道。而且,清平侯府现在的境地凄惨极了,若沈家愿意帮一帮,那么也就能走出困境了。 宁太太说,这对于晏锦不过是举手之劳。毕竟,沈家世子很在乎晏锦,晏锦说什么,世子都会答应的。 晏锦一直淡淡的笑着,从起初的敷衍,到最后的偶尔回答几句。 香复看着宁太太的时候,气的手都捏成了一团。 有些人,想要做菩萨,却不自己去施舍,非要别人去做!可她们也不想想,若她们站在被害的人的角度上,是否也能如此大度和从容。 宁太太今日的话,说好听点叫多管闲事,说难听点就是虚伪的小人。 而且,香复还发现宁太太将晏温婉说的一无是处,甚至最后还感叹,晏温婉都及笄了。还没有定亲……怕是性子和容貌太差,才会落得如此的境地。 这一番话听的香复,最后都忍不住有些动怒。 晏温婉身子不好,性子和容貌却是很出挑的……一直尚未定亲,也不过是因为她身子的缘故。 “惊蛰这几日闲下来了,你让他帮我看着西晏的动静!”晏锦将帘子放下后,又道。“宁家那边的动静。也要多注意,知道了吗?”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从西晏回虞家后。晏锦先去看了看小虞氏,又去给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请安。 年关将至,虞家上下都很忙碌。 因为祖父是苗疆人,而外祖母是精绝人的关系。虞家除夕的时候,桌上摆放的菜肴。更是多不胜数。晏季常虽然早已见过这样奢靡的场面,却依旧被虞家的大手大脚惊的目瞪口呆。在一边的晏锦,看着桌上的菜肴,一时也是无言。 难怪。外人会想着虞家的银子,这场面的确是铺张浪费了。 晏锦想起庄疏影说起虞家有宝藏的时候,便试探着问虞老太爷。“外祖父,你当年是怎么遇见外祖母的?” 虞老太爷搁下酒杯。看着晏锦,笑着说,“小丫头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外祖母这般好,当年肯定是外祖父……”晏锦顿了顿又眨了眨眼,才轻声地说,“是不是?” 虞老太爷哈哈大笑,然后撇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妻子。 尽管已经过去了多年,他依旧记得第一次看到妻子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不过是个尚在襁褓里的婴儿。 他抚摸她稚嫩的小脸,痞气的说,嘿,给我当媳妇吧? 最后,他被岳父拿起一边的琴,狠狠的揍了一顿。 虞老太太闻言,故作生气,低声对晏锦说,“没大没小的!” “素素又没说错,你何必这样说她!”虞老太爷给虞老太太添了一碗热汤,“当年,岳父说你是瞎了眼才选择了我,看来他说的没错!不过,你当初既瞎了眼,就多瞎一阵子吧,最好是一辈子。我虞峥此生能娶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当年在精绝,若不是岳父救了我,我……” 虞老太太赶紧从虞老太爷手里接过白瓷碗,又安慰道,“少喝些!” “我没事,我只是高兴!”虞老太爷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上天会如此眷顾他,“我想去跟岳父岳母说,我们一家子,如今过的和和美美的,什么都好,什么都好!” 虞老太太知道虞老太爷是真的高兴,便点头说,“好,明儿我陪你去祠堂看他们!” 虞老太爷听了,眼红微红。 晏锦看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羡慕,也觉得暖暖的。 人常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无论过去多少年,两个人的感情都依旧如初。哪怕,彼此的脸上都布满了皱纹,而这份感情,却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干净。相反,还会与日俱增。 这种感情很少。 少,但是却不代表没有。 无论是她的外祖父,还是三姑夫,甚至是她的父亲,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晏锦想起,曾在一本话本子上看过这样一句话。 书上说:一个人的心说大也大,大到可以装下整个国家的人。但是,说小,也很小。小到只可以装下一个心上人。 从前,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如今看来,却也是明白了。 晏锦握住放在眼前的酒樽,轻轻的啜了一口果酒。 果酒味道清香,入口便感觉到清洌。 晏锦想起,沈砚山是不擅饮酒的,旁人饮酒是醉了,而沈砚山恰恰不同,他只要碰那么一点酒,就会整个人昏睡过去,比睡药都好用。 除夕夜…… 也不知此时的沈砚山,在做什么! 晏锦想着,便垂下了眼眸。 方才,外祖父和外祖母虽没有提起过去的事,但是晏锦却多少知道了一些。 外祖父和外祖母是在精绝认识的,而且还和曾外祖母有关系…… 这一顿饭,吃的十分和气。 最后,虞非和虞老太爷都喝醉了,两个人不知为何,在看到小虞氏腹中的孩子动了几下的时候,当场抱头痛哭。 这一幕让虞老太太不禁扶额! 倒是小虞氏十分清楚父亲和弟弟的性子,一直安慰他们,没事了。 两个人最后彻底的醉倒,被人扶走。 晏锦等众人走后,才从席位上慢慢的退了下来。 院子里月色朦胧,周围的积雪,在月色下显得晶莹剔透。 香复扶着晏锦,慢慢地朝回走,不知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晏锦说了一句,“小姐,今儿一早,苏大人来拜访了!” 晏锦挑眉,“苏大人?” 香复以为晏锦不解,又道,“刑部侍郎苏行容,苏大人!” 第400章:夜探闺房 晏锦因为饮了酒的原因,此时眼神有些朦胧,神智也不似往日那般清醒。 月色下,她那一张如玉剔透的容颜,此时更是染上了几分红晕,瞧着十分诱人。 今夜,桌上的果酒味道鲜美,她便贪杯多了一些。 只是,果酒虽不似白酒那般醉人,但是毕竟是酒……用多了,也会醉人。 晏锦起初不觉得有异,等酒劲上来,才觉得身子有些倦怠。 她顿下脚步,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让理智慢慢的恢复后,才道,“他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香复轻声地回答,“不过大爷说身子不适,不宜见客,便婉拒了苏大人!” 香复觉得这件事情,得告诉晏锦。 苏行容这个人行为处事颇为怪异,有的时候不得不防。 晏锦揉了揉眉心,并没有说话。 香复见晏锦不言,又问,“苏大人会不会生大爷的气?” 香复担心的,正是这个。 今儿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团年,而苏行容却突然来拜访,甚是可异!好在,晏季常也知今日见苏行容不妥,所以便找了借口婉拒了,说来日会亲自给苏行容赔罪。 晏季常年岁大了苏行容不少,几乎和苏行容的父亲平辈。但是,两个人都是官员,也是同僚……所以这些辈分,便也不是什么必须计较的东西。 苏家有一位贤妃,说夸大点,苏老太爷还是国丈。太后又十分的器重贤妃,在宫中,因为没有东宫的关系。贤妃的位子堪比副后,更是一直在打理后宫的大小事务。 苏行容如今的言行举止,跟苏家的地位,多少有些脱不了干系。 若是苏行容计较起来……晏季常刚升迁,还未坐稳位子,估计会很不妥。 “不会!”晏锦觉得自己身子有些热,语气有些懒懒的。“他虽然性子残暴。却也不是一个是非不分之人!” 香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奴婢听大爷身边的小厮说,大爷今儿。似乎还很不高兴!” “恩?”晏锦闻言挑眉,“还有其他人来见父亲吗?” 香复摇头,“这倒没有,前几日晏老太太又来了一次。哭了好久才走!太太心善,让人给了老太太一百两银子。让她安安心心过年,结果……结果老太太将这一百两银子丢在地上,说太太这是打发乞丐呢!” “一百两银子过个年,节俭点自然是够了!”晏锦冷冷的笑了笑。“你去告诉窦妈妈,让窦妈妈告诉母亲,既然祖母如此不稀罕我们的东西。便不要再给了!母亲心善,有的时候做的事情不够果断。让窦妈妈帮她果断一些!” 她的母亲小虞氏心善,这个时候也不希望和晏家再闹的僵持。 毕竟过年了,闹的太难堪,也不太好。 而且,她给晏老太太一百两,也不过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并没有瞧不起晏老太太的意思。 只是,晏老太太认为,区区一百两银子,肯定是小虞氏羞辱她。 她气的直跺脚,自然是不稀罕这一点东西。 之后小虞氏听了晏老太太的话后,便再也没有搭理过晏家过来的人。 她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 晏锦知道,母亲一旦下定决心不愿再搭理一些人,便绝对不会再碰。 这样最好。 和晏家的关系,断个干干净净,再也不要有来往。 晏锦想着,便打了一个哈欠。 香复见晏锦的神色有些困乏,便对晏锦说,“小姐,回屋歇息吧,其他的事情,明儿再说!” “也好!”晏锦揉了揉眼,觉得自己今儿是真的累了,便没有再说其他的。 月色下,香复忍不住多看了晏锦几眼。 平日里的晏锦,虽然时常都会露出笑容,但是她的笑容太过于清冷,瞧着有些难以接近。 如今,晏锦用了酒,眉目里皆是风情,瞧着妩媚动人。 和平日里的清冷相比,此时更诱人。 香复想着,晏锦也快及笄了…… 不知及笄那一日,晏锦又会出落成什么样子。 香复搀扶着晏锦往回了院子里,又替晏锦换好了衣裳,才准备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临行前,香复抬起头看了一眼,书桌边上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她记得走之前,这扇窗户明明是被关上的。香复摇了摇头,自嘲自己记忆力越来越差,又准备了一些醒酒的东西后,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晏锦睡眠很好,夜里不喜被人打扰,香复守夜也不需要太靠近。 晏锦起身的时候,自然会唤她。 她打了一个哈欠,将自己屋内的蜡烛吹灭后,慢慢的入了眠…… 只是,香复却想错了。 晏锦这一夜,睡的并不踏实。 晏锦起初在梦里,总是梦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拼命的去追,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人……唯一记得的,便是那个人的声音,十分的熟悉。 像是前世,也听过一般。 晏锦的酒量虽不算差,但是果酒的后劲很大,她朦朦胧胧间的从梦中醒来,觉得有些口渴,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她记得香复在临行前,在床头的小杌子上放了一杯清水,让她饮用。 晏锦光滑的手腕从帐子里探出,在漆黑的夜色里,摸索着杯子。 她摸啊摸啊……却摸到了一块光滑的料子。 “嗯?”她只觉得有些迷糊,以为这块料子,是小杌子上的垫子。 于是,她又继续往料子里探了探…… 她摸索了很久,迷迷糊糊间彷佛听见有人的呼吸声,却也只当在梦中。 最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一片光滑精致的肌肤上,僵住了。 指尖下的肌肤冰凉,让她身上的热气,随着这一股冷气,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晏锦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想起了方才自己摸的那块料子,似乎是某个人的衣襟……若她没有猜错,她此时手下的肌肤,应该是一个人的胸膛。 晏锦的脑子里瞬间‘嗡嗡’两声,惊的睁开了眼。 酒劲尚未过,她的理智也还未恢复…… 晏锦舔了舔唇,刚想要大声喊人,下一刻她的唇,却被一张大手捂住,再也不能发出声响。 男子的声音,十分的低沉,他说,“素素,是我!” 第401章:夜会(一) 男子话音刚落,晏锦却怔住了。 屋内漆黑一片,微弱的月光透雕花窗棂,照进了屋子内。 晏锦呆了很久…… 月色下,少年的月白色的衣襟已被她扯开,露出里面精炼的胸膛。 最要命的是,她的手还停留在他的胸膛之上……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而少年似乎在月色下欣赏她的窘迫的样子,十分认真地说,“素素,你可是冷了?” 他离她很近。 手掌贴在她柔软温润的唇上…… 他能清楚的看见,她那双如罕见琉璃的眼,此时散着淡淡的光泽。这双灵气十足的眼睛,就这么静静的凝视着他,里面像是蕴藏了许多他不知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自己也说不清! “唔!”晏锦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被人捂住了嘴,于是动了动身子,才感觉到唇上的手渐渐的放松。 下一刻,少年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 而她,却忘记了反抗。 晏锦沉默良久,才开口问了一句,“世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她因为用了果酒的关系,此时声音有些沙哑低沉,说话的时候也不似往日那般语气淡淡的,似乎还有些撩人的味道。 沈砚山撩开帐子,整个人坐了进来,慢慢地说,“还要等好几日才是灯会呢,我先来看看你!” 晏锦此时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她有些不安的往后挪了挪身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喝酒了?”沈砚山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用了很多?” 晏锦已经将手从沈砚山的胸口上收了回来,在收手的时候,她还十分‘善心’的帮沈砚山整理好了衣襟,丝毫没有注意到沈砚山黝黑如墨染过的眼里,露出的神色。 晏锦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锦被,喃喃地说。“也没用太多!” “是果酒。里面放了梅子!”沈砚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道,“这种果酒是精绝的……味道不错。后劲却很大!” 晏锦有些好奇,“世子不是不能饮酒吗?怎么会知道这些?” 沈砚山神色不改,声音依旧淡淡的,“我虽不能用酒。但是却能闻出这酒是好是坏!我义父,他喜欢用酒。所以,在他身边久了,我也略知一些了!” 晏锦打趣着说了一句,“程老将军海量。世子陪在老将军什么多年,却怎么不见世子酒量见长?” 沈砚山:“……” 的确,如晏锦所言。他的酒量很差。 并不是因为他不愿用酒,而是因为用酒太多。多少会影响身子的健康和思维。 他自幼习武,练的是童子功,不想因为酒色这两样,来耽误了自己。 前一样他对自己禁止的很好,至于后来这样…… 沈砚山看了一眼晏锦,轻声地说,“今儿是除夕,我想陪着你守岁!” 晏锦抬起眼看着沈砚山,眼神黯了一黯。 虞家人不计较这些,所以方才外祖父和小舅舅喝多了酒,便也没有人继续守岁。而她自然也不在乎这些,在清平侯府每年守岁的时候,到最后昏昏欲睡的人,总是她自己。 后来,不再犯困的时候,父亲已经不在身边了。 晏锦的记忆里,在守岁夜里,没有一样是好的。 除了如今…… 除夕夜,她父母都在,亲人们脸上都是笑容,不再像往日那般,虚伪至极。 一切,也十分的随意。 晏锦想起,方才自己在除夕宴上,还想起沈砚山在做什么,却不想这个人像和她有心灵感应似的,居然来找她了。 她从前和沈砚山,当真是一点默契都没。 说什么话,都必须说明白,否则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有些东西,原来……是会变的。 “怎么?”沈砚山见晏锦不言,“我给你的惊喜,不好吗?” 晏锦无奈的笑了笑,违背心思的答道,“自然好!” 沈砚山却挑眉,“你说假话了?素素!” 晏锦:“……” 晏锦抽了一口冷气,若不是刚才碰到沈砚山的胸膛,感觉到他的心跳。此刻,她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她向来知道沈砚山聪明,却不想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知道她想什么。 晏锦抬起一些身子,看着沈砚山,解释道,“刚开始是惊吓,大半夜的,你这样出现,若是我胆子再小一些,不得被你吓着了?” “你胆子不小!”沈砚山十分肯定的说,“你都敢打宁家的主意了,你胆子还小?” 晏锦:“……” 晏锦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确在情事上,太没有什么天赋。 然而,她也是。 不过,她没有告诉沈砚山。 起初是惊吓,现在却是惊喜了。 沈砚山给她带来的回忆不少,今夜,她很开心,也很感激。 从前厌烦守岁的她,此时眉眼里却带了几分欣喜。 晏锦拢了拢锦被,看着沈砚山,有些无可奈何地说,“我是想帮帮堂姐!” 晏温婉和宁家的事情,她是要站在晏温婉身后的。 有些恩情,她得偿还。 而且,堂嫂那样的人,她的确也不喜。 对于沈砚山,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因为晏锦知道,自己想瞒也瞒不住,不如坦白说清楚好一些。 “恩!”沈砚山倒是没有反驳晏锦的话,而是将身子又往床榻上缩了缩,才道,“也好,我最近瞧着宁家,怕是有些不安分了。他们,带走了不该带的人!” 沈砚山说着这话的时候,眉眼微微一蹙。 晏锦抬起头,正好看见沈砚山皱眉的样子。 她以为沈砚山是冷着了,于是低头想了想,才伸出手,将锦被盖在沈砚山身上! 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有些矜持,便也不必矜持。 她是相信沈砚山的,因为这个人值得她去相信,也值得她去喜欢…… 对于晏锦的动作,沈砚山有些愣住了。 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沈砚山,在此刻眼神微微一黯,没有拒绝晏锦的好意。 沈砚山坐在床榻上,而晏锦躺在里面,气氛有些暧昧。 晏锦故作风轻云淡,等给沈砚山盖了被子后,又往后缩了缩,才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宁家?他们带走了谁?” 第402章:夜会(二) 帐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彼此之间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沈砚山没有立即回答,片刻后,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最想找的那些人,被宁家的人带走了。” 他说的含糊,但是晏锦却听了个明白。 若是从前,沈砚山不说清楚,她根本不会像此时一般,能迅速的领悟到沈砚山的想法。 时间,当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存在。 晏锦沉默了一会,才道,“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他们?” “晋南王最小的女儿,不是在你这里吗?”沈砚山面无表情,语气依旧如初,“你做的很好,也很谨慎。若不是西晏露出了破绽,我都不知道,她在你这里!” 他前面的话,肯定了晏锦最近的所作所为。 最后的那句话,又像是在夸赞晏锦似的。 沈砚山不喜欢说那些没用又违心的话,所以这次他的夸赞,晏锦理所当然的收下了。 她抬起眼,看着沈砚山说,“是宁太太露出的马脚吗?” “恩!”沈砚山没有多想,便肯定了晏锦方才的猜测,“户部尚书居然教了个这么蠢的女儿,也是难得!” 晏锦:“……” 哪有这样夸人的方式…… 不过沈砚山比从前收敛了许多,他在晏锦的面前说话的时候,会再三斟酌,不会像以前那般口无遮挡。 晏锦或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拘谨,而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对沈砚说,“其实,我堂姐很好。我从前一直想有这么一个姐姐!若是我哥哥当年不夭折……如今怕也是成家了。” “晏煦吗?”沈砚山声音低了下来,“他在不在,对你很重要?” 晏锦翻了翻身子,觉得有些燥热,便偷偷的将脚从锦被里露了出来。 她穿的本就单薄,将足露出来后,觉得凉了不少。理智也稍微恢复了一些。“恩,若是他在,便好了!” 沈砚山微微蹙眉。似乎在考虑这个问题。 晏锦见沈砚山不言语,便又将足往外再探了一些。被子里太热,她觉得有些闷闷的。 她的酒量不错,但是也耐不住此时酒劲上来了。若今夜沈砚山没来。她怕是早已入睡了…… 此时,晏锦探足的时候小心翼翼。但是。她却忘了,沈砚山是坐在床榻上的。 她的小动作,被沈砚山尽收眼底。 纤细的足宛如上好的羊脂玉雕刻一般,在月下似泛着光泽。 周围光线虽暗。但是沈砚山却依旧看了个清楚。 晏锦的足很小,一个手便能握住。 大燕朝的女子不用缠足,却不少人以纤瘦为美。 晏锦生的小巧。此时俏皮的样子,和平日里镇定自若的样子。大相径庭。 若不是他看的真切,压根不会相信,这其实是一个人。 她到底有多少面,是他从未见过的? 晏锦动弹了几下,觉得冰凉的空气很舒服。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沈砚山的眼神很深邃,他这样看着她,让晏锦有些失神。 不得不说,沈砚山的确长了一张好面孔。 晏锦下意识又往后缩了缩。 结果,她刚动弹,沈砚山便开口了,“你再躲,就要缩到墙角了!” “我没躲!”晏锦有些结巴,反驳道,“我这是让一些地,怕你摔下去了!” 结果,晏锦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若是这句话,对外人说,那么其他人一定觉得尴尬和不好意思,会退后一些。 可沈砚山…… 这个从不是君子,也根本不知脸面是何物。 果然,下一刻沈砚山便又往里挪了挪身子,目光顿在晏锦的身上,“这样可好?” 晏锦:“……” 她终于知道自,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晏锦挪开视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正好正好!” 沈砚山离晏锦近了许多,晏锦只要一抬手,便能触碰到沈砚山的衣袂。此时,在她的鼻翼间,像是萦绕了淡淡的墨香味…… 晏锦觉得这样下去着实不妙,便又道,“其实,我也有件事情要同你讲!” 沈砚山闻言,神色里带了几分深意,语气却依旧不改,“哦?何事?” “是关于庄疏影的事情!”晏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庄疏影的事情告诉沈砚山,“她的身份,你应该知道的!” 沈砚山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恩!” “她同和我做了一笔交易,若是我能将晏谷殊救出来,她便将庄家藏兵的地方告诉我!”晏锦看着沈砚山,语气十分的肯定,“这些兵力在我手里,也没有用处!我想,不如交给你,你来处理便好!若是来日有什么事情,你还可以派的上用场!” 晏锦说的淡淡的,却听的沈砚山露出惊讶的神色。 只是,这一抹惊讶一闪而逝。 晋南王的后裔能在当年存活下来,本就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他们如今手里的兵力,其实不差。 若是有了这些兵力,晏锦想要做很多事情都很方便。 可晏锦没有多想,便将这些兵力交给了他。 沈砚山本来黝黑的眼眸,此时更像一潭泉水,“都给我?” “恩!”晏锦觉得有些累,却依旧打起精神,“都给你用,来日你和苍苍,都别出事!” 沈砚山闻言,伸出手,将掌心放在晏锦的发丝上。 他的手冰凉,晏锦贪图这一丝冷冷的气息,便也没有动弹。 沈砚山的声音里,似含了一些笑意,“若是乏了,就早些歇息吧,我在这里陪着你!这些事情,我们晚些再说也不迟!” 晏锦的确是有些累了,但是她说了许久的话,喉咙有些干涩。方才本就想喝水,但是却伸出手摸了一个沈砚山回来…… 晏锦眯了眯眼,翕唇说,“渴!” 她说的声音很小,沈砚山并未听清楚。 晏锦觉得再说下去,喉咙都要着火了。 她支起身子,想要探出身子去拿水杯。 只是,她饮了酒,力气也不似往日那般。 她刚探出一些,便手一软,自己的身子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压在了沈砚山的身上。 这下,本来有些困乏的晏锦,又瞬间的清醒了。 情况,着实不妙。 第403章:夜色 屋内的光线很暗,晏锦低头看了看,却看见沈砚山那张隽秀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十分清晰。 她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这个人。 沈砚山也不懊恼,她方才整个人压了上去,沈砚山只是闷闷的‘嗯’了一声,再无其他。 只是,沈砚山眼里昔日的那一抹平静,却改成了似笑非笑。 晏锦觉得知道,这样下去不妙…… 她怔住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却覆在了她的额头上了。 晏锦身子一僵,下一刻便听见沈砚说话了。 他语气依旧从容不迫,“素素,你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是了是了!”晏锦顺着沈砚山的话点了点头,连口渴都忘记了,“我有些不舒服!” 沈砚山想了想,便又抬起另一只手,双手放在她的前额两侧,轻轻地给她揉了揉。 他的动作轻缓,力道也恰好。一套动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没有半分的呆滞。 若是旁人这么给她揉着,她自然不会婉拒。 可这个人是沈砚山,而且他们现在的姿势颇为尴尬…… 晏锦动了动身子,却又听见沈砚山说坦荡地说,“可好些了!” “好些了!”晏锦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滚烫的厉害,她从沈砚山的身上爬了起来,然后再也不愿去碰床头的水了,身子往后一缩,便又钻进被窝里,“困了!” 沈砚山听着晏锦的声音沙哑,抬起手伸出帐子外,将放在小杌子将杯子取了过来。对躲在被子里的晏锦说,“喝点水再睡,酒劲会退的快一些!” 晏锦此时不敢说话,只好用手臂支撑着身子,将水杯接了过来。 沈砚山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将一大杯水下去,最后杯子里的水见底,更是挑了挑眉。 晏锦不止酒量好。水量……似乎也不错。 晏锦这次学聪明了。她喝完后便将杯子递给了沈砚山,自己没有像方才那样,亲力亲为。 沈砚山刚接过杯子后。晏锦便又躲回了被子利,还故意打了个哈欠,说,“我睡了!” “恩?”沈砚山手里握着杯子。声音里带了几分惋惜,“不守岁了吗?” 晏锦摇头。又伸手将锦被往身上拢了拢,“不了,乏的很!” 她说的‘真诚’,沈砚山便也不再怀疑。然后喃喃地说,“睡吧,我陪你一会!” 晏锦此时脑子有些糊涂了。果酒的后劲,的确很大!她本是装睡觉。可迷迷糊糊间,却也是真的乏了…… 酒劲一上来,便再也没了声响,安稳的入了眠。 过了许久……沈砚山才停了用小指抚杯子的举动。 他借着薄弱的月光,打量着此时已经入眠的晏锦。 她的发生的很好,乌鸦鸦一片,又长又直…… 沈砚山抬起手,冰凉的手放在她的脖颈后。晏锦在梦中贪凉,便转过了身子,将滚烫的脸往他的手上凑了凑。 此时,沈砚山也看清了晏锦的睡颜。 她那一双纤细的眉,不像往日那般总是蹙着,长而卷密的睫毛,此时微微颤抖,似乎在梦中梦见了什么东西,让她觉得有些不安。小巧的鼻翼下,是一张红润的唇…… 沈砚山想了想,便收回了手。 今日他会出现在晏锦的闺房里,也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小白告诉他,有人到了晏府。 沈砚山让宋潜来查了查后,宋潜说是苏家的大公子苏行容来过了。 沈砚山听了,挥手便让宋潜下去了。 这样下去,不好。 今夜义父和父亲心情很好,说他终于愿意定亲了!只是,母亲身子越来越差,大夫说病情恶化的严重,怕是熬不到开春了。 生死这个东西,他自幼便看的很开。 所以,此时哪怕母亲要去了,他心里也是纹丝不动,没有什么疼痛。 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害怕失去什么。直到现在…… 沈砚山将手里的杯子放回了小杌子上,又看了一眼沉睡的晏锦。 良久,不再动作。 这一夜对他来说,太快…… 转眼间,天便亮了。 晏锦再次醒来的时候,沈砚山已经走了。 她昨夜睡的很沉,热的迷糊的时候,似乎还搂到了一个冰块,凉丝丝的。 晏锦起身,揉了揉眼。 昨夜的回忆,也在她的脑海里慢慢的清晰了起来。 她酒量不错,醉酒的时候,也不会记忆里全无!晏锦脑子有些凌乱,然后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香复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她轻声地说,“小姐,你起身了吗?” “起身了!”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发现沈砚山并非留下什么东西,才对香复道,“你进来吧!” 香复带了几个小丫鬟推门而入。 早晨的空气冷冽,香复进屋后,挑起帐子将晏锦扶起,替晏锦选了一件淡雅的衣裳后,才开始伺候晏锦梳理发髻。 香复刚梳理好晏锦的发髻,抬起头便发现书桌上的窗户,并没有从里关上。 虽然窗户没有打开,但是里面却也没有扣好,像是从外面关上似的。 晏锦见香复不再动弹,不由地抬起头,不解的问,“怎么了?” “奴婢这记性,越来越差了!”香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书桌边上,皱眉说,“奴婢记得,昨夜明明将窗户从里关上了,怎么会……没关好呢。” 晏锦:“……” 沈砚山昨夜从这里离开的,窗户自然也只能从外关上,而不是从里关上。 晏锦想到这些,立即转移了的话题,“你的记性,是不大好!” 香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又将窗户关好,才走到晏锦身边,看着铜镜里的晏锦说,“老爷和老太太要去小祠堂,小姐也要去吗?” 虞家的小祠堂里,摆放着她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的牌位。 父亲从晏家搬出来的时候,也将她生母的牌位带了出来。 过年说这些,虽然有些不吉利,但是晏锦却不计较这些。 不知为何,昨日沈砚山来的时候,她却想起了被她婉拒的苏行容。 缘分,当真很奇妙。 那些人适合你,那些人不适合你,时间会帮你做出选择。 苏行容…… 晏锦眉头微微一蹙,想起苏行容第一次见自己的时候,也是在虞家。 苏行容似乎也在寻找虞家的宝藏。 是了,是宝藏。 而苏行容寻找的地方,恰好是小祠堂附近…… 晏锦挑眉,想了想才淡淡地说,“恩,去的!” 第404章:虞家祠堂 虞家的小祠堂,是位于虞家宅子的西方,寓意是西方极乐世界。 前些日子,晏锦生母的牌位搬回来后,虞老太爷特意又找了人修葺了小祠堂。 后来,更是请了风水先生,来看院子里的风水。 香复略懂风水,和风水先生一起重新布置了小祠堂,让周围的景色,焕然一新。 虞家的小祠堂内,种满了槐树和白玉兰花树。 此时还未入春,所以玉兰花还未开放,只能依稀看见嫩绿的叶子,慢慢的舒展露在枝头上。 晏锦听外祖父说起,曾外祖母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白玉兰…… 曾外祖母去世当夜,曾外祖父也跟着走了! 他在闭眼之前,一直紧紧的握住外祖父的手,眼里噙着泪,嘱咐外祖父。 他说,我这一生从未做过一件让青青高兴的事情,让她和我一起受了委屈。等我和她入土之后,你便将我们安葬在玉兰花下。来日若要供奉牌位,切记一定要种上白玉兰花。 曾外祖父说完这些,便也去了。 晏锦听着母亲小虞氏说起这些的时候,不胜唏嘘。 有些感情便是如此,生同衿,死同穴。 外祖父昨夜提起要去给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上香,并不是说笑的。今儿一早,他便换好了衣裳,和外祖母一起慢慢的朝着小祠堂走去。 晏锦出现时,他们多少有些意外。 尤其是虞老太太,在看见晏锦的时候,眉眼里带了几分欣喜,“素素。你怎么来了?” “我也想给曾外祖父和曾外祖母上香!”晏锦走到虞老太太身边,轻声地说,“外祖母让我陪着你吧!” 虞老太太笑眯了眼,“也好,说起来你和你曾外祖母还很有缘呢!” “有缘?”晏锦有些疑惑,她出生的时候,曾外祖母早已去世。又怎么会有缘呢? 虞老太太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她转身对身边的虞老太爷说,“你瞧着。像不像?” “像,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虞老太爷也笑了起来,“我曾以为小雁最像,却不想素素最像她!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每次看见素素,都会想起她!” 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的话。让晏锦越来越糊涂。 但是,他们不开口说明原因,晏锦也就没有多问。 在晏锦的记忆里,她很小的时候。曾来过这个祠堂。 那会她不喜用膳,私下更喜欢用小点心,但是甜腻的东西用太多。对身子并无益处,所以每当窦妈妈和小虞氏追着她喂她用饭时。她总会跑的远远的。 那一次,也是在无意之中,她跑到了小祠堂这边…… 祠堂外的玉兰花盛开,闻着一股清香怡人的味道。 树下,不知是那个当值的婆子放了一把躺椅偷懒。 她跑的有些疲惫了,便睡了上去。 朦胧间,似乎听见有人唤了她。 是个稚嫩的男音。 她不耐烦的睁开眼,推开了那个人,便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小虞氏已经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低声对身边的窦妈妈说,“素素总是不愿意用膳,这可如何是好?” “太太别着急,你年幼时也是这般,后来不也好了?”窦妈妈在一边笑了笑,安慰道,“等大小姐再大一些,就好了!” 小虞氏叹了一口气,又对窦妈妈说了好一会的话。 那时的事情,晏锦已经记不太清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这满园的玉兰花香味。 虞家的小祠堂布置的很优雅,从外面看,根本不像是一个阴森森的祠堂。周围有假山、有小溪……槐树只是载在两侧,数目也极少,根本不能和玉兰花树相比较。 也难怪昔日苏行容,会将这里当做虞家藏宝藏的地方…… 晏锦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最后跟虞老太太停了脚步。 虞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还能看望父亲和母亲几年!” “你说这些晦气的话做什么?”虞老太爷皱眉,看着妻子,眉眼里有些不悦,“你呀,还得等素素的孩子落地呢!” 晏锦:“……” 虞老太太一听,脸上的抑郁也一扫而空,然后连连点头,“是啊,我得看着素素的孩子长大呢!没准,素素的孩子长的像我父亲!” 虞老太爷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去反驳虞老太太的话。 他这些年来,早已习惯将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了。 无论多久,也不愿再挪开。 有的时候,感情当真会成为习惯…… 虞老太爷让下人们在外等待,亲自搀着虞老太太往祠堂里走。 他不喜人伺候,身子骨也十分的硬朗,走起路来依旧容光焕发。 相反是虞老太太,却不似虞老太爷那般精神奕奕。 三人一起进了祠堂,虞老太爷将放在一边的食盒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里面放的是热腾腾的羊肉,远远的,还能闻见一股腥味。 晏锦记得,外祖父很喜欢用羊肉。 “岳父,岳母……”虞老太爷轻声地说,“我和小和来看你们了,又是一年过去了,也不知你们在那边过的好不好!你们嘱咐我的事情,我都记得……我们一家,现在过的很好,前些日子,小雁的东西也搬回来了!对了,小秋如今也有身孕了,再过几个月,便要临盆了……” 虞老太爷像是见了故人似的,唠唠叨叨的说了许多话,而虞老太太就站在他的身侧,一直陪着。 等虞老太爷说完话后,晏锦和虞老太太才给摆放在祠堂里的牌位上了香,最后慢慢的站稳了身子。 晏锦看着摆放在虞家小祠堂里生母的牌位,一时有些心酸。 若是生母还在,如今怕是也会高兴吧…… 她快及笄了,再过几年,便也会成亲有自己的家。 时间,当真是过的很快。 虞老太太见晏锦不言,又道,“素素,想什么呢?” “没!”晏锦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后,才见外祖父走到左侧,将收起来的画像慢慢的打开。 晏锦的目光随着外祖父的动作,从起初的好奇变成了震惊。 画像上的女子,身姿曼妙,一双蓝灰色的眼,宛如罕见的琉璃。 第405章:曾外祖母 当画像全部展开的时候,晏锦下意识抬起手抚着自己的容颜。 对她而言,皮相从不是她最在乎的东西。 有人说她长的好,她会笑笑。 有人说她长的奇怪,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或许是受了父亲影响,晏锦并不认为,一个女子最重要的,便是皮相。 晏锦如今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才明白了昔日外祖母的那句话的意思。 她说,真像啊,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晏锦年岁再大一些,或许当真和画像上的女子没有区别。 一样的瞳色,一样的容颜,连身姿都相似…… 世上,竟有如此奇怪的事情。 虞老太太见晏锦不言,便慢慢的走到晏锦身边,轻声地说,“这是你曾外祖母!我以前瞧见你的时候,总会想起你曾外祖母,你和她长的太像了……” “恩!”晏锦没有反驳虞老太太的话,而是点了点头,“我和曾外祖母有缘!” 的确,是很有缘。 两个人之间的血脉隔了这么远,居然还能长的如此相似,的确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画像上的女子,穿着的是一件纱裙,不像是大燕朝的衣饰。女子笑的灿烂,宛如星辰。 在她曾外祖母傍边的,是她曾外祖父的画像。 曾外祖父长的十分儒雅,有种清风徐徐的感觉。 两个人瞧着,当真是十分的般配。 难怪不少人说虞家的人皮相好…… 无论是她的生母还是她的母亲,甚至是她的小舅舅,容貌都很出众。 虞老太爷将画像放下来后,才退后看着画像上的人。感慨道,“我第一次见到岳母的时候,还以为她是天上的仙子!若不是她救了我,我怕是死在那场战乱里了,哪里还能遇见你?” 虞老太太见虞老太爷看着自己,莞尔一笑,“瞧你说的什么话?母亲当年救的。也不止你一人。若我都要嫁,哪里能嫁的过来。你啊,难怪父亲说你油嘴滑舌的!” 虞老太太说完后。眼眸微微敛起。 画像有些陈旧了,上面的宣纸都已经泛了黄,但是人的容貌却没有怎么改变。 她第一次见到襁褓中的晏锦的时候,的确有些吃惊。 晏锦的眼睛和她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 渐渐的,晏锦长开后。容貌和她母亲的也越来越相似,连声音都一样!有的时候,虞老太太私下也会问丈夫,说晏锦和她母亲太有缘分了。长的如此相似。 虞老太爷只是安慰她,没有说其他的话语。但是,转身便对晏锦和晏绮宁更好了。 晏锦和晏绮宁的名字不相似。不像是双生。 其实也是她的私心…… 她喜欢晏锦,所以觉得素素这两个字。应该拿来给晏锦做小字。 她的母亲,姓氏便是素和。 因为,她的心里对晏绮宁有愧疚,所以虞老太太私下会将虞老太爷给她贴己的钱,都给了晏绮宁而并非晏锦。 这些年来,她私下给了晏绮宁不少银子…… 她不知道该如何来疼爱这些孩子,除了给她们银子外,她不会其他的。 这些,虞老太太从未告诉过丈夫和儿子。 晏锦看着画像上的人,轻声地问,“外祖母,曾外祖父也是精绝人吗?” 虞老太太点了点头,“恩,你曾外祖父也是精绝人……当初,他还说要给你母亲取个小名叫素素,只是……后来你母亲不喜欢,便做罢了!” “恩?”晏锦笑着看着虞老太太,“这个小字如今倒是给我了!曾外祖父为何喜欢素素二字?” 虞老太太未曾多想,便开口道,“你曾外祖母姓素和,小字青青,她……” 虞老太太还未说话,虞老太爷便突然咳嗽了起来。 虞老太太赶紧走上前,扶住虞老太爷,皱着眉头说,“都和你说了,别喝那么多酒,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老毛病又犯了……瞧瞧你,何时才愿多听我几句!” “瞧瞧你说的,你说的话我一直都听啊!”虞老太爷又咳嗽了几声,才摇头说,“不行,我这嗓子有些难受。素素,你去给我倒杯热水过来!” 小祠堂里内没有热水,要走到外面去取。 晏锦点了点头,便缓缓地走了出去。 晏锦一走,虞老太爷便站稳了身子,对虞老太太说,“小和,你怎么连岳母的姓氏都说出来了?若是被素素知道了,可如何是好?你忘记了当年,岳父和岳母是如何隐姓埋名的了吗?” 虞老太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我,我方才也没多想!” “好在,素素不是外人,若是被有心人知道,虞家怕是保不住了啊!”虞老太爷皱着眉头,又嘱咐道,“以后切记不要再提起了,还有,告诉小秋和经时,不要说漏了嘴!素素很聪明,若是再被她知道,怕是……唉,我也不是怕她们知道,只是,少知道一些,对她们总是好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了她们的安稳!” 素和这个姓氏,只要稍微打听一下,便能查出来是谁的姓氏。 毕竟,精绝的姓氏,当真很少。 想要查起来,还是很简单的。 虞老太爷不怕晏锦知道,只是怕这件事情会危及晏锦的性命。 他会允了沈家和晏锦的亲事,也是因为沈砚山那个孩子,心里有晏锦,就像当年他追妻子的时候一样,没脸没皮的。 沈砚山是个聪明的孩子,家世也很好,若是来日虞家的秘密被人公布出来,那么他也能保得住晏锦。 只要孩子们安安稳稳的,虞老太爷便也没有什么牵挂了。 虞老太太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刚想开口,便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晏锦端着茶盏从外走匆匆的走了进来,然后将茶盏递给了虞老太爷,还轻声地询问道,“外祖父,可好些了?” “老毛病了!”虞老太爷笑了笑,又对晏锦说,“还是素素疼我!” 晏锦闻言笑眯了眼。 三个人在小祠堂里又站了一会,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因为虞老太爷身子不适,所以晏锦并未跟他们走太久,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晏锦回去之后,便开始翻找多宝阁上摆放的书籍。 她记住了方才外祖母的话,外祖母说,曾外祖母姓:素和。 第406章:姓氏 晏锦记得,这段日子沈砚山送了不少书来虞家给她消遣。 其中有一本里,便写了关于精绝昔日的事情,而且还十分的详细。 只是里面全部是精绝文字,所以她看起来比较吃力。 因为吃力,所以记的最清楚。 精绝人的姓氏和大燕朝的人并不相同,精绝的复姓较多。 她会注意到素和这个姓氏,是因为她觉得这个姓氏特别有意思。 但是,素和具体是哪里的姓氏,她却记不清了…… 晏锦翻找东西的动作过大,香复听见屋内的动静,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有些错愕的看着晏锦,有些不解地说,“小姐,你在找什么?” 晏锦站稳了身子,看着身后的香复,淡淡地问了一句,“前几日沈家送来的书里,有一些是精绝的文字的,你可曾瞧见我放在哪里了吗?” “精绝的文字?”香复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才对晏锦道,“是奴婢说那些看不懂的符号那些书吗?” 沈家送了不少的书籍过来,不少都是市面上极难买到的话本子。还有一些,更是靠。 其中有一些书籍,晏锦翻阅的时候,香复在一边伺候,也粗略的看了几眼。 晏锦还曾问过她,可否看的明白。 香复接过来后,看了几眼却摇了摇头,说满书的符号,根本看不明白到底是写的什么。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莞尔笑笑,却依旧看着那些带符号的书,津津有味。 香复是晏锦的贴身丫鬟,故而晏锦会问她这件事情。 “恩!”晏锦微微蹙眉。看着多宝阁上的书籍,一时无言。 她也忘记了,自己丢到哪里去了。 香复想了想才道,“小姐前几日,让奴婢放了几个箱子到库房里,这些箱子里,有小姐要找的书籍吗?” 新年到来。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送了很多东西给晏锦。 连虞非也送了不少名贵的料子过来。说是放着给晏锦缝制新衣。 虞家人出手向来阔绰,送来的东西不仅多,更是样样拔尖。不是好的。他们不会往晏锦这里送…… 那几日,屋子里堆放的东西太多,晏锦便亲自放了一些东西在箱子里,让香复放进库房里收着。 香复隐约记得。是有一些书也放进了箱子里面。 晏锦想了想,才对香复吩咐。让她将那些箱子又搬出来。 香复领了命,又唤了几个力气较大的小丫鬟和婆子去了库房,将那几口大箱子搬了出来。 晏锦住的院子是昔日她生母大虞氏还未出阁所住的院子,所以这里有许多的东西。在大虞氏出嫁后,都没有改变过!虞老太太总是吩咐下人将这个小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切都是大虞氏出嫁那日的样子。 库房里的箱子。有些是大虞氏留下的。 虞老太太没有动,却被晏锦今儿翻了个彻底。 晏锦没有从这些箱子里找到她想找的书籍。却意外的发现了几本琴谱! 晏锦记得,生母的琴技十分好,手里的古琴更是多不胜数。如今大虞氏留下的古琴都给了晏锦,却很少留下琴谱…… 里面的琴谱被保存的很好,晏锦看了一会,香复才道,“小姐,你找到了吗?” 晏锦抬起眼,“没有,我手里这本是琴谱!” “奴婢不懂这个!”香复看着书籍上的符号,摇头了摇头,“这些字,奴婢看不懂,怪怪的!” 晏锦本看的津津有味,在听了香复的话后,却意外的顿住。 她会认识精绝的文字,是因为十三先生的缘故!而她的生母,显然也是认识精绝的文字的,而且比她熟练很多…… 外祖母是精绝人,这本不奇怪,可奇怪之处却在于这些琴谱都是极好的东西。生母如此喜欢古琴的一个人,却没有带去晏府…… 似乎……在掩藏什么。 晏锦将琴谱放好后,没有继续找书了。 有些事情,外祖父和外祖母显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的。晏锦原本也没什么兴趣,但是这些关系到虞家来日的安稳,她不得去想办法弄明白。 香复看着晏锦发怔的样子,有些担心,“小姐,你怎么从小祠堂回来,就怪怪的……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 晏锦闻言,眼前一亮。 她对香复说,“你在这里帮我把那些书籍找出来,我去下小祠堂!” 香复惊的瞪大了眼,还想说话的时候,却见晏锦已经拔腿朝着西院的方向奔了过去。 香复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时也说不上什么话。 晏锦身边的婢女跟了上去,而香复留在了院子里。 方才香复的一句话,提醒了晏锦。 既然她找不见那些书了,那么不如再去小祠堂看看…… 晏锦的脚步很快,不过片刻,便走到了小祠堂内。 守着小祠堂的婆子们迎面走了上面,对晏锦福身行礼,“见过小姐!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今儿一早在这里丢了个玉佩!”晏锦面露焦急的神色,“妈妈,你帮我找找吧,我很喜欢那枚玉佩!” 婆子们一听,连连点头,“老奴这就去找!” 晏锦皱着眉头,微微颔首,更是对身边的小丫鬟们吩咐道,“你们也在周围给我找找,我去里面看看!” 小丫鬟们领了吩咐,便开始散去,在周围寻找了起来。 谁也没有疑心晏锦…… 而晏锦此时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而是慢慢地走进了小祠堂内。 此时,小祠堂内的画像已经收了起来,晏锦走到画像附近,便顿下了脚步。 她记得,今儿一早隐隐约约是看见了画像上的字迹。 守着祠堂的婆子们都在找玉佩,谁也没有跟进来。 晏锦大胆的将画像又重新打开…… 女子的容颜,再一次露在了她的眼前。 晏锦这次离的很近,所以在画卷上的字迹,也看的很清楚。 那是一列极小的字。 上面写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而画这副画的人,名字是:达奚稷。 晏锦方才没有想起素和这个姓氏,却在此时想起了这个达奚姓氏。 她惊的目瞪口呆,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竟然……是这样…… 第407章:曾外祖母身世 达奚这个姓氏,在精绝十分有名。 精绝的四大家族之一,便有达奚族。 当年,前精绝皇室叛乱,达奚一族作为守护皇室的臣子,和造反的乌洛兰一族,大战三十日且没有胜负。 这次造反,乌洛兰一族显然是预谋了很久,粮草准备的十分充足。 相反,达奚一族却没有什么准备,他们唯一依靠的,便是自己对精绝皇室的忠心。 这一场仗,一打便是三十日。 长久消耗心神和兵力,无论对那一方而言,都是极难做到的事情。 据说,达奚一族的老将军在那场战役里,累的吐血却依旧在床榻上指挥战役,不肯让乌洛兰一族攻破最后一道防线。 直到三十一日,达奚一族将城内的树皮都吃下后,最后是众人体力不支……败了。 他们虽然败了,乌洛兰一族却压根没有占到便宜,还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得不偿失。 达奚一族用三万人,让乌洛兰一族损失了快七万人……这样的数字,让不少人都震惊了达奚一族的战斗力。 这场战役结束后,达奚一族也消失在了精绝人的视线里。 精绝的国人记得的不止是达奚一族骁勇善战,更记得他们为国尽忠。 如今的精绝,也是因为这个,一直内忧外患。 晏锦记得,达奚的家主是十分的儒雅的少年,他也是前精绝皇室的国师——达奚稷。 传闻,这个国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是一直未娶…… 精绝前皇室覆灭的时候,曾有人见到达奚稷带着奄奄一息的子衿公主。消失在战乱之中。 晏锦会记得达奚这个姓氏,也是因为那一场战役场面太过于凄惨……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喃喃自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衿……” 她曾外祖母的小字,乃是青青。 她到此时,才知晓了曾外祖母的身份。 那位传闻里素和子衿。居然是她的曾外祖母。 此时的晏锦。似乎也明白了,为何当初她开始学琴,十三先生会教她战东风。因为。这个世上能完整的用古琴弹完一曲战东风的人,乃是她的曾外祖母。 战东风这个曲子,是她的曾外祖母谱的曲子,十三先生自然希望。之后不会失传。 缘分,当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她和曾外祖母不止是容颜相似。她更是遗传了曾外祖母在古琴方面的才华!只是,传言里的曾外祖母,不仅琴艺好,棋诗画也是样样精通…… 她的棋艺。便有些惨不忍睹了。 晏锦抽了一口冷气,世人皆说子衿公主香消玉殒了,却不想她其实还活着。而且。还嫁给了当朝的国师,两个人过起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而晏锦眼前这副画像。便是她的曾外祖父替自己的妻子画的…… 曾外祖父的画技很好,每一笔都是如此的传神。尽管过去了很多年,晏锦看着画像上的女子的时,依旧觉得栩栩如生。 彷佛,她的曾外祖母就站在她的眼前。 许多事情,在这一刻也全部为她解惑了…… 为何十三先生会教她精绝的文字,为何生母的房里会有那样多的琴谱,且每一本都是极好的东西!生母没有将琴谱带去晏府,怕是被人知晓了虞家人的身份吧? 晏锦叹了一口气,才听见屋外的脚步声后,迅速的将画卷收了起来。 下一刻,婆子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小姐,老奴没有找到!” 晏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笑着对门前的婆子说,“无碍的,我……” “小姐!”一个小丫鬟从旁边走了上来,抬起手拿出一枚羊脂玉佩,“是这枚玉佩吗?” 晏锦刚才进小祠堂的时候,趁着众人不注意,将身上的玉佩丢在旁边的草丛里!此时,小丫鬟会从草丛里将玉佩找出来,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晏锦接过玉佩点了点头,“这是我的玉佩!” 晏锦将玉佩放进袖口里后,又对丫鬟和婆子们吩咐道,“外祖父身子不适,这些小事就不要告诉他了,让他担心!” 婆子们点了点头,“老奴知道了!” 晏锦说完之后,才从小祠堂里往回走。 难怪,今日外祖母在提起曾外祖母的时候,外祖父会让她出去倒水…… 那会晏锦便觉得有些奇怪,却断断不敢往这个方向想。有人说虞家是一夜暴富,如今看来,虞家现在会有如此多的家产,和曾外祖母、曾外祖父是脱不了关系的!有人说虞家是有宝藏的,估计也是猜测虞家的祖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给后人保命。 那些人,怕是也知道虞家的祖上到底是谁。 他们会将这些消息散布出来,其一是可以试探虞家是否真的有宝藏,其二也可以试探出虞家的态度! 外祖父担心的,便也是这些。 精绝如今对大燕俯首陈臣,大燕自然会顾及精绝的安稳。至于精绝前皇室的人,大燕为了顾及两国往来,怕是也会交出去…… 晏锦想到这里,顿了顿脚步。 她想起沈砚山最近一直送了不少关于精绝文献的书籍,每一样都记载了精绝从前的事情!晏锦起初以为沈砚山是无意的,也是怕她闲来无事可做,才拿这些东西给她看。可如今想来,沈砚山怕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想要提醒她吧? 晏锦抽了一口冷气…… 沈砚山明明知道虞家的底细,却依旧敢大胆的想要娶她。 这个人,当真是固执。 站在晏锦身后的小丫鬟,见晏锦不再行走,便问了一句,“小姐,你是否身子不适?” “无碍!”晏锦摆了摆手,“只是觉得有些冷,我们快回去吧!” 说完,晏锦又抬起脚步,朝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此时,香复已经将院子收拾好了,很多书籍又再一次被摆放了出来,将多宝阁和书桌都堆的满满的。 香复见晏锦走了进来,笑着说,“小姐,奴婢将书都找出来,对了小姐……” 香复说到这里,将一本古旧的兵书递给晏锦,“奴婢发现了一个东西,在书里!小姐,你自己看看吧!” 第408章:惊马 晏锦有些疑惑地从香复的手里,接过那本有些古旧的兵书。 她翻阅了几页后,便顿了下来。 这本书上有诸多的注解,从笔迹上看,显然是沈砚山的字迹。 只是,这些并不是她最注意的东西。 晏锦留意到的,是这书内的几瓣干枯的绿玉牡丹花瓣。 “这……”晏锦顿了顿,“你是在这些书里找出来的吗?” 香复点了点头,笑着答道,“回小姐话,是的!” 晏锦将书合拢,又看了看窗外的玉兰树,淡淡地说,“你且退下吧,我有事会唤你的!” 香复领了命,点头便带着屋子内站着的小丫鬟们退了下去。 等香复退下后,晏锦又将手里的兵书打开,看着里面干枯的绿玉牡丹花瓣发怔。 她记得,她第一次去沈家花宴,离府的时候,曾有人将一朵摘下的绿玉牡丹送给了她。那时,晏锦没有多想,以为是沈苍苍送给她的,之后便收下了…… 因为绿玉牡丹十分难得,就这样枯萎晏锦觉得有些可惜。 她用了香料去了花瓣里的水分,让香味残留在干花瓣之上,又让人给沈苍苍送了去。并且,还赔偿了沈苍苍一尾古琴…… 她会弄坏那一张古琴,的确不是她自己愿意的!所以,她在信中和沈苍苍赔礼道歉,希望沈苍苍和定国公夫人,不要介意。 花瓣是她亲手制作,她自然不会忘记花瓣上的气息。 如今,沈砚山放在这本书里的花瓣,便是她昔日送给沈苍苍的那些。 可明明她是给沈苍苍放在信函之中。却不想落到了沈砚山手里…… 晏锦叹了一口气,从书里将花瓣取了出来。 干枯的绿玉牡丹花瓣,隐约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在薄弱的阳光下,绿玉牡丹的花瓣,几乎变成了透明色。 晏锦从晏家搬出来的时候,也将绿玉牡丹移植到了虞家。 只是可惜…… 因为行走匆忙,这娇贵的绿玉牡丹。终究是没有移植成功!晏锦费了很多心血也没有让它们在虞家等到来年春日…… 晏锦想。沈砚山约摸是知道了。 夜里,沈砚山曾来过她住的院子,并且不止一次。 沈砚山每次来的时候。香复和虞家的其他下人,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沈砚山是怎么做到,来无影去无踪的。 晏锦想着便听见窗户外有一阵动静。她将书放下,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户后,小白肥胖的身子,便出现在她的眼前。 晏锦看着小白的腿上没有竹筒的时候,无奈的笑了笑。 这些日子。她将小白宠坏了,有时小黑也会跟着一起过来,两个鹰十分的聪明。每次来都要吃饱喝足才离开!外祖父十分喜欢它们,私下更是喜欢逗着它们。 外祖父今儿病了。外祖母自然不会让外祖父出去走动,所以小白便想到了来晏锦这里。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唤了香复进来,准备好了鹿肉给小白后,才转身进了屋内。 她进屋看见自己放在桌上的书,又微微一想,才提起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些事情。等小白用完了鹿肉,晏锦将纸条放进了竹筒内,让小白送回了沈家。 有些事情,只要她自己想明白了,处事便也没有了昔日的淡然和疏远。 沈砚山很快便又让小白送了信函回来,这次再信函里,还夹了几瓣绿玉牡丹的花瓣,里面的香味不似方才那些书里的浓郁,显然这是沈砚山亲自制的!晏锦想了想,将身上的香囊取了下来,将沈砚山送过来的花瓣放进了香囊内,眉眼里全是笑意。 香复进屋送茶水,便瞧见晏锦笑眯了眼。 香复一时,有些怔住。 她不是第一次见晏锦笑,却很少见晏锦笑的这般舒心。 香复起初有些不解,在看到小白和桌上的竹筒后,便立即明白。 说起来,沈世子和小姐通信,的确有些高调。 自从沈砚山和晏锦定亲后,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虞家,有些人甚至恨不得住在虞府附近,看虞府的动静! 沈砚山却没有选择避嫌,而是让小白和小黑继续进出虞府。 他的态度十分的认真…… 因为他的态度,朝廷上不少人对晏季常都开始恭维了起来!等晏锦及笄了后,便是要嫁入沈家的,来日的定国公夫人,便是晏锦了……作为晏锦的父亲,他们自然要巴结,毕竟晏季常比定国公好说话。 从前,被人躲避着的晏季常,如今却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再加上晏季常一上任后,将工部打理的井井有条,让元定帝龙心大悦,更是上次了晏季常不少东西。 昔日,最得宠的晏三爷,最近却像是失了水分的树,可怜至极。 众人看着晏三爷的时候,有的还会忍不住嘲讽几句…… 世上的伪君子何其多,却没有一个如晏三爷一般,伪装的如此完美。 不过,晏三爷似乎根本不在乎外人的讽刺,而是继续上朝,继续做事。 香复多少有些佩服晏三爷,在如此的境地下,还可以坚持下去。 小白和小黑时常会到虞府来,日子也是转瞬即过…… 眼看着花灯节就要到来,香复想着晏锦要出门,便将库房里的料子拿了出来,给晏锦缝制几身新衣。 小虞氏前几日,突然想起晏锦没有新的首饰,便让香复陪着晏锦去京城最有名的金楼去打造了几对新的簪花。 晏锦不好婉拒小虞氏的提议,只好上了马车和香复亲自去看了看。 虞家出收阔绰,这些首饰每一样都贵重无比。 香复看着小虞氏为晏锦定制的首饰,不禁感叹,“太太对小姐,可真是好!” “恩!”晏锦没有反驳香复的话,让身边的小丫鬟拿了首饰后,一群人才缓缓地回府。 结果,马车刚进了巷子,却不知怎么,被惊了胆,车夫虽然会武艺,想要压制住狂奔的马匹,却也是有些难的。 最后,他的动作,反而让马匹更加疯狂。 “小姐。”香复握住晏锦的手,叮嘱道,“小心!” 晏锦点了点头,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到底是谁,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对她的马车做手脚。 第409章:胁迫 当马车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香复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 她原本拉住晏锦的手,也颤抖了起来。 尽管她害怕,却依旧没有喊出声来。 若是她都怕了,那么晏锦该怎么办…… 香复抬起头,刚想看晏锦的神色,马车便大弧度的颠簸了一下,吓的香复握住晏锦的手,用了更大的力气。 下一刻,香复便听见车夫“啊——”了一声,然后车夫便从马车上滚落了下去。 她们坐在车内,自然看不见外面的情形。 这,究竟是怎么了…… 虞家的马匹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后,才送到府上来的,而晏锦的马车也是小虞氏亲自吩咐人准备,怎么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马踩在了一块石头上,车子突然颠簸了起来,香复立即抱住晏锦,而她的头却撞在一边的车壁上,顿时只觉得头一疼眼一黑,便晕阙了过去。 晏锦皱着眉头,咬紧了下唇。 她不能束手待毙。 晏锦将香复放下后,又将袖口挽起,准备自己扶着车厢出去控制住发狂的马匹。 不然,如此下去,她只能慢慢等死。 死? 不,她不能死。 前世的死亡,让她恐惧异常,那种滋味她不想再重来一次。 她害怕,害怕至极。 今生,她有太多留恋的东西,每一样她都不想失去。 晏锦刚扶住车壁,马匹却突然停顿了下来,她因为没有防备,所以额头撞在了一边的车厢上。顿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 下一刻,车帘从外被挑起,晏锦迷迷糊糊看着有个人和她说,“素素,得罪了!” 晏锦还未反应过来,那个人便走了进来…… 少年穿了一件蓝色的长衫,眉目间的邪气依旧如初。“我曾去虞府拜访。但是晏大人不愿意让我见你,说是要避嫌!所以,我只有这样的办法了。素素,你可还好?” 晏锦扶着车壁慢慢的坐稳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少年说,“苏大人。你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苏行容没想到晏锦居然会如此问他,他纤长的浓眉皱了一皱。半响后才解释,“我也不想这样!” 马车不知走到哪里,马匹此时也安静了下来,周围更是一点人声都听不见。 晏锦的马车出了事情。想必很快,虞家就会发现。 虞家人一出动,想要找到马车。也是很快的事情。 苏行容今日的所作所为,简直胆大包天。 不过。苏行容的性子,的确是这样。 他想要做的事情,从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从不会去考虑后果!晏锦早已清楚苏行容的想法,所以此时心里并不意外,苏行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唯一庆幸的便是,自己没有如香复一般晕了过去。不然,苏行容绝对会带走她…… 那时,若是被外人知道,不止她的闺誉有损,连沈砚山也会成为别人嘲笑的对象。 “素素,我准备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苏行容见晏锦不言,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然后拍了拍手。很快,车帘外便有人送进来一个精致的檀木食盒,“你尝尝?这些,都是我在宫里带出来的!贤妃娘娘今儿赏赐给我的,还很新鲜!” 苏行容说完之后,便将食盒打开。 里面的点心十分的精致,每一样都很夺目!不愧是宫里的点心,只是打开了一些,马车内便香味四溢。 晏锦的胃口很好,很多时候看到香味十足的点心,便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可如今不知怎么了,她看着苏行容拿出来的点心,却没有一点的胃口。 苏行容将东西放好后,又对晏锦说,“素素,你生气了?” “苏大人!”晏锦坐稳了身子,离苏行容远了一些,“男女授受不亲,且我已定亲,往日……” “行了!”苏行容将食盒重重的往身后一放,神色里露出几分戾气,“我知道你已经定亲了,晏大人怎么可以这样做?他难道不知道,你去了沈家,便是活活的要了你的性命吗?他为了他的前程,居然可以将你送到沈家那样的地方,当真是过分!” 晏锦微微蹙眉,“我父亲不是那样的人!苏大人,你自重!” 苏行容没想到晏锦居然还会反驳他的话,在他的记忆里,晏锦是十分不喜欢晏季常的。 晏宁裕曾告诉他,晏锦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晏季常! 虽然这段日子,晏锦搬去了虞家居住,也和晏季常离开了清平侯府,却不想……晏宁裕昔日的话,都已经成为了过往。 晏锦不仅不讨厌晏季常,十分还很维护她的父亲。 苏行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素素,这门亲事,你必须得退!” 晏锦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行容,“为何?” “沈家,是个危险的地方!”苏行容将茶盏递给晏锦,晏锦却没有抬起手来接,他本来缓和的情绪,又有些不悦,“我是为了你着想,你和沈砚山并不相配,你又何必苦苦执着!素素,我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还无能为力!” 晏锦怒极反笑,“那么,苏大人的意思,我要嫁给谁,才不会死呢?” 苏行容看着晏锦的神色,心里着实不喜欢。 他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晏锦,神色里没有一点笑意,反而对他像是陌生人。 明明,不应该这样的。 晏锦没有接他手里的茶盏,苏行容也不强迫晏锦,而是将茶盏握在手里,继续说,“你明知故而?” “哈?”晏锦冷冷的笑了笑,看着苏行容,眼神冰冷!她不想和苏行容成为敌人,却不想依旧落得了这样的境地。 这个人的执念,像是入了魔似的。若是得不到一样东西,哪怕是摧毁了,也不会让别人得到。 恰好,她不想做这样软弱的东西,也不想被谁摧毁。 苏行容见晏锦不说话,又从袖口里将那串平日里玩在手里的琉璃手链拿了出来,“素素,你应该听我的,我不会伤害你!你必须要和沈砚山退亲,若是你不应我,我就……” 晏锦看着苏行容,语气淡淡地,“若是我不应你,你便如何?” 第410章:这不是喜欢 苏行容闻言,本来和善的神色,也变的冷冽了起来。 晏锦的性子和她的容貌恰恰相反。 她的容貌出众,瞧着是个十分温婉的人,但是实际上性子却十分的固执、执拗,不愿听他人的善言善语。 他将所有的事情和她说的如此明白,可晏锦依旧执迷不悟。 他多少有些动怒。 苏行容坐稳了身子,往后一靠,神色懒懒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无奈,“你若不应我,我便关到你应我为止!” 他说的风轻云淡,并不像在说笑。 似乎将晏锦拘住,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是从前,晏锦或许会相信,还会害怕。 可如今,她早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又怎么会害怕苏行容的这些话? 她信,苏行容办得到。 但是,这也要问她,愿意或者不愿意,配合不配合。 “苏大人不觉得你说的话荒唐至极吗?”晏锦眼神冷冽,语气也不和善,“我和苏大人非亲非故,又为何要听从你的吩咐?况且,我的亲事是父亲亲自定下的,若苏大人让我退亲,我便退亲!苏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晏锦说的振振有词,苏行容的神色里,也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他不喜这样的晏锦。 不乖巧,也不听话,和温柔完全不沾边。连说话的时候,都是在忤逆他的意思。 可是…… 苏行容看着晏锦的眼睛,一时却无言。 她的眼生的极好,他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他喜欢这双眼睛很多年了! 在很久以前。他便对晏锦念念不忘……明明是他先遇见晏锦,也是他先喜欢晏锦,而后来的沈砚山,又算是什么东西? 沈砚山无非就是仗着家世好,才让晏季常低头允了这门亲事。晏季常更是卑鄙,用女儿去换取自己的前程,从不为晏锦多着想。 自私。自利。 沈家那样复杂又凌乱的地方。当真不适合晏锦。 苏行容想着,眼里的神色越来越黯淡,“素素。你说的的很对。可我们现在非亲非故,等来日我娶了你,就有亲有故了!” “呵!”晏锦似笑非笑的看着苏行容,“苏大人自信。你来提亲,我便会嫁吗?在苏大人的眼里。我不过是一件东西,连自己做主的权利都没有吗?” 两个人将话挑明后,晏锦自然拒绝了苏行容的想法。 从前,她便已经开始婉拒。苏行容却听不明。 如今的她,将一切说明,若苏行容依旧咄咄逼人。那么就不要怪她了。 苏行容将手捏成拳头,言语里带了几分呵斥。“素素,你明知我的心里想什么,又何必说这些话来气我?当日,是我先遇见你,亦是我先喜欢你,而他沈砚山,算什么东西?沈家那样的地方,不适合你!” 沈家,迟早是要没的。 沈砚山那个武夫,又怎么能护的住沈家。 来日,若是晏锦真的跟沈砚山成亲的,那么晏锦的未来,才是真的被毁了。 苏行容本想等年后,和沈苍苍退亲完毕,然后让父亲去晏府提亲…… 他喜欢的人,从不是沈苍苍,而沈苍苍亦是。 他们彼此都没有主动提出要退亲,是因为这门亲事是太后提起的,若是他们谁主动说要退亲,便是忤逆了太后的旨意!苏行容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贤妃娘娘被太后所不喜,所以一直都忍着。 苏行容知道,沈苍苍的性子急躁,只要他多等等,沈苍苍便会主动提出退亲。 只是,苏行容怎么也没想到,沈苍苍居然如此耐的住性子,没有主动和太后提起此事。而且,沈家那边也完全没有动静…… 沈家唯一的动静,便是程老将军和定国公亲自去虞家,帮沈砚山提亲。 苏行容有些手足无措,他怎么也没猜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本以为昔日帮了晏宁裕,而晏宁裕就应该好好帮他做事情。 只是,晏宁裕看似聪明,却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送给晏锦的东西,每一样都被退回来了。 包括,他手里握住的琉璃手链。 当真是愚蠢…… 一点小事情都做不好,还想在自己身边做事?苏行容没有多想,便将晏宁裕丢开了。 既然是一个没用的废子,留在身边也是碍眼的。 在丢开晏宁裕之前,苏行容也折断了晏宁裕的手臂。有些人,做了他不喜的事情,便应该如此。 他没有要了晏宁裕的性命,已是仁慈。 晏锦微微蹙眉,话语里带着疏离,“苏家,更不适合我!” 苏行容被晏锦婉拒的话,气的头晕眼花。 他暗暗的咬唇,一双好看的眼,也眯成了一条线,耐心也再一点点的消失,“苏家不适合你?沈家就是适合你了?你就那样的喜欢沈砚山,宁可死也要嫁入沈家!素素,你疯了!” “苏大人!”晏锦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主!我说过,我们非亲非故……若是昔日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误会,今儿我在这里和你道歉,是我的不是!苏大人,你早已定亲,而我也定了亲,若是被外人知晓……” 苏行容气的将手指握的‘咔咔’作响,他最后的一份耐心,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对晏锦,他的耐心总是很多。 很多,却不代表不会消耗干净。 他打断了晏锦的话,直接说了一句,“你和我早已注定纠缠在一起,其他人休想打扰!” 他的这句话,又让晏锦想起了前世的时候,苏行容和她最后说的那一番话。 昔日,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也是如此霸道,毫不讲理。 瞧瞧,这个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却从未希望她好过,更从未做过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 每次,都将她当成物品,想要则要,想玩耍则玩耍。 说的这般好听,也无非是想掩盖,他对她,只是想占有,并非有喜欢。 晏锦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地,“苏大人,你说的喜欢,我想,你喜欢的,从不是我,而我家祠堂里那幅画像吧?” 第411章:信和不信 晏锦话音刚落,苏行容的神色里,便闪过一丝错愕。 像是一个撒谎的孩子,被人当众揭穿了谎言。 晏锦和苏行容都坐在马车内,距离也并不算远,所以此时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 苏行容会如此固执,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真是……孽缘。 晏锦记得窦妈妈曾无意提起过,她和苏行容第一次相见,是在她幼年的时候。 她不想吃窦妈妈喂的膳食,顺手将碗一丢,却差点砸到了假山下的苏行容。 那个时候,苏行容便说她眼生的好。 晏锦从不相信,这个世上有无缘无故的执念,更不相信,她小时候有多么清丽脱俗,让苏行容念念不忘。 幼年的她,不过是个哭起来脏兮兮的小姑娘,怎么入的了苏行容的眼? 唯一的解释,便是苏行容在小祠堂的时候,看见了画像的人。 而那个人,是她的曾外祖母。 曾外祖父的画技很好,画卷上的曾外祖母被他画的栩栩如生!苏行容那会年纪小,瞧见了画像上的女子会动情,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她和曾外祖母是长的相似,但是,她却不是那个人。 哪怕再相似,她也不会成为曾外祖母。 她没曾外祖母那么优秀,也没曾外祖母那么出众。 “那幅画像,是我曾外祖母!”晏锦言语里带了几分疲惫,“你总是说喜欢,我想,你约摸喜欢的。是她!” 苏行容有些恼羞成怒,“不是!” 他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确定真假,声音有些颤抖。 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会喜欢晏锦,还喜欢了这么多年。 可感情这种事情,哪里有什么原因。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并无其他。 晏锦看着苏行容手里的琉璃手链,继续说,“这个手链。在你身边许久了!你是不是觉得,这琉璃的颜色,和我曾外祖母的眼睛很像?” “我是带了许久!但是,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你!”苏行容说的十分直接,丝毫没有隐瞒。“像你的眼睛!” 他说完后,又有些犹豫,“不是因为画像上的人!”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叹了一口气。 话尽于此。她该说的都说了。 苏行容的这种喜欢,无论是真还是假,她都万万承受不起。 霸道又嚣张。还要百分百的服从。 苏行容要找的,并不是她这样的人…… 马车内一时安静极了。而马车外也没有别的声音。晏锦想,这会外祖父怕是已经派人过来找了,她在这里等着便好…… 苏行容小看了外祖父这样的人,他以为藏的很隐蔽,就不会被人发现踪迹。 但是,这是虞家的马车,虞家人自然也做了防范。 马车内的香料,一小瓶便能换不少银子!它香味淡淡的,却又持久,若留意去查找,必然有迹可循。 她的表哥虞方幼年的时候受了不知什么刺激,夜里睡觉的总不踏实,有时闭着眼行走,偶尔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虞方每次消失后,虞家的下人们都要找许久,才能从虞家院子的缝隙里,找到奄奄一息的虞方。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那个地方的,还藏的如此之好,怕周围的人发现。 虞方的身子本就虚弱,再加上这样一个毛病,若是不好好的找个解决的法子,虞方的性命怕是再也保不住了。 虞老太爷想了许久,最后才想了这个法子。 将虞方的里衣用香料薰过,再驯养几条藏犬,熟悉这种香料!若虞方下次再走不见了,他们便带着藏犬去寻找虞方。 这个法子果然好用。 自从用了这个法子后,虞方再也没有走丢过。哪怕走丢了,放出藏犬便能很快的找到虞方。 现在,虞方的这个毛病也好转不了少。 不像起初那般,总是发病。 所以,这些香料,虞老太爷也送了不少晏锦不少。 因为,这种香料可以助眠,还能让人觉得宁神,闻着十分的舒服。 晏锦用了,而这辆马车上,也放了这个香料。 只要他们没有出京城,那么被人找到,也就是迟早的问题。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晏锦更是不急不躁,只是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有碰面前的点心。 也不知坐了多久,苏行容终于开了口,也带了几分妥协,“素素,你为何执迷不悟?沈家,沈家……不适合你去,你也不能去!我其实……” 他说的吞吞吐吐,一句话说了半响,却也没说全。 到了最后,苏行容泄气,将握紧的手缓缓地松开,“你若嫁去沈家,不止你会出事,虞家也会出事的!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是吗?”晏锦抬起头,看着苏行容,“苏大人何出此言?” 苏行容虽然性子固执,却也不是一个口说无凭之人!他今儿翻来覆去念叨这句话,显然也是有原因的。 果然,晏锦话音刚落,苏行容便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神色里带了几分挣扎。 他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晏锦。 良久,他才叹了一口气,“我说是,便是了!” 最终,他还是不太相信晏锦,并没有清清楚楚的将一切述说出来。 晏锦挑眉,没有言语。 沈砚山和苏行容的区别,其实显而易见。 沈砚山信她,连她说出前世的话,沈砚山都信了。而她问沈砚山的问题,沈砚山也会一一回答,从不会隐瞒。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听见一阵尖锐的鹰鸣声。 下一刻,马车的车棚上,像是落下了一块重重的大石,发出‘砰’的一声。 苏行容眼神黯了一黯,然后推开身前的食盒,低声咒骂。 他的动作太大,放在一边的茶盏跌落,将晏锦的衣衫打湿。 苏行容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懊恼的下了马车,并对晏锦道,“别动!” 结果,他刚下马车,就被人从身后抓住了双手,固定住不能动弹。 苏行容只见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很快便听见那个人的声音响起。 他说,“素素,我来迟了!” 第412章:祸起 晏锦闻言,神色里闪过一丝错愕。 一股难以言明的情愫,在心尖上慢慢地蔓延。 像是一滴墨汁滴入清水之中,慢慢的渗透。 她曾想过许多人来救她,却从未想过沈砚山。 不是她不相信沈砚山…… 而是她自己,不相信自己。 因为,晏锦前几日听母亲无意提起,说沈砚山这几日忙碌奔波在军营之中。因为,开春之后,程老将军又要重新返回边境。 他年岁大了,却依旧不愿意常驻京城,想为国家尽忠。而且,程老将军的意思,怕是想让自己的尸骨留在战场上,而并非是在京城的安乐窝里。 沈砚山是程老将军的义子,自然要帮衬着程老将军处理京城里的事务。 晏锦知道这一点,所以,每一次沈砚山及时给她回复信函的时候,都让她无比的惊讶。 这让她有种,沈砚山会分身的感觉。 沈砚山注视着晏锦,在看见晏锦的裙摆被茶水打湿的时,本来面无表情的他,微微皱眉,“素素,过来!” 晏锦抬起手,让沈砚山将她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下一刻,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衣衫内。 沈砚山将身上披着的斗篷解了下来,给晏锦披上,这样便能抵御寒风的侵袭,不会让晏锦觉得太冷!裙摆上湿掉的地方太多,若没有衣物避寒,怕是会受风寒。 晏锦愣了一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沈砚山轻声地对她说,“这里风大。你先去我的马车上歇息片刻!” 语毕,沈砚山便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走了过来,扶着晏锦上了他的马车。 晏锦此时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条巷子有些陈旧,周围几乎没有人家居住!像京城这个地方,哪怕是凶宅都很抢手,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僻静。也极难被人找到。 小丫鬟们的手脚轻柔。服侍她的时候,小心翼翼。 晏锦上了马车时,又看了看不远处自己的马车。 她刚才乘坐的那辆马车上。蹲着一团白色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才知道那是小白。 小白如今越来越壮硕,身子却也比从前灵活多了。 庞大的小白。落在马车的顶棚上,白皙如雪。 小丫鬟们将车帘放下后。晏锦便也没有再看外面。 她方才和苏行容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她不喜欢苏行容,所以也不想耽误苏行容的时间!不喜欢,便拒绝,不误他人也不害己。 而且。苏行容的喜欢,有些可怕。他对人的喜欢,就像是炙热的火。稍不执意,便会被灼伤。 她。对那样的感情,感到恐惧。 此时,马车外,苏行容站在沈砚山对面。 他双眼通红看着沈砚山,低吼道,“你会害死她的!” “我会不会害死她,我不知道,但是……”沈砚山神色淡淡的,语气有些冷冽,“在我死之前,我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苏大人你应该知道,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沾染的道理吧?” 沈砚山说完后,苏行容却笑了起来,他看着沈砚山,嘲讽道,“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沈砚山,你又有什么资格?” “我能做将军,从未依仗任何裙带关系!”沈砚山语气很淡,面色冷然,“你苏家能有如今的地位,又是为何?” 苏行容此时,被沈砚山的话气的不知该如何解释。 沈砚山的确说的没错,苏家是因为贤妃娘娘的关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可那又怎样?当年薄家,不也是仰仗薄太后才有如今的地位吗? 只要能站在这个高度,谁又会管你,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们想看的,不过是结果…… 掌权者,谁都不是干净的。 苏行容端视沈砚山许久后,才开口,“你以为沈家会一直荣华下去吗?沈砚山,你别做梦了。你若真的喜欢素素,你便应该放开她!” “素素?素素这个名字,也是你叫的吗?”沈砚山语气虽然平静,但是气势却有些吓人,尤其是他的目光,让押住苏行容的人,都不禁打了一个战栗,“我喜欢她,便会允我能给她的一切。只要我有,只要她要!而你呢,你能吗?你不能……你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自己做主,你又怎么保护素素?苏行容,你应该庆幸,你是一枚好棋子,不然……你以为你今日能活着离开?” 沈砚山和苏行容,两个人都看着对方。 苏行容生性残暴,做事也残忍极端,但是他和沈砚山比起来,却远远不如沈砚山经历过的多。 沈砚山自幼长在边境,在战场里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 苏行容最后服了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是棋子又如何,我是棋子,我亦能自保!” “说谎,是要被雷劈的!”沈砚山缓缓地说,“不过苏大人这个脸皮,也不怕被雷劈了是吧?若苏公子真的能自己做主,怎么会和苍苍定亲,你的弟弟,为何会和一个痴儿定亲,还有……贤妃娘娘,当真如你想象里那样,过的无拘无束吗?苏家送了六个姑娘进宫,剩下的,也不过只有……” “够了!”苏行容像是被激怒的猛兽,看着沈砚山,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这个人太可恶了。 苏家的事情,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不需要外人跟他提起。 其实,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些人害怕他,所以半个字都不敢说。 而沈砚山,他这张嘴太让人觉得厌恶了。 站在沈砚山身后的宋潜,神色却古怪极了。 宋潜,很少会听见沈砚山对一个人说这样多的话。 他记得,上一次沈砚山对人说话很多的时候,便是对着精绝的皇室。 沈砚山懒惰,不喜欢多言。 一旦他多言,便是祸起。 精绝皇室,便差点被沈砚山灭了国。 宋潜觉得有些害怕,可苏行容却不明白。 他甩动了一下胳膊,挣扎的厉害。 沈砚山丢了一个眼神,押住苏行容的人,迅速的松开了手。 下一刻,苏行容站稳身子后,便伸出手,朝着沈砚山的脖子掐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第413章:留不住 苏行容的速度极快,丝毫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站在苏行容身后的人,吓的瞪圆了眼,甚至有人惊呼了一声,“将军小心!” 他们话音刚落,沈砚山便侧过身子,伸出手反掐住了苏行容的脖子,动作又快又准。 沈砚山的力气恨大,他只是抬起手的那一瞬间,苏行容便站不稳身子,连连后退。 苏行容一张俊朗的面目,此时有些狰狞。 他自幼习武,却不想在沈砚山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 沈砚山的目光依旧清澈,只是掐住苏行容脖颈的手,紧了一紧,“你应该庆幸,我这个月定亲,不愿意见血,因为,不吉利!” 苏行容面如死灰,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脖子在沈砚山的掌下,只要沈砚山再多用一点力气,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便会立即毙命。 苏行容眼眶都红了起来,他愤恨却又无能为力。 就跟昔日,他父亲给他安排了这条路一般,他没有反抗的权利,一样。 不公平……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 他知道不公平,所以才总是想着,要将这不公平,变成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可如今在沈砚山面前,他才知道昔日自己自豪的那些东西,都不过是最虚妄的东西。 今日,他输的一塌糊涂。 “我沈家的事情,无需你担心!”沈砚山面容冷峻,语气依旧不改,“接下来,你要担心的。是你苏家!” 沈砚山说完话后,便松了手。 晏锦是闺中女子,胆子再大也不过是个女儿身,他不愿意让晏锦见到血,所以从不会在晏锦面前露出自己狰狞的一面。 晏锦认为他懒惰不愿理事,那么他便将戾气收起,扮作晏锦最喜欢的样子。 他方才的话。并非是借口。 这个月。他和晏锦定了亲,是一件喜事,不想见血。 沈砚山手放下来后。苏行容便瘫软了身子,蹲在了地上,模样有些狼狈。 他紧紧的握住自己的衣袂,神色里全是不甘。声音沙哑低沉,“沈砚山。这个世上,没有……没有谁比我,更喜欢素素!你……配不上她。” 沈砚山走近一步,对苏行容道。“苏大人,你爱的一直是你自己!” 沈砚山说完这句话后,便退后一些。眉眼里的戾气,也慢慢的消散。 苏行容看见沈砚山想走。嗓子虽然疼的厉害,但是却依旧大喊了一句,“沈砚山,我会记住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一定会记住!” “你说什么?”沈砚山挑眉,神色淡淡的,“今儿风有些大,我不听清!不过,苏大人你好自为之,若有下次……庄家的下场,便是苏家的!” 沈砚山说完后,苏行容气的差点吐出血来。 从前,谁又敢小看他的话语。 他方才那句话,并不是和沈砚山说笑的。 他会记得今日的耻辱,会记得沈砚山让他生不如死的疼痛…… 苏行容就这样看着沈砚山上了马车,周围的丫鬟和侍卫,都急匆匆的跟了上去,刚才站了不少人的巷子里,在马车驶走后,便又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晏锦的马车,也被沈砚山带来的随从带走了。 周围,什么都没留下。 苏行容坐在地上,看着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眼眶红的厉害,他喃喃地说,“素素,别走,别走!” 他的嗓子太疼了,疼到根本不能大声说话。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在马车里的晏锦,又怎么能听到他说什么。 苏行容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他想起了昔日,也是这般的情况。 母亲离开的时候,他无能为力。 母亲对他说,“易安,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往后,要对自己好,明白吗?” 疼爱他的母亲,在说了这句话后,便又转移话题,哄他入睡。 那个冬天,和现在一样寒冷,下着细细的小雪。 屋子里很冷,他在睡梦里,被活活的冷醒了。 苏行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入目的是一双红色的绣了鸳鸯的鞋子,他慢慢的抬起头,便瞧见了母亲上吊的样子。昔日温婉的母亲,照顾了他长大的母亲,就这样死在了他面前……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哭泣,最后引来的一群婆子冲进屋子里来。 那段记忆,像是彻底的空白了一样。 直到母亲入殓的时候,他听见周围的老嬷嬷说,“太太,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不应该这样做的,不应该啊!老爷想娶陈家的小姐,你也不需要让出位子啊!只是和离,和离而已!” 府邸里不少人,窃窃私语。 有人说,“太太到底是多恨老爷,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少爷还那么小,她居然抱着小爷,死在屋子里!你们都没瞧见,太太死的时候,穿的时当年入府穿的那件嫁衣,多吓人啊!可怜了少爷,那么小小年纪,就要看到这些东西。唉……” “哎哟,你可小声些!老爷想要攀附陈大人,想娶陈大人的小女儿!这不,才要和太太和离!毕竟,陈大人的女儿,又怎么能做妾室?”有个女子低呼道,“老爷不许我们说这些事情了,你们还是小声点吧!等太太百日过后,陈家那位小姐,就要嫁过来了,到时候,可得小心了!” 之后,更是一群人喊,作孽。 …… 他们说了太多的话,多的苏行容根本记不住。 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冬日里那双绣花鞋。 幼年的恐惧,让他明白,只有手握权力,才可以活的安稳。因为,自从陈家小姐嫁过来后,便再也没有人记得他的母亲。 谁都不记得了。 那些残暴和恶毒,其实就是他的面具,若是他没有了这些东西,那么他便不是苏行容了。 而且,看着那些人,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会觉得心里无比的舒坦。 沈砚山今日没有杀他,却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沈砚山说,他爱的人,只有自己。 苏行容笑了笑,若他自己都不爱自己,那么又有谁来爱他? 不知是何时下起了小雪,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苏行容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他的手下才匆匆地找了过来。 他们看着地上的苏行容,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我……”苏行容说了一句话后,便又迅速的恢复了昔日的模样,“我没事!” 第414章:我在 站在苏行容身边的侍卫见苏行容并无异常,便压低声音说,“大人,方才……是属下没用,请大人责罚!” 他们说完后,便跪在了苏行容的身前,听从苏行容吩咐。 今日的事情,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谁也没想到沈砚山带的人,居然个个身手不凡,让他们败的迅速。 苏行容只是整理了一下袖口,半响才说了一句,“没有下次!” 他说完后,便朝着巷口走去。 跪在地上的侍卫,微微一怔。 若是平日里,他们办事稍有不好的地方,苏行容一定会狠狠的责罚他们。 可现在……他们没有办好这件事情,留下了痕迹,苏行容却没有责罚他们,只是说没有下次。 当真是奇怪。 从巷子里出来后,苏行容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细小的落雪,一时无言。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却依旧认为母亲是爱他的,不然一定会带着他一起奔赴黄泉。 只要活着,便是希望。 母亲给他的母爱是炽烈的,正如他现在喜欢着晏锦一样…… 炽烈、炙热…… 只是苏行容也忘了,太炙热的感情,便像是一团烈火,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最终,两败俱伤,留下的只有永远抹不掉的伤痕。 彼时,沈砚山的马车,也缓缓地朝着虞府驶去。 晏锦坐在马车内,被沈砚山紧紧的握住手,方才她在面对苏行容的时候,虽然表面上从容不迫,但是情绪却绷的紧紧的。方才。还不觉得累,如今却是有些乏了,晏锦想揉眼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的手被沈砚山握住,根本动弹不了。 “素素!”沈砚山似乎也发现晏锦的异常,淡淡地说,“睡会?” 晏锦想了想。却摇头说。“我外祖父他们知道了吗?” “恩,知道了!”沈砚山又替晏锦拢了拢斗篷,“我已经派人去告诉他们。我找到你了!” 晏锦笑了笑,喃喃地说,“是了,你总是能将事情处理的很好!” 许多事情。交给沈砚山来做,总是能办的很好。且没有任何后顾之虑。 她很放心。 沈砚山也没有问她,苏行容和她说了些什么,又做了什么!沈砚山似乎很相信她,不会应允苏行容的话和提议。 晏锦想着。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这几日不是很忙吗?” “再忙。又有什么事,比你重要?”一句情话。却被沈砚山说的十分清清淡淡,似乎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晏锦想起这个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如此的理直气壮,从未认为他自己做错了事。 不过,沈砚山的确也没有做错过事。 今儿的事,论起来终究是她太大意了。 晏锦怎么也没想到,苏行容居然会在她的马车上做了手脚!苏行容方才说喜欢,可他的做法,又哪里是喜欢? 香复都在马车上晕阙过去,且额头受了伤。她,又如何能安安全全的到达呢? 方才,沈砚山上了马车后,给她上了药。最后,更是看着她的额头,安慰她说不会留下疤痕! 他语气冰冷,本来镇定的神色,却被轻颤的指尖出卖。 晏锦知道沈砚山是担心自己的,于是安慰说,自己从不在乎这些容貌。 结果,沈砚山却说,他希望她,不被人伤及一丝一毫。 他说的认真,听的晏锦也动然。 这个人,心思慎密,说起话的时候,也是那么的好听。 沈砚山是个能做尽量少言的人…… 晏锦想起这些,却又忍不住莞尔一笑,反握住沈砚山的手,叹息着说了一句,“也对,你最疼我!” 这个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她愿意在他面前,将所有伪装的东西,都慢慢的卸下来。 她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是很久前有个人,捡了许多银子,每日都惴惴不安,怕被外人发现,他有许多的银子。最后,他越来越不安,只好请了许多武功高强的人来保护自己,开始了足不出户的日子,他总觉得,有人要来害他。他以为这样做,便可以安然无恙,再也不会出事。却不想,他的异常惹的周围的人察觉,最后更是被外人发现了他捡到了银子的事情,还落得了被杀的下场。 人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面对,不能回避。 所有的自欺欺人,都不过是暂时的,不能逃避一辈子。 晏锦现在,才明白那个故事的意思。 感情这个东西,就如她捡到的银子一般。 与其,自我哄骗,不如坦然面对。 沈砚山心里又他,正如她此时心里也有沈砚山一般。 人生短短数十年,何必和自己的真心,背道而驰。 晏锦想明白了,也就不会再为难自己了。 沈砚山微微勾唇,“睡吧,到了,我会喊你的!” “恩!”晏锦是真的累了,她微微偏头,将头依上了沈砚山的肩上,闻着她熟悉的墨香,慢慢的合上了眼。 虽然她有许多疑惑,可也不急在这一时问清。 他们,还有许多的以后。 这个人,不会隐瞒她。 晏锦意识模糊,最后安然入眠。 马车摇摇晃晃,沈砚山没有说话,只是俯低了一下头,在晏锦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他的动作轻柔,怕自己会惊喜睡梦中的女子。 今日晏锦会遇见这样的情况,是他的失误……重大的失误。 若不是小白熟悉晏锦的马车,那么要从那样偏僻的地方找到晏锦,怕是要费不少的力气。沈砚山想着这些微微蹙眉,他这个未过门的妻子生的好,所以会被人窥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虽然一早,他便知道晏锦不是软弱之人,也绝对不是室内长大的牡丹,更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不知为何,他却依旧想将她放在掌心上,什么事情都不用多虑。 苏行容说,沈家怕是不会安稳多久。 这件事情,他很久以前便知道了。 在君王眼里,世上哪有永远的忠臣,而且,忠心与否,永远都是君王的一句话,而非臣子能做主。 当年,他便是早早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才会被父亲遣送到边境。 外人皆说父亲残忍冷漠。 但是,沈砚山知道,父亲是在保他。 这便是残忍…… 此时,肩上的晏锦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似的,她软软的呼了一声他的名字,“沈泽川……” 沈砚山闻言,低声的应了一句,“我在!” 第415章:会做坏事的 马车驶的很平稳,没有任何颠簸。 若不是能听见马蹄踩在青石地上发出“嘚嘚”的声音,还会让人以为只是在屋子里安安稳稳的坐着。 晏锦睡的很沉,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她也未曾从梦中醒来。 她是真的累了。 疲惫至极。 马车停下后,宋潜便领着下人们将昏迷不醒的香复送进了府里。 而其他人,也只是远远的站着,没有留下任何人在马车周围打扰。 因为,怕被外人知晓晏锦走丢了,所以沈家的马车,是停在虞府的后门。并非像昔日一般,停留在大门外。 沈砚山就这么一直坐着,手里握着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一本书,慢慢的翻阅,神色里带着几分浅笑。 此时,岁月静好,身边有心上人相伴。 人生短暂,如此足矣。 晏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很暖和,车内不知是何时燃起了炭火,在沈砚山的脚下,还放着梨花缠枝香炉,青烟寥寥。 车内的气息,是她喜欢的香味。 晏锦记得,自己从未和沈砚山提起过,自己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料。而且,她这个年纪,也从不礼佛,唯独喜欢檀香,也是很难被人揣测到的。 这个人,居然留心到了。 “醒了?”沈砚山察觉到晏锦动了动身子,便将手里的书合上,“好些了吗?” 晏锦坐稳了身子,然后又揉了揉眼,眉眼间还有几分朦胧。 沈砚山看着眼前的女子,慢慢的恢复了神智。然后莞尔一笑,宛如清水芙蓉,眸光似黑夜里的星辰。 晏锦微微颔首,“到虞府了吗?” “恩!”沈砚山抬起手,顺了顺晏锦睡的有些凌乱的发丝,“你太累了,我便没有唤你起来!” 晏锦抬起头。并没有婉拒沈砚山的动作。而是淡淡一笑,“我不累的!” “你既不累了,我便和你说些事!”沈砚山看着晏锦发髻上的簪子有些松动。帮晏锦扶正后才缓缓地说,“阿水和阿哒还有惊蛰,你都要留在身边!往后你去哪里,都要带着他们……庄家那边的事情我会去处理。还有晏谷殊,我也会给你送过来!你无需亲自动手。今夜。你让阿哒来虞府后院接人!” 沈砚山将一切说的风轻云淡,晏锦却听的一脸错愕。 本该她做的事情,却被沈砚山抢了过去。 这些事情,她不是不能做好。只是会多费一些心神。 晏锦想着,微微蹙眉,“我自己可以的!” “你是可以。但是我不放心!”沈砚山收回手,将修长有力的手。藏进袖口里,“况且,庄家的兵符你既给了我,那么这些都是我该做的!素素,我知道你可以做好,也可以做的很完美!但是,你现在要安安心心的养身子,再过一些日子,你的幼弟就要出生了!” 晏锦在听见‘幼弟’二字的时候,抬起眉,有些不解,“弟弟?” 沈砚山说,“恩,重大夫和刘大夫扶脉的时候,多留意了一下!若不出他们意料,应该是个男婴!” 普通的大夫,只能诊断出有身孕的女子体内,孩子是否安稳。而重大夫行医多年,更是游历西域诸国,他曾帮人扶脉的时候,从脉象上诊断过男女,每次都八九不离十!只是这种事情,一般没有把握,重大夫是断断不敢说的。这次,他多留了心,和刘大夫私下商议过几次后,才敢确定,小虞氏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婴。 这个消息,沈砚山本不想告诉晏锦的。 但是,他知道晏锦怕给他添麻烦…… 麻烦?他从不觉得这些事情是麻烦。 他回京许久没有做过事情,那些人怕是忘了,他在沙场上,是如何的嗜血。 有些事情,他得面对。 他是男人,也是晏锦未来的丈夫。 一个男人,若是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又怎么配为人夫,为人父? 晏锦在听了话后,果然眉笑颜开,“这样,便最好了!” 沈砚山觉得,晏锦笑起来的样子,甚美。 于是,他想了想,又道,“你快些回去歇息吧!老爷子应该很担心你的安危……” 晏锦想了想,微微颔首。 她刚起身,却不想因为坐的太久,腿脚有些发麻。结果,还未站直身子,便又摔了下来! 沈砚山眼疾手快,伸出手接住了晏锦。 他的动作迅速,晏锦便摔在了他的怀里,没有受任何疼痛。 晏锦瞪圆了眼看着离自己很近的沈砚山,睫毛微微颤抖。 她这个样子,和平日里清冷的样子,大相径庭。 她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晏锦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感觉到额上冰冷的又柔软的触感,在她的额头间停留片刻。 他这一吻,很轻,像是清风掠过,不留痕迹。 晏锦的心,却‘砰砰’一直跳。 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和男子,如此亲密。 尽管她早就释怀,心里也想明白,情感这个东西,是她自己的,那么她便就牢牢的抓住!但是,却从未和人如此亲密的她,想做出回应,却无法让僵硬的身子动弹。 沈砚山怕会吓到她似的,只是一吻,便没有其他的动作。 下一刻,晏锦白皙如玉的脸,变成红色。 全都红了…… 沈砚山微微挑眉,轻声道,“若是下次,你再不好好照顾自己,我便不止是这样做了!我,会做坏事的!” “什么坏事?”晏锦下意识便问了出来,却听着自己的嗓子,沙哑的厉害。 他没有回答,而晏锦的脸,更是红润了。 她从沈砚山的怀里,慢慢的起来,然后又看了沈砚山一眼,嘱咐道,“你一切都要小心!” 说完之后,便要下马车。 结果,沈砚山比她先行一步,调下马车搀扶着她下来。 他的动作轻柔,而晏锦则像是他掌心里易碎的明珠似的……他怕,伤了他。 香复早已被下人送进府里,而晏锦也被站在后门外的丫鬟迎了进去。 天空中下着细细的小雪,沈砚山等晏锦进了院子里后,脸上的浅淡的笑意,才消失的干干净净。 远处的宋潜走了上来,福身道,“世子,你有何吩咐!” 第416章:好久不见 沈砚山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落雪,声音冷淡,“动手吧!” 宋潜闻言,微微一怔,神色有些慌张。 他知沈砚山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却不想沈砚山今日会说出这句话。 他有些犹豫,试探着劝了一句,“世子!” 沈砚山转眸看着宋潜,语气不改,“我一向不喜人多言,你应该知晓!” 宋潜不再开口,只是应了一声,“是!” “今日素素会出事,是我的不是!”沈砚山若有所思,声音却越来越冰冷,“我让你派的人,都是废物吗?这些人,不必再用了。若有下次……宋潜,若有下次,你便亲自来护着素素!” 话音刚落,宋潜一张脸瞬间惨白。 他似乎低估了晏锦在沈砚山心里的地位。 他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一直亲自保护沈砚山的安稳。尽管,沈砚山的武艺并不差,却也不能事事都做的周全。 在外人的眼里,他便是半个沈砚山,为此不少人,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或许是跟随沈砚山久了,也清楚了沈砚山的性子。 所以,此时的宋潜才会惊讶。 他从未见沈砚山像今日这般,生如此大的气。 沈砚山自幼便被教导,掌权者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整日都是一个表情,笑和生气都是一样。 连沈苍苍都说,沈砚山是脸,是被冰镇过的,永远不变。 唯有宋潜知道,沈砚山是有情绪的。 只是很少很少会出现…… 譬如当年。小楼差点病逝。 不过那会的沈砚山,也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失态,而今日……沈砚山却真正的露出了怒气。 宋潜不敢违抗,只好点头不再言语。 今日,的确是他的失职。 沈砚山上了马车后,宋潜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虞府的后门。才跟了上去。 彼时,晏锦刚走到院子里,小虞氏便匆匆地从屋子里迎了出来。 晏锦没想到小虞氏居然在自己的屋子里。她赶紧走了上去,扶着小虞氏,“母亲,你怎么来了!” “可回来了。可回来了!”小虞氏眼眶微红,眼里全是担忧。“可有哪里不适?让娘瞧瞧……今日,是我的不是!” 若不是她一定要让晏锦去金楼看首饰,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小虞氏想着,心里更是内疚的厉害。 若是晏锦出事了。她这一生都不会过的安稳。 晏锦见小虞氏欲哭的样子,便又安慰道,“我很好。只是母亲……” 晏锦退后一些,将斗篷扯开一些。露出裙摆,“方才我不小心碰倒了茶盏,被茶水打湿了衣裳,你让我先换身衣裳可好?” 尽管,在马车内的时候,沈砚山燃了炭火,而茶水的痕迹,却在她的衣摆上留了下来。 晏锦怕小虞氏哭泣伤了身子,所以便转移了话题。 有身孕的女子,情绪波动不能太大。而且,小虞氏最近的性子,也有多愁善感。 晏锦私下问过刘大夫,刘大夫说没事,有身子的女子,想的比平常人多许多,会多愁善感也属正常!让人多陪陪太太,便好。 晏锦知道,小虞氏在担心什么。 起初小虞氏是不想有身孕的,嫁给她的父亲后,小虞氏也从未去找过大夫来调理身子! 小虞氏将她和晏绮宁当做亲生女儿,事事都为她们着想。 只是晏锦唯一觉得可惜的,便是自己是女儿身。 她大了,是要嫁出去的。 到时候,虽能回来看小虞氏,却也不能日日陪在小虞氏和父亲身边。 唯有她有个弟弟,她才能彻底的安心。 看来,一切都会如她所愿。 小虞氏闻言,赶紧握住晏锦的手,往屋子里走,“快快……窦妈妈,去给素素拿一身干净的衣裳!” 小虞氏被晏锦分了心,却也没有再似方才那样,急的有些糊涂了。 不过,小虞氏倒也发现了,晏锦身上穿着的斗篷,并不是晏锦的衣物。 晏锦的衣服和首饰,很多都是她亲自打理的,所以,晏锦有什么衣物,她基本都有数。 小虞氏注意到了,却没有出言询问。 她心里很明白,这件衣物是谁的! 私下,小虞氏也曾问过晏季常,为何应了这门亲事!晏季常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才回了一句,沈世子很好,他对素素是真心的,正如我当年一样。 晏季常说这些话的时候,小虞氏一双好看的眉高高的挑起。 不过既然晏季常允了这门亲事,她便也没有异议了。连她难以被讨好的母亲,都觉得沈砚山不错,那么想必这门亲事,便也是错不了了! 等晏锦换好了衣衫,小虞氏又和晏锦说了好一会话,甚至还提起,等她腹中的孩子落地的时候,她的表姐要过来瞧她…… 晏锦安静的听小虞氏说话,见小虞氏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才安了心。 期间,晏季常曾来过一次,但是见妻子在陪女儿说话,他便又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吉祥不解地问,“大人,你不进去看看小姐吗?” “她回来了,我便安心了!”晏季常眼眸微微敛起,“今日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 吉祥点头,“属下知道了!” 晏季常来过的事情,晏锦是在小虞氏离开后,身边的小丫鬟跟她禀告后,她才知晓的。 晏锦想了想,很快便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她听了沈砚山是嘱咐,将阿水和阿哒放在了自己身边,连在外办事的惊蛰,也被她调了回来!只是,回来的阿哒也给晏锦带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晏温婉和宁太太果真是不和,晏温婉的吃穿,哪里像是一个小姐,连虞府的一个小丫鬟都比不上。 只是,晏温婉和宁太太虽然不和,但是虞家的当家人晏世祯,却好像并不知道这些。 她们,都在瞒着他。 晏锦听明之后,便也觉得怪异。 不过,既是沈砚山说那边有人帮她看着,那么便交给沈砚山来处理便好。 而沈砚山,的确也值得晏锦相信。 当夜,阿哒便将晏谷殊带到了晏锦的身前。 只是,站在晏锦明前的晏谷殊,和昔日的差距——甚大。 晏锦看着他,淡然地说,“好久不见!” 第417章:复仇 晏谷殊在看见晏锦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安全了,也如愿了。 突如其来的一群人,将他从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小院里救了出来。 只是,晏谷兰终究是没能活下来。 她心已死。 晏谷兰死的时候,他就坐在晏谷兰的身边,看着晏谷兰翕着唇角,在昏迷中还在念叨,“我恨,我不甘心!” 再不甘心,当她断气的时候,也必须认命,更是无能为力。 晏谷殊亲自替晏谷兰合上了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 在那个时候,晏谷殊想,或许他也会步入晏谷兰的后路。 这些人,的确想利用他们,但是,也左右不了他们的生死。 他们的生死,是自己说了算。 晏三爷骗了母亲,又骗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歹毒的小人,害苦了自己身边的人。 这都是报应。 母亲昔日种下的恶果,有了这些报应。 他跪在晏锦的身前,磕头,“多谢小姐救命之恩!” “起来吧!”晏锦坐在椅子上,看着晏谷殊说,“你知我为何救你?” 晏谷殊点了点头,“小姐想知道,我母亲身后的人是谁!” “我是想知道,但是……”晏锦顿了顿,语气不改,“你母亲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又怎么知道?” 晏谷殊一张小脸,煞白。 如晏锦所言,他的母亲太过于蠢笨,帮谁做事情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个人长的极好,生性风流,其余的便不再得知。母亲去世后。晏谷殊也曾问过何氏,那个人是谁!何氏只是摇头,说不知那个人的真名。 何氏说的真诚,不像有欺瞒。 连何氏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的母亲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谁。 当真,是可悲。 当了一辈子的棋子,却连控棋之人。都不知晓是谁。 晏谷殊垂下眼眸。声音沙哑,“我不知道,但是晏三爷知道!他一直恐惧那个人。所以……他知道!” 晏谷殊说的肯定,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晏三爷这些年来,一直残害自己的兄弟姐妹,行为举止怪异。 按理说。大家族再怎么明争暗斗,也不该将自己身边的兄弟姐妹杀的干干净净。大家族想要在永远的在京城里站稳脚跟。便要让子嗣兴旺,这样自己在落难的时候,才会有人能拉一把。 晏三爷却没有这样做…… 晏三爷对付晏家的人,手段极端恶毒。 连晏二爷那样对权利没有追求的人。也一样着了晏三爷的道!似乎,晏家有人活着,便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晏三爷会这样做。显然是有原因的。 若不是他生性残忍嗜血,便是他被人威胁!那个人觉得。只有晏家的大权,在晏三爷的手里,那么晏三爷才是一枚有利的棋子,不会被外人干扰。 而且,晏三爷想要的,从不是一个侯位那么简单。 他……野心极大。 晏锦闻言,只是懒懒地抬起眼,“这个,我也知道!” “小姐,你想要让晏三爷彻底的不能翻身,必须知晓他身后的人是谁!”晏谷殊垂下眼眸,将神色掩藏在暗色之中,“但是,晏三爷对小姐和大爷有了防备之心,你们想要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太难!若是小姐信我,我可以替小姐查出来!” 晏锦微微蹙眉,开始想晏谷殊方才的话。 的确,如晏谷殊所言,她一直未曾将账本公布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如此。 若要除去一个人,一定要连根拔起。尤其是像她三叔那样的人,在如今这些谣言中,还能继续生存的人,想要扳倒他,的确很有难度。 有些事情,不能让父亲动手。 纵然三叔和祖父有再多的不是,若是父亲动手了,哪怕父亲再占理,也会落人口舌。这也是晏锦最担心的事情…… 祖母显然还想继续闹下去,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 他们虽在明处,却也很难保证,他们会不会发疯,上来给自己和父亲一刀。 晏家人将她们当做仇人,而她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胸没那么宽广。在别人要杀她的时候,她还能从容不迫的说,要顾及昔日的恩情。 而且,晏家人和他们,哪里有半分恩情可言? 晏锦想到这里,便问晏谷殊,“你想怎么做?” “晏府这几日要买一批下人进府,我会混进去!”晏谷殊在晏锦惊讶的神色里,将头上将银发簪拔了下来,用尽力气在脸上划了起来。 晏谷殊不似晏谷兰身子那般臃肿,他的容貌虽不出众,却也勉勉强强说的上清秀,瞧着不会让人觉得惊艳,却也很舒服。 可晏谷殊却丝毫不在乎这些,拿着簪子在脸上划的血淋淋的。 在一边站着的香复更是瞪圆了双眼…… 谁也没想到,那个昔日金贵娇气的小少爷,为了复仇,居然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晏谷殊的动作太快,晏锦想要阻止却也是来不及了。 屋子里的檀木香味,很快便被血腥的气味掩盖。 晏谷殊将脸划的连晏锦都认不出来后,便又对晏锦磕头,“小姐,这边是我的决心,请你,给我一次机会!” “好!”晏锦没有婉拒晏谷殊的话,只是皱着眉头说,“你见见何氏吧,我让人把她带来了!只是,你这个样子,会吓着她!” 晏锦抬起头,对身边的香复说,“去请刘大夫过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香复领了命出去,而晏谷殊也跟在了阿哒的身后,走了出来。 晏谷殊的脸上,全是血迹,阿哒怕被人发现,从袖口里拿出一方手帕递给晏谷殊,“拿着!” “多谢!”晏谷殊接过帕子后,没有言语。 刘大夫过来给他止了血,敷好了药后,他才跟着阿哒走到一间偏僻的屋子内。 屋子里很暗,隐约只能看见烧的红火的炭火。 晏谷殊想起很久以前,母亲曾抚摸他的容颜说,你和你爹最像。 母亲说那句话的时候,笑的很和善,很满足。 只是可笑的是,他哪里像晏三爷?他像的不过是青竹…… 晏谷殊不知在屋子里坐了多久,才见屋门从外缓缓地推开,一个身形单薄的妇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低声的唤了一声,“乳娘!” 第418章:故人 何氏闻言,顿了顿脚步。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晏谷殊的容颜,却听见了晏谷殊的声音。 她试探着唤了一句,“殊哥儿?你怎么不点灯!” “眼睛不舒服,不能见光!”晏谷殊声音沙哑,语气却很温和,“乳娘,陪我说会话吧!” 何氏将门关上后,才摸索着走到晏谷殊身边。 在黑暗的屋子里,她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被药材的气息所掩盖,而她却依旧闻了出来…… 烛光柔和,又怎么会刺眼?晏谷殊无非是怕她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何氏知道晏谷殊瞒了她事情,却也装傻不愿意去揭破,而是问道,“兰姐儿呢?” “没了!”晏谷殊虽然语气平淡,却在黑暗之中红了眼眶,“他们将她的尸体,丢到了狼穴里。还跟我说,若是我死了,会比她……更惨!乳娘,他们都不希望我死,所以我就活下来了!” 一件本来恐怖的事情,却被晏谷殊说的稀疏平常,何氏暗暗的抽了一口冷气。 她悉心护住的晏谷殊,终究是变了。 何氏还记得,晏谷殊昔日虽然聪明,却很冲动!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想明白前因后果。如今的晏谷殊,却整个人大变…… 晏谷殊和晏谷兰自幼感情很好,或许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晏谷殊一直都宠着晏谷兰!现在,那些人却将晏谷兰的尸首,当着晏谷殊的面丢给野狼,场面是多么的可怕。 何氏心疼极了,喃喃地说。“是乳娘不好!” “乳娘为何要说这些?”晏谷殊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乳娘,我又怎么能报仇?乳娘,再过几日我便要去晏家了,我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晏谷殊从袖口里拿出一把匕首,将自己凌乱的发髻放下。割下一小截头发。交给了何氏,“是我对不住你,不能陪伴在你身边了!” “你……别去!”何氏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去求大小姐,让她放过我们!” 晏谷殊笑了笑,“乳娘,你知道的。是我自己不放过自己,又和大小姐有什么关系?我啊。还得感谢她,成全了我!” 若不是晏锦,他哪里有机会去报仇。 晏谷殊想起今夜被人救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和他说。若想要回晏家,也不是不行的!晏府这几日在找小厮,越便宜越好…… 晏家不是昔日的晏家。没有多少油水可捞。 晏谷殊的容貌被晏家不少人知道,所以他想回去。就得让人认不出他。 那个人没有告诉他要怎么做,而晏谷殊想了许久,才自己拿定了主意,要毁容。 只有毁容了,晏家才不会怀疑,他为何被被卖的如此便宜,也只有如此……晏府的人,才不会认出来他是谁!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想的,没有人强迫他,也没有吩咐他要如何做! 与其懦弱的活着,不如好好的站出来,让晏三爷知道,有些人从不是蝼蚁…… 晏谷殊的性子,何氏是知道的。 她低头,想了许久,才对晏谷殊说,“殊哥儿,你知道我真名叫什么吗?” 晏谷殊摇头,“乳娘从未说起过!” 何氏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你要活着回来,乳娘没有孩子,乳娘还想让你陪我走一段路!殊哥儿,我姓庄名疏影,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世,却不知道我的名字吧?记得我的名字,也要记得回来!” 晏谷殊从前怀疑过何氏的身世,尤其是在听见母亲有一次和何氏无意交谈的时候,母亲狠狠的辱骂何氏,大吼,你以为你如今是公主么? 当时,他站在屋外,听着母亲和何氏的交谈,有些吃惊。 现在在听了何氏的姓名后,晏谷殊才明白为何母亲昔日会说那些话。 如果当年晋南王造反成功,那么何氏,可不就是公主了? 晏谷殊低头,匕首在他手里的分量很沉。 现在和他相关的人,也只有何氏了。 在听了何氏的请求后,晏谷殊点头,“好,我尽量!” 何氏闻言,在黑暗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这次,或许就是永别了。 恨意……当真会夺取一个人的理智。 何氏没有阻止晏谷殊…… 天一亮,晏谷殊便被晏锦安排了出去,而何氏又回了京郊。 他们安分守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眼看花灯会就要来了,香复忙着照顾晏锦,又忙着和轻寒一起给小虞氏腹中的孩子准备衣物。 因为晏锦一口咬定,小虞氏腹中的孩子是男婴,所以轻寒和香复准备了不少男婴用的东西。 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见晏锦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坚决,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唯有小虞氏看着晏锦,无奈地说,“弟弟妹妹都好,都好!” 晏锦笑眯了眼,没有反驳小虞氏的话。 晏季常担心小虞氏的身子,这几日回来的特别勤快,工部的公文几乎都拿回了宅子里来批阅!或许是大虞氏难产而亡的缘故,晏季常对小虞氏的情况,越来越担忧。 最后,连晏锦都发现了父亲的异常之处。 私下,轻寒更是对晏锦说,“大爷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每天都陪在太太身边,连太太的膳食都要亲自过问!太太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大爷,老太爷安排了小丫鬟去伺候大爷,却被大爷送了回去!小姐你说这……” 小虞氏有了身孕,虞老太爷也知道,自己不能要求晏季常和自己一样痴情。 虽然不情愿,却依旧送了婢女给晏季常。 结果,谁也没想到,晏季常居然将这些人退了回去不说,身边伺候的人,全部换成了小厮,再也没半个丫头的影子。 而且,入夜之后,晏季常也没避嫌,而是和小虞氏同塌入眠!他觉得陪着小虞氏,才能安稳…… 父亲的行为,晏锦看在眼里,觉得难能可贵。 父亲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多,最后工部有些大人都找到虞家来了。 连她的堂伯,晏温婉的父亲,晏世祯也来了虞府…… 而晏世祯来的时候,恰好晏锦正在父亲的书房里,翻阅书籍。抬起头时,便看见晏世祯熟悉的容颜,一时有些怔住。 第419章:伤痕 晏世祯和她记忆里一样,从未改变。 岁月似乎从未在晏世祯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连容颜都不见苍老,却愈发精神了。 晏温婉的容貌,不少遗传自晏世祯。 虽然晏世祯不似晏三爷那般温润儒雅,容貌出众。 但是,他走起路来铿锵有力,笑起的时候,一双眼更是好看极了。 他也注意到不远处的晏锦,然后抬起头对晏季常说,“这是?锦姐儿?” “是!”晏季常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微微颔首,“素素,快过来见过你堂伯!” 晏锦将手里的书搁在小桌上,走到晏世祯身边福身行礼,“见过堂伯!” “哈哈!”晏世祯笑着点头,然后挥着手说,“好孩子,比从前长高了不少。你快坐下说话吧,站着也不怕累。” 晏锦落座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晏世祯。 和晏温婉相反,晏世祯精神奕奕,而晏温婉却郁郁寡欢。 不过,阿哒说晏温婉和宁太太的事情,显然是要瞒住晏世祯的,像是怕晏世祯知道什么似的。 显然,她们都瞒的很好。 晏世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如今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粗心至极。 晏季常见晏锦坐下后,才揉了揉眉心问晏世祯,“堂哥,今儿你怎么亲自来了?” 晏世祯无奈的摇头,走到晏季常身边,看着堆的高高的公文,“这不,他们以为你身子不适,一定要让我过来瞧瞧!唉。都是同僚,他们找了我几次,我也不好不应允!” 自从晏锦和沈砚山定亲后,巴结晏季常的人只多不少。 而且,皇上还亲自升了晏季常的官,显然是十分的信任他的。周围的人,便更想和晏季常走近了。毕竟现在的晏季常。是元定帝身边的红人,谁都想来沾点好运。 明知这些人脑海里想的是什么,晏季常却不得不敷衍着。 在官场上。不能将自己所有的路,都堵的死死的。 晏世祯了解晏季常的为人,晏季常不太喜欢官场上的明争暗斗,所以又劝道。“不过,也不过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无碍的。你收下也好!” “好吧!”晏季常将手里的狼毫笔放下,才抬起头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吉祥,去将东西收下!” 吉祥俯身点头。“属下这就去!” 晏世祯见晏季常愿意收下东西,才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人虽然都有杂念。你也不能全部避着不见!偶尔,也和他们说说话!” “堂哥说的是!”晏季常虽然无奈。但是却依旧应了下来,“快晌午了,堂哥一会一起用膳吧?” 晏世祯摇头,“不了,你嫂子还在家里等我呢!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她胃口一直都不好,我得回去陪着她!” 他说完之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晏锦,“锦姐儿,往后得空了,多来堂伯家里坐坐!你堂姐自幼便喜欢你,你来多陪陪她说话。” 一起晏温婉,晏世祯的脸上,笑意便淡了许多!瞧着,全部都完成了惋惜。 晏温婉的身子,不止晏世祯知道,连晏锦和父亲,都十分的清楚…… 晏温婉活不了多久,没准那一日他们睡醒,就会听见晏温婉已故的消息。 这个事情,最悲痛的莫过于晏世祯。 他是晏温婉的父亲,亲眼看着女儿长大,却又要白发送黑发人,这是最大的惩罚。 晏世祯生性善良,虽在官场上,却依旧做了不少好事。 当年,晏锦的父亲被晏老太爷嫌弃的时候,唯有晏世祯一直愿意和晏季常来往,私下更是帮了晏季常不少忙。 晏世祯待晏季常一直如初,所以晏锦也知道,她这个堂叔虽然大大咧咧,却也是个好人。 “恩!”晏锦乖巧的点了点头,真心地说,“我也很喜欢堂姐的!往后,便多打扰了!” 晏世祯笑的无奈,“怎么会打扰,你来啊,她高兴!” 这个时候,如意从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茶盏。晏世祯抬起手去接茶盏,长袖从手腕上滑落,露出里面狰狞的疤痕。 那些疤痕已经留了许久了,看起来颜色虽然淡了不少,形状却依旧可怕。 不知为何,晏锦在看到晏世祯手腕上的伤痕时,却想起了晏温婉手上的疤痕。 晏世祯接过茶盏后,看见晏锦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便笑了笑说,“老伤了!” 晏锦想了想,故作惊讶,试探着问,“应该很疼吧!” “嘶……”晏世祯低声呼了一声,装作很疼的样子,“那个时候是挺疼的。不过,这个伤也值得,我可是救了人的性命!” 晏世祯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又对晏季常说,“我得先走了!明儿上朝,你别老对程大人板个脸,还有宁家那几位也是,知道了吗?” 晏世祯叮嘱晏季常,和昔日一般。 晏锦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喜欢官场的黑暗,却也有心无力!玩权利的人,谁又真的完完全全的干净呢? 久了,也会被周围的一切染黑。 晏季常在听了晏世祯的话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堂哥提点。” 晏世祯看晏季常是真的答应了,便笑着和晏锦说,“锦姐儿,我走了!” “堂伯,你慢行!”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晏世祯道,“我就不送你了!” 晏世祯哈哈大笑,“哪能让你这个小丫头送!” 他说完便大步的离开了。 等晏世祯离开后,晏锦想起,方才晏世祯说,父亲不喜欢宁家的人!她试探着问了一句,“爹爹,你为什么不喜欢宁大人?” “他们,心脏!”晏季常对晏锦也不隐瞒,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对晏锦说,“往后你去瞧你堂姐,也少和你堂嫂来往!她也是宁家的人,知道了吗?” 父亲的话,却让晏锦的疑心更重了。 父亲,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却一直隐忍着…… 她想了想,才对晏季常说,“爹爹,前几日我去看过堂姐,她如今住的地方不太好。堂嫂将她从前住的院子给占了,为何……堂伯不管管?” 晏锦话音刚落,晏季常捧着茶盏的手,便微微颤抖。 第420章:爱的人 晏季常此时也不知道,这些事情该不该告诉晏锦。 若是告诉晏锦,又怕脏了晏锦的耳朵。 不过,他又显然是不会在女儿面前说谎的人。 晏季常犹豫着,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过了许久,当晏锦以为父亲不会再说话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你堂哥成亲的时候,你还小,所以你肯定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你堂嫂其实一开始是……” 晏季常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神色间露出几分尴尬,“并不是许给你堂哥的!” 宁家属于老贵族,而宁家老爷更是户部尚书,比她堂伯的官位高了许多…… 这门亲事,原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晏锦想了想,才试探着说,“是方才堂伯说的程大人吗?” 晏季常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朝廷上姓程的大人不少,连程老将军都姓程。可若论起来和宁氏门当户对,还年纪相当的…… 便只有兵部那位年轻的侍郎了程文晋了。 年纪轻轻便已是兵部侍郎,来日的前程可见非同寻常。 而且,晏锦还听闻这位侍郎,长的玉树临风,说话也儒雅!而她的堂哥晏泰南,却人高马大的,别说儒雅的气息了,就是瞪个眼,也能吓哭那些胆小的孩子。 “他们退亲了,这位侍郎怕是受了刺激,到现在都没成亲!”晏季常见晏锦不知晓,又道,“也不知道宁家的人在想什么,总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切记。小心一些,去你堂伯家里,多带一些人!” 虽不知宁家人为什么选择门当户对的程家不选,偏偏选择了西晏。 晏季常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两情相悦那么简单。 上次晏锦的马车被劫持的事情,虽然没有被闹大,却让晏季常心有余悸。 他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再发生一次。 晏锦笑着点头。“我会小心的!而且,堂伯家里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爹爹,你应该相信堂伯!” 晏季常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晏锦今日会来父亲这里找书,也是因为听闻有人从宁州给父亲带了一些县志回来!她对这些有兴趣,便过来拿着看了一会…… 她看书的时候,也很安静。并不会影响父亲批阅公文,所以父亲也并未说什么。 现在的父亲。对她从不隐瞒。 只要是她想知道的事情,父亲必定会全部告诉她。 晏锦想着,又起身走到一边的书桌上拿起她方才放下的书,继续阅读了起来。 直到小虞氏派窦妈妈送来点心的时候。晏季常才放下公文去小虞氏的院子用午膳。 晏锦不想打扰父亲和母亲,便抱着书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结果,她刚拿起筷子用了几口菜。香复便从屋外走了进来,她福身道。“小姐,郡主来了!” “来了?”晏锦看着窗外,小雪还未停下,而沈苍苍怕冷。 她以为沈苍苍今日不会过来。 却不想,沈苍苍思念虞方,哪里顾得上下雪没下雪。 在喜欢的人面前,一切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香复点了点头,“郡主的马车已经到了,小姐,要奴婢去唤大少爷过来吗?” “去吧!”晏锦将筷子放下后,又嘱咐香复,“让表哥多穿一些衣服,慢慢过来。若旁人问起,便说我看书有些不懂的地方,想问问表哥!” 虞方身子骨刚好起来,沈苍苍便想来看看!显然晏锦带着沈苍苍去虞方的院子,不太好,所以只好让虞方来她的院子。 而且,虞方为人含蓄,很多事情完全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晏锦听闻,虞方小的时候,因为眼睛和身子一直不好,所以有那么几年,外祖父和小舅舅,是把虞方当女孩子养的。他们怕虞方,早早的夭折。 于是,也就造就了虞方现在的性子。 温柔的像姑娘似的。 虞方虽然性子软糯含蓄,但是他显然是对沈苍苍有意的。私下,晏锦和虞方提起沈苍苍的时候,虞方总会支支吾吾,最后更是想要转移话题…… 若不是晏锦一直追问,且保证不会告诉外人,虞方怕是到现在都不会承认自己的想法。 虞方觉得自己身子差,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会耽误沈苍苍。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况且,他从前会接近沈苍苍,根本不知道沈苍苍是郡主,只是觉得沈苍苍可怜,整日都坐在哪里发怔,所以才会翻墙而入。 至于大白的事情,倒是很少听虞方提起。 晏锦隐隐约约觉得,大白应该和虞方已故的亲生母亲有关系。 虞方不愿意提起,她也不会去问。谁都不喜欢将自己悲伤的一面展示给外人看…… 她也是。 不出片刻,帘子便被人从外打起,沈苍苍从外走了进来,一张小脸冻的通红。 她走到晏锦身边,笑的灿烂,“素素,我来看你了!” “苍苍,你今日当真是来看我的?”晏锦起身,将方才准备好的手炉递给沈苍苍,眉眼里全是笑,“那我得好好感动下!” 沈苍苍撅起小嘴,明明已经及笄的女子,如今看起来,却仿若比晏锦还小似的,“你就会寻我开心!” 晏锦笑了笑,“我错了!我正用午膳呢,你要不要一起用些东西填下肚子?” 虞方从他的院子走过来,还需要一点时间。 而且,虞方性子比较慢,做事不似沈苍苍那般雷厉风行。 沈苍苍很清楚虞方的性子,便也不客气的坐下,说,“好啊,我可饿坏了!前几日我陪沈砚山去陆家小住了几日!” “陆家?”晏锦有些不解,“世子为何要去陆家?” 沈苍苍摇头,迷糊地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沈砚山可把陆老爷子气的不轻。我瞧着,陆老爷子就差点,拿起鸡毛掸子揍他了!不过……” 沈苍苍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站在屋外的阿水,便再也没其他下人后,才压低了嗓音,在晏锦的耳边悄悄地说,“我去了陆家,倒也发现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 晏锦挑眉,“何事?” 沈苍苍傻傻的笑了笑,又道,“那天夜里,我用了晚膳出去散步消食。结果,我却看见了陆希显偷偷摸摸的去了后门!你猜,他去见谁了?”(未完待续m.) 第421章:偷听 晏锦闻言,微微一怔,试探着问,“你方才说的是陆希显?” 沈苍苍点了点头,“就是陆家那个病秧子!” 晏锦:“……” 从沈苍苍的口气里,晏锦听的出来,沈苍苍并不讨厌陆希显。 前世,陆希显便是沈苍苍的夫君。 如沈苍苍所言,陆希显身子不好,昔日和沈苍苍成亲后,原本是冲喜的,却不想沈苍苍嫁入陆家不足一个月,便去了。 沈苍苍去了后,陆希显便生了一场大病,半个月后,也殁了。 不少人都说这门亲事,成了两个人的催命符。 尤其是沈苍苍去世后,安南将军昔日的部下,还怀疑过沈苍苍是被害的。 最后,陆希显去世后,这个疑心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晏锦记得,那会,沈砚山并不在京城之内。 因为害怕,昔日的噩梦会重现…… 晏锦私下同沈砚山讲过这件事情。 沈砚山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眉眼间露出几分错愕,一闪而逝,他喃喃地说,“你说,陆希显?” “恩!”晏锦点了点头,“不过,那会文安伯已经去世了!所以……” 所以这门亲事,想必也不是文安伯陆存的意思。 沈砚山那时想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是我的不是!” 他声音很小,但是晏锦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她安慰道,“纵使神人,也不能事事周全!你又何必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沈砚山摇头,言语里带了几分自责。“你说,我去了边疆接义父的军队!若是我不去……” “别想了!”晏锦怕沈砚山继续自责,赶紧抬起手,拿起碟子里的柿饼,直接塞到了沈砚山的嘴里,“既是前世的事情,今生你一定可以改变的。一定可以的!” 沈砚山被她塞了个措手不及。最后轻轻的咬掉晏锦递过来的柿饼,点了点头,“恩!” 晏锦那时看着沈砚山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时有些怔住。 她不过只是想堵住沈砚山是嘴,却不想变成了这样。 晏锦想起往日的事情,眉眼里更是疑惑极了,“苍苍。你应该唤陆希显一声表哥吧?” “恩!”沈苍苍点了点头,又啜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陆家,除了老头子外,便只有他最不惹人嫌弃了!你都不知道。还有个陆文礼,那个马屁精……简直让我看了,便觉得倒胃口!陆希显虽然身子虚弱。但是性子却不坏!素素。若不是你嫁给沈砚山,我都想把你……” “咳……咳……”沈苍苍话还未说话。便咳嗽了起来。 她咳的厉害,一张小脸被呛的通红。 晏锦从袖口里拿出帕子,替沈苍苍拭了拭嘴角,“小心一些!” 沈苍苍摆了摆手,鼻音很重,“喝水呛着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缓了下,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问晏锦,“我方才说到哪里了?” 沈苍苍每次说话被打断,都会忘记自己方才说到哪里! 晏锦怕沈苍苍再提起陆希显和她的事情,所以赶紧转移了话题,“你说,你夜里出去散步,瞧见陆希显去了后门,让我猜猜,他去见谁了!” 沈苍苍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怀疑晏锦的话,“对对对,我让你猜,他去见谁了!素素,你现在猜到了吗?” 晏锦:“……” 沈苍苍见晏锦不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洋洋得意的说,“我想,你就是想破了脑袋,肯定也猜不出来陆希显去见了谁!来,我提醒你一下,太后寿宴那一日,你和谁私下说话了?” 晏锦对沈苍苍的恶趣味有些无可奈何,她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后,才道,“是晏惠卿吗?” “呸,呸……”沈苍苍听晏锦提起晏惠卿,便立即做出嫌弃的表情,打断了晏锦的话,“你提她做什么,不是倒我胃口吗?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晏惠卿一直去巴结薄如颜,也不知道她们想做什么!素素你好好想想,那晚,在离席的时候,你还见了谁!” 这次,沈苍苍说的认真,晏锦只好将帕子放在了桌上,然后慢慢地想了起来。 太后寿宴那一日,她离席后,便独自行走。 因为,沈苍苍要在宫里小住几日,所以,她没有和谁作伴……唯独…… 晏锦想到这里,有些难以置信地说,“是我堂姐?” 沈苍苍笑眯了眼,露出一副“你终于聪明了”的样子,笑着说,“是啊,是晏温婉啊!我都没想到,陆希显居然会去剑晏温婉……太有意思了!” 沈砚山要去陆家的时候,沈苍苍想自己既然闲来无事,也不如去陆家坐坐。 虽然,她不喜欢陆家的人,但是也想去看看小楼。 她很久没有见过小楼了…… 陆家的厨子是江南请来的,他们做的点心,精致有可口。所以,她便多用了一些,结果哪知吃撑了肚子,只要去院子里散步,消消食。 因为她不喜欢被人跟着,所以,便自己独自行走。 结果沈苍苍走着走着,便看到了陆希显鬼鬼祟祟的样子。 她有些好奇…… 平日里的陆希显虽然病怏怏的,但是却是个正人君子,说起话来也十分的温柔儒雅,如今,陆希显这个样子,倒是让沈苍苍有些好奇了。 陆希显穿的很淡薄,显然是行走的时候十分匆忙。所以,沈苍苍便跟了上去。 沈苍苍自幼习武,虽然武艺不好,对付一个陆希显却绰绰有余。 陆希显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沈苍苍跟着他。 所以,沈苍苍也顺利的看见了陆希显见到了晏温婉,还和晏温婉说了许久的话。 沈苍苍当时惊讶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希显居然会如此……厉害。 “他们?”晏锦显然也有些惊讶,“他们为什么会见面?” 沈苍苍笑了笑,“自然是私下见面啊,而且,我还听见了陆希显和晏温婉说的那些话,啧啧,素素你都不知道,那些话啊……可是太让我吃惊了!西晏那边,居然如此乱!晏温婉还能活着,也是命大!” 第422章:他的心上人 晏锦在听了沈苍苍的话后,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喝水,不然她怕是也会和沈苍苍方才那样失态。 她从未想过,陆希显居然会和她的堂姐有来往。 而且,晏温婉也从未透露过,自己有心上人的事情。 那个人……还是陆希显。 晏锦脸上难掩错愕之色,这倒让沈苍苍更得意了。 她就知道,晏锦会惊讶。 太后寿宴那一日,沈苍苍跟着太监朝着住的寝殿走去的时候,无意瞧见晏锦和晏温婉站在一起说话。 晏温婉人如其名,长的温婉和善,说话的时候也柔柔弱弱的。 晏锦喜欢的人,她自然也不讨厌。 所以,那夜在看见陆希显和晏温婉见面时,沈苍苍为了听清楚他们说什么,更是踮起脚尖,最后累的惨兮兮的。 本来,她还有些不值,觉得自己累的岔气。现在看见晏锦的反应过,沈苍苍便又觉得值得了。 晏锦待她好,而她也愿意待晏锦好……晏锦想做的事情,她都会帮晏锦去打听。 她来日还想做晏锦的表嫂,自然要好好的讨好晏锦。 因为,虞方也很心疼晏锦这个妹妹。 晏锦微微蹙眉,看着沈苍苍,喃喃地说,“你方才说,我堂姐能活着,已经是奇迹?苍苍,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恩!”沈苍苍点了点头,“我想你肯定也知道一些,宁氏和晏温婉不和,私下更是苛待晏温婉。而且,晏温婉还提起宁氏。说她脏还欺骗自己的哥哥,是个十足的恶妇。连陆希显这样不爱生气的人,那一日听的也来气!而且,素素你知道吗?”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顿,“陆希显虽然喜欢晏温婉,却没有去提亲的原因,是因为……文安伯。也就是沈砚山的外祖父。似乎……似乎……” 晏锦捧着茶盏,有些不解,“似乎什么?” “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沈苍苍尴尬极了,声音放低了一些,“当初,文安伯其实允了陆希显的提议。答应帮他给晏家大小姐提亲。结果……老爷子却以为陆希显说的是你,还跟晏大人提亲了。额……这个误会……其实……” 晏锦捧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 她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父亲和母亲也从未和她提起过。 陆希显这个名字,也是她前世在陆家的时候听到的。 文安伯陆存是她父亲的恩师。若是陆存亲自来提这门亲事的话,她父亲应该会应允。因为,陆希显容貌不差。又博学多才,虽然身子虚弱了一些。但是却也不像是短命之人。 晏锦汗颜,还好……还好……父亲没有应允这门亲事。 当初,何氏也将她和晏温婉弄错了。 若当初西晏没有从清平侯府分家出去,且不再入族谱的话,那么晏温婉的确是晏家大小姐!而恰恰,西晏从清平侯府出去了,祖父也不想和西晏的人有来往,所以在族谱上,她的确是嫡长女。 西晏,不过是庶支。 虽然说嫡庶有别,但是晏锦所谓的‘有别’不过是某些人抬高了自己的身份。 晏温婉很好,她和晏温婉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晏锦想到这里,又问沈苍苍,“你的意思是,我堂姐是喜欢陆公子的吗?” “是呀!”沈苍苍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文安伯跟晏大人提亲时,晏大人婉拒了,说你年纪太小!还好,晏大人婉拒了,不然也就没沈砚山什么事了!现在,我瞧着……陆希显和晏温婉,怕是成不了。那夜,晏温婉哭的厉害,说是自己熬不了太久,也撑不下去了。她说,宁太太的心,太脏了……素素……” 沈苍苍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你若是不讨厌晏温婉的话,我们帮帮她吧!” 沈苍苍说完之后,像是泄了气似的,神情有些颓废。 陆希显自幼身子便不好,但是人脾气却很好。在陆家,除了陆老太爷,便只有陆希显不惹她讨厌。 那一夜,晏温婉哭的太伤心,而陆希显跟晏温婉说的话,沈苍苍到现在都记得。 陆希显说,“我若不姓陆,我现在就想带你走!可婉婉,我得为祖父着想,我走了……他怎么办,终究是我负了你!只是,婉婉,我答应过你,不会娶妻,绝对不会!” 若是其他人听见这些话,一定会骂他们,私下见面还如此的不知廉耻。 唯独沈苍苍不这样想…… 陆希显平日里是什么样子,她很清楚。 不到万不得已,陆希显也不会说出这些话。 陆家这一辈的小辈里,除了沈砚山便只有陆希显最被陆老爷子器重。 陆希显说的那些话,根本不是随意敷衍晏温婉的。 而且,重大夫曾无意提起,说要是一日若是文安伯没了,陆希显也没了……那么陆家,便是彻底的败了。 沈苍苍想到这些,又道,“我也不想陆家就这样没了。素素……” “恩!”晏锦点了点头,笑着安慰,“苍苍说帮,我们就帮!” 沈苍苍惊讶的瞪圆了眼,“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晏锦此时也松了一口气。 她从前以为,晏温婉前世会和沈砚山定亲,那么晏温婉对沈砚山多少有些喜欢!她多少有些愧疚…… 可如今,她倒是放了心。 晏温婉和沈砚山之间,的确是晏温婉想求着沈砚山,帮她护住西晏。 说起来,沈砚山倒是比较悲惨了。 和晏温婉定亲没多久,晏温婉便去了!晏温婉根本没有帮到他什么,反而是他一直护住西晏…… 君子重誓言。 沈砚山兑现了他的话。 如今晏锦想起,或许昔日晏温婉求沈砚山的事情,和宁家有不少关系。 宁家…… 晏锦想到这里微微蹙眉,刚想要开口继续问苍苍,晏温婉和宁氏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听见屋外香复的声音传来,“小姐,大少爷来了!” 下一刻,帘子被打起。 男子顶着精致的面容从外面走了进来,眉眼下的泪痣,凄凄婉婉。 最让人侧目的,是他的右面颊,有些红肿。 沈苍苍下意识便喊了出来,“咦,这不是那个登徒子吗?” 晏锦:“……” 第423章:占便宜 沈苍苍话音一落,解舒便抬起头来,莞尔一笑,“多谢郡主夸奖!” 沈苍苍:“……” 晏锦揉了揉眉心,她不知为何,每次自己在看见解舒的时候,都多少有些头疼。 不得不说,解舒的确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而且医术并不会比刘大夫差。 私下,刘大夫还曾和晏锦说过。 解舒的医术和重大夫的颇有些相似…… 不过,这倒也不奇怪。 两个人都曾在西域诸国游历过,会有相似的地方,也属正常。 虽然,重大夫在西域诸国行走是为了医术,而解舒是为了美人。 每次晏锦和解舒说话,不知不觉间,她都会被解舒转移话题。 解舒总会说,西域的女子多么风情万种,又是多么的热情似火。 有一次,解舒跟虞方说西域女子说的正来劲,却被在一听的偷听的苍苍敲了脑袋。 沈苍苍低声怒斥解舒,“你这个登徒子!” 她说完之后,又对虞方肯定地说,“她们没我好的!哥哥,你可千万别被这个登徒子给骗了!” 虞方:“……” 沈苍苍说的直接,在一边的解舒不禁哑然。 矜持和含蓄这些词汇,从不适合用在沈苍苍身上!她处事随性,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从不委屈自己。 沈苍苍的性子倒是和虞方十分的相配,虞方是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肚子里,而沈苍苍却总是一定要知道虞方为何不舒服,久而久之,两个人之间便也坦诚相见了! 对于虞方而言。沈苍苍的出现,就像是在他灰色的生命里,多了一抹色彩,本来枯燥乏味的日子,也因为沈苍苍的到来,而不再那么难熬。 只是,虞方终究是不愿意娶沈苍苍。更没有提起过。什么时候去定国公府提亲。 他说,怕拖累沈苍苍。 他不愿意说的太明白,晏锦知道。自己也问不出来什么,便不再继续追问。 有些事情,虞方得靠自己想明白,她帮的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对于解舒的‘无耻’沈苍苍显然早已习惯,她站了起来时。虞方便从解舒的身后走了出来。 虞方怕冷,所以穿的十分厚重,本来消瘦的他,如今看起来。却多了几分凄婉的神色,让人不禁心生怜惜!沈苍苍赶紧走上前,推开站在虞方身前的解舒。担忧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哎哟!”解舒忍不住呼了一声,“他好着呢,我却是有些不舒服……” 沈苍苍看着解舒的样子,冷冷一笑,“那也没见你瘦多少啊?” 解舒:“……” 沈苍苍说话口不择言,而解舒每次都安慰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便不再和沈苍苍说下去。 反而是虞方有些尴尬的看着沈苍苍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沈苍苍将虞方的手抓起来,放在自己的胸口,然后又搓了搓说,“哥哥,这样就不会冷了!” 沈苍苍早已及笄,身形也是凹凸有致,如今她大大咧咧的将虞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给虞方取暖,不禁让虞方本就生的绝美的容颜,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虽然,沈苍苍的想法十分单纯,但是动作却太过于暧昧。 在一边的解舒连连摇头,不再去看虞方和沈苍苍,而是转头对晏锦说,“晏小姐,过几日花灯会你会去吧?” “恩!”晏锦点了点头,也知道这顿午膳没有办法继续用了,神色里带了几分惋惜,“解先生有事吗?” 解舒转身窥了一眼身后的沈苍苍和虞方,见他们两个人都没注意这边,才点头道,“我也想出去逛逛,只是……我若出去,怕是会有些不便。所以,我想跟大小姐你一起出去……扮作你身边的小厮!” 解舒说的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晏锦闻言,眉眼里露出几分不解。 解舒说话和处事总是神神秘秘的,而且,他为人风流,虽然和虞府不少的女子有来往,却没有和任何一个有实际的关系。 据说,解舒有个怪癖。 他会问,那些喜欢他的女子,愿不愿意为他生下孩子,且在他去世后,好好的抚养孩子长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认真,听着倒是像有那么一回事。 那些婢女再多的少女心,在听见解舒的话后,也熄灭了一大片。 她们皆以为解舒活不长,和虞方是一样的…… 晏锦会知道这些,也是香复无意听人茶水房的小春说起的。 小春说这事的时候,愤恨极了,“他都躺我身边了,还问我这些?这不是,找打吗?” 香复闻言,也觉得颇有意思,便告诉了晏锦。 香复总觉得解舒太过于轻佻,为人又不正经,所以对解舒没什么好感。反而是对沈砚山身边的宋潜赞誉有加,虽然香复屡次都撞在了宋潜的身上。 “解先生想要出去,还不简单?”晏锦总觉得解舒瞒了她很多事情,又道,“虞府的人,又没捆住你的腿?” 解舒赶紧摇头,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一个人出去,很危险!” “危险?”晏锦打趣道,“不是那些姑娘危险吗?” 解舒听了这话,赶紧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略有所思的想了想,“晏小姐说的是,不过,我若不出去,她们也会抱憾终身,没有遇见一个我这样的人!” 解舒笑的风流,眼下的泪痣,瞧着皆是风情,“我不会让晏小姐白白帮我的!而且我保证,我出去,绝对不是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暂时不能告诉晏小姐!” 解舒说的认真,不禁让晏锦多想了想。 虞方身子不好,一直都是解舒和刘大夫在照顾!轻寒和刘大夫成亲后,刘大夫便在虞家住下了。 私下,刘大夫也对解舒赞叹过。 说解舒,很厉害,年少有为。 这样的人,若为自己或者虞家所用,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晏锦想了想,点头说,“那么,聪明的解先生,我想知道宁家和西晏的事情,你若差出来原因,我便带你出去,如何?” 解舒:“……” 他在此刻终于明白,晏锦的‘便宜’其实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第424章:成交 虽然晏锦的‘便宜’不容易占,解舒却知道,自己一定要跟晏锦的人出去。 虞府上下,没有比晏锦身边更安全的去处了。 沈砚山是个面冷心柔的人…… 晏锦被人劫持的事情过后,解舒发现,在虞府外多了一些不明之人。 周围的人虽不粗心,却也没有发现这些人的存在。 他也不过是在帮虞方买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人。 他们藏的隐蔽,若不留意仔细查看,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解舒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突然觉得晏锦的眼光的确是不错的。 沈砚山如今的处境并不是风平浪静,从程老将军特意回京一次便可以看出,沈家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君王的信任,似乎也到了尽头。 沈砚山没有顾及个人安危,却将身边的暗卫派来保护晏锦…… 解舒想,若是他到这个时候,或许不能像沈砚山这样坚决。 在家族和国家面前,女子不过是用来牺牲的物品。 沈砚山既然敢这样做,显然是十分的自信,能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解舒想到这些,只是皱着眉头,轻声地说,“晏小姐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晏锦笑眯了眼,“我一直都看得起解先生!” 解舒抽了抽嘴角,心里却巴不得晏锦看不起自己,“我,尽量试试?” “尽量?”晏锦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那我也尽量带解先生出去!” 解舒叹了一口气,像是认了输似的。“好,花灯会上,我会去查探清楚的!给我一个月的……” “半个月!”晏锦打断了解舒的话,“解先生,你一定能做到是不是?毕竟,花灯会上,风景很好!” 解舒面露无奈。眼下的泪痣。更显得他可怜,“我……我……好,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半响后,解舒想了许久,才又对晏锦说,“我是去看个人。他……已故了!” 晏锦闻言,只是挑眉。并没有再说什么。 这是解舒第一次,跟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晏锦并不是不相信解舒,小舅舅既愿意将解舒留在虞家,便是觉得解舒可靠!而且。晏锦也隐隐约约觉得,解舒和十三先生,有些来往。 之前。走的那个解先生,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在一边的沈苍苍还在对虞方念叨。她一双漂亮的眉,此时都皱成一团了,“你身子不适,便不要去那个什么花灯会了,我也不喜欢去,人多,又吵!不过,若你一定要去,便去西河那边,那里有沈家的画舫!切记,千万不要去漓河,那边很暗……你会摔倒的!” 虞方只是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既是一年一次,便去看看吧!” 虞方话音一落,沈苍苍便笑着问虞方,“当真?” 她欣喜之余,难免又有些担心,“可你的身子?” 虞方刚大病初愈,整个人清瘦了不少!沈苍苍瞧着,倒是有几分心疼。 论年纪,虞方大了沈苍苍几岁,可如今瞧着,倒像是沈苍苍年长一些。 私下,沈苍苍曾对晏锦说,虞方太过于清瘦柔弱,她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对那个人好! 晏锦知道沈苍苍的想法,但是却劝沈苍苍,不要在外人面前流露出来。 沈苍苍闻言,点了点头。 好在,沈苍苍也听晏锦的劝,在外人的面前,从不流露出对虞方的喜爱,而是平平淡淡的。至今,除了解舒外,便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沈苍苍和虞方的事情。 解舒忍不住‘啧’了一声,对着沈苍苍说,“他可是男儿身,那就那么娇弱了?而且,他大病初愈,多出去走走也好,老在虞家这么闷着,就算没有毛病,也会闷出毛病来!” 沈苍苍抬起头看了一眼解舒,半响后才对虞方松了口,“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虞方点了点头,面颊上的红晕,却一直都没有褪去。 解舒摇了摇头,便不再去管那两个人的事情。 其实,若虞方是个女儿身,容貌和姿态都不会比晏锦差,甚至可以比晏锦更出众。解舒很多时候都可惜,虞方居然是个男的…… 私下,他还曾不甘心的偷看过虞方沐浴。 结果,事实证明,虞方虽然长的俊美,容颜也有妩媚之色,但是……却是个十足的男子,不带半点虚假的。 解舒想到这里,抬起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虞方的手,最后又叹了一口气。 一个,指尖上全是老茧,像是老树皮一般干燥。 一个,指尖圆润白皙如玉,晶莹剔透宛如琉璃。 这,便是区别。 等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沈苍苍起身告辞,她不能在虞府太久。 临走的时候,沈苍苍更是嘱咐晏锦,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虞方。 晏锦点了点头,沈苍苍才放了心。 沈苍苍离开后,虞方和解舒也相继离开…… 晏锦有些饿了,午膳时她并未用多少。 晏锦唤了香复拿了些点心来的时候,阿水也从屋外跟着走了进来。 晏锦抬起头便看见阿水,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殊少爷进晏家了,如今在三太太身边伺候!”阿水垂下眼眸,“只是……三爷似乎不相信殊少爷,将他……” 阿水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顿,看着晏锦面前的膳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晏锦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你但说无妨!” “是!”阿水见晏锦这样说,才继续道,“三爷虽然用了殊少爷,却将他的舌头给割了!还给他取名叫哑巴!” 晏锦的手颤了颤。 三叔的疑心居然重成如此…… 只有哑巴,三叔才会彻底的相信。 只有哑巴,才不会将看见的事情说出去。 晏锦闭眼,良久才说,“我知道了!” 阿水见晏锦不再言语,便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这次进晏府的下人有三十多个,但是能活下来的,却只有三个!还有的人,被晏家的人称得了疫病丢出去了…… 实际上,阿水去看过。 那些人,都是被活活打死的,身子上淤青累累。 晏谷殊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 从前的晏谷殊,是个娇弱的小少爷。 屋子里的晏锦,揉着眉心,却再也没胃口用眼前的点心。 现在的晏谷殊,像极了昔日的她。 第425章:灯会 他们,都曾被仇恨蒙蔽了心。 她从仇恨里抽身而出,且能护住家人,安稳的过接下来的生活。 晏谷殊却不能…… 他的恨意,已经要将他燃烧殆尽。 晏锦也不知,晏谷殊最后会对三叔,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她能肯定的是,三叔的结局,必定会比前世她父亲的结果,凄惨百倍。 日月如梭,转眼几日便过,花灯来临的那一日,小虞氏亲自到了晏锦住的小院里,还带上了轻寒和窦妈妈。 小虞氏如今日渐丰腴,面色也十分的红润。 她的腹部高高的隆起,在一边的轻寒更是小心翼翼的嘱咐,“太太,小心!” “没事!”小虞氏摆了摆手,笑着对轻寒说,“我很好,你别担心!” 轻寒的眉都皱成一团了,显然是担心极了。 小虞氏看着轻寒的样子,无奈地说,“在屋子里都要闷坏我了,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晏锦闻言,赶紧走上前去从轻寒的手里接过小虞氏的手,“母亲,我弟弟可好?” “你呀!”小虞氏显然已经习惯了晏锦的话语,眼神里全是宠溺,“什么都好,只是你今儿出去,一定要让他们好好的跟着你!” 小虞氏担心晏锦,忍不住嘱咐了又嘱咐。 晏锦一直乖乖的听着小虞氏的嘱咐,最后更是忍不住对小虞氏一笑。 小虞氏瞧见晏锦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抚摸晏锦的发丝,“早去早回,玩开心一些!” 小虞氏觉得。这日子过的当真很快。 她还未将晏锦抱够,晏锦便长大了。 再过些日子,晏锦便及笄要出嫁了…… 晏锦没有发觉小虞氏的心思,只是温顺的应了一声,“好!” 等到虞方亲自来了晏锦的小院,小虞氏才让晏锦和虞方一起离开! 今日的晏锦披着的是红色的大氅,而虞方则是白色。两个人站在一起。眉眼里倒是有几分相似。 小虞氏在他们离开后,才对身边的窦妈妈说,“看着素素和阿方。我就想起了从前我和小非!我希望他们的兄妹的感情,一直这样好!” “会的!”窦妈妈知道小虞氏在想什么,又肯定地说,“太太你放心。一定会的!” 小虞氏没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今日。晏锦和虞方的马车,都是虞老太爷一起准备的! 马车依旧如往日一般,表面上看起来灰灰的,和普通的马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是。里面的装饰却是焕然一新…… 晏锦坐的这辆马车,铺在地上的毛毯,都是新换过的!在傍边的小暗格里。还藏着药和匕首,以备不测。 虞老太爷花了很多心血。而晏锦只觉得这白花花的银子,又去了不少。 从虞府到花灯会上的距离并不远,但是由于今儿去花灯会的人众多,所以马车驶的缓慢。 香复和阿水坐在晏锦的身边,一直崩的紧紧的,似乎怕遇见什么意外。 晏锦瞧着两个人坐的笔直的样子,忍不住道,“没事,你们别怕!” 结果,晏锦话音刚落,香复和阿水的神色,却更紧张了。 晏锦无奈,只好不再开口。 每一年的花灯节都在年后,因为是第一个节日,所以寓意月圆之夜,又是天官赐福之辰,故而这一夜的花灯,要燃到第二日天明。 站在高处往下面看,会发现满城的火树银花,处处都挂着彩灯,十分繁华热闹。 故而又有人写过这样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今年的花灯节,比往年办的更隆重。或许是因为,花灯节离太后的寿辰差不了多少日子,所以,元定帝听闻花灯节的时候,还忍不住赞叹了几句。 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 那些权贵们为了讨好元定帝,穿着常服来观赏花灯的人,并不少。 有的,甚至拔了一笔银子,想让今年的花灯,比往年的更好看。 晏锦不是头一次来瞧这些花灯,所以并未觉得这里的景色和往年有什么不同。 若一定要说不同,约摸是心境不一样了吧! 马车挺停稳之后,香复和阿水下了马车后,才抬起手扶着晏锦。 跟在下人里的解舒,跟晏锦点了点头,示意后便悄悄的离开了。 虞方从前方的马车上走过来,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在灯火下显得更加的俊秀,“素素!” 晏锦走上前,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便对虞方说,“表哥,我们去西河吧!” 那边的景色很好,而且,沈苍苍在哪里准备好了画舫,他们也落得个清静。 从河上看周围的花灯,又是一番景象。 虞方没有拒绝,只是点了点头。 虞方生的别致,容貌更是出落的动人,他站在晏锦的身边,眉眼间更显妩媚。周围走过的小姐和公子,在注意到虞方容颜的时候,都会脚步微微滞住,忍不住多瞧几眼。 京城之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但是,和这些美人比起来,虞方却依旧出众。 甚至有人在看见虞方的样貌的时候,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平日里,虞方因为身子虚弱的缘故,很少出门来人多的地方。而且,他也喜欢安静,不喜欢吵闹。 人多的地方,虞方向来不喜欢去。 但是,沈苍苍喜欢热闹……也想来看花灯,所以虞方来了。 对于沈苍苍,虞方向来不知该如何婉拒。 晏锦和虞方的脚步很慢,晏锦的身边跟着阿水和阿哒,引的瞧他们的人更多了。 两个人走了几步,虞方便顿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兔子花灯,对晏锦说,“苍苍会喜欢吗?” 那花灯做的别致,且要人猜对谜语,才能得到。 周围虽然有不少人想要买下,却是有心无力。 晏锦笑着点头,“表哥你送的,苍苍都会喜欢!” 虞方想着,便又对晏锦说,“素素你等等我!” 晏锦点头后,虞方便上前去猜谜语,烛火下的虞方,比往日瞧着,更显得温和。 晏锦站在原地,等着虞方归来。 此时,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在撞了晏锦后,赶紧福身道歉。 晏锦抬起头来,还未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便听见少女的声音怯怯地,她试探着唤了一声,“长姐?” 第426章:会错意 少女的声音刚落,阿水便站在晏锦的身前,将少女推开了一些。 阿水力气大,且少女没有防备,差点被阿水推的摔倒在地上。 今夜,虽然周围有不少的花灯,却依旧不比白日那般光线明亮。 阿水方才护主心切,根本没有清楚的看见眼前的人是谁。 等她站稳后,看清眼前的人,却依旧神色不改。 在阿水的眼里,她的主子只有晏锦一个,其他人……都和她无关。 晏锦挑眉,也并未说阿水半句不是! 少女有些不甘,又唤了一声,“长姐,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该在这里吗?”晏锦见晏惠卿不依不饶,又道,“那我该在哪里?” 晏惠卿没想到,晏锦居然会不留颜面的和她说话,于是怔了怔,“长姐,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吗?”晏锦抬起头来看了看,只见周围人山人海!看来,晏惠卿为了找到她,的确是费了不少力气,“那是巧合?” 晏惠卿点了点头,“我和长姐有缘!” 晏锦没说话,此时虞方也从一边提着兔子花灯匆匆地走了过来。虞方看了一眼晏惠卿,神色里带了几分凝重。 方才,一直没有被人拿下的兔子花灯,如今落在了虞方的手里。站在虞方身后的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隽秀里带着一丝妩媚,一双湛蓝如海水的眼,看着更是温婉动人。 晏惠卿虽不是第一次见虞方,却依旧被虞方的容颜所惊艳。 虞方不太喜欢被周围的目光注视,便将手里的兔子花灯递给了晏锦。 晏锦知晓虞方的性子。便替虞方接了过来。 她这个表哥,虽然看着比女子还要动人,却也比女子还要薄面。或许是因为虞方甚少出来的缘故,他太不喜欢被人注视,喜欢过与世隔绝的生活。 晏惠卿见虞方和晏锦的动作亲密,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才福身对虞方行礼。“见过公子!” 虞方‘嗯’了一声。便不再回答。 “若四妹妹没什么事情,那么我和表哥便先走了!”晏锦对晏惠卿笑了笑,“改日再见!” 晏锦话音刚落。晏惠卿便唤住晏锦,“长姐,今年漓河那边也很热闹,你陪我去瞧瞧吧?” “不去!”虞方立即替晏锦婉拒了晏惠卿的邀请。沈苍苍的话。他都记得!漓河离这个地方有些距离,且那边到了晚上既冷清又暗。晏惠卿显然是不安好心,“我们要去其他地方!” 晏惠卿没想到文弱的虞方会替晏锦回答,酸溜溜的回了一句,“虞公子当真是心疼长姐!” “她是我妹妹。我应该多照顾她!难道,四小姐你不照顾你弟弟吗?”虞方隽秀的眉,微微一蹙。便对晏锦说,“素素。我们走!” 虞方性子温柔,很少会在外人面前,露出生气的一面。 除非,那么个人让他十足的厌恶。 而晏惠卿,便是其中一个。 晏三爷的事情,虞方多少知道一些。私下,沈苍苍更是告诉他,晏惠卿是怎么样的卑鄙,昔日差点激怒大白,伤到晏锦…… 虞方虽然性子温和,却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护短,晏锦和沈苍苍对于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晏惠卿出现的时候,虞方便没有和卖花灯的老板多言,直接丢了五十两银子给他,猜对了谜语便走人。 一盏花灯再精致,也不值五十两银子,这简直是天价。 卖花灯的老板,看着手里的银子,一直发怔。 虞方出手太阔绰了。 直到晏锦和虞方离去后,他才感叹,“当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晏惠卿在听见老板的话后,冷冷的笑了笑。 她从前是见过虞方的…… 只是,那时并非像今日这般,看的清楚。 曾经晏惠卿以为晏锦那样的容貌,便配的上绝美二字,如今在看见虞方后,才知道原来绝美两个字,还可以用来形容男子!烛火昏暗,虞方提起灯笼缓缓地行走,烛光照在他脸上,凭空添了几丝妩媚,像是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虞方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很清澈,宛如泉水在山涧里流过。 虞方长的好,眼如海水,眉眼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沈砚山的气质是玉树临风,而虞方的气质则是妖娆。 晏锦当真是好福气…… 而且,虞方方才护住晏锦的样子,实在诱人!虽是在生气,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懊恼,反而觉得十分的好看。 也难怪,晏锦会把持不住。 “表哥?”晏惠卿喃喃自语,“沈世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头上戴了这么大个绿帽子,还那么自以为是!” 她说完话后,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方向停着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而马车的灯笼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薄字。 而另一边,早已有人将晏惠卿的一举一动收入眼中。 晏锦和虞方,自然不知道晏惠卿的想法,也不知道方才晏惠卿误会了什么…… 误会,又能怎么样? 虞方和晏锦两个人亲如亲兄妹,没有任何私情,且各自有了心上人。 两个人缓缓的朝着西河走去。 刚走到西河,便见沈苍苍从画舫上奔了下来。 沈苍苍本就生的好,今儿还穿了大红色的衣衫,瞧着像是一团烈火似的,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她跑的极快,一点也不顾及形象。 在沈苍苍后面的婆子有些急了,皱着眉唤了一声,“郡主,你小心些!” 沈苍苍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对身后的婆子眨了眨眼,“我知道了,知道了!” 她说完后之后,又一路小跑到晏锦身边。 “素素,你可来了!”沈苍苍笑眯了眼,“我等你好久了!” 晏锦将手里的兔子花灯递给沈苍苍,“表哥送你的!” 晏锦话音刚落,虞方本来白皙的脸颊,立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沈苍苍知道虞方脸皮薄,便只是傻傻的笑着,从晏锦的手里接过花灯,“我会一直放着的!” 虞方闻言,更是垂下眼眸,没有开口。 直到沈苍苍身后的婆子追了上来,对晏锦和虞方福身行礼后,又嘱咐沈苍苍,“郡主,你多穿一些,等会,还要去给苏大人问安呢!” 第427章:长痛短痛 沈苍苍闻见,转身便打断了婆子的话,“郑妈妈,我都说知道了!” 她此时突然拔高了声音,让身后站着的郑妈妈有些错愕。 私下沈苍苍的性子虽然也不温婉,却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 今日,怎么会这样? 在一边的虞方闻言,只是轻轻的蹙了蹙眉,依旧没有开口。 沈苍苍和苏行容的定亲的事情,虞方其实早已知晓。 这门亲事,是薄太后亲自赐婚,苏行容和沈苍苍,谁都不能违抗。 现在,沈苍苍已经及笄,而苏行容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两个人如今就等薄太后的懿旨,便能成为一家人了。 尽管虞方知道,却从不和沈苍苍提起。 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将这件事情遗忘。 但是,郑妈妈方才的话,却提醒了虞方。 他的多情,会变成沈苍苍的牵绊。 他是个福薄之人,那怕他心里有沈苍苍,也终究是耽误沈苍苍。 沈苍苍是苏行容的未婚妻,而他……也给不了沈苍苍以后。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以后。 “郡主!”郑妈妈反应过来,拿起斗篷便给沈苍苍披上,“别冻着了!” 沈苍苍乖巧的站着,等郑妈妈给她穿好斗篷后,才对晏锦道,“素素,我们进去说话!” “郡主……”郑妈妈见沈苍苍又要离开,“还有半个时辰,苏家的……” 沈苍苍再次打断了郑妈妈的话,“行了!你明知我最不想见他们,还提醒我……郑妈妈。你果然不心疼我!” 沈苍苍话音一落,郑妈妈只好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 她怎么会不心疼沈苍苍? 沈苍苍断了腿来沈家后,一直都是她在伺候!她也知道,沈苍苍不想和苏行容来往……可太后的懿旨,沈家又怎么能违抗? 郑妈妈看了一眼沈苍苍,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画舫停在岸边。它的表面上朴素无奇。在西河里并不显眼,上面的挂着的灯笼,连沈字都没有写上去。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手。轻声地说,“其实,沈家还有一艘更大更精致的画舫,不过……前些日子大伯父说。既然我想出来玩的开心些,就不要弄的太显眼。所以。他亲自给我买了这艘,虽然不大,倒也舒服!” 晏锦闻言,笑着说。“定国公对郡主真好!” “我大伯父很好的!”沈苍苍窥了一眼虞方,才小心翼翼地对晏锦说,“素素。我大伯父很好相处,你别担心!” 晏锦和沈砚山成亲后。必定是要住进沈家的! 外人皆传定国公为人严肃古板,说话的时候更是十分的强势。 沈苍苍知道这是个误会,所以私下总是在跟晏锦澄清。 晏锦点了点头,“定国公是英雄!” 沈苍苍见晏锦表态,才松了一口气…… 画舫内没有其他人…… 外表朴素无奇的画舫,里面却装饰的很温馨!每一样东西,瞧着都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于刺眼,白色的纱幔垂落在窗户上,外面的景色也变得朦胧了起来。 “哥哥!”沈苍苍将桌上的点心递给了虞方,“你尝尝,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虞方没有接过沈苍苍递过来的点心,而是淡然地回答,“多谢郡主!” 他话音刚落,沈苍苍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虞方是个不擅长隐藏情绪的人,他想要疏远沈苍苍,那怕只是那么一点点,沈苍苍便能察觉出来。 沈苍苍看着虞方,不解地问,“哥哥,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对待虞方一直都小心翼翼。 她害怕…… 她怕自己是在梦中,醒来的时候,虞方便从她的身边消失,而这个世上,从未有一个叫虞方的人存在。她的神仙哥哥,其实都是她的幻想,根本不存在。 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沈苍苍都要抚摸自己放在枕边的大白,喃喃自语,他真的回来了吗? 还好,她和虞方虽然多年未曾见面,而虞方依旧记得她,也并未和她疏远。 沈苍苍想着,一双眼便红了。 虞方不敢看沈苍苍的眼,只是垂下眼眸,摇了摇头,“郡主,你……” “你唤我什么?”沈苍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看着虞方,神色里全是不甘,“你唤我什么?” 虞方不再言语,而晏锦想要说话的时候,却看见虞方的手,其实也颤抖的厉害。 虞方并非不喜欢沈苍苍,他想婉拒沈苍苍,也是有原因的。 这原因,虞方从未和晏锦提起。 甚至有一次,虞方跟晏锦讲,他小的时候喜欢吃一种奶糖,可是那种糖是精绝的特产,每次他父亲都要绕路去给他带回来,有一次遇见了沙尘暴,差点丢了性命。他知道这件事情后,便再也没有碰过那些糖。 虞方说,长痛不如短痛,个人的喜欢,只是小事…… 他终究是不希望,他这样的一个短命人,会影响虞家。 沈苍苍抽了一口冷气,眼角似有泪光,却依旧忍住不让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她看着虞方,良久后才将大白从袖口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大白本在昏睡中,此时被沈苍苍惊醒,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 下一刻,沈苍苍便从画舫里冲了出去,她步伐匆忙,甚至不小心碰到了虞方送给她的兔子花灯。 花灯落地,里面的烛火将灯笼烧了起来…… 晏锦大惊,赶紧上前去扑灭了火。 只是,她动作再快,这灯笼却依旧是被烧毁了。 晏锦想起,方才虞方怯生生的问她,沈苍苍是否会喜欢这个灯笼的样子。 他的讨好,晏锦看的出来。 晏锦叹了一口气,走到虞方身边,轻声地说,“表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表哥,喜欢一个人,若是不试试,就断了念想,那么……来日,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晏锦说完,将烧毁的灯笼放在虞方的身前,“我去陪陪苍苍,你在这里等我们!” 虞方没有开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晏锦从画舫里追出去的时候,便看见沈苍苍站在不远处哭成了泪人。 本来精致的妆容,也有些花了。 晏锦走上前去,低声唤了一句,“苍苍!” “素素!”沈苍苍转过头来,看着晏锦,像是认命了似的,“哥哥终究是嫌我烦了……我都知道……素素,他嫌弃我了,我……我会听郑妈妈的话,我现在就去给苏大人问安!” 第428章:陪同 短短的一句话,沈苍苍却说的十分赌气。 她哽咽不止,晏锦瞧着也很心疼。 晏锦想了想,才从袖口拿出锦帕,替沈苍苍拭了眼角的泪,“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总说气话!” 晏锦的声音温柔,听的沈苍苍哭泣的声音,逐渐的小了起来。 在不远处的郑妈妈还以为晏锦和沈苍苍起了争执,一直站着不敢走近。 她没有走近,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和侍卫,也不敢靠近。 沈苍苍就晏锦这么一个交好的人,若是和晏锦都有了间隙,来日可如何是好? 郑妈妈想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沈苍苍垂下眼眸,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素素,我都这样了,哥哥还不明白我想什么吗?” “明白!”晏锦抬起手,帮沈苍苍理了一下发髻,“你给他点时间!” 沈苍苍皱眉,不再言语。 感情这个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她不知道虞方在想什么,所以便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的抛了出来!虞方想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得让虞方知道,自己心里是有他的…… 她的感情,像是飞蛾扑火一般,明知或许没有结果,却依旧要去尝试。 沈苍苍怕自己如今不说出来,来日会后悔昔日懦弱。 两个人站了一会,沈苍苍才又开了口,“我方才走的匆忙,是不是撞坏了什么东西?” “你呀!”晏锦见沈苍苍气消了,才道,“表哥送你的花灯。坏了!” 沈苍苍听了,便急着问晏锦,“怎么会坏了?” “你走的匆忙,不小心将花灯撞在地上,便燃起来了!”晏锦很喜欢沈苍苍的性子,那怕前一刻沈苍苍怨虞方怨的恨不得哭给虞方看,没过多久。她便又能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遗忘。回到当初!沈苍苍只要发泄完毕,心里就不会有疙瘩,这样的人。的确很适合虞方,“表哥,怕是有些……难受了!” 沈苍苍闷闷地说,“可我也难受!” 晏锦叹了一口气。又劝道,“我知道。我陪你走走吧!” 沈苍苍抬起眼,看了一眼远处的郑妈妈,又摇头,“今儿。薄相和苏老大人都亲自看花灯会了,他们其实是陪着那个小……”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顿,神色里闪过一丝不自在。才继续说,“他们是陪着很重要的人来的!大伯父说。我虽不喜欢苏家,但是这个时候于情于理,都该给他们问安。素素,我不想让哥哥知道的,可是……” 可是,她也不想瞒住虞方。 她不擅长说谎,也更不想说谎。 沈苍苍一直都害怕回到以前那种,身边除了大白,便再也没有他人的生活。 沈砚山和晏锦还有沈家其他人对她都很好,可这种好,和她想要的,完全不一样。 她想要的,是一个只属于她的人。 沈苍苍每次和虞方说话,都害怕虞方生气,所以连性子也必须约束着。 虞方不喜欢的,她便不去碰。 虞方不愿意看到的,她便替虞方清除干净。 在对虞方的感情上,她是占了先机和主动。 若是虞方愿意点头,纵使他们之间有万水千万,她也愿意去跨越,不管有多辛苦,承受多少流言蜚语。 “既然定国公让你去,你便去吧!”晏锦笑了笑,“我不会告诉表哥的,而且……” 晏锦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身后的画舫,“让表哥一个人想想也好!”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虞方自己想明白的。 感情的事情,毕竟是要两厢情愿,才能完美。 沈苍苍闻言,只好点头。 她拢了拢斗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胆怯极了,“素素,你说哥哥会生我的气吗?” “怎么会!”晏锦摇头,挽着沈苍苍的胳膊,朝着郑妈妈走去,“表哥,生谁的气,都不会生你的气!” 沈苍苍听了,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有些沾沾自喜,“真的吗?” 晏锦看着沈苍苍露出了笑颜,唇角微微上翘,“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沈苍苍的性子单纯,也很容易满足! 尤其是对于虞方,沈苍苍更是愿意什么都不计较。 爱情,其实是谁先爱上的对方,谁就是最卑微的人。 可在沈苍苍和虞方的这场感情了,她也说不准,是谁先动心。 她这个表哥,太擅长隐忍了。 郑妈妈见晏锦和沈苍苍和好,暗暗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走上前去,福身道,“郡主!” “我知道,我这就去!”沈苍苍因为哭过,所以声音还有些沙哑,“是在东岸那边吗?” 郑妈妈点头,“回郡主话,是的!今儿左相也去了,倒是难得!” 沈苍苍闷闷不乐,轻声嘀咕,“一群看热闹的,不是欺负小秀儿吗?” 晏锦没有听清楚的沈苍苍的话,忍不住挑眉,“苍苍你说什么?” “没什么!”沈苍苍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只见周围烛火明亮,人声鼎沸。良久,她才对晏锦说,“素素,你陪着我去吧!” 郑妈妈大惊,“这,怎么……” “怎么不好?”沈苍苍皱眉,“素素是我的嫂子,她跟我去见那些人又能怎么?” 晏锦羞的红了脸,更是怕沈苍苍说出更离谱的话,赶紧咳嗽提醒她。 结果,沈苍苍根本没有听出来晏锦弱弱的抗议,而是继续和郑妈妈分辨,“我去问安而已!” 郑妈妈看着沈苍苍,露出头疼不已的模样,最后更是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好好,你啊……唉……” 郑妈妈不再说话,只好由着沈苍苍的性子来。 今儿,沈苍苍的情绪不好,闷闷不乐了还哭了出来!郑妈妈不想委屈了沈苍苍,只好不管沈苍苍了。 而且,沈苍苍说的也对。 晏锦来日是沈家的女主人,她的确是该出去见见世面。 沈苍苍见郑妈妈答应了,便拉着晏锦说,“我们早去早回吧,素素,你等回陪我重新去买一盏兔子花灯吧!我……我想给哥哥赔罪!” 晏锦看着沈苍苍,没有脾气的说,“恩好!” 西河的东岸上,停着一艘三层的画舫,气势颇为壮观,而画舫的周围,更是站着不少皇亲贵族。 晏锦和沈苍苍刚走近,看见周围的人,便惊讶的顿下脚步。 第429章:又见 这里站着的不少人,都曾出现在太后的寿宴上。 而且,还是坐在离元定帝很近的地方。 他们,不单单是皇亲贵族那么简单…… 他们,是元定帝最信任的臣子。 沈苍苍没有发现晏锦的异常,而是顶着一双有些微红的眼,继续朝着里面走。 她们刚走几步,便听见有人喊,“苍苍?” 沈苍苍顿下脚步,转身看着身后的人,福身行礼,“见过周大人!” 晏锦闻言,也福身对眼前的人行礼。 被沈苍苍称做周大人的人,身子十分的强壮,气质出众,说起话来更是铿锵有力,“起来吧,都说了,私下不用唤大人,唤我伯伯就好!” “这是外面,要讲规矩的!”沈苍苍站稳了身子,神色不改,“今儿您怎么也来了?我以为您一直在鲜卑边境呢!” 周大人笑了笑,“你这个小丫头!难道就不许我回来看看?定国公说你今日会来,果然没有骗我!几年不见,你长高了不少!” 沈苍苍只是笑着,却没有再说话。 晏锦瞧着眼前的周大人,想着方才沈苍苍提起了鲜卑边境,便立即明白眼前的人,是辽东的总兵周宁泰。 周宁泰虽不如程老将军有名,但是却也是个英雄。 昔日,周宁泰便是在沈苍苍的父亲手下的副将,后来一步步升迁到了辽东总兵的位子上。 当年,若不是沈苍苍的父亲救了他们,或许便没有今日的周宁泰了。 晏锦记得,沈苍苍不喜欢和她父亲的旧部署说话。 沈苍苍说,虽然自己父亲的死和他们无关。但是每次看到他们,她都会想起,若是父亲还在,如今也该和他们差不了多少。 每次想起来,她都会觉得难受。 有些伤,埋在心底,纵使过去了很久。表面上看起来早已痊愈。其实实际上,早已是血肉模糊,不能触碰。 沈苍苍耿耿于怀的。是父母的死。 周大人似乎也发现了沈苍苍眉眼里的郁色,便转移话题看着晏锦,疑惑地问,“你是?” “家父乃是工部尚书晏季常!”晏锦再次乖巧的对周大人行礼。“周大人万福!” 周大人闻言,有些错愕地说。“你就是沈家那个臭小子未过门的妻子?” 周大人本就是习武之人,所以声音也比常人大了许多。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的人便看了过去。 晏锦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这个周大人。性子倒是和沈苍苍有几分相似,说话的时候,不会想太多。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才轻声地说,“周伯伯。你声音小点!” 周大人尴尬的笑了笑,“是我的不是了,改日我再给晏大人赔罪!好了,你去忙吧,我不在你的面前招你嫌了!” 说完,周大人又像想到什么了似的,对晏锦说,“沈砚山这个臭小子,总说来日要娶个仙女,还真的被他找到了!” 晏锦垂下眼眸,“周大人过奖了!” 周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沈苍苍见状,撇了撇嘴,和周大人告辞后,便带晏锦朝着画舫上走去。 尽管沈苍苍的脚步匆忙,周围的目光却是只增不减。 走了几步后,沈苍苍有些内疚,“素素,今儿是我的不是,我其实……是想带你来认识一些人的!” “没事!”晏锦虽然有些羞涩,但是却没放在心上,“你也别生气,周大人没有恶意!” 习武之人,虽然在战场上杀敌无数,但是心却不细腻。 方才,周大人想要讨好沈苍苍,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才会和她说话。 若是平日里,这位周大人别说和她说话了,连多看她一眼,怕是都难。 不过,晏锦倒也有些担心了。 苏行容说,沈家没有那么安稳。 如今看来,却也是有些端倪的。 这些手握重兵的将军和大人们,和沈家的交情似乎都不错。无论是程老将军,还是这位周大人,他们手里的兵力,都不少。 而且,晏锦粗略的算了算,若是这些人手里的兵力全部为沈家所用的话…… 那么造反对于沈家而言,便是轻而易举了。 沈家人擅长用兵,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 晏锦脑海里突然想起四个字。 功高震主。 元定帝和薄太后,是不是早已开始怀疑沈家了? 晏锦这般想着,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沈苍苍见晏锦不说话,便解释道,“我不会生他们的气。素素,今儿来这里的人,都是王爷郡主,还有一些,也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你多结交一些也好!” “好!”晏锦没有婉拒沈苍苍的提议,而是点了点头。 沈苍苍无非是想让晏锦多认识一些人,来日若是清平侯的人再找来麻烦的时候,这些人也可以帮上晏锦一些。 沈苍苍想的天真,晏锦却也不好揭破。 两个人进了画舫后,便有小丫鬟迎了上来,“见过明惠郡主!” “苏老大人在哪里?”沈苍苍有些不耐烦,“我想见见他!” 小丫鬟依旧俯低身子,“郡主请跟奴婢来!” 沈苍苍和晏锦刚抬步,便听见有人笑着说了一声,“那个老东西居然来了,来丢人来么?” 晏锦闻言,便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少年,立在苏行容的身边,神色里全是不屑。 而苏行容的目光,也恰好看向了晏锦。 苏行容依旧和从前一样,眉眼里带着几分邪气,唇角微勾。 站在苏行容身边的少年,身子有些胖,和苏行容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比。 少年见苏行容不说话,又唤了一声,“苏大人?苏大人?” 下一刻,他便顺着苏行容的目光望去,然后禁了声。 沈苍苍一看是苏行容,心里的怒火便烧了起来,“素素,我们走!” 沈苍苍也知道,苏行容的父亲出现在这里,那么苏行容也必然会在。 尽管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苏行容的时候,她心里对苏行容的嫌弃,也是油然而生,连掩饰都难做到。 晏锦跟在沈苍苍身边,一直没有出声。 沈苍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等情绪恢复后,才压低了声音和晏锦说,“素素,苏家人向来势利,他们方才说的人,我一听便知道是谁!太过分了,居然这样说!” 晏锦不解,“他们,说的是谁?” 沈苍苍抬起眼,看了看前面领路的小丫鬟,几不可闻地说,“左相,谢良恬!” 第430章:他的侍女 晏锦挑眉,“你的意思是?左相也来了!” 沈苍苍点了点头,“他本不该来这里的,居然也来了……奇怪的很!” 晏锦见沈苍苍神色里带了几分疑惑,便知今日这一艘画舫上的人,都不是寻常的人物。 元定帝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外面是重兵把守,里面是皇亲国戚和元定帝最信任的臣子。 左相这样的人,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 谢良恬如今的地位,虽然依旧是大燕的左相,可权利却没有右相的一半。 他的一切,不过只是摆设。 元定帝碍于要堵住这悠悠众口,所以一直未曾罢免谢良恬。 毕竟谢家如今,已经断了后。 恰好,这谢良恬也是个不识趣的人,也从未主动辞官。 他没有了夫人,也没有了孩子,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人孤寂落寞。 晏锦虽知道谢良恬,但是对这个人的了解,却少的可怜。 思及此,晏锦对苍苍说,“等会,我就在外面等你,你早去早回!” 沈苍苍见晏锦这样说,虽然皱着眉头略有不悦,却依旧答道,“恩!” 晏锦,的确不适合见苏行容的父亲。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小丫鬟才顿下脚步,轻叩眼前的大门,“苏大人,明惠郡主来了!” “让她进来!”屋子传来了一阵低沉的男音后,沈苍苍才对晏锦点了点头。 沈苍苍对小丫鬟说,“带晏小姐去沈家的地方,切记,一定要小心伺候!” 小丫鬟福身:“奴婢知道了!” 沈苍苍说完。便让小丫鬟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晏锦顺势窥了一眼屋内,只见周围站着几个绝美的女子,她们瞧着样子倒是不像是大燕朝的人。而坐在女子们中间的人,居然是个俊俏的少年。 少年的目光,一直落在绝色的女子身上,也未曾注意到晏锦的打量。 很快。小丫鬟便将门关上。又对晏锦道,“小姐,您请跟奴婢来!” 晏锦点了点头。“多谢!” 小丫鬟领着晏锦走了几步后,才又顿下脚步,推开屋门,轻声地说。“定国公和世子,晚些会过来。小姐你稍等!” 晏锦进了屋子,没有再说话。 画舫很大,所以里面的屋子也很宽敞。 给沈家准备的屋子,布置的很精致、奢华!晏锦看着垂下来的纱幔。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这些纱十分的柔软,摸着更是光滑。若她没记错,这种东西应该是用在宫中的。 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这些。 外祖母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又不喜阳光。 外祖父曾想私下去买这种纱,却不想费了很多力气,也没有买到半匹。 最后,还是小舅舅从南海带了鲛绡纱才让外祖父安了心。 南海的鲛绡纱虽然珍贵,却远不如这个更稀罕。 虞家费尽心思都没弄到的东西,却不想被人弄来做成了纱幔,还如此铺张。 小丫鬟很快再次推门而入,准备了一些茶水和茶点,才又退下了。 屋子里燃的是淡淡的檀香,这个房间的人,像是知道她要来一样,准备的点心,也是她最喜欢吃的。 晏锦挑眉,有些疑惑,自己的行踪是不是被人知道的清清楚楚。 晏锦想着,便拿起一边的银钎子,准备用一些点心。 结果,她还未用,便听见屋门“嘭”的一声被从外被打开了。 下一刻,一个妖娆的女声,便从外面传了进来,“沈世子,奴婢是怜儿!可以进来吗?” 晏锦没有出声,而是继续用银钎子将点心放入嘴里。 点心入口及化,味道醇香留齿,尤其是这里面的桂花,分量加的刚好,闻着更是让人觉得舒心。 屋外的人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又绕了进来,“世子不回答怜儿,那么,怜儿便进来了?” 下一刻,晏锦便见到一个肌肤似雪的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女子长的极好,眉目间全是妖娆,而且,最出色的应该是女子的眼睛,泛着淡淡的绿色,虽然不明显,却依旧可以看出来是西域人。 晏锦神色自若,而女子倒是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女子一改刚才妖娆的样子,立即福身行礼,“见过小姐!” “小姐?”晏锦捧起茶盏,语气不改,“你知道我是谁?” 女子摇头,“怜儿不知,奴婢,敢问小姐,你是?” 晏锦轻轻地啜了一口茶,然后笑着说,“怜儿姑娘认为,我是谁?” “您……”怜儿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晏锦,疑惑极了。 晏锦的眼眸和她一样,颜色和大燕朝的人不一样!怜儿曾自认为,自己在这群舞娘里,算是最夺目的一个,却不想如今,在一个小丫头面前,黯然失色。 她,长的很好。 像是不染半点世俗的尘埃似的。 怜儿想了许久,才对晏锦说,“你是京公公身边的,柳姑娘?”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有人吼道,“放肆!” 怜儿吓的赶紧转身,看到身后的人时,有些傻了眼,“郡主!” 沈苍苍一进屋便听见怜儿说晏锦是柳姑娘,火气更是‘蹭蹭蹭’的往上冒,柳文仙算是个什么东西,能和晏锦相提并论? 不过是一个阉人身边的侍女罢了…… “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沈苍苍拔高了声音,吓的怜儿和屋外的婢女都跪了下来,“你也该掂量掂量你是什么身份,敢来我沈家的地方!怜儿姑娘,别怪我没告诉你,哪怕你是薄相心尖上的人,若是惹恼了我,我一定也会让你这辈子,都再也看不见灯会!” 怜儿吓的花容失色,“郡主,郡主饶命,奴婢是奉命来给世子送东西的!” “滚!我沈家还需要你来送东西?”沈苍苍看着低下跪着婢女,又道,“若是再有这些肮脏的东西来我沈家的地方,小心我告诉太后娘娘,让你们一个个都……” 晏锦打断了沈苍苍的话,“苍苍!” 沈苍苍抬起头看见晏锦脸上没有怒气,才摆了摆手,“都给我出去!” 婢女们慢慢的退了出去,顺便帮沈苍苍关上了门。 怜儿出门之后,脸上的惊慌依旧不改,她刚走了几步,绕路想要离开的时候。 一个少女的声音传了出来,“事情办的如何了?” 第431章:差点入局 怜儿没有防备,差点被少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的跪在了地上。 她是个舞娘,虽然颇有姿色,但是却也不过是个没有权势的人。 沈家的人当中,她最怕的,便是那个心如蛇蝎的沈苍苍。 当年,曾有舞娘被沈苍苍砍下一条手臂。 原因便是因为这个舞娘,不小心碰了沈三爷的衣袂。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舞娘哭嚎的样子。 她们这些人,那怕是一点点的残缺,都不能继续在这里呆着,又何况是没了手臂。 事后,元定帝居然没有责罚沈苍苍,更是赏赐了很多东西安抚沈苍苍。 元定帝偏心,众人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她们只是卑贱的舞娘。哪能因为她们的错,而去责罚一个高高在上的人。 “十二小姐!”怜儿声音有些颤抖,“奴婢都办好了!” 薄如颜挑起纱幔,露出一张秀气的小脸,“晏家那位,也看见你了?” “看见了!”怜儿有些胆怯,“可是,明惠郡主也瞧见奴婢了!十二小姐,奴婢会不会……” 薄如颜挑眉,不悦地说,“闭嘴,这些事情不该是你问的!怜儿,我父亲找你,你赶紧过去吧!” 怜儿见薄如颜这般说话,便再也不敢回答,而是转身就走。 薄如颜将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一靠,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她父亲说,这天下的掌权者,没有一个,不是偷腥的猫。 她懂,所以也懂这些掌权者身边女人的心思。 薄如颜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怜儿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你这个贱东西,当真是走运!” 她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了…… 而彼时,沈苍苍坐在屋子内,生了好大的气。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晏锦见沈苍苍为自己生气。劝道,“你别生气了,不过是小事!” “小事?素素。你可知道那个肮脏的东西,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这不是侮辱人吗?”沈苍苍气的拍了拍桌面,“柳文仙那样的人。也配和你相提并论!” 晏锦端起茶盏递给沈苍苍,温柔地说。“既比不上,那就不要比!苍苍,今天这里人多嘴杂,你要收敛下你的脾气!知道了吗?” 沈苍苍撅起嘴。有些不悦。 她从晏锦的手里接过茶盏后,又叹了一口气,“素素。我当真是不喜欢薄家!当年,薄相曾为了破坏我大伯父和三伯父的兄弟感情。派了几个舞娘到府里!我三伯父身子弱,闻不得太刺鼻的东西,接过这几个舞娘身上的香味,一个比一个重,她们……” “都过去了!”晏锦笑着说,“苍苍,你得学会控制你的脾气,不能让人掌握你的处事方法!刚才,若不是我拦着,你是不是想和昔日一样,砍了她的手?” 沈苍苍刚将茶盏端起,闻言,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 她这个动作,便是默认了。 晏锦知道,在沈苍苍的身上,带了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哪怕不砍掉怜儿的手,也可以让怜儿的容貌损坏。 而且,再也不能治愈。 晏锦知道,沈苍苍做的出来。 昔日,薄相送了沈家几个舞娘,其中几个胆子太大,拿了肮脏的东西去碰了沈三爷,结果沈苍苍大怒,就砍了她们的手。 沈苍苍这样做,其实也算是从轻处罚了。 毕竟,那几个人想要害沈三爷。 可惜,沈苍苍也太冲动了。 导致事后他们想收集这个几个人,想要害沈三爷的证据,却一点也找不到了。 打草惊蛇。 薄家和沈家,根本没有明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和亲密。 晏锦等沈苍苍吃了茶,才轻声地说,“若你砍了她的手,或者伤了她。这很快,便有人传开消息说,苍苍你嗜血……若再打听清楚,便更会有人说,我……善妒!” “这话从何说起?”沈苍苍将茶盏放下,有些紧张的看着晏锦,“怎么会这样说你?” 晏锦笑了笑,“苍苍你虽然生气,但是也不会真的要了她的性命。那么她既然活着,又被你伤了,还没有来日,她不会乱说话吗?她肯定会报复,胡言乱语……苍苍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怜儿会出现在这里?” 沈苍苍皱眉,压低了声音说,“还能怎么,这些一心想要攀附我沈家的人,比比皆是!” 沈苍苍说完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对晏锦保证,“我没有说哥哥他们!” 如沈苍苍所言,一心想要攀附沈家的人,的确很多。 但是,也不至于在这个场合上做出这样的事情。 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人冲着她来的,而不是攀附沈家。 方才领路的小丫鬟说的很清楚。 她说,定国公和世子还未到来,让晏锦稍等片刻。 既然,定国公和沈砚山都没有来这里,那么方才怜儿为什么一进屋就说,打扰了沈砚山呢? 显然,这句话,也是说给她听的。 晏锦想到这里,便对沈苍苍说,“你刚才说,怜儿是薄相的人,那么,她也该知道,昔日你砍了其他舞娘的手的事情!而且……” 晏锦在这里顿了顿,“她既然知道,为何还要送上门来?众人皆知我和你要好,我来了这里,她显然也会知道!为什么,还当着你的面,说我是柳文仙?” “她,不认识你!”沈苍苍垂下眼眸,试探着说,“所以胡乱猜测?”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敲了一下沈苍苍的头,“她既是薄相的人,连你都见过了,怎么可能没有见过柳姑娘?她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激怒你,然后……让你再做一次昔日的事情!” 沈苍苍闻言,一张小脸煞白。 晏锦方才的话,她自然是听锦心里的。 沈苍苍被晏锦绕的有些头晕,却也预感到,怜儿的到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薄家的人,每一个都让她厌恶。 尤其是薄如颜,那个女人说话尖酸刻薄,那里有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奈何,薄相心疼薄如颜,更是恨不得将薄如颜送来沈家。 沈苍苍私下,曾跟沈三爷抱怨过多次。 每一次,沈三爷都会沉默不语。 久了,沈苍苍便也不会再抱怨了。 沈苍苍挫败极了,她声音有些可怜,“素素,我是不是做错了?差点,被人利用?” 第432章:钓鱼 晏锦看着沈苍苍一脸沮丧的样子,便知道沈苍苍一定很内疚。 她想了想,才抬起手捏了捏沈苍苍的面颊。 她的力气不大,沈苍苍也任由晏锦动手。 良久,晏锦才说,“你没错!” “我没错?”沈苍苍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晏锦,“可我差点……入了他们的局!” 晏锦看着沈苍苍被自己捏红的小脸,“我已经罚过你了,所以,你没错!” 沈苍苍:“……” 晏锦知道,尽管沈苍苍从前生活的十分不容易,可定国公和沈砚山却不愿让沈苍苍知道太多的险恶。 这样的保护,的确是为了沈苍苍好。 但是,也有害处。 沈苍苍若想和她表哥在一起,那么沈苍苍就必须学会,不再那么容易被人欺骗。若是沈家安稳,晏锦自然也和定国公的想法一样,可如今沈家不再安稳,那么沈苍苍必须学会自保。 晏锦喃喃地说,“其实这件事情,不得不说十二小姐很聪明!” “聪明?”沈苍苍不解的看着晏锦,“怎么说!” 晏锦将装着点心的碟子,推到沈苍苍面前,“怜儿姑娘长的极好,想必很受薄相的喜欢!十二小姐,自然不喜欢怜儿姑娘在薄相面前走动。她便想借你的手,来毁了怜儿!这样,既可以坏了你和我的名声,还可以让我们帮她除掉怜儿。” 一个失了手臂或者被毁容的女子,又怎么能继续获得薄相的宠爱。 男子薄情,薄相也不例外。 薄相虽然廉明,但是私下的女子却不少。 这种事情没有人会说他薄情寡义,而是被人称为——风流。 沈苍苍看着晏锦。有些不甘,“我当真是讨厌薄如颜,居然如此坏心眼!我恨不得……” “既然想做,便做!”晏锦站了起来,走到一边推开窗户!沈家的屋子,位于画舫的第三层,远远俯视周围。一片姹紫嫣红的花灯。美不胜收。 皇家,果然奢靡。 沈苍苍有些不解,“素素你的意思是?” “苍苍。别人想要算计你,你若不想被她算计,那么就反将她一军!”晏锦收回目光,看着沈苍苍说。“外面夜色不错,很适合钓鱼!” 沈苍苍站了起来。走到晏锦身边,嘟嚷着说,“算计和钓鱼有什么关系?” 晏锦笑了笑,轻声在沈苍苍耳边呢喃了几句。 她话音刚落。沈苍苍便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晏锦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崇拜,“素素,你可真聪明!你怎么知道晏惠卿也在?” “十二小姐虽然聪明。但也想不了这么周全!”晏锦和薄如颜见过,多少清楚一些薄如颜的性子。薄如颜其实和沈苍苍差不多。她说话也不知收敛,脾气也不小!唯独她比沈苍苍,更知道婉转处事,而沈苍苍太过于直接,“苍苍,想要钓鱼,就必须准备鱼饵,走吧!” 沈苍苍点了点头,“素素,我都听你的。” 这些事情,大伯父和沈砚山,从未告诉她,原来很多事情,可以这样处理。 沈苍苍不喜欢这样的宴会,那怕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别人梦寐以求想要见上一面的。她不屑,是因为这里太过于吵闹。 所以,沈苍苍带着晏锦出现在花厅的时候,众人的目光带了几分打趣。 晏锦注意到,今日的舞娘,似乎和平日不一样。 这些舞娘,大多是眼眸异色,要么就是肌肤雪白和发丝微卷的女子。明显,她们都不是大燕的人。 沈苍苍很快便在人群离找到了薄如颜,然后拉着晏锦的手,走到薄如颜身边,盯着坐在薄如颜身边的晏惠卿。 “如颜姐姐,我想和你说会话!”沈苍苍故作温和,又对不远处的薄相道,“伯伯,我想和如颜姐姐一起!” 她说的迅速,丝毫不给薄如颜婉拒的机会。 沈苍苍声音不大,薄相和坐在他身边的周大人,却都听了个清楚。 薄相顾及周大人,笑的慈祥,“好!” 薄相开了口,晏惠卿只好尴尬的站了起来。 沈苍苍看见晏惠卿站起来后,才露出惊讶的神色,“四小姐,好久不见!上次,堂哥还问起你,说怎么不见你!” 薄如颜闻言,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 晏惠卿尴尬的笑了笑,“郡主说笑了!” “我怎么会和四小姐说笑?”沈苍苍拉着晏锦坐下,看着晏惠卿说,“也是,四小姐认识了如颜姐姐,肯定不记得我了!” 她说完后,神色里还带了几分惋惜。 薄如颜挑眉,看着沈苍苍,“苍苍,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是夸如颜姐姐聪明啊!”沈苍苍没有再理晏惠卿,而是看着不远处的周大人,轻声说,“周伯伯,这些跳舞的人,都是一些俗物!方才,我在屋子里瞧见了怜儿姑娘,她跳的舞才叫好看呢!” 沈苍苍甚少和周大人说话,这一次主动和周大人说话,让周大人有些惊喜。他立即接了沈苍苍的话,“你若喜欢,让她来便好!” 周大人话音一落,薄相嘴角的笑意便淡了一些。 晏锦垂着眼眸,不再言语。 薄相是个多情之人,他喜欢的女子多不胜数。 能让薄如颜在意的,估计也是威胁到了薄如颜母亲的位子。 不然,薄如颜又怎么会放低身份去除去一个小小的舞姬。 沈苍苍性子刁钻早已出了名,现在想要挽回,也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她便利用沈苍苍的性子,来让薄如颜难堪…… 果然,周大人开了口,薄相也只好点头,“周大人和郡主都喜欢,那我便让怜儿姑娘,跳一曲给大家助兴!” 他说完之后,便吩咐身边的人去请怜儿过来。 沈苍苍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坐着,而晏惠卿因为离开了薄如颜身边,自然也就不能坐在前面,而必须去最后面。 毕竟,清平侯府的人,的确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很快,怜儿便走了进来。 她的身子婀娜多姿,一进屋子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只是怜儿的目光,却落在了薄如颜和沈苍苍的身上。 第433章:谁最无理 沈苍苍双手托着下颚,看着怜儿,淡淡地笑着。 她笑的和善,落在怜儿的眼里,却有些狰狞。 沈苍苍虽然容貌秀气,但是性子却阴晴不定。 更重要的是,周围的人都宠着她。 曾有人说,沈苍苍和苏行容极配。 都是一样的可怕,心如蛇蝎。 “怜儿姑娘果然好看!”沈苍苍眉眼带笑,“薄相眼光极好!” 怜儿赶紧福身,“郡主过奖了!” 薄相看了一眼沈苍苍,才吩咐怜儿跳一曲来助兴。 怜儿容颜出众,一双浅绿色的眼更是动人,她的身子软若无骨,姿态更是妩媚。 这样的可人儿,也难怪薄相会捧在手心里。 可无论薄相如何捧在手心里,怜儿也不过是个舞姬,虽然获得了暂时的宠爱,却不会得到太久。 一曲毕,怜儿福身想要退下。 沈苍苍握住手里的酒杯说,“怜儿姑娘跳的极好,我倒是想送怜儿姑娘一点东西!” 怜儿一听,吓的脸都白了,“奴婢何德何能,能要郡主的赏赐!” 薄如颜挑眉,以为沈苍苍要和昔日一样,对怜儿做出什么。 周围的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沈苍苍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怜儿的身边,淡淡地说,“我大伯母如今重病,大伯父不来这里,也是情有可原!可惜大伯父今儿没眼福,方才也不能见怜儿姑娘一面!” 坐在上面的周大人有些不解,“苍苍,你方才见过怜儿?” “恩!”沈苍苍笑着对周大人说,“怜儿姑娘刚走错了地方。我便遇见她了!说起来我和怜儿姑娘当真是有缘呢!” 周大人哈哈大笑,“那苍苍你想赏她什么?” 沈苍苍若有所思的看着怜儿,眉目里带了几分疑惑。 她离怜儿很近,依旧可以清楚的看见薄如颜得意的眼神。 沈苍苍想了想,才道,“怜儿姑娘出生不高,不如。赏个大的?” 沈苍苍说完之后。就看着薄相说,“大伯父虽然没有福气,不如就把这份福气就送给薄相吧!”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带着看戏的眼神,看了过来。 薄相神色不改,“苍苍你的意思是?” “怜儿姑娘人好。虽然出生不好,不过容貌堪比国色!”沈苍苍看着怜儿说。“若是有怜儿姑娘这样的佳人在薄伯父身边,来日,我就可以去拜访薄伯父了!” 沈苍苍话音一落,薄如颜和薄相的脸色大变。 薄相是高高在上的右相。那怕是纳妾,也绝对不会娶怜儿这样的风尘之人。 沈苍苍的话,倒是像给了薄相狠狠的一巴掌。 怜儿有些怔住。下一刻她在看见薄如颜愤怒的脸色后,吓的跪在了地上。“多谢郡主抬爱,只是怜儿……” “怎么?怜儿姑娘瞧不上薄伯父?”沈苍苍退后几步,摇头,“怜儿姑娘的目光,难道真的是……” 她没有说完,在座的人,便也知道了,沈苍苍又要胡作非为了。 怜儿怕是想攀附沈家,方才才会走到沈家的屋子里。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合呢? 而且,怜儿想攀附的,还是定国公。 若是平日里,这也不出奇。 可如今,定国公夫人重病,眼看着命悬一线,怜儿出现,那么肯定她的目的显而易见…… 而且,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怜儿是薄相的人。 薄相的脸色,有些难堪了。 周大人虽也明白沈苍苍为何会说这些话,但是依旧做出不知的样子,随意说了一句,“苍苍,不得这样无理!” “周伯伯,我哪里无理了?”沈苍苍娇滴滴地说,“若是薄伯父不愿意要怜儿姑娘,不如送给我吧!” 她说的娇气,似乎真的对怜儿有意。 沈苍苍说完,便从袖口里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小巧,却隐约透着血腥味。 怜儿赶紧磕头,对着沈苍苍说,“怜儿不敢,一切听从郡主吩咐!” 怜儿答应了愿意去薄相身边为妾,沈苍苍便露出无奈的神色,“我还想将这把匕首送给怜儿姑娘呢,却不想怜儿姑娘心属薄伯父,当真是可惜!” 沈苍苍说的明显,周大人也知道,该给沈苍苍打圆场了。 他笑了笑,“薄相,既然苍苍都这样说了,不如卖老夫一个面子,你就收下怜儿姑娘吧!我瞧着,苍苍很喜欢怜儿姑娘!” “周大人!”薄相神色不改,他叹了一口气,“你啊,总是宠着苍苍!不过,你既然开口了,那么我也不好继续推辞了,我就……” 薄相还没说话,薄如颜便站了起来,低声吼道,“不行!” 她的脸色不悦,一张小脸气的发白。 沈苍苍是故意的…… 绝对是故意的。 薄如颜话音一落,坐在不远处的晏惠卿,多少有些急了。 沈苍苍见薄如颜这样说,模样有些委屈,她双眼通红,“我只是,想帮怜儿姑娘找个好归属!如颜姐,你别生我的气!” “沈苍苍!”薄如颜看着沈苍苍的样子,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沈苍苍看着薄如颜,身子微微颤抖,“我只是,想多和如颜姐说说话!我方才看见怜儿姑娘和如颜姐一起说话,我以为如颜姐和我一样喜欢……” 薄如颜心里一惊,以为沈苍苍听见了她和怜儿的谈话,急着打断,“你闭嘴!” 这下,沈苍苍整个人都傻了眼。 她眼角似有泪光闪过,然后迅速的福身,匆忙的跑了出去。 模样,楚楚可怜。 沈苍苍一离开,晏锦便立即起身,对周围的人行了一礼,便追了出去。 本来好好的宴席,因为薄如颜的一句话,彻底的冷了场。 沈苍苍的提议虽然过分,但是她平日里性子骄纵又任性,所以众人虽然觉得有些过分,但是也无伤大雅,他们早都习惯了,也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薄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舞姬。 但是,平日里温柔贤淑的薄如颜,今日的反应,便有些偏激了。 沈苍苍那样刁蛮的人,处事又直接,不会拐弯的丫头,都能被薄如颜气的哭泣。 可见,私下,沈苍苍很多时候,都在受薄如颜的气。 不然刚才怕是会吵起来。 本来一直笑着的周大人,在看见沈苍苍跑出去后,脸上的笑容,便也僵住了。 薄相知道薄如颜失态了,眉眼里带着薄怒,“如颜,去给苍苍道歉!” 第434章:继续热闹 薄相生了气,周围的丝竹之声,也立即停了下来。 坐在薄相身边的周大人,脸上早已不见笑容。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周围的人都垂下眼眸,没有说话,只是等着看好戏。 薄相这句话,其实也是等于给了薄如颜台面下。 若是薄如颜乖巧的认错,好好去道歉,便也不会再出什么事情。 周围的人,依旧会觉得薄如颜温柔贤淑,知大体…… 但是,下一刻屋门被外被推开,有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右相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薄相有些不悦,但是声音却依旧镇定,“好好说话!” 小厮跪在地上,“明惠郡主,她……她方才跑的太快,跌伤了手了……她伤的有些重……都出血了。” 周大人闻言,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错愕。 沈苍苍方才跑的的确是很快,会摔伤也不会让人意外的事情。 当然,众人都明白,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薄如颜。 若不是因为她,沈苍苍也不会哭着跑出去。 模样委屈坏了。 “快请大夫!”周大人浓眉紧锁,若不是有其他人在场,他怕是都要直接走出去了。 因为,沈苍苍毕竟是跌伤,而不什么大伤。 既不是大伤,他也不好随意离席。 薄相窥了一眼周大人的神色,又对薄如颜说,“如颜,快去看看苍苍,给她认个错!” “不去!”薄如颜心里全是怒火。沈苍苍明显是故意的!她记得沈苍苍身手不错,怎么会跌倒在地上,还弄伤了手? 沈苍苍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她去道歉。 她绝对不会上当。 薄如颜自小到大,一直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还被人如此陷害污蔑。 她越想越气。对着薄相就说。“爹,苍苍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摔倒的,她……!” “放肆!”薄相打断了薄如颜的话。怕接下来薄如颜的话,会更加的离谱,“快去道歉!” 薄如颜闻言,一张秀气的小脸上挂着的全是委屈! 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 平日里,她想要什么。父亲一定会给她,而且还是给她最好的。 可现在…… 为了一个外人,父亲却不再温和,神色更是冷漠。 薄如颜想着。眼眶便红了起来。 她没有哭泣,不想给周围的人看笑话。 “我不去!我没错!”薄如颜抿着唇,气的面目有些扭曲。“是沈苍苍自己装可怜,又不是我让她摔倒的。为什么要怪我?我讨厌她,我一点也不想见她!” 说完,薄如颜便转身跑了出去。 她性子本就骄纵,平日里隐忍也不过是装个样子。 骨子里的东西,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被人一激,就会露出原本的面目。 今日,若她跟沈苍苍道歉了,来日不知道多少人要笑她。 薄如颜不愿意道歉…… 她一走,周围的人有些哗然。 他们方才以为,沈苍苍不过是随意说说的!如今看来,薄如颜的确是讨厌沈苍苍,连薄相给的台阶都不愿意顺着下。 沈苍苍骄纵他们早就知道了,也不觉得稀奇!却不想儒雅的薄相教出来的女儿,也是如此的骄纵,甚至还有些讨厌沈家的人。 这个消息,当真是有意思。 他们看着,觉得更兴奋了,脖子伸的很长。 坐在帘子后的少年,捧着手里的青花酒杯。 他抬手左手,抚摸着身边美人浅绿色的眼,“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大人说的是!”美人不敢不回答,而是含羞地说,“今儿,是明惠郡主的不是,她太……” “啪” 美人话还未说话,便觉得眼前一黑,脸顿时红肿了起来,又疼痛又难以接受。 她的傻了眼,直到看着眼前隽秀的男子,眉目里的笑越来越浓,才赶紧跪在地上,“大人……大人饶命!” 薄相和周大人也发现了帘子后面的动静。 周大人没有走动,而薄相却走了过来,“公公你这是?” “不懂规矩的东西,薄相还需要好好调教!”少年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全是俗物!今儿,我也乏了,人我就先带走了,下次有空再出来一起聚聚吧!” 少年打了一个哈欠,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显得媚态十足。 他转身,走到另一个小房间里,将睡在榻上的人抱起,然后身后紧紧的跟着一群人,慢慢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美人一直瑟瑟发抖。 她吓坏了,本来精致的妆容,此时看起来却有些脂粉味太重。 薄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慈祥的容颜不改,对身边的侍卫说,“将柳儿送去醉仙楼吧!” 美人闻言抬起头,一脸惊慌,“右相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说郡主的不是了,求求你了!” 下一刻,她的嘴便被侍卫给捂住,像是拖着一个丧家犬似的,将她从屋子里拖了出去。 周围的人,立即坐直了身子,本来想看笑话的心思,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们差点忘了。 今日在这里的,一个是手握重兵的周大人,一个是右相大人! 这两位,都是元定帝的左膀右臂! 周大人和沈家的人素来交好,他说的话,自然也能动摇定国公的心思。 没有人敢说话,连大气都不喘息一声。 “今儿,是小女的不是,我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才会让她做出今日的事情!”薄相笑的慈祥,容颜上没有半分怒气,“我在这里,替她跟诸位同僚说一起对不住!既然是我不是,我便让府上的舞姬,重新给大家献舞一曲,希望各位喜欢!” 薄相说完后,又对周大人带着歉意的笑笑,才转身走了出去。 周大人一心担心沈苍苍,在听见薄如颜的话后,更是怕沈苍苍出事。 他跟在薄相的身后也追了出去。 屋子里的丝竹声再次响起,可坐着的人却没了心思继续听。 方才的热闹,太有意思。 另一边,沈苍苍看着掌心和胳膊上的血液,疼的赤牙咧嘴,“素素,轻,轻点,疼死我了……啊……疼……” 第435章:做戏就做全套 方才她摔倒,是真的摔了。 不过,事先沈苍苍没有告诉晏锦。 既然要做,就真做。 而且,还必须见血。 不然,又怎么能让薄如颜入局。 沈苍苍疼的皱眉,又担心晏锦生气,她看着一直垂眸不语的晏锦,试探着问,“素素,你生我气了?” 晏锦抬起眼,看着沈苍苍有些着急的模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沈苍苍白皙的手臂上,全是血,她的确是吓到了。 “我没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晏锦觉得,自己不该让沈苍苍装作摔倒,“我不该让你这样做的!” 沈苍苍闻言一急抽回手臂,又疼的‘啊’了一声。 她看着晏锦,赶紧摇头,“素素,你别生气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其实,我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薄如颜,我还为了……”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想让看看哥哥,心疼不心疼我!素素,你教会我很多东西,这些是大伯父和三伯父从不肯告诉我的!今儿,我很开心,我只要一想到薄如颜的名声会变臭我就开心,她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坏事,还要装作仁慈,当真是让我恶心!” 沈苍苍出来后,便有人告诉她,薄如颜被薄相训斥了。 她听了,十分的开心。 这些年来,薄如颜私下做的事情,她早就厌恶了,但是,若她和别人讲薄如颜其实尖酸刻薄,却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今日,薄如颜居然想挑拨晏锦和沈砚山的感情。更是想引她入局。 简直过分。 虽然过分,但是她却没有办法,来报复薄如颜。 晏锦的办法,只是让她稍微装下委屈,一下出足了气。 怜儿因为这件事情,必定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眼前了!而今夜一过,这件事情太后和元定帝估计也会知道。薄如颜的名声肯定也不似往日了…… 毕竟。周大人一直很疼她。 “素素!”沈苍苍又轻声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晏锦用药酒帮沈苍苍拭着伤口,无可奈何。“还想有下次?” “不了,不想!”沈苍苍将头,依在晏锦的肩上,“素素。你别生气了麻,别生我的气了呀……等会。你别告诉哥哥我是自己摔的,我……” 沈苍苍话还没说话,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屋外的脚步声很重,显然是个习武之人。才会走的如此稳重。 沈苍苍坐直了身子,眼眶瞬间又红了。 晏锦看着沈苍苍的样子,一时有些哑然。 她不知道教会沈苍苍这些。是对是错。 不过,晏锦不得不佩服。沈苍苍装模做样的时候,的确很厉害。 沈苍苍比她更舍得最自己下手,譬如现在这种事情…… 她顶多也就装模作样,不敢真的伤了自己,哭泣也顶多找刘大夫要点药,她哭不出来。 沈苍苍却…… “砰……”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苍苍,你在里面吗?我是你周伯伯!” “我睡了!”沈苍苍声音哽咽,说起话来的时候,身子微微颤抖,“伯伯,我下次再见你吧!” 下一刻,屋门便从外被推开了。 周大人进屋便看见沈苍苍楚楚可怜的样子,手臂上的鲜血更是刺的他眼都红了。 在他的记忆中,当年沈七爷走了之后,沈苍苍便再也没受过委屈。 沈苍苍性子骄纵又嚣张,也是因为沈七爷和沈七太太早故的缘故…… 现在,昔日里无忧无虑的小丫头,秀气的小脸上全是委屈。 “苍苍!”周大人走了过来,走到沈苍苍身边,看着沈苍苍的手臂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伯伯,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沈苍苍撅起小嘴,眼泪从眼角滑落,哭的梨花带雨,“我只是听闻薄伯父喜欢佳人,所以才会如此!我也是想如颜姐高兴,都是我的错!” 周大人的心本就偏,此时哪里还顾及沈苍苍说什么,他立即劝道,“你没错!你哪里错了?我看今日谁敢说你错了!” 沈苍苍闻言,眼泪就掉的更厉害了。 晏锦将手里的药酒放下,喃喃地对苍苍说,“郡主往后要小心些了,你的腿,还疼吗?” 沈苍苍一愣,她哪里腿疼了? 下一刻,她便明白晏锦的意思,倔强地说,“不疼的,我没事!” 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看的周大人更是心疼。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沈苍苍说,“苍苍你在这里等伯伯,今日的事情,你没错,伯伯一定让他们给你个交待!” 说完,周大人便站了起来。 沈苍苍立即唤住周大人,“周伯伯,我没事!你别怪如颜姐,今儿有贵客,你别因为我让大家不高兴!伯伯,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周大人是武官,心肠也不会绕那么多弯。 平日里沈苍苍很少露出软弱的一面,他这次看到,的确有些意外。 意外之余,更是担忧。 他叹了一口气,“可是,你这个委屈!” “我不委屈!”沈苍苍喃喃地自嘲,“他们都说我心如蛇蝎,这是我该受的!” 周大人气的立即打断了沈苍苍的话,“这些小人,若不是沈家,他们哪里能如此安稳。太过分了,居然敢这样说!” “伯伯,我歇一会吧,我乏了!”沈苍苍垂下眼眸,不再说这个话题,“伯伯你也别生气了,我只是小伤,上了药就好了!” 沈苍苍不再多言,而周大人也不好继续停留。 晏锦和沈苍苍都是女子,他不能在这个屋子里太久。 周大人只好和沈苍苍又说了几乎话后,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而,彼时,另一件屋子里。 薄如颜将周围能拿到的东西,都砸到了地上,她哭的厉害,也委屈的不行了。 跟在她身后的晏惠卿,一直不敢说话。 过了许久,晏惠卿才走上前,劝了一声,“十二小姐,您别生气了,您何必和她们计较?你如今,应该和郡主道歉,您……” 晏惠卿话还未说话,薄如颜一个耳光便打了过去,打的晏惠卿耳鸣目眩。 “你是什么东西,敢吩咐我?”薄如颜气的面目狰狞,“还不是你这个蠢东西的主意!” 第436章:谁陷害谁 薄如颜憋了一肚子气。 所以,她这一巴掌打的不轻。 此时,她的掌心,还有些隐隐作痛。 若不是晏惠卿出的馊主意,她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方才,她出来之后,便听见一些人重重的叹气声。 沈苍苍做了猴子也就罢了,连带着她也要演戏给这些人看! 简直过分。 薄如颜越想越生气…… 她讨厌怜儿,不过是因为怜儿和晏锦一样,眼眸都是异色! 两个狐媚子。 一个迷惑了她的父亲。 一个迷惑了她未来的夫君。 沈砚山明明是要和她定亲的。 那怕,她不喜欢沈砚山,也断然不允许晏锦夺去! 晏锦是什么东西,能和她相提并论? “十二小姐……”晏惠卿很快便反应过来,她的唇角溢出了一丝鲜血,“你别生气,会气坏了身子,你打我吧,如果你能出气的话!” 晏惠卿说完话,便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她打的极重,空荡荡的屋内,还能听见她打自己的声音。 薄如颜听了一会,便有些烦躁的喊了一声,“住手吧!” “多谢十二小姐!”晏惠卿面颊红肿,“还望十二小姐能消气!” 薄如颜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秀气的脸带着几分薄怒,“消气?我能消什么气,我只是觉得沈苍苍的心眼越来越多了!她想算计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玩意,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 说完之后,薄如颜叹了一口气。看着晏惠卿道,“你给我想想办法!” “十二小姐,您还是给郡主道歉吧!”晏惠卿垂下眼眸,本来梳理的整齐的发髻,此时看着有些凌乱,“明惠郡主以前愚笨,是因为她身边没有晏锦!晏锦很聪明。她会和沈世子定亲。怕也是利用了明惠郡主!十二小姐你应该……” 薄如颜拍了拍桌子,低吼了一声,“道歉?不可能!” 她已经受了如此多的屈辱。想要她给沈苍苍道歉——绝对不可能。 薄家难道还真的怕了他们沈家不成? 她一心不肯道歉,晏惠卿也有些无可奈何。 尽管,薄如颜只需要道歉,便能让一切谣言熄灭。也可以来日让沈苍苍没有借口再说薄如颜的不是。 薄如颜表面大度,实际上性子骄纵! 自小。都是别人求她,哪有她给人低头的道理? 晏惠卿想了许久,只能说,“敢问十二小姐。是想暂时避开现在的要害,还是想报复回来!” “自然是都想!”薄如颜看着晏惠卿,冷冷的笑了笑。“若是这次,你再敢给我出什么烂主意!我倒是可以让你父亲。陪着你母亲一起走!放心,我好好的安葬他们的!” 晏惠卿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戾气,转瞬即逝。 她笑着道,“既然郡主不想道歉,那么便病了吧!你若病了,外人也就不会再认为,这都是你的不是了!” 薄如颜看着晏惠卿,皱着眉头。 逃避不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也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她不相信,她病了,她父亲还要让她去道歉。 只要不去道歉……装病又有何妨? 薄如颜想到这里,秀气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好!” 晏惠卿俯身将地上碎裂的瓷片捡起,慢慢的收在掌心里,像是一个卑微至极的小丫鬟一般! 她做的娴熟,而薄如颜也不阻止。 对于薄如颜而言,晏惠卿就是一个婢女。 如今的晏家,可不是昔日的晏家。 晏三爷如今早已成了过街老鼠,虽然他一直强撑着要继续为官,但是朝廷上不少大臣都开始对晏三爷避而远之了。 连元定帝也对晏季常刮目相看,而非是晏三爷。 比真小人更可怕的,是伪君子。 薄如颜眯起双眼,对屋外说了一声,“来人!” 小丫鬟推门而入,只是瞥了一眼地上晏惠卿,便福身对薄如颜道,“小姐,奴婢在!” “你去告诉我父亲,说我病了,嗓子难受的厉害!”薄如颜单手支撑着下颚,“还有,父亲若是问起,我病的严重与否,你便回答我哭的很伤心便好!” 小丫鬟点头,“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去办!” 小丫鬟从屋内退了出去,一直都未曾插手晏惠卿做的事情。 薄如颜打了一个哈欠,今夜的事情,让她有些困乏。 不过,她还得等。 听说,亥时一到,今夜的灯会会出现盛举。 她虽然见多了盛举,却依旧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盛举…… 因为,这次私下办这件事情的人,是沈砚山。 晏惠卿将屋子里的东西打理好后,薄如颜便让她退了出去。 晏惠卿乖巧的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后,从袖口里拿出丝帕遮住了红肿的面颊,在蓝妈妈的搀扶下慢慢的离开画舫。 灯火下,晏惠卿的发髻有些凌乱,面颊更是高高的肿起,看的在一边的蓝妈妈,心疼不已。 她用身子帮晏惠卿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担忧地问了一声,“小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晏惠卿疼的皱眉,却依旧倔强,“要出事的,是薄家十二小姐!” 她是记仇之人,薄如颜给了她一巴掌,她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 那怕,她需要利用薄如颜来扳倒晏锦和沈苍苍。 薄如颜性子傲气,肯定不会跟沈苍苍道歉。薄如颜既然不愿意道歉,她便帮薄如颜一把…… 接下来薄如颜装病,便是薄如颜名声败坏的时候。 薄相固然心疼女儿,可和权利比起来,牺牲一个女儿,又算什么? 薄家如今最注意的,是他们的名声。 薄如颜一装病,沈家和周大人,怎么会善罢甘休。 退一步讲,他们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私下怎么可能不给薄家使绊子。 谁都不是傻子,谁也不会相信薄如颜是真的病了。 那些猜测沈苍苍算计薄如颜的人,这会怕是也会真的相信,薄如颜是真的厌恶沈苍苍了。 毕竟,她不愿意道歉,还装病示威。 晏惠卿想到这里,唇角浮起一丝冷笑,那些欺辱她的人,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结果。 “蓝妈妈!”晏惠卿上了马车后,淡淡地说,“你猜我今儿见到了谁?” 第437章:花灯 蓝妈妈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只需要安安静静晏惠卿讲便好。 她取出一些药酒后,才轻声地答了一句,“老奴不知!” 沾了药酒的棉球落在晏惠卿脸上,晏惠卿也没有呼疼。 她似乎对这个伤痛,从起初的惊慌和失措,慢慢的,也就已经麻木了。 晏惠卿眼神茫然,喃喃地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非常的了不起!清平侯府和父亲的来日,或许能仰仗他!” “四小姐!”蓝妈妈看着晏惠卿,试着劝道,“三爷让你,安心和十二小姐交好便好。其余的事情,他会来处理,你无需担心!” 晏惠卿闻言,冷冷一哼,“父亲?他的话,我以前信,可这往后,我却不会再信了!我可不是母亲,蠢笨的无可救药!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一个人!” 晏惠卿说完,便从蓝妈妈的手里拿过棉球,然后自己擦拭红肿的脸颊。 她说的愤愤不平,而蓝妈妈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晏家三太太的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大夫说,若是上天眷顾,或许还能活几个月,若是上天不眷顾……怕也活不到开春了。 晏钰鹤在听了大夫的话后,当场就哭了起来。 除了晏惠卿和晏三爷,周围的人都是伤心至极。 晏三爷不伤心,是因为他绝对会想办法,让妻子活下去。 晏惠卿不伤心,是她认为……母亲该解脱了。 死,是一种解脱。 蓝妈妈在听晏惠卿说这些话的时候,便觉得晏惠卿变了许多!以前晏惠卿骨子里的阴冷,从不会流露在表面上。而如今晏家变故之后,晏惠卿处事,便更可怕了。 她清楚的知道这些,所以不敢再惹晏惠卿生气。 晏惠卿用药酒拭过面颊后,才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 周围人声鼎沸,画舫外站了不少东厂的人和禁卫军。若是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这些人。其实是宫中的人…… 她放下帘子。对蓝妈妈说,“回府吧!” 蓝妈妈把药酒放好,有些不解的问晏惠卿。“四小姐,亥时会有盛举,你不看看吗?” “有什么好看的?”晏惠卿神色淡然,“每一年都说有盛举。结果除了猜灯谜,也不过是多几个舞娘提着花灯再街上乱舞……没什么好看的!” 晏惠卿没有心情多看下去。 她知道今日的盛举是沈家世子在举办。 这位世子虽然足智多谋。但是办这些事情,却是第一次,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其次,哪怕他玩出什么花样来。高兴的人也应该是晏锦,而并非是她。 晏惠卿怕自己的羡慕之心太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掐死晏锦。 无论是怎么样,她都没有兴趣继续看接下来的盛举。而且……她也得早早归家,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 蓝妈妈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办法劝阻晏惠卿,只好吩咐车夫,将马车调头,朝着清平侯驶去。 晏惠卿离开了没多久,晏锦便和沈苍苍从画舫上走了下来。 沈苍苍的手臂受了伤,又要装作有腿伤,晏锦扶着她有些吃力。 郑妈妈见到沈苍苍的样子,吓的脸色惨白,“郡主,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沈苍苍怕郑妈妈担心,又道,“你别告诉大伯父和三伯父!尤其是三伯父,他身子不好,会担心我的!” 郑妈妈想去扶沈苍苍,却见沈苍苍呲牙咧嘴地对晏锦讲,“素素!轻点,疼……好疼……” “郡主,你快回府吧!”郑妈妈劝道,“你这样……” 沈苍苍摇头,“我要看完花灯会!郑妈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怕疼……啊……素素你轻点!” 郑妈妈被沈苍苍气的头疼,却又拿沈苍苍没有办法。 最后,郑妈妈只好劝着沈苍苍去沈家的画舫。 沈苍苍哪里肯听郑妈妈的话,她说一定要去买一盏兔子花灯,才愿意继续回去。 晏锦知道沈苍苍的手臂不过是流了一些血,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沈苍苍装的有模有样,还一直求她不要泄露…… 沈苍苍倒是有了一些心眼,她方才和虞方发生了矛盾,想要再次和好,只能用苦肉计了。 不过,灯笼却依旧让沈苍苍耿耿于怀。 一群人跟着沈苍苍浩浩荡荡的走了一会,才在一家店面上停了下来。 老板一见沈苍苍过来,便笑着说,“这位小姐,你瞧瞧,我这店里的花灯,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我要上面那盏!”沈苍苍抬起手来,“那盏兔子花灯!” 老板有些哑然,他不安的看着沈苍苍,“小姐,这……” “怎么?”沈苍苍皱眉,“我又不是白拿你的东西,你要多少银子,我双倍给你!” 老板十分为难,双手作揖道,“回小姐话,不是我不肯定卖,而是这兔子花灯需要小姐猜对谜语,才能得到!” “是吗?”沈苍苍自认为自己才高八斗,所以十分得意的拍了拍晏锦的手,“素素,你别插手,我来!” 晏锦见沈苍苍认真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因为晏锦知道,沈苍苍决定的事情,她没有办法更改。 沈苍苍对虞方的感情,固执的可怕。 老板虽不知道沈苍苍身份,但是也明白自己得罪不起,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随意的出了一个谜题。 他清楚,自己的花灯是保不住了。 沈苍苍闻言,便开始猜这个字。 她猜来猜去,说了十多次,硬是和谜语没有半点关系。 沈苍苍说到最后,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学问了。 怎么会如此难…… 她抬起眼,偷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晏锦,结果,晏锦这次很温顺,也很听从她的嘱咐,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意图。 沈苍苍内心都纠结起来了。 早知道,她便不要夸下这个海口了。 毕竟……才高八斗这个几个字,和她本身的距离,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她果然是被重大夫传染了。 沈苍苍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说,“老板,若是老夫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苏’字吧?” 第438章:来人 “这位客人,你可真厉害!”老板闻言笑了笑,“这个字谜,已经有很多年没人猜出来了!” 老板话音刚落,沈苍苍和晏锦便顺着老板的方向看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人,身姿如松,虽然年岁已大,发髻和胡须早已变成了银色,但是气质依旧夺目。 他身上的衣裳的料子并不好,像是多年以前的东西。 沈苍苍愣了愣,刚开口说了一个字,“谢……” “何必和我说谢谢!”那人笑着从袖口里拿出一锭银子交给老板,“既然这个小姑娘喜欢,便将这灯笼送给她吧!不过,老板我记得你往年都会做两盏兔子花灯,今年怎么就只剩下一盏了?” 老板在听了话之后,立即笑着接过银子将兔子花灯递给沈苍苍。 之后,他才说,“之前有个少爷过来买走了!今儿我也是走了运,这对兔子花灯,已经很久没有人猜对灯谜买走了!” 那个人笑了笑,又对沈苍苍说,“早些回去,别在外面走太久,你还有伤!” 沈苍苍傻了眼,呆愣的点了点头。 晏锦在一边看着沈苍苍的神色,有些惊讶,却没有说话,而是一直静静的站着。 那个人同老板又寒暄了几句,才慢慢的离开。他的身后没有任何侍卫,若不是他的气质和常人不同,晏锦都要以为,他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人。 沈苍苍握着兔子花灯,刚走了几步,又顿了下来! 她的言语有些颤抖,“素素,他其实是……” “我知道!”晏锦握住沈苍苍的手。笑着道,“苍苍你不喜欢他吗?” 沈苍苍摇了摇头,认真的看着晏锦,“没有,一直都觉得他很可怜!不过,我见过他之后,便知道他这样的人是不需要其他人的可怜的!素素。你呢。你讨厌他吗?” “左相是良臣,我怎么会讨厌?”晏锦笑着说,“不过这些话。你就不要同外人说了!皇上和太后都不喜欢他,他们会误会你的!” 沈苍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和薄相比起来,这位谢相更显得沧桑。而且晏锦在听闻了谢相的事情后,倒是十分的佩服这个人。 当年的事情。或许从不是那么简单。 长瑞公子既然如此的聪明,又怎么会犯那样的错? 谢家,怕是被人当做了踏脚石。 谢相如今还在朝廷之中,也不知是对昔日的事情耿耿于怀。还是想要用残躯继续报效国家。 晏锦和沈苍苍离开了之后,谢良恬才从不远处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看着沈苍苍和晏锦的身影,一时有些怔住。 过了许久。有个少年走到谢良恬身边,低声说道。“大人,属下都已经准备好了,大人是否真的要遣散他们?” “她和她母亲不像!”谢良恬答非所问的喃喃自语,“她母亲性子单纯,是我见过说话直接的孩子!她的性子,表面上像她母亲,其实……一点都不像,什么都不像!” 少年有些怔住,他抬起头来,顺着谢良恬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拥挤,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解的又垂下眼眸,“大人!” “你方才说,遣散吗?”谢良恬低头,抚摸手上的扳指,良久后才说,“暂且缓缓!” 少年惊的抬起了头,“大人,你还要在这个沼泽里吗?你明明想好,要辞官的,你……” “小古!有些事情不是我想走,就能走的!”谢良恬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小瑞,死的冤啊!我若是就这么走了,来日又有什么颜面,去见我的夫人?” 被称做小古的少年,有些不甘地又说了一句,“可是,你很危险!” “我何时不危险了?”谢良恬抬起头来,看着周围花灯,将街道照的仿若白日,“再过几年吧!我得帮帮这个孩子!” 小古不再言语,只好点头,“属下知道了,属下暂时不会遣散他们的!” 谢良恬笑了笑,这个笑,却比哭泣更沧桑。 他转身朝着马车走去,小古跟着走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谢良恬一句,“大人,今年不买花灯了吗?” “不买了!”谢良恬摆了摆手,“我心里很亮,也不需要什么灯了!” 小古有些听不懂谢良恬的话,却依旧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谢家的马车很朴素,连普通小贵族的马车都比不上。若不是,马车周围还跟着几个下人,众人都要以为这是个破落户出来的人了。 马车缓缓地驶了一阵后,谢良恬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挑开车帘对身边的小古说,“先不回府,你送我去漓河!我记得那边有一座小亭子!” “大人,那边很暗,基本没人会去!”小古皱眉,“要不,你换个地方?” 谢良恬笑了笑,“不必,就去那里!” 他说完之后,便将车帘放了下来,不再给小古反驳的机会。 小古一时有些无言,他实在不知,谢良恬如今在想些什么…… 他想了想,下一刻,便对车夫说,“去漓河!” 车夫眼里露过一丝疑惑,但是依旧调转了马车。 彼时,晏锦和沈苍苍慢慢地走到了画舫附近…… 沈苍苍握住晏锦的手,有些害怕地说,“素素,我怕!” “别怕!”晏锦安慰道,“你知道的,表哥不是不讲理的人!” 沈苍苍闻言,瞪圆了双眼,“那你还真的是错了,哥哥真的是蛮不讲理!我那么喜欢他,他还想着将我送给别人,素素你说……他是不是太不讲理了?” 晏锦:“……” 沈苍苍站在画舫外,手里紧紧的握着兔子花灯,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她平日里嚣张的气息,在此时消失的无隐无踪!她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 晏锦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是陪沈苍苍一直站着。 过了一会,画舫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虞方从画舫上走了下来,在看见沈苍苍手里提着兔子花灯的时候,便立即顿下了脚步。 沈苍苍抬起头,看见虞方,眼眶顿时红了。 她说,“哥哥!” 第439章:你终于来了 方才沈苍苍为了‘演’的更逼真,是真的从楼梯上摔下去的,没有半点含糊。 她没敢告诉晏锦,自己的腿如今还有些隐隐作疼。 因为,她怕晏锦担心。 这种疼痛,她早已习惯…… 心里的伤痛,比这个疼的更厉害。 本来,从不觉得委屈的她,在看见虞方的这一刻,却忍不住想要哭泣。 从前的她,最瞧不起的便是事事都只知道哭泣的人。 可如今不知怎么了…… 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想要在这个人面前哭泣。 似乎,只有虞方才能让她卸下所有的伪装。 虞方慢慢地走了过来,清俊的面目也逐渐在沈苍苍面前清晰了起来。 晏锦带着沈苍苍身后的小丫鬟和婆子悄悄的离开,留下他们两个人。 “哥……”沈苍苍垂下眼眸,不敢去看虞方的眼神。结果,她刚喊了一个字,虞方便打断了她的话。 虞方说,“你怎么回事?你的手怎么了?” 虞方话音刚落,沈苍苍便哭了出来。 她冲过去将虞方抱住,大声的哭了起来,“哥哥,你别离开我!我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你别再走了,好不好?你若是不喜欢我是郡主,我可以不当这个郡主,只是,求求你……别离开我了!” 她哭的委屈,声音更是可怜。 虞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谁,是谁伤了你?” “哥哥!”沈苍苍用足了力气,将虞方抱住。“是谁伤了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离开了我,我的心伤的,不会比现在轻!” 对于虞方,沈苍苍从不会吝啬说甜言蜜语,因为这些都是她心里的话。 人生说起来很长。其实也很短。 当年。她的父母无论多么深爱着对方,却也逃脱不了最后的宿命。 有生之年,若是连自己心里的话都不敢说出来。那么这一生,她真的算是白活了。 她喜欢虞方,那怕太后和元定帝甚至苏行容在这里,她也敢讲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那种。失去自己爱的人的滋味,她不想再承受一次。 虞方只是紧紧的回拢住沈苍苍。却没有回答沈苍苍的话,他声音低沉沙哑,“苍苍,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沈苍苍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头看着虞方,“哥哥。你……” 虞方的眼神暗沉,和往日里有些不一样。 沈苍苍这是第一次看见虞方生气。她有些胆怯的低下头,喃喃地说,“其实伤的不重……” 虞方半响没有说话,沈苍苍才知道自己瞒不住,“是晏家四小姐!” 今日的一切,始作俑者,便是晏惠卿。 晏惠卿之前想要挑拨晏锦和沈砚山的关系,目的更是想让她的名声和晏锦的名声一起变糟糕! 善妒,对于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一个词语。 晏惠卿的心,太恶毒了。 虞方闻言,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拳头,然后再缓缓的松开。 他扶着沈苍苍往画舫走,“我给你上药!” 沈苍苍刚想开口告诉虞方,她其实已经让晏锦处理过伤口了,却听见虞方又说,“你的腿还疼吗?” “我……”沈苍苍没想到虞方居然发现了,她因为有多年的腿疾,所以关于自己腿疼的毛病,早已变的很会隐藏!晏锦会被她瞒过去,也不是什么意外。 毕竟,连重大夫和她的大伯父都被她瞒了无数回。 沈苍苍怎么也没想到,虞方居然看出来了她的不适。 她明明步伐和往日一样,连轻重都没改变,虞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沈苍苍垂下眼眸,眼泪从她的眼角划过。 虞方若不是真的喜欢她,又怎么会发现这一点点的偏差?她的无懈可击的伪装,在虞方面前,其实什么都不是…… 两个人慢慢地朝着画舫走去,沈苍苍提着兔子花灯,而虞方静静的扶着沈苍苍。 从远处看过去,两个人的背影,的确很相配。 站在晏锦身边的郑妈妈,不禁叹了一口气,“今日的事情,多谢晏小姐了!” “郑妈妈客气了!”晏锦转眸看着身边的人,“今儿的事,是我太自作主张了!” 郑妈妈摇头,“自从七爷和七太太去世后,老奴很少会看见小姐在人前哭泣!老奴一直很担心她,若是哭泣都不能让她发泄出来,那么她心里该是多苦?外人皆以为小姐过的很好,既是郡主,又被太后和皇上疼爱!可是,老奴知道,小姐想要的,从不是这些。她身边,除了世子,便没有一个能真心说话的人……” 郑妈妈说到这里,顿了顿,“老奴知道,虞少爷是她的良人!” 晏锦沉默不言,没有回答郑妈妈的话。 她的表哥是不是沈苍苍的良人,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沈苍苍想要的东西,她会帮沈苍苍争取。 若沈苍苍并非真心喜欢虞方,而虞方对沈苍苍又无意,她绝对不会去插手这件事情,或许还会让他们分开。 然而,他们都对对方有意,那么她再辛苦,也要让他们在一起。 只要,他们都幸福,她受再多的劳累,也是愿意的。 郑妈妈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又对晏锦说,“晏小姐,你现在还要去街上看看吗?” “也好!”晏锦想了想,时辰也快差不多了,她得去漓河那边找沈砚山,“这里就劳烦郑妈妈了!” 郑妈妈摇头,“小姐不用这般客气!” 晏锦点了点头,转身便带着下人们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从她停放马车的地方到漓河,其实还有些距离。 晏锦走之前问了一直守在马车身边的人,问解舒是否回来了。 那人摇头,说解舒还未回来。 晏锦想,解舒或许还有其他的事情,便又留下几个人在这里接应解舒。 驾着马车的人,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没有让阿哒驾马车,是因为太显眼。 马车驶了一阵后,才在漓河河畔缓缓地停下。 周围很安静,偶尔还能听见风吹过的声音。 晏锦的马车刚停下,她便听见了有人用手指轻轻叩打车厢的声音。 那个人说,“你终于来了!” 第440章:不怕,你在 有一种人,身上的气息像是与生俱来似的。 只要和他一接近,便能让人所有的思绪,都在此刻宁静了下来似的。 闲庭看落花,悠然自得。 晏锦在听见那人轻轻的敲打车厢的声音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纵使世上有万般风情,也不及那一人。 下一刻小丫鬟挑起车帘,沈砚山的隽秀夺目容颜便出现在晏锦的身前。 他抬起手,让晏锦扶住,然后小心翼翼的让她从马车上下来。 夜晚的漓河,格外的安静。 此时,漓河的安静和不远处的热闹繁华的花灯街,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漓河上停着一座画舫,灯火有些昏暗…… 晏锦同沈砚山离开后,香复便领着小丫鬟们往后走,不再跟上去打扰他们。 从前,香复也想着,晏锦既和沈砚山定了亲,是否更应该避嫌。 她的疑惑很快便得到晏锦的解答。 晏锦说,“他不一样!” 短短的四个字,便肯定了沈砚山的在她心里的地位。 香复跟在晏锦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晏锦说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清楚。于是,她私下做的,便是管住晏锦身边小丫鬟的口舌。 那些不听话,和喜欢嚼舌根的,早就被她逐出去了。 如今,留在晏锦身边的人,都是可以信得过的。 沈砚山语气闲闲的,“上次,在灵隐寺本想带你吃烤鱼,不过因为匆忙,未曾如愿!今儿。我特意备了一些,你尝尝!” 晏锦想了想,那次她和沈砚山,的确是想吃烤鱼来着。 结果却遇见了苏行容和晏惠卿…… 晏惠卿模仿她的笔迹给苏行容写信,却不知自己模仿的从不是她的笔迹,而是她妹妹晏绮宁的!她和晏绮宁的字迹,虽然相似。但是却也有很大的区别。 曾有人说。她的字太过于刚毅,像是出自男子之手。 过刚易折…… 晏锦一直都记得这句话,所以后来纵使经历了许多事情。她都依旧用心里那唯一的刚毅,撑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她,是孤零零的。 而如今,一切皆好。 晏锦笑了笑。说,“好!” 停泊在漓河岸边的画舫走近一看。才觉十分精致庞大!和沈苍苍的画舫比起来,这个更为显眼,也更适合沈家的地位…… 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说。沈家还有一艘更大的画舫。 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一抽。 这座画舫是分了两层,它不止外表精致。连里面的摆设,也很优雅!沈砚山扶着晏锦上了二楼。才轻声地解释,“这是当年皇上赏赐沈家的画舫,不过因为太过于奢靡,所以父亲很少拿出来用!这倒便宜我,今儿能借来一用了!” “这似乎……”晏锦上了二楼之后,才怔怔地说,“太过于引人注目了!” 沈砚山闻言,只是笑笑。 晏锦想起,这个人给她送信的时候,从不用信鸽,而是用他的海东青。 这京城之中,手里有一黑一白两只海东青的人,也只有沈砚山了。 他的行为,连一向沉默的虞方都咂舌,说太过于高调了。 为此,沈苍苍都有些不解。 的确,是很高调。 但是,这种高调,无疑也让虞家的处境好过了不少!沈家的地位,一直都很高…… 晏锦知道,沈家地位高,其实元定帝是忌惮的。 一旦臣子的实力和帝王相当,那么无论这个臣子有没有谋逆之心,帝王都会忌惮。 沈家一直没出事,怕是因为当年大战的缘故。 沈家死了那么多人,若元定帝贸然动手,会寒了这些将士们的心,还会惹出不少动乱。 晏锦明白这些,比她聪明的沈砚山,自然也明白。 沈砚山走到窗户边上推开窗,语气淡淡的,“沈家,那一次做事不引人注目?不然,素素你以为,皇上为何要赏赐沈家这艘画舫?” 晏锦走到沈砚山身边,安慰道,“你别怕!” 说完之后,她又觉得自己说这句话,有些蠢笨。 这种事情,谁又不怕呢? 屋内,香烟袅袅,梨花的香味十分淡雅,闻着像是置身在花海之中一样。 香味,竟不比她昔日闻见的任何香料差。 包括外祖父手里一小瓶便值几个金条的香料…… “好!”沈砚山挑眉,看着晏锦说,“素素,你先用些点心?” 晏锦摇头,“晚些吧!方才我同苍苍走了走,用了一些!” 她不饿。 其实,也是没什么心情用东西。 桌上摆放的点心和菜肴,每一样都十分的精致,每一样都是她最喜欢吃的东西!她素来不挑食,但是喜欢的东西却也只有那么一些。 沈砚山每次,像是能看透她的心似的。 她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都知道。 晏锦垂下眼眸,没有去看沈砚山是眼神。 这个人,虽然平日里总是露出一副慵懒的样子,但是很多时候,又知道怎么体贴人。 一时间,晏锦的脑海里飘过诸多思绪。 沈砚山的声音很轻,“素素,那你,怕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晏锦声音有些沙哑,“从前再难,我都经历过来了!这些,我不怕……而且,你也在!” 沈家或许会成被误会成谋逆之臣。 晏锦知道,却也不害怕。 她从未后悔过认识沈砚山,也从未后悔过和沈砚山定亲。和这个人的一切,都像是上天恩赐最好的礼物一般。 她起初懵懵懂懂,再后来,明白心思的时候,也就坦然接受了。 人生,不长。 若是凡事都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还要错过太多的东西,那么来日后悔的人,必定是她自己。 这一世,任何事情,晏锦都不想后悔。 下一刻,晏锦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的眼被沈砚山用他冰凉的手捂住了。 他的手指修长如竹节,也携着一丝凉凉的气息,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墨香。 晏锦不是第一次和沈砚山这般接触,却依旧有些失神。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永远都是淡淡的,凉凉的。 可又让她觉得,温暖到心底。 “既然你不饿!那么便看看景色吧!”沈砚山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素素,你数数,从三到一!” 第441章:此时良辰 一切,像是在这一刻,立即都变得安静了。 晏锦想,若此时是仲夏之夜的话,她想必还能听见蝉鸣之声。 沈砚山的话,淡淡的,也很柔和。 却像是有种无形之力,在牵引她跟着他的方向走。 晏锦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那我数了?” 沈砚山轻声地嗯了一声。 晏锦觉得嗓子有些沙哑,但是却依旧故作镇定地数出了,“三……二……一……” 她话音刚落,本来捂住她眼的手,也在此时慢慢的放开了。 晏锦的视线,从黑暗到模糊,再到周围渐渐明朗。 他们站的地方位于画舫的第二层,站的高,便看的远。 周围的景象,都尽收在他们的眼底,也格外的清晰。 天上有璀璨的星星,而漓河的湖面上,却飘满了莲花灯,空中错落有致的飞起的,是精致的天灯! 悬于半空中的天灯,竟将那些美丽的群星,都比了下去。 本来昏暗的漓河,此时却比方才的花灯街更夺目! 那一切冷清,也消失的无隐无踪。 晏锦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说,“这是……” 漓河很长,莲花灯却将晏锦能看见的湖面,都铺的满满的!而空中的天灯,更是让晏锦有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记得,从前沈砚山说,其实比起莲花灯,更好看的,便是天灯。 晏锦以为。沈砚山那时不过是随意说说,却不想…… “你闻闻!”沈砚山柔声说道,“是什么味道!” 晏锦跟在沈砚山身后,慢慢的朝着船头走去。 结果,她却闻见了一股淡雅的檀木香味…… 这种檀木香味和她平日里用的,并不一样!气息更像是用梨花调过似的……闻着,让人觉得十分的舒心。 晏锦看着半空中的天灯。这些灯下面底座。有些像香炉,却又不是。 晏锦瞧了一会,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看着沈砚山,“这些天灯里面放有香料?” 将香料放在里面,能让着周围的气息,都变成她喜欢的。 可是这样做。也太奢靡,也太吸引人注目了。 “恩!”沈砚山虽早就知道晏锦聪明。却不想她明白的这么快,于是又道,“喜欢吗?” 晏锦看着一池的莲花灯和空中的天灯,却默不作声。 沈砚山继续道。“在灵隐寺的时候,其实就该陪你一起放莲花灯了!只是那个时候,有些事情不在我的意料之中……” 沈砚山说到这里。眉头微蹙,转瞬即逝。“漓河之所以很少人来,是因为他们认为这里不吉利!位于皇城的最西方……佛家说,西方极乐!我想,若真的有西方极乐,这里,大概离你曾想见人的,很近!” 很近,所以能看见这些装满了思念的莲花灯。 晏锦听着,眼眶有些涩涩的。 她思念生母,这些话从未对外人提起过。 包括,她的父亲。 她去灵隐寺的时候,想要放莲花灯,是因为想让母亲知道,她想她…… 正如沈砚山所言,那一日出了一些意外,所以她的灯,也没有放出去。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 一些,不足已挂在嘴边的小事。 只是,哪怕她这一点点的小心思,都被沈砚山察觉了。 “素素!”沈砚山声音很淡,“你在我身边,我很开心!” 所以,他会给她一切,他能给的。 重活一世之后,晏锦便再也没有哭过。哪怕,她从假山上摔下来之后,腿疼的她大汗淋漓,她也没有吭一声。 没什么值得她流泪的。 也没什么值得她哭泣的。 眼泪,这种东西,只能发泄情绪,却不能真正的解决事情。 正因为她知道这些,所以人前人后,从未流过眼泪。 可此时,不知为什么,她却觉得眼睛涩的厉害,忍不住想要哭泣。 原来,人高兴的时候,也是会流泪的。 沈砚山抬起手,替她拭掉眼角的泪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晏锦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怎会?我很高兴!” “既然高兴,就不要哭泣了!”沈砚山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似的,“素素,往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一个人扛的太久,会很辛苦。 沈砚山听晏锦说起前世的时候,她的语气十分的风轻云淡。 似乎过去了,便真的过去了。 可是沈砚山知道,即便有些事情过去了,却依旧会在人的心上,留下一块难以愈合的伤口。 晏锦起初,对谁都有防备之心。 对他,也不例外。 她很聪明,知道该如何防备人,也知道该如何远离一些人。 她越是躲他,他便越想接近。 有一种感觉,便是如此的怪异。 他们,就像是前世曾见过一样。 而且,前世,他也是这般喜欢眼前的人。 尽管,他从未有过什么前世,也从未见过晏锦。 沈砚山希望,晏锦会哭会笑,也有喜怒哀乐……而不是每日都紧绷绷的,过着疲惫的日子。 他,心疼她。 晏锦抬起头,清澈的眼,在灯火的照耀下,更显的灵动。 不少人曾说,晏锦生的最好的,便是这对眼。 沈砚山却不这样想…… 他抬起手,薄凉的指尖从她的唇边一划而过! 她,什么都好。 因为,她是他的晏锦,他的素素。 下一刻,晏锦便被沈砚山拥入怀里。 他比她年长,身形自然也比她高大不少。晏锦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慢慢的涌了上来。 昔日失去的,现在得到的,一时,十分的混乱。 她其实是怕的。 很多时候,却要告诉自己,别怕。 若是她怕了,那么她的父母又能让谁来护住呢? 晏锦从不喜欢将自己柔弱的一面给外人看,因为,若是外人知道她柔弱,便会想办法来欺负她。 “往后,我都在!”沈砚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既低沉又柔和,“素素,我一直在!” 晏锦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紧紧的抓住了沈砚山胸口的衣襟。 此时,良辰美景,一切安然。 她在这里,而他也在。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有一人,此生,足矣。 第442章:今夜最美 长长的漓河上,飘荡着无数的莲花灯,花灯随着流水,慢慢的和远处的天际融成一体。 天空中悬挂的天灯,悠悠荡荡,竟比星辰还要夺目。 周围很安静,她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的声音。 方才落了泪,泪水打湿了她垂在耳边的发。 此时,她一双眼更是清澈灵动。 沈砚山知道,她的确生的很美…… 但是,因为还未及笄,容颜里总有一丝稚气,和妖媚动人几个字没有太多的关系。 此时却不知为何,沈砚山却觉得,晏锦往日那一抹稚气,竟也能如此风情万种。 晏锦抬起头,和沈砚山视线相接。 他用他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两个人目光纠缠了许久,晏锦有些迟钝的开始面颊泛红,下一刻只见沈砚山俯低了身子,她想要退后一步,却觉得眼前一黑,唇边微凉。 他的气息很浓烈,拂过她唇角的时候,晏锦的睫毛微微颤抖。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慢慢的蔓延。 “我等你长大!”沈砚山在她唇边轻声呢喃,“我等你!” 话音刚落,晏锦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此时的她,像是一个木偶似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方才,他说……等她长大? 这话…… 晏锦垂下眼眸,一时无言,过了良久,才轻声道,“其实,我前世,已经及笄了!我。及笄了!” “嗯?”沈砚山闻言,下一刻便揽住她的腰…… 晏锦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她方才都说了什么话?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瞧见沈砚山如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唇上的凉意既软又滑…… 他的眼依旧沉静,波澜无惊,仿若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他的眼里。倒影只有她一个人,再无其他的事物。 晏锦不敢再看,便闭上眼。而手不知不觉的攀上了他的肩,脚也微微踮起。 来日,无论有多少个星辰夜晚,也不比今夜美丽。 清风星辰。一路相伴。 世上有千万种好,最让她庆幸的是。 她喜欢这个人。而这个人,恰好也喜欢她。 晏锦以为,这便是最好的了,却不想用了膳离开的时候。沿途的树上,却挂满了不少的灯。 每一盏都不相似…… 连站在远处的香复,都被这盛景惊的目瞪口呆。 从漓河到虞家。他们几乎不用点亮马车上的灯笼。 因为,沿途的花灯。早已将路照明。 晏锦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思绪还有些凌乱。 沈砚山今夜送她的东西,实在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而她,却什么都没有给沈砚山准备,当真是太差劲了。 可是,她又能送什么东西给沈砚山呢? 沈家,什么都不缺。 表面上,沈家简朴,实际上,沈家却是十分富贵,沈家拥有的东西,堪比宫中!元定帝的确是疼爱沈家,但是对沈家也有防备之心,晏锦想到这里,眉头微蹙。 她是一个不擅长说情话的人,却依旧告诉沈砚山,她会一直在。 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在他的身后。 晏锦想着沈砚山当时的笑,忍不住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唇…… 那股既软,又薄凉的气息,似乎还停留在她的唇畔上。 晏锦想着,有些尴尬的低下头。 香复瞧见晏锦怔怔的样子,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等马车到了虞府之后,晏锦从马车上下来,解舒便站在不远处看着晏锦。 “晏小姐你可回来了!”解舒懒洋洋的,一双漂亮的眼,微微上挑,“不知可否打扰你?” 晏锦摇头,笑着说,“先生说笑了,怎么会打扰!” 解舒忍不住‘哎’了一声,然后走到晏锦身边上下的打量。 他的动作有些怪异,连香复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晏锦挑眉,“怎么了?” “小姐身上,有一股吃了蜜的味道!”解舒摇头,叹了一口气,“卿本佳人,奈何心有所属,唉,看来我是和小姐无缘了!” 晏锦:“……” 虽然,阿水和香复早已习惯了解舒的轻佻,此时却依旧忍不住生气。 尤其是阿水,都忍不住说了一句,“脸厚!” “哈哈!”解舒笑了笑,转身看着阿水,“小黑炭,今儿你家小姐心情不错!你可以去找你的情哥哥了,你家小姐不会怪你的!” 阿水闻言,瞪圆了双眼。 阿水和大燕朝许多人不一样,她虽是女儿身,但是力气却比很多人大,让男子们都有些汗颜。在虞府的时候,她无意遇见了虞方身边的小厮小越,那个人生的白,武艺又好,阿水私下和他也有往来。 她羡慕,那些武艺高超的人。 却不想,她和那个人私下比武,被解舒撞见了。 晏锦闻言,也是掩嘴一笑,“小越人很好!” “小姐!”阿水跺了跺脚,“你别听解先生胡言乱语!” 解舒摇头,还‘啧啧’了两声,“我可不是胡言乱语,前几日小越还说……” 阿水扭头就跑走了,没有继续听下去。 晏锦看着阿水离去的身影,笑意更浓了。 其实,她从前和香复也讨论过阿水和阿哒的事情。 他们虽是昆仑奴,肌肤黑如墨,和大燕朝许多人不一样!但是晏锦,依旧想给他们家。 所以,小越和阿水的事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一些。 她一直没有讲,只是想让两个人情到深处,她便再来允他们婚事。 没想到,今儿解舒居然讲了出来。 这样也好,只有阿水成了亲,阿哒才有心思去考虑,来日成家立业的事情。 晏锦想起沈砚山今儿给她说,昔日晏府的那些银子!她想了许久,才决定要拿这些银子做些生意,当然,这些自然是不能让她出面的。 沈砚山不愿意用那些银子,那么这银子也不能一直放着浪费。 虽然,已经用其他的途径给了虞府一些,但是还剩下的一些,数目也不小。 解舒见晏锦不说话,便道,“若是小姐不困,那么我便和小姐说一些事情!” “何事?”晏锦看着解舒,她本以为解舒会等很久才归来,却不想解舒回来的如此之快。 解舒笑了笑,“小姐你最想知道的,西晏的事情!” 第443章:怪异的亲事 解舒说的随意,但是晏锦知道,西晏的事情,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查的如此清楚。 除非,解舒很早以前便在查这件事情。 解舒没有说明原因,她也装作不知,轻声地说,“先生,请!” 解舒点头,跟在了晏锦的身后。 解舒觉得,晏锦今儿的心情真的是很好。 若是往日,他免不得要被揭穿。 今儿,晏锦还十分配合的,没有问他为什么会知道的如此之快。 看来他今天运气不错,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知为何,解舒觉得沈砚山有些可怕。 能将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控在手掌之中…… 还是,如此对待一个聪明人。 解舒在归来的途中听人说起,今儿沈家准备的盛举,的确是让众人惊讶! 满湖的莲花灯和悬空的天灯,还有一路数不清的灯笼……每一样,都是往年那些俗气的压轴不能比的。 有些还未出阁的小姐,提起沈砚山是时候,笑容里都带了几分娇气,说那个人太厉害,布置出如此美景。 解舒在听了这些话后,只是无奈的摇头。 因为,众人明日就会知晓,这一切,沈砚山不过是为了博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晏锦一笑。 堂堂的一个世子,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当真是昏庸啊,昏庸啊…… 解舒虽然这样想,却不敢在晏锦面前说出来! 如今的晏锦,心也是偏的。 两个人走了一阵子,才走到了晏锦住的院子里。 香复去沏了热茶后,才退了下去。 屋内。解舒捧起茶盏慢慢地啜了一口后,道,“其实这件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和小姐说,我知道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惊讶!” “这话从何说起?”晏锦今儿吃了沈砚山做的点心和烤鱼,如今没有什么胃口再用茶。所以只是好奇的看着解舒。“惊讶?为何?” 解舒捧着茶盏坦诚地道,“不知晏大人可曾告诉过小姐,宁太太会嫁入西晏的原因?” “原因?”晏锦知道。像宁舜玉那样出生的人,不应该嫁入西晏。但是,如今宁舜玉是她的堂嫂,而宁舜玉嫁入西晏的原因。她却不知晓,“父亲从未跟我提起过!” 解舒笑了笑。“因为当年,宁太太还是尚未出阁的小姐时,曾无意跑到街上游玩,却和身边的下人走散了。有人不知道宁小姐的身份。又看宁小姐长的好,便想将她带走,卖去花街上……这种事情。若是闹大了,宁家可就丢人了。好在。那一日宁小姐遇见了晏世祯大人,所以才安稳的回到了宁家!” “堂伯?”晏锦挑眉,“是堂伯救了她?” 晏锦知道自己的堂伯,的确有些喜欢多管闲事。 正是因为堂伯心善,她的父亲昔日被祖父苛待,堂伯也愿意私下帮她的父亲。 所以,这些年来,父亲提起堂伯的时候,总是十分的感激。 不过,晏锦却觉得她的堂伯,善心太多了一些…… 太多的善心,就会被人利用。 解舒点了点头,“晏世祯大人救了宁小姐,受了一些伤,在他的手腕上,还留了刀伤,很严重呢!” 晏锦闻言,皱眉。 她的确是无意中看见过堂伯手上的伤痕,狰狞且又恐怖。 她问堂伯是否疼痛的时候,堂伯回答,“那个时候是挺疼的。不过,这个伤也值得,我可是救了人的性命。” 原来,堂伯救了的人,是宁舜玉。 她的堂嫂。 若宁舜玉真的是被她堂伯所救,那么嫁给她的堂哥,也不是意外的事情了!只是晏锦不太明白,为何宁舜玉要那样对待晏温婉? 晏温婉做错了什么,让宁舜玉如此恨之入骨? “晏世祯大人救了宁小姐,她会嫁给晏家大少爷,也是正常的!”解舒想到这里,微微蹙眉,“不过我听说,之前宁老太爷有意让宁小姐给晏世祯大人做贵妾!” 晏锦听的目瞪口呆,“妾?怎么可能!” 宁家那样的门第,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妾。 而且,还是比自己家里地位更低的人家。 简直荒唐! 解舒见晏锦惊讶,也露出一副为难的神色,“这,我也不知道了!不过据说,宁太老爷是同意了的,还亲自和晏世祯大人提过这件事情!只是,晏世祯大人推脱说自己年事已老,而且,也不想纳妾破坏和夫人的感情,便不了了之了!毕竟,没有强迫人娶妾的道理!” 晏锦皱眉,“所以,宁小姐最后就嫁给我堂哥?” 解舒露出一副‘当然’的神色后,便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口。 半响后,解舒才说,“这个宁小姐也真的是奇怪,入府多年却没有子嗣!对了,她不喜欢你那个堂姐,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见了面,就经常发生争执……我觉得这个宁小姐,可当真是个怪人!” 晏锦听了之后,将手放在了桌上,轻轻的叩打桌面。 的确是很奇怪。 宁舜玉若是要报恩,又怎么会委曲求全,想要给她的堂伯做妾? 且不说宁家人为何愿意丢如此大的脸,单凭宁舜玉自己会答应,都是一件难以捉摸的怪事情。 太奇怪…… 最让晏锦惊讶的,这件事情是她的堂伯婉拒的。 之后,宁舜玉虽然没有嫁给她的堂伯,却嫁给了堂哥。 报恩? 她完全没有看见宁舜玉报恩的样子。 她曾见过堂哥,若不是堂哥声音没有怎么改变,她都快认不出来了。 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却快四十了。 发鬓间,还有几缕银丝。 她当时还以为,是朝廷上的事情,让堂哥忧愁。 可如今想来,却十分的怪异…… 堂伯手上的伤痕和她堂姐手上的伤痕,几乎都在一个位置上,而且都一样的狰狞可怕。 晏锦想起晏温婉躲避的眼神,和表哥说话的时候,一脸沧桑的样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的心底慢慢的蔓延。 解舒见晏锦不说话,便问道,“想什么呢?这里面的事情,我也想不太明白!不过,你想要明白,去问问你堂姐便好,不用自己胡乱猜测!” 解舒说完,还打了一个哈欠。 晏锦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解舒,若有所思地说,“解先生,你说,宁太太喜欢的人,会不会是……” 第444章:你到底是谁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解舒闻言,捧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 晏锦想要说什么,他已经猜到了。 只是,方才他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许多他们想不明白的事情,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解舒想着,尴尬的笑了笑,“应该不会吧!” “应该?”晏锦重复解舒嘴里的两个字,淡淡一笑,“解先生是聪明人,也应该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既能让一个人卑微,也能让一个人疯狂!” 解舒有些急了,“我自然知道,可……” 解舒又停顿了一下,摇头皱眉又接着说,“她不怕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吗?” “怕?”晏锦看着解舒,轻声地说,“若她真的怕,当日就不会想尽办法,想要给堂叔做妾了!” 晏锦的话,让解舒哑口无言。 宁舜玉长的极好,气质和才华也十分的出众。她想要嫁个比晏泰南更好的男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宁家门第高,宁舜玉就是做国公夫人,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只是,宁舜玉却选择了西晏。 除了真爱,便另有目的。 不过,目的不止是一样。 解舒皱眉,“晏世祯大人,也真的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其实,这也怪不得堂伯!”晏锦微微蹙眉,抬起收抚摸放在桌上的茶盏,“若宁太太心里只是爱慕,却也不可能让宁老太爷点头!宁家,毕竟是贵族。怎么会放低身份?除非,关于到很大的家族利益,比如……” 解舒有些不解,“比如什么?” 晏锦哑然的笑了笑,她忘记了解舒非沈砚山,很多事情都必须由她亲自说破。 而沈砚山若在这里,她不用说下去。沈砚山便会立刻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他们两个从起初的没有默契,到现在默契十足。 她抬起手,他便知道她想要什么。又或者在找什么。 刚才从画舫上下来的时候,晏锦抬起眼本想带一盏花灯回来,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同沈砚山说这个想法,沈砚山便取了一盏转鹭灯给她。说是他亲自制作,希望晏锦拿来赏玩。 晏锦当时有些咂舌。 她那会真想问问沈砚山。他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转鹭灯的制作十分复杂,沈砚山居然也学的会!而且,那盏转鹭灯上的花纹。全是沈砚山亲笔所绘,景色更是活灵活现。 晏锦想到这里,无奈地解释。“比如,西晏有宁老太爷想要的东西。像是宝藏什么的之类。又或者,是其他!” 解舒差点将手里的茶盏吓的丢在了地上,他瞪眼了双眼,“这话可不能乱说,你……” “晏家,的确是有那么一批数目不小的金银!”晏锦倒是没有瞒解舒,因为晏锦知道,解舒也根本瞒不住,“只是,宁老太爷失误了,这笔金银,根本不在西晏,而在清平侯府!” 现在,这笔银子,落在了她的手里。 如果,这样想,一切或许就更理所应当了。 不过,外人皆说宁老太爷心疼宁舜玉,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在这些人的眼里,女子不过是用来换取家族利益的东西,至于她往后会不会幸福,那么便不在他们的思考之中。 而且,晏锦觉得如今的宁舜玉,当真是可怕。 心思居然会扭曲至此。 她虽不能全盘肯定,却多少猜到一些。 解舒等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晏小姐准备怎么做?” 晏锦将手握成拳头,淡淡地说,“解先生方才不是说,可以去问问我堂姐吗?不能直接问,试探几句还是可行的!” 解舒尴尬的哈哈笑了几声,“其实,宁太太过几日就会来请小姐了!” “请我?”晏锦不明白解舒的意思,“为何?” 解舒撇了撇嘴,“西晏的梅花开的很好,虽不及定国公府有一大院子的梨花,但是却也很雅致!而且,宁太太私下和薄家那位小姐关系匪浅,她能不邀请你?” 晏锦闻言,只是笑笑。 解舒见晏锦不言,又问,“那么,晏小姐你去吗?” “去!”晏锦没有多想,便回答了解舒的话,“自然是要去的!” 这种事情,她能逃的了一次,总不能逃一辈子。 今日,这位薄家十二小姐吃了大亏,不找她和沈苍苍的麻烦,晏锦都不相信,薄如颜会如此的大度。 而且,晏温婉那边,她也的确想要帮一把。 既想要帮,就得明白全部事情的经过。 否则,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 解舒见晏锦如此回答,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晏锦这个脾气,他多少知道了一些。 解舒又喝了几口茶,才起身跟晏锦告辞。 等他站起来,却听见晏锦悠悠地说,“解先生,你当真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吗?” 解舒本来抬起的脚步,却在听了这句话后,又在原地顿了下来。 他背对着晏锦,“晏小姐为何总是这样问?” “先生应该知道,我为何总是这样问!”晏锦语气不改,依旧是平日里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容貌,其实是可以改变的吧?” 解舒听了之后,神色有些苍白。 他转身紧紧的看着晏锦,像是想要看透晏锦一般,目光锐利。 尽管如此,晏锦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坐着,似乎解舒的打量,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想要的,无非是一个答案。 过了许久,解舒才终于松口,“那么,晏小姐,也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哦?”晏锦好奇的看着解舒,“什么问题?” 解舒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函,放在晏锦的身前,“这里面的字,可是晏小姐写的?” 晏锦打开信函,看着里面装着的纸张。 这些,不过是她练字的时候,丢弃的东西。 因为丢了许多,晏锦也没留意,这些废弃的纸张到底去了那里。 却不想,解舒居然有。 解舒,果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一直都在查她的事情。 晏锦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是我的东西!” 解舒严肃的看着晏锦,“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我的字迹,而且,还如此的相似……” 第445章:容貌能改变吗? 解舒的话顿了一顿,目光瞬间变的十分锋利,“不对,我不应该说是像,而是完全一致!晏小姐的笔迹,和我的一模一样!” 若不是刻意为之,怎么可能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不是他写的东西。 平日里一副风流的解舒,一改往日的模样,微微的敛目。 解舒唇畔唯一的笑容,都变的有些恶狠狠的。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危险的野兽。 晏锦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信函边上,茶盏上描绘的白玉兰花,淡淡地说,“凡是总有个先来后到,若解先生回答了我,那么我也必然会回答先生这个问题!” 这封信函上的字迹,并非是她刻意模仿解舒的笔迹。 晏锦,起初便怀疑解舒便是十三先生。 但是,两张不相似的容颜,又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她,不确定,也不敢确定。 昔日的一幕幕,有的时候想起,竟也是漏洞百出。 为何,昔日一向疼惜她的母亲小虞氏,会在她面前试探,说让她嫁给十三先生!小虞氏并非不心疼她,又怎么可能让她嫁给一个年岁已高的老人? 除非,这个老人,并不是老人。 而且,十三先生喝醉的时候,也曾说过。 他说,他其实可以带她离开,但唯独她一个人而已。 往日,晏锦听十三先生说那些话的时候,语气矛盾十足,他似乎是真的想救自己,但是又害怕陷入这件事情中。太多的谜团,没有人来告诉她到底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她原因。 她试探了解舒…… 她从表哥那里取来了有解舒笔迹的书籍,上面的字迹虽然潦草,但是却能看出来,那便是十三先生的笔迹。 虽然有区别,但是却不太大。 她模仿的,是十三先生工整的字,而非是潦草的字。 若解舒非十三先生。那么他绝对不会生疑。 若他是。那么她想要的答案,便也十分的明朗了。 晏锦唯独没想到的,便是解舒会如此快发现她的字迹! “你问我。容貌是否可以改变?”解舒声音越来越冷,“我的回答是,可以!” 晏锦闻言,立即抬起头看着解舒。 果然…… 果然如此! 她想都未曾多想。“那你,是否有一位师父。他姓重?” “这是晏小姐的第二个问题!”解舒神色不改,语气有些不善,“你想要知道答案,那么。你得先回答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我的笔迹!” 晏锦挑眉。似笑非笑地说,“若我说。人有前世今生,先生是否相信?” “小姐,你太低估我了,还是,你把在下当做幼童?”解舒听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前世?若真的有前世,小姐今生不得做那高高在上的皇后了?” 晏锦笑出了声,然后站了起来,从不远处的多宝阁里取下一些东西。 那个木盒里,装的是一些解舒看过的书籍。 书籍上,写了不少的注解。 她起初,便觉得解舒的字迹和十三先生的很相似。 但是,却不完全相似。 没想到,她拿来调查解舒的东西,却成了给解舒的解释。 “我自幼学习书法,会模仿人的笔迹也不是什么奇事!”晏锦将书籍递给解舒,“这,便是我无意在表哥那里拿来的书,我觉得先生字迹隽秀,便学来写了一些东西!先生,这是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 解舒的面色依旧没有缓和,他只是拿起晏锦递过来的书籍,眉目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书籍上的注解,的确是他写的。 虞方虽然聪慧,但是这些书籍对于虞方而言,看起来却依旧十分的吃力。 所以,他好心给虞方备注了不少的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虞方和晏锦交好,虞方的书会在晏锦的手里,也并不奇怪。 只是…… 解舒自己也发现,晏锦的笔迹,和自己现在的字迹很像,而不太像书上潦草的字迹。 他备注的时候,向来随意,所以字迹也会比平日里更潦草。 难道,真的是巧合? 解舒想了许久,才将书籍放在桌上,“晏小姐,今日我同你说的话,我希望我走出这个院门,你便忘了!不要再想着查我的事情,对你,或者说对虞家,都没有什么好处!的确,沈家的重大夫就是我的师父,不过,也只是其中一位,我在西域的时候遇见了他,他教了我的医术!后来,定国公邀他去了沈家,而我便又重新找了师父!” 解舒说完之后,又自嘲的笑了笑,“晏小姐的话,漏洞百出!但是,我却没有对你说半句假话!容貌,可以改变,但是,想要改变容貌,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在下不愿意付出!” “代价?”晏锦有些疑惑,“什么代价?” “寿命!”解舒没有隐瞒,在晏锦问了出来之后,便回答了一句,“我本就体弱,若强行用药物和人皮面具换了容貌,那么我的寿命,会短许多!晏小姐,世上没有任何人,值得我,去冒这个风险!” 晏锦听了这句话,手里握住的书籍,却再也握不住了。 她想起昔日十三先生,总是咳嗽吐血的样子,顿时心里滋味复杂。 解舒说,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去付出…… 那么前世,他为何会答应母亲,来晏府照顾她们?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锦脸色惨白,而解舒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劝道,“小姐,你容貌本就出众,别想着再改变容貌了!” “我,从未想过,要改变容貌!”晏锦喃喃地说,“先生,我今日对你说了真话,你不信!不过,不信也好!” 她的声音很小,解舒有些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晏锦摇头,摆了摆手说,“我乏了,今儿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告诉外人!先生,你只需要记得,我不会改变容貌,来日!你也不要改变容貌,没人值得你那么做!” 解舒怪异的看着晏锦,不知她为何说这种话。 他没有迅速离开,而是一直站着。 过了许久,晏锦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解舒的时候,解舒才说,“也不是,没有人值得我去改变容貌!其实,晏小姐,是有人值得我这么去做的!方才,我对你说了假话!” 第446章:本就无缘 解舒本来冷峻的神色,也慢慢地缓和下来。 他没有等晏锦问,便主动的解释自己方才的话,“若是小爷来日有求于我,我会帮他!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是落在晏锦的耳里,却成了一种解释。 “小爷,待我很好,也很相信我!”解舒将晏锦放在桌上的书合上,才轻声地说,“今夜,算是我恳求小姐,切勿再查我的身世了。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小姐您的,可好?” 晏锦思绪繁杂,“好!” 解舒站直了身子,对晏锦作揖,“多谢小姐,今儿小姐也乏了,早些歇下吧!我先告辞了!” 解舒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其实,他依旧是隐瞒了晏锦,而晏锦也没有揭破。 他们彼此都在隐瞒,所以,倒也说不上谁对不起谁。 屋外的星辰正好,繁星点缀着黑色的夜,虞府里本来黑沉沉的景色,也多了几分明亮。 解舒走在青花石铺成的小径上,却没有任何睡意。 他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会问他那样的问题。 解舒自认为,这些年来,自己将身份隐瞒的很好,却不想……终究是引起晏锦的怀疑了。 他,只改过一次容貌。 唯有一次,也不过是短暂的几日。 一个人的容颜是天定的,若想长时间的改变,那么便是逆了天意。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当年,不过是易容了几日。便留下了病根。所以,关于易容的事情,他便再也没有想过。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晏锦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在查自己吗? 解舒想到这里,不禁顿下脚步。缓缓的叹了一口气。 方才他对晏锦说。世上唯有虞非求他,那么他才会付出改变容貌的代价!其实,也未必…… 若那一天。他能遇见属于他的哪一位,像当年父亲遇见母亲那般,就算舍弃性命又何妨? 解舒自嘲的笑了笑,他这个样子的人。去想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做什么! 他曾以为虞府上下,除了虞方和晏季常需要防备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去防备!却不想,晏锦居然比晏季常和虞方还要难对付…… 解舒不知,自己是该走,还是该留。 他的身世。对虞家而言,是累赘。 只是,他不舍。 已经有许多年。他都快忘了,有多少年了……从未有人和虞家一样。待他如此之好!他喜欢这里,所以,不想离开。 彼时,晏锦坐在屋子里,一个人静静的坐了很久。 其实,在知道解舒就是十三先生后,她却没有觉得如释重负,反而觉得还有许多事情,是父母一直瞒住她的。 虞家的家世,她知道了。 那么,还瞒着她的,是什么秘密? 如解舒所言,修改容貌是要折寿的!那么,解舒当年冒充十三先生来府里陪伴她和母亲小虞氏,莫非,这是虞家给她留的最后一条生路? 可最后,十三先生怕了,没有救她走,也没有将所谓的秘密告诉她。 十三先生没有救她,她不怪他这样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顾及,十三先生对她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他愿意不愿意救他,那是他的选择,他们谁都不能强迫。 她现在只想知道,十三先生让她活着回来,想要告诉她的那个秘密……又是什么? 显然,那件事情对她而言很重要。 虞家的家世,并不重要。 晏锦觉得有些头疼,起身唤香复,吩咐她送了一碗安神汤服下后,便沉沉的睡了。 梦里,她又梦见了前世。 十三先生偷了祖父的酒,在亭子内喝的大醉。 他抓住她的衣袂,声音沙哑又低沉,“你知道吗,我心里苦啊,我怕死……好怕!我若死了,他们会怪我的!” “先生?你说谁?”她抬起手,将酒樽扶起,有些不解,“他们是谁?” 十三先生一脸迷茫,看着晏锦然后笑了笑,“我……辜负了小爷的信任!” 他说完之后,便趴在石桌上沉沉的睡着了。 无论晏锦再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再开口。 从梦中醒来后,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明。 晏锦坐在帐子内,想起梦中的情形,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或许,一切之中,冥冥便有注定。 因为,前世解舒辜负了小舅舅的委托,所以她和他注定不会有任何纠缠,前世是这样,今生,亦是。 她感激十三先生,所以,若解舒来日有求于她,她会应。 至于其他的,不会再有,也不可能会有。 晏锦想了许久后,才揉了揉眉心…… 香复的声音,很快便在屋外响起,“小姐,你起身了吗?” “起了!”晏锦挑起帐子,低声地说,“进来吧!” 香复领着几个小丫鬟鱼贯而入,一边服侍晏锦起身,一边道,“小姐,方才定国公府来人传话了,说是郡主病了!” “病了?”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病了?” 香复茫然的摇头,“奴婢也不知,奴婢想,郡主怕是感染了风寒吧?” 晏锦皱眉,沈苍苍虽然从前身体单薄,但是后来习武后,便也没有那么虚弱了。 昨夜,她睡的早,也不知虞方是何时回来的。 晏锦想到这里,便问香复,“表哥昨夜回来的时候,神色可好?” “唉,小姐你可问对了!”香复将篦子放下,又取出簪花,“昨夜少爷回来之后,据说一直愁眉不展!” 晏锦听了之后,眉眼间的担忧却渐渐的消失了。 她的表哥,果然死脑筋。 沈苍苍做事直接,丝毫不给人婉转的余地!而虞方的性子却不是这样的…… 虞方喜欢将许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也不喜欢讲出来给人知道!若是有什么痛苦,虞方也喜欢一个人抗住。 所以,两个人会有矛盾,也是正常的。 沈苍苍会病,约摸也是心病。 香复给晏锦梳理好发髻后,又道,“不过,出奇的是,昨夜晏家四小姐的马车,惊了马……晏四小姐从马车内摔下来,差点破了相!” 晏锦从思绪里慢慢的清醒过来,“怎么回事?” 第447章:心病 昨夜的事,的确和晏惠卿脱不了关系。 但是,薄如颜已经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显然不会再和晏惠卿发生其他的摩擦! 薄如颜得顾及自己的名声。 那么,晏惠卿的马车又怎么会出事? 晏锦看着香复吞吞吐吐的样子,挥手让身边的婢女退下后,才道,“你说吧!” 香复抬起头,看着晏锦,依旧尴尬,“小姐……” 香复平日里,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 她一旦犹豫,不知该如何回答晏锦的问题,必定是事出有因。 晏锦微微蹙眉,想了许久后哑然失笑,“是表哥?” “小姐!”香复有些惊讶的看着晏锦,良久才压低了声音,赶紧说,“这可不是奴婢说的,是你自己猜到的!” 晏锦敛目,然后笑容也渐渐地淡了。 她表哥虞方身边有一些身手不凡的侍卫,这些人是小舅舅派来贴身保护虞方的人!只是,虞方甚少出门,所以他们也很少出现在外人的眼前才次数,也屈指可数。 晏锦也是听虞方无意提起,才知晓这件事情。 昨日,沈苍苍摔伤了胳膊,显然是让虞方生了气。 虞方心里在乎沈苍苍…… 所以,晏锦想,肯定是虞方一气之下,便派了人去拦了晏惠卿的马车,让晏惠卿出了事…… 现在的局面,似乎有些糟糕。 虽然,现在清平侯府已经不比往日,但是晏三爷一日没有被连根拔起,他就还有继续转圜的余地!晏锦想。如今虞方动了晏惠卿,晏三爷的目光,显然会方在虞方的身上。 “小姐,少爷不让奴婢告诉你!”香复叹了一口气,“不过,奴婢知道瞒不住你!四小姐伤的挺重的,差点毁了容……” 对于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而言。若真的是毁容了。那么她这一生也就毁了。尤其是晏惠卿那样自负的人,这可比要了她的命,更让她难受。 虞方没有这样做。也不屑于这样做! 他,只是想给晏惠卿一个警告! 晏锦无奈的摇头,“表哥这也是胡闹!” “奴婢倒觉得少爷做的很好,替郡主出了一口恶气!”香复虽明白晏锦为什么会无奈。但是却依旧替虞方说话,“少爷心里有郡主呢!” 晏锦淡定地说。“这件事情你知道便好,别说出去!” 香复点头,“奴婢知道!” 连香复都看的出来虞方心里有沈苍苍,而虞方却依旧还在自欺欺人。 晏锦有些迷糊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结,才会让虞方如此执着自己的想法? 她有些猜不透。 不过,接下来几日。虞府却也没有太过于安静。 沈苍苍一直病着,有人传言是因为薄如颜那一日太欺人太甚。导致沈苍苍郁结!最后,这个谣言更是变成了,沈苍苍被薄如颜欺负了,连旧疾都被恐吓出来了。 和沈苍苍一起得罪薄如颜的,还有晏家的四小姐晏惠卿。 晏惠卿和薄如颜有了争执,之后晏惠卿的马车受了惊,差点让晏惠卿毁容。 这个消息传的很离谱,一时间薄如颜的和善的名声,全部被恶毒所替代。 因为传的太过于猛烈,最后都传到了太后和元定帝的耳里。 甚至有耿直的大臣当着薄相的面,说薄相教女无方。 一时,薄家的颜面,有些扫地。 最后,太后亲自出面,派了御医去定国公府为沈苍苍扶脉,御医回来后说,沈苍苍的确是病了!原本是小风寒,却引发了陈年的腿疾,而且,沈苍苍一直哭,也根本休息不好,所以这病情才一直恶化下去。 太后一听这话,知道自己也不能再继续护住薄如颜了,便吩咐薄相亲自领着薄如颜上门赔罪。 起初,薄如颜自然不愿意,若是她给沈苍苍低头道歉,那么她多年来的威信,就会少去一半。 薄如颜在府里又哭又闹,甚至都用上了绝食的方法,胁迫薄相。 薄相最后狠狠的给了薄如颜一个巴掌,告诉她,必须给沈苍苍道歉,否则他便没有她这个女儿。 薄相的话说的狠绝,最后薄如颜的母亲劝了她许久,薄如颜不得不低头。 薄如颜登门致歉后,沈苍苍的病情却依旧没有好转。 又有人传言,薄如颜登门道歉的时候,虽然不情愿。估计,是说了刺激沈苍苍的话,才会让沈苍苍一直郁郁寡欢。 能把沈苍苍这样的人欺负的如此可怜,可见薄相的女儿薄如颜,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京城里的谣言,越传越厉害。 薄如颜听见了之后,整日只能以泪洗面!这次,连她的父亲都没有站在她的身边,她自己又有什么办法? 私下,薄如颜恨不得沈苍苍,这一病便再也不要痊愈。但是,又怕沈苍苍病不痊愈,又被人怪在她的头上。 她,日子过的苦极了。 虞府内。 晏锦这段日子,也只是派了人送了药材过去,没有亲自去看沈苍苍。 晏锦知道,沈苍苍病了,其实和薄如颜没有一点关系,说起来薄如颜还相当的无辜!沈苍苍会摔伤自己,无非是想让虞方心疼…… 这一次,沈苍苍是心病,这心病还需要心药治…… 她再急,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得虞方自己想明白。 沈苍苍这次,对自己下的手,够重。 她不能给沈苍苍捣乱,所以也只好硬扛着。 私下,沈砚山倒是送了信函过来,让她安心,说沈苍苍的病情虽重,但是也能治愈。 晏锦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撑的住,但是不代表其他人和她一样,撑的住。 连元定帝都亲自派身边的总管太监去了几趟沈家,而太后身边的京公公,也经常出现在沈家院内。 果然,这件事情,到了最后先投降的人,不是她,而是虞方。 虞方在半个月后,主动找了晏锦,然后一脸不甘地说,“素素,我有事,想同你讲!” 晏锦等了虞方许久,虞方说了这句话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表哥,你坐下说话!” 虞方松口,沈苍苍便不用再受罪。 这病,或许也会好起来。 第448章:他怕 虞方低了头,他其实是输给了自己。 “我疏远苍苍,亦是为了苍苍好!”虞方沉吟了片刻,“我给不了她想要的!” 虞方,甚少会主动和晏锦说起这件事情。 从前的他,对这类问题,也是避而远之,从不谈起。 如今,他主动和晏锦提起,怕也是因为真的在乎沈苍苍。 而他是男儿身,和沈家来往极少,沈苍苍病了,连探望都不能。 因为,要避嫌。 虞方这次,是真的怕了。 漫长的冬季已经过去了,而初春依旧乍寒还暖。 晏锦将放在一边的暖手炉递给虞方,轻声地说,“苍苍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简单?”虞方接过手炉,一张白皙的面容,此时瞧着更像是透明一般,“对啊,她想要的很简单,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我却给不了她!” 晏锦有些不解,“表哥有什么苦衷?” “素素!”虞方顿了顿话,声音有些颤抖,“我问你,若我……” 他不知该如何将话说下去。 说了一半,又停顿了下来。 虞方握住手炉的手颤抖的厉害,他犹豫了许久,用试探的语气问,“若我说,若我……不是爹爹的孩子,素素,你会怎么认为?” 晏锦闻言瞪圆了双眼,立即便道,“表哥你在说什么?” 虞方不是小舅舅的孩子?那么他的父亲又是谁? 晏锦在听见虞方的话后,掌心里居然冒出了冷汗。 虞方怎么可能不是小舅舅的孩子,他们长的十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双湛蓝色的眼,更是一模一样。 虞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抖的厉害,“我自己也不清楚,以前的那些记忆,我有些记不清了!我娘,不是一个精绝女子……她,眼睛和我不一样!素素,我自己也不敢肯定。但是……” “表哥!”晏锦打断了虞方的话。“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小舅舅听了,会伤心的!” “我知道。我没有胡说!”虞方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我娘,说话,不是精绝那边的口音!若我娘不是精绝人。那么我可能……不是爹爹的孩子!素素,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你知道吗?我现在拥有很多。每一样我都舍不得,但是!我拥有这一切,是因为我是虞家的孩子,若我不是虞家的孩子呢?若当年他们抱错了孩子呢?”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虞方眼眶微红,依旧吃力地说,“若我不是虞家的少爷。只是一个普通出生的人!我又怎么给苍苍未来?素素,我给不起她未来!” 晏锦看着虞方悲伤不已的模样。嗓子有些哽咽。 虞方,是有多在乎沈苍苍,才会将这件一直藏在他心头的秘密,说了出来。 若虞方不说,没有人会怀疑虞方的身世。 她不会,虞家的其他人,也绝对不会。 虞方和小舅舅虞非长的很相似,外祖父经常说,她小舅舅年幼的时候,就和虞方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会是虞方说的那样,虞方不是虞家的孩子,不是她小舅舅的孩子。 晏锦有些不解,却知道虞方并不是在说笑。 “我身子一向不好,若是离了那些名贵的药材养着,素素,我活不了多久!”虞方声音几不可闻,“我不想让苍苍用她的未来赌博,赌我是虞家的孩子,赌我能活很久!” 晏锦闻言,闭上了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虞方说的是真的,她倒是十分理解虞方这些日子来,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了。 虞家虽是大燕数一数二的商户,但是和沈家比起来,却有天壤之比! 所谓,高嫁低娶…… 沈苍苍哪怕再低嫁,定国公和元定帝都不会同意和虞家的亲事。 虞方的担心,的确有道理。 若真的像虞方说的那样,万一虞方不是虞家的孩子,那么沈苍苍便等于嫁给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子。 又会有多少人嘲笑沈苍苍? 大燕的民风开放,贵族太太养面首的事,也不是没有! 晏锦可以想象的出,若虞方不是虞家的少爷,到时候那些议论沈苍苍的话,会有多难听。 虞方这些日子,一直过的心惊胆战。他背负的辛苦,却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背负什么。 他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将这件事情讲出来。 他说,是因为他相信晏锦。 晏锦想,如果是她的话,她绝对不会像虞方一样,这般坦然。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不远处的麒麟香炉里,冒出一缕缕轻烟。 过了许久,虞方以为晏锦不会说话的时候,才听见晏锦开口,“无论表哥,你是不是小舅舅的孩子,你都是我表哥!这个,从来不会改变的!” 晏锦说的淡淡的,但是语气也很坚决。 虞方闻言,抬起头看着晏锦,一脸错愕。 晏锦又接着说,“我想,苍苍和我想的一样!表哥,苍苍比我固执,她喜欢你,无论你还能活多久,又无论你是不是虞家的少爷,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她想要的,是你这个人的心!或许,表哥你认为你给苍苍选的路是正确的,但是,表哥,那是你认为而已!” “她,和苏行容,很好!”虞方咬住下唇,有些不甘,“苏行容,比我好!” 晏锦没有去接虞方这句话,而是继续说,“我小时候,母亲也曾让我去学针线活!但是,比起针线活,我更喜欢练字!父亲虽然疼我们,可他告诉我,若我选择练字,便不能中途荒废……” 晏锦顿了顿,“我不喜欢针线,当时便选了练字!他们都认为我,不会坚持多久!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喜欢的事情,我会去坚持……表哥,当年母亲让我学针线,是为我好吗?她这样做,的确是为了我好。但是,针线不适合我……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你虽然是为苍苍好,可你认为,苍苍会觉得,你是真的为她好吗?她想要的,其实……” 其实,只是一个人而已。 虞方闻言,眼眶红红的。 他几乎要哭了出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怕啊,我怕我会连累她,我怕我会害死她!” 第449章:探路 虞方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晏锦方才话里的意思。 如果有其他的可能,哪怕是一点点,他又何必如此为难自己。 尽管如此,虞方却依旧将情绪隐藏的很好。 似乎,他早已习惯了将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下来。 再苦再疼,也绝对不会吭一声。 晏锦心疼这样的虞方…… 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地说,“表哥,你不会害死她的!” “素素!”虞方看着晏锦,神色里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这样说?” 晏锦将茶盏推到虞方身前,让他饮茶润了润嗓子,“表哥,难道苍苍和苏大人成了亲,你真的会开心吗?你,不会的!而且,苍苍也不会!” 晏锦想起,前世沈苍苍的结局,又道,“她那个性子,若是和别人成了亲,怕是要受很多苦!他们,喜欢的只有沈家的权势,并非是真心待苍苍好!这样的以后,你真的放心吗?” 只有真心喜欢沈苍苍的人,才会觉得沈苍苍是个好姑娘。 否则,他们也会相信沈苍苍是个恶毒之人。 苏家愿意和沈家结为亲家,其实也是为了沈家的权益。 只有虞方,不在乎沈家的权益,一心是真的为了沈苍苍好。 晏锦同沈苍苍交好的这几年内,知道沈苍苍只有在虞方的身边,才会露出喜怒哀乐,会随心的做每一件事情。 私下,沈苍苍更是义正言辞地更晏锦说,我会保护哥哥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晏锦倒是有些错愕。 虽然,这句话,原本是该虞方对沈苍苍讲。 不过,那时晏锦看着沈苍苍坚决的样子,便笑着没有说什么。 两个人彼此喜欢,为什么又不能在一起呢? 难道,真的要等到最后。再去追忆那些逝去的东西。独自伤神吗? “表哥!”晏锦想了想,“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知道你也是在乎苍苍的。你现在若是退出了。痛苦的,是你们两个人……苍苍的脾气你比我清楚,若是来日过的不开心,那么……你觉得。她会比你活的更长吗?” “你!”虞方闻言,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 晏锦抬起头,透过雕花的窗棂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今儿天色尚早,我们去沈家看看她吧?” 虞方紧紧的抿着下唇。他的唇色苍白,却很好看。 他皱着眉头,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回答好和不好。 晏锦知道虞方的性子,这样的他。便是妥协了。 晏锦起身,吩咐香复准备马车,说她要去沈家去看沈苍苍。 这几日,沈苍苍一直病着,而晏锦却没有什么动静!私下,还有人猜测,晏锦是否和沈苍苍发生了矛盾…… 现在,晏锦终于去了沈家,这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 沈家。 对于晏锦和虞方的到来,最惊讶的莫过于一直陪在沈苍苍身边的沈三爷。 晏锦和虞方跟在下人身后,刚进了沈苍苍院子的门,沈三爷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显然是气的不轻,然后抬起头打量晏锦身边的虞方,“你是虞家少爷?” “回三爷话,正是在下!“虞方双手作揖,话还未说完,便看见沈三爷恨不得吃了他。 沈三爷刚要开口说话,便看见定国公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晏锦在见到定国公的时候,赶紧福身行礼。 定国公和晏锦笑了笑,然后转身就走到沈三爷身边,低声地说,“三弟!” “大哥你要说什么,我知道!”沈三爷直接打断了定国公的话,一脸倔强,“今儿他既来了,有些事情我就必须说清楚!” 定国公好笑的看着沈三爷,“来者是客,你得让人喝杯茶水吧?” 沈三爷气的瞪了一眼定国公,苍白的容颜上,全是不解,“大哥你没事吧?这个臭小子这样对苍苍,他还想喝茶水?” 沈三爷说完之后,定国公尴尬的咳嗽了几声,然后目光转移到了晏锦身上。 外表沉稳的定国公,这会却意外的,对晏锦丢了一个眼神。 他丢眼神的速度很快,晏锦顿时有些怔住了。 沈三爷一直未曾娶妻,和定国公兄弟多年,所以在定国公给晏锦丢眼神的时候,他便立即发觉了。 他抽了抽嘴角,声音十分的不悦,“大哥,你眼抽了?” “啊……”定国公闻言,赶紧站直了身子,看着沈三爷,“三弟,这里说话,不好!” 晏锦和虞方还站在院外,而且虞方和沈三爷一样体弱,现在虽是早春,但是空气却依旧寒冷。 若是稍不注意,两个人又会感染风寒。 沈三爷皱眉,对虞方说,“你,跟我来!” 虞方点了点头,便跟在了沈三爷的身后。 定国公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两个人离开后,才对晏锦说,“你去看看苍苍吧,我去看看他们!” 晏锦只是回了一声好,便见定国公追了上去。 他的声音还有些滑稽,“我说三弟,你等等我啊!” 晏锦立在原地,看着定国公消失后,本来舒展的眉,也慢慢的蹙了起来。 显然,定国公和沈三爷多少猜到了一些,沈苍苍和虞方的事情。 沈苍苍这次病的很重,怕是也迷糊了…… 一迷糊,便会在梦中将自己最近想念的人唤出来。 正因为沈三爷和定国公知道了沈苍苍重病的原因,这几日薄家的事情,他们才会如此大度,没有在元定帝面前,和薄家翻脸。 不过,也是因为他们的‘大度’,外面那些议论薄家的话,便更难听了。 为此,薄相已经几夜没有休息好了。 晏锦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沈苍苍的屋子,在小丫鬟的领路下,慢慢地走了进去。 另一边,定国公刚追了上去,便见沈三爷将耳房的门匆匆的关上。 他在关上门之前,还恶狠狠的对定国公说,“今天这件事情,我一定得亲自来解决!我就不信了,这个世上还有人敢给苍苍气受!” 定国公刚要开口,便听见‘嘭’的一声。 沈三爷关门的力气太大,而定国公没有防备,差点被门压住了鼻子。 第450章:坦白 沈三爷关上门后,才看着身后一直站着的虞方。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虞方…… 沈苍苍重病的这几日里,一直高热不退,人都烧的有些神志不清了。 从前,沈苍苍病了,也是他在身边照顾。 沈三爷记得,昔日的沈苍苍,每次高热不退,都会可怜兮兮的唤父亲,母亲。 那时,他听的心都要碎了。 七弟和七弟妹走的早,他一直看着沈苍苍长大,将沈苍苍当做亲生女儿一般对待。 每次沈苍苍生病,他都恨不得替了沈苍苍受苦。 只是,这一次…… 沈苍苍在病中,永远都是喊着两个字。 她说:哥哥。 沈三爷用了许久,才从沈苍苍的话里套出了虞方这个名字! 他想了许久,才想明白,为何沈苍苍要唤虞方为哥哥。 沈苍苍从前总是抓着大白和他说,她真的见过神仙哥哥,起初,沈三爷还是相信的,也派了人去调查,沈苍苍外祖父家附近的人家!可是,他查了许久,都没有查出来,附近哪一家有和沈苍苍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所以,久了,沈三爷便当生当当是在和他说笑。 大白是条灵蛇,长的也很可爱!沈三爷虽然不喜毒物在沈苍苍身边,但是看着沈苍苍哀求他的模样,只好应允了。 很多时候,沈三爷也在想。 当初,是不是太过于纵容沈苍苍,才会让沈苍苍落得现在这样的结果。 沈苍苍的名声并不好,可以说是十分的糟糕。 这京城不少人,都说她是一个恶毒之人。蛇蝎心肠。 沈三爷想到这里,叹了一口气,又怒视着虞方,“你知道我找你所为何事吗?” 虞方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我知道!” 沈三爷上下的打量虞方,多少也有些惊讶。 他年轻的时候。见过不少长的好的人。包括昔日的长瑞公子,他也见过!但是,若是长瑞还在的话。虞方在容貌和气势上,也绝对不会输给虞方,或者说……虞方比长瑞更出色。 虞方那张容颜,的确长的很好。是少见的俊美男子。 尤其是配上那双湛蓝色的眼,更是显得夺目。 看着虞方长的如此好。沈三爷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也不得不吞咽了回去。 虞方的眼睛和大虞氏倒是有几分相似…… 虞家人的眼睛,都生的极好,又灵动。又像是会说话一般。 “我只想问你,你心里可有苍苍?”沈三爷也不虞方虚伪的客套,直接说道。“若是你心里有她,为何现在才来?若是你心里没她。为何你又要去招惹她?我沈家的人,岂是你想招惹便能招惹的?” 沈三爷如今显然是关心则乱,一句话说的自我矛盾。 虞方站稳了身子,对沈三爷又作揖,“晚辈心里,是有苍苍的,只是……” “只是?”沈三爷直接打断了虞方的话,眼里全是不解,“你少和我说其他的借口!你若心里真的有她,这几日你过的可安稳?” 虞方苦笑的摇头,“晚辈,过的并不安稳!” 他这几日,没有一个时辰过的安稳。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感情,当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在没有遇见沈苍苍之前,虞方从未想过以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一直将每日一日都当做最后一次在过,所以哪怕第二日便不能见到初升的太阳,虞方也是没有多大的遗憾的。 只是,后来,他的记忆逐渐恢复后,才开始有了一丝慌乱。 在他那些凌乱的记忆里,他好像,并不是虞非的孩子。 因为,记忆残缺的厉害,虞方自己都不敢肯定。 他,有些害怕。 后来,遇见了沈苍苍。 那一日沈苍苍哭的厉害,而他本来安静的心,也因为沈苍苍的到来,彻底的乱了起来。 平日里习惯了隐藏的虞方,也在那段日子里,频频外泄情绪。 连解舒都有些不解,他问他,“我说小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像是彻底的变了一个人似的!” 连虞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转变那么多。 后来,看到晏锦和沈砚山的感情后,虞方才恍然大悟。 晏锦平日里,总是从容不迫,唯独提起沈砚山的时候,她的笑容才会和平日里不同。 因为喜欢,因为在乎,所以……才会如此。 虞方听晏锦说了许多的话,而现在他也慢慢的想明白了。 他是喜欢沈苍苍的。 或许,在很多年前,就喜欢上了沈苍苍。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而沈苍苍双腿残废,坐在竹林里发怔…… 他到现在都记得,沈苍苍那双眼,像是被灰尘掩盖了住了一般,让他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扫开那些灰尘,让她的眼,再次恢复明亮。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在想什么!”沈三爷见虞方态度很好,才坐了下来,又道,“你当年和苍苍是怎么认识的,我不管……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这门亲事,我不同意的!” 沈三爷说的气呼呼的,但是虞方却清清楚楚的听见,沈三爷说‘这门亲事’。 这四个字,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四个字。 虞方惊的抬起头,看着沈三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家,显然不会太为难他…… 若是他诚心,对沈苍苍是真的好,这门亲事,或许就如了他的心愿。 虞方无比的感激晏锦今日跟他说的那些话,更是庆幸自己来了…… 不然,就真的错过了。 虞方站的笔直,声音清澈,“晚辈身子一向不好,大夫说晚辈,其实……没有太久的寿命!像我这样的人,原本也是从未想过娶妻,因为我怕我有朝一日走了,会连累那个无辜的姑娘!我娶了谁,便是害了谁,毁了那个人一生!” 虞方的想法,和沈三爷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沈三爷在听了虞方的话后,眉头微微往上挑。 他好笑的看着虞方,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既知这些,为何,今日又来了沈家?你明知,这些,为何又要和苍苍纠缠不休?” 第451章:松动 沈三爷言辞间,已经带了几分忍耐。 若是平日里,换成别的人,他怕是说着都要动手了。 但是,虞方态度极好,所以沈三爷倒是有兴趣,想要听听虞方的解释。 虞方垂下眼眸,淡淡地说,“我,向来自私!” “自私?”沈三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是想和我说,因为你自私,所以想要继续和苍苍纠缠不休?” 虞方闻言,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然后跪在了沈三爷的面前。 他的动作毫无征兆,倒是让沈三爷有些惊讶。 虞方声音坚决,“晚辈是真心喜欢苍苍的,也深知自己配不上她!但是,晚辈可以跟三爷保证,来日我一定会待苍苍好,若有违今日誓言,必定会人神弃之!” 短短的一句话,却听的沈三爷多少有些傻了眼。 他若是没记错,虞方也是精绝人。 精绝人最信鬼神之说…… 沈三爷当年喜欢大虞氏,所以对精绝的习俗,无比的清楚。 他见虞方这样说后,顿时有些失措,“她,定了亲!” “晚辈知道!”虞方对沈三爷磕了一个头,“晚辈可以等她,这便是晚辈的自私之处,还望三爷成全!” 本想质问虞方的沈三爷,此时却有些无奈了。 他那个侄女,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他想要动沈苍苍的大白的时候,一向乖巧的孩子,都要和他翻脸,甚至有一次。小半个月没有和他说话!沈三爷知道,沈苍苍的性子其实十分的固执,像极了他的七弟妹,她们都是将感情当做生命的人。 七弟走的时候,他从未想过,七弟妹会随着殉情。 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刻骨。 他每次在午夜惊醒的时候。都怕沈苍苍也会和她的母亲一般。 沈家的子弟不少。可如今他的兄弟里,留下孩子的,却寥寥可数。 沈三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茫然,“她的婚约,其实一开始,也便是错的!可是再错。也是太后的旨意,我们违抗不得!” 沈三爷一开始。对这门亲事,便是反对的。 苏行容的确长的出众,也是苏家这一辈里,最聪明的一个。 但是。苏行容的手段,他却不喜…… 太过于狠毒,也太不给自己留后路了。 一旦苏家失势。随之而来的报复,绝对不会少。 他不赞成这门亲事。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沈三爷知道,这是太后的懿旨。 他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今日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见,你……回去吧!” “三爷!”虞方咬住下唇,“求求你,让我见见苍苍吧,我担心她!” 沈三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虞方,“你想见她?” “恩!”虞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见她!” 沈三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怎么性子都如此固执。 沈家院子里的人虽然可以相信,但是他却不知该不该肯定虞方。 虞方的眼神清澈又真诚,像极了昔日大虞氏说话的样子…… 他闭上眼,没再去留意虞方的容貌,半响后才道,“也好,你跟我来吧!” 沈三爷终究是,妥协了。 他妥协给了自己,也妥协给了沈苍苍和虞方的感情。 沈三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看着虞方说,“你长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他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沈三爷刚推开门,定国公便叼着不知从哪里摘来的野草,站在门外笑着看向他们。 沈三爷一见自己大哥这样,又觉得有些头疼。 定国公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赶紧将野草从唇边拿开,然后走了上来,问道,“都说好了?” “大哥!”沈三爷尽管想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却依旧好奇的问,“你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定国公好笑的看着沈三爷,有些讨好地说,“三弟,这……” “我记得前几日,你还在跟我说公务繁忙,连花灯都没空去瞧!”沈三爷说话的时候,十分严肃,“怎么今儿,一下就空了?” 沈三爷说完之后,不再听定国公的解释,而是直接抬步朝着沈苍苍的院子走去。 虞方跟在他的身后,对定国公作揖后,才跟了上去。 虞方是第一次踏足沈苍苍住的地方,很快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秋千上。 沈三爷也注意到了虞方的目光,淡淡地解释,“这个孩子,从前最喜欢荡秋千,但是自从七弟走了,她却再也没有去过!但是,也不允许人拆掉这里……都有些旧了!” 虞方听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记得沈苍苍和他提起过,沈苍苍说她住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是她父亲亲自扎的。 等她成亲的时候,一定要将这个当做嫁妆。 她说的孩子气,可他却愿意听她这样说话。 明明,他最想保护她,却成了伤她的人。 屋内,晏锦一直陪在沈苍苍身边,沈苍苍依旧在沉睡中,偶尔低声呢喃一句:哥哥。 她病的糊涂,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 晏锦没想到,沈苍苍对自己的表哥,居然是如此执念。 她叹了一口气,又握住沈苍苍的手,轻声道,“苍苍?” “别走!”沈苍苍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睫毛颤抖的厉害,“别走!” 平日里的她,很少露出如此软弱的时候。 晏锦听的有些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小丫鬟才打起帘子,沈三爷和虞方从屋外走了进来。 晏锦在看见两个人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站了起来,对沈三爷福身行礼。 沈三爷摆了摆手,对晏锦说,“晏小姐,今儿多谢你了!我有些事情,想和苍苍单独说,你是否能暂避一下?” 晏锦点了点头,“好!” 等晏锦离开后,沈三爷才对虞方说,“我虽然允你见她,但是不代表我允了你们这门亲事!这件事情,不是我说了算,你可明白?” “晚辈明白!”虞方看着床榻上一脸惨白的沈苍苍,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重复道,“晚辈明白的!” 结果,他声音刚落,一直沉睡的沈苍苍便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眼神却朦胧,“哥哥,是你吗?” 第452章:昔日 沈苍苍说的吃力。 每一个字,她都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嘴里吐出来。 她刚说完,又缓缓地闭上了眼。 像是自嘲似的,又喃喃地说,“怎么会,我又做梦了!” 这样的沈苍苍,让站在一边的沈三爷有些心疼。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虞方和沈苍苍。 虞方走到沈苍苍身边,握住沈苍苍的手。 她柔软的小手,此刻却异常的冰冷。 虞方蹙眉,“苍苍,是我,我在!” “你……”沈苍苍茫然地睁开眼,然后神色慢慢地恢复清明。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人。 本不想哭,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从眼角滑落…… 她想了这个人好久好久,久到她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这一次,她是心病……连重大夫对她的病情都束手无策,更不用提宫中来的太医。 虞方同她讲,他们是没有以后的。 他虽然字字句句虽然都是在为她着想,但是那些话,却像是带了毒液的匕首,狠狠的插入她的心内。 沈苍苍是真的怕…… 她怕,虞方会离开自己。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曾经得到。 她曾拥有过虞方给她的温暖,却又眼睁睁的看着这份温暖,最后不属于她。 太残忍了。 若她的心上人不是虞方,她势必用绑的,用捆的。也要将那个人留在身边。可她的心上人恰好是虞方,她不忍心对虞方用强,更不忍心看着虞方伤心…… 所以,这份伤心,沈苍苍只能自己扛下来了。 “哥哥!”沈苍苍揉了揉眼,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越揉。视线却越朦胧,“真的是你吗?” “是我!”虞方握住沈苍苍地手,语气坚定。“苍苍,是我!” 沈苍苍闻言,哭的不像样子……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质问虞方。“你为什么不要我?我是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可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要,我要你!”虞方抬起手,替沈苍苍拭掉了眼泪。“我要你!” 他想要这个人。 无比的想要。 尽管,虞方一早便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利,但是。他不想离开沈苍苍。 他的生活,像是地狱里一般,从来没有任何阳光。 在他那些破碎的记忆里,他幼年的时候,总是被大人关在一间小黑屋里。身边唯一的活物,便是一条细长的小白蛇……一条,连话都不能说的毒蛇。 黑屋周围有着厚重的霉臭味,他想要出去走动的时候,时常会守门的人狠狠地毒打。 那个人对他嘶吼,不许睁开眼,不许睁开眼。 每次,他睁开眼想要出去,便被那个人狠狠的打了一顿。 他说,他的眼,是最脏的东西。既丑陋,又肮脏。 虞方怕极了,那个时候的他,既小又没有力气,每日除了啃着发霉的馒头,便是一直闭着眼。 其实,闭眼和不闭眼,都是差不多的。 屋子里光线很暗,周围都是一片黑色,浓的就像是化不开的墨。 他就是睁开眼,依旧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色。 久而久之…… 他便习惯了闭眼走路,也习惯闭眼做事,甚至在睡梦中的时候,还能闭着眼起床做事。 他,得了夜游症。 他在夜里,总是会无意识的做许多事情,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做了一些,平日里从不敢做的事情。 他第一次惊醒,便是爬在屋顶上,听见有人低声的哭泣。 他从梦中醒来,吓的自己一声冷汗。下一刻,便顺着哭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姑娘,坐在小院内,一直哭泣。她的腿上,盖着厚重的羊毛毯,而她那双眼睛,像是被灰尘遮盖住了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十分脏。 可就是这双并不好看的眼,却让他那一日怔了许久。 她是谁?为什么又在这里哭泣? 那一刻虞方想要伸出手,替那个女子拭去眼上的灰尘。 但是,他怕,也有些胆怯。 他回去之后,又被守门的那个人狠狠的揍了一顿,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的时候,虞方想……他或许不能活太久了。 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那条听话的小白蛇。 小白蛇虽是毒物,却十分的乖巧温顺。 守门人没有打死他,也是怕被这条蛇攻击。 他不记得,这条蛇是谁给他的,好像他出生的时候,这条小白蛇就在了。 虞方每日入了眠,总会无意识的走到屋顶上,等他醒来的时候,便会看见院子里的少女。 最后,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他便跳进了院子里。 那会,他也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那么大的勇气。 他将小白蛇送给少女后,便回去了。 这次回去,他病的很厉害。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个老人在唉声叹气,说他中了毒,或许活不下去了。 之后,那个老人拔剑,声音颤抖着质问守门人,为何要如此残忍? 守门人的声音依旧冷淡。 他说,这是孽种,该死……只有死了,他们才会安稳。 再后来的事情,虞方便不清楚了。 他只记得那一日,闻见了厚重的血腥味。 他被人送到虞家,然后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眼睛和他完全相似的男子,抱着他大哭一场,说自己亏待了他,会好好对待他。 虞方看着那个人的眼,便相信了那个人说是他父亲的事实。 他们,长的那么相似。 或许是因为服用了毒药的关系,又或许是他太渴望亲情了,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漏洞百出,却依旧相信了。 相信,也不将自己的疑惑告诉外人。 他的生活,就像是一个小偷一般,偷来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所以,他常年不喜欢踏出虞府的大门。 也不敢去寻找昔日那个小姑娘。 只是,缘分这个东西,当真是算不清。 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会遇见沈苍苍。 虞方想到这里,声音沙哑,他说,“苍苍,我不走,我再也不走了!” 他想要这份温暖,死也不想放手。 第453章:滔天富贵 虞方刚才同沈三爷讲,他是个自私的人。 正是因为他自私,所以,这些决定他想了许久。 他所有的隐忍和坚强,在看见沈苍苍重病不愈的时候,都顷刻崩溃。 那种感情,既强烈,又夹杂了太多的东西。 沈三爷在屋外听见室内的动静,不禁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他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却没有见到晏锦的身影。 他有些不解的问身边的小丫鬟,“你可瞧见晏家小姐了?” “奴婢看见了!”小丫鬟福身行礼,“宋副将带晏小姐离开了。” 沈三爷闻言,扯了扯嘴角,“宋副将说什么了?” “宋副将好像很着急!”小丫鬟没有隐瞒,又道,“说是,将军找不到了,希望晏小姐帮帮他!” 沈三爷:“……” 再过几日,程老将军就要启程回边境了!沈家负责协调的军务,已经全部妥善的处置完毕。正是因为如此,沈砚山这几日又恢复了从前的常态,时常都让下属找不到人,公文几乎要将屋子堆满。 宋潜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依旧捉摸不透沈砚山的脾气。 他若不是逼的无可奈何,也断然不会来找晏锦。 沈三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沈家大的不沉稳,小的又喜欢偷懒,他捧在手里的宝贝,如今心里又有了其他人…… 沈三爷摇头,喃喃自语了几句,便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他,头疼。 另一边。宋潜还在跟晏锦念叨,“这几日我总是找不到将军,也不知他藏在哪里去了……晏小姐,你行行好,你帮我找找将军吧!公文都堆了三日了,都三日了啊!” 军人对时间向来敏感,短短的三日在宋潜心里。就像是过了三年一般长久。 晏锦摇头。淡淡地说,“我可能会辜负宋大人的抬爱,我怕是。也不能找到……” “晏小姐这可是折煞我了!”宋潜打断了晏锦的话,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其实,晏小姐在书房里少坐片刻。世子就会出现的!” 晏锦:“……” 宋潜本就生的黝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更是满脸通红,恨不得变成穿山甲,遁地而去。 这个主意,还是重大夫给他想的。 重大夫说。晏锦出现的地方,沈砚山必定会出现。 宋潜找了沈砚山几日,不得已只好试试这个法子。 虽然。他对这个事情不抱太多的希望。 毕竟,是重大夫的主意。 结果。两个人刚穿庭而过,踏入书房的院子,便远远的瞧见沈砚山站在院外。 宋潜那时不禁有些怔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重大夫的话居然也有如此靠谱的时候。晏锦只是出现一下,沈砚山便得了消息,匆匆地赶来。 宋潜抬起头看着晏锦,眼神里多了几分钦佩。 “你来了?”沈砚山唇边含笑,看着晏锦说,“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晏锦虽惊讶沈砚山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还是笑着道,“苍苍病了,我同表哥过来看看!” “虞方吗?”沈砚山亲手打起帘子,让晏锦进屋,“他既来了,晚些让重大夫帮他瞧瞧!” 虞方的病情,一直都是时好时坏。 大燕朝最好的大夫虽都在宫中,但是重大夫的医术,绝对不会比宫中的御医差多少!只是,重大夫是沈家的大夫,如今定国公夫人又重病,不能轻易调离沈家。 晏锦进屋之后,果然又看到了熟悉的一幕。 在书桌上的公文堆的很高,周围的地面上,更是杂乱无章的丢着不少的宣纸和书籍!沈砚山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他从这些书籍里独自走出一条路,晏锦紧紧的跟在他身后,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重要的东西。 晏锦刚找了一个空椅子坐下,下一刻宋潜便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他手里端着一些茶水和茶点,跟在宋潜身后的人,则是抱着一堆又一堆的公文。 他们训练有素,明知晏锦在屋内,却也装作看不见,不动声色的放下公文便离开了。 晏锦和沈砚山虽然已经定亲,但是正也是因为定了亲,就更应该避嫌。 不过,对于晏锦而言,有些避嫌其实没有必要。 比如现在…… 等下人们退下后,宋潜才贴心的将大门关上,又亲自走到院子外,守着院门。 这样,外面的人想要进去,也必须经过他的面前。 自然,沈砚山想要出来,他也会知晓…… 这一次,必须让沈砚山批阅完公文。 屋内,晏锦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堆积的杂乱的公文,轻声道,“最近,公务很繁忙吗?” “其实,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沈砚山坐下后,将茶盏递给晏锦,“这些公文交给兵部既可,可他们,却依旧要送过来!” 沈砚山说的平淡无奇,晏锦听了,却是眉头微蹙。 从前,她倒是没有发现这个事情的奇特之处…… 沈砚山如今是将军,而且元定帝似乎有意将沈砚山直接升为一品大员。这样的殊荣,的确让不少人羡慕。 但是,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沈砚山还有些日子才及冠,显然元定帝会准备在沈砚山及冠那一日,才将这件事情定下来。 晏锦会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因为她父亲无意提起。 父亲说,大燕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二十的一品将军,太过于显眼了。 沈家如今的富贵,早已是封无可封……若沈砚山在二十的时候被封一品将军,那么沈家的权势,得让多少人忌惮? 晏锦和父亲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消息既然已经传出来了,元定帝显然也不会改变旨意。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沈砚山。 这些公文,若全是琐事,不用沈砚山亲自批阅。那么,兵部执意要送来,便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喃喃地劝道,“既是琐碎的事情,你不看也好!” “哦?”沈砚山有些好奇的看着晏锦,眉眼里却掩藏不住笑意,“你今儿来这里,居然不是帮宋侍卫说话的?” 晏锦的手里正握着柿饼,她见沈砚山越说越有取笑她的意思。于是,赶紧抬起手来,将柿饼塞到了沈砚山嘴里。 这下,屋子里彻底的安静了。 第454章:反击 晏锦和沈砚山之间,少了许多的生疏。 两个人自从定了亲后,说话和做事之间,便和往日有了极大的差距。 他们从陌生人到相识,后来到相知…… 虽只是短短的几年,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了一般。 晏锦此时虽有些惊讶自己的动作,但是却依旧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视线,将手从柿饼上移开。 结果,她刚挪开视线,便听见沈砚山说,“你面前那道蜜饯也不错!” 晏锦想了想,便有些尴尬的将装了蜜饯的白瓷碟推到沈砚山面前。 良久,沈砚山却没有动作。 他既没有动眼前的蜜饯,也没有饮茶。 晏锦有些好奇的看着沈砚山。结果,她刚抬起眼,便看见沈砚山也正望着她。 他手里的柿饼,已经没了,显然是已经全部下肚。 沈砚山微微挑了挑眉,却依旧没有说话,似乎在等晏锦的动作。 晏锦无奈地从碟子边上取下银钎子,然后又取了蜜饯递给沈砚山…… 她的动作虽然生疏,但是沈砚山却丝毫不介意的将蜜饯接过,然后中肯地说,“往后,你可以多来沈府多走动下!这样,我的食欲便会很好!” 晏锦先是一愣,继而很快面颊上便透出了些许粉色,慢慢的,这一抹粉色也越来越浓,最后更像是饮了浓酒似的,满面通红。 这个世上,怕是没有人,能如此理直气壮的和她说这些话了。 晏锦挪开视线,尴尬的咳嗽了几声,随意从不远处抓起一本公文。故意转移了话题,“那这些公文,你怎么准备办?” “堆着!”沈砚山对晏锦,没有什么欺瞒,“既是一些琐事,不用我批阅,兵部那几位大人。也知道该如何处理!” 表面上。兵部每一日将记载大小事的公文送来沈家!这让很多人都惊讶沈家对兵部的掌控能力……沈家虽是国家重臣,可若是管的太多,便会成为他人忌惮的对象。 沈砚山这么一懒惰。兵部倒是有些拿他束手无策。 虽说每日送来的公文都是一些零碎的琐事,但是堆积的太多了,也会影响到兵部的正常运转。而且,兵部的大人们。还不能将此事禀告给元定帝,否则元定帝一定会责怪他们。而并非是沈砚山。 毕竟,这些公文里记载的,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么在兵部也不用继续呆下去了。 沈砚山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若不是遇见什么大事,兵部送来的公文,也是能躲则躲。 当然。兵部真正机密的东西,也不会送到沈家来。 晏锦点了点头。“可一味的躲着,也不是办法,兵部那几位大人……他们……” “他们,是薄相的得意门生!”沈砚山倒是没有隐瞒晏锦,而是直接地说,“薄相对沈家有芥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虽然两家没有撕破脸面,但是,私下不睦已久!” 晏锦闻言,有些惊讶的看着沈砚山,“皇上难道不管兵部的事情吗?” 晏锦也是第一次听沈砚山提起薄相。 在她的记忆里,薄相虽然风流,但是名声却不差!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很少听到关于薄相不好的消息,哪怕是一点点,也从未听闻过。 相反是沈家的谣传,她却听了不少。 沈家世代忠良,且不能让人人都相信他们是忠臣,那么薄相又是怎么做到,让众人心服口服呢? 唯一的答案,便是薄相很会处理,那些对他持有反对的舌头。 一个人太过于完美,便会让人觉得虚假。 而薄相,恰好是这样的人…… “不过是些小事,何必惊动皇上!”沈砚山捧起茶盏,拂开茶沫后才淡淡地说,“况且,这样的处境,对沈家而言,并不是坏事!” 晏锦抬起头看着沈砚山,只见少年依旧是平日里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沈家,从来都不平静。 沈砚山如今处事的态度,既像是局内人,又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他太过于冷静,似乎薄相做的事情,从不在他的在意范围内。 薄相一味让兵部给沈家压力,送来的公文,却又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 在外人眼里,兵部对沈砚山,是十分的信任。 但是,实际上,兵部的那几位侍郎却是薄相的人…… 沈砚山说,这件事情对沈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坏事情。 薄相这样做,是想抬高沈家的地位…… 沈家如今的地位会如此高高在上,薄相当真是功不可没。 现在从朝廷上的局势来看,沈家的确是压着薄家的。那么……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问道,“苍苍的事情,你们也是故意的?” “苍苍是心病,这个丫头想什么,你自然是知道的!”沈砚山看着茶盏,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薄家欺负了她,却也是真的!我沈家的人,且是他们说欺负就能欺负的?” 沈砚山说的平淡,但是落在晏锦的耳里,却有了那么一点点情绪。 沈砚山比谁都擅长隐藏情绪,哪怕他再厌恶一个人,言语里既刻薄又恶毒,却不会改变语气和神色。 但是,沈砚山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带了一丝丝的情绪。 薄如颜那一日做的事情,沈砚山显然也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而且还有些生气。 所以,这几日薄家的名声变的极差,估计也有沈砚山在幕后推波助澜。 晏锦起初还有些怀疑,为何这些人敢说薄家的不是,如今想来,却也立即明白了。 她想了想,才试探问沈砚山,“那,我表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一些,却不是全部!”沈砚山眉头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等我查清楚了,再来告诉你结果。” 沈砚山的话,晏锦却听的有些迷糊。 她表哥,还能有什么事情,是沈砚山都觉得有些棘手的? 她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后,却听见沈砚山又道,“再过几日,你怕是会收到西晏那边送来的帖子,可要我陪你一起去赏花?” 晏锦闻言,嘴角不禁地抽了一抽。 第455章:怪异 若她没有记错,沈砚山是最最不喜欢参加各种花宴了。 他其一是不喜欢饮酒,其二是觉得太吵。 所以,当年定国公夫人在沈家举办花宴的时候,她也未曾在人群里看见沈砚山。 反而是沈砚山的弟弟沈远岱,在那一日出现在定国公夫人身边。 沈远岱和沈砚山,容貌和气质都相差甚大。 若不是两个人是亲兄弟,瞧着外貌都要被外人以为,不过是远亲了…… 对于沈远岱的事情,晏锦知道的甚少。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沈远岱似乎和她的二叔一样,都是痴迷花草的人。 至于其他的事情,她便是一点也不知了。 连沈苍苍都很少会提起沈远岱,似乎沈远岱是一个很低调的人。 晏锦低头笑了笑,“我堂伯酒量很好!” “哦?”沈砚山若有所思的看着晏锦,然后喃喃地说,“你酒量也不错!” 晏锦:“……”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会这样回答。 沈砚山的酒力极差,这是她和沈苍苍都知道的事情。晏锦时不时的也会取笑沈砚山,起初沈砚山不以为然,她说的多了,沈砚山也只是挑眉不语,今儿却难得的回了她话。 沈砚山很认真的看着晏锦,轻声道,“你酒量好,便行了!” 沈砚山的言外之意,若是有旁人敬酒给他,那么晏锦帮他挡下就好。 他说的理直气壮,显然来日也打算这样做。 晏锦有些目瞪口呆,沈砚山的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 她的酒量的确不差。 这都要归功于这些年外祖父送来的果酒。 她喜欢用甜食。小的时候贪外祖父的葡萄酒,曾偷用过一些!虞老太爷也骄纵她,在知道后也不曾责备,更是说女儿家用一些酒也没关系,私下也送了很多果酒到晏家。 果酒味道甘甜,但是后劲却也不小。 晏锦贪果酒的味道,私下用了不少。酒量也是越来越好。 哪怕她再醉。也不会失了理智,只是稍迷糊一些。 晏锦刚想要说话,便又听见沈砚山说。“你醉酒的时候,很好!” 他说的认真,晏锦听的面目又红了起来。 很好两个字,太过于暧昧。 她伸出手用手背贴着面颊。感觉自己的脸颊烫的厉害,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来反驳沈砚山。 她醉酒的时候。沈砚山是见过的。 那一日,她也是有些糊涂了,竟没有发觉,沈砚山做的那些事情。有些不妥。 晏锦有些不甘,抬起头问沈砚山,“那你喝醉是什么样子?我从未见过。也不知好不好?” 她说的大胆,沈砚山虽有些惊讶。但是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我吃了酒,很不好!” 他每次用了酒,都像是用了极重的蒙汗药,倒头便睡。 这样的场景,怎么想都不会太好。 沈砚山很少在晏锦面前说自己不好,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 晏锦忍不住‘噗嗤’一笑,觉得哪个场面很是喜感。 堂堂的世子,军中的将军,居然酒量差成这般。 “不过,你若想要见见的话!”沈砚山看着晏锦,淡淡地说,“等会一起用酒?” 晏锦笑了一会,才摇头说,“我晚些要同表哥回去了,改日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堂叔要送帖子来虞家的?” “西晏的梅花开的甚好!”沈砚山想了想,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梅花?” 西晏的梅花的确开的好,但是她却不是喜梅之人。 晏锦回道,“谈不上喜欢,但是若堂叔邀请,我必定会去的!我堂姐的事情,有些麻烦!” 沈砚山将装着白磁碟的蜜饯又放到晏锦身前,语气依旧不改,“的确是有些麻烦,但是若你想要插手,也不麻烦!” 晏锦闻言,有些诧异,“你知道西晏的事情!” “知道一些!”沈砚山淡然地说,“当初曾和你这个堂姐有过两面之缘,所以略知一些!” 沈砚山说的风轻云淡,而晏锦却惊讶沈砚山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份从容。 沈砚山每次说略知一些,便是知道全部,而且很透彻。 不过,想起前世沈砚山和晏温婉定亲,晏锦试探了一句,“你是曾准备和她做交易吗?” “嗯!”沈砚山似乎知道,晏锦想要问什么,缓缓地解释,“母亲一直重病,需要我定亲或者成亲冲喜。那时,还未遇见你,所以我便给自己留了退路。你堂姐身子很差,是个不错人选!” 沈砚山说完后,晏锦不禁挑眉。 如她曾经所想,沈砚山在这场交易里,其实是最吃亏的一个人。 晏温婉和陆文礼显然是不太可能了,陆家的事情太过于糟糕,陆文礼绝对不会轻易去娶晏温婉,尤其是最近这些日子,陆家的状况不会比沈家好多少。 晏温婉的寿命不长,对沈砚山而言,绝对是个可以解燃眉之急的人。 沈砚山的人选并非只有晏温婉,而且一旦沈砚山和晏温婉定亲,他便要帮晏温婉解决西晏的麻烦。 晏温婉心里对沈砚山并无意,她和沈砚山定亲,其实也不过是演了一场戏。 她利用沈家的权势,来护住亲人。 这无论怎么算起来,都是晏温婉赚了大便宜。 一向聪明的沈砚山,却没有和晏温婉过多的计较。 沈砚山见晏锦不说话,又道,“遇见你,便不需要这样了!你很好。” 晏锦被沈砚山这么一说,却也忍不住回了一句,“你也很好!” “是吗?”沈砚山点了点头,很赞同地附和,“我的却不错!” 晏锦:“……” 沈砚山的话语,她早已习惯,她想了想,又问,“那么宁家的事情,是真的了?” “半真半假!”沈砚山看着晏锦,轻声地说,“宁家那位小姐想要的太多,所以才会做的如此不给自己留退路!你以为,她为何一直没有身孕呢?” 晏锦惊讶的看着沈砚山,她的堂嫂成亲多年,的确一直没有身孕。 她起初没有多想,以为是堂哥和孩子缘分没到的缘故。 如今听沈砚山这么一说,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第456章:妥协 有些话,无需说的太明。 晏锦想起昔日,她曾看过宁氏和堂哥说话的样子,虽然从容却很太过于平静。 两个人相处的样子,有些怪异,甚至不像是夫妻。 她起初没有太在意,是以为每个夫妻的相处方式,或许都不一样。 如今听沈砚山说起后,她才开始怀疑…… 或许从一开始,宁氏的心里,就没有她这个堂哥。 她的堂哥,不过是宁氏的挡箭牌。 晏锦想明后,多少有些吃惊她所看到的事实。 “宁家坚守户部多年,薄相一直在插手兵部的事情,连户部如今也快成他的私人地方了!”沈砚山将手放在桌上,轻轻的叩打,“那就先动户部?” 他这句话说的很轻,更像是在征询晏锦的意见一般。 晏锦抬起头,有些错愕的和沈砚山视线相接。 一时,她的脑海里的思路,又断了。 她一直都以为,沈砚山会先动的是兵部。 毕竟,兵部多年来的施压,的确是有必要处理一下了。 两个人在屋子里又谈论了一会,晏锦才起身和沈砚山辞行。 沈砚山微皱眉,嘀咕了一句,应该选日子了。 她闻言,有些哑然。 她尚未及笄,哪里能这么早就定日子的? 晏锦装作没有听明,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结果,她刚走出院子几步,便听见宋潜的哀嚎声。 晏锦想,宋潜又得苦恼继续找沈砚山了。 沈家的事情,沈砚山显然也不愿对外人多提起。连宋潜他都未曾明说!这样的事情,其实越少人知道越好,沈砚山怕打草惊蛇,却又为她着想……沈砚山说要动户部,便是和她有一些关系。 晏锦从未想过要依靠谁,可沈砚山做的这些事情,她又很高兴。 宁家。的确是薄相的人。 沈砚山会提起要动户部。无非是想告诉她,想要做什么,放手大胆的去做。 沈砚山每次都像有读心术一般。能清楚的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动了宁氏,等于也在帮沈砚山。 他们并肩做事,谁都不会是谁的累赘。 这种感觉,当真不坏。 另一边沈苍苍虽不舍和虞方分离。但是却碍于虞方是男儿身的身份,不得不选择了妥协!今日。虞方到沈家,名义上是陪同晏锦,而并非是其他。 沈三爷和定国公虽然也知道了虞方和沈苍苍的事情,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沈苍苍如今是定了亲的人。而且,苏家又不是普通的人家,想要退亲也不简单!这是太后的懿旨…… 私下。沈苍苍跟虞方保证,会早日恢复。然后去虞家看他。 她说的真切,虞方也不好婉拒。 最后,重大夫也替虞方诊了脉,等虞方和晏锦离去后,重大夫才对定国公说,“虞少爷的病情,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虞家对虞方的病情十分上心,用的药材大多是名贵罕见的东西。虞家如此大手大脚,虞方的病情自然也不会恶化下去…… 虞方幼年虽然中了毒,但是抗了这么多年,却也算是个奇迹了。 “只是……”重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虞少爷的病情一旦恶化,哪怕是华佗在世,也是无可奈何了!” 定国公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让重大夫退下。 在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三爷,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桌上,言语里带了几分愤怒,“苍苍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位!” 虞方的确很好,容貌出众,而且才学也不浅。 纵使他再好,他的身子虚弱,却也是他致命的弱点。 沈三爷自幼身子便虚弱,所以这些年来,他从未想过要娶妻。 其一是因为,他再也遇见不了像大虞氏那样吸引他的女子。其二,也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病情,他娶了别家的姑娘,无疑是毁了那个姑娘一生。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又有什么信心来陪别人白首偕老。 虞方的病情,和他有些相似。 一旦恶化,便是无药可救。 沈三爷沉默了许久,有些不甘的看着定国公,“大哥,难道真的没别的办法了吗?” “苍苍的脾气,你也知道!”定国公垂下眼眸,淡淡地说,“当年,七弟曾说,来日若是有个女儿,一定要让她过的开心!七弟虽然不在了,但是他的话我都记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是苍苍自己的选择,我愿意尊重她的选择!而且,我们也没办法更改她的想法!” 沈苍苍性子执着,一旦下定了决心做的事情,就不会更改。 定国公是看着沈苍苍长大的,所以对沈苍苍的性子,再清楚不过了。 沈三爷闭了眼,虽然不甘,却不得不认命,“那么苏家那边该怎么办?” “之前,贤妃娘娘曾试探过我,问我若不能做亲家怎么办?”定国公皱着眉头对沈三爷说,“苏家知道,我们两家就算成了亲家,沈家的一兵一卒也不可能为苏家所用。这样的买卖,他们不会做!贤妃娘娘既然有意想要退亲,那么我便帮她下了这个决心!” 苏家的男子,对沈苍苍而言并非是良婿。 他们想要的太多,而且做每一步都是冲着权利去的,根本没有感情和人性可言。 定国公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他知道,苏家一旦拿不到他们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这门亲事便也成不了了。 贤妃已经有了动作,退亲也是迟早的事情。 好在,这门亲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哪怕来日是苏家主动退亲,也不会影响沈家什么。 沈三爷听定国公这样说,又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情,终究是他没有办法的。 沈苍苍长大了,来日也会为人妻,为人母…… 他,是不能护着沈苍苍一辈子了。 虞方走了之后,沈苍苍十分配合的吃药,病情也逐渐的恢复!看到这样情况的沈三爷更是明白,虞方对于沈苍苍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而彼时,晏锦在几日后,便等到了她的堂叔晏世祯亲自上门送的帖子。 这次花宴,是宁氏亲自举办的。 晏锦不惊讶宁氏会请她,只是惊讶薄如颜和沈远岱都会出现在这场花宴上。 第457章:来者不善 薄家的事情还未彻底的平息下去,在京城之中,薄家的名声依旧不如往日。 如今,本该在受罚的薄如颜,却又出来走动。 难道这次的事情,并未让薄相多责怪薄如颜? 不过,晏锦知道薄如颜这次出现,显然是来者不善。 至于沈远岱…… 她更不懂他为何会出现了。 西晏的花宴,其实也无非是一群闲来无事的女子聚集的地方,那怕有男子出现,也无非是抱着来‘相亲’的态度。 沈远岱虽不是沈家世子,但是他也是定国公的嫡子,又何须来这样的地方? 她和沈远岱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关于沈远岱的事情,她也是听其他人提起的。 所以,至于沈远岱为何要厚着颜面来凑热闹,她更是不得而知了。 站在一边的香复看着帖子,有些不安地问,“小姐,你当真要去吗?” “去!”晏锦将帖子推开,淡淡地说,“能推一次,往后也推不了!” 这次,是她的堂伯亲自上门来送帖子的,她若是不去西晏,怕是堂伯和堂伯母都会多想。 晏锦私下也盘算过时间,离前世晏温婉离世的日子,也越来越接近了。 很多事情,拖着并不能解决问题。 堂伯送帖子来的时候,晏锦曾无意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说,“这次的花宴,是堂嫂写的帖子吗?” “恩,是!”晏世祯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好奇的问,“怎么了?” 晏锦笑着将帖子递给晏世祯。慢慢地解释,“瞧着这字迹,不大像堂姐的!我以前在听雪院,看过堂姐写字!” “你堂姐啊,身子一向不好,最近又病了!”晏世祯也露出了几分疑惑,“她从前很喜欢听雪院。后来不知为何却搬到了碧桐斋。说更喜欢那里的空气!其实你也知道,碧桐斋那里见光少,常年阴冷。可你堂姐的性子……” 晏世祯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晏锦闻言,略微一怔。 看来,晏温婉为何要搬到碧桐斋的事情。也从未和堂伯晏世祯提起。 晏锦知道,晏温婉不喜欢碧桐斋而更喜欢听雪院。但是如今的听雪院却成为了宁氏的地盘。 宁氏,当真是恨透了她这个堂姐。 晏锦不动声色,故作疑惑地说,“堂伯应该多劝劝堂姐。我上次去碧桐斋都冻坏了,又何况是堂姐呢?而且堂姐身子不好,一直住在碧桐斋怎么会痊愈?我瞧着堂嫂是个会处事的人。要不,你让堂嫂去试试?” “舜玉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晏世祯点了点头。“晚些我同她讲讲!” 晏锦笑着将帖子拿了回来,没有再同晏世祯继续说宁氏的事情。 宁氏对晏世祯的关怀,完全不像是一个儿媳对公公的态度。 其中的事情,让晏锦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头疼。 不过,如今晏世祯不知其中的缘由,而她也没证据能证明这些,所以必须等待时机。 晏世祯的话,但愿宁氏能听的进去,不会再继续苛待她的堂姐。 晏锦想到这里,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如今,刚入了春。 不少花朵都已初绽,院子里瞧着一片姹紫嫣红。 沈家前几日曾派人送了一些花木过来,尤其是绿玉牡丹,送了足足三盆!外祖父深知绿玉牡丹娇贵,私下更是开始学习培育花木…… 晏锦也收到了晏安之的来信,说再过些日子,他便要归来了。 四叔的宅子和父亲的新宅离的很近,私下,四叔更是打通了两家相接的墙壁,说是方便来往。 四叔任性,父亲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些年来,四叔对父亲十分的信任…… 父亲私下也同晏锦提起过,说这些年来,一直对他从未改变的人,便只有她的四叔了。 晏锦闻言,只是笑着说,这样也好。 两家相离的近,这样四叔来找父亲也方便。 四叔和晏安之的心结,终于算是彻底的解开了!晏安之从前的怨,也在这段日子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一切,都安稳了。 晏锦要去西晏的消息,很快便被虞方知道了。 虞方私下更是同晏锦讲,他想陪晏锦一起去西晏。 虞方最近身子一直不好,晏锦并不想虞方多出去走动。最后,两个人讨论了许久,晏锦退了一步…… 她带着解舒和虞方的侍卫,一起去西晏。 解舒有些无辜的看着虞方,说,自己是属扫把的,若是陪着晏锦去,怕是会遇见不好的事情。 虞方倒是不介意解舒的话,而是淡淡地说,这次本就没有好事情,解先生你陪着,也无非是用来挡灾的。 解舒闻言,嘀嘀咕咕了好久。 等到晏锦要去西晏那一日,解舒还是磨磨唧唧地到了晏锦的小院里来。 他穿的花俏,站在人群里气质卓越。 解舒抬起眼,看着晏锦笑了笑,“晏小姐,我今儿怎么样?” “这满园的花,都不如先生一人夺目!”晏锦想起前世十三先生,便最喜欢人听人夸他英俊,于是又道,“今儿,你只要往人群里一站,那些小姐们肯定没有心情赏花了!” 解舒乐在其中,笑着说,“哦?为何?” 晏锦掩嘴笑了笑,“先生你可比花抢眼多了!” 解舒听的浑身舒服,不停的赞同点头,“你的眼光不错!” 解舒是个生性风流的人,京城有名的花街,私下他都去过。哪些胭脂巷里,有那些有名的花魁,没有人比解舒更清楚了。 只是,解舒虽然风流,但却也很洁身自好。 他去那些地方,从不留夜,到了时辰,就会准时离开!连虞方都不理解,解舒为何会如此的矜持…… 晏锦想,解舒不是矜持,而是有自己的原则。 再风流,也要坚持自己原有的原则。 从晏府到西晏的路上,香复一直很担心晏锦,反而是晏锦觉得无碍,抬起头偶尔看看街上的景色。 今儿的西晏,不似往日那般安静。 晏锦的马车刚到,便听见了少女们的笑声,其中还有几位男子低沉的声音。 一场不错的花宴,在宁氏的举办下,更像是那些未婚男女俗气的相亲宴了。 晏锦从马车上下来后,遥遥地宁氏便对身边一个穿着粉色袄裙的女子道,“苏小姐,这便是我的堂妹,晏家小姐晏锦!” 第458章:苏九小姐 宁氏话音刚落,站在她身边的少女,便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人。 少女生的很清秀,她在打量晏锦的时候,晏锦也正在看着她。 晏锦生性虽喜欢热闹,但是却很少来赴一些不熟的人举办的宴会。 少女的眼神太过于直接,让晏锦不禁有些好奇…… 恰好这个时候,解舒从后面的马车上走了上来。 他顺着晏锦的眼光望去,半响后咂舌道,“今儿你运气可真好,居然被你遇见了苏家九小姐苏闻茉!” “苏闻茉?”晏锦压低了声音,问解舒,“你确定吗?” 解舒点了点头,继续坚定地道,“我曾在夜市上听人闲聊,说苏家这些小姐里,和宫中那位贤妃娘娘容貌最相似的,便是这位九小姐!” 晏锦忍不住窥了一眼解舒的神色,只见解舒说的洋洋得意,丝毫没有注意到晏锦异常的眼神。 前世,十三先生也是这般。 坊间的奇谈,他比谁都清楚。 譬如那个书生遇见了黄大仙,又譬如那家小姐和那个狐仙一起私奔了……那些故事,一个比一个玄乎,一个比一个离奇。 晏锦听的多了,也会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说这些太假也太离谱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什么鬼怪?而且,还如此众多。 结果,十三先生听了,却笑了起来。 他跟晏锦解释,“世上的确没有鬼怪,人说有鬼怪,无非是心里害怕。他们想用这些故事来告诉其他人,一些不能说出嘴的故事!这些坊间的话。可以多听一些……多了,你便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十三先生说的在理,晏锦便也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解舒依旧和前世一样,消息十分的灵通。 他总能从那些没用的消息里,找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譬如眼前这位清秀的少女。粗略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但是,若她仔细看,倒是可以看出来。苏家人容貌上的特征。 晏锦听人说起过苏闻茉的事情…… 传闻,苏家九小姐琴艺十分精湛,经常被太后传召入宫,弹琴给太后听!又有人说。苏闻茉是苏家众位小姐里,容貌和贤妃最相似的一位。 来日。若是贤妃年老色衰,苏家肯定会将苏闻茉送到元定帝身边。 正是因为这个传闻,苏闻茉及笄后,也是一直没有定亲。 没有人敢上门提亲…… 皇上的女人。谁敢去动?这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苏闻茉看见晏锦,淡淡地笑了笑,福身行礼。“见过晏小姐!” “九小姐客气了!”晏锦笑着回礼,“今儿能见到九小姐。真是幸事!” 晏锦说的认真,言语里没有半分讽刺之意,苏闻茉听了后,笑的更开心了。 等走近看了苏闻茉后,晏锦才觉得或许那些传闻,是有几分能相信的。 苏闻茉和贤妃,的确长的很像。 只是,贤妃在宫中堪比副后已久,气势和说话的方式,不是他人能堪比的!苏闻茉和贤妃,不过是容貌相似,其他的地方,却差别甚大。 宁氏看着晏锦和苏闻茉,笑着说,“既然你们一见如故,不如一起走走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几分打量,似乎在等看笑话。 宁氏和薄如颜来往密切,和晏惠卿也有来往,她会知道苏行容的事情,也不会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当初,晏惠卿便利用晏锦的字迹,将苏行容引了出来。 晏惠卿想利用苏行容,却不知道苏行容最厌恶被人当做棋子。 结果,晏惠卿却是自食其果。 宁氏想看笑话,是因为苏闻茉和苏行容兄妹关系一直很好。 那么,苏闻茉会帮苏行容说话,也是正常的。 晏锦不想让宁氏如愿…… 苏闻茉闻言,摇头婉拒,“我虽仰慕晏小姐的琴艺,但是现在有些乏了,不能陪晏小姐走走了!” 苏闻茉说完之后,便又对晏锦带着歉意地说,“来日,我必定给晏小姐赔罪!” “九小姐说笑了!”晏锦又对苏闻茉福身行礼,“九小姐既是乏了,不如先去歇一会吧!” 苏闻茉笑着点头,跟宁氏又寒暄了几句,在小丫鬟的搀扶下,才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苏闻茉一离开,薄如颜的目光便落在了宁氏身上。 今日,晏惠卿就坐在薄如颜的身边。 晏惠卿瘦了许多,神色也有些不好,她身上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 她从前乌黑的发,如今瞧着都有些枯黄了。 晏惠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从容不迫,但是眼神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她怕,也有些慌。 薄如颜皱着眉头,对晏惠卿道,“今日,若是你处理不好晏锦,我便让你难看!” “十二小姐你放心!”晏惠卿轻声地说,“今天,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薄如颜将放在不远处白瓷碟里的点心拿起来,丢进眼前的小湖里,言语里带了几分不甘,“我听父亲说,定国公已经和晏季常在商议亲事了!我瞧着,晏锦一及笄,这亲事便定下来了!来日,她是世子夫人,而你晏惠卿又是什么东西?你父亲怕是以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这门亲事……不能成,明白吗?” “我明白!”晏惠卿点了点头,抬起头拢了拢有些枯黄的发丝,“我知道该怎么做!” 晏惠卿说完话后,她身后一个容颜狰狞的小厮便走了上来,很快便将袖口里的东西交给了晏惠卿。 他长的丑陋,脸上的刀疤纵横交错,瞧着甚是恐怖。 薄如颜抬起头,便看见了他。 她吓的瞪圆了眼,一脚狠狠的踩在晏惠卿脚上,“你这是要吓死我吗?带了这么一个鬼东西过来!” “十二小姐你息怒!”晏惠卿被薄如颜踩住了脚,疼的皱眉,却不敢吭气! 自从晏锦和沈砚山的定亲后,薄如颜的性子,便越来越糟糕了。 有时,说着话,便抬起手想要打人。 她的身子还未康复,那一日马车惊了马,她摔的不轻。 薄如颜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还有伤,耍起小性子来,丝毫不给她留颜面。 晏惠卿又道,“他送的东西,是我们今日要用的!” 薄如颜冷冷的哼了一声,慢慢地挪开了脚,又瞧着不远处晏锦站立的地方。 第459章:买药 薄如颜知道,自己今日能来西晏的花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 她说服了父亲,更是保证自己不会惹出其他的事情来。 薄相被她烦的太久,便允了她出来走动。 这些日子,因为她处事冲动,影响了薄家在京城里的名声。 一向宠溺她的父亲,更是生了大气,私下对母亲也冷落了不少,连一起用膳都极少。 母亲神色木然,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 太后娘娘更是派了身边的京公公亲自前来薄家,将她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京公公和父亲面和心不和,很少会来薄家。 这次,京公公的到来,让薄如颜明白。 太后,是真的生气了。 太后生了气,所以才如此不顾父亲的感受,将京公公这样的人,派来了薄家。 薄如颜想到这些,一双修长的眉,更是皱成了一团!她站在池子边上,瞧着刚融化不久的池水,眼里全是厌恶。 梅花清幽的香气,并未让薄如颜心情舒坦多少。 她抬起头来,看着晏惠卿身边那个哑奴,心里更是觉得倒尽了胃口。 晏惠卿也是个不懂事的,非得带个容颜尽毁的人来这种场合上来!虽说,哑巴替她们做事才不会外泄,但是薄如颜依旧不喜他那一副面孔。 那个少年面孔上的刀疤,瞧着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也让她觉得心情不悦。 薄如颜这么想着,在亭子里便也有些坐不住了。 她抬起头来,便看见晏锦身边走来了一个少年。 那个人,她认识。 沈砚山的嫡亲弟弟——沈远岱。 薄如颜瞧着这些。不禁笑了笑,一张清秀的面孔上,终于露出了笑意,“你这个长姐,还真是个狐媚子,走到那里都恨不得勾一群男子在她身边!” 晏惠卿神情有些淡淡的,她闻言抬起头。顺着薄如颜的目光望去。 只见。晏锦的身边站着的沈远岱,似乎在和晏锦说着什么事情。 沈远岱不愧是沈家出来的人,只是那么站着。便让人觉得他气质非凡,容貌卓越。 “她一直这样!”晏惠卿附和了一句,笑着说,“十二小姐。也不是第一日知道了!” 晏惠卿的附和,让薄如颜神色更加得意。“一个闺阁里的女子,虽然定了亲,却还未成亲!整日研究那些琴艺有什么用?不知的人,还以为她是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想尽办法的勾引男子!我瞧着,来日沈砚山的头上,必定会有一大顶绿帽子。沈家也会丢尽了颜面!” “十二小姐说的是!”晏惠卿早就明白薄如颜记仇的性子,所以在薄如颜说话的时候。从不反驳。 晏锦的琴艺极好,当初在沈家花宴上,让薄如颜丢了颜面。 为此,薄如颜记到了现在。 每次薄如颜讽刺晏锦的时候,都会提起那一日花宴上的事情,讽刺晏锦琴艺不过是俗气的东西。 薄如颜说这些的时候,显然忘记了自己家里的事情。当年,薄太后能坐稳皇后的位子,正是因为弹了一首和晏锦一样的曲子。 只是晏锦用的是较难的古琴,而薄太后用的是琵琶。 她这么一数落晏锦,其实也等于将薄家的那些人也说了进去。 薄太后若是听闻了这些,想必会气的再次训斥薄如颜。 晏惠卿已经习惯了薄如颜的刻薄,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当初,宁氏不安好心的将她介绍给薄如颜认识的时候,她曾痴傻的以为,薄如颜会是一个好人,却不想,那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罢了。 晏惠卿抬起头,看了看身边的哑巴。 然后将手放进袖口里,捏了捏哑巴送来的小药包。 这个东西,她花了很多的心思才弄到。 她恨晏锦,恨透了晏锦…… 若不是晏锦和晏季常那个该死的东西,她的父亲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昔日,京城里多少人羡慕她有那样的父亲,每次众人提起她的父亲的时候,眼里都是羡慕的眼神。 可如今…… 她们提起她父亲的时候,都是带着取笑的意味。 说她父亲是个伪君子,是个彻底的真小人。 长的好看又有什么用?又不是小倌,而且,勾栏里的小倌,起码不似她父亲那般恶毒。 她们说的起劲,每次晏惠卿都觉得自己的颜面无存。 晏惠卿眼里全是恨,她抬起头来又看了一眼远处的晏锦,恨不得下一刻就杀了那个人。 必须杀了她…… 站在不远处的晏锦,似乎也感受到了一股冷冷的寒意。 沈远岱见晏锦停了谈论,不禁好奇的抬起头来,瞧了瞧周围的人群,低声说,“嫂嫂,你怎么了?” 晏锦皱眉,“没事!” 方才,她在这里站着不到片刻,沈远岱便走了上来。 他张口,便唤她嫂嫂。 晏锦起初阻止了沈远岱,因为她和沈砚山还未真的成亲,有些事情仍然需要避讳!比如,这种场合,沈远岱这么称呼,便有些不妥。 沈远岱笑着和她解释,说只是私下称呼,无碍的,旁人听不见。 所以,他依旧固执的称她为嫂嫂。 晏锦有些无奈想要告辞,却不想沈远岱同她说,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沈远岱说,“我今儿来西晏,是真的想来瞧瞧梅花,所以我比其他人都先到这里!结果,嫂嫂你猜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晏家四小姐身边的那个小哑巴,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我好奇他出去做什么,便吩咐了人跟着!后来,我派去的人打听了许久,才知道这个小哑巴去买了一些药。这些药啊,是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时常会买的东西……没想到晏家四小姐,居然会碰这些污秽的东西!” 沈远岱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是带了好意。 晏锦自然要领沈远岱的好意。 晏惠卿会买这样的药,其实目的显然易见了。 晏锦记得虞方和她说过,那一日晏惠卿摔的不轻。 今日,却又见到晏惠卿和薄如颜一起。 她们是冲着她来的。 沈远岱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看着他们,又对晏锦说,“嫂嫂,你切记要小心!你若是出了事,我哥哥估计的打死我……” 第460章:放出消息 沈远岱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变了又变,像是唱大戏一般。 最后,他的神色定格在胆怯上,“嫂嫂,我同你说了多久的话了?” “不足一刻!”晏锦有些不解地看着沈远岱,“为何这样问?” 沈远岱脸上的胆怯,更重了,“还好没有过一刻,你切记不要和大哥说起今日的事情!” 晏锦更是好奇,“为何不能说?” 沈远岱缩了缩脖子,连连摇头,“为了我的小命,能多活几年!” 晏锦:“……” “若是大哥知道我处置不好今日的事情,必定会骂我废物!”沈远岱斟酌了半响,又道,“这种姑娘间的事情,我若插手,便显得……” 沈远岱说到这里,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不是君子之道!” 晏锦知道沈远岱想说什么,笑着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多谢二公子今日之恩!” 沈远岱抽了抽嘴角,“嫂嫂太见外了,快一刻了,我先离开了!” 沈远岱说完之后,便匆匆地和晏锦告辞。 其实,也当真不怪沈远岱如此害怕和晏锦说太久的话。 在沈远岱的记忆理,他这个大哥做事风格显然和常人不同。 他认为插手闺阁里的姑娘的明争暗斗,绝对不是君子所为。可他的大哥,一旦生了气,做起事情的时候,从不会问对方是男女…… 在沈砚山的眼里,便只有敌人,从没有什么怜香惜玉。 而且,沈远岱知道,自己若是不提醒晏锦小心。他必定会倒霉。 还是倒了大大的血霉。 他大哥的心,现在是偏的。他这个弟弟,位子可没有未来的那位嫂子重要。 沈远岱退了下去,便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远远地看着远处的景色。 西晏的梅花开的很好,角落里随处可闻见,淡淡地梅花香味。沈远岱捧起茶盏。模样倒有几分悠然自得。 而不远处晏锦在沈远岱离开后。才缓缓地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坐下。 香复将茶盏递给晏锦,轻声地嘱咐,“小姐你喝些茶吧!” “不用了!”晏锦没有接茶盏。却发现了解舒慢慢地朝着这个地方走了过来。 解舒今儿穿的花枝招展,像是一只在花丛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他方才站在那群小姐中间,哄的那些小姐笑的花枝乱颤,一点也不顾及平日里淑女的影响。 甚至还有大胆的人。将手掌递给解舒,让解舒帮她瞧瞧来日的命运。 解舒忽悠人十分有一套。他认真地帮这些小姐看了看掌心,还忍不住捏了几下她们的小手,最后更是说了许多话来哄这些小姐高兴。 晏锦觉得,来日解舒若是去城隍庙外摆个小桌。再放一个竹筒给人占卜,就凭他那张嘴,一定会生意不错。 解舒显然不知道晏锦的想法。他走到晏锦身边坐下,拿起一边没有人饮过的茶。喃喃地说,“今儿,我可是来对了!若是我不来,这该让多少小姐伤心啊!” “解先生出去这么久,打听到了什么?”晏锦闻着解舒身上的味道,笑着道,“解先生身上的味,可是有点……” 解舒抬起袖口,自己闻了闻。 这一闻,他也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怪异。 各种脂粉夹杂在一起,便有些难闻了。 解舒也不介意,只是笑着说,“等会,宁太太会亲自簪花给各位小姐,不过……听闻今年宁太太还准备了一些好茶叶,想让大家品尝品尝!我觉得,她一定会选你!” 宁氏看晏锦的目光,太过于直接。 晏锦闻言,只是笑笑,“解先生这般自信?” “这是自然!”解舒只当晏锦这句话,是称赞,“若不邀你品茶,晏四小姐买的药,不就浪费了?” 解舒说完后,又笑着说,“这些拙劣的把戏,还敢拿出来丢人!” 晏锦挑了挑眉,看着解舒的神色,又多了几分打量。 解舒只是出去走了一趟,在众多小姐里站了一会,占足了她们的便宜后,还能打听到这些消息,也是当真不容易。 她好奇的问解舒,“解先生难道就没有中意的人吗?” “我?”解舒有些唏嘘的看着晏锦,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看中的人,必定是仙女,这些人太庸姿俗粉!不过,若晏小姐你没定亲,我倒是会留意你!” 解舒说完之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笑的爽朗,晏锦也当他是在说笑。 前世,这样的玩笑,十三先生也没少说。 每次小虞氏提起,要将她嫁给十三先生的时候,十三先生就点头说这个决定挺好的。 他自幼立志要娶个仙女,虽然她的容貌不及仙女,却也算的上出色。 每次,十三先生这样说,都会哄的小虞氏一直笑。 起初听着,还有些奇怪。 久了,晏锦便也习惯了十三先生吊儿郎当的话。 因为,她私下听十三先生跟很多人提起,要娶她们。连外院送菜的小娘子,他也没有放过…… 晏锦觉得有些好笑。 前世,她最终没有等到十三先生娶了谁,今生她倒是好奇,十三先生最后会选择一个什么样的归属。 对于这个人,她多少都是有些好奇的。 “不过,今日的事情有些怪!”解舒将茶盏放下后,又道,“太怪了!” 晏锦听了之后,只是微微挑眉。 先是沈远岱,又是解舒!他们都能打听到晏惠卿买了一些不该买的药,也知道这些药的用途!若是晏惠卿真的想做的隐蔽,又怎么会让这么多人知道? 晏锦觉得,晏惠卿怕是做了某些人的挡箭牌了。 她们的目的,远远不是想要陷害她那么简单。 又或者说,还有其他的目的。 解舒陪晏锦说了一会话,叮嘱她今日吃喝都要小心后,又转身变成了浪荡的蝴蝶,朝着不远处的人群跑了过去。 香复有些无奈的看着晏锦,低声说,“小姐,解先生这样真的好吗?”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们不需要管的太多!”晏锦淡淡地说,“解先生是聪明人!” 香复见晏锦这样说,便再也没有开口询问。 如解舒所言,等众位小姐齐聚在水榭居的时候,宁氏果然提起了,她今年得了一些春茶,想让众人来品一品,是什么茶叶。 闺阁里的小姐,自然不会错过这样攀比的机会,她们表面上羞怯,但也有不少想试试。 很快,宁氏便将目光放在晏锦身边,她提议道,“堂妹,你来品品看?” 第461章:其心歹毒 宁氏说完了这句话后,又笑着添了一句,“我听闻虞家的吃用堪比宫中,想必这茶叶堂妹也是很少用了!” “堂嫂在哪里听闻的这些话?”晏锦站了起来,打断了宁氏的话,“我听堂伯说,堂嫂贤惠,又知书明理。这些街边的谣传,堂嫂你怎么也相信了?” 宁氏闻言,微微挑眉,看着晏锦的神色,多了几分打量。 晏锦知道宁氏的话,无非是想在众人面前,抬高虞家的地位! 但是这个抬高,绝非好意。 所谓前财不外露,她的外祖父过于宠溺孩子,很少会注意这些。 在外祖父的眼里,银子这种东西,赚了就是给孩子们用的,否则放着做什么? 当年,她生母赏下人的东西,都是南海的珍珠。这些珍珠,价格不菲…… 虞家有着滔天的富贵,自然也吸引了不少不怀好意的人留意。 今日来赴宴的都是闺阁里的小姐,她们想要散播这个事情,也是轻而易举。 毕竟,这世上最无聊的,便是这些闲来无事的小姐们。 每次见面,她们私下总会聊一些关于京城里的事情。 宁氏见晏锦微微抿着唇,又道,“我也是好意,怕你猜不出来这茶叶!晏家不比虞家……” “堂嫂总是喜欢说笑,在座的诸位,谁不知道宁大人是重臣,皇上经常赏赐东西给宁大人!”晏锦往宁氏身边挪动步子,眼里的笑意不减,“虞家不过是商户,又怎么能和宁家相比?宫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买的到呢?” 宁氏怔了一怔。没有再开口。 若她一定要拿宁家和虞家比,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堂堂的权贵之家,非要和一个商户相比…… 自己放低身份,也放的太低了一些。 晏锦从宁氏的手里接过茶盏,又道,“前些日子皇上赏了宁大人一些新茶,也不知我今日有没有这个口福了!宫里的东西。远比外面的东西好很多!” 宁氏笑的有些牵强。她轻声地说,“堂妹说笑了,只是一些茶叶!” 晏锦但笑不语。只是端起茶盏,揭开了盖子,轻轻地闻了闻。 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这其实是极好的茶叶。而并非宁氏说的普通的东西。 晏锦刚想说话,不远处便响起了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 她大喊。“不许喝!” 晏锦顺着女子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晏温婉行色匆匆。苍白的容貌,在微小的日光下,显得又薄又白。瞧着仿若透明剔透的玉。 晏锦记得方才她问过宁氏,为何今日不见晏温婉。 宁氏说晏温婉染了风寒,在屋内歇息。不便出来见人!其一,是怕过了病气给在座的人。其二。也怕初春天寒,冻坏了晏温婉的身子,让病情加重。 晏锦虽听堂伯晏世祯谈起过晏温婉又病了的事情,却不知道晏温婉不会来赴今日的花宴。 晏温婉穿的单薄,她慢慢地走到晏锦身边,看着晏锦的茶盏,皱着眉头说,“素素,这茶不能喝!” “小婉!”何氏低声训斥了晏温婉一句,“你怎么这般不懂事?不是病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晏锦在此刻,终于明白何氏今日的用意。 原来,何氏的心,居然是如此的恶毒。 她起初还有些疑惑,为何薄如颜和晏惠卿要在她茶水里下药的事情,沈远岱和解舒都能知晓!像是有人刻意要放出消息被她知晓一般…… 晏锦百思不得其解。 薄如颜和晏惠卿想要害她,为何还会如此不小心,露出诸多马脚。 现在,晏惠卿终于知道了,原来这个消息,是何氏放出来的。 何氏不止是想要让她知道,更想让晏温婉知道。 对于何氏而言,今日这场花宴,其实就是一个戏台。 无论是晏惠卿和薄如颜在她的茶水动了手脚,让她和她们发生争执。还是晏温婉接下来失态,像个疯子似的打翻她手里的茶盏,损了名誉……这些对宁氏而言,她都是局外人。 晏温婉本就是病秧子,想要出嫁太难! 谁也不想娶个随时会西去的妻子,太晦气了。 若今日,再传出晏温婉有疯病,那么晏温婉便当真是毁了。 来日,那怕陆家安定下来,陆文礼都不可能排除众人的异议,娶晏温婉为妻。 因为,晏温婉今日若打翻她手里的茶盏,势必会得罪薄如颜和晏惠卿。 薄如颜生性刻薄,怎么会给晏温婉好脸色? 何氏,这是一箭双雕。 在何氏的眼里,今日必定有人要失态。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安慰晏温婉,笑着道,“瞧瞧堂姐你这些话,你可真是宠我,怕我猜不出茶名么?” “素素,我……”晏温婉伸出手,想要夺取晏锦手里的茶盏,却被晏锦躲开了。 晏锦看着晏温婉,故作无奈的模样,“堂姐你应该信我呀!我一定能猜出来的!而且,若是我猜不出来茶名,诸位也不会笑话我的……” 晏锦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宁氏,“堂嫂,我说的可对?” 宁氏看着晏锦的眼神,唇畔的笑却慢慢地僵硬住了。 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而且还觉得有些寒意。 晏锦明明是在笑着和她说话,可宁氏却觉得,晏锦的笑,更像是嘲讽。 她有些心惊,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晏锦将茶盏放下,替晏温婉拢了拢斗篷,用两个人的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声道,“堂姐,我知道,你放心!” 说完之后,晏锦才笑着继续说,“堂姐你既然来了,一会我若猜不出来,你可得帮帮我!” 晏温婉的额头上,还布着细密的汗珠子。 她的手像是寒冬的冰块一般寒冷。 晏锦的话,她听的真真切切。 晏温婉还想说话,晏锦又笑着看着她,对她微微颔首。 在一边的薄如颜看着晏锦的模样,不由地有些急了,“怎么?晏小姐若是没这个本事,便不要继续在这里逞强了!” “哦?”晏锦看着薄如颜,抬起手便将茶盏递给她,“我对品茶不精,自然是品不出来的!不过,我瞧十二小姐你肯定有信心品出来,不然也不会说这些话了是不是?不如,十二小姐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第462章:如你所愿 晏锦的话,让薄如颜有些措手不及。 方才,没有猜出茶名的小姐们,也将目光放在了薄如颜身上。 今日的茶叶,显然是有贡茶的。 送进宫里的贡茶,在外根本买不到,便更别提能有幸饮一盏了。 尤其是今年的第一批春茶,更是珍贵。 薄如颜是薄相的女儿,又被薄太后宠爱,她自然能猜出来…… 她们的确很好奇,元定帝赏赐给宁家的茶叶,到底是什么样珍贵的东西。 薄如颜自然没想到晏锦居然如此快就妥协,一点也没逞强的便说自己猜不出来,甚至还要将茶盏递给她。 这盏茶里装了什么东西,没有人比薄如颜更清楚了。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匆忙地说,“我不喝!” 她说的坚决,似乎那茶水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晏锦闻言,故作愣了愣的模样,良久后才道,“看来,十二小姐是不愿意让我们开开眼界了!” 晏锦说的惋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坐着的几位小姐,在闻言后,便低头窃窃私语。 薄家虽然位高权重,但是比起沈家,却依旧还差了那么一些!晏锦来日是沈砚山的妻子,更是沈家未来的女主人……晏锦都愿意放低架子,和薄如颜说笑,结果薄如颜却十分不给晏锦颜面,还让晏锦有些下不来台,似乎有些过分了。 前几日,京城里便在传言薄如颜厌恶沈苍苍,一直以来都在暗地里欺负沈苍苍,最后导致沈苍苍重病在榻。一直都未曾痊愈,连宫中御医都有些束手无策,说沈苍苍得的是心病。 沈苍苍是什么样子的人,她们再明白不过了。 沈苍苍那样的人都被薄如颜欺负,看来……薄家这位十二小姐,当真是比蛇蝎还要可怕的人。 今日的事情,更印证了她们的猜想。 薄如颜见周围的人看着她的眼神有变。气的咬住了下唇。 若不是今日她答应过父亲不再生事。她绝对会给晏锦几个耳光。 晏惠卿见薄如颜眼神里全是愤恨,知道自己若不出面,场面便更难收拾了。而且晏锦还会怀疑这茶盏里的东西。 她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笑意的看着晏锦,“长姐,你过谦了!这茶叶你怎么会品不出来呢?祖母当年在京城里。品茶是数一数二的,她悉心教导你这么多年。你又何必谦虚?” 晏惠卿说的纯善,像是在帮晏锦解围一般。 但是,实际上却是在给晏锦找麻烦。 晏家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里谁不知道。 心思恶毒。又阴险卑鄙。 明明是个破落小贵族,却又穷讲究。 晏老太太再会品茶又如何?她的心性差,晏锦在晏老太太身边呆久了。怕是也会跟晏老太太一样了。 晏惠卿的话音刚落,晏锦便笑了起来。 她笑的无辜。眼神里更是单纯极了,“四妹总是喜欢说笑!祖母喜静,而我又喜欢去热闹的地方,祖母总说我太皮了!反而是四妹妹一直安静,像极了三婶!所以,晏府分家的时候,祖父和祖母才会将三叔留在府中!若说悉心教导,祖母自然是悉心教导你啊!” 晏锦说完之后,便有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那位笑出声的小姐,身边坐的正是苏家的九小姐苏闻茉。 她笑出来之后,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更是俯身在苏闻茉身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苏闻茉闻言,脸上也渐渐地浮现出笑意。 苏闻茉来日会是什么样的人物,在座的人其实都知道。 连苏闻茉都觉得有意思的事情,她们自然也会猜想、好奇。 有些自作聪明的人,又提起了前段日子,清平侯府被削世袭侯位的事情。 元定帝宁愿剥夺清平侯府世袭的权利,也不愿意让这个侯位落到晏家三爷的身上!在那段日子里,元定帝为了安抚晏季常,更是将晏季常直接升为工部尚书。元定帝这样做,便等于是肯定了晏季常,而否定了清平侯府。 这些事情对清平侯府无意是个致命的打击,可在京城那些贵族的眼里,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晏季常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作为晏季常的长女,晏锦的地位也升高了不少。 尤其是沈家和晏锦定亲的消息一传开后,连薄如颜都成为了笑柄。 坐在苏闻茉身边的小姐,像是有意似的说了一句,“其实,也不怪十二小姐不给晏小姐颜面!当初,我可听闻,要和沈家世子定亲的人……” 她说了一半留了一半,然后故作懊恼的样子,看着晏锦说,“瞧瞧我这张嘴,如此口无遮挡!晏小姐,你别放在心上!” 晏锦笑了笑,大度地说,“无碍的!” 这位小姐的话语,显然是故意在讽刺薄如颜。 当初,京城里传闻要和沈砚山定亲的人,是薄如颜。 在太后的寿宴上,薄如颜自己也没有否认过这门亲事,更是拿出了未来定国公夫人的架子。 现实,却像是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似的。 薄如颜有些生气的看着坐在苏闻茉身边的小姐,低吼道,“周大小姐,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称为周小姐的人,笑了笑,无辜极了,“十二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晏小姐是沈世子未过门的妻子都没有生气,十二小姐你这又是生什么气呢?” 她的一句话,堵的薄如颜哑口无言。 晏锦这个时候才发现,这位周小姐竟和她那一日见过的辽东总兵周宁泰有些相似。 晏锦记得,周宁泰的确有几个女儿。 周宁泰当年被沈七爷所救,之后便一直偏心沈苍苍,他的几个孩子,似乎也有些和他相似,既偏心沈家又偏心沈苍苍。 薄如颜被周小姐的话,气的有些头疼,几乎要晕了过去。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似乎想要动手。 宁氏尴尬的咳嗽了几声,赶紧转移了话题,有些不安地说,“都是我的不是,我只是想让堂妹你来品茶,却不想闹出了这么多事!素素,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的委屈,瞬间又将所有的错,都扣在了晏锦身上了。 晏锦笑着将茶盏端起,对宁氏道,“堂嫂又说笑了,你是我的堂嫂,我怎么敢生你的气?今儿,品茶不过是大家一起玩的一个小游戏,我听堂嫂的,品一品这个茶好了!” 晏锦说完,便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 第463章:争吵 晏锦的动作迅速,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这样做,反而显得宁氏有些斤斤计较了。 方才薄如颜的神色,众人便有些怀疑,这茶水有问题。 宁氏的话语,反而更像是逼迫晏锦的最后一句。 宁氏是长辈,晏锦不得不听从。 果然,晏锦饮了茶后,带了几分谦意的看着宁氏,“堂嫂,我现在饮了这茶,你没生气吧?” 宁氏方才话,又被晏锦还了回来。 宁氏有些怔住,她没想到晏锦居然如此多小心思。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方才,堂嫂你可吓坏我了!”晏锦拍了拍心口,故作惊讶,“我还以为你生了我的气,嫌弃我不知隐忍呢!” 宁氏抽了抽嘴角,觉得晏锦这句绝对是故意的。 刚才的确是薄如颜先挑事,她是晏锦的堂嫂,不帮晏锦却偏心帮着外人,自然有些说不过去。 而且,薄如颜的话太咄咄逼人,晏锦完全没有必要隐忍。 何氏将手藏在袖口里,捏成了一个拳头。 晏锦想了想,才轻声地说,“茶叶光润、嫩绿秀丽,茶水更是清澈明亮,香味持久!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鄮县的茶叶!堂嫂在茶叶里加了松叶和梅花,所以味道有些改变!” 鄮县的茶叶虽不是贡茶,但是却依旧名贵。 曾有人说,千金难得鄮县茶,可想其珍贵的程度。 宁氏如此大手大脚,倒让周围的人有些刮目相看。 宁氏刚要想辩解,便瞧见晏锦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难受。 宁氏的眉梢上稍带了几分喜色,言语里却依旧露出关怀的意思,“堂妹你这是怎么了?” “有些乏了!”晏锦将手放下后,神色里却依旧有些怪异,“堂嫂,我可说对了?” 宁氏没想到晏锦还心心念念着结果,于是道。“你猜对了!这的确是鄮县茶。我也在里面加了一些松叶和梅花,你的舌头可真灵!” “我舌头笨!”晏锦勉强的笑了笑,又继续说。“只是堂伯喜欢在茶叶里放松叶和梅花,所以我便用的多了一些!不过,我记得堂哥是最不喜欢在茶叶里放松叶的,他嫌松叶的味道怪。每次。他都要和堂伯为此争执呢!” 晏锦说的风轻云淡,却让宁氏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连在一边的晏温婉。有些错愕的抬起了头。 她看着晏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晏锦又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才对宁氏道,“堂嫂。我先歇会!” 说完之后,香复便走上前,扶住晏锦。 连晏温婉都有些担心的看着晏锦。低声询问,“素素。你没事吧?” “没事!”晏锦安慰晏温婉,然后寻了个地方坐下了。 她能有什么事情? 晏惠卿派了哑巴去买药,却不知这个所谓的哑巴,便是晏谷殊! 晏谷殊将茶盏里的药换成了极烈的泻药,还将解药给了晏锦! 这种泻药,反应极快。 将肮脏的药换成了泻药,被人查出,薄如颜和宁氏的名声依旧会扫地。晏谷殊很聪明,他故意将药换成了泻药,无非是因为泻药比那些肮脏的药,更容易被大夫验出来。 不过,她会让人知道,其实她们想放的,就是那些肮脏的药。 晏锦故作不舒服的样子,无非就是想让薄如颜早早的露出破绽。 果然,晏锦刚坐下,薄如颜的目光便看了过来,她的神色里带了几分得意,似乎等着想看晏锦的笑话。 晏温婉急的眼眶都红了,“茶里有东西!素素,茶里有东西啊!” “我知道!”晏锦故作虚弱,握住晏温婉的手,喃喃地说,“堂姐你放心,我都知道!” 晏温婉几乎要低吼了出来,她尽量压低了声音,“那你还喝?” “我不喝,之后也会碰见!”晏锦对晏温婉说,“堂姐你放心吧!我都知道,不会出事的!” 晏温婉看着晏锦的神色,眼里全是疑惑。 晏锦说话的样子,十分的清醒,理智更是没有丝毫错乱,根本不像是出了事的样子。 但是,此时的晏锦,脸上的确出现了几分苍白的神色。 晏锦一直没有开口,坐在一边的周小姐便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晏锦身边,低声问道,“晏小姐,你怎么了?” “有些头晕!”晏锦摇头,笑的有些乏力,“许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就好!” 周小姐一听,神色里流露出几分担忧,“我瞧着晏小姐今日不是乏了,而是……” 周小姐快步地走到宁氏身边,抓住宁氏的手腕,恶狠狠地说,“说,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东西?” “你……含血喷人!”宁氏没想到周小姐居然会动手,周家是将门之家,周小姐自然会一些武艺!她的力气,也比普通的女子大了不少,握住宁氏的手腕,让宁氏有些疼痛难忍。 宁氏话刚落,周小姐便笑着要去拿茶盏,“福子,去找大夫来!” 茶盏里有什么东西,等大夫来了一验便知。 结果,周小姐刚去拿茶盏,薄如颜一急,便也从席位上站了起来。她走到周小姐身边,立即做出劝架的样子。 薄如颜去拉周小姐,想要打翻茶盏,却依旧故作好心地说,“周小姐有话好好说!” 谁知,周小姐看见薄如颜走了过来,便灵巧的转身,躲过了薄如颜的袭击,稳稳当当的将茶盏挪了一个位子。 周小姐看着薄如颜,眼里带了几分讽刺,“十二小姐在担心什么,想要摔了这个茶盏吗?莫非,这里面真的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周小姐,你这是在污蔑我!”薄如颜没想到平日里在闺阁里的周小姐,居然如此的厉害,她有些气愤,“今日是宁太太宴请大家赏花,你这样做,未免太不给晏家面子了?” 周小姐笑了笑,挑眉道,“我不给面子又怎么样?既是宁太太今日宴请大家来赏花,有何必做这些下作的事情!” 宁氏抬起头,看着周小姐,委屈极了,“周小姐当真是喜欢污蔑人!若是我今日做的有不对的地方,周小姐尽管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若是你这茶没问题,那么等会我愿意跪下给你道歉!”周小姐带着几分讥笑,“若是有问题,那么今儿宁太太和十二小姐,你们都脱不了干系!” 周小姐的话,让薄如颜心里更急了。 这种药,厉害的大夫都验的出来。 又何况闹大了,沈家的重大夫,肯定也会来。 她看着不远处的茶盏,又用足了力气,朝着那个地方扑了过去。 第464章:忙中出错 薄如颜的动作极快,周小姐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便扑了过去。 只听见‘咔嚓’一声,茶盏便落在了地上,碎裂成了几块。 已经半凉的茶水,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慢慢地蔓延。 周围,一片狼藉。 “十二小姐!”周小姐怒气极大,转身便对薄如颜低吼,“你到底想掩饰什么!” 周小姐的话,让薄如颜瞬间清醒。 她的姿势有些狼狈,周围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薄如颜觉得,自己方才是被气昏了头。 她无论打翻和不打翻茶盏,她今日都会失态。 打翻茶盏不留下证据,但是她的动作却也太明显了,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不打翻茶盏,留下了证据,她会更惨。 薄如颜的脸色惨白,她支支吾吾半响,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反而是一边的宁氏,却有种得逞的感觉。 茶水没了,谁也验不了这些东西了。 宁氏故作委屈,楚楚可怜地看着周小姐,“周小姐……你是不是该放手了?” 周小姐有些尴尬的放开宁氏的手,眉目里也露出一份惊讶!她虽然放了手,但是宁氏的手腕上,却有了一块淡淡的淤青。 宁氏是主人,也不能将场面闹的太难堪。 她本想看热闹,却不想自己也成了配角。 “周小姐,你方才冤枉我,说这茶水有问题!”宁氏义正言辞的看着周小姐,言语里带了几分不满,“敢问周小姐。你是怎么知道茶水有问题的?” 周小姐转身看了看有些虚弱的晏锦,皱眉说,“若是茶水没问题,为何晏小姐用了,便觉得乏力?” “我堂妹方才说了,她不过是有些累了!”宁氏冷冷地笑了笑,“况且。我堂妹都没有说什么。周小姐你反而站出来!周小姐,我知道令尊是朝廷重臣,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但是。你也不该如此!” 周小姐被堵的哑口无言。 她想了想,半响后才说,“若是茶水没问题,为何十二小姐却一而再的想要毁掉?” “十二小姐为何这样做。我怎么得知?”宁氏好笑的看着周小姐,目光在她的面上停留了许久。“我从未阻止过周小姐你拿茶水,难道我从未阻止,便是我错了?” 宁氏,的确从未阻止过周小姐。反而是周小姐上去,便抓住了宁氏的手,让宁氏有些狼狈。 水榭里的气氛。有些怪异。 如今,尚是初春。一阵风吹过来,还有些微凉。 水榭外的湖面上,十分的平静。 一条鲤鱼从水中跃起,落下之后将平静的湖面打破,留下一圈圈涟漪。 晏锦瞧了一会,才给香复丢了一个眼神。 之前,晏锦便同香复说过之后要怎么处理。 只是周小姐出现的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也阻拦不住。 周小姐会帮她,也无非是因为她来日会是沈家的人……周小姐是看在沈家的颜面上,才会主动站出来的。 晏锦对这位周小姐,抱有感激之心。 香复从袖口里拿出一些药丸递给晏锦,故作不安地说,“小姐,你没事吧?” 香复的一句话,让周围的视线都转移过去了。 连有些胆怯的薄如颜,都将目光放在了晏锦的身上。 薄如颜吩咐晏惠卿去买的那些药,是最烈的东西!据说,那些不愿意听话的女子,在服用了这些药后,便温顺的像是一潭春水似的,乖巧又让人觉得妖媚。 若是晏锦今日失态,那么沈砚山来日又怎么会娶晏锦? 薄如颜转眸瞧了瞧在座的男宾,眉眼间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晏锦摇头,“没事!只是乏了!” 晏锦回答香复后,又抬起头来,看着周小姐说,“周小姐,今日多谢你了!” 周小姐以为自己给晏锦找了麻烦,却不想晏锦还开口谢她。她有些尴尬的摇头,“晏小姐客气了!” “小姐!”香复依旧有些担心,“你真的没事吗?” 香复话音刚落,周小姐眉眼里的疑惑便更重了。 她转眸看着身边的薄如颜,“十二小姐,你到底在茶水里下了什么东西?” “周小姐怎么如此喜欢血口喷人?”薄如颜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茶水里下东西?晏小姐身子虚弱,难道也是我的错?” 香复闻言,有些疑惑的走了上前。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枚银针,想要试探地上的茶盏。 周小姐看着香复的动作,又看了一眼薄如颜,“十二小姐将东西都毁了,自然敢如此说话了!” 香复皱眉,福身去找跌落的茶盏! 茶盏已经碎成碎片了,她找到了,显然也没用。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薄如颜不安地看着香复的动作,虽然知道香复验不出什么,却依旧有些紧张。 她随手拿起一盏茶,轻轻的啜了一口,来掩盖她紧张的情绪。 周围的人,目光都落在香复身上,唯有晏锦的目光,一直放在薄如颜身上。 放在桌上的茶盏,都是青花瓷,模样也差不多。 她用的茶盏,她自然知晓。 从一开始,周小姐拿的那盏茶盏,其实并不是她用过的。 薄如颜手里的,才是晏锦用过的茶水。 而薄如颜方才打翻的,不过是另一盏罢了。 香复将碎片拿了起来,想要放在水里用银针试毒,“虽然碎了,但是还沾了一些茶水,不知宁太太可否介意奴婢试试?” “这……”宁氏有些看不透这个香复,她虽有些胆怯,但是依旧硬着头皮说,“自然可以!” 香复点了点头,转身便朝着晏锦走去。 薄如颜此时不知为何,只觉得小腹有一股寒意,肚子有些疼痛难忍,她皱着眉头,想要离开水榭。 她转身却被周小姐看见了,“十二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你管的着吗?”薄如颜有些内急,小姐脾气也上来了,“你少管闲事!” 她脚步匆匆地朝着水榭外走去,刚走出水榭的时候,却像是踩到了什么似的,瞬间跌倒在地。 薄如颜尴尬的想要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想要抓住什么,却不知自己抓到了苏闻茉的手。 苏闻茉一惊,皱眉便甩手。 只听见‘噗通’一声,苏闻茉居然将薄如颜‘甩’到了湖里。 第465章:害人终害己 现在这个场面,谁也没有预料到。 苏闻茉自己似乎也受了很大的惊吓。 她无辜的抬起头,过了一会,才对有些怔怔的人群喊道,“来人,救人……救人啊……!” 苏闻茉反应极快,她的一句话,让众人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一时间水榭里的男男女女都站了起来,朝着她这个方向疾步的走来。 唯有晏温婉一直握住晏锦的手,几乎要哭了出来。 她咬牙切齿地说,“这群恶毒的人!” “堂姐!”晏锦轻声地安慰,“你别生气,我没事,我很好!” 尽管,她是真的没事,也真的很好,连半分不适都没有。 但是,这一幕落在晏温婉的眼里,却变成了晏锦依旧是故作坚强的样子。 她心疼极了,恨不得自己替晏锦受罪。 晏温婉声音都有些沙哑了,“素素,对不起,对不起!”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暗琢磨,自己是演技是不是太精湛了,让晏温婉担心的如此厉害。 她今儿会演这么一出,无非也是如了薄如颜的愿。 只是,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周小姐,更没想到薄如颜会喝了她的那盏茶。 有些事情,当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 另一边也很热闹,不少人纷纷跳下水,去救薄如颜! 无论薄如颜今儿多么让人厌恶,她依旧是薄相的小女儿,是薄太后最疼的孩子。 他们,得顾及这些人的想法。 此时,已是初春。众位小姐都已经褪下了厚重的皮袄,换上了轻便的袄裙!但是,袄裙一落水,依旧会变得笨重,一群人在水里东拉西扯,也不知是谁的力气太重,薄如颜的袄裙便有些松松垮垮了! 她显然是吓坏了。一直大喊救命。神色里全是惶恐。 自薄如颜出生,便被薄相和薄太后捧在手心里,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在她的眼里。没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该属于她的。 像和沈砚山的亲事,她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或许是因为得不到。她才会如此的恨,而这一份恨。恰好被宁氏和晏惠卿利用了。 一群婆子拉拉扯扯半天,终于将晏惠卿拉了上来。结果,却不知是那个婆子没有站稳,在扶着薄如颜的时候。跌倒在地,连带着薄如颜的袄裙,也被扯开一些。露出白皙的小腿。 薄如颜冷的打了一个哆嗦,当场便哭了出来。 晏锦和晏温婉没有过去掺合。而晏温婉的目光又落在晏锦身上,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了事情。 唯独晏锦看的真真切切…… 婆子们会摔倒,是苏闻茉私下伸出了脚,绊倒她们的!她表面上有些慌乱,实际上却很沉稳,在匆忙的人群里,做了手脚。 薄如颜露出了白皙的小腿,领口也松松垮垮,几乎能瞧见里面的里衣和肚兜。沾了水的袄裙,更是贴在薄如颜身上,显出她曼妙的身姿。 这下……薄如颜的闺誉,怕是彻底的毁了。 在场的男宾不少,而薄如颜却露出了如此多的地方!哪怕,什么都没发生,也能被人传的十分的邪乎…… 晏锦打了几分打量,看着苏闻茉。 她记得方才苏闻茉并不是坐在那个地方的,或许薄如颜会摔倒,和苏闻茉‘无意’的甩手,都是苏闻茉故意为之。 表面上最无辜的苏闻茉,是制造薄如颜落水的罪魁祸首。 晏锦在看着苏闻茉的时候,苏闻茉也注意到了晏锦的视线。 她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丝精明的笑,这抹笑很快便一闪而逝。 所有人都没有看见她的笑,唯独一直注意她的晏锦,看见了。 苏闻茉像是特意告诉晏锦,她这次真的是故意的。 薄如颜的袄裙被拉扯的凌乱,本来梳理整齐的发髻,此时也是彻底的乱了。她哭的厉害,浑身都疼的厉害,肚子里更是翻天覆地…… 薄如颜伸出手,想要站起来,想要离开这里,去解决内急。 下一刻,便听见有人说,“什么东西这么臭?” 很快,人们便发现,这一股臭味是从薄如颜身上发出来的。 他们惊讶极了,一场落水居然将薄家的十二小姐,吓的大小便失禁。 有人捂住鼻翼、有人露出好笑的神色、更有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他们的话语,有些刻薄又有些直接。 薄如颜受了惊吓,如今又被人议论,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在闭眼的那一刻,薄如颜知道,她这辈子……毁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晏温婉也完全没有想到!她有些迷糊的看着晏锦,半响后喃喃地自语,“十二小姐,难道是自食其果?” 今日若不是晏锦聪明逃过一劫,现在落得这个场面的人,便是晏锦自己。 或许,她会比薄如颜更凄惨。 那些烈性的药,会让她浑身燥热,最后做出不堪的事情。 那个时候,除了她亲近的人,绝对没有人会担心她,甚至还有人会取笑她,让她生不如死。 晏温婉想到这里,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真是活该,报应!老天当真是长眼!” 想要害人,最终却害到了自己!薄如颜今日的所做作为,当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晏温婉出了一口恶气,而不远处的宁氏和晏惠卿,却有些慌张了起来!薄如颜一出事,她们也难逃一劫,毕竟这个计谋是她们替薄如颜想的,她们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个样子。 尤其是宁氏,她此时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到了脚,冷的浑身哆嗦。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宁氏都有些不解了。 不是该晏锦和晏温婉出丑吗?怎么会变成了薄如颜,为什么会变成了薄如颜。 她傻了眼,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个时候,福子从外面领了一个老大夫走了进来。这个凌乱的场面,让福子有些惊讶,她顿住脚步,不解的看着自己家的小姐…… 众人见有大夫过来了,赶紧喊,“大夫,大夫,你快来帮十二小姐瞧瞧!” 结果,这些人话音刚落,周小姐便皱眉说,“等等,大夫,你先帮我看看,这茶水里,到底放了什么东西!” 第466章:肮脏的心 周小姐的一句话,让周围的人,注意力又落到了方才薄如颜饮过的茶水上。 薄如颜会如此失态,会不会是茶水的问题? 有些饮过茶水的人,闻言更是一脸慌张,十分害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薄如颜。 这种丢脸的事情,谁都不想碰上。 宁氏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怕,却也阻止不了。 大夫闻言,双手作揖,“老夫自当为小姐分忧!” 他说完之后,便走到周小姐身边,拿起方才薄如颜用过的茶盏看了起来。 半响后,大夫才道,“这茶水,被人放了极重的泻药,这种泻药……一般是给马匹用的!” 普通人根本受不了这样烈性的东西。 周小姐闻言惊的瞪圆了眼,她看着不远处的茶盏,一时无言。 过了一会,不知是谁对着宁氏喊了一句,“卑鄙!” “宁家怎么出来这样的人!”很快,便有人附和了一句,“宁老大人,不知会不会被气死!” 宁氏有些慌了,她对周小姐解释,“我不知道这茶里为什么有东西!” 周小姐抬起头,凝视着宁氏,冷冷地笑了笑,“宁太太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这句话,你还是留给薄相和太后娘娘解释吧!” 周小姐的话,让宁氏身子瘫软,差点站不稳脚跟。 晏温婉见宁氏露出一脸绝望的神色,知道宁氏一时是反应不过来了。 她从晏锦身边站了起来,吩咐婆子们将薄如颜送到客人住的厢房内,又亲自给在场的人致歉,说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事情闹成这样。诸位小姐公子也没有什么心情赏花了,他们担心宁氏会在茶里放不干净的东西,也怕自己损了家族的颜面,于是便匆匆地和晏温婉告辞。 晏温婉也不强留他们,又亲自送他们到门外,又一个个道歉,做的井井有条。 还有几个没有离开的小姐。都是和薄如颜交好的人。她们选择了继续留在了西晏的府中。 宁氏从头到尾都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若不是有晏温婉出来善后,今日一定会让宁氏下不了台面。 宁氏曾是宁家小姐里较为出色的人,如今却落得了现在这个样子。 等处置好一切后。晏温婉也没有多留意宁氏,而是扶着晏锦,去了她住的小院。 事情闹成这样,已经不可收拾了。 晏锦有些不解地问。“今儿,怎么不见堂伯母?” “母亲。一直病着,不方便见人!”晏温婉叹了一口气,疲惫极了,“今日的事情。我要怎么给母亲交待!” 晏温婉揉着眉心,有些心烦。 今日的事情,势必会传出去!宁氏会丢很大的颜面。但是归根究底,丢的都是西晏的颜面……宁氏是西晏的大太太。她的言行举止,都和西晏有脱不了的干系。 晏温婉觉得累,浑身乏力的厉害。 晏锦安慰晏温婉,“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了。薄相和太后,都会来查清的。而且,这药其实堂姐你知道,不是堂嫂下的,而是另有其人!” 晏锦的一句话提醒了晏温婉。 她抬起看,看着晏锦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这件事情也是奇怪,我今儿本不想去赴宴的,身子一直不舒服!但是,我却听见有人说,薄家十二小姐不喜你,要你喝的茶水里下药!我怕你出事,便匆匆地赶来了!” “堂姐来的匆忙,所以也没瞧见那些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晏锦对晏温婉的话,一点也不惊讶,“但是,堂姐你仔细的想想!十二小姐虽不聪明,但是却也不笨,她做这件事情,为何会闹的人尽皆知,为何还会让你听见?” 晏温婉也有些迷糊的看着晏锦,“这……我也不太清楚!” “若堂姐打翻我的茶盏,说茶水有问题!结果会怎么样呢?”晏锦一点点的给晏温婉分析,“茶水被你打翻了,你自然没有证据,到时候我这位堂嫂,怕是会说你病了,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其实也可以理解成,堂姐你有——疯病。” 晏锦话音刚落,晏温婉的眼里,全是惊讶。 她很惊讶,却又很平静。 似乎,早已习惯。 晏温婉扯了扯嘴角,喃喃地说,“她竟想这样做!” “而且,堂姐不来,她也不会损失什么!”晏锦轻轻地叩打着桌面,目光依旧清澈,“她认为,会倒霉的人会是我!会露出丑态的人,也是我……若是我露出丑态,今日最伤心的人,莫过于堂姐你了!你会自责,为什么没有陪在我身边……你的愧疚,也会加重你的病情!” 愧疚之心,会让晏温婉此生在晏锦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会一直自责……直到她死亡。 晏温婉的病情,本就不适合多思。 宁氏这样做,无疑依旧是想置晏温婉于死地。 晏锦不知道晏温婉到底是做了什么,以至于让宁氏如此的恨之入骨。 屋子很安静,良久晏温婉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晏温婉才无奈的笑了笑,最后甚至都笑出了声。 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又哭又笑的晏温婉,让晏锦有些担心。 晏锦将这些事情讲给晏温婉听,无非是想帮晏温婉。 宁氏的事情,她虽然知道一些,却不是全部。只有晏温婉告诉她,她才知道该怎么帮晏温婉…… 晏温婉哭的厉害,最后更是泪流满面,“我晏家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会遇见如此恶毒的女人!我哥哥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我……我们做错了什么!” “堂姐!”晏锦声音有些沙哑,“我不知道该如何劝你,我怎么劝你,也终究是不知道你心里有多疼多难受!但是堂姐,你信信我,我可以帮你……我真的可以帮你!” 无论她怎么劝慰晏温婉不要哭泣,都始终不是解决的办法。 晏温婉听了这句话后,有些迷茫的看着晏锦,她笑了笑,有些沧桑也有些可怜,“素素,这些肮脏的事情,我不想同你讲。” 太脏了! 每次午夜梦回,晏温婉想起这件事情,都会被活活的恶心清醒。 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肮脏成这个样子。 第467章:错误的过去 室内的光线,并不明亮。 碧桐斋常年潮湿,在春日里,院子里的阳光,便更少了。 晏温婉的肤色,在这薄弱的光芒里,显得既白又薄。 隐隐约约间还有一种病气。 她像是苍老了许多,疲惫的连手指都伸不直了。 这些年来的隐忍,在这一刻终究是爆发了…… 她从不敢将心里的话告诉其他人,也从未想过要和他人提起这件事情! 她甚至想过,要将这个秘密,安安静静的带进棺材里。 看来如今,终究是做不到了。 “堂姐!”晏锦看着晏温婉神情沉郁的样子,轻声地安慰,“既是脏事情,为何你要独自一个人承受?堂姐,我一直都在的!” 她的声音很轻…… 也是因为她的话,晏温婉哭的更厉害了。 晏锦看着晏温婉哭泣,却在心里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晏温婉知道哭,知道发泄,就是好事情。 她自己都被宁氏自己的所作所为惊到了,宁氏为何会如此的恨晏温婉,以至于如此丧心病狂。 晏温婉哭了一会,然后从袖口里拿出手帕,轻轻地拭掉眼泪,“若一切可以重来,当年我一定会阻拦哥哥娶她!只是,哪里还有什么可以重来的机会!” 一切,都回不去了。 其实,她自幼便知道父亲是个善心的人,若是可以帮助别人,他绝对不会犹豫!曾经,父亲还被人利用了善心,讹了不少银子……那一次若不是她的堂叔晏季常出面。肯定还会得罪了人。 做官做成她父亲这样,也是可怜可悲。 母亲常说,父亲是个傻子!他这样的行为,说好听点,是善心,说难听点,便是多管闲事。不知自保。 的确是傻…… 母亲的身子不好。父亲一直坚信多行善事,必定会延长母亲的寿命!可是父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救了一个催命的恶毒之人…… 晏温婉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宁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父亲浑身是血,手臂上的伤口更是狰狞,却一直乐呵呵的笑着。安慰母亲说他没事!站在父亲身边的少女,一脸被惊吓过度的模样…… 那一日。烈日似火,树上的叶子被滚烫的阳光,晒得耷拉下来! 在阳光照射下,少女更显得苍白无力。 母亲气的眼眶都红了。却依旧顾及着周围站着的人,淡淡地说,“没事!” 少女抬起头。那双眼清澈极了,像是池子里的水一般。既温和又无害。 晏温婉至今都没想明白…… 有着那双眼睛的宁氏,明明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善,为何现在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不应该这样的。 站在少女身前的中年人,一直带着歉意看着她的父亲,“晏大人,今日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小女一定会……一定会……出事的!” “宁大人你说这话,便是客气了!”晏世祯摆了摆手,坚决地说,“这些银子,我不能收,而且我救宁小姐,也并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晏世祯再三推辞,宁大人只好让宁舜玉亲自上前给晏世祯行礼,更是说来日一定会偿还这份恩情。 宁大人要离去的时候,宁舜玉终于从恐惧里清醒了过来似的。 她本都走到门口了,却转身看着晏世祯,轻声说了一句,“伯伯,谢谢您!” 她本就生的好,声音也很甘甜。 晏世祯瞧着,一种父爱油然而生,“不客气,若是闲来无事,可以来伯伯家里玩!” 晏世祯的话,让宁舜玉眼睛一亮。 本来清澈的眼,也慢慢的染上了一层其他的情绪。 晏温婉想到这些,笑的越来越苦涩,“那一日过后,父亲没有再被母亲责备,也在家里养了很久的伤,连手臂上都留了可怕的伤疤!这些,一直都没影响他的心情,他依旧乐呵呵的,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直到后来,宁舜玉经常来我们家里走动的时候,他才发现,宁家是真的一直没有放弃过要感谢!” “私下,父亲也有些急了,他说他从未想过要攀附宁家那样的大家族!”晏温婉目光有些茫然,“父亲不想攀附宁家,可宁家却像是缠上了我们似的!宁舜玉总是会带很多东西来给父亲、母亲,一个闺阁里的小姐,居然开始学着做点心……起初,我还以为她是有感恩之心,直到后来……” 后来,她在无意间,听见了宁家的人和父亲交谈,才彻底的破灭了那些幻想。 其实,一开始晏温婉并不讨厌宁舜玉,因为宁舜玉说话处事都很稳重,尤其是她亲手做的点心,味道很美。 哥哥也很喜欢宁舜玉,私下,哥哥说来日找个媳妇,就得找宁舜玉这样的。 又漂亮,又懂事。 晏温婉那时明白哥哥想什么,所以立即便劝了一句,莫要痴心妄想。 话说的很重,却也希望哥哥明白,宁家是绝对不会和西晏成为亲家的。 那怕宁家人再感谢西晏,也绝对不可能。 宁家是大权贵家族,而西晏呢?不过是清平侯府的一个庶支,一个连族谱都入不了庶支…… 晏温婉说了这些话后,她的哥哥也叹了一口气。 他说,“我都知道,所以,我从不会想!小婉,这些事情我都明白。可感情,控制不住!” 宁舜玉长的好,又乖巧伶俐,哥哥会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晏温婉怎么也没想到,宁家居然想和西晏成为亲家,甚至,宁家老太爷,还亲自找到了父亲,说想谈一些事情。 晏温婉的好奇心,害苦了她。 她躲在父亲的书房外,听着宁老太爷和父亲交谈。 宁老太爷说,“这件事情,我本该早就和你谈了!只是,小女一直还未及笄,又从未和我吐露过心里的想法!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 晏世祯听了这句话,一边将茶水递给宁老太爷,一边好奇地问,“宁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今日上门来拜访,其实是……”宁老太爷停顿了一下,才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信函递给晏世祯,“是来提替小女说一门亲事的!” 第468章:不伦 宁老太爷的话,让本来端着茶杯的晏世祯,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 在屋外偷听的晏温婉,更是惊讶的极了。 宁家,怎么可能会选择西晏? 宁舜玉是宁家的嫡小姐,再屈尊降贵,也绝对不应该嫁到西晏来! 而且,晏温婉清楚地记得,这位宁老太爷是最在乎身份和颜面的一个人…… 起初,宁老太爷想要给父亲那些银子,其实也是希望将所有的恩情都还清,两家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只是父亲是个木鱼脑袋,他不愿意收这些银子!在父亲的眼里,这不该是他拿的东西,他救人也从未想过要求什么回报。 宁老太爷最后无奈了,才敷衍说了一句,来日会偿还这些恩情。 其实晏温婉知道,宁家认为他们亲自登门道谢,已经给足了西晏颜面,这份恩情也等于还清了。 至于父亲,他更是从未想过要从宁家的手里拿到什么。 晏温婉唯一想不明白的,便是宁舜玉一直和西晏来往密切,有时更是愿意放低自己的身份,亲自给她的父母哥哥做一些小点心。 以至于她的哥哥,总是乱想,宁舜玉对他有情。 晏温婉曾和陆希显私下聊过这个事情。 陆希显说,宁家能一直紧紧的握住户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宁家人手段厉害,另一部分的原因,也是因为宁家的姻亲关系,在贵族之间十分的复杂。 来日,这位容貌出众的宁舜玉,必定是会嫁入高门高户! 对于陆希显的话。晏温婉是深信不疑的。 屋内,晏世祯尴尬的笑了笑,故作茫然,“宁老太爷,你怎么和晚辈说笑呢?” “我怎么会和你说笑?”宁老太爷继续解释,“这信封里装的是小女的庚贴!” 晏世祯有些慌了,却依旧故作镇定。“犬子多谢宁大人抬爱。只是……” “晏大人!”宁老太爷直接打断了晏世祯的话,有些好笑地说,“我今日来说的亲事。并非是给晏少爷的!” 宁老太爷的话,让晏世祯更加的不解了。 他没有妾室,膝下只有一儿一女,若宁老太爷不是来和他谈论独子的亲事。那么还能说谁的? 晏世祯不是傻子,私下他也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 他一直装作不知道。不闻不问,是因为他也很明白,西晏是根本不能高攀宁家的。 至于儿子的想法…… 年少轻狂,让他吃一些亏也是好的。 宁老太爷笑了笑。“我的意思是,你虽有正妻却无妾室,若是你不嫌弃。小女愿意给你做妾!” 晏世祯闻言,再也碰不稳手里的茶杯了。 只听见‘啪’的一声。茶杯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屋外,晏温婉的心也随着这落地碎裂的茶杯一样,碎裂成了很多块。 宁家要让宁舜玉为妾? 这不是作践宁舜玉吗? 且不说宁家是大权贵之家,宁老太爷更是户部尚书大人,身份显赫!元定帝愿意将户部交给宁家来管,显然也是对宁家的肯定!曾有人说,若是宁家小姐嫁给郡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毕竟,宁家的地位摆在那里…… 她的父亲晏世祯何德何能,居然能让宁家如此委屈自己。 反常即为妖。 晏世祯吓的当场跪在了宁老太爷的身前,对宁老太爷磕头,“宁大人,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正!” “晏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宁老太爷依旧镇定极了,他将晏世祯扶了起来,喃喃地说,“若不是你,当初小女怕是闺誉全毁!我本想让小女嫁给你做正妻,但是你已有正妻,所以……我也很为难!” 宁老太爷这句话,也是在暗示晏世祯。 若晏世祯觉得宁舜玉委屈,大可以休了自己的妻子,来娶宁舜玉。 这样,宁舜玉虽然依旧是委屈了,但是好歹也是正房,而非妾室。 而且,晏世祯的妻子秦氏不过是个极普通的出身的人,容貌也只能勉强称作端庄!现在的她,在生下两个孩子后,再也没有昔日妙曼的身姿,身形显得有些臃肿肥胖。 这样的妇人和宁舜玉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比。 聪明的男人,都会选择宁舜玉。 无论是仕途和夫妻之间,宁舜玉都比秦氏好。 晏世祯没有说话,神色慌张极了。 宁老太爷又道,“若你觉得为难,秦家那边的事情,我倒是愿意帮你解决!而且,秦老太爷如今不过只是个区区六品的闲职,来日秦家也绝对不会出什么得力的人!晏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我很赏识你,也希望能和你结了这门亲事!” “可是……”晏世祯看着宁老太爷,身子微微颤抖,“我……” 宁老太爷再次打断了晏世祯的话,“你不用这么急回答我这个问题!世祯,我和你是同僚,如今我愿意扶持你,也是因为你这个人心善,值得我扶持!舜玉这个孩子,自幼被我宠坏了,她这次一心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也没办法阻拦!我是她的父亲,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伤心下去!世祯,你难道不想夺回清平侯府吗?那些,本该是属于你的东西啊!” 晏温婉在听了这些话后,差点哭出了声。 宁老太爷,这是在逼她的父亲。 她的母亲早已没了昔日的秀丽,如今只是一个平庸的妇人!而且,晏温婉怎么也没想到,宁舜玉喜欢的人,居然是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足足大了宁舜玉十几岁,宁舜玉怎么就会喜欢她的父亲呢? 晏温婉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父亲虽然救了宁舜玉,却更像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她不敢发出声音,宁家想要弄垮西晏,真的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她怕…… 屋内的晏世祯一直没有说话,他的沉默不是答应了宁老太爷,而是在做无言的反抗。 他想要的,从不是这些。 宁老太爷见晏世祯不说话,便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顺手将信封放在了一边的松木小桌上,“世祯,你知道我这个人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颜面!我今日来你府里,和你谈这件事情,其实就从没有想过,你会婉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469章:拒绝 对于宁老太爷而言,自己的女儿做妾,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怕他再疼这个孩子,也断然不会应允。 这次,他既不想丢宁家的颜面,又不想逼死自己一直宠着的孩子。最后,他替宁舜玉重新找了一个法子…… 他方才说让宁舜玉做妾,无非是想博取晏世祯的同情,从而达到他的目的。 而且,宁老太爷也从未想过,晏世祯会婉拒他的提议。 只要晏世祯一点头,权势和美女都有,何乐而不为? 但是,宁老太爷忘记了,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木头脑袋,一心只认死理,从未改变。 过了许久,屋子里静悄悄的。 屋外,还能听见知了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鸣叫。 晏温婉抬起头,看着烈日灼灼的天空,刺眼的阳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当年,第一次见到宁舜玉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夏日…… 明明都是一样的夏日,为何境况却差了这么多? 她只是这么想着,眼泪便从眼眶里缓缓地流出。 父亲想要的东西,向来很简单!父亲不贪恋权势,更不像别的官员一样,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父亲懂的知足,这些年来,母亲每次提起让他纳妾,得让西晏枝叶繁茂的时候,他总是会岔开话题,甚至最后还会反驳母亲。 父亲曾私下和晏温婉说,我这辈子能娶到你的母亲,是我的福气。 你母亲年轻的时候,长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上门提亲的人不少,而我只是最普通最没有权势的一个人。 她选择了我。我就不能让她觉得,她的选择,是她瞎了眼的决定。 最后,父亲更是洋洋得意的和晏温婉炫耀,“你母亲眼光好,发现了我这块璞玉!”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会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晏温婉知道。父亲长的很英俊。晏家人生来便有一副好面孔,连母亲都会开玩笑说,她昔日会选择父亲。就是瞧上了父亲这张容貌。 每次母亲这样说,父亲都会贴过去,点头说:夫人眼光真好! 这些谈话,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再有了。 母亲自从生下哥哥和她,身型便走了样。身上更是有了不少的疤痕和皱纹,瞧着有些狰狞! 女子,都爱美。 母亲也不例外。 但是那些皱纹,怎么都除不掉。而且母亲的身子,也逐渐的臃肿了起来。 母亲郁郁寡欢的时候,都是父亲在一边安慰。 他说:夫人为何不开心。这些皱纹不丑啊,这些可都是你功劳的见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为人夫,为人父? 他说:夫人你胖些好,以后外面的人,都会夸我会养人! 他说:你老了,我也老了,我们都老了,你可不能嫌弃我变丑了。 他说…… 父亲说了很多,每次都会让母亲破涕而笑。 久了,母亲便也不再提起让父亲纳妾的事情,而她和哥哥也习惯了,父母这样的相处模式。 宁舜玉出现的时候,晏温婉自然也从未想过,宁舜玉的目标其实是她的父亲! 她的父亲虽然依旧英俊,但是时光却依旧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父亲长的好,但是和少年们比起来,却就显得有些苍老了。 宁舜玉,怎么会看上他的父亲呢? 晏温婉瘫软了身子,慢慢地缩成了一团,无心在听屋子里的动静。 过了不知多久,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晏世祯对着宁老太爷磕头,坚决地说,“多谢宁大人错爱,只是,我晏世祯曾发誓,此生绝对不会辜负秦氏,否则人神共愤,死无葬身之地!宁大人,对不住……我……辜负了你的好意!” “晏世祯!”宁老太爷自然没想到晏世祯会如此直接拒绝他,他气的有些哆嗦,“你是在威胁我吗?” 晏世祯说,若他辜负了秦氏,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这也是在委婉的告诉宁老太爷,他宁可死,也绝对不会辜负妻子。 他不会娶宁舜玉…… 哪怕,宁舜玉要做他的妾室,也是不行的! 晏世祯说的决绝,丝毫不给自己留一点点的退路。 他语气依旧平淡,“我不敢威胁宁大人,只是,秦氏为我生下孩子,我不能负了她!宁大人,我……” “晏世祯,你要怪就怪你当日救了舜玉!”宁老太爷没有什么耐心,便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晏世祯的右手说,“她心疼你右手上全是伤痕,所以才会死都要嫁给你!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委屈自己,亲自上门来说这门亲事?” 宁老太爷话音刚落,晏世祯便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极快,转身便走到一边的多宝阁旁边,从盒子里取出一把匕首。 宁老太爷以为晏世祯要对他做一些事情,吓的往后退了一步。 结果,他却看见晏世祯将右手的袖口撩起,露出已经愈合的伤口。 晏世祯将匕首狠狠地插进了右手的手腕上,双眼通红的看着宁老太爷,“这些伤,是我自己不小心用匕首伤到的!从今日开始,我这些伤,便和宁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宁老太爷,是我对不起宁小姐,这件事情,你们就忘了吧!” 血液顺着匕首,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很快便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染成了红色。 眼前的场景,十分的瘆人。 宁老太爷也有些目瞪口呆…… 他从没有想过,晏世祯是如此的木头脑袋,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世祯宁愿得罪了他,也不愿意娶宁舜玉。 “你这个疯子!”宁老太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也好……我也不想委屈了小玉,她若是嫁了你这么一个疯子,来日肯定会受很多的委屈!” 宁老太爷说完后,闭上了眼,不再看眼前的一幕。 他松了口,而晏世祯和晏温婉却也都松了一口气。 晏温婉在屋外,都能闻见血腥的气息。 她捂住嘴唇,眼泪落下将手掌打湿。 她喃喃地唤了一声,“爹爹!”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薄弱到自己都听不清楚。 结果,晏温婉话音刚落,一个甘甜的少女声,便在她身后响起。 少女说,“阿婉,你是不是觉得,很开心?” 第470章:如此卑鄙 少女的声音,宛如山涧的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 舒缓,又温和。 明明是这样动听的声音,却吓的晏温婉连哭泣都忘了。 她看着身后的少女,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宁舜玉眼里带着笑,语气依旧平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晏温婉依着墙壁,慢慢地站稳身子后,想要再看屋子里的父亲,却又看见宁舜玉似笑非笑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两个人走了一会,最后在池塘边上的一座小亭子内停了下来。 烈日似火,偶尔吹过来的一阵风,也带了一股股热气,叫人十分不舒服。 宁舜玉看着晏温婉,解释着说,“我只是过来看看!阿婉,你怕我?” “你喜欢我的父亲?”晏温婉答非所问的看着宁舜玉,依旧不相信宁舜玉喜欢自己父亲这个事情,“当真吗?” 宁舜玉淡然的笑了笑,抬起手遮住了烈日,“恩,我喜欢他!” 其实,这个答案从一开始,晏温婉便知道了。 她这一问,也不过是多此一举。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不甘心,想亲耳听宁舜玉说出来。 宁舜玉显然也没打算欺瞒她,所以不曾犹豫地便回答了晏温婉的问题。 晏温婉差点站不稳身子,有些慌了。 这句话由宁舜玉亲自说出后,她彻底的相信了这个事实。 一个肮脏的事情。 宁舜玉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或许你会鄙夷我,但是阿婉我不在乎!你知道吗。那一日我慌了,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个人的手里,我一直哭着让那个人放了我,说给他银子,他却不听!是世祯赶来了,看着我哭泣的模样,救下了我!他和那些人打的厉害。为了保护我。还受了很重的伤……那个时候,我吓的魂都丢了。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那么多血!” 宁舜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他将手臂放在身后,还安慰我,让我不要哭了!他说。这么好看的姑娘,怎么就哭了呢?” 宁舜玉的话。却让晏温婉脸色越来越白。 她打断了宁舜玉,“父亲既救了你,为何你还要如此对他,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伤了他吗?” “怎么会,我是在报恩啊!”宁舜玉瞪圆了眼。有些无辜的看着晏温婉,“我那么喜欢他。怎么会伤他?阿婉,我见过你母亲,她既老又丑,胖的跟个水桶似的,她啊……配不上世祯!” 宁舜玉说的理直气壮,从未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耻。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晏世祯,所以才做出这些举动。 秦氏,配不上晏世祯。 唯有她这样的人,才有资格站在晏世祯身边。 只是,宁舜玉却忘记了问一问晏世祯本人。 他,可曾同意? 晏温婉的目光在宁舜玉的眼上停留了很久,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居然能如此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些话。 “卑鄙!”晏温婉咬牙切齿地看着宁舜玉,“等二十年过了,你以为你还会风华正茂吗?” 宁舜玉笑了起来,精致的面容上露出几分嘲讽,“那我也比你母亲好看啊!阿婉,我找你出来,并不是和你吵架的!” 宁舜玉不慌不忙地说,“我是真心喜欢世祯的,可世祯却顾及那些没用的誓言,一再的婉拒我!阿婉,你帮帮我,若你今儿帮了我,那么你和陆家那位公子的亲事,我也可以帮你!” “你怎么知道?”晏温婉有些惊讶,她从未和人提起过,她和陆希显的事情,“你……” 她会和陆希显认识,不过是个意外。 两个人惺惺相惜,也是因为彼此身子都不好的缘故。 久而久之,晏温婉发现陆希显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慢慢地,这一份惺惺相惜,也终于转变成了感情。 但是,陆家是那样的高高在上家族,她又怎么敢奢望,文安伯最喜欢的孙儿,会娶自己? 喜欢一个人,也并非一定要嫁给他为妻。 宁舜玉看着晏温婉,语气依旧是淡淡的,“我当然知道!秦家如今不过是个小破落户,帮不了你什么……唯有我父亲,才能和文安伯说上话!若我想帮你撮合这门亲事,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阿婉,你好好想想,这门交易,是否可行?” 宁舜玉的条件,的确很让她心动。 她喜欢陆希显,希望在来日剩下的日子里,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只是,她的身子太差了,也不适合生养。 若陆希显娶了她,她也不能给陆希显生下一个孩子。 或许,还是会成为陆希显的累赘。 晏温婉笑的凄惨,她看着宁舜玉说,“你因为我是你吗?一个自私到骨子里的人!” “自私?我从不自私!”宁舜玉知道,晏温婉说这句话,便是否决了自己。于是,面容上也有了淡淡的怒色,“我喜欢一个人就敢去说,也敢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让他喜欢我!因为我知道,只有我和他在一起,他才会幸福!” 宁舜玉对晏温婉也失了耐心,“你当真是可悲,和你那个笨拙的母亲一样,都是短命鬼!” 她虽然说的刻薄,但是声音却依旧如往日那般…… 晏温婉失了所有的力气,有些凄惨地说,“你啊,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父亲,可宁舜玉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这种做法,从不是喜欢!” “哦?”宁舜玉好奇的笑了笑,“那是什么?” 晏温婉抬起头,看着宁舜玉一字一句地说,“你这种做法,是因为你心里扭曲了!你啊,当真是可怜人……” 晏温婉的话,让宁舜玉脸色大变。 一张精致的小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她看着晏温婉,气极反笑,“你知道什么?我往后便让你看看,我的喜欢,到底是什么!” 宁舜玉说完,便彻底地离开了。 晏温婉在池塘边站了许久,最后,直到她身边的婆子找到了她,一脸担心的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晏温婉看着婆子,摇了摇头,“南妈妈,我……我想杀了一个人!” 第471章:无法扭转 晏温婉说的真切,在那一刻,她的确是想杀了宁舜玉,和那个人同归于尽。 毕竟,她真的只是一个‘短命鬼’。 南妈妈惊的眼都瞪圆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南妈妈的惊呼声,让晏温婉慢慢的找回了一丝理智。 她笑了笑,转身对南妈妈说,“我说笑的!” “我的小姐啊,你可吓坏老奴了!”南妈妈扶着晏温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你啊,肯定又是在大少爷那里拿了话本子看!” 晏温婉没有反驳,而是跟着南妈妈慢慢地离开了池塘。 接下来的日子,西晏表面上平静,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 父亲的固执气的宁老太爷动了手,父亲的官职也被贬了…… 其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宁家想要动西晏,太简单了。 最后,父亲更是和一件贪污案扯上了关系,人都被带到了大理寺。 母亲有些急了,当晚就收拾了东西,赶回娘家想要帮助父亲。 秦家和西晏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母亲那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娘家人的身上!只是,秦家的能力终究是有限,大理寺那边的事情,一点也无能为力。 若不是陆希显,晏温婉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否安稳。 那些日子,每一日都难以度过…… 后来,宁舜玉亲自登门,和她的母亲交谈了许久。 母亲根本不知宁舜玉喜欢她父亲的事情,当时还以为宁舜玉是好心,想要救她的父亲!而且。也在宁舜玉登门的那一日,宁舜玉带来许多哥哥喜欢吃的点心,亲自交到了哥哥的手里。 哥哥一直都喜欢宁舜玉,在看见宁舜玉的动作后,更是欣喜若狂。 晏温婉在这个时候,也知道了宁舜玉的可怕。 宁家人在暗地里折磨她的父亲,而宁舜玉就在明面上装好人。 现在。连她的哥哥和母亲都被隐瞒了。 晏温婉急了。她这一急,便又彻底的病了……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她几乎快以为自己都扛不住了。整日连说话吃药的力气都没。等她精神慢慢恢复的时候,她的哥哥和宁舜玉已经‘情投意合’了,两个感情像是蜜里调油。 哥哥甚至激动地和她说。 他说,舜玉是个好姑娘。她心里是有我的。 哥哥那会笑的开心,晏温婉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她虽然不忍心告诉哥哥真相,却依旧劝慰哥哥,说宁家太好,我们不能高攀。 结果哥哥说。他会好好念书,来日在仕途上会有一番大作为,更会对宁舜玉好。 那时。无论她说多少话,哥哥都听不进去。有的时候,她说的多了,哥哥甚至还会生气,说她是否不喜欢宁舜玉? 连被瞒在鼓里的母亲,都有些不喜她的言语。 他们都说,宁舜玉是个好人。 是啊,宁舜玉是好人,而她是坏人吗?晏温婉知道,自己这场病蹊跷,却又没有证据。 等到父亲被大理寺放回来的那一日,宁舜玉亲自下厨给父亲做了一桌子菜,父亲起初惊讶,后来在母亲的劝慰下,才选择用了膳食! 父亲用了膳食后,哥哥便和父亲说,想要去宁家提亲。 哥哥的话,吓的父亲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 父亲不解,却又无可奈何。 她的哥哥晏泰南是个倔脾气,一旦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更改。父亲最后知道,他无法更改哥哥的决定,只好说和母亲商议下再做决定。 在那段日子里,宁舜玉来西晏的次数更频繁了。 很多人都知道,西晏的小少爷走了大运,居然被宁家的小姐看上了!甚至还有人谣传,说晏泰南来日要给宁家做上门女婿…… 私下,晏温婉也曾看过宁舜玉和哥哥在一起说话的样子。 宁舜玉对哥哥十分的有耐心,连哥哥那个暴躁的性格都能容忍,甚至还劝慰哥哥要多念书,少贪玩一些。 若不是她之前便知道宁舜玉的目的,在那一刻,都要认为宁舜玉是真的喜欢哥哥了。 他们站在一起的模样,真的很般配。 局面是怎么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 晏温婉已经不太记得了…… 不足半年的时间,哥哥便和宁舜玉定了亲,最后两个人又成了亲…… 宁家人没有对这门亲事提出半点不满,所有人都觉得是西晏占足了便宜! 可是晏温婉知道,她和父亲都阻止不了宁舜玉嫁过来…… 宁舜玉若是得不到哥哥,会毁了他。 在那段日子里,她曾求神拜佛,乞求宁舜玉是真的悔改了,想要和她的哥哥在一起。 结果……她的愿望,终究没有成真。 宁舜玉嫁入西晏后,整个人性子大变! 宁舜玉私下和她的争吵依旧持续,甚至还在她病了的时候动了手,将她的右手手腕割开,笑着说,“你曾亲眼见过你父亲割了手腕没有阻止,那么,我今日也让你尝尝这个滋味!当然,你也可以告诉你哥哥和你母亲,你说,他们会伤心吗?” “对了,我曾说,要让你知道我的感情,从未改变!”宁舜玉将沾满了鲜血的匕首放在眼前,笑着说,“如今,你看见了吗?我喜欢你父亲,他不娶我,没关系!我给他做儿媳,依旧能和他朝夕相见!我喜欢他,甘愿委屈自己!阿婉啊,你总不相信我的话……可我每次和你说话,都是认真的!” 宁舜玉说完,便转身离开。 晏温婉那时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能坏成这样,如罗刹一般。 她一直隐忍,为了哥哥和母亲隐忍。 她的懦弱,也纵容了宁舜玉的气势。 宁舜玉不再温柔,和哥哥也有了争执,最后更逼的她离开了自己住了十多年的院子,甚至还诅咒她早日西去,在她现在住的院子里,种满了槐树。 槐树,很不吉利,大多都种在陵园。 连哥哥都问她,为何弄这些不吉利的东西。 她试探着说,或许是嫂子喜欢? 哥哥立即不悦,说往后不能这样说了。 晏温婉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哥哥都不会相信了,哪怕就是将所有的真相告诉哥哥,他也不会相信自己了。 在哥哥的眼里,娶了宁舜玉,就该相信她。 一个丈夫,该相信自己的妻子,没有丝毫的怀疑。 宁舜玉性子暴躁,哥哥也认为是宁舜玉没有怀上孩子,才会变得如此。 他对宁舜玉一直都很贴心,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给宁舜玉。 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 或许,换来的是狼心狗肺。 宁舜玉折磨她的日子,她早已习惯……有的时候,晏温婉还笑着和陆希显说,没准,她会先离开。 只是后来,晏温婉怎么也没想到。 宁舜玉居然在她的母亲膳食里,下了慢性的毒药。 第472章:快刀斩乱麻 母亲,曾是那么的相信宁舜玉。 在宁舜玉刚入门的时候,母亲怕委屈了宁舜玉,更是恨不得将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宁舜玉面前。 宁舜玉怎么就下的了手? 晏温婉都快崩溃了,她没想到宁舜玉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 她跌跌撞撞找了宁舜玉,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结果,宁舜玉笑着说,“秦氏这个病秧子,那里配的上世祯?” 晏温婉气的咬牙切齿,“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来管我父母的事情!” “东西?那么阿婉你又是什么东西呢?”宁舜玉笑的得意,眉眼里全是恶毒,“你这个短命的东西,连自己心爱的男人都得不到!你以为陆希显很喜欢你吗?他连娶你的勇气都没!也是,你又不能生育,娶你做什么?” 宁舜玉的话,每一句都像是带了毒液的针,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晏温婉疼的厉害,却又无可奈何。 最后,她低了头。 她跪在宁舜玉的面前,哀求宁舜玉,“求求你,若你难受,便来打骂我!不要再那样对我母亲了,她身子不好,她……” “放心吧!”宁舜玉俯低身子,伸出手拍打晏温婉的面颊,“我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就死了!你们让我得不到世祯,我便让你们——痛苦终身!” 在那一刻,晏温婉知道,宁舜玉是真的疯了。 那个疯子,真的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她无助极了,什么都不能做。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若是她跟母亲说出真相,或许这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父亲一直都被瞒在鼓里,他还以为宁舜玉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儿子,对妻子和孩子们都很好! 却不想真相往往残酷。 晏温婉将心里的事情藏了太久,她哭着将真相告诉了晏锦,哭的像是一个泪人一般!她曾想利用沈家的权势,来压制住宁家。从而告诉哥哥真相。让哥哥休了宁舜玉,结果……沈家的人,那里那么容易被她利用!沈砚山太聪明了。她根本没有办法接近。 直到后来,晏锦和沈砚山定了亲。 晏温婉想到这些,紧紧的握住晏锦地手,不甘心地说。“我是个自私的东西,我知道沈家世子喜欢你。若是沈家世子愿意帮我,宁家便不能再欺负我们了!素素,我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吧……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想看着哥哥一辈子都内疚,素素……” 晏温婉说到这里。赶紧站了起来,跪在了晏锦的身前。对着晏锦狠狠的磕头。 她的动作极快,磕头的力气也很大…… 只是那么几下,她的额头便破了皮。 晏锦吓的赶紧扶起了晏温婉,心疼的连说话都有些颤抖了,“堂姐,你别这样!你从不是自私的人,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晏锦不知道,晏温婉是怎么抗过那些日子的。 若是她,怕是早就会隐忍不住了。 宁氏做出来的事情,实在不是一个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晏温婉站了起来,依旧不解地说,“我至今都没想明白,为何宁老太爷,真的舍得宁舜玉来西晏!” “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晏锦扶着晏温婉坐下,才缓缓地解释,“当初清平侯府和西晏分家,众人都不相信,祖父得了侯位,还能占其他的便宜。在他们的眼里,先帝赏赐给曾祖父的那些金银,应该都被西晏的人拿来了!所以,祖父才会一怒之下,不再让西晏入族谱。当初,先帝赏赐给曾祖父的东西,可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晏温婉笑的有些讽刺,“我父亲最像的便是祖父,都是性子直接,从不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宁老太爷当真是想多了,西晏哪里有什么金银给他们!” “宁老太爷会相信,我想大多也是宁氏的功劳吧!”晏锦没有再称呼宁氏为堂嫂,她觉得宁氏这样的人,不配做自己的堂嫂,“毕竟这些消息,想要放出去,并不难!” 宁氏为了进西晏的大门,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每一件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其实,晏温婉有句话说的很对。 宁氏根本不是喜欢她的堂伯,而是一种得不到却偏想要的占有欲。 若真的喜欢,在得到别人的婉拒后,就应该保持距离。 否则,那种一直纠缠着的喜欢,会成为别人的负担。 宁氏的做法,太过于病态了。 晏温婉的神色怔怔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宁氏居然布了如此多的局。 这些年,宁氏折磨了她,也折磨了母亲。 晏温婉很后悔,当年没有阻止宁氏进入西晏的大门。 “素素!”晏温婉有些无助的看着晏锦,“我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救自己的父母。 晏锦想了许久,其实心里还有更多的疑惑,但是此时,她显然不能将这个疑惑告诉晏温婉。 譬如,宁氏是怎么知道,晏家有哪些金银的? 又譬如,若是为了金银,宁老太爷便委屈宁氏嫁入西晏,这个理由太过于牵强。 宁老太爷愿意如此委屈自己和家族,想必不单单是为了金银这些东西。 或许,还有其他的目的。 晏锦想了想,才轻声和晏温婉说,“那么,便让堂哥休了她吧!” 宁氏不能再继续在西晏逗留了,这种人就像是毒蛇,逮住谁都会来那么一口!想要永除后患,首先便要让宁氏不能继续在西晏住下去。 晏温婉闻言,皱着眉头,一脸为难,“我知道,该让哥哥休了她!可是,哥哥现在很相信她,不会轻易相信我的话!” “他,会相信的!”晏锦看着晏温婉,十分坚定地说,“你的话,他都会相信的!” 晏温婉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晏锦,疑惑极了。 私下,她也曾试探过哥哥,结果,却不想哥哥,根本不想听到她说宁氏的半句不是。 连不好听的话都不愿意听,又怎么可能会休了宁氏。 结果,晏温婉还没来得及多想,便看见晏锦抬起头,对屋外说了一声,“解先生,你让我堂哥进来吧!” 下一刻,帘子被打起。 晏温婉看着自己的哥哥晏泰南站在屋外,像是一个苍老的老人似的,双眼空洞无神。 第473章:休妻 晏泰南就这么一直站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怕,他很想安慰妹妹。 这种感觉,就好比从九重天之上,瞬间落入黄泉,此生永劫不复。 解舒将身子依在门框上,另一只手还扶着晏泰南,他怕晏泰南会受不了刺激,瞬间晕阙过去。 还好,晏泰南没有那么没用。 起码,还没被气的晕了头。 其实他和晏锦一早便知道真相,只是了解的没有这么详细罢了! 今日,薄如颜出了事,薄家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便放过西晏和宁氏?晏温婉虽然表面上从容不迫,但是实际上,心里怕是早就慌了。 晏锦知道,这种情况下,晏温婉一定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真相。 所以,私下,晏锦便吩咐了解舒,去将晏泰南请来。 有些话,晏锦纵使说千百次,也不如晏温婉亲口来讲,来的直接。 只是这样,会让晏泰南受伤。 解舒认为,晏锦这样做,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晏泰南心里受了伤,来日还能痊愈!若是晏温婉和秦氏都没了,晏泰南的伤,怕是一生都不会痊愈了。 这件事情,起因是因为晏泰南的固执,那么结果,也该晏泰南来解决。 晏温婉有些慌慌张张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双眼红肿的看着不远处的晏泰南,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 晏泰南握紧拳头,然后走到晏温婉身边,轻声地说,“小婉。是哥哥对不住你!” “哥哥,你没有对不住我!”晏泰南如今的样子,让晏温婉十分的担心,她急了,“哥哥你没事吧!” 晏泰南故作潇洒,笑着说,“我能有什么事情?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只是。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此时,别说晏泰南让晏温婉帮一个小忙,就是帮十个、一百个。晏温婉都会答应的。 她点了点头,一脸真诚的看着晏泰南,“哥哥,你讲!” “我会休了宁氏。而且,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晏泰南说的坚决。“只是,我不想让母亲知道这些污秽的事情,若母亲问起,你便回答。我会休了宁氏,也是因为她今日手段下作,并非是其他!” 自己的妻子喜欢自己的父亲。 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可怕了。 晏泰南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的平静。 他是兄长。大了晏温婉几岁……本该他好好护着晏温婉,却不想自己反被妹妹护住!晏泰南觉得自己,当真不是一个好兄长。 晏温婉从前和他说了那么多次,他居然还不相信晏温婉。 私下,他还和母亲说,宁氏若若是做错了什么,希望母亲不要介意! 结果,真相却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晏温婉怔了许久,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晏泰南了。 晏泰南有多喜欢宁氏,她比谁都清楚。 这些年来,宁氏的脾气越来越坏,晏泰南却依旧宠溺宁氏,甚至还将宁氏会变成这样的责任归到自己的身上!晏泰南甚至还苦恼地问大夫,说是不是他的身子有问题,所以成亲多年,宁氏都没有孩子。 他从未想过,宁氏没有身孕,是宁氏自己的问题。 他也从未怀疑过妻子,一点都没有。 晏温婉站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晏泰南抬起手,用拇指将晏温婉的眼角的泪拭去,轻声地说,“从小你就特别懂事,难怪每次爹都说,你像是姐姐,而我更像是弟弟!小婉,是哥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不相信你,你别怪哥哥……” 晏温婉一直摇头,抽泣着,却说不出来话。 晏泰南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到一旁的书桌边上,提笔便将休书写好。 他的动作迅速,在写完休书后,便拿着朝着院外走去。 这次,最受伤的,除了晏温婉,便是晏泰南了…… 此时,他担起了一个哥哥的责任,虽然心里既难受又痛苦,却没有乱了阵脚。 晏温婉见晏泰南离开后,有些担心的看着晏锦,“素素,我哥哥会不会出事?” “堂姐,你应该相信堂哥啊!”晏锦安慰晏温婉,“来日,他是西晏的家主,有些事情,是他必须去做的!” 等堂伯离世后,晏泰南便是西晏的家主。 他得负担起,照顾一个家族的责任。 今日的事情纵然会给晏泰南造成伤口。但是,这个伤口是会痊愈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晏温婉有些不放心,皱着眉头说,“我得去看看!” “堂姐!”晏锦牵住晏温婉的手,淡淡地说,“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过去。你现在过去,便是给堂哥添乱。堂伯母那边怕是也会知道一些消息了,你应该去陪陪堂伯母,想想怎么让她接受,堂哥休了宁氏的事情!” 晏锦的一句话,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般。 晏温婉怔怔的点了点头,喃喃地说,“你说的对!” 现在,晏泰南和她都接受了,宁氏要被休的事情。而她的母亲,却被瞒在鼓里,一点也不知晓。 晏温婉想明白后,便转身和晏锦说了谢谢,抬起脚便领着丫鬟和婆子,去了秦氏住着的小院。 等晏温婉离开之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解舒看着这两兄妹的事情有一会了,半响后,才抬起头看着晏锦,“你想插手宁家的事情?宁家可没那么简单!” “我一直都知道,宁家不简单!”晏锦觉得有些乏了,抬起手拿起一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但是,有些事情,我得去做!” 解舒发出了一声唏嘘的声音,看着晏锦的眼神,带了几分戏谑,“看不出来,晏小姐还是个性情中人!” “是吗?”晏锦一口喝尽了茶杯里的茶水,才转眸看着解舒,“若是解先生是我,你会如何?” 解舒眯了眯眼,笑着说,“我啊,不会去惹宁家!西晏的事情,其实你完全可以不插手!因为,得罪宁家,就等于得罪了宁家背后的人!晏小姐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宁家身后的人,是谁吧?” 晏锦笑着回答,“知道,他也是我三叔背后的人!” 第474章:幕后黑手 晏锦说的十分平淡,似乎早已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解舒挑眉,再一次打量眼前的少女。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明亮,晏锦羊脂玉般白皙光洁的皮肤,在昏暗的中泛着点点的光泽。 大大的眼,既安静又恬淡,仿若蔚蓝的大海中落下一颗熠熠生辉琉璃。 他一直都知道,晏锦长的极好。 若用绝色二字来形容,其实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解舒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她,便觉得和从前看晏锦的时候,感觉不一样了。 那种感觉,像是惊艳,又像是其他…… 解舒深深地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问了一句,“是吗?你既知道是他,你还要为西晏出头吗?” 晏锦听出了解舒话里的试探之意,反复思量了之后,才笑着回答,“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便能躲开的!我外祖父向来低调,为人处事也从不狠毒!却依旧逃不开,这些人的视线!” 贪婪,便是这些人罪恶的根源。 解舒略一沉吟,“那也不该,主动去招惹!有些事情,能避则避!” 解舒的话,的确是为了她好。 但是,仔细想来,她和解舒的见解,却是不太相同的。 她更喜欢主动出击一些。 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也更好掌控。 “我能永远不招惹他吗?”晏锦看着解舒眼里流露出的担忧,“况且,他对虞家和晏家是势在必得,我既是虞峥的外孙女,又是晏存芝的孙女。若解先生。你是他,你会放过我吗?” 显然,不会! 有些事情,不是躲避,便能逃过一劫。 前世的她,根本不知道这些背后污秽的事情,却依旧没有躲过不幸的宿命!她不想招惹谁。但是若别人来招惹了她。甚至想欺辱她的亲人,那么她绝对会不折手段的报复回去。 她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没有那么慈悲。 解舒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屋子里的窗户边上,抬起推开窗,让屋外的阳光,可以照射进来。 二月的阳光。清冷又薄弱,风里。更是带了一股冷气。 解舒站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地说,“我想,沈世子也支持你这样做吧?” 晏锦答。“恩!” 解舒哑然失笑,摇着头说,“有人说沈家权势滔天。来日这位沈世子会做皇帝也不一定。我却觉得,他是不能做皇帝的。若沈砚山为帝。必定是要为你做昏君了!” 解舒的话里,明显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晏锦听明白了,却也不懊恼。 她做什么,沈砚山显然都很支持她,甚至还会帮她善后。晏锦也从未辜负过沈砚山对她的好,她想做什么,会告诉沈砚山,而沈砚山心里想什么,也会跟她讲。 他们之间,从起初的陌生、没有默契,走到今日没有任何隔阂,是非常不容易的。 良久,解舒才又开口道,“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自然,解先生若愿意帮我,那么事情便好解决很多!”晏锦对解舒没有客气,清晰地和解舒分析,“今天的事情,我瞧着很是怪异!” 解舒转身盯着晏锦,拧紧了眉,“何以见得?” “其一,便是消息走露的太奇怪了,你和堂姐都得到了这个消息!其二,便是为何十二小姐做出那么多冲动的举动,按理说,晏惠卿不是应该劝住她吗?”晏锦淡淡一笑,“可是今日,自从周小姐怀疑茶水里被人下了毒后,晏惠卿便没有再出来说过一句话!” 晏惠卿是薄如颜的人,她想要仰仗薄如颜,前提是薄如颜不倒下。 这次的事情过后,薄如颜怕是彻底的毁了。 损了闺誉的姑娘,日子必定不好过。 解舒低声的回答,“或许,四小姐有其他的苦衷?” “苦衷?”晏锦看着解舒,语气平缓,“那么先生,你肯定能让这份苦衷,变成间隙的,对不对?” 解舒闻言,抽了抽嘴角。 他抽的太厉害,嘴边的肉,都有些疼痛了。 晏锦总是如此一针见血。 无论晏惠卿有什么苦衷,只要她和薄如颜有了间隙,那么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而这个苦衷,也不过是她的借口。 只是,缺少个人去挑拨而已。 晏锦见解舒不言,又道,“和十二小姐交好的几位小姐,在西偏厅里吃茶!解先生,你很会测字占卜,我想,她们此时很担心十二小姐,正需要你过去,帮她们理理想法?” 解舒在这些少女之间,游刃有余。 方才在花宴上,不少少女都丢下昔日的矜持,站在解舒身边听他胡扯。 解舒生的好,一双长长的丹凤眼下,长着一颗凄婉的泪痣。 他似乎只要轻轻蹙眉,便能让少女们生出怜惜的感觉。 解舒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晏小姐当真是看得起我!” “解先生是有才华的人,这点小忙,应该不会婉拒我吧?”晏锦十分清楚解舒的性子,又夸道,“只要解先生愿意帮我,那么清平侯府,必定是很快消失了!” 清平侯府里的人,留不得了。 他们就像暗处的毒蛇,时不时都会冲上来咬一口。 晏锦起初没有对付他们,是怕外人说是父亲动的手,毕竟那会她的父亲和清平侯府,纠缠不断。 现在众人的视线早已挪开,那么便可以清除掉了。 而且,她这次是借刀杀人!哪怕清平侯府出事,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和父亲的头上。 解舒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罢!我去和她们说会话!” 解舒说完之后,转身便朝着屋外走去。 结果,他刚走到大门外,又顿时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晏锦,“薄相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人,他能操纵晏三爷和宁老太爷还有其他大人,你就应该知道……这场战役,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息了!” “我知道!”晏锦挑眉,惊讶解舒将那个人的名字说了出来,“我也从未想过,会半途停歇下来!” 薄家想要的太多,他们的贪婪,伤了不少无辜的人。 晏锦知道,前世她身边一切的罪恶,表面上是三叔的错,但是实际上做出这些人的——却是薄相。 第475章:薄相的心思 对于世人而言,权利和金银,总是能让他们疯狂成魔。 薄相,也不能例外。 薄家在他的手里,从一个普通的小贵族,走到了现在的能和老贵族沈家比肩的地步,可想他有多厉害。 晏锦曾以为,薄家的崛起,不过只是一个偶然。 其实,如今看来,其实是一个必然。 薄相和那些世俗的人一般,太想要权利了,也渴望自己永远的能站在高处。 在稳固权利的时候,他也不会放过钱财。 这京城之中,没有比虞家更有钱的家族了。 薄相想要接近虞家,可虞家却没有可以攻破的缺口,直到她的生母嫁到了清平侯府。 外祖父疼孩子是出了名的,所以薄相很聪明,很快便想了一个来控制虞家的办法。 他先控制了三叔,用了威逼利诱,让三叔低头! 三叔之所以会如此的可怕,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放过,唯一的理由,便是他不想被人阻拦自己的脚步!父亲、二叔、四叔……他们都会阻挡他的脚步,尤其是父亲和四叔,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三叔对虞家下手。 三叔是个聪明人,这些年来,他一直做的很好。 只是,太聪明的人,薄相用着不安心,对三叔多有忌讳。 薄相经历过两个帝王,私下比谁都清楚,其实晏府还有一笔可观的钱财。 当年,她的曾祖父救驾有功,救下了先帝成广帝,那时成广帝对她的曾祖父十分的信任,不禁赏赐了一大笔钱财。更是轻易的授予晏家侯位,并且更是世袭。 在成广帝面前风光一时的曾祖父,怎么也没想到,在他离世后,自己的孩子会因为侯位彻底的反目。 嫡子将庶子从清平侯府内赶了出来,更是霸道的不允许庶子进族谱。 薄相既想用晏家做攻破虞家的踏脚石,那么势必也想拿到晏家当年的赏赐! 在晏家。和晏老太爷唯一关系缓和的。便只有晏三爷了!所以,从一开始,薄相会选择晏三爷。也不是一个偶然,而是想了许久的抉择。 或许,连她的大姑母会嫁去平阳顾家,也是他们的谋划。 顾家也是商户。虽然家产不能和虞家相比,但是却也十分的可观。 至于西晏。或许是一个意外…… 宁舜玉生性固执,对她的堂伯十分的喜爱,甚至到了发疯的地步,执念十分可怕。宁老太爷对宁舜玉无可奈何。却又不能活活的打死她。 宁舜玉很聪明,她知道与其自己坐以待毙,不如求得一线生机。 这一线生机。便是她私下求人放出了西晏有金银的消息…… 这个消息,她显然也是费尽了心思才打听到的。 宁舜玉放出去的消息。很快被薄相知道了。 薄相一直以为,当初的赏赐在清平侯府内,结果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了宁舜玉的消息。 多疑的他,一直都对聪明三叔不信任。 所以,薄相找到了宁老太爷,最后薄相允诺给了宁家一些东西,宁家选择了妥协,让宁舜玉给薄相做了棋子。 与其活活的打死宁舜玉,不如让她为家族做一些事情。 晏锦记得,当年宁家三少爷能年纪轻轻的做了户部侍郎,薄相也功不可没。 牺牲一个女儿,便能给儿子换来很好的前途,在宁老太爷,这笔交易——从来不亏。 当初,她的堂伯会婉拒宁家的亲事,是薄相万万没有想到的。 私下,宁家能那么顺利的将他堂伯送到大理寺,难保没有薄家出谋划策。 手段,其实都一样。 贪污案。 当初,她的父亲,可不就是这样被牵连的? 薄相的做法,不禁让晏锦一身冷汗。 虞家和晏家的家产,薄相都不想放过。 如今想来,前世被她忽视的细节,也慢慢地浮现在她的眼前了。 晏府看似赚足了便宜,实际上在她父亲去世后,便开始败落,三叔被人压的死死的,不能反抗!虞家更是被打的七零八落,最后连祖宅也没保住。 薄太后身边的京公公,更是得了虞家的宅子。 他们拿虞家的宅子,无非是想找所谓的宝藏吧? 晏锦苦笑…… 她都已经不知道,昔日虞家有宝藏的消息,究竟是谁放出去的。 薄相,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只是,她也想不明白。 薄相为何如此大动干戈的对虞家和晏家进行铲除,若是为了金钱,大可不必如此的兴师动众,在对付虞家上,出谋划策这么多年!他肯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然而晏锦知道自己也猜不全…… 她能猜到的,便是这些。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想起她曾见过的薄相。 她完完全全分辨不出,薄相那样慈祥的人,居然会如此的残忍……难怪,曾有人说,玩权利的人,都心脏。 晏锦在屋子内站了许久,直到香复在外敲门,低声说,“小姐,府里派人过来了!” “是刘大夫来了吗?”晏锦闻言,缓缓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碧桐斋的阳光薄弱,周围潮湿的像是一个泥潭。 刘大夫进来后,便皱眉,“小姐,这里湿气重,你应该换个地方!” “是啊,该换个地方了!”晏锦接了一句,才看着刘大夫说,“刘大夫我今儿找你来,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刘大夫还在疑惑晏锦的话语时,却听见了晏锦的吩咐,“小姐,请讲!” “我堂伯母身子不适,怕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晏锦不太放心外人给秦氏诊脉,便吩咐人去将刘大夫请来了,“你去帮她瞧瞧,但是……病情若没我的吩咐,切记不要泄露!” 晏锦说到这里,刘大夫也明白晏锦话语里的意思了。 秦氏怕是被人下毒了。 他点头,“我知道了,小姐您放心!” 晏锦的眼神慢慢地从浑浊变得清澈。 她吩咐了小丫鬟,领着刘大夫去了堂伯母住的院子,而自己却转身朝着安置薄如颜的小院走去。 今日,她不太明白苏闻茉为何会出现,但是晏锦不得不承认,苏闻茉的性子和苏行容十分的相似,讨厌被人当做棋子。 晏锦不清楚,苏家身后的人,是否也是薄相。 若真的是薄相,那么这次……苏闻茉会不会出事? 晏锦没有来得及多想,她在无意抬起头时,远远地看见了一个人。 少年的脸,依旧隽秀夺目,那是一张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晏锦有些惊了,良久,她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第476章:品行太差 少年的眼眸里,有着她身形的碎影, 显得,十分柔和却又不真实。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沈砚山缓缓地走到晏锦身边,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你没事吧?” 晏锦闻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沈砚山居然也会问出,这种问题。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说没用的话。 用他的话说,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便不用多问。 问了,便是废话。 晏锦笑了,却依旧低声的回答,“我很好!” 她的这一句话,却没有让沈砚山的神色改变。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晏锦知道沈砚山担心,继续安慰,“我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沈砚山眼眸的神色,比往日柔了许多,“照顾你,应该是我做的事情!现在,晏大人肯定担心你了,我先送你回去!” 晏锦有些愣住,然后犹豫着,“十二小姐还在这里!” 沈砚山声音有些冷淡,“她在这里又如何?” 晏锦眨了眨眼,十分聪明地答道,“不如何!” 沈砚山好像真的生气了! 她其实对薄如颜的厌恶,并不像对薄相那般深,她会继续在西晏,无非是怕晏温婉会扛不住。 “这里的事情,我会吩咐人解决!”沈砚山声音清冷,“素素,你相信我!” 晏锦闻言,怪怪的应了一声,“好!” 沈砚山今日会匆匆地赶来,怕也是因为担心她!晏锦知道,沈砚山不喜欢来这种花宴。也很少在外人的面前露面,他是个怕麻烦的人,却又从不逃避她给他带来的麻烦。 沈砚山让她早些归家,是担心薄如颜醒来后,会说那些肮脏的话来诋毁她。 一个绝望的人,说话会有多难听,晏锦是知道的。 沈砚山是个细心的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 他。将她保护的很好…… 晏锦听了沈砚山的建议,跟在他的身后,坐着马车回了虞府。 至于西晏的事情。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砚山办事,她很放心。 回到虞府后,外祖父和父亲果然已经听闻了消息,担心的团团转。 在等到沈砚山将她送回来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其实已经有些难办了。晏锦完全插不上手。 薄太后向来宠溺薄如颜,出了这样的事情,薄太后显然会派人将所有的真相,都查的清清楚楚。 因为。花宴上的事会传开,怕是止不住了。 果然,在薄家派人来将薄如颜接走后。关于薄如颜的做的事情,也逐渐的开始在京城贵族圈内流传开来。 他们传薄如颜一直对沈家世子爱慕。多年来痴心不改!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虽喜欢沈家世子,奈何沈家世子却和晏家的嫡长女晏锦定了亲。薄如颜因爱生恨,对晏家那位晏锦开始处处刁难,私下更是对和晏锦走的很近的沈苍苍不满,导致后来沈苍苍被逼迫的没有退路,又气又委屈的生了大病。 薄如颜的恨,没有因为沈苍苍病了,便止住脚步,她利用宁氏,在西晏举办了花宴,目的便是算计晏锦。 宁家和薄家交好的事情,众人多少都知晓一些。 已经有人证实,薄如颜想在晏锦的茶水里放的药,是那些花街老鸨最喜欢的药。这些药,是来对付那些烈性的姑娘的东西。 晏锦如果当众失了态,那么沈家和晏家的亲事,必然会彻底的结束。 薄如颜算计的很好,每一步都布置的天衣无缝。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种药物,太过于难买。 她没有买过,所以被药店老板欺瞒,并不知自己买的其实是泻药。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薄如颜想用来算计晏锦的药,却被自己误用服下!有人猜测,或许是薄如颜和宁氏两个人有了间隙,薄如颜被宁氏算计了。 薄如颜会造成今天的局面,绝对是她咎由自取。 宁氏做错了事,其心也太过于歹毒,已经被丈夫休掉了。 据说,宁氏被赶走的那一日,模样可怜极了。她虽可怜,却没有人会去同情她…… 一时间,薄如颜成为了贵族圈的笑话。连带薄家和宁家,也被朝廷上的官员,时时打量。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便是薄如颜这样的人。 想要毁了晏锦的闺誉,却不想毁了自己的! 这样漏洞百出的传言,在京城里越传越烈,最后甚至都传到了小虞氏的耳里,气的小虞氏当场便想去西晏找人理论。 晏锦无奈的安慰小虞氏,说自己很好,没有出事。 而且,这次的错是宁氏的,和堂伯他们没有关系,堂伯他们都是无辜的。 小虞氏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道,“以后,少去赴宴,多在家里陪陪我!” 小虞氏的话,正如了晏锦的意。 她如今的确是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好好安安静静的住一些日子。 晏锦万万没有预料到,这件事情还会掀起一阵热潮…… 朝廷上有好奇的官员,私下冒着生命危险,在看见沈砚山的时候,疾步追了上去,询问沈砚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据说,沈砚山只是看了那位好奇的官员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薄如颜,从前不认识,如今倒是认识了。只是,她这样的品行,怎么能和素素相比?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和这件事情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仔细的琢磨,却发现沈砚山的嘴,是何其的毒舌。 薄家十二小姐名动京城,爱慕沈砚山多年,然而,远在边疆的沈砚山,却压根不知道薄如颜。归来京城后,也从未留意过这位十分有名气的十二小姐。 薄如颜对他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 或许现在,变成了仇人。因为沈砚山说,现在记得她了。 薄如颜爱慕沈砚山那么久,没有被沈砚山记住!如今她做了恶毒的事情,却反而被沈砚山记住了。 可见,薄如颜这次做的,有多过分。 一向懒散的沈砚山,都记得了她。 堂堂的相府小姐,在沈砚山心里,完全是比不上他未过门的妻子。 甚至有人说,薄如颜在沈砚山眼里,服侍晏锦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薄如颜品行太差。 一下,薄如颜的名声,变得更差了。 沈砚山是个记仇的人,而且相当记仇。 沈家和薄家,似乎也不似往日那般‘和睦’。 这件事情,薄家人和宁家,都倒了大霉。 而清平侯府,也没好到哪里去。 晏三爷坐在府里,像是老了许多岁一般,喃喃自语,“哑巴,居然是……居然会是他!” 第477章:彻底的废物 晏三爷到了如今,都不敢相信,昔日跟在季姨娘身边那个纤弱的少年,会如此的果决。 他的防范了那么久,却依旧没有防范彻底。 晏谷殊是谁送到他身边来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他曾拥有的东西,或许在剩下的几个月内,都将不复存在。 晏惠卿还跪在门外,一直不愿起身。 晏三爷叹了一口气,颤颤抖抖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想起很久以前,幼年的自己做错了事被父亲罚跪在院外时,也是这样的天气。 烈日灼热的像是大火在燃烧,他热的差点晕阙。 一向冷淡的大哥,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手里拿着冰镇过的银耳汤。跟在大哥身后的,还有二哥,他的手里拿着是消暑的药物……唯独四弟最笨拙,他抱着一把伞,在烈日下替他撑伞,也不怕被父亲发现。 那个夏日,真的很热。 热的他多年来,都未曾忘记过这一切。 如今,空空的大宅依旧如初,只是他的兄弟们,都不在了。 昔日亲密无间,如今却成为了仇人。 沧海桑田,有些事情,终究是回不去了。 “来人!”晏三爷轻声地唤了一声后,很快便有人进门,跪在他的身前。 晏三爷轻声地说,“给四小姐送一碗银耳汤,还要送一些消暑的药物,对……再给她一把伞,让她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小厮,有些怔住。 晏三爷的吩咐,着实有些怪异。 自从薄家十二小姐出事后。晏府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安宁。 在这段日子里,晏三爷的情绪,也越来越奇怪。 小厮点了点头,“小的马上就去办!” 等小厮离开了之后,晏三爷又抬起眼看了看屋外的天色。 他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又有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她跪在晏三爷身边,哭着说。“三爷。不好了,三太太她快撑不住了,她说……让她见见你!” 晏三爷闻言。本来凌乱的心,更是变的紧张了起来。 他这些日子很少会见舒氏,他怕舒氏瞧见他的苍老,会更加的心疼。 只是。知夫莫若妻。 他的事情,瞒的再好。舒氏依旧会知道。 晏三爷来不及等待,急匆匆地朝着舒氏的院子跑去。 只见舒氏的屋外,晏钰鹤站在烈日下,双眼通红。 晏三爷刚走到院内。晏钰鹤便瞪大了眼,恶狠狠的看着晏三爷,大吼道。“都是你这个伪君子的错,若不是你。母亲和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这个,恶毒的东西!” 晏钰鹤的话,让晏三爷的神色,彻底僵在了脸上。 “你还在这里扮可怜给谁看?当初,你明明说你心疼母亲,可祖母欺辱母亲的时候,你却又说无能为力!”晏钰鹤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他大喊着,“因为你的懦弱,四姐不得不变了心思!她从前是那么的单纯,可是为了保护母亲,却变成了这样!他们都说四姐恶毒,可是把四姐变成这样的人,却是你……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妻女都护不住!”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会护不住? 晏季常为了护住小虞氏,和晏家二老反目!沈砚山为了护住晏锦,更是不介意和强大的薄家为敌。 可是晏三爷呢? 他口口声声说最喜欢舒氏,但是伤舒氏最深的人,却也是他。 晏老太太不喜舒氏,对舒氏向来刻薄!若晏三爷的态度如晏季常一般强硬,晏老太太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舒氏? 其实,说白了,无非是晏三爷的态度,太过于犹豫。 舒氏在他的心里,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晏钰鹤是局外人,看的十分透彻。 晏惠卿曾经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但是自从知道季姨娘和晏三爷的事情后,就开始转变!晏老太太折磨舒氏,晏惠卿和晏钰鹤都看在眼里,晏惠卿会变的恶毒,无非也是想站稳脚跟,来日能嫁个好夫婿,让母亲不再那样痛苦。 虽然,晏惠卿厌恶晏锦,也仅仅是因为,晏锦容貌比她出色,想要泄愤而已。 若是晏三爷真的对舒氏好,晏惠卿也不会转变的那快…… 晏钰鹤的话,如同当头棒喝。 晏三爷没想到,自己辛苦了这么多年,甚至连亲兄弟都舍得下手杀害,在儿女的眼里,自己却是一个废物,一个没用的卑鄙小人。 “废物?”晏三爷看着晏钰鹤,喃喃地说,“你说,我是废物?” 是啊,他的确是个废物。 当初如何的风光,如今便是如何的可怜,宛如蝼蚁一般。 反倒是晏季常,当初被人说是夜叉的人,现在却是元定帝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 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他仰仗薄家的力量,才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子,却不想……这个位子,不会属于他一辈子,而他也在刑部侍郎的位子上,再也不能往前走。 晏钰鹤哭的厉害,一双眼瞳里,全是恨意,“这晏家最该死的人,是你晏季景。你辜负了母亲,也害了四姐,连我来日的前程,也被你毁的干干净净。这些年,你都做的都是什么事?” 晏三爷闻言,苦笑了一句,“是啊,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你说的对,我是个废物!” 晏钰鹤还想骂下去,却见屋门被内从打开,一个老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 她皱着眉头,低声地训斥,“四少爷,夫人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让她如此的不安心,便是你的孝道吗?” 晏钰鹤赶紧走上前问了一句,“嬷嬷,我娘怎么样了?” “你现在还记得,你母亲怎么样了吗?”老嬷嬷看了一眼晏钰鹤,才走到晏三爷身边,轻声地说,“大夫说,三太太最多还能撑小半个时辰,三爷,你进屋和三太太告别吧!” 晏钰鹤闻言,立即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 晏三爷像是失去理智一般,无意识的朝着屋内走去。 结果,他刚走了几步,便瞧见一群人进了院子里。 走在最前面的人,穿着宫里的衣服,他看了看周围的情形,眼里却依旧带着笑,“晏三爷,太后娘娘请你入宫,说想和你说会话!你赶紧,随我进宫吧!” 第478章:最后的告别 晏三爷闻言,脸色惨白。 这些日子,他苍老了许多,发鬓间,已经布满了一大半银丝。 他嘴唇微抖,“京公公,能不能暂且缓缓?” 他的妻子,现在需要他的陪伴。 京公公笑的淡然,语气不改,“晏三爷是想让太后娘娘等你?” 他话音一落,晏三爷的眉便拧成了一团。 他如今不过是落水狗,又有什么资格和人谈条件? 京公公虽掌管东西两厂,却是个年纪轻轻的人!他尚不足三十,眉目间也是十分的清秀,虽然说话的声音有些婉转,却依旧不会影响他的气势。 若今日的他,不是穿着宫里的衣服,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人会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更是一个太监。 “晏三爷,太后娘娘让我告诉你,有些事情,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京公公握住不知从哪里寻来的羊脂玉佩,修长白皙的手指,竟比玉佩瞧着还要白一些,“你若不去,这清平侯府,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今年除夕了!” 京公公是什么样的人,晏三爷再清楚不过了。 这个人总是笑着,耐心却不好,脾气更是阴晴不定。 薄太后虽不管朝廷的事情,但是元定帝孝顺,很多事情都会顾及她的感受。 所以,京公公才能走到如今的位子上。 晏三爷咬牙,手紧紧地握着。 京公公这是在威胁他…… 站在晏三爷身后的晏钰鹤,在听见这句话后,走到京公公身边,怒目圆瞪。“我爹不会去的!” “晏四少爷倒真是应了那句,英雄出少年!”京公公笑的淡雅,他挥了挥手,“可我这个人,却不喜欢外人在我面前,逞所谓的英雄!” 下一刻,京公公身边站着的侍卫。冲上前去抓住晏钰鹤。狠狠地给了晏钰鹤一个耳光。 晏钰鹤被打的头晕眼花,嘴角有血液溢出。 他还想说话,却又被侍卫打了一个耳光。 这下。他的面颊彻底的红肿了起来,瞧着甚是怪异。 晏三爷赶紧阻止京公公,“京公公求你宽恕犬子,他不是有意的!”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京公公将玉佩放进袖口里,秀气的面孔上。却依旧带着笑,“我今儿不过是奉命而来。若晏三爷不愿意入宫,我也不勉强你!小林,我们走吧!” 一直站在晏钰鹤面前的侍卫。转身便朝着京公公走去。 他们身上的衣物,是织青飞鱼袍,上面绣着的纹理。十分的精致。这是属于东厂和西厂的荣誉,更是他们权利的象征。 尤其是京公公身上那件。是大红织金通袖罗的飞鱼服,红色在他的身上,没有显得女气,反而凭空添了一丝妖媚!这件飞鱼服,和其他人穿着的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是当年元定帝亲自赏赐给京公公一人,唯独京公公可以独享。 其他人穿,便是忤逆,会被治罪。 京公公很少会出现在外人的面前,除非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 薄太后几乎很少会插手宫内宫外的事情,这些年来更是一心静养,连出宫都很少!她唯一的爱好,便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召苏家的那位小姐进宫,听她弹奏曲子。 有人说,薄太后会喜欢贤妃,正是因为贤妃和她当年一样,曲子弹的极好。 晏三爷知道,自己若是不去,这清平侯府的空壳子,怕是也都没了。 他想了许久,才唤住京公公,“公公,等等!” “恩?”京公公挑眉,甜净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疑惑,“晏三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晏三爷双手作揖行礼,“不敢,我愿意随公公入宫!” 短短的一句话,每个字都像是带了剧毒的匕首,狠狠的插在他的心上。 疼极了。 他没有办法,也无可奈何。 若是今日不去,他便是真的没有办法,再站稳脚跟了…… 他有太多的抱负和太多的不甘心。 晏三爷话音刚落,被打的唇角流血的晏钰鹤,像是疯了一般对晏三爷嘶吼,“晏季景你疯了吗?娘不行了,她不行了!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吗?” 晏钰鹤哭的厉害,身子像是秋日的落叶一般,颤抖的厉害。 晏三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红着,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他没有回答晏钰鹤,而是看着京公公,“劳烦公公了!” “晏三爷说笑了!”京公公见晏钰鹤说话十分的清晰,又好奇的多看了一眼,半响后,才转身又道,“走吧,别让太后娘娘久等!” 晏三爷点头,“好!” 他跟在京公公的身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火热的荆棘上一般,疼的他浑身都难受!那种疼痛,是言语不能形容的。 他彷佛在身后听见,舒氏在唤他。 她唤他:景濂,景濂。 有些事情,其实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当年的贪婪,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他昔日唾弃母亲,嫌弃母亲薄情又贪婪,可如今的他,却成了他自己最憎恨的人。 天意弄人。 “爹!”晏钰鹤在他的身后大喊了一声。 他听见“嘭”的一声,像是有人跪在了地上,用尽了力气跟他磕头,“爹,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和四姐都不怕死,但是我们不想看到母亲伤心、绝望。我们求求你了,母亲她不行了,你就见她一面吧!那怕,只是一面也好!爹,母亲为了你做了那么多,她从没有埋怨半句!你和季姨娘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她不说,是因为她怕你会担心她!爹,你真的忍心离开母亲吗?你真的连她最后一面都不愿意再见了吗?你明明说你最喜欢她,为什么你到了如今,还要伤她呢?” 晏钰鹤的话,让晏三爷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何尝不想…… 他一直都在猜测,妻子是不是知道季姨娘的事情。 如今,他终于知道了答案。 对啊,他明明最深爱妻子了,为何,每次伤妻子最深的人,却依旧是他。 晏三爷站了一阵子后,却没有回头,他疾步追上了前面的京公公,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留给身后的晏钰鹤。 他,终究是放弃了,这份他曾认为,可以付出生命的感情。 晏钰鹤看着晏三爷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眼前…… 一瞬间,心死。 第479章:油尽灯枯 等待,是个怎么样的一个过程? 油尽灯枯,却依旧不想闭眼。 舒氏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绣着石榴花的帐子,目光黯然却又固执。 她的一只手露在月白色绣着鱼戏荷花的锦被下,昔日的芊芊玉指,如今却惨白如冬日的枯枝。 尤其是,她手背青筋,更是突出的十分明显。 晏钰鹤坐在舒氏的身边,心里酸楚至极,却依旧忍着平静,安慰舒氏,“娘,你累了,睡会吧!” 说完,他抬起手,便将舒氏的手放进被子里。 明明天气已经炎热,舒氏的手,却冷的像一块千年的寒冰。 昔日,这双光滑的手,如今握住,却粗糙至极,僵硬如石。 “鹤哥儿……”舒氏像是清醒了一些,翕了翕唇角,“你爹呢?” 她的声音很小,如绵绵无声的细雨,似在下一刻,就会突然停下一般。 晏钰鹤咬紧下唇,脸上的疼痛,却始终比不上心里。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如此薄情。 昔日,四姐同他说,父亲其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那会,他愿意相信,是因为父亲还愿意敷衍着,安稳的过着日子。 可现在,这是什么家? 幼年的时候,父亲口口声声说,他此生能娶母亲,便是最大的幸事!可到了现在,晏钰鹤却觉得,这些话,想起来是无比的讽刺。 他和四姐晏惠卿,从不怕死。 今日,父亲若是违背了太后的懿旨,继续留在清平侯府内。太后责怪下来。要诛杀他和四姐,他们亦是无怨无悔!所谓的家,本就该共进退,共患难。 他不明,父亲为何还要如此固执的守住一个空壳,这个大宅,明明什么都没了。 屋子里十分的静谧。大夫说舒氏顶多撑小半个时辰。可这一次大夫却错了…… 舒氏一直未曾断气,她一直睁着眼,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天色渐渐变暗。廊下已经点上了防风灯,这本该宁静的夜晚,却变的不再宁静了。 晏惠卿颤颤抖抖地从屋外走了进来,她浑身是伤。连走路都十分的艰难。她被人扶着,进了屋子后。却见舒氏一直睁着眼,若不是舒氏还有呼吸声,众人都要以为她已经走了。 晏钰鹤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晏惠卿一脸错愕。“四姐,你怎么来了?” 晏惠卿没有回答晏钰鹤,而是看着舒氏。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滑落。 她跪在了地上,哭着说。“娘,你别等了,你不要再等那个人了……他不会回来的,你走吧,你走吧!” 舒氏每多活一刻,都是折磨。 晏钰鹤闻言,也明白了晏惠卿的意思。 他亦跪在舒氏的床前,几乎快疼的窒息,“娘,你走吧,安安心心的走,我和四姐,会一直在!” 作为子女,却要开口劝自己的母亲,不要继续活了,好好的安安静静地走。 这种疼痛,像是被人活活的剖开胸膛,将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一样。 空荡荡的,只有疼痛。 舒氏张了张嘴,唤了两个字。 她说:三郎。 舒氏的声音很低,晏钰鹤和晏惠卿,却听了个清清楚楚。 舒氏的一句话,连站在一边守着的老嬷嬷都哭了出来。 她是舒氏的陪嫁嬷嬷,这些年来一直看着舒氏在晏府的每一天,舒氏心里多难受、多苦,她比谁都清楚。 舒氏刚和晏三爷成亲的时候,每一次晏三爷给她画眉,她都会笑着说,多谢三郎。 那个时候的他们,当真是琴瑟和鸣。 只是,这个和睦的场景,没有太久…… 舒氏逐渐的被晏老太太刁难,在怀有晏惠卿的时候,还时常要被罚跪。她起初还有些委屈,久了,却也渐渐地麻木了。 嬷嬷私下问她,“小姐,你可曾后悔嫁入晏府?” 她习惯了称呼舒氏为小姐,私下这种称呼,也从未改变。 舒氏笑着说,“三郎待我极好,我吃点苦,也没什么。他好,我也安心。” 渐渐地,舒氏的笑也越来越少,尤其是在听闻舒家为晏三爷做的事情后,舒氏惊的差点动了胎气。舒家,再也不安稳了,舒氏的几个弟弟,为晏三爷做事时,也死了不少。 舒氏闻言,痛哭。 后来,舒氏生下晏惠卿后,这日子就愈发过的辛苦…… 再后来,季姨娘的事情传到了舒氏的耳里。 显然,是有人故意要将这件事情泄露给舒氏知道。 舒氏听了其实很平静,她只是说,想要离开晏府了。 舒氏和晏三爷大吵了一架,这是他们成亲多年来,第一次争吵!嬷嬷在屋外站着,听他们争吵的时候,有些无能为力。 后来,晏三爷还动了手。 舒氏被打之后,却也安静了。 她不吵也不闹,也不再想着和离,而是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有一次,嬷嬷曾问她,“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想离开了吗?” 舒氏眼神茫然,“我想过离开,可是我,离不开啊!那一日景濂问我,他说,你不是喜欢我吗?你既是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离我而去!我啊,喜欢他,所以我这一生注定是离不了他了。罢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只是嬷嬷,你说,当年的那个景濂,去哪里了呢?” 舒氏问的她哑口无言。 其实,连舒氏都快分不清,如今到底是爱还是恨了。 嬷嬷知道,从那以后,舒氏再也未曾唤过晏三爷一句:三郎。 舒氏喜欢晏三爷,喜欢到了骨子里。 她足足撑了三个时辰,最后才缓缓地闭上了眼,什么话都没有留下,也未曾死不瞑目。 在一边的晏钰鹤和晏惠卿,哭的厉害,几乎在下一刻,就要晕阙了过去。 唯独老嬷嬷最平静。 她打开不远处的柜子,从里面选了一件舒氏最喜欢的衣裳,拿了一些舒氏从前喜欢的首饰,准备给舒氏换上。 这些东西,都是舒氏喜欢,而晏三爷却不太喜欢的。 舒氏一直很少用…… 舒氏活着的时候,这些东西她碰的少。如今,便让她带着走吧。 因为嬷嬷知道,舒氏是在最后一刻,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才会什么话都不留,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离开。 从爱,到恨,到默然…… 舒氏用了三个时辰,便度过了这三个阶段。 最后,归于最初的平静和陌生。 第480章:陪葬 舒氏殁了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晏老太太的耳里。 她闻言,有些怔住,手里握住的佛珠,也顿了一顿。 半响后,她问身边的朱妈妈,“真的没了?” “恩!”朱妈妈点了点头,对晏老太太肯定的说,“四小姐和四少爷哭的很厉害呢!老奴瞧着,怕是错不了!” 晏老太太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然后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哭?这两个没用的东西,一点也不像是景濂的孩子。这个碍眼的女人不在了,对景濂而言是天大的好消息!哭什么哭,应该好好的庆祝才是!” 朱妈妈有些错愕的看着晏老太太,不敢细想下去。 晏老太太知道,舒氏没了,自己的三儿子便可以再娶。 若是再娶,便能娶比舒家门第更高的女子。 今天,薄太后召了晏三爷入宫,想必清平侯府崛起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晏老太太握住手里的佛珠,眉眼里却相反的露出了笑容。 终于没了。 她厌恶了许久的人,终于没了。 老天顺了她的意,终于让舒如玉这个碍眼的女人,离世了。 尽管这些日子来,晏三爷做的事情有些伤了她的心。可现在如今依旧在她身边的人,只有晏三爷了。 大儿子对她视如仇敌,二儿子对她不闻不问,四儿子更是常驻军营之中,她想要见一面,都十分的困难。 四儿子选的府邸,就在大儿子选的新宅附近。可见……这些人一个都靠不住。 她现在能仰仗的,唯有一人。 晏老太太笑的有些狰狞,“阿弥陀佛!”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便听见屋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有个小丫鬟冲忙的跑了进来,慌张地看着晏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三爷。三爷他……” “有话便说话,你这样成什么样子?”晏老太太转身,看着站在门口的小丫鬟。“是不是景濂回来了?” 晏老太太有些欣喜,下一刻小丫鬟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小丫鬟哭着说,“三爷听闻三太太殁了。便带了剑去侯爷的院子里了!” 晏老太太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却变成了惊慌。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小丫鬟,“他,他拿剑去找侯爷做什么?” 这句话像是在问小丫鬟,又更多的像是在问她自己。 晏老太太在心里大喊一声不好。她丢下手里的佛珠,便朝着晏老太爷住的院子跑去!这段日子,她和晏老太爷起了很多争执。晏老太爷嫌弃她没用,说如今晏府会分裂成这样。全都是她的错。 男人们无论做错什么,永远都是拿女人来做借口。 她无非是听从了晏老太爷的吩咐,且将这些事情做好而已。 若是没有晏老太爷的授意,她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讨厌晏季常,更不敢对晏四爷那般刻薄……这一切,都是晏老太爷暗地里授意的。 她虽然厌恶晏老太爷胡扯,但是心里却真的是慌乱了。 晏老太太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也很清楚,如今的清平侯府,已非昨日!虞非时不时的会拿着账本来晏府这边逼迫他们退还银子,连从前他们看不起的小贵族,也敢在她的面前讽刺她,说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如今的清平侯府…… 再也不像是个侯府。 晏老太太一路小跑到晏老太爷住的院子外时,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惨叫,那声音她无比的熟悉,因为,那声音正是她的丈夫晏老太爷发出来的。 下一刻,她便看见晏三爷提着长剑,从屋内走了出来。 晏三爷手里的长剑,在薄弱的灯光下,显得十分的刺眼。红色的血液沾在长剑上,正一滴一滴的从上面滴落在地上…… 晏老太太走了过去,眼里全是惊恐,“景濂……” “如玉没了!”晏三爷像是一个木偶一般,缓缓地抬起头来,“如玉没了,你们都要陪葬!” 说完,晏三爷便抬起手里的长剑,想要对晏老太太刺过来。 晏老太太吓的瘫软了身子,当场便坐在了地上,“景濂你醒醒,我是你娘啊,你怎么能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娘?”这句话让晏三爷终于露出笑,但是他的笑,却十分的狰狞,“对啊,你是我娘啊!” 此时,晏老太太才终于看清了晏三爷现在的样子。 他浑身沾满了血液,平日里梳理的得体的发髻,此时也凌乱不堪!有一缕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发丝,垂落在他的眼前,看起来十分的颓废,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嗜血的怪兽。 晏三爷将剑收回去,冷冷地说,“你死了,必定会和如玉一起上路,她,不喜欢你!我不杀你,我怕脏了如玉的眼!” 他说完之后,便拖着长剑,往屋外走去。 此时,夜色正浓,晏老太太怔了很久。 她从未想过,晏三爷会对他说这些话。 还露出十分厌恶的神色。 不知过了多久,晏老太太在身边的婆子搀扶下,才终于站稳了身子。 她朝着屋内走去,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虽然已猜到了一些,可她亲眼看见晏老太爷躺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样子,却依旧吓的大喊了起来,“啊——来人啊——” 下一刻,晏老太太便晕阙了过去,跟在身后的婆子们,顿时手忙脚乱。 晏府,终究是败了。 这一夜,过的十分不平静,却又很快。 晏锦从香复的嘴里,得知舒氏殁了的消息时,她刚陪小虞氏用了早膳,正准备回院子里。 晏锦站了许久,半响后才说了一句,“这对三婶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只要眼一闭,便不会再痛苦了。 感情这种东西,对有些人而言,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可对另一些人而言,便是必须存在的东西。 舒氏爱了她的三叔一辈子,结果却是这样。 爱错,痴心错付。 真心,终究是被辜负了。 香复闻言,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她看着晏锦说,“昨儿夜里,除了三太太殁了外,还有两个人,也一起殁了!” 第481章:又要成亲 舒氏会殁,原在晏锦的意料之中。 意外之外便是,便是清平侯府晏家,居然还有两个人陪着舒氏一起殁了。 这天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晏锦想了许久,才道,“是祖父和祖母吗?” 香复一愣,“小姐猜对了一半!” “一半?”晏锦微微扬眉,不解地说,“只有祖父吗?” 那么还有一位,她还当真是猜不出来,到底会是谁了! 往日,让舒氏糟心的,无非就是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不过,按照三叔极端的性子,晏老太爷怕是保不住了,至于晏老太太…… 为了让舒氏走的安心,三叔不应该会杀了祖母。 香复看了看周围,见小丫鬟们和小厮跟在身后,且隔开了一些距离后,才压低了嗓音说,“是四少爷晏钰鹤!” “晏钰鹤?”晏锦从香复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略微有些吃惊,“他怎么会去了?” 在晏锦的记忆里,晏钰鹤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一双眼睛像是一滩死水一般。他虽不似晏谷殊那般聪慧,但念书却十分的刻苦,连夫子都夸他,来日必定是国之栋梁。 晏钰鹤有些像三叔,却也又不像的地方。 他有着少年不该有的沉稳和老练,却又太过于重情重义。 常年陪在舒氏身边的,便只有这个晏钰鹤了。 如今晏钰鹤没了,看着清平侯府,像是要绝后了一般。 她的三叔,居然也有如今这般光景。 香复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听那边的人说,四少爷是自己服了毒药!据说那毒,还不是顷刻便能毙命的,会折磨的人神志不清,最后才……断气!” 这种药,晏锦有些熟悉。 她想起自己前世离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 被折磨的生不如死。最后才没了气息。 那种疼痛。像是用刀子砍在身上似的,疼的连呼吸都困难。 晏锦思索了一会,又问。“这药,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据说,是从三爷的书房里找出来的!”香复有些不肯定地回答,“奴婢也只是听说。具体,也不太清楚!” 她前世。的确是死于这种药。 晏绮宁将带了剧毒的琴交给她时,唇边噙着的笑,记忆犹新。 只是,晏锦却忽视了一点…… 谁给晏绮宁的这种药。 如今。真相其实也大白了。 前世,晏绮宁怕是做了她这位三叔的棋子,晏绮宁恨她。想要除之而后快。三叔,不过是猜中了晏绮宁的心思。给了她一个机会而已。 她离世后,晏绮宁恐怕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虞家没了,连她这个长姐都不在了,晏绮宁又能仰仗谁?是薄情的晏老太太,还是无情的旋氏,甚至是本就拿晏绮宁当棋子的晏三爷? 她不知道,前世晏绮宁的结果。 但是,晏锦敢肯定,晏绮宁一定不好过,或许更是生不如死。 起码,不如现在这般自在。 香复见晏锦不言,她那一双蓝灰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等了许久,晏锦才开口,“这个消息,暂时别让母亲知道!她即将临盆,怕动了胎气!” 小虞氏虽然恨毒了清平侯府里的人,但是她性子太过于纯善,和三婶又从未有过争执!晏锦怕三婶离世的消息,会影响小虞氏的心绪,更怕小虞氏会胡思乱想。 孕中的女子,想的总是比常人多一些。 香复明白晏锦的意思,立即回答,“奴婢知道了!” 晏锦这几日一直小心翼翼的陪伴在小虞氏身边,是因为她担心小虞氏。 晏锦的生母,是难产而亡。 这种心理阴影,困扰了晏锦多年。 她怕…… 香复看了出来,却也不点破,只是每日更加仔细的吩咐人,要好好的伺候好小虞氏。 好在,小虞氏这胎也很平稳,除了偶尔略感不适外,倒也没有太多的不舒服。 接下来的日子里,晏锦依旧没有出虞府的大门。 她过着安稳的日子,可京城里的局势,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更改。 宁家和薄家生了间隙,一向沉默寡言的谢相,更是当朝弹劾了宁家,说宁家这些年来收了不少下属的贿赂。 宁老爷子当场就急了,和谢相辩论了起来。 谢相做事,从不是没有把握的人。 他很快便拿出了证据,交给了元定帝。 谢相的所作所为,都让不少人惊讶。 谁也没想到,沉默了多年像一个废物一样的摆设,居然会给宁家如此致命的一击。 谢相的准备的证据很确凿,他的动作,更是让宁老爷子措手不及。 元定帝在看了谢相呈上来的东西后,勃然大怒,当朝便狠狠的斥责了宁老太爷,更是让人将宁老太爷关押进了刑部,丢了给苏行容。 人一旦到了苏行容的手里,不想说真话也难。 朝廷上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大臣们,也都吓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谢相的威力,依旧不减当年。 元定帝虽不喜欢谢相,却依旧心平气和的听谢相的话语。 谢相的话语,无懈可击。 宁家的败落,也等于了西晏的崛起。 花宴上的事情,是薄如颜和宁舜玉所为,西晏虽然也有责任,却远远没有宁家那么大!元定帝也不知是怎么了,在见过周老将军后,便召见了晏泰南,将晏泰南送到了周老将军身边,做了一名副将。 看似贬斥,实际上却是在提升西晏的实力。 从此,西晏的仰仗,便是周老将军。 宁舜玉听闻这个消息后,面如死灰,却不得不顾及母亲的哀求,亲自去了西晏跟晏泰南道歉。 结果,昔日疼爱她的晏泰南却闭门不见,任由她在府外站了足足两个时辰。 宁老太爷的案子还未被刑部定案,宁家却已经从天上掉在了地上。 如同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昔日宁家冤枉晏世祯贪污,如今他自己,却卷入了贪污的案子里。 晏温婉为此,特意上门来谢了晏锦几次。 她像是从绝境,走到回来似的…… 西晏的事情刚刚有平息的迹象,晏家大宅那边,又传来了一些不好的消息。 晏三爷又要成亲了。 第482章:生了 于情于理,晏三爷都要守孝三年,才能谈再娶。 除非,有当今圣上的特赦。 晏三爷如今膝下无子,等于绝了后。 三年后,若他再娶也是正常的。 晏三爷并没有那么喜欢舒氏,若真的喜欢,也不会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 唯独不正常的,便是这道特赦是薄太后下的旨。 薄太后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在夜里更是梦见了先帝。先帝在梦里,和薄太后提起当年晏荣浦救了他的性命,说不能让晏家绝了后。 薄太后醒来之后,便将这个梦告诉了元定帝。 元定帝孝顺,便赦了晏三爷三年的孝期。 晏锦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却忍不住想笑。 她的父亲虽然膝盖也无子,但是她的二叔却是有儿子的,又怎么会是让晏家绝了后呢?薄相当真是厉害,他只是进宫见了薄太后几次,便让沉默了许久的薄太后,开口帮了他。 不过,晏锦在听闻晏三爷要娶的人后,却有些惊讶了。 晏三爷要娶的,乃是薄家十二小姐——薄如颜。 她听闻薄太后曾传召晏三爷入宫,而且还是一向低调的京公公亲自出面来找晏三爷!薄太后和晏三爷说了些什么,晏锦不得而知,她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薄太后必然是谈起了这门亲事。 薄如颜闺誉毁尽毁,稍微有点骨气的贵族,都不会再娶她入门。哪怕,她是薄相疼爱的女儿。 谁愿意娶回去,整日被人搓脊梁骨说。说是上门女婿?毕竟,薄如颜又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薄相虽气薄如颜不懂事,却又不能真的杀了她。 无奈之下,他便替薄如颜选了一门亲事。 这个人,却是晏三爷。 薄相为何会选择晏三爷,晏锦猜不透!但是,晏三爷的确是反抗了……但是效果却没什么用。 晏三爷杀了晏老太爷。怕也是在抗议这门亲事。他以为守孝三年。便能不娶薄如颜,如今看来,薄相的手段更高一些。 晏三爷和薄相相比起来。他弱太多了。 晏锦想到这里,不仅感叹,薄相这个人,的确是行事诡异。 薄如颜再差。也不用嫁给晏三爷,这门亲事对薄如颜而言。绝对是下下的选择。而且,如今的晏三爷,还有什么地方,让薄相如此不舍。依旧愿意再用? 当真是个谜题。 “小姐!”香复推门而入,眼里噙着淡淡的笑,“沈家世子来了。这会在老爷子的院子里,陪老爷子说话呢!” 晏锦唇角噙着一丝笑。“郡主来了吗?” “来了,不过她去小少爷那里取一些东西了。”香复替晏锦选好了衣裳,又道,“当真是老天保佑,郡主的病终于是好了!前些日子,老爷子还说,定国公和他说笑,说小姐去了一次沈家,郡主的病就开始慢慢痊愈,以后还特意让你多去走动呢!” 晏锦扯了扯嘴角,定国公还真的是‘抬举’她了。 沈苍苍是心病,心药到了,自然是药到病除。 定国公这样说,无非是希望她带虞方多去沈家走走。这其实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定国公和沈三爷,都不再反对这门亲事了,而是默默的支持。 接下来,便是等苏家主动退亲。 香复替晏锦换好了衣裳,才缓缓地朝着虞老太爷住的小院走去。 天气已经暖和,晏锦住的院子里,玉兰花已经盛开。远远瞧着,像是用云絮铺成的一般,甚是好看。 相比玉兰花的浓郁的香味,晏锦还是更喜欢梨花的淡雅的清香。 像是知道晏锦想什么似的,沈砚山前几日托人送来了烘干的梨花花瓣。 他将花瓣处理的很好,那些被烘干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梨花的香味。 晏锦亲自做了一个香囊,将这些花瓣放在里面。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股香味,而并非再继续留恋檀香。 檀香对于她而言,是过去。 梨花的香味,是现在。 沈砚山想要帮她忘了过去那些疼,而且,晏锦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改变。 香复陪着晏锦刚入了虞老太爷的院子,便瞧见沈砚山十分认真地听虞老太爷说话。 虞老太爷说,“也不知是怎么了,我养的东西都这么蠢!” “却也不蠢!”沈砚山看着虞老太爷的金雕,半响后才道,“是你太宠它们了!” 训鹰,就不该心软。 虞老太爷太宠它们的结果,便是纵容它们懒惰,最后才会越来越不通人性。 沈砚山继续和虞老太爷说起,他当年是怎么训练小黑和小白的,他说的井井有条,听的虞老太爷高兴极了。最后,虞老太爷更是握住沈砚山的手,和沈砚山说要沈砚山多来虞家走走,帮他驯养这对金雕。 向来不喜欢多言的沈砚山,也不喜欢外人碰他。 这次,他倒是没有任何反感,很快的答应了虞老太爷的请求。 虞老太爷十分的喜欢沈砚山,对未来的外孙女婿很满意。 他喜欢,虞老太太便也喜欢。 晏锦起初还担心,沈砚山那张嘴,说起话来的时候,怕是会惹人不高兴。如今看来,他们相处的倒也融洽。 连父亲那样冷淡的人,时常都会和沈砚山对弈。 父亲说,沈砚山棋艺不错,偶尔还会嫌弃晏锦的棋艺太差。 晏锦起初听着还觉得没什么,久了,她也会问父亲,真的有那么差吗? 在一边坐着的小虞氏,总是会补一句,你字写的比他好。 小虞氏本想安慰晏锦,但是这一句话,却让晏锦更失落了。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的字写的不错,在遇见了沈砚山后,她才知道……天外有天。 她唯一比沈砚山厉害的,便是古琴了。 沈砚山不会古琴,只会萧。 很快,沈砚山和虞老太爷,也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晏锦。 虞老太爷对晏锦挥了挥手,“素素你快过来,我今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的外祖父十分喜欢养小动物,前些日子不知从谁的手里,买了一条小白蛇,说是和苍苍的那条一样乖巧。最后,这条蛇差点咬了外祖父,被外祖母一气之下,丢了。 那条蛇太过于野性,又有剧毒,怎么能留在府里? 外祖父被外祖母训斥了很久,如今,再也不敢去碰毒蛇了。 晏锦走到虞老太爷身边,还未来得及看虞老太爷说的宝贝,便见轻寒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她说,“老太爷,小姐……太太要生了!” 第483章:昔日阴影 轻寒话音落下许久,虞老太爷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 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只纯白色的兔子交给晏锦,转身便对轻寒说,“快,我要去看看!” 在虞老太爷的记忆里,女子诞下孩子的过程,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至今,他都记得妻子当年生下孩子的时候,那种凄惨的叫声。 虞老太爷有些慌了,他的脸色更是惨白的厉害。 痛失女儿的记忆,又一点点的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虞老太爷脚步极快,晏锦和沈砚山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 三个人刚走出院子,也不知虞老太爷是走的太急,还是心里早已慌乱不镇定了,脚踩滑吼,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沈砚山眼疾手快,抬起手便将虞老太爷扶住。 “外祖父!”晏锦有些担心的看着虞老太爷,安慰道,“你别急!” “我不急,我不急!”虞老太爷这句话像是对晏锦说的,却又像是跟自己说的一般。 当年,大虞氏要生晏锦和晏绮宁的时候,他也曾告诉自己,不要急,这又不是第一胎了,不会出事的。 纵使他安慰自己无数次,却依旧不能心安。 他恨自己当年懦弱,选择了避而求其次,没有陪在女儿的身边。再见女儿的时候,那个和他总是说笑的女儿,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他害怕…… 那种为人外祖父的喜悦,在那一刻消失的干干净净。 女婿有了孩子,可他却没了自己的孩子。 虞老太爷站稳之后,又急匆匆地朝着小虞氏的院子跑去。 他不顾及形象,一心想要陪在女儿的身边。 虞老太爷跑的极快。轻寒见状也只好追了上去。晏锦刚也想跟上脚步,便听沈砚山说,“小心脚下!” 晏锦微微一顿,发现自己快和外祖父一样了,若是再走几步,必定会踩滑。 “别怕!”沈砚山轻声地安慰,“我陪着你!” 晏锦惊慌的抬起头。一脸不安。 有些事情。她能算计,也能让人按照她的步子来走!可是,唯独这样事情。她无能为力。 大夫说,有身子的女子,多散步有利于来日产下孩子。她能做的,便是每日陪着小虞氏散步。说些好笑的故事给她听。 尽管,她做了很多事情。却依旧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让小虞氏安稳的生下孩子。 晏锦手里的兔子宛如雪团,柔软如云絮。虞老太爷也不知从哪里找了这么个宝贝,乖巧极了。一直在晏锦的手里,不曾乱动。 沈砚山看着兔子红红的眼,又抬起头看了一眼晏锦。 他发现。晏锦的眼都快和兔子一样了。 沈砚山抬起手,轻抚她的眼角。“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对晏锦而言总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晏锦本来不安的心,也随着他的一句话,慢慢的平静下来。 最后,她更是大胆的腾出一只手,抬起来反握住沈砚山流连在她面颊上的手。 沈砚山是掌心贴着她的面颊,晏锦坚决地说,“我也会陪着你!” 沈砚山是习武之人,但是常年来,手却十分的冰凉。 冰凉的手,像是可以镇定人心的东西一般,晏锦抬起眼,看着沈砚山的视线,没有逃避。 她喜欢这个人,发自内心的喜欢。 既是喜欢,她就不会逃避。 周围的喧嚣的一切,似乎在此时变得安静无声,过了不知多久,晏锦手里的兔子动了一动,她才慢慢地恢复了神智。 晏锦赶紧放开握住沈砚山的手,将怀里的兔子紧紧的抱住。 沈砚山唇角噙着笑,十分认真地说,“你可以多和我说说这些话,我喜欢听!” 他说的诚恳,似乎真的很喜欢一般。 晏锦方才的大胆,也在此刻丢的干干净净,她不再去看沈砚山的眼神,而是抬起脚赶紧朝着朝着小虞氏的院子走去。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一丝笑。 他当真喜欢晏锦愿意接受他,从而露出亲密的样子。 没有防备,只有相信。 沈砚山很快便追上了晏锦的脚步,两个人刚进了院子,便看见虞老太爷来来回回地走着,一双手紧紧地握住衣袂,差点将那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衫,扯下一块来。 晏锦瞧着,便走到轻寒身边问道,“派人去工部告知父亲了吗?” “刚去没……”轻寒还未来得及回答,晏锦便听见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起头,便看见父亲从外面直接跑了进来。平日里,父亲做什么事情都是不慌不乱,现在的他却也没昔日的从容和镇定,只剩下害怕了。 晏锦想,这个世上最害怕失去母亲的人,便是父亲吧。 当年,生母难产,父亲没有陪伴在身边,已经让他内疚了小半生了。 若是母亲再出事,父亲必定会再也坚持不住了。 晏锦抬起头,看了一眼屋内,神色里流露出几分慌张。 母亲,一定不能出事。 女子生产的场面太过于血腥,所以产婆根本不会让男子陪伴在侧,她们怕那样的场面,给男子留下太多的阴影。 下人们搬来了椅子,晏季常和虞老太爷就坐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唯有沈砚山坐在晏锦的身边,时不时低声安慰几句,让晏锦知道他一直都在。 晏锦起初没有多想,等到小虞氏在屋子里发出一声惨叫后,她立即急的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人握住。 沈砚山的手生的很大,掌心和指尖还有一些细小的茧子,他这次没有再说话,只是这么一直握住她的手。 有些话,说的太多,便会让人觉得无力。 沈砚山本也是不擅长说情话的人,他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握住晏锦的手。 晏锦想着,不禁低声问沈砚山,“你是不是知道我母亲今日会临盆,所以,你才来虞家?” “我不知道,但是重大夫说,大概就在这几日!”沈砚山看着晏锦,“所以,这几日我都会来虞家!” 来虞家,陪着你。 晏锦的生母是难产而亡,若说晏锦没有阴影,是虚假的。 他能做的,便是亲自陪着晏锦,清除这些昔日的阴影和不安。 晏锦翕了翕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屋门从内被打开,一个产婆急着从屋内跑了出来,眼神带了几分慌乱。 第484章:惊吓 稳婆脚步匆忙地走到晏季常身边,满头大汗。 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未曾洗净的血液。 那股淡淡的血腥味,让晏季常不禁红了眼眶。 稳婆刚开口,便见晏季常站了起来,他说的十分坚决,“保大,一定要保大!” 若是妻子都没了,孩子留着,对他而言,也是愧疚的存在。 他不能失去小虞氏,他怕自己若是没有了她,会活的生不如死。 那时的他,沮丧的恨不得轻生,又怎么可能会照顾的好孩子? “听我说……”晏季常几乎要哭出来了,“一定要保大,知道吗?” 他不知道,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是否绝望的后悔,有了这两个孩子。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在他的心里,妻子比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虞老太爷被晏季常表露出来的情绪吓到了,连在一边一直心绪不宁的虞老太太,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他们一直以为晏季常是个很会将情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来,晏季常也从未露出过失态的样子。 唯独现在…… 他像是一个无助的丈夫一般,几乎都要急的哭了出来。 这样的晏季常,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稳婆愣了一愣,然后喃喃地说,“大爷您安心,太太和腹中的孩子都很好,只是,刘大夫说太太心神不宁,一直头痛,让老奴出来采一些新鲜的花送进去!” 小虞氏疼的厉害,用了药却一直不安宁。 若有花香宁神,对于生产也是有帮助的。 稳婆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但是刘大夫说的坚决,她只好匆匆地洗了手,便跑了出来了。 晏季常闻言,瞪圆了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晏锦想了想,便对站在院门外的香复道,“你赶紧带人去我住的院子里。将树上的玉兰花摘下来!” 晏锦记得小虞氏曾说。自己最喜欢玉兰花的香味,每次闻见这个味道,都会觉得安宁。 她的生母也是这般喜欢玉兰花。所以才会在自己住的院子里,种满了白玉兰。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说完,香复领着小丫鬟们匆匆地走了出去…… 稳婆知道自己方才的样子。让晏家这位大爷担惊受怕了,于是又安慰道。“大爷你放心,太太很好!孩子的胎位很正,不会有一点点的意外的!” 晏季常舒缓了一口气,然后对稳婆嘱咐。“一定不能让太太有事,知道了吗?” “老奴知道了!”稳婆微微颔首后,便又进了屋子里。 她刚进了屋子。里面便又传来了小虞氏惨痛的叫声,吓的晏季常本来刚放稳的心。又悬挂了起来。 他急的团团转,再也不能安心的坐在椅子上了。 香复的做事十分的迅速,她领着小丫鬟们很快便回来了,她们将玉兰花洗干净后,便让人送了进去。 这次,屋内小虞氏的声音,也渐渐地没有起初那般惨烈了。 等待,每一刻对晏季常而言,都是折磨。 他一双拳头捏的紧紧的,面上更是惨白异常。 似乎小虞氏的疼,都疼在了他的身上。 过了许久,久到晏季常所有的耐心,都快被消耗的干净的时候。 屋子里终于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 “哇……哇……” 孩子的声音哭的很洪亮,似乎在告诉众人,他安全的到来了这个世上。 晏季常眼眶红润,一直捏着的拳头,也缓缓地松开了。 虞老太太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何尝不怕女儿会出事?如今女儿安稳了,她的心也是彻底的放下来了。 虞老太爷赶紧安慰虞老太太,一直在她耳边低声细语。 很快,稳婆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晏季常身边,福身行礼,“恭喜大爷,贺喜大爷,是个小少爷!” 此时的晏季常,那里还听的进去,这个孩子是男是女,他急着想要进门去看小虞氏,却又被稳婆拦住了。 稳婆尴尬地说,“大爷,这个时候太太累了,晚些你再进去吧!” 里面的场面太过于血腥,一般的男子是接受不了的。 而且,此时的小虞氏和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她发丝凌乱又虚弱极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需要好好的休息。 晏季常闻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着!” 稳婆没想到晏季常一直不开口提孩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妻子。 在一边的虞老太爷最先反应过来,他咳嗽了几声,便对身边的小厮说,“赏两千两银子!” 稳婆有些惊讶的看着虞老太爷,一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这些年帮不少权贵家族的太太接生孩子,赏赐也拿了不少!这开口一次便赏两千两银子,也只有虞家了。 虞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出手阔绰的有些吓人。 稳婆赶紧千谢万谢虞老太爷,最后更是高兴的跟着小厮下去领赏。 小虞氏和孩子都很安稳,虞老太爷也扶着虞老太太准备回去了…… 他走了一半,才想起自己的小宝贝。 他抬起头看了看晏锦,对着晏锦眨了眨眼。 结果,虞老太爷的动作太大,很快便被虞老太太发现,她问道,“你做什么!” “我……”虞老太爷低头,有些委屈地说,“没什么!” 虞老太太蹙眉,想起刚进院子里的时候,晏锦手里的兔子,才缓缓地笑了起来,“你啊,喜欢养些兔子,我不会阻扰你!但是,以后带毒的东西不许碰了!” 虞老太爷闻言立即喜笑颜开,“我跟你说,那兔子很可爱啊……” 等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离开后,晏锦从院子里退了出去。 如今母亲安稳,她也松了一口气。 沈砚山跟在她的身后,却也没有人觉得怪异,应该避嫌。 晏季常看着沈砚山和晏锦离去的身影,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的女儿,终究是长大了。 好在,这个女婿是个不错的人选。 他私下和沈砚山谈过,沈砚山的每一个回答,他都很满意。 晏季常刚想了一会晏锦的事情,屋内便又传来了孩子的啼哭。 他未曾多想,这次便擅自的进了屋子里。 他不看见小虞氏,总是不安心的。 第485章:岁月静好 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未彻底的散去,凌乱的不堪的场面,还残留着点点的血迹。 晏季常并未去再去看一眼孩子,而是继续朝着里屋走去。 刘大夫没想到晏季常居然进来了,他疲惫的看着晏季常,轻声劝道,“大爷,你先出去等一会吧,这会太太……”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此时的小虞氏,容颜沧桑,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女为悦己者容。 小虞氏也不例外。 她肯定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晏季常看,而并非是现在这样的样子。 “刘大夫,我想见见她!”晏季常十分诚恳的看着刘大夫,“你让我见见她,我不安心!” 这句话从晏季常的嘴里出来后,倒是让刘大夫有些惊讶。 他认识晏季常多年,从未见过晏季常流露出如此惊慌失态的样子。 刘大夫已为人夫,自然明白晏季常心里的感受。 他想了想,才退后一步,“大爷你见了,莫要害怕,您……” 刘大夫话还没说完,便见晏季常冲了进去。 他扯了扯嘴角,看着晏季常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才晏季常和虞老太爷他们见孩子的时候,神色还正常,如今却变了许多。 他曾以为晏季常内敛从不外泄感情,如今看来,是他的眼拙了。 晏季常进了里屋时,小虞氏已经累的睡着了。 此时的小虞氏发丝凌乱,嘴唇苍白没有血色,连容颜都是疲惫极了。 小丫鬟们见晏季常进来,刚要行礼。却被晏季常阻止。 她们收拾好了里面的东西后,便退下了。 窦妈妈见晏季常一直坐在小虞氏身边,不愿意离去,只好任由晏季常陪着小虞氏,而自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安静,周围蔓延着淡淡的玉兰花香味。 晏季常坐在小虞氏身边,探出手想要替小虞氏理顺发髻。手伸到中途。却又缩了回来。 他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轻柔。会让小虞氏从梦中惊醒,影响她的睡眠。 他就这么一直坐在小虞氏身边,直到屋外的天色渐渐地暗了! 屋内不知何时点燃了蜡烛。晏季常怕明晃晃的烛光会惊扰了小虞氏,又吩咐人少点了几根蜡烛。他一直坐着,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小虞氏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她睁开眼。周围一片朦胧,等她眼神逐渐清明的时候。才看清了坐在身边的晏季常。 或许是太累了,晏季常的眼半合着,烛光下那张银色的面具,却不似往日那般冷硬。意外的显得很柔和。 小虞氏动了动手,抬起手想去触碰晏季常的面颊。 像是心有灵犀似的,晏季常从梦中惊醒。睁开眼便看见小虞氏的动作。 他握住小虞氏的手,轻声地问。“小秋,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小虞氏说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大爷,你快回屋去歇息吧,都已经这么晚了!” 晏季常将小虞氏的手又放进了锦被下,“再陪你一会!” “恩!”小虞氏也没有拒绝晏季常的提议,而是乖巧的应了晏季常的话。 她现在,也想和晏季常说说话。 尽管依旧觉得劳累,却抑制不住心里的喜悦。 这种感觉,当真是十分的奇妙。十月怀胎,孩子一点点的在她的腹中长大,最后落地哇哇大哭……一个生命便诞生在了这个世上。 小虞氏在生产的过程里,其实也有些害怕的。 那种疼痛,当真是太疼了。一阵阵的,却又不持续,每一次涌上来的时候,她都疼的头晕眼花…… 难怪曾有人说,女子生产,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小虞氏不怕疼,却怕自己再也不能从鬼门关走回来了。 好在,她扛了过来。 小虞氏想了想,问晏季常,“大爷给孩子取了名字了吗?” “还未!”晏季常老实地回答,“让岳父来取吧!” 小虞氏有些惊讶,“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晏季常知道小虞氏在担心什么,“岳父很喜欢这个孩子,让他来取,也好!” 小虞氏眼眶渐渐地有些红了。 这个孩子对她和晏季常甚至她的父母,都意味着昨日的噩梦,彻底的结束了。现在,他们拥有了新生。 晏季常抬起手,将指尖放在小虞氏的眼角,修长如竹节的手指,在烛火的照耀下,仿若透明,“怎么哭了?” “我是高兴的!”小虞氏笑了笑,又再次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替晏季常摘下了面上的银色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英俊的容颜,昔日那些浅浅的疤痕,也几乎瞧不见了。 晏锦有很多地方,长的便和晏季常相似,薄薄的唇,挺直的鼻翼……他的五官,长的很好,像是能工巧匠精心雕刻的一般。 小虞氏想,她和晏季常的孩子,来日也会生的这般夺目吧。 岁月静好,或许便是这般了。 接下来的几日,晏季常一直陪小虞氏身边,送礼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西晏、旋家、陆家……甚至平日里和晏季常来往甚少的官员们,也派了人过来。工部的那些大人的夫人们,甚至还亲自上门,只是为了送一些礼过来。 晏季常的地位,今非昔比,所以来攀关系的人,也自然是不少。 晏季常得陪小虞氏,应付这些人的事情,自然也落在了虞非的头上。 虞非起初还觉得能应付的过来,几日后,他便开始有些头晕眼花了。 这次沈家来虞家送礼的,却是定国公自己。 定国公亲自上了门,还带着沈砚山和沈苍苍一起,连一直很少出门的沈三爷,也亲自登门了。 沈苍苍依旧和往日一样,在寒暄了几句话,便跑去了虞方的小院子,说是想借几本书籍瞧瞧。 沈砚山在陪了虞老太爷说了话后,也被小丫鬟领去了晏锦的院子。 他们定了亲,从未避嫌。 所以,周围的人也没想过,避嫌二字会出现在他们身上。 沈砚山进院子的时候,晏锦正捧着一卷书在看。 她看的入神,沈砚山便也没有打扰了。 过了一会,晏锦似乎也发现了沈砚山的到来。她抬起头抿唇一笑,仿若梨花初绽,“你来了?” 第486章:奇怪的送礼 像是春日里的微风拂面,又似亲眼看着梨花灼灼而开。 原来一个人笑着,居然是这般动人。 沈砚山缓缓地走到晏锦身边,答道,“恩,来看看你!” 晏锦将手里的书籍放下,眉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她原本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那里热闹那里就有她的影子。 但是,如今的她却更愿意安安静静的那里都不去。 有的时候,人的性子随着接触的事情多了,也会逐渐的发生改变。 正如她从前认为沈砚山可怕,必须远离。而现在却认为,能遇见这个人,是最大的幸事。 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将茶水和茶点放下后,才缓缓地从屋内退了出去。 此时,院中的白玉兰已经盛开,远远瞧着如云絮铺满了院,洁白又无暇。 玉兰花的香味浓郁,在屋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都能闻见那股芬芳的味道。 沈砚山坐在晏锦的身前,倒是十分的随意,反而是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沈砚山,“谢相,和你有来往吗?” 谢相这些年来一直很安静,当年他的孩子离世后,他便颓废至极。虽然,他依旧在左相的位子上,但是做事却没有昔日那么的卖力、拼命了。 谢家的凋谢,也预示着薄家的崛起。 晏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想,当年谢家唯一的儿子被赐死的事情,是不是和薄家也逃脱不了干系。 毕竟,谢家被受了牵连,最受益的人,便是薄家。 晏锦问的直接。丝毫没有隐藏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好奇。 谢相弹劾宁家,还准备的那么充分,给宁家最致命的一击。 想起来,这的确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沈砚山抬眼,淡淡地说,“从前,他和家父有来往!” 现在。没什么来往了。 长瑞的死。导致谢相绝望至极。谢相这些年来,孤家寡人到现在,怕也是不想再娶妻了。他没有生孩子的能力了……那怕谢相就是有生孩子的能力,也不会再想要孩子了吧!作为父亲,护不住自己的孩子的事情,他怕是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经历过一次了。 晏锦用手托着下颚,喃喃自语。“昨儿一早,谢相身边的人,送了礼来虞家。我还以为,他和你有来往!” 父亲和谢相。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谢相会突然前来送礼,当真是奇怪。 晏锦想了许久,觉得谢相来送礼。或许是因为和沈家交好。 如今,却在沈砚山这里得到了否决的答案。 “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问虞老太爷!”沈砚山轻抚茶杯的边沿,“虞老太爷肯定知道!” 晏锦挑眉,看着沈砚山问了一句,“你也知道?” “知道,但不多,也不全!”沈砚山对晏锦从不隐瞒,晏锦问什么,他便是知无不尽。 正是因为如此,晏锦私下和他说话,也越来越直接,再也不拐弯抹角。两个人彼此信任,一点隐瞒都没有。 沈砚山纵容着晏锦,而晏锦也没发现,自己的性子被沈砚山养‘坏’了。 晏锦的表情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半响后才道,“我还是去问外祖父吧!” 外祖父和父亲隐瞒她的事情,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譬如,虞家的身世。 有些事情,她不想从他人的嘴里知道。 又或许是,她怕知道真相太过于残酷,自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件事情,并非是她想的那么简单,却又不敢往深处多想。 其实,小虞氏生下孩子后,前来送礼的人中,不止是谢相让晏锦吃惊! 譬如,一直在城外的晏绮宁,居然派人送了一些蔬果。她在信中说,这是自己种的,希望能给母亲补补身子。 虞老太爷在看见信函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这些蔬果却依旧没有送到小虞氏的嘴里。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晏绮宁如今的确像是洗心革面了,不过也仅仅是像而已。 虞老太爷不敢相信她了。 只是私下,虞老太爷又派人送了不少东西去晏绮宁住的地方,连一向耿直的虞非,也送了不少银子。 他们对晏绮宁,终究是狠不下心来。该有的照拂,一点也不少。 这一次,和晏绮宁一样让晏锦意外的,还有来自平阳顾家送来的东西。 和她父亲向来不和的大姑母,居然在这个时候送来了价格不菲的珊瑚和翡翠。 顾家虽是不小的商贾户,但是这些东西,似乎也太贵重了一些。 晏锦转眸又看着沈砚山,“平阳那边最近是不是有动静了?” “动静不小!”沈砚山姿态从容而又优雅,他将手放在桌上,和晏锦的视线相接,“晏三爷身边的人去了平阳,之后,顾家那边有些重要的人,便开始消失了!” 晏锦有些咂舌,“三叔动了顾家的人!” “恩!”沈砚山微微颔首,“顾家,怕是保不住了!” 顾家?保不住了? 也难怪她的大姑母会在这个时候跟她父亲示好,估计等她弟弟百日的时候,这位大姑母还会亲自登门,哀求父亲救她吧。 顾家的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好。 前世,顾家私下做的手脚,晏锦一直都记得。 这种家族,没了也好。 留着,便是后患。 晏锦想起薄如颜将要嫁给三叔的事情,终于明白了为何薄相要将薄如颜嫁给三叔了。 薄如颜这个棋子,显然是废了。 薄相虽是她的父亲,却依旧想让薄如颜发挥最后的作用。 顾家虽不似虞家那般富有,但是家底也很丰厚。 晏锦垂下眼眸,轻声地说,“难道薄相,还以为晏家的银子,还在吗?” 明明这笔银子,在她和沈砚山的手里。 沈砚山拿起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薄相生性多疑,会怀疑也属常事。” “他让十二小姐嫁入晏府,也是为了这些金银吗?”晏锦不解的挑眉。 薄相不相信她的三叔,所以让薄如颜去晏府监视他。 这样,薄如颜算是发挥了最后一点余热了。 沈砚山唇角微勾,“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的原因,怕是十二小姐也想入晏府,去解决一些私人的事情!” 第487章:亲密无间 晏锦闻言,有些错愕。 薄如颜是个十分固执且记仇的人,她若是嫁去晏家,那么晏惠卿接下来的生活,肯定是生不如死了。 晏钰鹤选择了自尽,对于晏钰鹤自己而言,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纵使再恨,纵使再不甘心,眼一闭所有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但是,自尽的晏钰鹤,却再也没了可以发泄这些恨意的机会。 他选择了妥协,而晏惠卿却依旧在坚持…… 晏老太爷已故,晏家清平侯的位子,也彻底的没了。 三叔从前心心念念的侯位,也没落到了他的手里。 三叔想要的太多,他想要舒氏的感情、想要儿女的孝顺、更想要晏家的侯位,甚至……想要更多的权利和地位。 想要的太多,所以根本不能顾及。 从他选择薄相开始,他的道路,便已经注定是棋子了。 晏锦想到这些,不禁感叹,“估计谁也没猜到,薄家十二小姐,居然会嫁给我三叔吧!” “唔?”沈砚山放下茶杯,对晏锦似笑非笑地应了一声,“恩!” 下一刻晏锦转眸看着沈砚山道,“我也没想到,会遇见你!” 她故作轻松地提起这个话题,是因为前几日,沈苍苍一直跟她讲,若是喜欢一个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对方。 晏锦的确想像沈苍苍那般潇洒,却又有些为难。 她不是沈苍苍,不能那样雷厉风行的去谈感情。 沈砚山闻言,眉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他抬起手。对着晏锦微微勾动食指。 一个轻佻的动作,由他来做,便显得从容又优雅。 晏锦以为沈砚山要对她说什么话,便探过身子一些。 下一刻沈砚山便捧住她的面颊,贴着她的唇,轻轻地拂过。 柔软且又冰凉的气息,让晏锦一瞬间有些怔住了。 “我却知道!”沈砚山声音彷佛带了蛊惑的低沉。“我在等你!” 所以。宁缺毋滥。 沈砚山说完后,手掌也没有撤离,只是那样静静的覆在她的面颊上。一直看着她。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晏锦可以清晰的看清沈砚山眼里自己的倒影,唯有她一人。 晏锦的脑海里像是一根弦崩的紧紧的,在下一刻就会被拉断。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山的手才从她的面颊上慢慢的撤离,晏锦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浓而卷密的睫毛上。不知是何时结了一些细小的水珠子,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的颤抖。 宛如清晨的露珠划过花瓣,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院子里盛开的玉兰花上,那细碎的声音,宛如沈砚山方才的话一般。既绵长又有些模糊。 沈砚山是个不太会说情话的人,可有的时候。他总能将话说的如此好听。 …… 沈苍苍来虞家的次数,也逐渐增多,外人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个,他们注意的是晏家如今的情形。 晏三爷虽被元定帝斥责,但是这几日却有崛起的迹象。 薄如颜虽然没有了闺誉,可她毕竟是薄相最疼爱的孩子,也是太后一直宠爱的小辈,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薄家抛弃。 尤其是薄如颜和晏三爷定亲的消息传了出去后,薄太后还亲召了薄如颜进宫小住几日。 和薄如颜一起进宫的,还有苏家那位九小姐。 宫里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晓。 只是薄如颜和苏闻茉从宫里出来后,苏闻茉便病了,一直闭门不出。 有人猜测,苏闻茉在宫中被薄如颜欺负了。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时,觉得十分的有意思。 香复好奇地问晏锦,“小姐,你说苏九小姐当真是被欺负了吗?” “你认为呢?”晏锦漫不经心地将香囊缝好,问香复,“你觉得苏九小姐会被欺负吗?” 晏锦的针线做的一般,绣功也不是很出众。 小虞氏这几日一直头疼,她便想做几个香囊,装一些烘干的玉兰花瓣送过去。 这个香味,对小虞氏而言,可以宁神。 香复见晏锦问自己,有些尴尬的怔了一怔,“奴婢觉得,苏九小姐,肯定是吃亏了!” “是吗?我却不这样想!”晏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香复说,“苏九小姐也不是第一次病了,为何这次消息传的这么快?显然,这一次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放出来而已,至于目的,其实你多留意,便知道了!” 薄如颜的名声,本就很差了。 如今再加上苏闻茉的事情,那么她便真的犹如跳入黄河里,再也洗不清了。 一个恶毒的女子嫁给晏三爷,那么晏三爷是该哭还是该笑? 苏闻茉和苏行容很相似,从不是吃亏之人。 她这样做,必定也是在试探薄太后的态度。 苏家,怕是准备和沈家提出退亲了。 不过,晏锦倒是有些不明,为何这个时候,苏家还如此固执的想要退亲。这里面,苏行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 香复闻言,有些傻了眼。 她的确没有深想这里面的事情。 过了一会,香复又道,“小姐,安之少爷快要回来了!” “回来也好!”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等弟弟百日的时候,让安之见见他!” 她的弟弟取名为晏宥。 外祖父给她的弟弟取这个名字,寓意为宽容和原谅。 至于是原谅谁……晏锦却不太明白。 等到晏宥百日后,她和母亲就要搬去新宅里居住。那边其实早就打理好了,只是父亲一直担心母亲在新宅里住着不习惯,所以一直没有搬进去。 母亲虽然喜欢在虞府里居住,却也不能一直住在虞加。 因为这样做,父亲会被外人谈论。 晏锦走到窗户边上,看着满院盛开的玉兰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阿水从屋外走了进来,福身对晏锦行礼,“小姐,有人想要见你!” “见我?”晏锦有些好奇的看着阿水,不解地问,“谁?” 阿水有些为难地回答,“她说,让奴婢告诉您,她是晏闻鹊。她知道小姐一直想要查的事情……” 晏闻鹊她的大姑母,顾家的太太,如今居然会想来见她。 晏锦笑着又问了一句,“哦?她想告诉我什么?” 阿水垂下眼眸,“她说,她知道大少爷晏煦的事情!” 第488章:消息 晏锦已有许久,未从他人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这个人就像是被沙尘掩盖住的巨石一般,随着日子的推移,最终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晏锦眼神有些茫然,她瞧着屋外渐渐的阴霾的天空,一时无言。 当阿水以为晏锦不会回答,准备退下的时候,晏锦却问了一句,“她何时来的?又在何处?” “回小姐话!”阿水怔了怔,立即答道,“她在后门外,一直未曾离开。是小厨房的人去拿东西,才发现了她!” 前几日她这个大姑母晏闻鹊,曾亲自来拜访过父亲,却被父亲拒之门外。 她求了很久,最后差点晕阙在门外,说一定要见父亲。 因为怕她继续等下去,闹的人尽皆知。母亲开了口,让她进府里来。 父亲怕母亲担心,便和大姑母见了一面。 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小虞氏怕晏锦多想,私下曾和她说,说是现在不能让晏季常落下一个薄情寡义的名声。 纵使晏闻鹊昔日再不对、再刻薄……她也是晏季常的嫡亲妹妹。见一面之后,也不会太落人口舌。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见面说了什么……来日,也有反驳的机会。 晏锦安慰母亲放宽心,她没有多想。她的母亲,想的永远比其他人更多。 祖父去世后,也是母亲催促父亲回去晏府。 人已经没了,该尽给外人看的孝道,依旧该继续。 父亲虽然固执,却依旧听了母亲的劝慰。 晏锦知道。母亲这样做,是对的。悠悠众口,能堵住的,便尽量堵住。 之后,她又看了一眼在襁褓中的幼弟。 她大了这个孩子快十五年,襁褓的晏宥长的白白嫩嫩,不像是起初那样。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晏锦伸出手。抚摸了晏宥白嫩如豆腐的脸颊,最后宽慰母亲放宽心。 关于大姑母的事情,父亲会好好的处理。 小虞氏闻言。也只是笑笑没有再反驳。 对于晏闻鹊,小虞氏显然也是不太喜欢的。 她的母亲生性纯善,若不是昔日晏闻鹊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也不会露出那样的态度。晏闻鹊如今走投无路。只好来找了她。 晏锦想了许久,才道。“让她从后门进来吧,去拢翠阁!” 这里,毕竟是她生母曾住过的地方,晏锦不想让晏闻鹊来脏了这个地方。 她本不该见晏闻鹊。毕竟她的哥哥晏煦早已去世,现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其实也是于事无补!她之所以愿意见晏闻鹊。是想从晏闻鹊的嘴里,套出如今三叔的动态。从而知道薄相的目的和下一步。 有些人,不得不防。 阿水领命,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香复看着屋外的天色,对晏锦轻声地说,“一会怕是会落雨呢!” “是啊!”晏锦淡淡地应了一句,“是大雨!” 雷雨来的迅猛,只不过是片刻,天空中便响雷滚滚。 香复领着几个小丫鬟,陪着晏锦朝着拢翠阁走去。 拢翠阁位于虞府的后院,离后门很近。 从前,虞老太爷也不知是起了什么心思,想要培育一些花木,便命人将后院的屋子打扫出来,给他居住方便他照顾花木。 下人们不敢马虎,眼看虞老太爷终于不再执着养小动物,而是愿意有别的心思,虞家的总管也十分高兴。 他将后院的屋子收拾了几日。 虞老太爷见了后很满意,当场便提了拢翠阁这几个字。 只是,晏锦知道,外祖父的兴趣,来的快走的也快。 不过短短数月,外祖父便觉得培育花木太过于复杂,再也不愿意继续打理了。 满院的花木,最后也落在了小舅舅和总管的手里。 这些年来,她的小舅舅和那位总管,将这些花木培育的很好,丝毫不比当年晏府的西院逊色。晏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经常陪着小虞氏在后院走动。 后院景色虽好,但是因为离前院有些距离,来的人便也少了。 除了解舒居住的地方,便只有拢翠阁最安静了。 人多眼杂,晏锦不想被太多的人知道,自己和大姑母晏闻鹊见面的事情。 晏锦刚进了拢翠阁的屋门,香复还未来得及准备茶水,便听见屋外的风吹的树木呼呼作响,一时大雨倾盆。 香复怕屋外的水汽让晏锦受了寒,便将屋门和窗户都紧紧的关了起来。 好在晏锦脚步快,没有被雨淋湿。而晏闻鹊显然就没有那么的幸运了,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发髻已经有些乱了,身上的衣衫更是湿透了,还有水滴从她的衣袂上滴落。 晏闻鹊从前出现在晏锦面前的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然而,上天像是和她开了玩笑一般,此时的她倒是很应景似的,显得极度的狼狈。 晏锦吩咐人去取一些干衣裳过来,却被晏闻鹊阻止了。 她摇头,“我不会停留太久,不用劳烦你了!” “姑母!”晏锦等香复上了茶后,才挥手对晏闻鹊说,“坐下说话吧!” 晏闻鹊的衣服和鞋面早已湿透,她每走一步,都会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留下痕迹,水滴将大理石打湿,瞧着湿气极重。 晏闻鹊坐下后,香复便领着屋内的小丫鬟退到了外室。 屋外,大雨冲刷着树木,周围一片白茫茫的。 屋内,晏闻鹊低着头,昔日那张精致的面容,如今早已是疲惫不堪了,“还好,你还愿意见我!” “姑母是聪明人,知道我还愿意见你!”晏锦语气淡淡地,“姑母想和我说什么?” 晏闻鹊怔了一怔,“你不是知道吗?” “姑母想和我说,我哥哥的死因吗?”晏锦抬起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晏闻鹊,“我知道又如何?无非是三叔和祖父做了一些,我从不知晓的事情!如今,祖父已故,姑母说了,我没办法去找所谓的真相了!” 晏锦的话,让晏闻鹊有些愣住。 在晏闻鹊的记忆里,晏锦是个十分幼稚,又不愿动大脑的人。 谁都知道旋氏和晏绮宁待晏锦虚伪,可唯独晏锦却痴傻的以为,嫡亲妹妹和自己,永远同心。 只是几年不见,晏锦便彻底的变了。 晏闻鹊翕了翕嘴,面如死灰,“你既不想知道这个,那我告诉你另一件事情!” 晏锦闻言,只是轻声地说,“大姑母想告诉我,说我哥哥晏煦还活着吗?” 第489章:诡异 或许谁都会忘记这个名字,唯独晏锦不会。 血浓于水。 她曾无数次想过,若是哥哥还在的话,那么她和晏绮宁的关系,他又该怎么来处置? 不过,对于晏锦而言,这些想法,只能独自埋在心底,从不敢和外人提起。 却不想,如今居然有人和她提起这个名字了…… 晏闻鹊一脸错愕的看着晏锦,发髻上的水滴划过她的面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你是怎么知道的?” 晏锦闻言,轻轻的挑眉,“大姑母不必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既然说出来了,便有我知道的途径!” 晏锦说的漫不经心,但是内心早已是暗潮汹涌。 她一直在想,前世十三先生想要告诉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为何十三先生说,要等她安全的归来,再告诉她!那时,他说的玄乎,而她也十分好奇。 十三先生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多事情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他肯定不会去轻易尝试。在她的心里,只要十三先生答应了出手,那么这件事情是肯定会成功。 她现在对解舒的信任,便是如此。 解舒答应了她的事情,从未出现过意外。 如今,解舒住在虞家,也没有过想要离开的念头。她的小舅舅对解舒很好,但凡是虞方有的东西,解舒那里也肯定有。连价格不菲的药材,小舅舅送给解舒的时候,也从不多犹豫。 解舒年纪比虞方大了几岁,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对虞方颇为照拂。 解舒和小舅舅来往密切。和外祖父更是能畅谈开怀……晏锦想,前世他想告诉自己的秘密,肯定是和虞家有关。 她能立即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哥哥晏煦还活着。 因为,前世哪怕她活着回来,也会发现连母亲都不在了,剩下晏绮宁这个妹妹。却又跟仇人一般!她举目无亲。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唯有她哥哥晏煦还在,或许她还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 晏锦想过很久,在今日晏闻鹊找她的时候。她试探着和晏闻鹊说了自己的想法。 若是说错,晏闻鹊也不过认为她在发疯,而没有其他。 果然……她这一试,是正确的。 晏闻鹊果然知道。她哥哥没有离世的消息。 “你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我……”晏闻鹊皱着眉头,有些哑然。“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你了!”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既然大姑母没有别的消息可以告诉我,那么我也不便留你了!屋外雨大。等雨停了,大姑母再离开吧!” 晏锦说完之后,故作无奈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刚刚起身。晏闻鹊便有些慌了。 晏闻鹊立即跪在晏锦身前,她的动作很大。身上的水滴也溅了一地,“我求求你了,我没有办法了,你帮帮大姑母!素素,昔日是大姑母错了,你现在帮帮我……算我求你了!” 晏闻鹊的声音凄惨,连站在外室的几个小丫鬟,都忍不住瞧了里面一眼。 她们抬起眼便对上了香复冷冷的神色,吓的立即又低下了头。 香复在晏锦面前是个温柔懂事的人,在她们的面前,却冷硬的像块石头。 她们现在,不该问的从不问,不该看的也从不看。 今儿,怕是犯了香复的忌讳了。 香复最厌恶的,便是她们对晏锦的忠心会动摇。 小丫鬟们不敢抬起头,身子有些瑟瑟发抖。 反而是香复,一直镇定的站在屋外,神色不改。 屋内,晏锦看着晏闻鹊,语气淡淡地,“若今日是我跪在大姑母面前,求大姑母救救我父亲,大姑母会帮我吗?” 晏闻鹊闻言,立即点头,“我会的,我会的!” “说谎!”晏锦退后一步,看着晏闻鹊语气逐渐的冷淡,“你会跟我说,你自幼便不喜欢我父亲那样待人冷漠的人,他不仅长的丑,还心脏!你还会让我滚的远远的,不许再踏入你顾家的大门。大姑母,我说的对吗?” 晏锦的话,让晏闻鹊吓的一双眼瞪的圆圆的。 她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晏锦说的话,每一句都是她心里想的。 晏闻鹊和晏季常兄妹感情向来不好,当年她要嫁去顾家的时候,晏季常特意来见了她。 他说,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晏闻鹊看着晏季常,嗤之以鼻地说,我没什么好后悔的,反而是你,是不是该后悔,当年娶了虞秋,连个孩子都不能给你! 她说的刻薄,晏季常却也不动怒。 半响后,晏季常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晏闻鹊想起当日晏季常的神色,才知道自己的这个哥哥,早就知道她嫁去顾家,不过是给三弟做棋子铺路!只恨她当年眼瞎,居然不能猜到三弟的想法,一直还庆幸她的三弟给她寻了一门好亲事。 起初,三弟对她的确很好。 直到后来…… 她有了孩子,也在顾家站稳了脚跟。 那个时候,她的三弟才站了出来,让她提供一些顾家的消息。 晏闻鹊惊讶极了,她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的夫君还必须仰仗宫里的那位太医送来的药方,她的孩子还在襁褓里,她不能没了夫君…… 晏闻鹊的妥协,也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现在,顾家快要保不住了。 顾家没了,她的夫君必定会气急攻心而亡。 到那个时候,她和孩子们,又要怎么办? 晏闻鹊求过晏季常,希望他能帮帮她,结果晏季常却对她避而不见。最后虽然见到了,但是她只是刚开了口,晏季常便拒绝了。 晏季常说,“昔日,我曾说过的那些话,便是我这个做哥哥最后的劝告。闻鹊,我那一日之所以没生气,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已经不是我的妹妹了!” 不是亲人,所以不气。 晏季常的话,让她绝望至极。 若不是看见沈家的马车,她都恨不得自尽在晏府大门外。 沈家……定国公沈家…… 晏闻鹊像是看到最后一丝希望一般找到了晏锦。 她哭的厉害,声音更是哽咽,“我知道当年,带走大少爷的人,是谁!” 第490章:谁带走了哥哥 晏闻鹊说的撕心裂肺,但是晏锦的神色却依旧不改。 像是这个消息,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如若她的哥哥真的活着,根据晏闻鹊提供的消息,她或许还能重新找回他。 但是显然……机会很渺茫。 晏闻鹊只需要提供一个谁都不敢肯定的消息,便能换取巨大的利益。 她,太亏了。 晏闻鹊没想到自己说的如此惨烈,而晏锦却依旧露出兴趣乏乏的样子。 她自己都有些怔住了,又道,“你当真不想见你哥哥吗?” “想,我做梦都想!”晏锦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哥哥的思念,“只是大姑母,我不信你,也没有信你的必要!你说的消息是真是假,我们谁也不知晓!” 晏闻鹊急了,她跪着身子,走到晏锦身边,十分诚恳地说,“我绝对不欺瞒你,若是我欺骗你,我就……我就……” 晏闻鹊想了许久,抬起手来来,食指对着举高,“我若欺骗你,我不得好死!” 她的誓言狠毒,似乎当真是下定了决心。 晏锦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神色里露出几分好笑意味,“若姑母的命,能让顾家安稳,姑母怕是很愿意的!” 她,从不相信什么誓言。 誓言无非是用来欺瞒人的。 晏锦曾想起苏行容曾无意和她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从不会对你许什么诺言,因为那些往往不过都是失言!我在刑部的大牢里,见过那些人拿自己的性命,甚至是亲人的性命发誓。说自己绝对是无辜的,结果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清者自清,又何必用誓言来告诉别人,一定是清白的呢?说急了,便是做贼心虚了!” 晏锦那时听着苏行容的话,半响没有回答。 不过这句话,她却记了下来。 晏锦说的从容不迫。晏闻鹊却瘫软了身子。 她坐在地上。身上湿漉漉的,眉眼里全是绝望,“我要怎么样做。你才肯信我!” “我想要三叔想要的东西!”晏锦又坐在了椅子上,捧起茶杯轻轻地抚摸杯沿,“若姑母舍得给我,那么你想要的安稳。我也可以给你!” “你疯了吗?”晏闻鹊抬起头来,一脸惊讶。“你居然也想要银矿?” 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晏锦轻易的试探,便从晏闻鹊的嘴里,得知了三叔和薄相的目的。 唯独让晏锦没有想到的便是。薄相想要的居然是这个…… 她的确听闻过,顾家似乎有银矿。 但是,那也不过只是听说。 若真的有银矿。纪燕皇室怎么可能不插手? 而且,这个消息。远没有虞家有宝藏来的真切。 如今想来,纪燕皇室之所以不知道,或许也是因为如此。 顾家隐瞒的很好,又有薄相的故意的遮掩。 他们甚至,在私下放出虞家有宝藏的消息,来掩盖自己家族的痕迹,当真是一个不错的计谋。 虞家家产的确比顾家多,所以众人的目标转移的很快。 晏锦哑然失笑,难怪前世虞家落难的时候,顾家一直在暗中捣乱。 原来如此…… 晏锦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说,“薄相和三叔拿了你的东西,或许还会要了大姑父的性命!顾家如今都仰仗大姑父,若是他出了事,顾家剩下的也只不过是空壳子!两位表弟尚小,姑母确定你可以安稳的照顾他们一辈子吗?” 安稳,怎么可能会安稳? 她的大姑父去世后,顾家未来的继承人,便暂时的没了。 表弟年幼,不可能很早的便掌控顾家。 而且,按照薄相和三叔的性子,也绝对不会让表弟安稳的长大。 想必晏闻鹊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无奈之下来找了她的父亲。 结果,父亲对晏闻鹊的事情,早已麻木,根本不愿意多管!他们兄妹两人,感情本就淡薄,父亲也没有必要,为了晏闻鹊,弄不少麻烦事情。 “素素,你若拿了这座矿,顾家便……完了,彻底的完了!”晏闻鹊跪在晏锦面前,一直磕头,“求求你了,你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晏锦这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姑母是真的忘了吗?顾家是平阳城最大的粮商,又怎么会仰仗一座银矿过日子呢?大姑母你和三叔一样,想要的太多,愿意给出来的,也太少了!你若不愿意给这些东西,我也不会强迫你!毕竟,这些东西对我而言,可有可无……区区一座银矿而已,你以为虞家当真稀罕?” 如今的虞家,的确不稀罕。 有多一座银矿,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晏闻鹊眼神茫然…… 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座矿对顾家的重要性。 若是给了晏锦……若是…… “雨也快停了!”晏锦抬起眼,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姑母早些回去吧,姑父会担心你的!” 晏闻鹊像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一般,她看着晏锦说,“你当真不愿意帮帮我吗?我可以帮你对付谢家的人,我们可以的!” “嗯?”晏锦在听了这句话后,故作镇定,“你们?” “当年谢家带走你哥哥,无非是用来泄愤……小雁不敢声张,无非是怕和晋南王扯上关系!谢相恨小雁薄情,宁可选择大哥,也要和长瑞公子撇清关系,所以他要报复!”晏闻鹊又跪的笔直,“如今薄相和谢相都已经联手了,前几日宁家的事情,你比我更清楚!素素,你当真不为你父亲想想吗?” 晏锦摇了摇头,“姑母当真是看的起你自己,也太看起的顾家!今儿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过,姑母既不能替顾家做主,那么便不要来做这种事情了!对了,姑母……” 晏锦说到这里的时候,又顿了一顿,“你帮我转告三叔,谢家的事,和我无关。” 晏锦说完之后,便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留下一脸颓废的晏闻鹊。 晏闻鹊神情沮丧,眼里全是绝望。 她怎么也没想到昔日笨拙的晏锦,如今居然如此的通透,她想占一份便宜都不行。 不是说,沈家世子看上的,无非是晏锦的容颜吗? 晏锦长的好,却是绣花枕头——里面全是稻草。 晏闻鹊瘫软身子,差点晕了过去。 而另一边,晏锦走出大门后,神色里终于乱了起来了。 晏闻鹊的话虽然半真半假,但是她敢肯定,当年的确是谢家的人,带走了她的哥哥…… 第491章:消息泄露 她对谢相,没有任何的了解,许多事情也不过仅仅只是听说而已。 这个人是好是坏,她都不清楚。 她唯独没想到的是,谢相对长瑞的死,其实是一直耿耿于怀的,甚至一度想牵连无辜的人。 生母为何会选择父亲,她不知晓…… 但是,父亲对生母的喜欢,的确是很深。 不然,生母那样娇气的一个人,不可能为父亲,付出性命生下她和晏绮宁。 晏锦抬起头,看着绵绵无声的雨,快要停歇的样子,一时无言。 她站了一会,依旧是选择了离开了。 香复跟在晏锦的身后,撑伞追了上去。 后院的院子里,都是青花石铺成的小径。平日里若是来游玩,便会让人感觉曲径通幽,处处芬芳。 今儿,一场大雨冲刷过了周围的树叶,留下满园清新的香味。 然而,心情有些糟糕的晏锦,却没有多留意这些,甚至差点踩滑。多亏香复反应敏捷,不然她或许现在会狼狈的摔倒在地。 在香复的眼里,晏锦一向沉稳,遇事也是不慌不乱。 如今的样子,太过于反常了。 “小姐,小心!”香复看着晏锦被踩的湿漉漉的鞋面,没有问晏锦发生了什么,而是提醒晏锦,切勿摔倒。 晏锦却依旧恍若未闻。 香复只好更加小心的替晏锦撑着伞,抬起手,不着痕迹的扶着晏锦。 从后院回来后,晏锦便一直没有说话,而是独自在屋子里歇下了。 她安静的。太过于反常。 香复担心晏锦,曾悄悄地进屋看过,结果却看见纱帐下,高高隆起的锦被。 晏锦这一点和小虞氏很相似,无论何时,不想被外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都会躲进去。 这会。也不例外。 天色渐暗。晏锦才从锦被里探出了身子。 香复替她梳理好了发髻后,阿水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姐!”阿水福身行礼,“方才窦妈妈派人来传话。说太太想和你一起用晚膳!” 晏锦闻眼,眼里的清明逐渐恢复,“知道了!” 经过半日的深思熟虑,晏锦也没有起初失态的样子。只是在香复梳理发髻的时候。晏锦想起晏闻鹊的话,心里更是祈祷。哥哥还活着。 她多想见见他,也想和他说说话。 甚至,她还想问问他,若是他的话。会怎么来处理这些关系。 若是相见,他们必定不会陌生。 生母已经不在了,嫡亲的妹妹和她又生疏。 若是哥哥还在……若是…… 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便没有再往下想。 她一直都隐瞒自己思念哥哥的事情,从未和外人透露。其一。是怕勾起父亲昔日的伤心往事,其二,已逝之人,再多的牵挂,也不可能让他们回来了。 正因为明白这些,晏锦才知道克制。 等晏锦到了小虞氏的屋子里后,才发现父亲居然不在这里。 她眼里噙着笑,走到小虞氏身边,喃喃地说,“今儿我比爹爹来的快!” 若是平日里一起用膳,她的父亲必定是要来的,而且来的也很早。 若非公务繁忙,父亲每一日都会陪着母亲。她每次来看幼弟和母亲,都会发现父亲抱着公文,在一边安安静静的批阅。 父亲批阅公文,母亲就在一边做着简单的针线活,偶尔抬起头来互相看彼此一眼,露出一抹淡淡地笑,继续做各自的事情。 “今年大雨,黄河那边一直出事,你爹爹这几日怕是不会回来了!”小虞氏看着晏锦说,“你这个孩子,倒是比你爹爹先知道这些,好在你爹爹听了你的,早有防范,提早迁村!不然现在,得死伤多少无辜?” 昔日黄河决堤的事情,依旧历历在目。 晏锦和父亲无意的提起过,说今年乃是二龙治水,雨水多,得一切小心。 龙多靠,龙少涝。 晏锦的话,倒让晏季常留意了这些。这些年,朝廷不太信任司天监,元定帝对司天监的话,也是听不太进去,导致很多事情,根本无法预料。 他想了许久,私下终究是特意去了一趟司天监。在归来的途中,又遇见了国师,停步又和国师聊了一会。 之后,晏季常禀明了元定帝,希望能让黄河附近的居民早早迁移。 连一向很少插手朝政的国师,也帮了晏季常一把。 元定帝同意后,开始迁村。 果然,迁村刚结束,当夜便下起了大暴雨,不足三日,几个村子便被大水吞噬,变成了一片废墟。 村民们起初对朝廷还有怨言,说祖祖辈辈在这里居住都没有出事,现在迁走他们很不甘心。大水过后,村民们却对朝廷感恩戴德,说元定帝和晏季常英明。 只是今年的雨水太大,工部上上下下虽然准备,却依旧忙的马不停蹄。 小虞氏是个明理之人,倒也不在这个时候给晏季常添乱,私下更是让人将晏季常要用的东西,妥妥帖帖的送到了工部。 “我也是无意看了看日子而已,想着昔日二龙治水,死伤无数,所以多嘴了一句!”晏锦淡淡地说,“毕竟,那些村民是无辜的!” 小虞氏笑着道,“你说的是!” 小虞氏说完后,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晏锦伸手扶住她,又问,“母亲,小宥呢?” “睡下了,折腾了一天!”听晏锦提起晏宥,小虞氏又忍不住道,“你小时候便乖巧多了!” “小宥是男孩,自然是好动一些好!”晏锦笑眯了眼,想起晏宥白嫩的样子,不禁感叹,“等小宥长大了,肯定比我乖巧懂事!” 小虞氏笑着道,“你啊,嘴上抹了蜜啊!对了,素素今儿大雨,你一直在屋内吗?” “唔,没有!”小虞氏的话,让晏锦本来放松的心,又再一次悬了起来,“我出去走了走!” 晏锦没有欺瞒,却让小虞氏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有些淡了,“你去散步,还是去见了其他人?” 晏锦扶着小虞氏坐下后,才回了一句,“去见了人!” “你……你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见她?”小虞氏担忧的看着晏锦,“她不是好人,你往后不要再见了,免得你爹爹生气!” 小虞氏没有生气,反而是担心晏锦被人蛊惑。 晏锦坐在小虞氏身边,言语里带了几分迷茫,“可她说,她知道我哥哥当年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他是被谁带走的!” 晏锦说的平淡,而小虞氏的脸,却瞬间惨白如纸。 第492章:该不该怀疑 小虞氏本欲抬起手,握住筷子的动作,也因为晏锦的话顿了下来。 她神色有些紧张,半响后才说了一句,“她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三叔想要顾家的东西!”晏锦垂下眼眸,却依旧偷窥小虞氏的神色,“如今她和姑夫是护不住了,她想让父亲的帮帮她。所以,她便来告诉我这些了!” 小虞氏如今却如坐针毡,惴惴不安。 她许久没有开口,到了最后,甚至闭上了眼。 有些事情,小虞氏是从未想过和晏锦提起的,从前不想,现在不想,来日也不想……这些事情,最好装进棺材里,被她彻彻底底的带走。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她们能清晰的听见屋外的蝉鸣之声。 过了许久,小虞氏终于睁开了眼,低声地问,“素素,你想小煦吗?” “恩,偶尔会想!”晏锦对小虞氏倒是没有任何欺瞒,“母亲,你也会想他吗?” 小虞氏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惫,“你哥哥像你娘,眼睛长的很好看,干干净净的,人也很聪明!小时候,他讲话讲的早,才十个月就会喊姨母。虽然喊的不清楚,但是我听着却很开心!我那时对他说,宝宝过来,让姨母抱抱你!他那么小,居然也听的懂我的意思,还真的就朝着我爬过来,让我抱他。那会你娘羡慕坏了,说这个孩子,肯定和我最有缘分……” 小虞氏想着,眼眶渐渐就红了。 晏煦是她长姐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不该出生的孩子。 那时候,局势动荡,虞家有太多的麻烦和牵扯了。 晏煦保不住。也在意料之中。 尽管如此,她却依旧很想念那个孩子,那是和她最有缘分的孩子。 “我现在看到小宥的时候,总会想起他!”小虞氏苦笑,“只是小宥和他一点也不相似,小宥的眼睛像你父亲,而起开蒙也不会如他那般早!” 晏宥生的白嫩。眼睛黝黑如墨。没有半分其他的杂色。 其实,小虞氏私下也曾说过,她的眼睛不似自己的姐姐那般湛蓝如海。 不过。无论晏宥的眼睛,是否和虞家的人相似,都不影响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疼爱他。 晏锦抬起头,看着小虞氏。真诚地说,“小宥长的很好!” “一个男孩子。长的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小虞氏叹了一口气,“只是,你大姑母的话。你不要全信。她啊,和你三叔感情很好,非常好。她……” 小虞氏说到这里,又顿了一顿。似乎有些话,不知该如何讲起。 晏锦故作没有察觉,而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母亲你放心!” 小虞氏没有再问下去,更是不想知道,晏闻鹊到底和晏锦说了什么昔日的事情。似乎,她并不在意,晏锦是否知道了一般,当然也没有对晏锦做出解释。 小虞氏不提,晏锦也不问。 两个人十分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在用完晚膳后,小虞氏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晏锦说,“今儿我会知道这个消息,是轻寒从后院的春桃那里听来的!春桃是刚进府不久的人,你有空去看看,若是有疑处,便将她打发出去吧。” “母亲,我知道了!”晏锦看着小虞氏,又握住小虞氏的手说,“无论我多想哥哥,在我的眼里,母亲和父亲,对我却是最重要的!” 小虞氏闻言,笑着抬起手抚摸晏锦的发丝,“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其实,多想想他也好,我也很想他!” 她明白晏锦在想什么,所以今日的事情,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有人想要挑拨晏锦和她的感情,可这些人却不知道,在小虞氏的心里,晏锦比晏宥更重要。 若是一定要在两个孩子里做出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晏锦。 她疼爱这个孩子,更是一点点的看着她长大…… 对于晏锦,小虞氏从没有任何怀疑。 一点都没。 而晏锦也对得起她的信任,明明晏锦可以瞒着她,说没有见过晏闻鹊。可是晏锦却回答了,一点也不少,甚至连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有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和疑心的呢? 只是这虞家的舌头,也的确该理理了。有些人的手伸的太长了…… 让晏锦来练练手也好。 她的女儿长大了,也会学着独自承担起,该承担的东西和责任。 晏锦从屋内走了出来后,看着夜空里的星辰,一时怔住。 小虞氏的话,带着一些躲闪。 她听了出来,却也没有揭穿。 晏锦隐隐约约感觉到哥哥晏煦的事情,她的母亲小虞氏必定也是参与了其中,只是母亲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却是不知道的。 她,矛盾极了。 不过,小虞氏似乎也发现了,今天的事情是个圈套。 晏锦想起大姑母的样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虞府看来的确该好好的理一理舌头了,昔日管的太松散,导致了三叔的人都来了虞家!春桃将消息告诉她的母亲,其一是想挑拨她和母亲小虞氏的感情。毕竟,如今小虞氏有了晏宥,在三叔的眼里,母亲必定会对她改变态度。简直是小人之心……母亲对她从未改变,那怕是现在有了晏宥,也没有一丝丝的松动。 其二,晏锦今日在小虞氏这里得到了消息,那怕小虞氏不讲出春桃,她也可以查出来。晏锦想,若是她查下去,会发现春桃其实是她的大姑母晏闻鹊的人!那个时候,她怕是会按照三叔的路子来走,再也不相信晏闻鹊的话,从而更相信晏闻鹊和三叔有来往。 其三,她哥哥的消息,怕也是三叔想故意泄露给她的,否则大姑母,肯定见不到她。目的,大概是希望她厌恶谢家和怀疑小虞氏…… 三叔的每一步,都布置的很好。 他给晏闻鹊和顾家设下了死局,更是让薄相想要的东西,可以稳稳当当的到她的手里。 晏闻鹊是晏三爷的嫡亲姐姐…… 晏三爷对她下毒手,却依旧没有任何顾虑,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一般。 当真是狠心又薄情。 晏锦想了一会,才对身边的香复道,“你去水榭请解先生过来一趟!” 第493章:互帮 香复领了命退下,晏锦则往回走。 有些事情,其实知道的太多,并非是一件好事。 从前她不懂,如今却是明白了。 外祖父将生母和母亲都护的很好,约摸也是明白这点…… 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若是超过了,那么必会崩溃,最后更是疯掉。 晏锦走了几步,便累的喘息不已,在身边的阿水赶紧扶着晏锦,“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大夫来!” “不必!”晏锦抬起眼,看着廊下的防风灯,在夜风中,悠悠地打着转儿,又再次摇了摇头。 哥哥的事情,必定和母亲有关。 或许,母亲当年还亲自参与了这件事情。 她怕知道真相,更怕自己知道后,会有改变一些看法。 这种恐惧,是前所未有的。 等晏锦回了屋子后,阿水赶紧送了一些热水进来给晏锦敷面,又准备了一些消食的茶水和果盘,放在晏锦的身前。 晏锦挥手让阿水退下,自己却看着烛火发怔。 等解舒来的时候,晏锦却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她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是恍惚至极。 解舒挑眉,看着晏锦疲惫的神色,一时顿下脚步,没有开口。 “小姐这是怎么了?”过了良久,解舒才走进了屋子里,坐在晏锦的身前,“已经入了夜,还让婢女请我前来,莫非是想和我夜会?” 晏锦早已习惯解舒的脾性,他说话油嘴滑舌的时候。其实也无非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来,看着解舒道,“想托先生帮我查一件事情!” “啧,我要的酬劳可不少!”解舒没有客气的从晏锦的面前,将装了枇杷的果盘拿了过来,“晏小姐付的起吗?” 晏锦盯着解舒,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已经剥好了枇杷。然后迅速的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解舒吃东西的时候极为讲究,动作和声音。都不会太大。 像是名门贵族出来的公子一般。 晏锦轻声地说,“解先生,你想要什么酬劳呢?” “唔,这个可不好说!”解舒又剥了一颗枇杷。喃喃地说,“不如先说说。晏小姐想要让我帮什么忙吧!” “我想让解先生替我查查,我哥哥是否还活着!”晏锦丝毫没有犹豫,“若是还活着,他又在那里!” 解舒闻言。神色里闪过一丝惊讶,他顿下手里的动作,“哥哥?什么哥哥?” “在我之前。娘亲和爹爹还有一个孩子。”晏锦低声道,“想必先生也应该听说过。我哥哥晏煦的事情吧?” 当年,晏煦夭折的事情,没少让人吃惊。 毕竟谁都喜欢看热闹,更有人说晏煦小小的年纪既聪明又长的粉雕玉琢,像是个玉做的人一般。肯定是晏季常烧了高香,这辈子也估计就这么一个孩子了。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甚至还有些恶毒的人,私下传言,其实晏煦不是晏季常的孩子。 晏家,那里有那么好的血统。 尽管,他们言语刻薄,一直都在中伤大虞氏的同时,却忘记了大虞氏容貌绝色,而晏家人的皮相也不差。 连晏锦和晏绮宁,当年都被人传言,不是双生胎,晏锦是虞家这边送来的孩子,是虞非的孩子……目的是想拿下晏家的东西。 毕竟,晏锦和晏绮宁外形不太相似,连眼睛也是颜色各异。 谣言传的很烈,导致有段时间,晏老太太看着她的时候,恨不得扣了她这对眼。 解舒一双眉拧成了一团,“他不是夭折了吗?” “我大姑母今儿来找我了,她说我哥哥其实还活着!”晏锦笑的有些苦涩,“从前我便想过,现在没想到有了证据,却又害怕查下去!” 解舒将身子往后一仰,“小姐是担心,晏大人和太太会牵扯在里面吗?” “我信他们,断然不会如此狠毒!”晏锦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解舒,“当时局势如何我猜不到,但是我能肯定,若是父亲和母亲能护住哥哥,绝对不会让他离开!他们的性子,我最清楚了!” 她的父亲和小虞氏,都从不是薄情之人。 无论何时,她也从未怀疑过他们,会做什么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事情。 她信,一直都信。 此时的解舒倒是无奈的笑了笑,“大小姐你是聪明人,宅子里的凶恶和朝堂上的东西,其实都差不多!我奉劝大小姐,这些事情的真相,或许会让你失望很多,你还会查吗?” “恩,要!”晏锦手腕微微颤抖,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既能活着,能知道的事情,便都知道吧!不想,再有什么遗憾了!” 人这一生,说长很长,说短其实也很短。 晏锦现在做的,无非是想自己在闭眼的时候,没有任何遗憾,也不被人隐瞒太多的东西。 真相再残酷,她也能撑过来。 其实,当年最残酷的事情,她已经经历过。 还有什么,能比那些事情,更让她觉得可怕的呢? 解舒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而是继续低头剥着枇杷,直到满满一果盘的枇杷都被他吃的干干净净后,他才说,“晏小姐总是喜欢为难人,我越是不想做的事情,你越是想让我帮你!晏小姐,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太难了!” “若先生有心,这便不是难事!”晏锦对解舒倒是很有信心,“在西晏的事情,解先生便处理的很好!” 解舒的确很厉害,他几句言语,便挑拨的晏惠卿和薄如颜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信任。 薄如颜嫁入晏府后,晏惠卿便会成为了一个没用的棋子了。 晏家,除了明面的三叔,便再也没有人能给虞家造成任何威胁。 她一步步走到如今,费尽了的心思做的事情,终于是做成了。 “晏小姐抬举了!”解舒将最后一个枇杷放入嘴里,轻轻捂住唇,打了一个嗝,“这件事情,我得想想!” 晏锦抬起手,将面前装着荔枝的果盘,又推到了解舒的面前,“若解先生答应我这件事情,那么来日解先生若是想要复仇,我也可以帮你!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萧予恒公子?” 第494章:昔日的痛 萧予恒…… 解舒已经很久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了。 彷佛当年那场大火,烧掉的不止是整个萧家,而连带他的一切,也葬送在那场大火之中。 解舒的手颤抖的厉害,他想好好的掩盖自己的情绪,却依旧不能做到。 他的动作,有些失态。 过了许久,解舒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萧予恒?晏小姐这个罪名,可给我扣的不小!” 尽管谁都知道萧家没有造反,却依旧落得了满门中毒,又被烧毁的下场。 这里面的诡异太多,想必除了萧家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是吗?”晏锦垂下眼眸,柔声地说,“我一直都信淮安王是无辜的。萧家的事情,也不是晋南王和宁王做的,他们那会没那么多空闲!” 当年,萧家满门凄惨而死,纪燕皇室查明的真相,无非是说,淮安王一族萧家会遇害,是因为他没有答应和宁王勾结,被宁王的余孽害死。 事实上是如何,谁也不知道。 不过结果,她却看的很清楚。 淮安王萧家一族全部败落了,而纪燕皇室也趁着这个机会,将宁王全家灭族。甚至还利用这个机会,颁发了二十年不再立新王的旨意。 对于纪燕皇室而言,这场造反虽然惊心动魄,但是沈家镇压及时,而薄家又护国有功,所以根本没有影响皇室内的任何人。反而是他们,接着这个机会,最后将所有的威胁,都清除的干干净净。 赫赫有名的三王。全部落得了灭族的下场。晋南王的造反,他是罪有应得,可淮安王何其无辜? 萧家满门,死的诡异。 晏锦想,这些诡异,其实无非是掌权之人的手段而已。 若淮安王唯一的子嗣还存活,又怎么不想复仇? 晏锦在知道了十三先生就是解舒后。便私下让人去查探过解舒的身世!但是奈何。这些年解舒一直在西域活动,在大燕的行动也少的可怜,她费尽了心思。也没有查出来解舒的事情。 直到,解舒说,他曾是江南人,又在元宵灯节那一日说要出去走走。看望故人。 元宵灯节那一日,是淮安王夫人佟氏的生辰。不是忌日。 当年淮安王的事情发生后,因为淮安王夫人的尸首根本不能好好的埋葬,所以远在京城里的佟氏一族,便为她在京外的道观里。立了一座衣冠冢。 当时,虞方问了下人,得知解舒也是去了京外。 这些。的确还不足以确认解舒的身份。 晏锦想起前世解舒对谢相的恨意,提起谢相时会变脸的神色。才敢将一切连在一起…… 提出诛杀宁王一族的人,便是谢相。 那会众人皆以为谢相因为痛失了唯一的孩子,才会如此心狠手辣。 在晏锦看来,谢相的做法却是正确的。 宁王是参与了造反,所以必须诛之!对于谢相的手段,晏锦不想做任何评价。 因为,谢相的手段的确狠毒,却也震慑住了那些一直野心勃勃的人。 只是淮安王一族的事情,她却不知道所谓的真相。 “晏小姐说的什么,我不太明白!”解舒面色不悦地站了起来,“只是我奉劝小姐一句,昔日的三王中无论是哪一位,你都没有必要去查探,也没有必要去知道所谓的真相!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也和虞家沈家无关!凡是掌握权力,又很想要走进权利最中心的人,你以为那一个是干净的呢?无非,是罪恶大小的区别罢了!” 解舒的话,显然有些激动。 晏锦垂下眼眸,“我并非想冒犯先生,只是,解先生其实不必这样累!” “累?晏小姐认为我过的累吗?不,我不累!”解舒一改往日风流的神色,眉眼里全是锐利,“往后,不要再和我提这个字!天色已晚,若是没别的事情,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晏小姐,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还有别的人会知道!” 解舒说完,便从屋内走了出去。 与其说是走出去,不如说是匆忙的逃了出去。 有些事情,对解舒而言,是心结。 就如晏锦当年,认为父亲的死,是自己害的一般。 那个时候,简直生不如死,活着的每一日都是折磨。 昔日,是解舒陪着她,一点点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里走了出来。这些事情,她一直都记得。 人,应该学会感恩。 解舒易容帮了她,而且易容是是会减少寿命的。 她这一世,理应该帮解舒。 只是,解舒将自己封固的太牢,她想要帮,也是无从下手的。 晏锦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月色,一时无言。 彼时,解舒从晏锦的院子里几乎像是逃了出来似的,他脸色有些发白,一双细长的眼,此时里面装的全是恐慌。 他一直都知道晏锦聪明,也从未小看过她。只是解舒不知道,她居然能聪明成这样…… 他揉了揉眉心,顿下了脚步,独自站在黑暗之中。 晏锦说,希望他不要这样累……是想帮他。 他方才的情绪太激动,说话的时候,似乎也太鲁莽没有顾虑会不会刺伤晏锦。 她是好意,而自己却显得……太冷漠,也太绝人于千里之外。 萧予恒……萧予恒…… 解舒很久都没有再听过这个名字,原本也以为再也听不见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喃喃地说,“我要怎么走出来?” 解舒说完之后,整个人便蹲了下去。 回忆曾有多美好,那场大火带来的伤痛便有多深!每一日都折磨着他,每一日都让他睡不安稳。 解舒在夜色里蹲了很久,最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确是说话太重了。 晏锦待他,一直很好。 凡是她给虞方的东西,他也有。有时候虞方没有的珍贵东西,他还是有。 只是,她似乎太清楚自己的内心在想什么,他在她面前,总是太暴露。 解舒扶着一边的树木,缓缓地站了起来,又朝着晏锦的院子走去。 他得跟晏锦说一声对不住。 结果,他刚走到门外,脚又像是被什么很重的东西拖住了一般。 解舒咬了咬下唇,想了许久之后,转身又朝着虞方的院子方向走去…… 第495章:表哥 虞方刚褪了外衣,正准备入睡的时候,屋门便被人从外被推开了。 他在内室,随意拿了一件衣衫披在身上,掌着灯便走了出去。 只见解舒站在昏暗的光线里,一脸疲惫,神色也有些倦怠。 似乎,是遇见了什么让他为难的事情。 “解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歇下吗?”虞方早已习惯了解舒的做事风格,但是却依旧意外,解舒今儿的神态和动作,“先生,你这是怎么了?” 解舒虽然油嘴滑舌,却很少不尊重人。 和他交谈过的女子,都表示解舒人很好。 甚至,还有人想要和解舒私奔…… 他从容不迫,笑起的时候痞痞的,勾人心弦。 连虞方身边的小丫鬟,有时在看见解舒的时候,一双眼睛几乎都要冒出光来。 今夜,一向懂礼的解舒却没有让人来禀告,而是自己擅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可见心情真的很糟糕。 解舒坐在虞方的对面,半响后才问,“有酒吗?” “酒?”虞方拢了拢外衫,看着解舒说,“解先生,你的身体……” 解舒的身体,是不适合饮酒的。 他的身子,其实比虞方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解舒太会伪装,所以没有人能猜到,他其实是个身体虚弱的病人。解舒咳的难受的时候,却依旧可以和人谈笑风生,这是他做不到的。 解舒拧着眉头,“让我喝点酒吧,我不知道去哪里了!” 私下,解舒和虞方的关系很好。 连沈苍苍的事情。解舒也会帮虞方出谋划策。 虞方自己是个不擅长说情话的人,所以也曾问过解舒,要怎么做,才会博得沈苍苍喜欢。 结果,解舒闻言只是指着铜镜说,去,照照镜子。给自己点信心。其实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就站她对面,她就很喜欢你了。 虞方:…… 这会,解舒的神色的确不好。虞方无奈之下只好披着单薄的外衣,去了屋外吩咐小丫鬟送一些清淡的竹叶青进来。 虞家的果酒其实不少,但是果酒太容易醉人,他怕解舒会喝的太多。然后出事。 如今的解舒,喝一些竹叶青最好。 小丫鬟虽然惊讶虞方的吩咐。但是还是很快的将竹叶青从小厨房里取来,随便还送来了几个下酒的小菜。 酒一拿进来,解舒便接了过来。 他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接连喝下三杯后。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直到第四杯又倒好后,虞方才阻了他的动作,“解先生小心身子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触景伤情。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我的妹妹和家人!“解舒这次只是握着青花瓷酒杯。笑的苦涩,“只是他们都不在了!” 虞方闻言,有些惊讶。 他实在笨拙,这个时候竟不知道怎么安慰解舒。 他虽没有嫡亲妹妹,却有晏锦和晏绮宁两个表妹,现在还多了一个表弟。 过了许久,虞方才干憋憋地说了一句,“先生节哀!” “早就习惯了,只是不知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们!你呢,你有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人吗?”解舒抬起酒杯,在问完之后,才露出好笑的神色,“我真的是,白问这个问题了,你怎么会有……” “有的!”虞方打断了解舒的话,“我是感觉,有的!后来,也曾问起过父亲,父亲说,我曾和姨母家的表哥一起小住过一些日子!” 解舒闻言,好奇地问道,“姨母?” “我祖母年轻的时候,曾有一个结拜姐妹,这个姐妹和祖母姓氏一样,处事来往也很让祖母喜欢。”虞方喃喃地说,“后来,祖母和她结拜了,还曾想成为儿女亲家!只是,她生下的是女儿,而我祖母也生下了二姑母,所以……没成。” 解舒倒是从虞非的嘴里,听过这个所谓表姐的事情。 据说,这个覃家小姐,长的很好,容貌也很出众,跟昔日的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唯一不好的,便是她的脸上有一些痕迹。 昔日,小虞氏曾有一只烈性难驯的猫,差点抓伤了虞非,奈何小虞氏心软,又不舍得丢弃,便被覃云拿了过去。后来,这只猫抓伤了覃云,在她脸上留了痕迹。 小虞氏很内疚。 而覃云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对小虞氏说,“没事,不过是伤了一点而已,你表姐我貌美如花,这点伤疤并不会影响我的容貌。” 她说的轻松,可右眼下的疤痕,到如今都能清楚的看见。 覃云的性子随和,做事也是随意。 后来,覃云尚未成亲,便有了孩子!这在大燕朝是十分忌讳的事情,覃家吓的六神无主,又不能擅自将覃云沉塘,最后只好无奈的搬家,一家人搬去了关外,等覃云生下孩子后,依旧不敢回来。 外人问起的时候,众人便说覃云已经成亲了,丈夫没了而已。 虽然漏洞百出,但是覃家经商多年,有些事情的确可以很快的抹平。 覃云的儿子覃隽,和虞方年纪差不多大,连外貌也有几分相似。 两个人站在一起,倒像是双生子一般。 虞方想到这里,不仅笑了笑,“我虽然记忆不全,可我总记得,有个和我相似的孩子一起长大。只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了……他没了之后,我便来了虞家!从前的事情,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只是他我却记得……他很喜欢大白!” 虞方说的肯定,却让解舒不仅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看着虞方。 “和你差不多的孩子?”解舒笑了笑,“虞家的孩子,长的花容月貌已经很稀罕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个!” 解舒明显在和虞方说笑,虞方也笑着接了一句,“不是覃隽,而是其他人。我总觉得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不是他,当然也不是虞家的孩子。而且,覃隽也没有虞家的血脉,他是我表哥!唔,只大我几个月的表哥!” 解舒闻言,眯了眯眼。 他狭长的眼,在烛火下显得十分的黝黑。 过了许久,他才轻声地说,“虞方,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你大姑母其实还有个孩子……是个男孩,按理,你也应该叫他一声表哥!” 虞方闻言,手里握住的酒杯,瞬间落地。 第496章:哥哥 酒杯落地摔碎后,发出刺耳的声音。 屋外的小丫鬟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即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手滑了而已!”虞方垂下眼眸,掩盖了自己的情绪,“你不用进来!” 晏煦的事情,虞方当然是知道的。 只是,虞家人很少提起晏煦,这个名字在他们眼里,似乎也是忌讳。 私下,虞方更是顾及亲人们的感受,连同晏锦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他大晏锦几岁,所以知道晏煦的事情,也比晏锦略多一些。 据说,晏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只是天不垂怜,早早的夭折了而已。 当真是可惜。 若是当年晏煦没有夭折,或许他的大姑母也不会强行有孕,甚至更不会明知会难产,还要执意生下晏锦和晏绮宁,最后落得了香消玉殒的结果。 如今,虞方在听闻晏煦的名字时,多少有些失态。 解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然后惊讶地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虞方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是素素和你提起了他吗?” “恩!”解舒没有隐瞒,而是继续看着虞方,苦笑,“一个和你生活过一段日子的人,你哪怕失忆了都还记得他的存在。而晏煦是大小姐的嫡亲哥哥,她又怎么可能不会去想?毕竟,血浓于水!” 虞方微微颔首,“先生说的是!先生,你以前是怎么陪你的妹妹的呢?” 虞方的话,让解舒不仅微微一愣。 他闭上眼。良久后才道,“我妹妹调皮,喜欢看我折纸,每次她生气,我都会折了小东西送她。她再怎么生气,在收下我的东西后,也会不再和我计较。只是。她……” 解舒睁开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纵使我现在折纸再好,她却看不到了!” 虞方没有说话。而是擅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地啜了一口。 酒香清洌,只是小小的一口,入腹之后便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 虞方很少会饮酒。其一是因为他的身子不适合饮酒,其二他也不相信酒能解千愁。 逃避不是办法。该面对的总是要对面的。 晏锦很懂事,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晏煦。 虞方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事,所以晏锦在这个时候。才会想起晏煦。 解舒又拿起酒杯饮酒,而虞方也没有问下去。 过了许久,虞方才说了一句。“解先生,你也教教我吧。我想学折纸!” “你学这个做什么?”解舒有些好笑的看着虞方,“郡主又为难你了?” “苍苍很懂事,也很乖巧,怎么会为难我?”虞方不喜人说沈苍苍的不是,连解舒也不行,“我只是想学而已!” 这句话虞方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解舒却差点笑出了声。 沈苍苍那个脾气,又直接又暴躁,居然还有人说她乖巧懂事,这话也只有好脾气的虞方才能说出来了!不得不说,沉醉在感情里的人,都是如此的盲目。 解舒摆了摆手,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她!今儿我也是一醉解千愁,来,我现在就教你!” 解舒的收艺很巧,他折纸的时候,手灵活的不像是个男子。 虞方学的困难,等解舒醉的晕过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学会了几个简单的东西。 虞方抬起手,看着自己修长的指,一时无言。 这双手不算难看,平日里也很灵活,为何学折纸却如此的困难。 …… 彼时,晏锦已经睡下了,只是一直睁开眼,看着帐子。 屋内的墙角,放着一盏八角宫灯,周围也不会太过于黑暗。 突然,屋门被外被推开,一个人脚步蹒跚的走了进来,连一直守在屋外的小丫鬟,都没有被他惊动。 晏锦只觉不好,立即从床榻上坐起,想要唤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人的身影,她很熟悉。 屋内的光线很暗,她只能看见虞方捏着衣摆,似乎捧着很多东西。 虞方眉目如画,一张俊美的容颜,此时更是放松,唯一格格不入的,便是他一双眼紧紧的闭着。 虞方的脚步很轻,若不是他进了屋子,晏锦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到来。 晏锦从前便听说过,虞方有心病,所以夜游症一直未曾治愈。从前,还吓到了府邸里的小丫鬟,甚至有人说虞方是疯子…… 夜游症最怕的便是有人在梦中唤醒病人,从而病人会被活活的吓出毛病。 晏锦不动声色,看着虞方将衣摆里装着的东西,放在离她床头很近的小桌上。 此时,因为距离很近,晏锦终于看清楚了虞方送来的东西。 那是一些折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有老虎、风车、蛤蟆等等。这些小动物,都是用纸折起来的,而且虞方的手艺不好,所以东西看起来也有些奇怪。 他将东西放下后,才理了理衣摆,又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虞方虽然全程都闭着眼,可他的动作,竟比白日里灵活不少。 晏锦记得,白日里的虞方,经常走着走着,就会摔倒。 晏锦挑开纱帐,看着虞方的背影一时怔住…… 她并未唤人进来,也知道虞方会安安稳稳的回去。 晏锦起身,拿起小桌上的折纸,一时有些哽咽。 她记得十三先生曾说过,他当年惹自己的妹妹生气了,便折一些小东西送给妹妹。无论妹妹多么生气,都会在得到了这个东西后,对他展开笑颜。 每次十三先生说完,都会折一些小动物送给晏锦,希望她开心一些。 此时,晏锦看着满满一桌的小东西,眼眶微红。 虞方怕是担心她,所以才会做这些事情,连梦里都要将小东西送过来。 夜游症病人,在夜里做的事情,是白日里不敢做的……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晏锦将折纸放回去后,看着屋外的天色已经微亮。 过了一会,天色渐明,晏锦才唤了香复进屋。 香复在看见小桌上的折纸后,也有些惊讶!而晏锦只是吩咐香复找个箱子,将这些折纸放起来,好好的保管。 香复领了命,又亲自替晏锦梳理发髻。 晏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半响后才对香复说,“等我用完早膳,你去后院将春桃找来!说我有些事情,想要好好的问她!” 有些事情,的确不宜打草惊蛇。 可有些事情,却是要杀鸡儆猴。 第497章:兵不厌诈 或许从她和父亲还有母亲一起搬来虞家开始,便有人一直在暗处默默地盯着虞家。 对于她们的一举一动,更是了如指掌。 如今想来,的确太过于的恐怖了。 晏锦知道,自己在短暂的时间内,不能将三叔布置的暗棋全部找出来,那么起码也该让这些暗棋明白。 在虞家,不是人人都和她外祖母一般仁慈。 手段残忍却也可以震慑一些心怀不轨的人。 春桃被带来的时候,晏锦正在练字,她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春桃,是而轻声地问了一句,“说吧,你是谁的人!” “小姐,你冤枉奴婢了!”春桃紧紧地咬着下唇,半响后才道,“是小姐见了不该见的人,又不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告诉了轻寒姐姐,自己看见的事情而已!” 晏锦闻言,动作依旧如常,“嬷嬷们有没有告诉你,主子永远不会错?” 晏锦说完之后,阿水便走上前去,狠狠地给了春桃一个耳光。 今日,香复去找春桃的时候,后院里不少下人都看见了,春桃那会有些急着问香复,为何大小姐会找她!香复只是冷冷地说,没什么事,只是找春桃说会话。 春桃知道自己是要倒霉了,却没想到,平日总是笑吟吟的晏锦,只是因为她说错了一句话,便吩咐了人掌她的嘴。 阿水的力气不小,她打了一巴掌后,春桃口里便多了几分血腥的气息,头更是有些晕。 “小姐,奴婢知道错了!”春桃赶紧跟晏锦磕头。“奴婢再也不敢说小姐的不是了!” 晏锦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抬起眼来看了看春桃,“我这个人,只喜欢给人三次机会!这是第二次,你说你知道错了……可我看来,你却依旧是不知道错在那里!说我不是的人,我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我又何必找你的麻烦。春桃。好好想想,最后一次机会了,若你说错的话……” 晏锦没有说下去。而春桃又怎么不明白晏锦想要说什么。 春桃哑然,翕了翕唇角,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 晏锦的神色,让她看的出来。晏锦不是在说笑。 虞家的人性子都温和……不过也只是表面。 尤其是晏锦…… 春桃想了许久,都没有开口。 “你不愿意讲。倒是忠心!”晏锦将字写好后,对身边站着的阿水说,“去将昨儿郡主送来的箱子取来!” 阿水领命,转身就走去屋外。 过了一会。她独自一人,抱着一个大大木箱从屋外走了进来。 这个箱子外是涂了黑漆,看着有些阴森森的。 若是换成其他小丫鬟来做这件事情。必定要三个人,才能抬的起这个箱子。 阿水将木箱放在春桃面前。又退回了晏锦身边。 “明惠郡主送了我一些听话的蛇,若你不愿意出卖你的主子,我也不为难你!”晏锦语气和缓,“你将手放进去一刻,我便不再问你,如何?” 晏锦说的云淡风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如何的嗜血和可怕。 春桃不怕死,却怕被人如此折磨。 沈家那位郡主,饲养了多少毒蛇,她早有耳闻。沈苍苍和晏锦交好,会送些毒蛇给晏锦赏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晏锦说的轻松,可实际上……却是在为难她。 春桃神色有些慌乱,“小姐,奴婢,奴婢……” “想好了再回答我!”晏锦将狼毫笔搁置好后,才拿起放在一边的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我说了,事不过三!” 春桃的额头上布满了汗,也不知是天气太炎热,还是她自己做贼心虚。 过了许久,晏锦打了一个哈欠后,阿水才开口,“春桃,你可想好了,小姐等会要歇下了!” “奴婢……”春桃紧紧地咬住下唇,“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 晏锦没有说话,阿水却直接走了过去,紧紧的握住春桃的手,准备打开箱子丢她进去。 阿水的力气很大,春桃根本挣脱不开。 眼看,阿水就要打开箱子了,她吓的哭了出来,“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被毒蛇撕咬的滋味,太过于可怕了。 春桃今儿一早,还听人说,庄子上有个人曾掉进蛇窝里,最后再也没有出来了。 他说的可怕,春桃也吓的浑身是汗。 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生不如死,被人一直折磨。 晏锦笑着说,“我说过,事不过三,如今你想说,我却是不想听了!” “小姐,求求你了,饶了我吧……我还知道虞家还有和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安插的眼线!”春桃对晏锦磕头,“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晏锦轻轻地“哦”了一声,似乎在考虑春桃的话。 而这个时候,阿水放开了春桃的手,不经意的碰了碰木箱子后,春桃吓的又道,“前几日顾家七太太,也是我领了命放进来的!小姐,我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春桃哭的厉害,整个人瘫软了身子。 她害怕…… 很害怕。 晏锦松了口,让春桃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如她所料,春桃是她三叔的人,其实若不是时间急迫,春桃也根本不会被送来虞府来!春桃明显是个贪生怕死,又懦弱的小姑娘,来了虞家也不过是一个很浅的暗线……她供出来的人,在虞府里足足有十来个,其中一位还是小虞氏身边的婢女。 晏三爷不愧是薄相看中的人,他的处事及时,竟连虞家不少人都被他欺瞒了过去。 等春桃回答完毕后,晏锦依旧让人杖打了春桃三十大板,然后又吩咐了人,送了春桃去衙门。 春桃知道之后,一直哀求晏锦救救她,说她自己根本不想死。 晏锦看着脚下跪着的春桃说,轻声地说,“我说过,事不过三。我听完你说了一切,不代表我会救你……” 春桃傻了眼,她看着晏锦,疼的大吼,“你……无耻!” “无耻?”晏锦摇头,淡淡地说,“这叫兵不厌诈!” 第498章:送礼 说起处事无赖,她和沈砚山比起来,完全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且,她之前说愿意给春桃生路,那也是得春桃自己把握好时机,在三次回答之内老老实实的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最后,春桃没有在三次内回答清楚,还打算继续敷衍她。 她这样做,也算是言出必行了。 春桃瞪圆了眼看着晏锦,她都不知道晏锦是如何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些话的。 太无赖了…… 春桃心头一急,气的浑身哆嗦,最后更是晕了过去。 晏锦看着春桃的样子,喃喃地说,“这承受能力,真是不行!” “小姐!”阿水在一边劝道,“你别生气!” 晏锦笑了起来,看着阿水认真地说,“我没什么好生气的,我又不是金子,不指望任何人都觉得我好!而且……你看,现在站着的人是我,而躺下的,是她!” 有些事情,若事事都要计较别人的看法,那她不得活活的累死。 自己的生活,何必在意他人的看法。 毕竟,自己的一生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又何必按照外人的言语里的轨迹生活? 阿水有些听不懂晏锦的意思,半响后才问晏锦,“小姐,春桃怎么处置?” “送出去吧,不要伤她性命,要让她活着!”晏锦略微沉吟了一会,又添了一句,“若其他人看见了,便让他们都看着!” 这种吃里爬外的东西,是该让人好好看看她的下场。 晏锦不要春桃的性命。是知道三叔不会放过春桃。 三叔的手段,可就没她这么仁慈了。 阿水领了命,吩咐了站在屋外的小丫鬟,将春桃丢了出去后,又转身看着屋内的箱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将箱子放回库房里吧!”晏锦抬起头,笑的淡然。“不过是一箱子折纸。居然能吓成这样!” 阿水:“……” 其实这个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蛇,不过是虞方送她的折纸。 而且沈苍苍在和虞方相认后。她那一院子的毒蛇就都被送走了,如今留在沈苍苍身边的,只有大白!沈苍苍知道虞方喜欢兔子,还特意跟着重大夫一起。学着养小兔子!现在的沈家梨院里,估计能看见的不再是什么毒蛇。而是满园的小兔子了。 沈苍苍对虞方用心,而虞方对沈苍苍也不差。 沈苍苍身子会恢复的如此快,一是因为她没有心病了,二是因为虞方每日都会吩咐下人送去对沈苍苍恢复有用的药材过去。虞老太爷给虞方的东西。虞方一直不舍得用,觉得太奢侈,如今却全都给了沈苍苍。 若说虞方心里没沈苍苍。谁又会信呢? 晏锦抬起头,看了看屋外此时烈日炎炎。便和阿水又说了一会话,便回屋歇下了。 她如今,也是越来越贪睡。 炎热的夏季,依旧没能阻止她的睡意。 起初,小虞氏还觉得奇怪,吩咐了刘大夫给晏锦扶脉。结果,刘大夫说晏锦身子很好,喜欢睡大概也是真的有些疲惫,无碍的。 刘大夫说了几次,小虞氏才放了心。 或许是因为晏锦睡的比其他人多,所以她醒着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清澈极了,宛如雪中的琉璃一般。 等晏锦再醒来的时候,香复站在一边给她打扇,神色里露出几分担忧。 晏锦睡眼朦胧,瞧着香复轻声地道,“你这是怎么了!” “小姐,你醒了?”香复逃避了晏锦的话,而是赶紧扶起晏锦,又想了想,“你今儿醒的早!” 晏锦打了一个哈欠,虽然诧异香复没有答话,却依旧没有多问。她揉了揉眼说,“约摸是睡的太多了!” 此时,正是一日最炎热的时候,屋外的蝉鸣之声,有些刺耳。 晏锦虽不在乎这些,却怕蝉鸣声,影响小虞氏和幼弟的睡眠。 她又吩咐香复,派人去小虞氏和晏宥的院子里,将这些蝉黏走! 香复领了命出去,等香复再回来的时候,晏锦已经起身喝了一杯茶水。 今年的夏日,着实太热了。 屋内放着冰块,却依旧抵挡不住夏日的炎炎热气。 晏锦想着晏宥年纪小,又不适合用冰,毕竟冰化了之后,屋子里湿气重,湿漉漉的!他年纪太小,会扛不住这样的气息。 唯一能做的,便是重新换一间屋子。 她一边盘算着,新宅里哪一间屋子适合晏宥,又想着晚膳是否要和母亲一起用…… 等晏锦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却又看见香复心事重重的样子。 平日里的香复,大多很克制,很少会露出这样的神色。香复说话不会婉转,也不过是担心她。 晏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香复立即清醒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儿太后身边的京公公带了几个人过来,说是送东西给太太!” “京公公?”晏锦挑眉,有些不解地说,“他送什么东西了?” 香复摇头,“奴婢不知道,而且窦妈妈也没有来找小姐……奴婢想,这东西约摸是送给太太的!所以……” 薄太后会送东西给她母亲? 晏锦心里是不太相信的。 她琢磨着,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需要京公公亲自来一趟虞府,这又是在告诉外人什么消息? 晏锦又饮了一杯水,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香复说,“你又瞧见了和你哥哥一样的人了?” “小姐……”香复惊的目瞪口呆,她怔怔地,半响都没说出话来。良久,香复垂下眼眸,有些不甘地说,“恩!奴婢又瞧见了!不过,只是背影!” “我帮你查过!”晏锦将杯子放好后,又说,“只是没什么痕迹,不过今日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方便许多。来虞府的人必定不足百人,比从前大海捞针,方便了很多!小雅你放心,你的事,我一直都记得!” 香复闻言,一双眼红的厉害,“小姐,奴婢给你添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晏锦看着香复又笑了笑,“好了,你别多想了!你去告诉母亲,等会我会陪她一起用晚膳!” 她得去问问,薄太后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499章:帖子 薄家如今,来者不善。 防人之心不可无。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才皱着眉头,想香复的话。 若香复的哥哥真的还活着,那么他为何会出现在东厂之中…… 明明两个地方,相距的很远。 晏锦听香复提起她的哥哥郭云清时,说他虽然不似郭家人那般喜欢研究风水玄学,但是他模仿一些人的声音,惟妙惟肖。 在方圆百里,他的口技都是赫赫有名的。 晏锦想起程老将军,也会口技。 而且,程老将军模仿沈砚山说话的时候,声音的确和沈砚山如出一辙。 若是那会他连说话的口气都相似,而晏锦在没看见程老将军的容颜时,怕是会相信那个人就是沈砚山。 口技这种东西,若是学的好,当真是很能糊弄人。 她想了许久,又吩咐了阿哒去找惊蛰过来,让惊蛰去查今日来虞家的那些人。 惊蛰也略会口技,虽不精湛,但是好歹对这行也略懂一些。 他来查这件事情,自然比旁人更擅长一些!而且,对于惊蛰,晏锦也十分的放心。 惊蛰和晏谷殊有着一样的目的…… 前几日晏谷殊被她救了出来,暂时安置在郊外。 如今的晏谷殊不仅容颜尽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何氏瞧了之后,哭的厉害……晏谷殊用手比划,安慰何氏,又告诉晏锦,他要活着。 他要活着,亲自看着晏家败落。看着晏三爷生不如死。 恨一个人的怨,当真可以坚持很久很久。 晏谷殊对晏三爷的恨,便是如此。 晏锦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没有再多想下去。 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后,晏锦才去了小虞氏的院子里陪小虞氏用晚膳。 今儿凑巧的是她父亲也没有在,据说还在工部里忙。没有归家。 小虞氏和晏锦用完晚膳后。才开了口,“我就知道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今儿太后娘娘让京公公送来的是你三叔成亲的帖子!她的意思。是让我们家去赴宴!” “赴宴?”晏锦挑眉,“不是要入了冬才成亲吗?” “提前了!”小虞氏站了起来,将帖子递到晏锦的手里,“就在三日后。所以帖子都是最近才发出来的!” 晏锦从小虞氏的手里,接过帖子。一脸的惊讶。 她记得前段日子,沈苍苍还和她说,薄家决定将薄如颜的亲事定在冬日,毕竟薄如颜的身子还未恢复。不能带着病出嫁!其实说起来,薄家多少觉得晦气,晏老太爷和晏家三太太一起去世。这种晦气的事情,薄家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想如此急着操办这门亲事。 如今的晏家,再也不是昔日的清平侯府了。 它不过只是晏家三房的宅子。 晏锦看着帖子上的日子,微微蹙眉,“是不是太急了!” “我也不知道你三叔是怎么想的!如玉她啊……”小虞氏皱眉,她起初在听闻舒氏的死讯时,多少有些震惊。 在她的记忆里,舒氏一直是个温顺又柔和的人。 当年大虞氏还在的时候,舒氏还亲自煮茶给她们喝,一举一动皆是从容不迫优雅至极。 只是后来,舒氏嫁入晏府后,笑容也越来越少。 甚至有一次,她派人给舒氏送了些药材后,舒氏亲自来东院感谢她,还对她说,“长嫂,破费了!” 那时的舒氏,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明明从前是那样温婉似水的女子,如今嫁入晏府不过短短几年,就变的有些沧桑了。 鬓发间,都有了一些银丝。 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苍老到如此? 小虞氏提起舒氏,便觉得可惜,“舒家如今怎么样了?” “搬走了!”晏锦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舒家曾想过要带走三婶的尸首,但是三叔不愿意……到了最后,也就带走了几件衣裳!” 对于舒家而言,舒氏的确是个好孩子。 当年舒家败落后,曾差点遭受灭门之祸,是晏三爷看在舒氏的面上,想了办法救了舒家!或许,那个时候的舒氏对晏三爷的感情,也逐渐有些迷茫了,但是为了报恩,她选择了出嫁。 其实,晏锦不知道,她的三婶到后来有没有知道。 舒家当年差点遭受灭门之祸,也不过是个阴谋。 薄相配合晏三爷的一个阴谋。 晏三爷想要得舒氏更想要得到舒家,所以薄家给了舒家压力,让舒家以为自己满族难逃一劫。 晏三爷出现后,救了他们,当然之后也顺理成章的娶了舒氏。 其实,晏三爷所谓的爱,说起来也不过是可怕的占有欲。 他从不喜欢舒氏……他喜欢的都是权利。 晏三爷得到了舒氏,也暗中让舒家帮了他不少忙。舒氏几个年幼的弟弟,都在帮晏三爷做事的时候,受伤去世。 也难怪,舒氏最后会扛不住。 舒氏死了之后,晏三爷的确想继续利用舒家。 只是舒家宁愿灭族,也不愿意被继续掌控。私下沈砚山插了一手,让舒家安然无恙的退出了京城。 晏三爷失了舒家的帮助,自然就想利用平阳的顾家了。 也难怪她的大姑母会反抗,毕竟晏三爷想要的,不止是顾家的家产,更是顾家家族所有人的性命。 小虞氏等了许久,才开口,“其实这样对如玉也好,她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有鹤哥儿陪着……唉,你三叔的亲事,我是不想去的!” 晏锦的父亲忙于公务,自然抽不开身。 小虞氏虽然出了月子,但是此时身子却依旧虚弱,不能出门走动。 晏锦知道,薄太后送这个帖子来,其实也不是打算让她的父亲或者母亲去参加这场喜宴。薄太后希望去的人,其实是她。 薄如颜当天会制造什么热闹,晏锦不太知晓。 但是,必定是一场不小的热闹。 或许,还会再次对她下手。 但是,薄太后的懿旨,谁都不能违抗,她和母亲,总是要去一个人的。 晏锦想了想,才对小虞氏道,“小宥怕热,乳娘说他一直没歇息好!天气炎热,也不方便带着他去赴宴!不如这样,我替母亲去晏府吧,母亲在家里陪着宥哥儿!” 第500章:派人 晏锦话音刚落,小虞氏便急着打断了她的话,“不行!” 薄如颜和晏锦的事情,小虞氏是十分清楚的,如今薄如颜成亲,而且还是在晏府,又怎么能让晏锦前去? 小虞氏说的果决,丝毫不给晏锦反驳的余地。 晏锦翕了翕唇角,话还未说出口,屋外便响起了窦妈妈的敲门声,“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小虞氏赶紧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急着走了出去,看着窦妈妈说,“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 “五少爷高热一直不退……”窦妈妈急的眼眶都红了,“太太,你过去瞧瞧吧!” 小虞氏闻言,急匆匆地朝着晏宥的院子走去。 此时,虞老太爷和刘大夫也赶到了,刘大夫扶脉之后,只说是不能将冰块放在院子里了,风将湿气吹进屋子里,晏宥便病了。 孩子太小,受不了这些湿气。 其实从一开始,下人们便知道晏宥太小,不能承受湿气。 所以,只是将装了冰块的大缸放在院子里,希望这样能让周围的气息不再炎热。 只是,她们忘记了晏宥屋子里的窗户和门,一直都是敞开的,夏日里的风将湿气吹进屋子里,晏宥便受了寒气。 好在,只是小小的风寒,并无大碍。 唯一麻烦的,便是晏宥太过于年幼,这些药物根本很难让他喝进去。 而且晏宥又喜欢小虞氏,时刻离不得人。 晏锦见母亲神色疲惫,又劝道,“宥哥儿病了,母亲就在家里陪着他吧。至于晏府那边,我去便好!” “不行!”小虞氏依旧果断的拒绝了晏锦,“你去做什么!” 晏锦扶住小虞氏的胳膊,“母亲的担心,我都知道。只是,我总不能躲三叔和十二小姐一辈子吧?来日,总是要见的!” 薄如颜想要见她。有的是机会。 晏锦躲的了一时。难道还能躲一辈子? 其次,晏锦无愧于心,为何又要一直躲着薄如颜?反而像是她心里有鬼一般。 “母亲。那日喜宴会去很多人,不止是女儿一人去,而且,十二小姐是新人。不能出来随意走动!”晏锦继续安慰小虞氏,“母亲无需担心我。如今小五这边离不了母亲,若是母亲替我去赴宴,而让小五病着!我这个做长姐的,会不安的!” 晏宥在晏家是排行第五。偶尔晏锦也会称他为小五。 小虞氏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三叔……” “我知他心里想什么。母亲你别担心我!”晏锦看着小虞氏,十分认真地说。“堂姐也会去,我让她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你堂姐和你一样,遇见事也没办法。你们一起我也不放心!”小虞氏终于松了口,她想了想才道,“你让解先生陪着你,还有阿哒和阿水,你都带上!” 晏锦笑眯了眼,“母亲说的是,我都带着。” 小虞氏知道晏锦的脾气,一旦晏锦下定决心的事情,她怎么阻止,晏锦也是不会松口的。 而且,如今晏锦大了,她也不能事事都护着晏锦。虽说沈家的人很好,可毕竟沈家是个大家族,亲戚也不少,晏锦来日想要在沈家站稳脚跟,也得靠她自己一个人。 小虞氏明白,自己照顾不了眼晏锦一辈子。 得历练晏锦…… 小虞氏选择了妥协,但是心里却依旧担心。 晏家这场喜宴,她是反感的,但是碍于薄太后亲自派人送来了帖子,她不得不让人去。 不过,让小虞氏意外的是,她今日第一次看清了那位京公公。 和传言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位京公公长的极好,眉目间带着几分妖媚,却又不显得女气。他说话的时候,斯斯文文的,压根不像是一个太监。 这样的容貌,当真是可惜了。 晏锦陪了母亲一会后,父亲便从外赶了回来。 父亲穿着官服,连衣衫也未来得及换下,他一脸焦急的推开门走了进来,“宥儿怎么样了?” 晏季常这几日一直在工部忙碌,眼下的青痕浓的像是被墨点上去一般。平日里井井有条的他,此时看起来竟憔悴的像是枯黄的叶。 小虞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轻声解释,“宥儿高热退下了!大爷,你怎么回来了?” “吉祥说宥儿病了,我得回来看看才安心!”晏季常走到晏宥身边,本想伸出手抚摸晏宥柔嫩的面颊,又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轻柔,会惊醒刚刚入眠的孩子。 晏锦见父亲来了,便起身和母亲告辞,慢慢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等晏锦退下后,小虞氏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晏季常。 她担忧地说,“我怕素素去晏府,会出事,她……还那么小!” “她啊,不小了!”晏季常拉着小虞氏坐下,安慰道,“素素说的没错,宥儿不能离开你,你得在府里照顾他!至于素素那边,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办法!” “我怎么会不担心,我是看着素素长大的,她跟小宥一般大的时候,便在我身边了!”小虞氏叹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晏三爷在的一日,她便一日不安心。 明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却依旧要将表面上的面子做足了。不然,她怕给晏季常落了一个不好的名声。 有些事情,她虽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但是却要为晏季常着想。 “快了!”晏季常想了想,才对小虞氏说,“素素很聪明,不会有事的!你啊,瞧着又瘦了……也多想想自己!” 晏季常一再保证会好好派人照顾晏锦,小虞氏听着便也相信了。 其实,小虞氏一直都没想到到底是谁,能让晏季常如此的放心。 不止小虞氏猜不透晏季常的心思,连晏锦都不知道父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三日后,她带着解舒上了马车的时,解舒的眉眼里却全是困倦。 解舒困的厉害,一直打着哈欠。 晏锦不好打扰解舒休息,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等马车缓缓地停在晏府外时,马车外传来的,却是晏锦最熟悉的声音。 他唤她,“素素!” 第501章:成亲 晏锦闻言,微微一怔。 下一刻,车帘从外被人挑起,沈砚山那张隽秀清雅的容颜,又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她瞪圆了眼,看着沈砚山,疑惑极了,“你怎么来了?” 沈家收到了帖子,也不该沈砚山来这个场合。 毕竟,这个人是最不喜欢来凑热闹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沈砚山的神色,依旧如往日一般淡淡地,“素素,来,我扶你下来!” 沈砚山说的理直气壮,晏锦不禁笑了笑。 她突然想起母亲担心的时候,父亲的神色…… 莫非,是父亲让沈砚山来的? 按照父亲的性子,不应该会这样的。 当真是奇怪。 晏锦虽然疑惑,却依旧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沈砚山抬起手,将晏锦从马车上扶了下来。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呵护自己最珍爱的宝物一般,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虽然沈砚山很少出现在外人的眼前,但是,晏家长房的马车,他们却是认得的。 所以,想要猜出沈砚山,并不是难事。 沈砚山容貌淡雅,而晏锦长的又宛如出水芙蓉般动人,两个人站在一起,当真是郎才女貌,十分的相配。 今儿,是晏三爷和薄家十二小姐的喜宴,可沈砚山和晏锦的出现,瞬间将这两个人比了下去。 星辰和尘埃的对比,约摸也是如此了吧。 外面的动静很大,巴结沈家的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迅速的上前和沈砚山说话。 沈砚山虽然神色清冷。说话也慢吞吞的,但是比起平日里懒散的样子,今儿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屋内的晏惠卿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让小丫鬟扶着自己出来看了一眼。 她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沈砚山和晏锦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砚山不知和晏锦说了什么,惹的晏锦莞尔一笑,灵秀的容颜。十分夺目。 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晏惠卿难受极了,半响都没有说出话来。 在她身边的小丫鬟,轻声地问了一句。“四小姐?” ‘啪’ 下一刻晏惠卿便伸出手,狠狠地打了小丫鬟一个耳光,她用的力气极大,不仅打的小丫鬟有些怔住。自己的手更是疼痛难忍。 小丫鬟吓的跪在地上,虽然委屈。却依旧要劝道,“四小姐息怒,你的身子要紧,都是奴婢的错!” “既是你的错。你便在这里跪着!”晏惠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多看一眼,都眼睛疼痛。“没我的吩咐,你不许起身!” 说完之后。她便仓皇的走开了。 她或许是终于明白,薄如颜为何那样的执着沈砚山了。有些人,天生便是和普通人不同的,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甚至是地位,他们永远都是高人一等。 明明是那样清冷宛如高岭之花的一个人,站在晏锦的身边,却十分仔细的照顾晏锦,说话的时候,更是事事都想着晏锦。 她,羡慕。 很羡慕。 而如今的她,却再也找不到比沈砚山更好的夫婿,自然也就不能压住晏锦了。薄如颜不会放过她,也绝对不会让她来日,还有翻身的机会……她恨透了,更恨父亲的薄情。 晏惠卿走了几步后,便眼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小丫鬟惊的立即站了起来,匆匆跑上去扶着晏惠卿,“四小姐!来人啊,来人啊,四小姐晕过去了!” 小丫鬟的嗓门不小,她这么一喊,周围不少的目光也朝着那个角落看了过去。 晏锦的目光也不例外。 过了一会,晏锦看着晏惠卿被人抬着离开的时候,不禁有些怔住。 今日这个场合,却不想晏惠卿还会出来。 沈砚山见晏锦想的出神,提醒了一句,“素素,不要再看了!” “恩?”晏锦抬起头看着沈砚山,不解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砚山薄唇启,“你只需要看我就好!” 他便是她的风景。 晏锦:“……” 他说的义正词严,似乎很认真的样子。 晏锦失笑,没有回答,却再也没有看晏惠卿那边的动静。 两个人进了屋子后,晏三爷便从内迎了出来。 晏锦许久没有见过晏三爷了,此时她看着晏三爷时,依旧有些惊讶。 昔日那位儒雅的晏三爷,现在鬓发间多了一半的银丝,虽然容颜依旧,但是气质却大不如从前了。他看着晏锦,依旧笑的从容,“素素你来了?” “见过三叔!”晏锦福身行礼,“父亲让我来看看你!” 晏三爷点了点头,“坐吧!今儿人多,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晚些我们再谈!” 晏三爷的眼神黯淡至极,显然今日的亲事的确不合他意。 但是这一幕落在晏锦眼里,却又变成了好笑。 如果,真的不愿意,又何必为了那些虚无的权利,如此强迫自己!其实,说难听点,不过是惺惺作态…… 无论晏三爷做什么,舒家的人都不可能原谅他了。 晏锦坐下后,沈砚山便接过小丫鬟送来的茶,亲自闻了闻后,才交给晏锦。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一举一动皆是带有防备之心。 晏锦从沈砚山的手里接过茶盏时,沈砚山说了一句,“素素,若是不喜欢这里,我便陪你走走!” “无碍的。”晏锦对沈砚山笑笑,“只是觉得……” “世上没有什么值和不值的事情,只有愿意和不愿意!”沈砚山像是知道晏锦想什么似的,“舒家小姐的事,舒家已经后悔了!” 她在想什么,这个人像是永远都知道一般。 很多事情,晏锦也就不瞒沈砚山了。 晏锦想起,舒家能安稳离开京城,多亏了沈砚山暗中插手,于是好奇的问,“你留着舒家,是有用处吗?” “用?我可没打算利用他们!”沈砚山抬起眼,视线十分平静,“我只是想帮他们,完成心愿而已!” 晏锦:“……” 能将利用说的如此一本正经的人,也只有沈砚山了。 晏锦刚想开口说话,便听见屋外一阵响动。 有人笑着,有人吵闹…… 在乱糟糟的人声里,晏锦听见有人在喊,“新娘子快来了,三爷你准备一下!” 这个人话音刚落,屋外便响起一阵锣鼓的声音…… 不足片刻,一个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便从外走了进来。 第502章:带走不属于你的 薄如颜身姿纤细,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她的确是个美人。 难怪,曾有人说,少女出嫁的时,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样子,宛如树上的花缓缓地绽放。 无论薄如颜嫁的人是谁,是否是自己的心上人,今儿的薄如颜却依旧夺目。 喜娘扶着薄如颜走了进来,而薄相也出现在了人群中。 晏老太爷已经去世,而晏老太太又神情恍惚,如今的高堂,也只有薄相一人。因为,在薄如颜出嫁的前几日,薄如颜的母亲,便病了。 至于是怎么病的,却没有人说出个原因。 薄相神色依旧如初,总是笑着,看着很和善慈祥。 就是这样和善的一个人,却是一个最可怕的人。 晏锦站在人群中,并肩和沈砚山看着礼行到了一半,喜娘要将茶盏递给薄如颜时,一个小厮急匆匆地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一脸惊慌,神色里更是带了几分不安,“三爷不好,不好了……” “何事?”晏三爷皱着眉头,一脸不悦,“晚些再说!” 小厮愣了愣,他被晏三爷的话堵住,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站在人群里的一个老妈子,站了出来,问道,“是他们将太太带走了吗?” “你怎么知道?”小厮看着老妈子,一脸错愕,“你怎么知道舒家的人,带走了三太太的尸首!” 小厮话音刚落,便立即抬起手来捂住了嘴。 舒氏已经去了,虽然没有离世多久,但是如今晏家的三太太是这个刚过门的薄家小姐,他这句话等于在咒薄家小姐早死。 果然。薄如颜在听了这句话后,直接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愤怒的容颜。 在大燕朝,新娘还未入新房便掀开盖头,是非常不吉利也是不合礼仪的!所以,薄如颜的动作让不少的都惊讶极了,连在一边的薄相。都有些面色铁青。 薄如颜这样一做。来日不知有多少人在传,薄家小姐不懂规矩,薄相教女无方!薄如颜丢的。是薄家的颜面…… “你再说一次!”薄如颜一张清秀的小脸,此刻全是怒火,“你再说一次你刚才说的话!” 跪在地上的小厮,身子瑟瑟发抖。不敢去看薄如颜的神色。 晏锦此时才看清了薄如颜的样子…… 今日的薄如颜的确绝美,一双水灵灵的眼。面颊上点缀着上好的胭脂,气色看上去很好!头上的凤冠镶嵌着珍珠,而衣摆上的流苏,在她晃动身子的时候。也随着她的动作轻轻起伏,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 薄相皱着眉头,虽然不悦。却依旧没有阻止薄如颜的动作。 晏三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薄如颜唤了一句。“如颜!” “闭嘴!”薄如颜对晏三爷怒目而视,“你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吗?” 晏三爷闻言,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的攥成了一个拳头。 他用很大的力气,才将心里的愤怒压抑住!舒家一直想要带走他妻子的尸首,可他却没有给舒家机会,甚至想要铲除舒家。可偏偏的,沈砚山却跑来插了一手,亲自吩咐人将舒家全族送出了京城。 沈砚山做事向来仔细,他一旦出手,晏三爷想要去阻扰,便十分的困难。 晏三爷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舒家走了,没有带走舒氏。 他怎么也没想到,舒家的人居然如此固执,在他成亲这一日,宁愿惊动地下的舒氏,也要将她的尸首带走。 舒家对他,如今怕是厌恶至极。 他想起自己回来,看见舒氏的尸首的时候,舒氏的陪嫁嬷嬷说,“三爷,让太太回舒家吧!” “你说什么?”晏三爷那会像是一个疯子一般,浑身是血的看着陪嫁嬷嬷,“不可能,她得陪着我,永远陪着我!” 他的儿子晏钰鹤,在最后一刻对他狂笑了起来。 明明是那样娇小的一个孩子,眼里居然全是绝望和恨。 “晏季景你这个薄情的人,母亲当年,真的是,瞎了眼……”晏钰鹤发髻有些散乱,扶着一边的桌子,慢慢地朝着门外走,“脏啊……你们都是一群污秽的人,我娘好冷……我娘好冷……” 那时,他没有看出来儿子的异常。 等再次去找儿子的时候,他却发现晏钰鹤从他的书房里偷了毒药,最后服毒自杀。 晏钰鹤的七孔都流出了血液,一双本来清澈的眼,更是到死都没有合上。 晏钰鹤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也对周围的一切绝望了。他能做的,都做了,却依旧阻止不了……最后绝望的他,选择了自尽。 明明,还是个尚不足十四的孩子,却再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晏三爷在失去妻子后,又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这一切,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他疼的夜夜难以入眠,每次闭上眼,都会梦见妻子坐在树下,而一对儿女在她身边小酣。 妻子煮着新茶,在看见他到来的时候,莞尔一笑。 她说,“三郎!” 每次睡醒,晏三爷都会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到底执着的是什么。 如今,舒家连妻子的尸首都不愿意再留给他了,留下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 身边的薄如颜依旧满面的怒气,而晏三爷在想了许久后,最后依旧选择了妥协,“你先消消气,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处理的!” “你?”薄如颜抬起眼,冷冷一笑,“好,今晚你就给我一个交待!” 晏三爷闻言,笑了笑,“好!” 薄如颜的退步,让屋子里气氛又慢慢地缓和了过来。 晏三爷在和薄如颜敬了茶后,她便被人扶着准备离开。 此时,薄如颜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晏锦和沈砚山,笑的有些狰狞,“来日,沈世子和晏小姐的喜宴,可记得一定要请我赴宴。我一定会给你们,很大的惊喜!” “为何要请你?”晏锦还未开口,沈砚山便回了一句,“虽然父亲一直教导我,需要懂礼克制。不过,我一向不喜欢,对那些无礼之人讲什么颜面!” 沈砚山的话音刚落,薄如颜本来秀气的脸上,瞬间变的惨白。 第503章:本就无缘 不止薄如颜的神色变了,连在一边沉默许久的薄相,都抬起头来,凝视着沈砚山。 这些话,也只有沈砚山敢如此讲。 而且,他讲出来后,薄家对他也是无可奈何。 没有资格的人,讲这些话,便是狂妄的自寻死路。 有资格的人,讲这些话,便是义正言辞,理直气壮。 沈砚山这些话说的实在冷漠,更是将薄如颜说的一无是处。 无礼又刁蛮…… 诸位宾客齐齐盯着沈砚山,只见少年俊美儒雅的容颜上,是浮于红尘外的脱俗气质,冷静且又端严。 有些人,甚至冷冷的抽了一口气,不敢再多看。 “是吗?”薄如颜惨然的看着沈砚山,有着那样夺目的容颜的人,话却如此的伤人。她的身子摇摇欲坠,“沈砚山你会后悔你今日说出口的话!” 沈砚山的神色依旧冷淡,“这句话,我应该送给三太太你才是!”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又已经开始偷偷的窥视在一边的薄相。 其实,薄家和沈家不睦已久,虽然明面上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是实际上两家却没有任何来往了。昔日,薄如颜对沈苍苍无礼刻薄,导致沈苍苍重病在榻,甚至连宫中的御医对她的病情都束手无策。沈家七爷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虽然沈苍苍性子有些刁钻,却依旧有人看在已故的沈七爷面子上,并非苛责过沈苍苍。 薄如颜如此待沈苍苍,的确让不少人生气。 毕竟沈苍苍性子再怪异,却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沈家对孩子向来娇惯,尤其是女儿身的沈苍苍。更是被定国公当做掌上明珠般呵护,如今沈苍苍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沈家又怎么可能会大度的放过薄如颜? 众人都认为,薄如颜如今挑衅沈砚山,当真是不明智的选择。 今儿虽是薄如颜人生的大喜事,也不会有人愿意给她添堵。但是,若这个人是沈砚山。便不好说了…… 沈砚山说话向来直接。丝毫不给人留颜面。薄如颜想要打压沈砚山的气势,纯粹是——脑子磕了门,磕坏了。 沈砚山从不以君子自称。所以对于谁都是不客气的,说话也从不知婉转。 也是因为他的脾气,纵使有不少女子在窥了他的容颜后倾心,却在他开口的时候。全部幻灭。 私下,也有人同情晏锦。 和沈砚山这样毒舌的人在一起。每日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薄如颜气的红了眼眶,翕了翕唇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砚山的话,当真是半分情面。也没有给她留。 在一边的薄相,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出话来。 喜娘是个明眼的人,她赶紧扶着薄如颜往里面走去。不敢在大厅里停留。 薄如颜虽然被扶着,却再也没有将盖头盖上,她看着晏锦和沈砚山的目光,带了许多愤恨。其实,纵使再多的不甘,她也是无可奈何了,如今的她,已经是晏家的三太太,而并非昔日的薄家十二小姐。 她这一生,都和沈砚山无缘了。 或许,天意弄人。 薄如颜凄惨的转过头,眼眶微红。 从她懂事开始,便知道自己来日的夫君,会是沈家的人!至于是沈砚山又或者是沈远岱,都要看父亲的安排。 她对自己的亲事,没有半分选择的权利。 当父亲告诉她,她来日的夫君会是沈砚山的时候,薄如颜其实并未有一点喜悦。 在她的眼里,沈砚山这个人不过是个生长在边疆的蛮子,既不懂字,又不会吟诗,这样的鲁莽之人,纵使外表再出众,又能如何呢? 她忘记,是怎么样对沈砚山改观,到了最后甚至变成了执念。 对于沈砚山,她就像是幼年,曾在定国公府上看见绿玉牡丹一般!她喜欢那样的牡丹,而沈家人却不开口赠她,薄如颜喜欢了许久,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得到。 最后,在沈家花宴上,她再次看到绿玉牡丹,却变得更执念了。 得不到的,或许永远就是最好的。 薄如颜不甘心沈砚山和她就这般无缘,却也没有任何办法!沈砚山的心显然被晏锦牵住了,那个明明冷如冰霜的男子,在对晏锦说话的时候,眉眼里却有淡淡的笑意。 这,便是区别。 其实说来可笑,她薄如颜最终能给自己做主亲事的时候,却是现在这个局势。 她选择了晏三爷,并非是因为她喜欢这个已经苍老的男人,而是因为……她不甘心,她想要发泄内心的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让她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奋不顾身。 薄如颜随着喜娘离开后,屋子里的气氛才逐渐缓和。薄相主动上前和沈砚山说了几句话,他说的谦虚,而沈砚山的态度依旧是懒懒散散,并未有太多的情绪。 薄相似乎也习惯了沈砚山说话的方式,所以尽管有些话依旧是刺的他跳脚,却依旧装作和善,没有动怒。 等薄相和沈砚山说完话后,沈砚山便带着晏锦从屋子里悄悄的离开了。 晏府,晏锦是最熟悉的。 她在这里长大,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的清楚。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再回晏府,心境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沈砚山跟在晏锦的身后,仔细的听着晏锦和她说昔日她的趣事。尤其是晏锦提起,她年幼的时候喜欢去父亲书房外走动时,沈砚山不禁挑眉。 “其实沈家,也有很多果子!”沈砚山若有所思地说,“你若不喜欢梨树,我们可以再种一些别的果树?” 他说的随意,而晏锦也被他这个随意的口气,惊的呆了一会。 沈砚山这句话,其实等于在和她谈以后。 关于,他和她的以后。 晏锦看着沈砚山那张她十分熟悉的容颜,不仅笑了笑。 沈砚山长的很好,他无论是笑着还是说话的样子,都很吸引人的目光。但是,他认真地和她说以后的样子,她却最喜欢。 这个人,总是将她的路,铺的那么好。 晏锦低下头,又走了几步。 突然,从假山后面冲出来一个发狂的妇人,她看着晏锦,便大喊,“素素!” 第504章:咎由自取 妇人朝着晏锦奔过来的速度极快,而沈砚山还未看清来人,便下意识便将晏锦护在身后,没有留下一丝的缝隙。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从未有半分迟疑。 妇人冲了过来时,晏锦整个人都站在了沈砚山的身后。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身影,略微一怔。 下一刻她便觉得,这个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似曾相识。 “素素,是我啊……”妇人带了一些哭腔,“你瞧瞧,是我!” 晏锦缓缓地从沈砚山身后探出小半个身子,看着眼前的人,不禁愣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晏老太太。 昔日那位意气风发的老太太,如今头上布满了银丝,连带着首饰和衣物,都不似从前那般精致。若不是晏老太太容颜间,还残留着昔日的几分影子,晏锦很难将眼前这位面目凄惨的人,和往日的晏老太太想到一起。 她们,完全就像是两个人。 晏老太太见晏锦不语,赶紧又说,“素素,我是你祖母啊!孩子,你怎么连祖母都不认识了?” “祖母!”晏锦的态度十分客气,也带了不少的疏离,“你怎么在这里?” 在听见晏锦唤她祖母后,晏老太太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 她笑了笑,“祖母想你,便过来看看了!” 这句话,落在晏锦的耳里,却像是最大的笑话和讽刺。 她和晏绮宁出生的时候,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都曾因为她们是女儿身。逼迫父亲再娶。她自幼虽然性子骄纵,却不曾做过任何坏事,可晏老太太见到她的时候,目光里露出来的厌恶,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在晏老太太的眼里,唯有她的三叔,才是亲生的一般。 而其他人。彷佛是抱养回来的。 偏心。终究是有个限度的。 前世他们明明可以护住父亲,却将父亲往外推,最后让父母尸骨无存!如此薄情的人。居然在此时和她说,想她? “是吗?”晏锦淡淡地说,“多谢祖母牵挂了!若没别的事情,那么我便先告辞了!” 晏锦不喜和晏老太太多说什么。 其实。她也曾想过,要亲自杀了这样的人。 只是后来想明白。对于晏老太太这样的人,其实活着便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儿子们看清了她势利的面孔,和她慢慢的疏远,而她最喜欢的儿子。却将她当做一个累赘一般饲养,对她没有半分的眷顾! 晏老太太的生活,生不如死。 舒氏的死。的确和晏老太太有不少的关系。 虽不是全部,但是落在晏三爷的眼里。舒氏的死,便都是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错。 晏老太爷被晏三爷一剑刺中心口而亡,留下的晏老太太,这些日子怕的是过的可怜。她身上的簪子,不再是昔日的金簪子,而是换成了银簪,还有那一身衣衫……若晏锦没有记错的话,这是昔日晏老太太最不喜欢的花色和料子,晏老太太嫌弃这个花色太暗,而料子也太粗糙。 如今,晏老太太最厌恶的东西,却成了晏老太太身上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当真是可悲。 事事皆有报应。 晏老太太虽然认为自己打扮的精致,却依旧难以掩盖颓废的气息。 她赶紧唤住晏锦,几乎要哭出了声,“素素,祖母很想你,你……你带祖母离开这里,好不好?这些日子,我一直想你,想你父亲,更想你刚出世的弟弟,他那么小,也不知长的像不像你父亲!” “我记得祖母,你最喜欢三叔了,又怎么舍得离开三叔呢?”晏锦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晏老太太,“我不会违背祖母的想法,祖母,你放心……” 晏老太太心头一急,眼眶微红,“素素,祖母从前待你极好,你如今却不愿意见祖母了吗?” 晏老太太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当年想将晏锦嫁给他人做继室的人,从不是她和晏老太爷一般。 这次,晏锦却没有在说话了。 她连和晏老太太多说一句,都觉得不舒服。 这个人昔日有多薄情,她比谁都清楚,而且一直都记得。 晏锦显然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转身又准备抬步离开。而晏老太太追上来,想要继续和晏锦说话,却对上了沈砚山的视线,立即顿住了脚步。 沈砚山自幼征战沙场,他身上的气息,也和常人不同。 有时,只是一个眼神,便让人觉得胆颤心惊。 “素素!”晏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划过她的面颊,留下一条淡淡的痕迹,“祖母过的不好,每天都不好!你的祖父是你三叔亲自杀掉的,你难道也要看着祖母,走上你祖父的道路吗?素素,我可是你的祖母,我可是你的祖母啊!” 晏老太太哭的凄惨,几乎瘫软了身子。 晏锦没有转身,而是顿下步子,轻声地说,“是啊,你可是我的祖母啊!可祖母,我父亲也是你的儿子啊!” “素素!”晏老太太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经时他怎么了?” 晏锦冷冷地说,“父亲怎么样,祖母不是最清楚吗?这些年来,你对他做的事情,你难道都忘了?当年,他为了谁毁容,得到的又是什么?我生母进府一直孝顺,为何祖母当年也不肯留下活路给她。季姨娘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父亲的,想必祖母从头到尾,都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吧!祖母,你是我的祖母,也是父亲的母亲,可你这些年来做的事情,真的是配上人母两个字吗?” 晏锦每一句话,都像是匕首戳在了晏老太太的心上。 她做的这些……配为人母吗? 晏老太太凄惨的哭了出来,“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没有办法啊……素素,经时一定不会怪我的,他不会!” “执迷不悟!”晏锦看了看天色,此时烈日当空,光线刺的她有些睁不开眼,“一切皆是祖母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祖母你放心,三叔不会让你离世的!” 晏老太太不解的看着晏锦,哭着说,“为何?” 第505章:身边的白眼狼 晏锦闻言,语气依旧平淡,“三叔的性子,祖母你应该最清楚!他若厌恶一个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成全她?” 死亡其实对于陷入困境的人而言,是一种解脱。 尤其是像晏老太太这种,大半个身子都陷入沼泽的人。 晏锦说的波澜无惊,而晏老太太却被吓的瘫软了身子,毫无形象的坐在了地上。 哪怕从前的她,最在乎这些规矩礼仪…… 此时,晏老太太面如土色,竟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自己,的确是比外人更能明白儿子想的是什么。 从前的她,对儿子的手段引以为傲,可如今……晏老太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儿子如此对待。 事事轮回,今儿终于轮到了她的身上。 晏老太太无助极了,她哭的厉害,却对晏三爷的做法无能为力。 自从晏老太爷离世后,她的日子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那位曾经对她百依百顺的三儿子,如今对她却是不闻不问,甚至她主动去找他的时候,也见不到他的人。 他的厌恶,没有任何掩饰。 晏老太太恨毒了舒氏,若不是舒氏,她也不会和儿子闹成现在这样。 晏三爷对她的疏忽,导致她身边的小丫鬟和婆子,都敢随意的给她甩脸色看!舒氏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有添置过一件首饰和衣衫,从前那些值钱的首饰,都被她变卖了出去,来补贴家用。她以为这样做,多少能弥补和儿子之间的嫌隙。毕竟舒氏已经不在了,而她又是他的母亲。 只是,世事难料。 她虽补贴了晏府不少银子,却依旧没能换回儿子的心。 甚至,有一次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儿子,结果晏三爷却对她说,“母亲你自己愿意掏银子补贴家里。我又怎么好阻止你?而且。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强迫过你做这件事情?现在你和我说情谊,我和你之间。有什么母子情谊可谈?” 晏三爷说这一番话的时候,眉眼里还带着讽刺的笑,那一抹笑也像是压倒晏老太太最后的一根稻草。 她的儿子,已经不是昔日的那个孩子了。晏三爷整个人性情大变,从前从不养妾室的晏三爷。如今却有不少的通房。夜里,她还能听见那些女子传来的欢笑声…… 舒氏死后,再也没有人能压制住,他内心的那种疯狂。也只有现在。晏老太太突然觉得,舒氏若是在,便好了。 舒氏孝顺。绝对不会允许儿子这样对自己,而且……晏三爷身边的那些通房。一个个都恨不得她早死,私下说的难听的话,更是数不胜数。 晏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处境,不过仅仅是个开端,她害怕看见那样的晏三爷,害怕再看见那些女子,所以此时她才会趁机跑出来找到了晏锦。 “素素,祖母知道错了,祖母真的知道错了!”晏老太太的样子凄凉,“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继续在晏府呆下去了,素素……算祖母求求你了!” 如今,晏老太太凄惨的模样,像极了她前世的样子。 只是,她前世哀求晏老太太的次数,可比现在多多了。 晏锦从不是什么不就记仇的人,相反,她很记仇。 昔日,这些人给她带来的伤痛,每一样她都记得。现在的场景,让她觉得很是出气…… 晏老太太疼了一生的孩子,却恨不得每日都折磨她,这便是最大的报应。 良久后,晏锦才开口,“祖母若知道错,便不会来求我了!” 晏老太太显然根本不知道错,她来求晏锦,无非只是想活下去!现在晏锦的父母过的很好,若是多了晏老太太,那还不得被闹的天翻地覆? 晏老太太听着晏锦的声音,气的双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晏锦显然是不会带她离开了,而且,她也没有办法奈何晏锦。 晏老太太看着沈砚山,大笑了起来,“你若带我走,我便告诉你,薄家接下来会做什么!” 沈砚山挑眉,而晏锦却不得不转过头来,笑了笑,“祖母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晏锦,你别忘了,你身边还有个白眼狼!”晏老太太咬牙切齿,“跟你一样的白眼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是我……” 晏锦还未听完晏老太太的话,便被沈砚山从后捂住了双耳。 他的手掌很大,捂住她耳朵的动作却很轻柔。 晏锦愣了一愣,丝毫没有反抗。 这些肮脏的言语,沈砚山显然不想让她听进去。 沈砚山替晏锦捂住了耳朵后,才对晏老太太说,“老太太若不想去刑部见见人,便安静一些吧!” “你……”晏老太太看着沈砚山,瞪圆了双眼,面目有些狰狞,“你当真不想知道,薄家要做什么?” 沈砚山面容冷峻,“他们想要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就不怕……”晏老太太颤颤抖抖地指着晏锦,“你就不怕她出事!” 无论晏季常如今的势力多么如日中天,和薄家比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存在。 薄相私下和不少大臣交好,而晏季常的性子,便注定他和不少人,没有来往!太冷淡,也太不喜欢合群了。 沈砚山看了一眼被自己捂住耳的晏锦,缓缓地说,“有我在,她便不会出事的!晏老太太若有这个闲心,不如多操心自己的事情!” 晏老太太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沈砚山提醒她的话,她又怎么听不懂。 薄如颜嫁入晏府后,必定是让晏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晏惠卿和薄如颜的事情,她比谁都清楚。 沈砚山说完话后,便牵起晏锦的手,慢慢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留下一脸绝望的晏老太太。 两个人走了一会,虽没有说话,也并没有觉得尴尬。 他们的步子十分的默契,像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一般,才能如此的融洽。 晏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顿下了脚步,抬起头问沈砚山,“方才祖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薄家接下来会做什么?” 第506章:又来下马威 晏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地讲这些话。 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那句话上,而且显然是有目的的。 晏锦微微蹙眉,想着晏老太太话中泄露出来的意思,不禁有些苦恼。 晏老太太说,她身边的白眼狼?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沈砚山神色淡淡地,语气和缓地应了一句,“看来,素素你身边的白眼狼不少!” 晏锦:“……” 沈砚山这句话,若是放在前世,还当真是这样的状况。 前世的她识人不清,身边的白眼狼比比皆是。而她自己也像是个小白眼狼,虞家对她很好,而她却因为他人的误导,跟虞家的人一直疏远。连外祖父有时气急了,都会跟小舅舅说,怎么自己养了个小白眼狼。 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连她那位擅长伪装的三叔,都隐藏不了一辈子自己的性子,又何况是他人? 晏锦抿了抿唇,“我虽猜不到他是谁,但是却也不想问祖母了!” 她一直都厌恶这个祖母,祖孙之情从未在她们身上体现过半分。祖母追逐荣华富贵,而祖父追逐地位,他们倒是很相配。 只是,荣华富贵不过是过往云烟,昔日的晏府有多奢华,现在便有多凄惨。 沈砚山看着晏锦皱着眉头,不禁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眉心,“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沈砚山的动作轻柔,晏锦本来皱成一团的眉。也缓缓的舒展开来。 她看着沈砚山,不解地说,“不复杂?” “晏伯父的弱点,只有妻女!”沈砚山不以为然地说,“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妹妹?” 晏锦闻言,一脸错愕。“是!可她现在在京外的……” 晏锦说到这里。便再也没有说下去了。 晏绮宁被送去了白鹤观,对外称是养病,毕竟白鹤观那个地方十分适合修养身子。晏绮宁起初听见自己要被送去白鹤观的时候。也曾在晏季常的面前大哭大闹,她甚至用死威胁晏季常,说自己不愿意去。 那时,晏绮宁的一双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所以她不愿意放弃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只是,晏绮宁在求二婶的时候。二婶让晏绮宁失望了。 如今的旋家长房,不过是个空壳子,旋氏连自己的事情都处置不好,又哪里有心情去插手晏绮宁的事情? 她昔日对晏绮宁说的话。不过是虚言。 最后,晏绮宁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无路可走了。 她选择了妥协……去了白鹤观。 晏绮宁去白鹤观的日子。虞家人依旧没有亏待她,该送的东西一样不少的送了过去!连白鹤观的观主都对晏绮宁颇有照拂。私下还替晏绮宁请了不少大夫,来医治晏绮宁的眼。 只是,晏绮宁的眼被大火烧伤的太严重了,所以根本无药可医。 唯一能替晏绮宁看好伤势的重大夫,却不愿意替晏绮宁扶脉。 其实,虞老太爷私下曾吩咐刘大夫去白鹤观照看晏绮宁,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其实不过只是周围的人不愿意点破罢了。 晏绮宁做了太多的错事,虞家的人却依旧下不了除去她的决心。 毕竟,晏绮宁的身上,留着大虞氏的和晏季常的血…… 过了许久,晏锦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段日子,阿宁一直送东西给母亲,母亲虽然收下了,却没有再碰这些东西!母亲,是怕了!” “的确该怕一下!”沈砚山想了想,又道,“薄相想要出手其实也简单,太后娘娘是他很好的借口!” 晏锦想要皱眉的时候,又无意看见了沈砚山修长白皙的手指。 下意识的,她便没有再皱眉,“太后娘娘便如此的听薄相的吩咐吗?” “呵!”沈砚山摇头,伸手替晏锦挡住烈日,“薄家的人,谁都不简单!” 如今烈日炎炎,沈砚山担心晏锦被灼热的阳光晒的中暑,便扶着晏锦朝着不远处的池塘走去。 在池塘上,有一座八角小亭。 因为是建在湖中,所以空气也比其他地方凉爽了许多。 晏锦没有留意沈砚山将她带去哪里,她一直在想晏绮宁的事情。 等走到的时候,晏锦才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这里,曾是她前世和母亲最喜欢来的地方。 十三先生在亭内煮茶,而母亲又想尽办法哄她开心一些,还要亲自看着她服用下汤药,才会再次离开。 那时,周围的一切都如同被尘埃覆盖住,她看什么景色,都是灰色的。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 晏锦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来这里。 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一切像是巧合。 晏锦看着湖中盛开的莲花,淡淡地说,“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后,便不要来这里了!”晏锦虽然什么都没说,而沈砚山却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这里,都是过去了!” 对于晏锦而言,的确是过去了。 那些不好的回忆,已经和她走的很远了。 晏锦和沈砚山在晏府里走了许久,最后两个人才去了大厅,和晏三爷辞行。 结果,晏锦却听见小丫鬟说跟晏三爷禀告,说四小姐冲撞了三太太,被三太太吩咐下人,活活的打断了腿。 小丫鬟声音压的很低,言语里也带了几分试探。 晏锦和晏三爷站的很近,所以小丫鬟的话,她也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其实这些话,是陪着薄如颜入府的小丫鬟来禀告的!她像是在和晏三爷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却又像是在警告晏锦。 晏锦一出现,她便来禀告,可不就是下马威么? 晏三爷听了之后,一双眉虽然拧的紧紧的,却依旧开口,“你回去好好照顾三太太,让她切勿在动气了!好好的日子,不要为一些小事,让自己不开心!” 话音刚落,晏锦看着晏三爷的神色,又变了一变。 无论晏惠卿做错多少,对晏三爷而言,她终究是晏三爷的孩子。 可晏三爷为了权势,却待晏惠卿如此冷淡……当真是薄情至极。 晏锦突然明白,为何晏钰鹤会选择自尽了。 或许从一开始,晏钰鹤便看透了晏三爷这个人。 晏锦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沈砚山走出了晏府。 结果,沈砚山刚送晏锦回了虞家,便看见轻寒急匆匆地走了上来,说了一句,“世子,小姐,还好你们在一起!不好了,虞少爷出事了!” 第507章:伤 晏锦闻言,怔了一怔。 虞方怎么会出事? 她记得之前有问过沈苍苍,可要和她一起去晏家赴宴,结果沈苍苍一脸嫌弃地说,若自己去赴宴,一定会闹的薄如颜发狂,最后场面会很尴尬。 沈苍苍说这句话的时候,笑的十分狡猾,似乎真的有这个想法。 晏锦听了沈苍苍的话,觉得有些头疼。 沈苍苍的确是被宠坏了,做事一直很随心所欲,不太会顾及后果。而且,这样的事情,沈苍苍的确也做的出来。 她敢想,便也敢做。 晏锦想了许久,便决定不让沈苍苍陪她一起去晏家。 她可管不住沈苍苍这个随意的性子! 正巧的是,晏锦这几日在沈苍苍那里得了几本书,而沈苍苍在借晏锦书的时候,喃喃地说,“素素啊,梨园很凉的!” “嗯?”晏锦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苍苍,有些不解的看着窗外的烈日,“你怕凉?” “我怕什么凉啊!”沈苍苍急的跳脚,“凉啊,我养了兔子啊,兔子啊!” 晏锦失笑,“凉和兔子有什么关系?” “沈家不热,梨园很凉,哥哥可以来看喜欢的兔子啊!”沈苍苍撅起小嘴,抱着晏锦的胳膊说,“你看,薄如颜都成亲,我还孤零零的。素素,你让哥哥来沈家看看我呗,就一次……好不好?” 沈苍苍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顾自己的年纪其实比晏锦还大了一些,便抱着晏锦的胳膊一直晃悠。 她露出小女儿之态,像是个无忧无虑一心想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少女一般。 晏锦看着沈苍苍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好,我帮你,只是切记,不要在外人面前,将自己的心思露出来!你现在,毕竟还有婚约的!” “我知道。我知道!”沈苍苍从凳子上蹦了起来。然后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晏锦,喃喃地说,“素素。你待我真好,我能遇见你,也真好!” 晏锦纵容沈苍苍,私下便拜托虞方。让他帮自己将书还回沈家。 沈家虽然很大,但是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绝对没有外人的耳目!尤其是沈砚山回京之后,沈家的宅子里,便更安稳了。 沈家府邸里的消息,外面无论怎么打听。都是丝毫打听不到的。 虞方去沈家,也绝对不会出事。 对于晏锦的要求,虞方就如兄长对待妹妹一般。有求必应。 虞方去沈家,又怎么会出事? 晏锦看着轻寒。担忧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定国公府来人说,虞少爷摔伤了腿!”轻寒看着晏锦,“小姐,太太这会陪着小少爷,怕是……” “我去便好!”晏锦想了想,便又对轻寒嘱咐,“你让小舅舅安心,表哥一定没事的!” 轻寒点了点头,“奴婢多谢小姐了!” “去吧!宥哥儿那边需要人陪着!”晏锦挥了挥手,让轻寒回去陪着母亲。 好在,虞方伤的不重,也不需要小舅舅亲自去沈家。 小舅舅今年没有去西域经商,所以堆积了很多事情,这段时间忙的是焦头烂额。尤其是沈砚山暗中牵线送了虞家一些生意,让如今的虞非既高兴又疑惑。 虞非高兴的是不用去西域,银子也到自己的口袋里。 虞非疑惑的是,为何他今年的运势会如此的好,不少的生意会主动送上门。 在经商上虞非的确是个高手,可在这些手段上,虞非却笨拙没有太多的经验。到如今,虞家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些生意其实都是沈砚山暗中送来的。 沈砚山处事低调,他做了,也从不会告诉别人。 好在晏锦猜了出来…… 私下,其实晏锦也知道,沈砚山做了很多事情,她都是猜不到的。 这个人待她,很好。 沈砚山抬起头看了看日头,轻声地问晏锦,“你先歇一会?” “我不累!”晏锦神色里依旧掩盖不住担忧,“我得亲自去看看!” 她终究是不放心的。 虞方身子骨一直很弱,每次出门的时候,晏锦都让刘大夫陪在虞方的身边!那怕今日去沈家,她依旧吩咐刘大夫亲自陪着。 其实,有重大夫在,刘大夫跟不跟去,都是没有太大的关系的。 而且,最近沈苍苍从宫里得了一些珍贵的药材,她全部丢给了虞方,让虞方补身子。 这一次,沈苍苍送来的药材,还真的很管用。 虞方的身子骨好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不再如往日一般苍白没有血色。 所以这次,晏锦也想虞方出去走走,总憋在府里,也不是回事。 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晏锦着急,上了马车便吩咐人朝着沈家赶,沈砚山陪在她的身边,神色却比晏锦镇定很多。 或许也是因为沈砚山是镇定,晏锦本来慌乱的心,也慢慢的缓了下来。 马车缓缓地朝着定国公府驶去,到了之后,晏锦便急着想要下马车。 沈砚山抬起手,扶着晏锦,“小心一些!” 晏锦微微挪开视线,点了点头,“走吧!” 沈砚山陪着晏锦入了府后,小丫鬟们便迎了上来领路。等走到梨园外时,宋潜便也出现在了园子外…… 他双手作揖,对晏锦和沈砚山行礼,“将军,晏小姐,重大夫和刘大夫都给虞少爷看过了!虞少爷受的是轻伤,好好休养几日便好!” 晏锦闻言,又忍不住问道,“郡主现在在哪里?” “郡主陪着虞少爷,在重大夫的院子里!”自从晏锦和沈砚定亲后,宋潜便将晏锦当做未来的将军夫人搬对待,说话也是十分的客气,“晏小姐请跟属下来!” 宋潜说的客气,而晏锦也没有太意外。 她和沈砚山的关系都到了如此,如果再刻意的撇清,反而显得太过于矫情了。 一群人走了一会,穿过树木成荫的梨园后,晏锦才走到了重大夫的园子里。 重大夫的园子里,不止有满园的药草,更是有来来往往蹦跶的小兔子,瞧着甚是可爱。 晏锦刚走进前庭,沈苍苍便从屋内跑了出来。 她小跑到晏锦身边,几乎都要哭了出来,“素素,我不是故意的……” 第508章:背你 沈苍苍说完之后,更是自责的添了一句,“我只是,想让哥哥看看而已!” “进屋说话吧!”晏锦记得沈苍苍身子刚恢复,今日烈日灼热,稍不注意会让沈苍苍中暑。 沈苍苍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反驳半句。 等沈苍苍和晏锦进屋后,沈砚山才挑眉问宋潜,“这是怎么回事?” “将军你可回来了!”宋潜欲哭无泪,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兵部几位大人找你好几次了,说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见见他们!” 沈砚山闻言,挑眉道,“你若告诉我今儿怎么了,我便去见见他们,如何?” 宋潜听了这句话,一双眼几乎都能放出了光,“郡主带了虞少爷去了后院,最后郡主不知怎么了,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是虞少爷接着的!后来……” 宋潜说到这里,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他的动作怪异,而沈砚山也不急着追问。 等了半响,宋潜才继续说,“虞少爷受了伤,是郡主……恩……背回来的!” 沈苍苍幼年腿脚出了些毛病,后来在重大夫的照料下,早已彻底的痊愈了!平日里的沈苍苍习武锻炼身子,所以力气也比常人大了一些。 只是,无论她力气多大,终究是个纤弱的女子。 她今日的做的一切,不止让虞方目瞪口呆,连宋潜都有些惊讶…… 他从未见过那家小姐如此粗鲁,居然背着一个男子在院子里走动。 太奇怪了…… 不过,虞方的确长的太弱柳扶风了一些,而且那张俊美的脸。漂亮的不像是个凡人。 若虞方是女子,必定会比晏锦更夺目。 宋潜原本以为沈砚山听了,会露出惊讶的神色,却不想沈砚山很平静的想了想,也没有说任何关于自己的看法,便朝着屋内走去。 宋潜不禁开口问了一句,“将军。你什么时候愿意见兵部的大人。属下去安排!” “恩?”沈砚山声音含糊,“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老实的宋潜又重复了刚才的话后。还特意加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砚山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君子一诺。重于千金!只是可惜……” 宋潜不解地看着沈砚山,“可惜什么?” “可惜……”沈砚山摆了摆手,“我不是君子!” 宋潜:“……” 宋潜虽然跟在沈砚山身边多年,却依旧不太适应沈砚山的性子!无论是做什么事情。沈砚山都能做的理直气壮,而且说话直接和无赖的时候,还能丝毫没有起伏。神色更是常年不带改变。 私下,沈苍苍还和宋潜说。 她说。从未见过沈砚山还有其他的表情,不知那张脸是否僵住了。 宋潜闻言,不住的扶额。 其实,他也并未见过。 屋内,晏锦坐在虞方的身侧,一双眉头皱的紧紧的。 虞方这次伤了腿,虽然不重,但是却依旧要好好的修养几天,他那白皙剔透宛如玉色的手,也留了不少的伤痕。或许是因为他肤色比常人更白一些,所以伤口瞧着有些狰狞!沈苍苍一直垂下眼眸,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一句话也不敢多言,反而是受伤的虞方一直在安慰沈苍苍,说自己没事。 重大夫将药方写好后,又走了出去,亲自去找药材。 此时,沈苍苍又闻了一句,“哥哥你还疼吗?” “我都说无碍了,一些小伤!”虞方笑的和蔼,本就生的俊美的他,此时笑起来,更显得诱人,“只是你来日得小心一些,若是想去骑马,一定要人陪着,知道了吗?” 沈苍苍听了话后,赶紧点头,“哥哥我都记得了!” 今日,说起来沈苍苍也是倒霉。 她好不容易将虞方请来了沈家,带着虞方看自己养的兔子,却变成了这样。 不知为何,沈苍苍看着那些白皙如雪的兔子,毛绒绒又娇小的样子,像极了从前的虞方。 不过她的举动,却也吓到不少人。 她将院子里的毒蛇全部送走后,开始养这些小兔子。连一向沉稳的沈三爷,都亲自来问沈苍苍,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沈苍苍当时有些奇怪的看着沈三爷,不解地说,她从未受什么委屈。 除了虞方,她又会受谁的委屈? 起初,沈家的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会露出惊讶的神色。约摸是觉得,她变的太快了…… 沈苍苍从不在乎他人的眼神,无论外人怎么猜测,她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在乎的,唯有虞方一人…… 只是,沈苍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本想让虞方看看自己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告诉虞方,她是可以保护他的。结果她却忘了,自己大病初愈,体力还没有彻底的恢复,所以最后从马匹上跌落下来! 若不是虞方眼疾手快,她便会摔的很惨。 虞方稳稳的接住了她,而虞方的腿和手却受伤了。 沈苍苍没想到,自己无意的决定让虞方受了伤,一时急坏了。 因为想和虞方独处,所以,她没有带下人来这边。 沈家的后院空旷,想要去找人,还得费一些力气,又何况是她故意为之。 最后,沈苍苍蹲下身子,对虞方说,“哥哥,我背你回去……” 虞方被沈苍苍的言论吓的目瞪口呆,一直婉拒沈苍苍的好意!他虽然弱了一些,但是却不至于让一个女子背自己走动。 虞方拒绝的次数太多,最后惹恼了沈苍苍。 她干脆直接抬手,握住虞方的手臂,直接强制虞方俯身在她背后,也不给虞方反应的机会,直接就将虞方背起。 虞方僵住了身子,却也不敢乱动,怕沈苍苍摔在地上。 对于沈苍苍而言,虞方当真不重,还不如平日里她帮重大夫搬运的药材重。 虞方身子纤弱,每次用膳也用的很少…… 沈苍苍一直很担心虞方的身子。 她背着虞方的时候,虞方还想要反抗。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哥哥你不要再拒绝了,我说过我会保护你,我不能食言!今日是我大意让你受了伤,来日……我一定不会再伤到你!” 她说的诚恳,虞方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虞方的确没什么重量,所以沈苍苍背着也不觉得劳累。 两个人走了一会,在拐弯的时候,却无意间听见下人们窃窃私语。 有人在说,“我听小厨房的石榴说,太后准备去白鹤观了!” 第509章:偷听的话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却依旧被沈苍苍和虞方听了个真真切切。 沈苍苍虽对太后一直敬佩,却也很少多关心太后的事情。 薄太后处事十分的低调,连后宫的事情都很少插手,更别提出宫这种大事。所以这几年来,一直都是贤妃掌管六宫的事宜,位比副后。 曾有人说,若贤妃诞下龙子,来日必定封后。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贤妃并未诞下龙子,而且上天似乎在和她开玩笑一般,沾雨露最多的贤妃,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为此,苏家多少有些急了,私下没少去打听方子。 再受宠,若是没孩子,又能在宫中站稳多久的脚跟? 沈苍苍本欲绕道而行,而虞方却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苍苍,等等。” 沈苍苍和虞方在一起的日子虽不多,但是大多时候,虞方说的话,不需要虞方说的太明白,沈苍苍也能猜一些出来。 她点了点头,将虞方从身上缓缓地放了下来,然后两个人躲在拐角的地方,听着那两个下人的对话。 很快,另一个声音稍微年轻的少女回了一句,“周家婶子你居然信石榴的话?我劝你莫要去关心这些,要知道……世子最不喜欢的便是,我们在背后议论我们不该说的事情!” “我也只是和你说说,若太后真的去白鹤观,我也要去白鹤观上香,沾个福气!”那个人又道,“我也是信你。所以才和你说这些话,若是旁人,我是断断不敢说的!” 年轻的少女笑了笑,“是,不过你来日还是不要再讲这些了!不然这本来的福气,都要没了。多少人想帮沈家送东西,都被直接的拒绝了……若不是郡主最近喜欢养兔子。你哪有这样的福气?” “多谢蕊姑娘!”那个人声音有些尴尬。“蕊姑娘,你和宋姑娘一直在世子身边伺候,这才是天大的福气。来日晏小姐入府后。你和宋姑娘必定会被提携,那时,请多……” “住嘴!”年轻的少女声音突然拔高,“世子的事情。且能让你一个外人议论?” 那个人吓的不再言语,半响后才胆战心惊地回了一句。“蕊姑娘,我只是……我只是替蕊姑娘不甘而已,你明明才应该是……” “出去!”年轻的少女显然十分的不悦,“来日。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否则,便没有今日这般轻饶了!” 年轻的少女说完话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许久,那个人才对着背影啐了一口。“装什么装,不过是个贴身丫鬟,还这样摆谱给谁看!想做世子夫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呸……还当真以为自己是陆家小姐了,呸……这次太后去白鹤观带的可是陆家小姐和苏家小姐,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人碎碎念念了很久,才疾步的离开了廊下。 等那个人一离开后,沈苍苍才转身看着虞方。 只见虞方此时一双修长的眉拧在了一起,本来苍白的容颜,在阳光下宛如晶莹剔透般的白玉。 沈苍苍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一时居然有些傻了眼。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的刻骨铭心,只是一眼,便像是入了魔似的,再也不能回头。 过了许久,虞方才开口,“蕊姑娘是谁?” “啥?”沈苍苍眼里缓缓地恢复清明,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虞方,“哥哥,她不好的,我比她好!” 虞方:“……” 她说的理直气壮,不禁让虞方笑了起来。 他抬起手,将沈苍苍有些凌乱的发,理好之后才轻声地说,“是,你最好!我只是想知道,她方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听见虞方这些话,沈苍苍高兴的像得了鱼儿的猫,满足极了,“她啊,和宋月一样,是沈砚山的贴身丫鬟!不过,她很少伺候沈砚山,沈砚山那个家伙,身边除了宋潜,也很少有人能走近!连宋潜的妹妹宋月,都很少出现在他身边,就别提小蕊了!” 沈苍苍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脸错愕的看着虞方,“哥哥你别多想,我虽不喜欢沈砚山那个臭脾气,但是也知道沈砚山不是那样的人。他啊,是真的喜欢素素的,你信我!” 对于虞方而言,晏锦是妹妹,他这个做表哥的的确该操心她的事情。 私下,沈苍苍也明白这点。 虞方只有晏锦这么一个妹妹,因为晏绮宁在虞方心里,早已是个陌生人了。 说起来,在虞家最果断的,不是虞老太爷,也不是虞非……而是虞方。 晏绮宁做的事情被证实后,虞方便再也没有多留意晏绮宁的事情,甚至连偶尔送去晏家给她的东西,也没有再继续送了。 虞方认为,白眼狼是永远不会知足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沈苍苍才俯身又欲将虞方背起。 这次,虞方知道自己不能婉拒了,所以虽然不情愿,却依旧让沈苍苍背他离开了。 好在,两个人走了一会便遇见了宋潜,最后宋潜和沈苍苍一起,将虞方送了回来。 沈苍苍粗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后,又拉起晏锦去了一边的偏厅,将她和虞方听闻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沈苍苍从不隐瞒晏锦,说的也很详细,“素素,你可别告诉哥哥,是我告诉你这些的!” “不会!”晏锦闻言,神色却很淡定,“今日的事情,的确是你大意了。哥哥说的没错,来日你要骑马,身边一定要带人……苍苍,你记得了吗?” 沈苍苍这次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记得了!” 她说的肯定,显然是真的害怕了,而且心有余悸。 晏锦和虞方虽然都从未怪过沈苍苍半句,可沈苍苍却依旧很内疚…… “素素……”沈苍苍喃喃地说,“你真的不怪我吗?” “这件事情也不是你的本意,为什么要怪你?”晏锦眯了眯眼,却又想是想起什么一般,“你方才说太后要去白鹤观,带了苏家小姐和陆家小姐,苏家那位必定是苏九小姐,那么陆家那位呢?是谁?” 第510章:没有疑心病 沈苍苍闻言,侧着身子看了看周围的动静后,才压低了声音了声音,“是陆家长房的三小姐陆以沫,她是沈砚山的表妹,也的唤我一声姐姐!” 晏锦想了想,却没有想起,自己对陆家这位三小姐,有什么印象。 陆家小姐很多,出众的却很少。 相比之下,陆家的少爷,便显得十分单薄了。 陆家几位少爷里,其中,最出色的便是陆希显。 美中不足的便是,陆希显身子虚弱,而且自幼体弱多病,甚少出门。 还好,陆希显遇见了她的堂姐。 这场看似不完美的人生,也多了一抹色彩。 晏锦想着,又问道,“我似乎记得文安伯和薄家基本没什么来往!” “是啊,老爷子不喜欢薄相,说他虽不否认薄相的才华,却不太喜欢薄相为人处事。”沈苍苍微微颔首,直接地说,“这几年来老爷子一直都和薄家保持距离,只是……太后娘娘应该不算薄家人,所以才会找小沫?” 晏锦听了之后,不禁挑眉。 沈苍苍见晏锦疑惑,便揉了揉鼻子说,“太后娘娘是个好人,这几年来待我们这些小辈不薄。当年,若不是她一心护住秀儿,小秀儿早就……”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彷佛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似的,赶紧捂住了嘴,露出惊慌的眼神。 有些事情,不能多言。 她在晏锦的面前,向来是言无不尽,所以说话也从来没有个遮拦。 不是她防范晏锦,而是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晏锦凝神看着沈苍苍,面上虽带着疑惑,但是却喃喃地说,“好和不好,日子久了,便知道了!” 昔日,能坐稳皇后位子且不被废除的女子。哪有那么简单。 薄太后还未及笄便被送进宫中。凭着一曲反弹琵琶深得皇恩,经久不衰。只是,成广帝是个昏庸且风流的帝王。再好的女子,也不过只能让他一时注意,而薄太后却没有让成广帝嫌弃,甚至在薄太后诞下皇子后。成广帝更是欣喜不已,当场说出来日帝位一定要给这个孩子。 后来。成广帝没有将薄太后诞下的孩子封太子,却依旧很宠溺他。 直到成广帝驾崩,薄太后的长子纪绪畅登基,称元定帝。 元定帝对薄太后很孝顺。多年来薄太后虽很少出宫,但是为了让薄太后高兴,元定帝想了不少法子。 晏锦是见过元定帝的。明明年纪不大的人,却满脸的沧桑。元定帝坐在薄太后身边。两个人根本不像是母子,而更像姐弟…… 沈苍苍没有多思考,晏锦方才话里的意思,又说了一句,“素素,你要见石榴吗?” “不见!”晏锦很果断的说了这句话,“她是无辜的,我又何必见她,只是……她得注意下言行了!” 沈苍苍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愿意多想,“我会吩咐人去管教她的!” 其实,晏锦一直都在怀疑,为何所有的事情,都会这么巧合。 从她祖母跟她透露事情开始,又到如今沈苍苍再次提起,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告诉她,薄家一定会去找晏绮宁。 薄家处事,向来低调,很少出现错误的地方。 但是,这次却出了如此大的疏漏…… 晏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三叔,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晏老太太在屋里一直被关着,为何恰好会听见三叔谈起这个秘密?而沈苍苍今日和虞方去后院,沈苍苍已经将所有的下人都调开了,为何又偏偏能听见小丫鬟和外面的人谈话?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特意要让她知道一般。 其实,沈苍苍嘴里的石榴,无非是个喜欢私下多嘴的小姑娘,所以这次才会被人利用。 至于沈家会出内贼这种事情,晏锦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因为,她相信沈砚山。 沈砚山这样的人,怎么会容忍自己住的地方,有其他人的眼线呢? 所以,一切其实很简单。 晏家那边,是晏三爷故意让晏老太太知道这个消息,又是晏三爷故意,让晏老太太来找她的! 一切,只为了放出消息。 当然,若她相信了,真的带走了晏老太太,便更好。 像晏老太太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会祸害一个大家族的。 而沈苍苍这边,便更简单了…… 说这些话的人,不过是外面卖兔子的农户,是晏家的人,也不奇怪。 这个人故意放出这些消息,其一,是想让晏锦真的相信,薄家会去找晏绮宁。其二,是想挑拨晏锦和沈砚山的感情。 陆家那位小姐,晏锦虽然不知,但她猜测,多少和沈砚山有些关系…… 果然,她刚这样想,沈苍苍便神色尴尬地说,“素素我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告诉你!” “你讲!”晏锦十分坦然的看着沈苍苍,“我听着!” 沈苍苍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几声,声音几不可闻,“陆以沫很小的时候,说过……恩,她那时很小,什么都不懂,所以才说了那句话!” “她说什么?”晏锦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苍苍,“难道,她说喜欢世子?” 沈苍苍满面错愕,惊的差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素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苍苍说完之后,又赶紧劝道,“那时陆以沫小,差点被陆家二房养的獒犬咬伤了,是沈砚山救了她。之后,她便说喜欢沈砚山,想要嫁给沈砚山。不过她那时很小,所以说话也是……乱说的!素素,你可别放在心上,她和沈砚山真的没什么的!” “恩,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晏锦倒是很大度的看着沈苍苍,“况且你也说了,她那时年纪小,乱说的话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沈苍苍这下,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素素,你真的没生气?” 晏锦笑了笑,“没有!” 沈苍苍:“……” 这件事情,当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沈砚山虽然毒舌,但是的确很优秀,会有女子喜欢他,晏锦一点也不意外。 陆以沫虽说是沈砚山的表妹,但是感情这件事情,终究是要两厢情愿的。 晏锦不得不佩服薄相和三叔的计谋设的很好…… 让她疑心晏绮宁后又疑心沈砚山…… 第511章:不进 等晏锦真的疑心周围的人后,便真的陷入了三叔给她设下的圈套之中。 一个女人的疑心,是会害人害己的,甚至还会因为疑心,做出太多疯狂的事情。 譬如薄如颜。 晏锦想着,便又忍不住失笑,她不是薄如颜,对现在的一切也很满足,没有半分不满。 一个人若是知道知足,便不会去胡乱猜测。 对于晏绮宁,或许是明白晏绮宁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对晏绮宁一直也没有抱有什么希望。 没有希望,便不会失望。 如果晏绮宁会和薄家的人走,她也不会意外…… 只是,这次晏绮宁的决定,却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薄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甚至一而再的放出消息,怕是晏绮宁不愿意选择跟薄家的人走吧? 她这个妹妹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彻底的看清了身边的人,若再起风波,那么晏绮宁自己也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晏绮宁会选择安静下来,也是因为现在的父亲,并非是昔日的父亲。 他,绝对狠的下心。 正因为晏绮宁婉拒了薄家的提议,所以薄家才会放出这个消息…… 若晏锦真的误会了,必定会和父亲一起商议,怎么对策这件事情。到时候,无论她和父亲做什么事情,都会让晏绮宁绝望,从而开始疯狂,最终选择了薄家。 薄家的目的,是希望晏绮宁能成为他们的棋子。 好在,外祖父和小舅舅的最后的一丝期待。终于有了回报。 晏绮宁,并没有选择薄家。 无论晏绮宁是暂时不愿意,还是顾及其他,她暂时的安静,都给薄家带来了难题。 三叔不止猜错了晏绮宁的想法,还猜错了,她和沈砚山。 他太低估。她与沈砚山之间的牵绊。 从她选择沈砚山。愿意和沈砚山定亲开始,她便开始全心全意的去信这个人。爱情本就是盲目,可以让人深陷其中……她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却更知道,沈砚山的确是值得她去信任。 沈苍苍看着晏锦,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素素。你不生气便好!我是听他们说起,陆以沫这几日一直都进宫。起初我也没有多留意。现在想起……怕是太后娘娘也很喜欢她吧!” “嗯!”晏锦对这个话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乏了吗?” 沈苍苍摇头,“我不累。只是担心哥哥!” “重大夫说了没事,便是真的没事!”晏锦抬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还信不过重大夫的医术?” 沈苍苍抬起头看着晏锦,“我不是信不过重大夫。而是信不过自己!” 虞方只是受一点小伤,最难受的人,终究还是她。 有的时候,沈苍苍都恨不得替虞方揽下那些病痛。况且,这次虞方会受伤,还是因为她的大意,若是她小心一些,虞方便也不会这样了。 “傻姑娘!”晏锦又倒了一杯水给沈苍苍,“表哥不会生气的。只是你这么一直闷闷不乐,还自责内疚,表哥怕是真的会担心了!” 沈苍苍心里有虞方,而虞方心里何尝不是有她? 虞方很少出门,也很少会跟陌生的姑娘说话,连伺候虞方的丫鬟,都被虞方退走了不少!有几个,甚至为了多看虞方一眼,还特意从外院绕路走进来!后来,她的外祖父生气,便将这些人全部送了出去。 外祖父的手段果断,所以如今虽然有人继续垂涎虞方,却很少敢如此的大胆。 虞方不喜和陌生姑娘来往,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世人皆说红颜祸水,晏锦想了想,觉得自己表哥这个容貌,当真也能称的上祸水了…… 过了一会,重大夫亲自煎了汤药送进屋子里,虞方服下后,觉得疼痛减少了不少。 虽然虞方是在沈家受的伤,但是毕竟他是个男儿身,又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住太久,所以等他觉得无碍后,便让下人们将他扶上软轿,送到了偏门的马车上。虞方想要回虞家,而沈苍苍也明白他的想法,并没有阻止。 只是,沈苍苍一再念叨,她一定要去虞家看虞方。 虞方无奈,只好点头。 临行前,虞方又带着宠溺似的看了沈苍苍一眼,柔声地安慰她,让她不担心。 他很好,只不过是一些小伤而已。 这次,沈苍苍没有如起初那般,脸上全是不安和自责的神色,而是乖巧的点头点头,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沈苍苍的话,也让虞方松了一口气。 等虞家的马车走了之后,沈苍苍才看了一眼身边的沈砚山。 她从前,便知道自己的这个堂哥,长的十分出众,完全和她见过的那些武将不同!但是在遇见虞方后,她才觉得沈砚山出众的地方的确不少,除了那张该死的嘴……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都是拔尖的!虞方的容貌太过于阴柔,不似沈砚山那般隽秀有气质。 沈苍苍想到这些,又转身看了一眼已经消失的虞家马车,想起晏锦对她的好。 她又多嘴了一句,对沈砚山说,“堂哥!” 沈砚山挑眉,看着沈苍苍,“何事?” 沈苍苍淡淡地笑了笑,眉头彻底的舒展开,“你还记得陆以沫吗?” “陆以沫?”沈砚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良久后,才回了一句,“她是谁?” 沈苍苍:“……” 在这个时候,沈苍苍才终于相信了一件事情。 重大夫说,在沈砚山的世界里,分三种人。 第一种,是陌生人。 第二种,是亲人。 第三种,便是他的心上人。 像陆以沫和薄如颜,甚至还有陆家那几个小表妹等等……对于沈砚山而言,不过都是陌生人。 因为是陌生人,所以没必要放在心上,也没有必要记住。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晏锦大度,可沈砚山也得注意这些事情。 感情是相互的。 她这个堂哥,虽然很有才华,可却太不注意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了。 于是,沈苍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又提醒沈砚山,“当年,你用匕首刺死了陆家二房的獒犬,救下了一个小姑娘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第512章:眼睛出问题 沈砚山闻言,本来淡淡的神色,居然多了一抹深思,似乎当真在想这个事情。 沈苍苍不知,沈砚山是否记得当年的场面…… 但是,她到现在都不能忘记那血腥的一幕。 那时的沈砚山大不了她多少,陪着她去陆家散心。 因为腿脚不便,她时常被人取笑。 陆以沫便是其中一个。 陆以沫年幼的时候牙尖嘴利,争吵起来丝毫不逊色她的毒舌。沈苍苍气的想动手,却奈何追不上陆以沫的步子!只能抛弃矜持和陆以沫对骂,两个人的声音很大,而沈砚山却也不来劝架,只是远远站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本不知何时藏着的兵书,打发时间看了起来。 她和陆以沫吵的厉害,惊动了二房的人。 陆家二爷是个喜欢饲养动物的人,只是他养的动物大多是凶猛之类的东西。为此,文安伯私下,没少训斥陆家二爷……在宅子里养这种东西,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陆二爷听了丝毫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文安伯对此十分无奈,却也无可奈何。 私下,沈苍苍是听人说过,陆二爷的性子残暴,经常用活物喂这些动物。 场面十分可怕。 沈苍苍是在战场上长大的人,见到陆二爷笑起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带着阵阵的寒意。那一日,她和陆以沫,也从未想过会招惹到二房的人…… 她们争吵的厉害,吵醒了陆二爷养的老虎。 陆二爷出门便开始咆哮,还未看清人,便将手里的獒犬放了出来。 这只獒犬,是陆二爷花了重金从关外买回来的。生性便十分嗜血,只听从陆二爷一个人吩咐。它发了狂的冲过来,在陆二爷看清楚了是沈苍苍和陆以沫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他像是傻了眼一般,站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此时,不知沈砚山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抬起手便将匕首狠狠的插进了獒犬的眼上。再动手抽出匕首后。又狠狠的隔断了它的喉咙。獒犬挣扎不已,差点将沈砚山的胳膊给咬下来。 当时,陆以沫和沈苍苍都傻了眼。 她们离沈砚山很近。獒犬滚烫的血液溅在她们身上,灼热的像是烧红了的铁,让她们觉烫得疼的可怕,也疼的难受。 沈砚山虽然胳膊受了伤。但是獒犬也在他的手下毙了命。 那时沈砚山没有喊疼,只是神色冷冷地从地上缓缓地站起来。冷眼看着不远处的陆二爷,“舅舅,你该收敛收敛了!” 他那时年纪年幼,一句话却让陆二爷变了脸色。 之后。陆老爷子赶来,又请了大夫来给沈砚山止血,更是狠狠地训斥了陆二爷。吩咐下人将陆二爷养的东西,全部送出京外!不允许陆二爷继续在宅子里继续饲养……若是陆二爷不从。便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陆老爷子生了大气,陆二爷不敢违抗陆老爷子的吩咐。虽然据说后来送走他养的动物后,他直接搬到了京外居住…… 沈砚山的手臂虽然保住了,但是胳膊上却有很深的伤口。沈苍苍曾无意看见,到了如今沈砚山的胳膊上,依旧有伤疤。 自这件事情后,沈砚山凶恶的名声,便在京城传开了。 沈砚山本就很少出沈家的大门,外面的谣言也越传越难听。在他们的眼里,一切不正常的力量,都是可怕的。 最后,沈砚山进宫赴元定帝大寿的寿宴,之后和元定帝谈了一番话后,便被定国公送去边疆了。 很多人说,定国公是忌惮沈砚山了,所以才将他送的远远的。 其实,沈苍苍一直都认为,当年大伯父会将沈砚山送走,必定是有原因的!毕竟,陆家的人待沈砚山怪异,也是有缘故的。 沈砚山从未做错什么。 “不记得了!”沈砚山良久后才回答,“太久了!” 沈苍苍:“……” 她有些无奈的扶额,看着沈砚山说,“那陆以沫说要嫁给你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吗?” “这里……”沈砚山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你记得找重大夫给你瞧瞧!” 沈苍苍诧异的看着沈砚山,有些不解的退后一步,左手情不自禁的抚摸自己的眼睛,“我怎么了?” 沈砚山淡淡地说,“眼睛出了问题,眼光才会如此的低!” “……”沈苍苍有些哑然,又道,“可我跟素素说了陆以沫的事情,她也问起过了!你难道就不怕素素心里会膈应?毕竟,陆以沫一直没有定亲,也还在等你!甚至,更是说愿意做你的侍妾!” 沈苍苍没有和晏锦说这些,是怕晏锦多想。 陆以沫对沈砚山的执念,有些可怕。 当年,若不是沈砚山,她和陆以沫都要葬身在獒犬的嘴下。 毕竟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的小姑娘,而她更是双腿不便。 “素素不会膈应的!”沈砚山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她相信我的眼光!” 沈砚山走的步子缓慢,似闲云野鹤一般,慢慢地离去。 沈苍苍想了想沈砚山的话,又想了想陆以沫和晏锦。虽然陆以沫容貌出众,但是和晏锦比起来,便有着天壤之比。 晏锦生的好,在所有的女子里,沈苍苍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沈砚山和晏锦在一起,的确也很相配。 只是,若是两个人之间有了缝隙,那么来日晏锦还会不会进沈家的大门? 沈苍苍正担心着,远处沈砚山又慢悠悠地传来一句话,“救人,不是事事都想要个回报!” 他说完之后,便拐弯消失在廊下。 救的人太多了,也不图这些人回报什么,所以根本不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对于沈砚山而言,陆以沫不过是这群人里,最普通的一个。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沈砚山为何会如此放心……但是在她接到重大夫送来的加了苦胆的汤药的时候,她几乎都要咆哮了。 重大夫说,这些苦胆,可以明目。 她就知道,沈砚山是个小心眼的人……很小心眼。 彼时,晏锦和虞方回了虞家之后,下人们便匆匆地将虞方送回了屋子里。 轻寒也跟在晏锦身边。 如今轻寒有了身孕,很多时候,也会多出来走动走动。 等虞方处置好了之后,轻寒才压低声音跟晏锦说,“大小姐,今儿白鹤观来人了!” 第513章:波澜 其实,也不止今日。 自小虞氏诞下晏宥后,白鹤观便一直都有人来虞府。 他们有些是帮晏绮宁送东西来虞家的,有些是白鹤观观主特意派过来传话的。 白鹤观的观主年岁越来越大,似乎不太愿意再插手朝廷上的事情,平日里和朝中的官员,都会保持距离,连和国师也不例外。 所以,他会派人来传话,也是个十分稀罕的事情。 晏锦想了想,才淡淡地问轻寒,“他们做了些什么?” “和往日一般,不过是送一些瓜果和小菜!”轻寒扶着晏锦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屋外的阳光不似晌午那般炙热,那股热量也在慢慢的消退,不再让人觉得闷闷地,“不过这次,送来东西的,是二小姐身边的贴身丫鬟!” 晏锦闻言,挑眉,“母亲怎么说?” “太太吩咐她早些回去,但是她却不肯走,说让太太去接二小姐!”轻寒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犹豫,“她说二小姐知道错了,再也不会做以前的那种傻事情!而且,现在的二小姐,似乎很……过的很不好!” 这个小丫鬟,其实是昔日小虞氏私下派过去照顾晏绮宁的。 现在的晏绮宁,因为双眼都看不见周围东西的关系,所以需要人贴身伺候。 白鹤观照顾的再好,却始终不方便。 小虞氏终究是没有狠下心做些什么,而是给晏绮宁留了最后一线活路。 其实要说晏绮宁如今过的很差,又能差到那里去? 比她前世那些日子,更难熬吗? 晏锦抬起头,看着已经快要落下山的夕阳。漫不经心地说,“这事我知道了!” “大小姐……”轻寒下意识将手放在小腹上,“从前奴婢也不喜欢二小姐,觉得二小姐做的事情太过分了。可现在奴婢也要做母亲了,才知道太太为难的地方。这次,是奴婢多嘴了!” 轻寒很少在晏锦身前,说的这般直接。 她会如此说。也是因为担心小虞氏。 对于小虞氏而言。的确是很难选择。 晏绮宁纵使再错,也是大虞氏留下的骨血,小虞氏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毒手。 正因为晏锦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没有让晏绮宁走到最后一步。 晏锦眯起眼,夕阳将她的宛如白玉的面孔涂上了一金红。她轻轻地回了一声恩,然后闲庭漫步似的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她的步子走的很缓。轻寒从身后看着晏锦,亦能看见那一片流溢泼洒的阳光下。晏锦妙曼的身姿宛如画卷中的女子一般夺目。 轻寒记得,很久以前的晏锦,不过是个小姑娘。 那时的晏锦脾气骄纵,说话更是大大咧咧。不顾他人的感受!不知是何时开始,晏锦彻底的变了一个人,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孝顺,连说话的时候。似乎都会再三的斟酌。 现在,一切都很好。 只是,若晏绮宁的事情能处置得当,便更好了。 轻寒叹了一口气,想起小虞氏说的话。 小虞氏今日看着大病初愈的晏宥,淡淡地说,“其实有时,我想生下宥儿也好,我和大爷终究不能陪着素素过一生!若来日我和大爷去了,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那么时候长姐应该会很心疼吧!等宥儿长大了,会好好的照顾素素的!只是,若阿宁……” 若晏绮宁能改好,来日陪着晏锦,也是好的。 小虞氏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是痴心妄想。 有些事情,很早便注定了。 比如,人的天性。 晏绮宁一直在送东西来虞家,其实是想有动作了。 轻寒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晏锦。 这件事情,得晏锦自己来做决策。 接下来的几日,晏锦每日都会去虞方的小院子里看望虞方,而沈家那边,虽然沈苍苍一直都没有亲自来虞府,但是送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多了。 到了最后,晏锦的小舅舅看着虞方的神色,都多了几分打量。 沈家送的东西太多又太贵重,有些甚至是虞非都没见过的。 其实,像虞方这种小伤,虞非和虞老太爷都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沈苍苍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虞非还挺喜欢沈苍苍这个小姑娘的。 他觉得沈苍苍说话直接,挺好的。 比起那些说话绕无数路子的人好太多了,他不喜欢说话的时候还被人试探,所以沈苍苍的性子,让虞非觉得很好。 就连虞老太太都说,外面的那些关于沈苍苍话,传的太过分了。 沈苍苍不是那样坏心眼的孩子。 私下,虞非更是和沈苍苍说笑,说沈苍苍对账目很有察觉力,是个做商人的好料子。 虞非虽是随意说说,但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沈苍苍回去之后,便拿了不少银子出来,私下开始做一些小生意。 大燕朝没有规定官员不能经商,而且沈苍苍做的十分低调,所以根本不会有人说什么。 沈苍苍做的用心,晏锦私下也支持沈苍苍。 这样也好…… 虞家来日的家产,必定是她的表哥来继承,而表哥身子太虚弱,偌大的家产打理起来也很累。若有沈苍苍帮忙,一切便会轻松不少。 等虞方能下地行走了,沈苍苍便亲自来了一趟虞府。 她下了马车没有直接去虞方的院子,而是先到了晏锦的身边和晏锦说,“素素你知道吗?晏惠卿出事了!” 晏锦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府里,虽然香复也跟她说起过晏府的事情,但是她却没有听到晏惠卿的消息。 “嗯?”晏锦笑了笑,配合着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其实,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薄如颜那个性子,的确是复仇心重。 晏三爷娶薄如颜的时候,便知道后果会是如何。 结果,明知道结果是如何,晏三爷还是将薄如颜娶了回去,甚至没有多犹豫…… 也难怪舒家人,在晏三爷成亲那一日,硬要带走舒氏的尸首。 舒家人如今恨透了晏三爷,而晏三爷身边唯一的亲人晏惠卿,怕也快了。 沈苍苍压低了声音,揽住晏锦的胳膊,在晏锦身边低声说,“昨儿我进宫给太后娘娘问安,听宫里的人的说起的!” 第514章:故人归来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起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丫鬟后,才继续压低声音说,“毁容了!” “毁容?”晏锦看着沈苍苍,略带疑惑,“怎么会毁容呢?” 沈苍苍深深地吐息,而后坐稳了身子,“说是不小心碰了热水,烫伤了!前几日晏三爷曾想去太医院求药,被拒绝了。所以这个消息,才会传开!” 大燕朝律法有规定,宫中御医不能给皇室以外的人扶脉,除非是有皇室宗亲的吩咐。 晏三爷虽和宫中几位御医有来往,可想要去求药,似乎也太过于草率和鲁莽。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又道,“宫里的人都说晏三爷好可怜,被迫娶了薄如颜,如今唯一的孩子,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可怜?”晏锦冷冷的笑了笑,喃喃地说,“有什么可怜的?” 这一切,不都是晏三爷自己选择的吗? 晏惠卿会被烫伤?绝对和薄如颜脱不了干系。如今扮演可怜,又有什么用呢? 可笑。 他若是一再婉拒,薄家怎么可能强迫他娶薄如颜。晏三爷虽然没有往日的势力,但是要将薄家名声弄臭,还是轻而易举的。 晏三爷没有反抗,甚至在妻子离世的时候,依旧选择进宫而并非陪在妻子身侧。 昔日那些出自他嘴里的爱,不过是个笑话。 晏惠卿虽然恶毒,对于晏三爷而言,晏惠卿却是他的亲生女儿。 一个男人,若连妻女都护不住,那么……他真的是太过于失败了。 沈苍苍错愕的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道,“你怎么和沈砚山一样,都说这句话啊!” 晏锦:“……” 此时,门外响起了轻叩的声音,香复隔门在外轻声地说,“小姐,窦妈妈来了!” 沈苍苍见窦妈妈来了。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先忙,我去看看哥哥!素素,晚些我再来找你!” 晏锦点了点头。又吩咐阿水给沈苍苍领路。 虞家人似乎早已习惯了沈苍苍出入晏锦和虞方的院子,私下,他们也没有多想这个原因,只是觉得沈苍苍或许是因为和晏锦交好。所以待虞方也如哥哥一般。 这次,虞方受伤和沈苍苍有些关系。所以她去看望虞方,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晏锦知道。 她的小舅舅和外祖父,已经在怀疑这件事情了。 估计。瞒不了多久。 窦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沈苍苍行了礼后,又走到晏锦身边。低声说,“小姐。门外来了人说一定要将信送到你手上!” 窦妈妈说完后,便从袖口里拿出信函交给晏锦。 晏锦抬起手接了过来,也没有避着窦妈妈,便将信函拆开了。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后,本来冷淡的神色,也逐渐的带着笑。 窦妈妈是看着晏锦长大,如今的晏锦一日比一日更出众,像极了她当年看着大虞氏长大的时候。只是,比起大虞氏,晏锦又幸运很多。 她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后,才问道,“小姐,是什么好消息吗?” “恩,的确是个好消息!”晏锦笑眯了眼,又重新仔仔细细的看了一边信函,才道,“安之要回来了!我瞧着四叔应该还没收到消息,毕竟军营之中不容易送信!窦妈妈你得亲自去一趟,告诉四叔,安之要回来了!” 晏锦笑的开心,而窦妈妈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晏安之的确是个好孩子,但是和晏四爷发生了矛盾后,他便消失了很久。 起初,晏安之只说出去散散心,但是他这一去,晏四爷便显得有些颓废。 窦妈妈是何等精明之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多少有些原因呢? 现在,晏安之要回来了,对于晏锦而言,是一件好事情。 对晏四爷而言,更是天大的喜事。 窦妈妈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等窦妈妈离去后,晏锦脸上的笑,也慢慢地淡了下来。 陈年往事她虽不知是如何的刻骨铭心,但是四叔如今都耿耿于怀,可见当年他的确是很喜欢晏安之的母亲。四叔不愿意娶妻,将晏安之当做亲生的孩子一般养大,如今晏安之愿意回京,怕也是没有心结了。 其实,这对于四叔,不是什么坏事。 这一世,四叔和晏安之都能安稳,真是万幸。 晏锦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手里的信函看了一遍。 晏安之在信中说,他已经处理好罗家的事情了,现在先去一趟平阳,再从平阳返回京城,希望能赶上晏锦的生辰。 他的字迹,晏锦很熟悉。 在看到晏安之的信函时,晏锦才想起,她快十五了。 快及笄了。 晏安之要回来的消息很快便在虞家传开了,晏四爷亲自来虞家和晏锦说了一会话,更是和晏季常商议了搬动宅子的日子。 晏四爷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搬起搬宅子,便立即的选了最近的日子。 晏季常想着,一直住在虞家,也不是一件好事。 等晏宥长大了,也必须有自己的院子。 于是,他便应了晏四爷的提议。 虞老太爷虽然舍不得小虞氏离开,但是女儿长大了,也有自己的家了,他不能留着女儿一辈子!好在,晏季常新找的宅子,离虞家很近,几乎抬步就能走到。所以,虞老太爷虽然舍不得,但是还是吩咐下人一起帮忙搬家。 新宅虽不如晏府那边宽敞,但是亭台楼阁都修葺的十分别致,晏季常本就是个风雅的人,他亲自布置的院子,自然也比昔日的晏家好看不少。 晏锦的院子,在主院的右侧。 而晏宥的院子,在左侧。 搬家搬了足足半个月,期间沈砚山来和晏季常谈论过治水的事情,连带一向很少出现的国师,也亲自送了信函给晏季常。 司天监预测,洪灾将至,一切得万分小心。 国师掌管司天监,对这件事情也十分的上心。 晏锦住进新宅后,看着周围的一切,很是高兴。 这一切,都是她喜欢的。 连香复看着院子里的布置,都暗暗咂舌,“大爷真的没有研究过风水吗?怎么会如此精通这些!” 晏锦闻言,只是笑了笑。 在她住进新宅的第三日,晏安之从平阳归来了…… 第515章:万年长寿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后没多久,晏安之便走到了她的院子外。 四叔的新宅和现在父亲的宅子,离的很近。 私下,四叔更是擅自将两家相隔的墙壁打通,修葺了一扇小门。 两家来往,只需要走过来便好。 这样,两家还像在晏府一般,来去简单,无需从大门通报,惹人注目。 很快,晏安之便被香复请了进来。 清晨的阳光分外的和煦,薄弱如赤金般的光芒,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晏安之的脸上,将他俊秀的脸孔涂上了一些淡淡的金色。 少年的衣裳是玄黑色的底子,下襟是青色的滚边。 这个颜色很暗,穿上晏安之身上,却又显得十分的合身修长。 此时的晏安之,头上戴着的是简单的玉冠,却衬的他的肤色,竟比白玉还要白皙。 少年身姿秀挑,光丽动人,和从前比起来,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晏锦知道,她这个弟弟,是长大了。 “长姐!”晏安之微笑着说,像是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般,“好久不见!” 晏锦笑着点头,“是啊,好久不见了!” “长姐好像和从前一样,一点也没变!”晏安之的语气有些压抑,眼里的神色却带了几分眷恋,“又好像变了……”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犹豫,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会为何。 其实算起来,两个人分隔的时间,也不足三年,可晏安之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一般!久到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恍如隔世。 罗家的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好应付。 虽然都是一群米虫,但是一起反抗起来,却也十分的麻烦。 在外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晏锦在暗暗的帮他,连带着虞家的那位小爷。私下也送了不少银子给他。在处理罗家的藏书阁时。罗家人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又开始反抗的很厉害,几乎都恨不得拿出性命了。这对于晏安之而言。罗家人的反抗,其实是个笑话。 堂堂的罗家,守着偌大的藏书阁,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学习培育花木。 他们沉迷在那些舒适的生活中。再也不愿意吃一点点的苦。 对于罗家人而言,名声是他们最后赚银子的工具。 晏安之要带走藏书阁里所有的书。他们自然会反抗。 他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不会发展的太顺利,但是却没有预料到如此的棘手。甚至,最后沈砚山身边的人都过来帮了他一把,他才将罗家的所有事情处置完毕。 等一切尘埃落定。晏安之首先想起的,便是义父和晏锦。 一个是他视若亲生父亲的人,一个是待他如嫡亲弟弟一般的人……他们都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晏锦闻言依旧是笑着,“容貌会变。人却是一样的!快坐下,你既然来了,便陪我一起用早膳吧!等用了早膳我带你去瞧瞧宥哥儿!” “也好!”晏安之点了点头,“我也有些事情,想和长姐说说!” 因为晏安之的归来,所以今日的早膳全都换成了晏安之最喜欢用的菜肴。 晏安之看着满桌的菜肴,只觉得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久别重逢,一切如旧。 他曾以为自己是孤单的一个人,再也没有亲人了。现在想来,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的义父和长姐,依旧待他如初,一切其实从未变过…… 这一顿早膳,晏安之用的很安心。 等用完早膳后,晏锦又亲自煮了消食的茶。 晏锦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晏安之这一点和晏锦一样——无论再好的茶叶,他也品不出好坏。 在他们的眼里,茶就是茶,只分香味浓郁和清淡。 晏安之吃着茶,眉眼里的笑意也越来越浓,“我去了一趟平阳,结果却听闻姑母和姑父不在平阳,据说,他们是来了京城里。” “恩!”晏锦捧着茶盏,眼里的笑,却带了几分不动声色,“我前几日还见到姑母了!” “她来求长姐救她吗?”晏安之嗤笑,“到了这一步,才想起来求救吗?” 晏锦轻声的叹息,“三叔逼的太急了。” 晏三爷对顾家是势在必得,这些日子怕是将顾家彻底的逼上了绝路。谁也没想到昔日的恩人其实一直都在算计自己,现在想要反抗,也是来不及了。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让人防不胜防。 私下,其实晏闻鹊又来找过几次晏锦,但是都被晏锦拒绝了。 晏闻鹊不松口,她也没有见晏闻鹊的必要。 据说前几日,她的那位姑父病了,因为是心病,所以一直没有痊愈。若是这件事情再拖延下去,她的这位姑父,怕是也熬不了多久了。 姑父一旦走了,顾家便真的是晏三爷的囊中之物了。 晏安之微微地眯起了眼,“顾家的银矿,不能再继续留在顾家的手里了。其一,他们也保不住这个东西。其二,若银矿在他们手里一日,他们便会有恃无恐的以为,自己能插手朝廷的事情!” “哦?”晏锦挑眉,“这话怎么说?” “顾家的银矿是大燕产血银矿最多的地方!”晏安之喃喃地说,“这些年来,顾家的银矿一直没有被察觉,也是因为薄家一手遮掩。长姐应该知道,血银矿这种东西,可是个好东西!” 晏锦闻言,微微颔首。 像血银矿这种东西,用来炼制丹药,是最好不过了。元定帝一直都沉迷在其中,连昔日的先帝亦是……但是大燕朝产血银矿的地方极少,所以每年朝廷几乎都从西域去买回这种东西。 先帝对长寿十分的渴望,私下更是找人找所谓的龙穴。 结果,龙穴还未找到,先帝便暴毙了。 先帝入土后,元定帝又继续和先帝一样,继续去找那个地方。 据说血银矿最多的地方,便是最好的龙穴。 虽是传言……但是却有人相信。 当年,薄家想必是知道了顾家的银矿,所以才会让晏三爷去接近顾家,从而顺理成章的得到顾家的银矿。 想来可笑。 他们想要得到顾家银矿,费尽心思。 居然是为了万年长寿。 晏锦想了许久,才道,“我瞧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大姑母估计还会再来!” 第516章:打破 一个视荣华富贵为命的人,怎么会轻易就放弃自己现在奢靡的生活呢? 晏闻鹊绝对不会让自己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晏锦料定如此,所以根本不急着去找晏闻鹊。 她和晏安之又说了一会话,才亲自领着晏安之去看了晏宥。 晏安之在看见晏宥的时候,一双细长的眼,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他跟晏锦说,自己是哥哥了,以后得好好照顾弟弟。 晏锦点头,笑着说好。 晏安之是真的很喜欢晏宥,抱着晏宥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晏宥不舒服。 一个小生命从小长大,真的是一件很奇迹的事情。 如晏锦所料,当夜晏闻鹊又再次来找了她,这次更是开口只求晏锦救她性命,说她已经没有办法了,晏锦想要什么,她都愿意给。 前一次晏锦见过晏闻鹊的时候,被人走露了风声后,小虞氏多少有些担心。 为了不让小虞氏多想,晏锦吩咐了晏安之去见晏闻鹊。 也该让晏安之多历练历练了。 而且,顾家的事情,晏安之比她清楚很多。 晏安之果然没有让晏锦失望,他这一去便顺利的将顾家的银矿拿到手了,而且还有平阳的几个铺面和京城里的几个庄子,也被稳稳当当的拿了回来。 晏安之的意思是,不能让顾家成为背后捅他们一刀的人,也不能让顾家全部都饿死。 晏锦认为这样很好。 等晏安之将银矿和地契的全部交给晏锦的时候,晏锦却摆了摆手说,“这些东西先放在你那里,等我想想要怎么处置先!” 晏安之点头。“三叔似乎也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晏锦挑眉看着晏安之,淡淡地说,“你吩咐人送姑父和姑母回去,在平阳照顾他们一些日子!” 他们拿了顾家的东西,自然要将所有的事情做好。 顾家活着一日,碍不了他们的事情,却可以给晏三爷添堵。 所以。晏锦倒是不介意。让顾家的人一直活着。 毕竟,有的时候活着,每一天都是一种折磨。不比死了更好受。 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顾家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沈砚山特意来了一趟新宅,见了晏锦。 晏锦想了想。还是将银矿的事情告诉了沈砚山,对于沈砚山。她没有太多的隐瞒。 沈砚山闻言,语气依旧淡淡地,“从前顾家怎么处理的,你便怎么处理!” “这……”晏锦皱眉。“会不会不太好?” 顾家以前和西域的商人一起将血银矿高价卖出去,因为收益颇高,所以才会吸引薄家的注意!她若是和从前的顾家一样做这种事情。薄家怕是会找不少麻烦…… 晏锦的担忧,沈砚山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眯起眼。“现在,薄家肯定知道银矿在你手里,你再不愿意泄露,他们也知道了!既然如此,何必不光明正大一些?” 晏锦摇头,“这对你不好!” 她一直有顾虑,也是为沈砚山着想。 虽然沈家和薄家的局势,现在已经是势如水火,但是晏锦不想再将矛盾激化,多给沈砚山争取一些日子。 薄相想要银矿,她会夺过来,是不想让薄相如了意。 现在,银矿到了她手里,却也算的上是烫手山芋。 如果,她不顾及沈家,的确敢光明正大的做生意。 难道,薄相还能将这件告诉元定帝? 如果元定帝彻查这件事情,那么当年薄家帮顾家掩盖这个事情的痕迹,也会被元定帝查明。 到时候,薄家得不偿失。 只是,现在的沈家占据的位子太过于微妙,若薄家太过于愤怒,从而会做出对沈家不好的事情。 晏锦担心自己的决定会给沈家添麻烦。 沈砚山唇边浮起淡薄的笑,“不会不好,你放心大胆的去做,那怕薄家所有人都知道,都没有关系。我很喜欢看他们生气,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晏锦:“……” 这话从沈砚山嘴里说出来,晏锦一点也不意外。 沈砚山有十足的把握对付薄家,那么她便也不会再束手束脚。 而且,虞家想要将血银矿卖出去,比顾家更简单。 虞家这些年来,一直都在经营西域的生意,要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会被外人察觉!毕竟,虞家的生意做的很大,什么方面都有涉及,如今再沾染上血银矿,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晏锦想着,又疑惑的看着沈砚山,“你方才不是说,你今儿来,是找我父亲的吗?” “是!”沈砚山眼神十分清晰的映着她的影子,“不过,薄家的事情还是要同你说一下!接下来的几日,怕是不会太安静,你得小心一些。我明儿要出城替义父买一些东西,大概半个月后才会回来,切记,一切小心!” 晏锦点了点头,乖巧地回答,“好!” 程老将军的身子早已不如往日一般硬朗,其实晏锦也知道,程老将军这一次去边疆,或许便不能再活着回来了。她私下也提醒过沈砚山,但是这种事情,她却不能替程老将军做主。 在程老将军的眼里,国家重于一切。 一个军人的宿命,原本就是战死沙场,而并非躲在家里一味的养老。 沈砚山的意思,其实也是这样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沈砚山更明白程老将军的脾性。 虽然知道这些,却无法阻止程老将军依旧要去边境的决定。 用程老将军的话说,便是,“难道我继续留在京城,便不会去世了吗?若都要去世,为何我不选择,我最喜欢的地方!” 他不喜欢京城的奢靡,更不喜欢自己安稳的过着日子,却看着边境的百姓水深火热。 所以,程老将军自己也清楚,自己会死在边境,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去了边境。 沈砚山和晏锦能做的,便是将养身的药材送过去…… 这次沈砚山出京,也是要帮程老将军买些药材,因为怕出事,所以必须得他亲自前去。 等晏季常回来后,沈砚山才去了晏季常的书房。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研究天池的图纸。 晏锦知道……离建这座蓄水的天池的日子,不远了。 而安静的日子,也会逐渐被打破。 第517章:想什么来什么 一切好像又恢复了昔日风平浪静的日子,但是实际上却是暗潮汹涌,危险重重。 晏三爷在听闻顾家将地契和银矿交给晏安之后,恼羞成怒的他竟派了人在顾家人用的膳食里投了毒。 晏三爷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想要顾家全族人的性命。 好在,晏安之及早防备,将顾家所有晏三爷的眼线拔除,才让顾家人逃过一劫。 此次过后,顾家人便如同惊弓之鸟,时时都怕有人会冲出来害自己。 昔日,赫赫有名的顾家,也开始慢慢的衰落。 晏闻鹊和丈夫虽然不甘,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们,不能阻止什么,更不能做什么! 如沈砚山所言,薄相对这件事情十分的生气,但又无可奈何。 他不能禀告元定帝,私下更是不敢去打银矿的主意。 事情闹大了,对薄家没有任何益处。 而且,现在的沈家手握兵权,对薄家人也没有丝毫的忌惮之心,反而是薄相……在对待沈家的时候,比从前更多了几分小心和谨慎。 薄相遇见了许多让自己不顺心的事情,而薄如颜的心情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 没多久,晏锦便又听闻晏惠卿摔断了腿的消息。 薄如颜的性子狠毒,出手十分的骇人…… 连窦妈妈私下都皱着眉头问晏锦,“三爷就真的不心疼四小姐吗?” “心疼?”晏锦冷冷地笑了,然后摇头,“对于三叔而言,孩子没了可以再要,若权利没了。怕是真的是什么都没了吧!” 窦妈妈惊的目瞪口呆,又叹了一口气,“作孽啊作孽啊!好在老天保佑,大爷早早的选择了分家,不然……倒霉的人,说不定就是大爷了!” 晏锦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去接窦妈妈的话。 她的三叔。的确是心冷且心硬。 薄情的可怕。 自己的妻女都可以当做牺牲的工具。只是为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利益和权利。 一个人若活成这样,其实也是可悲的。 一个人若没有感情。和牲口有什么区别呢? 日子并没有随着窦妈妈的祈祷而变的安静,在晏锦生辰即将到来的时候,沈苍苍特意来了一趟新宅,和晏锦说了一个消息。 她说。“素素,陆以沫去白鹤观了。还遇见了你的那个妹妹!” “哦?”晏锦这段日子,倒是没有多留意陆以沫,她正想着,晏温婉的亲事要怎么解决。“她去白鹤观做什么?” “太后娘娘身子不适,说是什么膳食都不愿意多用,这几日清瘦了不少!”沈苍苍坐稳了身子。叹了一口气,“这几日陆以沫一直都进宫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怕是担心太后娘娘的身子,所以才去了白鹤观!对了……” 沈苍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着晏锦的神色像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似的,“我特意去打听过了,太后娘娘一直召陆以沫进宫,是因为陆以沫的古琴弹的很好!这下,我总算是放心了……” 薄太后自幼喜欢音律,当年一曲反弹琵琶更是出众夺目。如今的她,身子不再似往日那般轻盈,手指也不再灵活,所以便喜欢找一些人,来为她演奏曲子。 无论是贤妃,还是苏家的九小姐,甚至是现在的陆以沫……她们弹奏出来的声音,都让薄太后十分的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见的次数,便多了。 晏锦没有回答沈苍苍的话,而是继续说,“你别乱想就好!” “我哪有乱想,不过陆以沫去白鹤观,遇见了晏绮宁,倒也是有意思了。”沈苍苍皱着眉头,“她还说,晏绮宁和你长的不一样,一点也不像是双生姐妹!” 沈苍苍从前也是见过晏绮宁的。 晏锦和晏绮宁在容貌上的确没有太多的相似,若说完全不相似,却又有那么一点相似。 若一定要拿东西来比喻,晏锦是宛如罕见的琉璃,而晏绮宁则是一块美玉。 晏绮宁的容颜不差,哪怕她如今看不见周围的东西了,一双眼睛没有了昔日的灵动,却依旧美艳动人。 连陆以沫那样心高气傲的人,都跟沈苍苍说,“是不是沾了虞家的血脉,就能得一副好皮相?” 沈苍苍:“……” 其实,如今沈苍苍想了想,好像陆以沫说的真的没错。 虞家人,的确都长的很好。 无论是虞非还是虞方,甚至是小虞氏还有晏锦,他们的容貌都是十分出众。连已经年迈的虞老太太,虽然容颜已经苍老,却依旧能看出她昔日的美艳的程度。 沈苍苍想到这里,哑然失笑,“不过,陆以沫说晏绮宁好像,和善了许多!” 晏锦听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依旧没有去接沈苍苍的话。 沈苍苍性子单纯,外人会误会她,也是因为她曾饲养毒蛇,才会让人觉得可怕。 现在的沈苍苍为了虞方不再饲养毒蛇,而是开始饲养了满园的兔子,外人既觉得惊讶,又觉得疑惑!不过,或许是因为薄如颜的事情,他们对沈苍苍的看法,倒是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众人眼里可怕的沈苍苍,也会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露出软弱的一面。 其实,她也没那么可怕。 陆以沫和沈苍苍来往不多,两个人见面就是吵架,导致后来彼此看见对方,都会绕路而行。如今,陆以沫居然又亲自来和沈苍苍说话,倒是有些出奇了。 “素素!”沈苍苍有些不解地看着晏锦,“你怎么不说话?” 晏锦将点心推到沈苍苍面前,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喃喃地说,“我很久没有去看过阿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没必要去看她!”沈苍苍虽然不解晏锦为何说这些话,但是不管陆以沫说什么,她对晏绮宁的厌恶,依旧是存在的,“何必去……” 沈苍苍话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香复的声音。 香复的声音有些急促,她在屋外说,“小姐不好了,白鹤观那边传来消息,说二小姐今儿一早和陆家小姐出去散心的时候,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现在昏迷不醒快不行了!” 第518章:大雨前的宁静 一向沉稳的香复,似乎都被这个消息震惊了。 沈苍苍捧着的茶杯,也瞬间落在地上,被滚烫茶水溅湿了裙摆的她,眼里全是惊讶。 她这张嘴…… 还真的是跟乌鸦嘴似的,说什么来什么,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只是刚和晏锦提起,陆以沫和晏绮宁见了面,而且陆以沫似乎并不讨厌晏绮宁,还夸晏绮宁长的好。 她刚说完,现在晏绮宁便出了事情。 沈苍苍慌张地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晏锦,喃喃地说,“素素,怎么办?” 此时,晏锦站在被推开的窗户边上,神色却十分的镇定,似乎在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觉得惊讶的地方。 她身后的梨树上结满了果实,沈苍苍只是这么站着,似乎还能闻见远处淡淡的梨香。 这里,像极了她和沈砚山住的院子。 晏锦抬起手,遮住了屋外的烈日,眉眼里的神色,有些让人捉摸不透,“让刘大夫过去看看吧!” “刘大夫?”沈苍苍疾步走到晏锦身边,有些担心地说,“你不去看看晏绮宁吗?她若是出了事,可如何是好?香复不是说,晏绮宁快不行了吗?” 晏锦笑了笑,摇头,“你也知道,她出了事情,而且还不是小事。不用我去了,去的人应该很多!” 白鹤观那边亲自传出来的消息,又怎么可能瞒的住周围的人。 她现在知道了消息,母亲那边想必也是。 晏绮宁和她当日一样,从假山上跌落,还摔断了腿。 甚至。如今的晏绮宁,比她昔日更严重,似乎意识不清,怕是要不行了。 可是真的不行,还是假的不行,谁也不敢断言。 白鹤观虽是个养身的福地,但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首先想到的便是推辞责任。毕竟如今的晏季常不再是昔日的晏季常。他的很多决策都能影响元定帝。连国师私下都让司天监好好的配合晏季常…… 这次,白鹤观的确将一切都推的很干净。 他们说,晏绮宁会出事。是因为陪着陆以沫出去散心,才从假山上摔下来的。 其实,意思说的很明显。 白鹤观的人认为,这一切都是陆以沫的错。和他们没有关系。 晏锦想着,眼睛微微敛起。 这种被动的局面。她很不喜欢。 “那……”沈苍苍想了想,皱着眉头犹豫着,“我去帮你瞧瞧吧?最近这几日,三伯父也在白鹤观附近的庄子上。说是去消暑的,我顺便也去看看三伯父,没有人会怀疑的!” 晏锦闻言。神色更加冰冷,“沈三爷在白鹤观附近?” “是啊!”沈苍苍看着屋外的烈日。喃喃地说,“每年这个时候,三伯父都会去白鹤观附近的庄子上消暑。他身子虚弱,有时一去便是小半个月,今年倒是有些出奇了,他这一去也快一个月了,也没有回来!素素,你今年的夏日,真的有那么热吗?” 今年的夏季比往年更长,酷暑难耐。 晏锦是个既怕热又惧冷的人,所以在季节上格外的敏感。 她从沈苍苍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后,冷冷地笑了笑,“今年的确比往年更热,但是,雨水也较多!” 正是因为今年雨水较多,工部才会如此紧张。 洪灾这种事情,防不胜防。 他们能做的,便是减少人员的伤亡,也让百姓不要雪上加霜。 沈苍苍点了点头,“的确是下了好几场大雨,据说京郊的庄子都淹了好几个,虽不严重,但是比起往年,今年的确……” 沈苍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眉眼里全是疑惑,“素素你提醒我了一件事情!” “恩?”晏锦看着沈苍苍,轻声问道,“怎么了?” 沈苍苍惊恐的抬起头,看着晏锦,“我三伯父最不喜欢下雨的时候在庄子上了,他说,湿漉漉的,没家里好……为何,他这次去庄子上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不行,素素我得回去看看!” “苍苍!”晏锦唤住沈苍苍,轻声的安慰,“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沈三爷的反常,其实倒是解了晏锦的疑惑。 晏锦大胆的猜想了一些事情,却又不敢肯定。 她怕自己想的太多,从而误会了一些事情。 沈苍苍此时哪里还听的进去,她一双秀气的眉都要拧成一团了,“素素你不知道我三伯父,他脾气怪的很,我必须得去看看!对了,你告诉哥哥,我晚些再来看他!” 沈苍苍说完之后,便也不给晏锦解释的机会,拔腿便朝着屋外跑去。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 刚才还是烈日炎炎,如今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天上的阳光便被密布的乌云掩盖,时不时还有阵阵雷鸣之声。 香复进屋将窗户关上,屋外的风太大,她怕将晏锦吹凉着。 等香复关上了窗户,才发现晏锦一动也不动的坐在,神色里全是凝重。 “小姐,你怎么了?”香复有些担心的看着晏锦,“你是担心二小姐吗?” “恩!”晏锦没有否认香复的话,只是她担心的不是晏绮宁的身体,而是从沈苍苍的话里想到了一些事情。 方才沈苍苍曾告诉她,陆以沫说晏绮宁长的极好,和从前似乎判若两人。陆以沫是陆家的孩子,古琴又十分的精通,她会去白鹤观,绝对不是一件心血来潮的事情。 那么陆以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晏锦不敢往下想,而是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此时,屋外的豆大的雨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一场大雨来势汹汹,像是要将周围一切都掩盖住…… 一眼望去,周围一片白茫茫的,看不清楚太远地方的东西。 雨水的湿气很重,香复将屋门都关上了,却依旧遮掩不了,周围蔓延起来的湿气。 香复见晏锦一直愁眉不展,也不好说些什么。 晏锦想了许久,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对香复说,“你陪我去一趟母亲的院子!” “小姐!”香复看着屋外的大雨,劝道,“等雨停了吧!” 晏锦越想越是心里没底,她摇头,“雨暂时不会停了……”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发生了。 第519章:真正的目的 大雨打在屋外的梨树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晏锦走的匆忙,她只是刚走出廊下,鞋面就被雨水打湿了。 这场瓢泼的大雨,如晏锦所言,暂时是不会停下来了。 香复跟在晏锦身后,想要用伞替晏锦遮住大雨,却有些力不从心。 雨太大了,不足片刻,晏锦的身上便已是湿漉漉的。 晏锦疾步行走在雨中,脚步并没有放缓慢一点。 不知是从哪里吹来的风,将香复的雨伞吹的歪歪斜斜,想要遮雨便更加的困难了。 两个人刚进了前庭,窦妈妈便远远的瞧见了,她‘哎哟’了一声,赶紧从屋内拿出雨伞,迎了上去,“小姐,这会你怎么来了!” 雨水将晏锦的衣裳打湿了大半,她眉宇间更是拧成了一团,“母亲呢?” “太太在屋里!”窦妈妈刚将雨伞撑过去,晏锦便抬起脚步朝着屋子里急忙的走了过去。 窦妈妈和香复在晏锦的身后,想要挡住这凶猛的大雨,却跟不上晏锦的脚步。 晏锦走的很快,只是几步便到了廊下,她顿下脚步甩了甩掌心的水渍。她也不知道这是雨水还是汗水,心里有些慌乱,还有不少的疑惑。 她需要有人,来回答她这个问题。 “母亲!”晏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屋内,“我来看你了!” 小虞氏抬起头,便看见晏锦有些狼狈的模样,她惊讶地从软榻上坐起,然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你这个孩子。怎么现在来了?窦妈妈,快去取一件干净的衣裳,给小姐换上!” “母亲!”晏锦等窦妈妈离开后,又走近一些,“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小虞氏此时皱着眉头,“先换了这身衣裳,若是受了凉怎么办?” 晏锦从母亲的神色里。也猜出来。母亲想必是知道晏绮宁的事情了。只是,母亲暂时什么都没做,约摸也是在怀疑这件事情。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今的母亲。对晏绮宁一直都防备,所以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也对晏绮宁有忌惮之心。 晏绮宁昔日做的事情,伤小虞氏太深。 晏锦垂下眼眸。低声地说,“母亲一直未曾太责怪阿宁。是不是因为……阿宁长的很像我娘?” 小虞氏原本一直拿着干帕子给晏锦擦拭身上的雨水,在闻言后,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说话,而是垂着眼眸。半响后才继续替晏锦将身上的雨水拭干。 小虞氏不说话,晏锦也得到了答案。 果然,是这样。 她和生母的眼睛都不是黑色。却差距甚大,连容貌也有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而晏绮宁。虽然眼眸是黑色,但是容貌却有五六分像生母。 如今,晏绮宁慢慢的长开了,一张侧脸更是像从前的大虞氏。 正是因为如此,小虞氏哪怕知道这个孩子心存不良,也没有办法对她痛下杀手。 晏锦曾看过生母的画像,当时便觉得晏绮宁和生母有些相似,只是因为画像上的生母,眼瞳太过于夺目,所以她才没有多想晏绮宁和生母的事情。却不想,原来一切真的是如此。 此时,窦妈妈从屋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衣裳。 晏锦经常会来小虞氏的院子,所以小虞氏这边,也备有晏锦的衣衫。晏宥年纪小,时常会闹的晏锦的衣衫脏乱…… 晏锦没有说话,而是等窦妈妈伺候她换好衣衫后,才重新站在小虞氏面前。 她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此时也放了下来。 长长的黑丝宛如上好的绸缎,乌鸦鸦的一片。晏锦将垂落在眼前的发,轻轻撩起放在耳后,又问了一句,“很像吗?” “有几分像!”小虞氏叹了一口气,眼里全是悲切,“你娘和阿宁一样,都长的很白,像是裹了一层面粉似的。素素,我知道你问我这些,是为什么……只是素素,你不能去白鹤观,不能去见她!” 晏锦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鞋面。 母亲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并没有想过要去白鹤观看望晏绮宁。 且不说现在薄家有不少的眼线在白鹤观,连薄太后安排的陆以沫也在那里,她过去也不过是给人留下话柄。而且,现在的白鹤观热闹极了,她去凑什么热闹。 晏锦缓缓地抬起头,又想起沈苍苍的话。 小虞氏见晏锦不言,以为晏锦是担心晏绮宁,便又道,“阿宁这个孩子,虽然长的有一点像你娘,但是她的性子却和你娘差太远了。素素,你听母亲的话,不要再去接近阿宁了。方才窦妈妈同我讲,你已经让刘大夫赶过去了,刘大夫过去了,便好了。母亲知道这样说,你会很伤心……但是,这次你就听母亲的,可好?” “恩!”晏锦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我听母亲的!” 小虞氏见晏锦答应了下来,也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该如何同晏锦讲,晏绮宁其实早已变的不堪。 晏绮宁是晏锦唯一的妹妹……嫡亲妹妹…… 小虞氏不再开口,而晏锦的思绪也越来越乱。 她终于明白,薄家这一步到底是为何了。 沈家三爷是个痴情的人,虽然没有和她的生母共结连理,却一直都没有变心过。晏锦记得,沈三爷在古琴上颇有造诣,当年和生母的话题,也多半是在议论古琴。 恰好,陆以沫也懂古琴。 晏绮宁想要重新学古琴,需要一些时日。 若是有陆以沫教她,那么她的速度并不会太慢。 晏锦想起自己以前学古琴的速度,被十三先生夸赞是每日都是突飞猛进。 如果,晏绮宁有一张和她生母相似的容貌,又有她生母的琴技。这一切落在沈三爷的眼里,会不会是另一番景象? 哪怕沈三爷对晏绮宁无意,却绝对不会对晏绮宁的处境,袖手旁观。 沈三爷虽然性子古怪,却也是个十分重情义的人。 薄家,想要的,便是如此。 要么,沈三爷将晏绮宁送回来,要么,晏绮宁去了沈家…… 晏锦想到这里,抽了一口冷气,喃喃地对小虞氏说,“母亲你知道吗?沈家三爷一直在庄子上避暑,而那个庄子,就在白鹤观附近!” 第520章:争吵 小虞氏闻言,脸色煞白,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她从未想过事情,会如此难以预料。 沈家三爷当年对大虞氏的爱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初,她对沈三爷也是带有十足的防备。 小虞氏不言,半响后,才试探问了一句,“这,或许是巧合吧!” “或许是吧!”晏锦拢了拢带着湿气的发丝,“希望是吧!” 晏锦的话带了几分不确切,而小虞氏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屋外的倾盆的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 小虞氏的心也如同这来势汹汹的大雨一般,沉重至极。 其实晏锦的担心,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沈家三爷性子古怪,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他,后宅的凶险,他就更加不知道了。 若说朝廷上的事情,或许他还能看的透彻。 若说宅子里的事情,那么他……便有些糊涂了。 晏绮宁一直未曾回晏家,眼看就要及笄了,也没有被人接回来的迹象。对外,晏季常称晏绮宁身子虚弱,需要在白鹤观这种福地里好好的修养。 其实,聪明的人,很快便能猜出这其中,有一些问题了。 毕竟,再好的福地,又怎么比的上家里? 之所以谁都没有提起,是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这件事情。 或许,沈三爷也曾想过。 但是现在…… 晏锦抬起头看着屋外的大雨,眉眼里的郁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刘大夫这一去,便是三日。 等刘大夫从白鹤观归来后,他连衣衫都来不及换下。便急匆匆地进了晏锦的小院。 香复通传之后,刘大夫便见到了晏锦。 他对晏锦道,“小姐,我回来了!” “阿宁的病情怎么样?”晏锦神色淡淡的,看着刘大夫道,“还危险吗?” 刘大夫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二小姐的病情。并无大碍了。沈家那位三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亲自过来看了一眼。我……我并未帮上什么忙,因为重大夫也过来了!二小姐没什么危险。昨夜已经醒过来了,腿脚养一些日子,便会彻底的痊愈!” 晏锦握着的书,微微一颤。一切果真是这样。 她不动声色,而刘大夫又接着说。“我私下询问过观主,那一日天气不错,陆家小姐和二小姐便一起出去散步。这段日子,二小姐一直在和陆小姐切磋琴技。所以两个人来往较多。最近雨水较多,所以二小姐才会踩滑摔倒……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晏锦敛了情绪,目光虽然凝重。神色却没有更改,“刘大夫你但说无妨!” “二小姐,变了!”刘大夫从前是见过晏绮宁的,而且还对晏绮宁恶毒的性子,十分的清楚。 这也是晏锦,为何要让刘大夫去白鹤观的原因。 昔日,是刘大夫揭穿了晏绮宁的阴谋,也是刘大夫护下了她的母亲。 刘大夫比谁对晏绮宁,都有防备之心。 晏锦闻言,喃喃地说,“变了?” “是啊,变了!”刘大夫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里也带了几分疑惑,“二小姐醒来便像是疯了似的一直哭,说她自己做错了事情,是个该死之人。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二小姐,像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而且,伺候在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也说,二小姐现在的性子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后山那一片院子里的小菜,都是二小姐亲手种的。” 刘大夫现在想起那个场面,都觉得有些太奇怪了。 晏绮宁醒来后,失声痛哭。 她紧紧的抓住在一边坐在的沈三爷的衣袂,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一直说自己做错了,看的沈三爷连连叹息。 整个屋子里,唯有沈苍苍的眉头,一直拧成一团,丝毫没有动容。 私下,沈三爷也曾问刘大夫,晏绮宁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被晏家送到白鹤观来。 因为涉及晏家的私事,所以刘大夫只是回答他不清楚。 沈三爷听了,脸色十分的凝重。 重大夫被沈三爷从沈家请来的时候,脸上的怒气还未曾消退。但是碍于这次,沈三爷亲自去求他,重大夫不得不来白鹤观。 连陆家老太爷文安伯也亲自来了一趟…… 这件事情毕竟和陆以沫有关,文安伯这个时候过来探望,也是于情于理。 平日里冷清的白鹤观,这几日出乎意料的热闹。 一向乖巧听话的沈苍苍,和沈家三爷私下还吵了几次,最后沈苍苍气的双眼通红,擅自先离开了白鹤观,气的沈三爷一夜都未曾用药。 尽管如此,沈家和陆家的人却来了一波又一波,陆以沫更是住在白鹤观里,哪里都没有去,一直都陪在晏绮宁身边。 刘大夫知道,重大夫来了,他也没有留下的必要。 于是,他便和沈三爷告辞,自己先回来了。 刘大夫在路上,看着倾盆的大雨,觉得这件事情怪异透了,所以一回屋他连药箱都没放好,便急匆匆的来找晏锦了。 刘大夫想到这里,抬起头的时候,却见晏锦缓缓地将书放下,问了一句,“沈三爷是不是还让你带话了?” “小姐……”刘大夫惊讶的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晏锦的神色,立即多了几分惊讶。 很快,刘大夫便收回目光,“沈三爷让我给小姐带话,他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晏锦闻言,却是哑然失笑。 沈砚山如今在京外,而定国公又拿沈三爷无可奈何。现在,能压制住沈三爷的人,居然没有一个。 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上,看着一直都未曾停歇的大雨,眼神带了几分迷茫。 大雨……又是这样的大雨日…… 前世,也是这样的大雨夜,她失去了很重要的人。 现在的大雨,又彷佛是在暗示什么。 良久,晏锦才说,“麻烦刘大夫了辛苦跑一趟了,你先回去歇下吧,轻寒一直担心你呢!” 刘大夫的确是太累了,他点了点头,“我先退下了!” “恩!”晏锦的目光依旧落在院子里,看着雨水打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点点的水花。 第521章:怪谁?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五日后,才逐渐的变小,有了停歇的迹象。 院子里湿哒哒的,香复带着下人清扫时,一边又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屋内的晏锦。 此时的晏锦,正捧着话本子看,丝毫没有被恶劣的天气影响。 只是,廊下的九宫鸟,这几日却显得十分恹恹的,没有了往日好动的样子。连给它们最喜欢吃的小米,也是一动也不动。 刘大夫倒是来看过,说它们身子很好,只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所以九宫鸟不爱动也是正常。 香复想着,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她现在的情况就如同这两只九宫鸟一般,吃不好,睡不好。 白鹤观那边传来消息,说晏绮宁的病情已经稳定了。 但是,仍然需要好好的静养。 雨一停,重大夫便离开了白鹤观,留下了药方再也没涉及其中的事情。 唯有沈家三爷一直留着,陪在晏绮宁身侧。 京城里关于这件事情的谣言,也传的沸沸扬扬的。 甚至有人说,沈家要出大笑话了……叔侄娶晏家姐妹,这可是乱了套了……来日还不得打起来?沈三爷现在是枯木逢春,居然妄想沾染还没及笄的小姑娘…… 沈苍苍闻言,气的冒雨前来找过一次晏锦。 沈苍苍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晏三爷送她的玉佩,咬的嘎吱作响,最后牙疼了,才将玉佩给摔了。 反倒是晏锦一直安慰沈苍苍说,“没事,苍苍你别气!” “我能不气吗?”沈苍苍站起来,又踢了一脚地上已经碎裂的玉佩。“三伯父从前说自己最厌恶的人,便是长舌之人。他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些长舌妇有什么区别,我真的是……” 沈苍苍说完又抓起一边晏锦的锦帕放在嘴边,‘嗤啦’一下,便给咬坏了。 晏锦看着沈苍苍的牙,略有些担心。 沈苍苍是真的气坏了。她一直最敬畏的人。除了定国公便是沈三爷了。如今沈三爷做的事情,让她十分的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无论沈三爷做错什么。他都是长辈。 到了最后,沈苍苍越想越气,又冒雨回了沈家,想要拉着定国公一起去白鹤观。将沈三爷给抓回来。 沈苍苍最后有没有说动定国公,香复并不知晓。她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位沈三爷,似乎越来越过分。 等一会,他还要亲自上门来拜访。 不过好在晏季常也知道这件事情了。所以沈三爷等会来见的人,是晏季常而并非晏锦。 香复想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此时。轻寒提着食盒缓缓地走了进来,“香复。大小姐在屋内吗?” “轻寒姐姐!”香复赶紧放下手里的活,疾步走了上去,扶住轻寒的胳膊,“你小心一些!” 轻寒笑了笑,“那就那么娇气了,多走走好!” 轻寒这是第一胎,而且再加上她身子纤弱,所以周围的人都对她格外的照顾。 尤其是晏锦和小虞氏,每日都吩咐小厨房送不少东西去轻寒的屋子里…… 刘大夫是轻寒的丈夫,私下更是晏锦和小虞氏十分的感激。 在感激的同时,刘大夫也找了晏季常说了一会话。 那一日,刘大夫和晏季常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晏季常却在书房内一日都没有出门…… 香复隐隐约约觉得,大爷是生气了。 而且,还是生了大气。 “小姐在屋内呢!”香复扶着轻寒,又道,“是太太准备的点心吗?” “不是!”轻寒摇头,压低了声音说,“是世子托人特意从京郊送回来的,有些凉了,我温热了一下,才送过来!” 香复闻言,目瞪口呆。 晏锦这几日食欲虽然没有减退,和往日比起来,的确少了一些。 她有些惊讶沈砚山的所作所为。 若香复没有记错,从京郊加急送点心回来,哪怕不休息,也得一天一夜。 沈世子担心小姐,居然如此宠溺。 香复有些惊讶,而轻寒却笑了起来。 好在,沈家这一次,还有不少明眼人。 彼时,晏家长房的府外,却站了一群人。 沈家的马车停下后,沈三爷从马车内走了出来,他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景色,眉眼里的郁色怎么也掩不住。 五日……他足足等了五日……也没有见到晏家长房的人,来白鹤观看一眼晏绮宁,他们派来的,不过是些下人。 当真是……过分! 沈三爷咳嗽了一声,眼下的淤青也十分的厚重。 在一边的小厮轻声劝道,“三爷,你要不先回府休息休息,晚些再来拜访吧!” 这几日沈苍苍一直和沈三爷闹别扭,两个人之间也争吵了无数回。一向在沈三爷面前乖巧的沈苍苍,对沈三爷大吼,“三伯父你怎么如此长舌?” 她说的生气,当真像是和沈三爷碰上了。 沈三爷平日最宠沈苍苍,像是带女儿一样把她带大,如今沈苍苍和他有了矛盾,沈三爷也没有睡好,有时气的连药都没用下。 为此,沈三爷私下还跟定国公抱怨说,沈苍苍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坏了,让定国公好好的管管。 结果,定国公只是将手里的长弓放下,看着沈三爷十分认真地说,“三弟,不是苍苍脾气坏,她现在和你吵成这样,不是你自找的吗?晏家长房的事,你去插手做什么?” 沈三爷:“……” 这件事情,周围的人都说他做错了。 沈三爷却认为自己没有错。 他并非是登徒子,也从未因为晏绮宁有几分像大虞氏,而想娶晏绮宁的。 大虞氏便是大虞氏,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人,谁也不能取代。 他只是觉得晏绮宁太可怜了,像极了当年的大虞氏…… 那时的他,想要帮大虞氏,却没有能力。 现在他有能力了,为什么不帮帮大虞氏的孩子? 晏绮宁纵使再错,也不过是个孩子。而且,昔日的晏锦脾气也很差,后来不也改好了吗? 为什么晏家的人都能给晏锦一个机会,而不愿意给晏绮宁? 沈三爷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晏锦的错。 其实,他让刘大夫带的那句话,他说出来,便后悔了。 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又怎么能轻易的收回来呢? 沈三爷想着这些,头更疼了。 他挥了挥手让人去通传后,又在府外站了许久,吉祥才从屋内走了出来,对他淡淡地说,“三爷,你请跟我来!” 第522章:这张老脸 沈三爷闻言,点了点头。 从前清平侯府那个宅子,他倒是去过几次…… 而晏家长房的新宅,他也是第一次过来。 这座宅子离虞府很近,几乎抬步便到了。 里面布置的十分精细,一草一木皆是风景。 只是,这座宅子里却甚少种有玉兰花树。 沈三爷看着,眉宇间也是越皱越紧,尤其在看见院子里有一片梅林的时候,更是忍不住顿下了脚步。 吉祥不由地疑惑,看着沈三爷的目光,也带了几分不解,“三爷,请问哪里不对吗?” 他的态度恭谨,丝毫找不出有冒犯人的地方。 沈三爷只是这么站着,半响后才道,“这里,是尚书大人亲自布置的吗?” “回三爷话,是的!”吉祥随着晏沈三爷的目光望去,语气淡淡地,“是大爷亲自布置的,太太和小姐都很喜欢!” 沈三爷闻言,冷冷地笑了笑,“是吗?” 他笑的讽刺,似乎并不赞同吉祥的话。 晏家长房有两位小姐,晏锦喜欢却不代表晏绮宁也喜欢。 他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闲来无事去白鹤观走走的时候,看见晏绮宁的样子。 晏绮宁双眼覆着白绫,一头乌鸦鸦的黑发,只是简单的用绸缎系起,没有任何头饰。她打扮的朴素,坐在亭子里弹奏曲子的样子,当真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只是晏绮宁的琴技和大虞氏,相差甚远。 整个大燕,或许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像大虞氏那般弹奏曲子的人了。 其实。沈三爷当时看着晏绮宁的样子,便想起了很多年前,第一次看见大虞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大虞氏打扮也很朴素,坐在周围全是种满了玉兰花树的水榭居里弹奏曲子,悠然自得的样子简直美极了。 只是,他和她终究是无缘。 他费尽心思去讨大虞氏欢心,而得到的却是大虞氏的拒绝。 沈三爷不甘的问大虞氏。是否是因为自己身子虚弱。所以大虞氏才会如此待他? 大虞氏那会无辜的摇头,她说,感情这种事情。终究是要你情我愿才好。她若喜欢一个人,那怕那个人身子再差,她也会和他在一起。 她说的直接,却也伤人。 当真是一点念想。也不留给自己。 或许是因为见过好的,后来的那些女子都不能再入他的眼。这么多年过来,他一个人也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的日子。 世上,只有一个虞雁,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 无论多么相似。也终究不是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虞雁了。 他现在会插手晏家长房的事情,无非也是希望替虞雁保留下这个孩子的性命。 晏绮宁的性命,是当年大虞氏用性命换来的。 沈三爷站了许久。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在一边的小厮赶紧走上前去。扶住沈三爷,刚想开口却被沈三爷阻止了。 他只是喃喃地说,“我没事,你带路吧!” 吉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沈三爷后,又开始领路。 晏季常的书房,在离主院很近的地方。这也是方便他处理完公务后,及早的回屋陪妻儿。 在院外,种了几颗零散的梅树。 因为是刚刚移植的,故而今年树上的果实,也是零零散散的。 等走到前庭,吉祥便进去通传了后,得到晏季常的答复,才让沈三爷进了屋子。 晏季常的书房并不大,屋子里放了不少的公文,而墙上也没有太多的装饰,倒是张贴了几张还未来得及取下的图纸。 晏季常见沈三爷来了之后,才缓缓地抬起头来,说了一句,“承言兄,请坐!” “好!”沈三爷也没客气,自己找了个空着的椅子,便坐下了。 吉祥上了茶水后,便和沈三爷的贴身小厮一起,站在了院外。 晏季常依旧拿着笔,在公文上批注,“今日没有亲自前去迎接承言兄,是我的失仪了,我……” “好了!”沈三爷皱着眉头,打断了晏季常的话,“你何时也变的这般官腔了?我来这里的目的,你不是知道了吗?” 晏季常无奈的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沈三爷,“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承言兄是来说服我,还是来提亲的?” 晏季常淡淡的一句话,却让沈三爷羞了个老脸燥热。 他也不是个聋子,京城里的传言,他自然都有听说。 沈三爷没有去辩解,只是觉得多说无益。毕竟,他又不是为老不尊的东西,怎么可能去打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的主意?而且,这个小姑娘还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人的孩子。 这种事情,他做不到。 大虞氏便是大虞氏,谁也不能替代大虞氏在他心里的位子。 谁……都不能。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晏季常,“提亲?京城里的那些流言蜚语,你也相信?” “为何不相信!”晏季常又垂下眼眸,看着公文若有所思地说,“承言兄这般悉心的照顾小女,足足五日一直陪伴在身侧,难道不是有所图谋?我记得承言兄,向来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所以我会这样想,不也是合情合理吗?” 晏季常的话,没有太刻薄词语,却听的沈三爷不是滋味。 他,的确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有定国公这个哥哥,和沈苍苍这个侄女,他就已经够头疼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我的心一直都未曾变过,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也是!我会插手这件事情,也是希望小雁留下的血脉,能好好的,不然我也不会……” 当时的晏绮宁,的确摔的很严重。 浑身是血的样子有些狰狞,像是下一刻就会断气一般。 周围的人手足无措,而他看着晏绮宁的样子,心里却很沉重。 他失去了太多的人…… 有心爱的女子,有情同手足的兄弟。 沈家偌大的家族,现在除了他,便只有大哥还在了。 沈三爷皱着眉头,不再言语。 这一幕落在晏季常的眼里,却是可笑至极,他将手里的笔放下后,抬起头看着沈三爷,“那么,承言兄,你又是用身份来插手我晏家的事情?” 第523章:执迷不悟 话音刚落,沈三爷的脸色便瞬间煞白。 他抬起头,眼眸里像是被点燃了怒火似的,对着晏季常便低吼道,“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你居然如此不识好歹!” 他若不是顾及晏绮宁是大虞氏和晏季常的孩子,又怎么会如此多事。 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晏季常忽然笑了起来,“三爷,你说这是为我们好?那么,现在这个局势,对我晏家而言,又有什么好的?是素素的名声好了,还是沈家的名声好了?知道内幕的人,会说你多管闲事,不知道内幕的人,还以为我晏家没有家教,教出来这么一个女儿!” 这一次,晏季常没有再称呼沈三爷的名字,而是唤他。 三爷。 沈三爷怔着看了晏季常很久,过了许久,他才逐渐的明白过来,然后揉着眉心,“我,我没有想过这些!” “你当然没有想过这些!”晏季常的目光渐渐放平,神色依旧冷清,“因为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影响到你,最终被人议论是非的,是我晏家!”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用着为你好的话语,来指挥你的人生,更是插手你的生活。 这些人帮的好了,来日你成功了,会说你是仰仗了他们,该好好的感激他们。若是你因为他们的插手而一败涂地、家中不睦。对他们而言,也没有什么影响,反而还对你指指点点,说你没用…… 然而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你的处境,连你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不知道,却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了你好。 晏季常见过不少这种人,沈三爷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是最后一个。 对于这种人,他是厌恶的。 尤其是刘大夫来找他谈话的时候,说出沈三爷带给晏锦那句话的时候。晏季常的怒气升到了顶点。 沈三爷用什么样的身份。来说出这句话。 晏锦不愿意计较,不代表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愿意去多想。 有些时候。恶毒的话语好比软刀子,刀刀都能刺中人心。 晏季常的话,几乎让沈三爷惊慌了起来,他又道。“我并非有意,只是。经时,阿宁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我怎么对她了?我是虐待她了,还是不给她吃穿用了?”晏季常微笑了起来。眼里明厉的神色,却越来越深,“她若是生在别的家族里。怕是已经是早早的去了!” 晏季常说的面带冷色,而沈三爷却惊讶极了。“她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你如此动怒。经时,她还是个孩子啊!” “她今年便及笄了,你跟我说她还是个孩子?”晏季常怒极反笑,“何时,孩子这个词,成了犯错的借口了?三爷,你连她做过什么都不知道,还想来插手我晏家的事情!三爷,你用什么身份,来对我晏家的时候指手画脚,你是官职比我高,还是我和你之间沾亲带故?” 晏季常的话,说的沈三爷哑口无言。 此时,晏季常从檀木雕花椅上站了起来,又道,“她六岁那年,便带着素素来看了我真容,之后又害素素摔断了腿,甚至在误会小秋有身孕的时候,暗中下了伤胎的药给小秋。后来,更是怨怼我们,想要摔了小雁的牌位,还有……” “你别说了,别说了!”沈三爷此时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冷的他浑身哆嗦。 晏绮宁做的这些事情,件件都该死。 若说,第一次是无意的,那么后来的事情,便是故意了。 沈三爷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的厉害。 他怎么也想不到,晏绮宁做的事情会如此可怕。 一件件都像是打在他面上的耳光。 他身子颤抖的厉害,又想起晏绮宁哭起来的模样,凄惨无比。 她那双瘦小的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袂,她说,爹爹,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她高热不退,误将自己当做了晏季常。 那时的晏绮宁哭的厉害,把他本来坚硬的心,都哭软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特意冒雨回府,将重大夫请了来。 结果,他这个举动被重大夫嗤笑,又被大哥否认。 那时,他真的是孤注一掷。 他以为周围的所有人都不理解他,那么小虞氏和晏季常也会感激他,毕竟是他将晏绮宁的性命救了回来。 可结果,他却救了个什么东西…… 言尽于此,晏季常的神色一直冰冷,“三爷,你还认为,我这样对待她,是刻薄吗?” 沈三爷哑口无言。 他出生在将门世家,对背叛二字,比谁都理解的彻底。 他翕了翕唇,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让刘大夫带给素素的话,我都知道了!”晏季常也不隐瞒,只是抚摸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你又用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说出那句话?素素待阿宁一直很好,若不是阿宁死性不改,素素也不会任由我来处置阿宁。相煎何太急?这句话,我倒是想送给沈三爷,你现在做的事情,让定国公如何在京城里自处?” 谣言有多难听,沈三爷自然知晓。 这些年来,沈家一直都仰仗定国公,才继续昔日的辉煌。 虽然平日里的定国公像个浪荡老头子一般,但是遇见事情的时候,他又会比谁都快,早早的站在沈家人的面前。 他的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战场上留下的病根,一直也在复发。 现在,长嫂眼看也快撑不住了。 沈家的变故,很快就要到来了。 以后沈家的担子,自然要落在沈砚山身上。 若是,沈砚山和定国公都出了事,那么他绝对是承担不起沈家的担子的。 他这个身子,别说去战场了,那怕去军营里走动走动,都会累的直喘气。 而且,兵法用军他更是一窍不通。 他唯一自豪的,便是在琴技上的造诣。 如今看来,这些却也不过是盛世里,拿来消遣的工具,根本不管什么用。 “我……”沈三爷闭上眼吸了一口气,“我当真不是故意的,经时,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阿宁真的是知道错了,你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机会?” 晏季常笑了起来,眉眼里全是讽刺。 当真是执迷不悟。 于是,晏季常的口气也没有了方才的客气,他冷淡地说,“定国公和我是儿女亲家,于情于理我都该不和你计较。不过,我一向对自以为是的人,都喜欢斤斤计较!” 第524章:你是菩萨吗? 晏季常的口气并没有太和善,而沈三爷也感受到了,晏季常眼里的厌恶。 像极了当年,他对大虞氏纠缠不休的时候…… 他暗自咬唇,几乎要将嘴唇咬破了,“你是不肯给阿宁机会了?” “我给不给,需要和你讲吗?”晏季常退后一步,神色不改,“你同阿宁有什么关系?你是他亲叔叔,还是她的什么人?沈三爷你和我年岁差不多,而阿宁还未及笄,劳烦你不要再去打扰她。免得外人再传,我晏家没有家教,教出这样的一个女儿!她还未定亲,你不要毁了她!” 沈三爷气的老脸通红,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颤抖的厉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不是很清楚吗?晏绮宁是我的女儿,而不是你沈三爷的女儿!”晏季常挥了挥手,像是要送客一般,“沈三爷这个纠缠不休的毛病,这么多年来,怎么也不见改改?” 这句话,气的沈三爷差点对晏季常大吼了起来。 当年,他也是这般说自己的。 大虞氏决定嫁给晏季常后,他气的浑身哆嗦,一直想要去找大虞氏再好好的谈谈。 结果大虞氏直接拒绝了他之后,便避而不见了。 那时,他气的失去了理智。 他自认为除了身子骨不如晏季常外,没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晏季常,却不想大虞氏居然选择了晏季常。 往日的不甘和现在的屈辱全部涌入脑海里,沈三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镇定。 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要冷静,却依旧对晏季常低吼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多管你的闲事吗?我只是替小雁不值。她拼了性命替你留下的孩子,你居然这样苛待于她。晏季常,你还有良心吗?” “呵……”晏季常怒极反笑,看着沈三爷喃喃地说,“我是该叫你沈三爷,还是该唤你一声沈菩萨?” 他说的清淡,言语却十分的讽刺。 沈三爷本就面带病色。此时因为晏季常的话。更是气的唇上的血色全失。 他从未见过,如此刻薄的晏季常。 那双冷漠的眼,但是带了毒的冷刀子一般。 晏季常笑够了之后。才继续说,“你再替她不值,她当年选择的人,也是我!而且。她也是为了我留下这两个孩子……既都是为了我,那么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议论我们的事情?我和她是夫妻。你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难道,小雁留下阿宁,便是让阿宁来报复我,来伤害我的亲人的吗?若是小雁泉下有知此事。对你这位菩萨,怕也是厌恶至极!” 打蛇打七寸,说人说短处。 晏季常刻薄起来的时候。丝毫不逊色朝廷上那几位一直以刻薄自居的大臣。 他一字一句,都气的沈三爷两眼发黑。 他用尽了一切也没有得到大虞氏的心。这些年来一直都不甘心,现在晏季常的话,却让他更加的难受。 他垂下眼眸,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不识好歹,晏季常你简直不识好心人!” “不识好歹的是你沈承言!”晏季常直接打断了沈三爷的话,“我的家事,不需要你插手,私下,我也不允许你再见阿宁,若被我知道一次……只要一次,这个孩子我便会送她去见她母亲!” 晏季常说的果决,看着沈三爷又道,“你既是菩萨心肠,那么便请你放过阿宁吧。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向来说一不二,我当年说我会踏入仕途,我这些年来也做的很好,不是吗?” 晏季常话音刚落,沈三爷便退后几步,最后软了身子坐在了椅子上。 晏季常的脾气,他自然知晓。 晏季常为了护住虞家,选择了进入仕途,而且这些年来在工部被排挤了很久,却依旧如同一颗长钉一般,牢牢的将自己钉在工部未曾动摇。 当年,晏季常答应大虞氏的事,他的确做到了,尽管过程十分的困难。 如今的晏季常是工部尚书…… 私下,陆家老爷子还跟定国公夸赞晏季常,“老夫当年眼光不错,我就知道他是个好苗子,你看,老夫的眼光,是不是从未出错?” “岳父说的是!”定国公点了点头,对陆家老爷子的看法,十分的赞同。 沈三爷闻言,虽然心里不悦,却也不得不佩服晏季常。 若他站在晏季常这个位子上,绝对不能隐忍如此之多。晏季常这些年来做的,也很少跟外人提起。 但是,若不是吃尽了苦头,又怎么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坐在椅子上,半响都没有说话。 在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当年大虞氏为何会选择了晏季常…… 当年,虞家和谢相有牵连的时候,昔日那些对大虞氏爱慕的公子哥,便纷纷退让,选择了避嫌。 谁也不想走长瑞公子的道路。 他对大虞氏虽然喜爱,却依旧有了顾及。 那一日,大虞氏站在玉兰花树下,问他,“三哥,你可曾想过要进仕途?” “未曾!”沈三爷回答的很果断,“小雁,那怕我不入仕途,我也能保护好你!” 大虞氏喃喃地说,“那虞家呢?” 沈三爷闻言,怔了一怔。 他没有把握能保护好虞家的人,毕竟,这件事情最后牵扯的人是晋南王。 他的犹豫,也让大虞氏笑了起来。 她笑的很好看,宛如这满园盛开的白玉兰,“我只是说笑的,三爷,你别放在心上!” 她那时笑的很美,让他忽视了,她眼里的那一抹失望。 现在想起来,他和那些避嫌的公子哥们,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不能全心全意的为大虞氏付出,嘴里说的再好,也不过是一些空口无凭的话语罢了。 沈三爷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打扰了!” 他步子蹒跚,朝着屋外走去。 小厮见状,便立即扶住了沈三爷,担心的地说,“三爷,你没事吧?” 小厮话音刚落,沈三爷头疼欲裂,便觉得眼前一黑,再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了。 模模糊糊间,他似乎闻见了淡淡的玉兰花香。 第525章:是福是祸 沈三爷这一晕,吓的他身边的小厮更是手足无措了。 他们急急忙忙的将沈三爷扶起,便要朝着屋外走去。 沈三爷向来身子骨虚弱,如今受了刺激,自然心绪不宁…… 若是不找大夫及早医治,怕是会出问题。 此时,晏锦从院外匆匆地走了进来,在看见这一幕后,便对沈三爷身边的小厮说,“若各位不嫌弃,便让三爷去东院的厢房里歇下吧,我已经唤刘大夫过来替他扶脉!” 如今沈三爷这个情形,的确不宜久拖。 从晏家长房到沈家,路途虽不遥远,可众人却依旧怕沈三爷在途中出事。 到那时,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呢? 沈三爷的贴身小厮是见过晏锦的,也知晏锦和沈砚山定了亲,更是和沈苍苍交好,于是他想了想,便同意了。 晏锦抬起手,便让阿水领着他们去了东院的厢房。 晏季常缓缓地从屋内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晏锦后便皱着眉头,声音也有些沙哑,“素素!” “爹爹!”晏锦笑了笑,神色淡然,“你别生气,我知道怎么做,晚些我再来给爹爹赔罪!” 晏锦笑的坦然,晏季常的一腔怒气,此时更是变成了无奈。 他又怎么不懂晏锦的心思。 沈三爷在晏家长房晕过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他的不是。沈三爷千错万错,丢了性命,便是他的错…… 晏锦也是担心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才特意来他的书房,看看情况。 晏季常想着。心里更是内疚的厉害。 他走到晏锦身边,神色里有几分惭愧,“是爹的不是!” “怎么会?”晏锦看着晏季常,又道,“这种事情,谁也猜测不到。爹爹你不要自责,你从未做错过什么事情。只是……”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若是爹爹觉得内疚,改日和我对弈几局可好?我这段日子,可进步了不少!” 晏季常一直忙着工部的公务。有的时候甚至连家都不能回,见晏锦的次数,也比往日少了许多。从前,他闲来无事的时候。晏锦也的确喜欢和他对弈,女儿的棋艺不好。每次还会耍赖,到了最后干脆直接睡在棋盘上。 晏锦贪睡,所以很多时候,他也不好去打扰。 听了晏锦的话。晏季常点了点头,“好!” 晏锦笑眯了眼,又和晏季常随意说了几句话。便领着香复朝着厢房走去。 晏季常看着女儿的背影,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终究是不够强大。才会让女儿如此劳累。 他内疚,却又感到无可奈何。 彼时,晏锦和香复进了厢房小院等了许久,刘大夫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见到晏锦,行礼说,“见过小姐!” “刘大夫不必多礼!”晏锦看了一眼屋内,才淡淡地说,“三爷的病情如何了?” 刘大夫低声道,“沈三爷是怒极攻心,歇息一会便好。我已经开了药方,等会让三爷服下,便可以回沈家了。只是……” “只是什么?”晏锦抬起眼,看着刘大夫,“你但说无妨!” 刘大夫又说,“只是,三爷不能再动怒了,他的身子太虚弱了,若是再动怒……怕是会出事!” 刘大夫没有说的太直接,但是意思晏锦却已经知晓。 若是沈三爷再和父亲起争执,怕是会气血翻涌,最后猝死。 那个时候,便一切都是晏家长房的错了。 薄相,的确聪明。 晏锦想了想,才点头对刘大夫说,“辛苦刘大夫了,这里我来看着便好,只是煎药得再劳烦你亲自去了!” “小姐客气了!”刘大夫双手作揖,“这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就去煎药!” 等刘大夫退下之后,晏锦眼里的神色,才愈来愈浓。 她的眼神,像是沾染了墨汁一般,浓得化不开,粘稠至极。 连站在晏锦身边的香复,都被晏锦眼里的气息,惊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这件事情,的确麻烦。 晏锦闭着双眼,纤秀的眉微微蹙起,片刻之后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瞳里的暗色,也慢慢的散开。 过了许久,晏锦才低声吩咐,“香复,你去告诉屋子里的人,若沈三爷醒了,便来告诉我!” “小姐,你这是要见沈三爷吗?这……”香复有些担忧地看着晏锦,“会不会不太好?” 晏锦笑了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沈砚山在外,还在担心她为京城里的事情会用不下膳,她又怎么不能为沈家多着想一些。 沈三爷被人蒙蔽,她也总不能真的要了沈三爷的性命。 只是,晏绮宁…… 她这个妹妹啊,怕是真的留不得了。 执迷不悟。 香复见晏锦说的固执,只好点了点头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盘棋,薄相下的很好。 昔日,沈三爷对她生母的亏欠,导致现在沈三爷将这份亏欠弥补给了晏绮宁。 沈三爷和沈苍苍一样,都被护的太好,而不知道后宅其实和前朝一样,都是十分的凶险。他以为他现在做的是善事,却不想换一个角度来看,他做的却是孽。 父亲向来是个沉稳的,可因为沈三爷让她受了委屈,便言语有些刻薄了。 沈三爷虽然知道错了,却依旧希望晏家给晏绮宁一条生路,最后更是被刺激的晕了过去。 若是沈三爷出了事,这谣言怕是会传的更难听。 那时,她和沈砚山的亲事,怕是也不能继续了。 连带着沈家的人,对她和晏家长房的人,怕是也会有些怨恨。 薄相如今的动作,无非是想逼晏家长房必须接回晏绮宁…… 晏锦想了许久,觉得薄相既然如此想,她便如了薄相的意。 与其拒绝了晏绮宁回府后,薄相用其他的手段来对付晏家长房,不如现在让晏绮宁回来,她还有防备的对象。 只是…… 她不太明白,沈三爷为何会如此的固执。 在她的印象里,沈三爷不该是如此不知晓是非的人。 晏锦想了许久后,屋外才响起香复的声音。 香复道,“小姐,三爷醒了,他说想见见你!” 第526章:她的退步 晏锦闻言,嘴角抿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面上的戒备之色,却也深了一些。 一切,如她意料的一般。 沈三爷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死都要让他们让步,更是希望晏绮宁能回晏家长房。 晏锦想了想,便抬步进了屋子。 此时,沈三爷正躺在软榻上,神色苍白如纸,在看见晏锦进来后,他想要起身,却被晏锦阻止,“三爷,你别动!” 晏锦慢慢地走到沈三爷身边,坐下,又问道,“三爷,您感觉好些了吗?” “让你见笑了!”沈三爷在晏锦面前,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架子,“我……对不住,我让刘大夫带哪些话……我不是故意的。” 晏季常的话虽然刻薄,但是却也将他彻底的骂醒了。 晏绮宁对晏锦做的事情,件件都薄情至极,丝毫不顾及姐妹间的情分。而且,他似乎也是糊涂了…… 晏锦对沈苍苍都那般有耐心十足,又何况是晏绮宁呢? 晏锦笑的和善,“你也是不知情,我不会生你的气的!” 沈三爷听了之后,有些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 他挥了挥手,让屋内的小厮退下,又对晏锦说,“我能单独和你说会话吗?” “自然可以!”晏锦看着刘大夫将药端进来后,又道,“不过,三爷你先喝了这碗药吧!” 沈三爷点了点头,从晏锦的手里接过药碗的时候,却注意到晏锦的指尖上,长着细小的茧子。 这种茧子,他很清楚是怎么来的。 昔日。大虞氏的指尖上,也长有这些细小的茧子。 虽然很细小,他却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沈三爷想着,便觉得头疼。 他抬起手,将药碗里的药一口饮尽后,才将药碗递给小厮。 等屋子里人全部退下,他才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老实回答我……” 晏锦微微颔首,“好!” 雨过天晴,屋外薄弱的阳光透过朱门的缝隙投射进屋内。晏锦身上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流光的金辉,衣裳上绣着的暗纹像是会动一般,迷惑人眼。 这样的晏锦,让沈三爷更是抬不起头来。 “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曾从假山上摔下来!”沈三爷皱着眉头,声音有些低沉。“那一次你昏迷不醒,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不该遇见的东西?” 沈三爷的话,让晏锦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那一次从假山上摔下来后,便是新生。 事到如今。晏锦都难以相信,自己是真的重活了一世,一切仿若南柯一梦。似乎醒来了。她还在那场宴席上,疼痛的挣扎。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些疼痛,历历在目。 尽管,她的心里早已是翻涌的厉害,面目却依旧平静,“没有遇见!” “怎么会……”沈三爷有些急了,看着晏锦的时候,目光迫切,“你应该有遇见的。孩子,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不会害你的,你可以告诉我!” 晏锦垂下眼眸,“都过去的事情了,三爷你又何必知道呢?” “来日,你也要唤我一声三叔!”沈三爷从晏锦的口气里猜出,那一日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晏锦不擅于隐藏,什么都写在脸上,“我真的不会害你的!” 良久,晏锦都没有说话。 此时的晏锦,模样有些楚楚可怜。 因为他的逼迫,晏锦无力抵抗。 过了许久,晏锦双眼无神,“三爷,你当真要知道吗?” “恩!”沈三爷见晏锦松了口,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卑劣,却依旧说,“我一定会帮你保密的!” 晏锦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有些微红,“我那一日,的确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事情。我怎么也没想到……我护了许久的妹妹,会将我从假山上推下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里全是悲伤。 沈三爷闻言,抽了一口冷气,“妹妹?是谁,是谁推你下假山的!” 晏锦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 其实,有些事情,到了如今也是不言而喻。 如同猝然熄灭的烛火一般,沈三爷眼里的神色,顿时黯然无光。 怎么会是这样…… 沈三爷怎么也不敢相信,事情居然是这样。 他哑然失笑,“阿宁,怎么会是阿宁!我……” “三爷,那时阿宁还小,是个孩子,不懂事!”晏锦出乎意料的轻启唇瓣,“而且,我也不过是摔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碍。我现在很好,也没留下什么病根!” 晏锦说的大度,但是她眼里失望的神色,却出卖了她的想法。 晏锦这双眼和大虞氏的颜色虽然不一样,但是都很清澈,不会隐瞒一丝想法。 沈三爷想起方才,自己曾对晏季常说,晏绮宁还是孩子的时候,晏季常眼里的讽刺。 他眼里不知何时有了泪水,“阿宁跟我说,她这一摔,便以为自己真的会去了!她在梦里见到了她母亲,小雁跟她说,让她回去。她问小雁为什么,小雁说心愿已了,见过你和她后,便安心了!锦姐儿,我不是多事之人,我只是……见不得她那样!我亏欠小雁太多,我只是想替她守住这个孩子!” “我知道!”晏锦从袖口里拿出锦帕,递给沈三爷,“我都知道!” 晏锦越是懂事,沈三爷便越是内疚。 他当初真的是被雀儿啄了眼,才会说出那样刻薄的话语。 越是内疚,他便越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固执的认为,晏绮宁不该死…… 哪怕,昔日晏绮宁做错了那么多的事情,他都觉得该给这个已经瞎了眼的孩子一次机会。 只是现在这种话,他却说不出口。 沈三爷想着,眼里的泪水仿若结了冰,目光冷凝。他出生将门世家,自小父亲便教育他们,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但是,事到如今,他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屋子里很安静,晏锦一直沉默坐在沈三爷身边,一句话也没有说。 过了许久,晏锦才缓缓地讲,“三爷,你是不是有事想和我说!” “我……”沈三爷想了想自己的请求,又想了想晏锦谦和和大度,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反而是晏锦,在看见沈三爷的神情后,喃喃地说,“三爷想让我将阿宁接回来,这件事情,我可以答应你,但是……” 沈三爷惊讶的抬起头,几乎傻了眼,“但是什么?” 第527章:没脸没皮 沈三爷话音刚落,便显得有些尴尬。 他的反应,似乎也太不顾及晏锦的感受了。 晏锦倒是不以为然,她只是喃喃地说,“但是,这件事情,三爷你不能再插手了!” 晏锦语气很淡然,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像是带了几分恳求。 沈三爷听着,却更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缝,直接钻到地下去。 纵使他也知道自己是仰仗沈家的身份,才能如此的狂妄。 但是,他依旧……是固执了,显得有些冥顽不灵。 沈三爷想到这里,双手紧紧的抓着衣袂,“你也嫌我多管闲事吗?” “不是这样的,我是担心三爷的身子!”晏锦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可奈何,“阿宁昔日做错了许多的事情,才会伤父亲和母亲到如此地步!三爷应该比谁都清楚,若不是心死,父亲是断断不会让阿宁去白鹤观去修养的。而且,白鹤观的确是个福地,比京城里好很多。至少,阿宁不会再被人利用,也不会被有心之人,带歪了想法!” 若是晏绮宁心里有怨恨,被有心之人利用,那么得到悲惨结局的人,便是晏家长房。 晏锦说的这个道理,显而易见。 他之前没有想过这些,是因为……太过于冲动了。 晏锦又道,“阿宁还是孩子,心思容易被人带歪,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父亲性子素来和善,但是生气的时候,我也没有办法。三爷,你的身子不适,不宜和父亲再起争执了。无论最后如何。都是伤了两家的和气。既然你亲自找我谈这件事情,我也愿意去调和,等阿宁回来后,便住我旁边的院子,也方便我照顾她,你看可好?” 晏锦越是退让,沈三爷便越是不安。 沈家和晏家长房的亲事。他是知道的。 连程老将军都说。沈砚山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得到晏锦这样的妻子。毕竟,不是谁都受的了沈砚山那张臭嘴。 沈三爷私下也和沈砚山有过交谈。那个臭小子说的话,的确是太直接了,也容易得罪人。 若此时他一直顽固去插手这件事情,肯定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这门亲事到了最后。或许也会作废。 毕竟,只是定亲。还未成亲。 而且,他若气的病了,外人还会以为是晏季常欺负了他,到时候……晏家长房的名声。怕是会更差了。 晏锦想的比他多,处事也是尽量委曲求全。 沈三爷想着,心里慌乱的厉害。“其实,若是你为难。也不用去接阿宁,你……” “不为难!”晏锦笑着接了沈三爷的话,“我不为难!只是父亲和母亲……不过都没事,我会和他们好好说说的。三爷,你信我!” 沈三爷听着晏锦柔和的言语,却不敢再看晏锦的那双眼。 他身子微微颤抖,半响后才道,“对不住,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这一次,晏锦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对于晏锦的话,沈三爷是相信的。 晏锦的大度和隐忍,他都十分佩服。之前,他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应该。 等身子的体力渐渐恢复后,沈三爷才在小厮们的搀扶下,缓缓地朝着院外走去。 走到院门外,沈三爷却顿下脚步,转身看着晏锦,俯下身子行了大礼。 晏锦吓的赶紧上前准备去扶起沈三爷的时候,却听见沈三爷说,“抱歉,之前,是我失言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泽川是个好孩子,希望不因为我,影响到你们的感情!” “三爷!”晏锦声音依旧淡淡地,柔和如轻风,“这些都过去了,你不要在放在心上。你得养好身子,否则苍苍会担心你的!” 晏锦提起沈苍苍,沈三爷更是无颜极了。 他仓皇地抬起头,然后几乎是逃出了院子里。 在一边的香复,看见沈三爷的样子后,也露出了几分疑惑。 刚才那个理直气壮说要见晏锦的人,怎么此时会如此的狼狈。 等沈三爷的身影消失后,晏锦才对香复说,“你让阿哒准备一下,过几日去白鹤观,接二小姐回来!” “小姐!”香复闻言,惊的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 “去吧!”晏锦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退了下去,神色间却冷冰异常,“阿宁既然是铁了心想要回来,便让她回来吧,免得她在外,再生是非!” 有些话,点到即止。 香复跟在晏锦身边伺候多年,从这些话里也明白了晏锦的意思。她领了命,便从晏锦的身边退了下去。 晏锦抬起头,看着院子里果树,神色淡然。 今日,她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来日,沈三爷不能再插手晏家的事情。 以后,沈三爷怕也是没有什么颜面再来面对她了,毕竟,沈三爷还当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 想到这里,晏锦又有些头疼。 她要说服父亲和母亲,当真有些麻烦。 一切,如晏锦想的那般,在她提出要接回晏绮宁的时,小虞氏和晏季常都十分震惊,尤其是在一边前来做客的虞非,还闹着要找大夫来给晏锦诊脉,说晏锦是不是高热不退,烧糊涂了。 晏锦说了很多话,也讲了很多道理,最后才让他们勉强同意,让晏绮宁回来居住。 只是,晏绮宁虽然住在晏锦隔壁的院子里,但是下人却是晏季常亲自来挑选的。 一向很少插手后宅事情的晏季常,这一次再也不想容忍下去。 如晏锦所言,晏绮宁想要回来,便让她回来便好,只是回来之后的事情,便是他说了算。 晏锦见父母退步,便也不再要求其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晏锦才揉着眉心,想着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处理。 白鹤观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只是,晏绮宁这次归来,除了管家去接,便没有其他人去。 连晏锦也被小虞氏关住,不允许晏锦去接晏绮宁…… 晏锦虽然无奈,却也只好答应。 母亲虽然温婉,但是生气的时候,她也无可奈何…… 管家处事很迅速,晏绮宁刚到晏家,晏锦便得到了消息。 第528章:那就见见 管家亲自来院子里跟晏锦禀告,“大小姐,小的将二小姐接回来了。” “辛苦仲叔了!”晏锦神色不改,语气和平,“二小姐的腿伤,现在怎么样了?” 管家一直垂着头,言语也显得十分的恭谨,“大夫说没有什么大碍,再好好的休息几日,便能落地行走了。只是……” 管家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顿,他手心里也不知何时,生出了一些冷汗。 他有些犹豫,想着这件事情该不该告诉晏锦。 反而是晏锦抬起头笑了笑,“仲叔你但说无妨!” “是!”管家声音放低了一些,“陆家三小姐说,这件事情是因她而起,等过些日子,她会亲自来府里,给大小姐道歉!” 管家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 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奇怪,他怕自己稍微一不注意,就被人当做了傻子,成为了棋子。 所以,言语里一再的谨慎,处事也是小心翼翼。 晏绮宁虽然摔的很严重,但是恢复的也很快。若是再好好的修养一段日子,便可以下地行走,病情也并不是很严重。 按理说,陆家三小姐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也该早早的回陆家了。只是,他去白鹤观的时候,陆以沫却没有离开,似乎还在等什么人一样。 在看到是他的时候,陆以沫秀气的脸上全是失望,半响后还亲自上前问他,“你家大小姐呢?” “太太身子不适,大小姐在府里伺候太太!”管家客气地说道,“不知三小姐找大小姐。有什么事情?” 陆以沫皱眉,摇头。 管家当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等他接到晏绮宁后,又遇见了陆以沫身边的小厮。 小厮替陆以沫带话,说过些日子,陆以沫会亲自来晏家长房道歉。 管家看着小厮的神色,又想起方才陆以沫的样子。十分的不解…… 虽然他一路上都没有想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但是该带的话,他还是给晏锦带来了。 毕竟,陆以沫是陆家的三小姐。 而定国公的岳父家。也是陆家。 他得顾及这些。 晏锦听了,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也好,我也想见见这位三小姐。仲叔。今天的事情,劳烦你了!” “大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管家松了一口气。“你太见外了!” 管家将晏绮宁的事情回禀完毕后,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炎热的夏季,也快要退去了。 晏锦抬起手,将桌上的书籍收起。然后又用了一些点心,才歇下。 晏绮宁刚回来的几日,宅子里一直很安静。刘大夫每日都会过去扶脉,然后再过来给晏锦禀告晏绮宁的病情。 只是。这几日小虞氏一直不安,也不允许晏锦去接近晏绮宁。 于是,晏绮宁回来有小半个月,都没有见到亲人。 眼看,晏锦及笄的日子快到了,虞家送了不少的料子和首饰过来,连虞方和解舒也亲自过来了几次。 晏锦及笄后,亲事也得定日子了。 晏锦及笄这一日,也是晏绮宁及笄的日子。 她们是双生胎,所以私下,小虞氏虽不喜欢晏绮宁的到来,却依旧给晏绮宁准备了东西。 偶尔,小虞氏也和晏季常谈起,要给晏绮宁找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晏锦听父亲和母亲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却略有些担心。 这次,父母会和她妥协,让晏绮宁回府,其实心里也是有那么一丝丝希望晏绮宁是真的知道错了,愿意悔改了。 做父母的永远是这样,无论孩子做错了什么,都依旧希望孩子能迷途知返,能好好的改过自新。 若是晏绮宁真的愿意改过,小虞氏和晏季常接受她,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毕竟,在父母眼里,孩子便是他们的一切。 晏锦知道这一切,却也无可奈何。 她现在也不敢断定,晏绮宁会不会改过,更不清楚……晏绮宁会不会再伤一次父母的心。 不过,晏绮宁这次若是真的再错下去,那么……父母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伤心了,或许也会松了一口气。 至于晏绮宁,便是真的走上了绝路。 等天气开始转凉的时候,晏绮宁突然受了风寒,一直咳嗽的厉害。 小虞氏闻言,终于是有些心软了,她想了想,还是问晏锦,“阿宁的身子怎么样了?” “说是受了风寒!”晏锦笑着道,“我去看看她吧!” “你不能去!”小虞氏立即阻止了晏锦,“不是有刘大夫吗?” 晏锦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小虞氏,然后挽着小虞氏的胳膊,“母亲这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母亲担心阿宁,就算刘大夫日日来和母亲禀告阿宁的病情,母亲也是担心的!母亲放心,我已经是大人了,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你让我去看看吧,这样,你总归会放心一些!” 其实这几日,刘大夫也曾帮晏绮宁带过几次话。 刘大夫说,晏绮宁说,想见见晏锦。 刘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里也有些不安。 似乎这些话,是不应该转达给晏锦的一般。 晏锦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她既然敢让晏绮宁再回来,那么便也知道,自己是要见晏绮宁的。 这种事情,她也从未想过逃避。 她之所以一直没有去见晏绮宁,也是顾及小虞氏的心情。毕竟,小虞氏对她的吩咐,她得听从。 她不能去伤了小虞氏的好心。 小虞氏闻言,皱着眉头,“这,是不是不太好?” “我让阿哒和阿水陪着我,一步也不离开。”晏锦又笑着撒娇道,“母亲你看这样可好?” 小虞氏看着晏锦的神色,叹了一口气,“不许呆太久了,小心被过了病气!” 晏锦的脾气固执,说出口的事情,便会去做。 小虞氏其实也想知道,晏绮宁是否是真的愿意改过了,若不是真的,她好尽早的将晏绮宁送走。 有些错,不能再错一次。 晏锦笑着点头又和小虞氏寒暄了一会,才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香复!”晏锦想了许久,才对身边的香复吩咐,“去小厨房拿一些点心,我们去看看二小姐!” 第529章:噩梦 香复领了命,便退下去小厨房准备了一些点心。 她在晏府多年,对晏绮宁的口味,也略有了解。 晏锦和晏绮宁迟早是要见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拖也拖延不了多久。 小半个月的日子,晏绮宁的耐心,也应该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晏锦拢了拢衣衫,神色淡漠。 香复的速度很快,她准备好了点心之后,便陪着晏锦去了晏绮宁住的小院。 晏绮宁住的院子,离晏锦的院子并不远,就在晏锦院子的隔壁。 只是晏绮宁住的是小偏院,所以格局略小了一些…… 此时,伺候在晏绮宁身边的小丫鬟见晏锦来了,恭谨地行礼,然后问了一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阿宁!”晏锦声音淡淡地,“二小姐睡着吗?” 小丫鬟摇头,转身看了一眼屋内,“二小姐刚未用药,等用了药,才会歇下!大小姐您稍等片刻,奴婢去通传一声!” 晏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院子里的树木葱葱郁郁,周围的景色十分的别致,错落有致的花木显得小院里十分的清凉。这一方小院,用来修养身子,再好不过。 无论晏绮宁这次回来多么不被父母重视,却从来没有被下人们落井下石。 周围的地面,清扫的很干净。 摆放在窗台上的花,也散发着清幽的香味。 晏锦在屋外等了一会,小丫鬟才从屋内走了出来,“二小姐请大小姐进屋!” 屋内,一阵浓重的药味。 像极了当年。她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时候的气息。 那阵子,她闻了太久的药味,这股味道像是滴水一般,早已渗透在她的记忆中了。 此时,晏绮宁双眼微合,躺在松木拔步床上,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过了许久。直到晏锦走到她的身边。她才缓缓地睁开眼,“是长姐来了吗?” 说着,她便想要起身。 晏锦抬起手。阻止了晏绮宁起来,语气依旧如常,“你身子还未恢复,躺着吧!” “长姐……”晏绮宁的眼不像昔日那般水灵。无神的像是一潭死水,“我……我……” 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一般。眼眶一红,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晏锦从袖口里拿出锦帕,轻轻地替晏绮宁拭干眼泪,“相逢本是喜事。阿宁怎么哭了?” “长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晏绮宁放声痛哭,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你愿意来看我。是不是真的愿意原谅我了?” 站在屋外的香复和小丫鬟,看见屋内的情形。便缓缓地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香复还善意的将屋门给晏锦掩上。 而阿水阿哒,却站在屋外,没有走开。 屋子里稍微有一点大动静,他们便能冲进去,保证晏锦的安稳。 其实,晏锦倒是不担心晏绮宁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哪怕晏绮宁有这个心,也根本做不到!晏绮宁是真的病了,没有什么力气,又怎么能对晏锦做什么…… 除非,她蠢透了。 晏锦没有回答晏绮宁的问题,而是喃喃地说,“身子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晏绮宁像是瞬间被晏锦的话安慰了一般,情绪也慢慢地镇定下来,停住了嚎哭,只是依旧有些哽咽不止。她声音里带了几分委屈,“见到长姐,就不难受了!” 晏绮宁虽然是这么说着,神色里的委屈也怎么也掩盖不住。 晏锦毫不急迫,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来,我还是一贴良药!” “长姐!”晏绮宁胡乱的摸着周围,然后在抓到晏锦的手后,才垂下眼眸,“我做了一个梦,很可怕……我不敢告诉其他人,只能告诉你。” 晏锦想了想,才道,“是什么梦?” 晏绮宁闻言,眼泪又从眼角滑落。 不得不说,晏绮宁的确长的很好。 肤色白皙如玉,一张清秀的面孔,楚楚可怜。只要一个简单蹙眉,便会让人心生怜惜。 母亲说,晏绮宁有几分像她们的生母。 晏锦从晏绮宁的样子上,的确看到了生母的影子。 也难怪沈三爷会如此把持不住…… “我梦见……”晏绮宁压低了声音,“我梦见我害死了爹爹!” 她说完后,握住晏锦的手都颤抖了起来,“我不止害死了爹爹,还害死了母亲,更害死了长姐,我害死了好多人……全是血,全是血!” 晏锦听了之后,心里却有些忐忑了。 莫非,晏绮宁和她一样了? 此时的晏锦,不敢继续询问下去,她怕得到心里的那个答案,又怕自己说话的时候,露出了破绽。 她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故作风轻云淡,“这只是一个梦!” “不是的,不是的,长姐……”晏绮宁紧紧的抓住晏锦的手,言语里十分的坚决,“不是梦,绝对不是梦!你知道吗,那股血腥味到现在都没有散去,我就像是刽子手一般,被人利用了,杀了好多人。长姐,真的不像是梦,是真的,是真的……” 晏绮宁说的肯定,丝毫也不愿意否认,自己看见的,不过是梦境。 她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神色里的恐惧,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那场被鲜血堆满的记忆,似乎她真的是亲身经历过…… 晏绮宁后来,快要崩溃的大喊了一声:“啊——” 她像是疯子一般丢开了晏锦的手,将自己藏进了锦被之中,哭着咆哮,“你出去,你快出去,我会害死你的,我不要……我不要做刽子手!” 晏绮宁的情绪失控的太厉害,阿哒和阿水立即推门而入,疾步走到了晏锦的身前。 连屋外来送药的刘大夫也被屋内的情形吓到。 他将药碗放下后,又从一边的药箱里取出银针,迅速的在晏绮宁的穴道上扎了几下。他的动作十分的快速,而晏绮宁也渐渐地放松了情绪,慢慢地失神,最后昏睡了过去。 刘大夫看着晏绮宁,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然后才转身问晏锦,“大小姐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第530章:奇怪 “我没事!”晏锦的心绪虽有些凌乱,神色却依旧镇定,“刘大夫,阿宁怎么样了?” 刘大夫闻言叹了一口气,“二小姐这几日一直这样,心绪不宁,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怕是前些日子,从假山上摔下来的时候,摔的太疼了,才会如此!” 其实,这段日子,晏绮宁失控的时候比之前在白鹤观好了许多。 那个时候,失控的晏绮宁甚至想要拿起簪子戳破自己的喉咙。 她的动作疯狂,吓的沈三爷最后吩咐下人们晏绮宁的双手捆住,以免晏绮宁再做什么傻事。 重大夫之后更是觉得晏绮宁闹腾的太厉害,便在晏绮宁的汤药里,多加了一些助眠宁神的药。 他比重大夫先回来,所以之后晏绮宁的病情,便不太清楚了。 回了晏府之后,晏绮宁失控的样子,似乎又复发…… 前几日,又差点做出寻短见的事情。 只是,刘大夫没有告诉晏锦,怕晏锦会担心。 “是吗?”晏锦若有所思的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晏绮宁,半响后又道,“阿宁的病情,怎么样了?” 刘大夫将银针收好后,恭谨地回答,“二小姐脉象很平和,腿伤痊愈的也很快,再过几日便能下地行走了!” “脉象平和?”晏锦微微蹙眉,“那为何会如此失控?” 晏锦的问题,倒是让刘大夫微微一怔。 他无奈的笑了笑,“我猜,约摸是受了惊吓,情绪还未恢复吧!” 其实。刘大夫也不太确定这种病情,到底是为何。 除了受了大刺激一直还未恢复外,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晏绮宁的脉象很平和…… 他只是一个大夫,根本不能从脉象上,看出晏绮宁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晏锦才道,“这些日子辛苦了刘大夫了。阿宁既然脉象平和。那么你也不用每日都过来了!我记得轻寒这几日一直身子不适,你多陪陪她!” “这……”刘大夫有些不安地看着晏锦,“我不累的!” 晏锦对他和轻寒太好了。纵容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大夫,能做的,便是帮晏锦处理这些小事。 晏锦只是笑了笑,“你若不放心。隔三差五过来看看就好!都在一个屋檐下,有事我会让人去找你的!” 刘大夫见晏锦这样说。也只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小姐!” 轻寒这几日的确是身子不适。 轻寒这是第一胎,闻见太油腻的东西。又吐的厉害。尽管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也不见身子好转一些。 为此,晏锦还特意吩咐小厨房。做一些药膳给轻寒补身子。 晏锦对轻寒十分上心,照顾的也十分体贴。 私下。轻寒更是和刘大夫说,“大小姐如此待我们,当真是无以为报。这几日辛苦你了,虽然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二小姐,但是你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好好的对二小姐吧!” “我知道!”他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轻寒的话,“只是,二小姐的病情奇怪的很,在白鹤观的时候,的确像是快没了气息,可不过几日,却又痊愈的如此快!当真是,奇怪!” 在白鹤观的时候,若不是他去的及时,或许晏绮宁就真的没了。 那时的晏绮宁脉象凌乱,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护住了晏绮宁的脉搏,最后更是等来了重大夫。 为了救治晏绮宁,重大夫也累的岔气。 晏绮宁的病情明明很重,为何又恢复的如此快? 难道,虞家送去的药材,当真是仙药吗?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大夫也不知道。 不过,在晏锦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将白鹤观里的事情,又和晏锦说了一遍。他这个脑袋不好用,想的事情也不全面,不如告诉晏锦,好让晏锦有个准备。 晏锦在听了他的话后,神色里倒是流露出几分惊讶,“这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刘大夫认真地说,“我医术浅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重大夫应该知道!” 晏锦笑了笑,“多谢刘大夫了!” “小姐客气了!”刘大夫十分恭谨,“这是我应该做的!” 晏锦和刘大夫又说了一会话,才从院子里退了出来。 其实,刘大夫的医术并不差,否则当初她也不会想让刘大夫留在晏府。 好在,刘大夫和轻寒,郎有情妾有意,两个人在一起后,刘大夫也不会想着在这几年内要离开晏府了。 晏锦都替刘大夫想好了以后,她准备到时候给刘大夫一个铺面,让刘大夫去经营药铺。 毕竟,刘大夫从前便是在医馆做事的,也不想在晏家逗留太久。 她不会强迫他们做不想做的事情。 现在,刘大夫说,他有些不懂晏绮宁的脉搏……想必重大夫也会疑惑。 不然,晏锦应该早早就收到重大夫送来的信函了。 这几日小黑和小白也未曾出现,沈砚山在送了那一食盒点心后,又消声觅迹了,连沈苍苍都不知道,沈砚山到底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事情。 不过沈砚山的行踪一直都是如此漂浮不定,所以沈苍苍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 唯一觉得奇怪的,只有晏锦。 沈砚山刚走,京城里便发生这件事情,而且恰好沈三爷就在庄子了,遇见了摔落在假山下的晏绮宁。 一切,巧合的可怕。 如今晏绮宁的话,更是让她有些心慌,这份慌乱,像极了从前,她刚醒来的时候。 那会的她,恨透了晏绮宁,又恨毒了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尽管知道仇人就在面前,却要压抑住内心的悲痛,将情绪慢慢地收敛。 晏绮宁若是真的和她一样,会失控如此,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如晏绮宁方才所言的那般,她的记忆里,全是一片血红,血腥味弥漫在鼻翼之间。 晏锦想着,觉得头疼,便揉了揉眉心。 晏绮宁失控的消息,很快便传到小虞氏耳里的时候,小虞氏皱着眉头,不再允许晏锦去见晏绮宁了。 等晏绮宁能落地行走的时候,陆家的三小姐陆以沫便登门拜访了。 第531章:坦然面对 陆以沫将一切时间都掐算的很准,没有太早,也没有太迟。 香复前来通传的时候,晏锦刚起身没多久,还未来得及梳妆,眼眸里还有几分迷糊。 在听了香复的话后,晏锦眼神渐渐地恢复了清明。 她想了想才说,“让陆三小姐去西偏厅等我吧!” 香复闻言,吩咐了屋外的小丫鬟出去给陆以沫领路后,神色里又略带了一些担忧的神色。 陆以沫这次是来者不善。 若不是陆以沫,晏绮宁也不会摔断腿,最后还安安稳稳的回来了。所以对于陆以沫,香复也是并没有什么好感的。 晏锦抬起头,看见香复的神色,笑了笑,“在想什么?” “奴婢觉得陆三小姐,似乎……”香复顿了顿,一边替晏锦梳理发髻,一边道,“似乎和二小姐走的太近了!” 晏锦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微微蹙眉,“梳个简单的发髻吧!” 若是梳理垂挂髻太费时间了,她不能让陆以沫多等。 无论陆以沫来晏府是为何,她都不能自己先失了礼仪。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香复伺候晏锦多年,在梳理发髻上比常人更知道,晏锦喜欢什么样的发髻,又不喜欢什么颜色。这些年来,她在这些贴身的事情上,从未犯错。 晏锦见香复动了手,又笑着说,“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等自己亲自确认了,才能告诉别人。好和不好!” 外面这段日子,皆传陆以沫和晏绮宁交好,而且两个人经常在白鹤观弹琴说笑。陆以沫每次过去,都会带很多精致的点心,这些点心全部都是晏绮宁喜欢的。 没有人怀疑,陆以沫和晏绮宁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友好。 毕竟。陆家如今的家主文安伯。是晏季常的恩师。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陆家和晏家长房来往的再密切,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晏锦很少出门。但是这些消息,却依旧传到了她的耳边。 连带着小虞氏对都陆以沫有些不喜,总觉得陆以沫是别有居心。 起初,晏锦也怀疑过这件事情。但是等谣言越来越多的时候,她反而不怀疑了。 这京城之中。能将消息散步的如此之快而且持之以恒的,除了薄家,她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所以在对待陆以沫这个人,晏锦比从前更慎重了一些。 香复伺候晏锦梳理好发髻好。晏锦才起身朝着西偏厅走去。此时,眼看就要入秋了,周围的气息也不再似盛夏那般炎热。周围的果树上飘着淡淡的果香。 这种香味,比什么香料都好闻。 穿过抄手游廊。又走过一座小桥,晏锦才走到了西偏厅。 西偏厅不大,周围的假山被溪水环绕,错落有致的种了几颗石榴树在屋外。 晏锦进屋之后,陆以沫便站了起来。 陆以沫面容秀气,年岁和沈苍苍约摸差不多,她今儿盛装打扮,连身上穿戴的衣裳,也是今年最时兴的料子。陆以沫的盛装和晏锦的淡雅,倒是成了相差甚大的对比。 她看着晏锦,眉眼里带了几分失落,“大小姐终于愿意见我了?” “为何三小姐会这样说?”晏锦挥手让下人们沏茶端了些茶点上来,“我何时不愿意见三小姐呢?” 陆以沫坐在离晏锦不远的地方,喃喃地说,“你没有来白鹤观!” 晏锦:“……” 陆以沫的话,还带了几分哀怨,似乎晏锦不去白鹤观,还真的是晏锦的错了。 晏锦有些哭笑不得,“我不去白鹤观,其一是因为母亲身边得有人伺候,其二是因为我也不想去凑热闹!” “凑热闹?”陆以沫看着晏锦,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不过,晏小姐你似乎不太厌恶我?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呢!” 她小时候和沈砚山的事情,晏锦想必早就从沈苍苍的嘴里得知了。而且,这件事情也是因她而起,这份厌恶慢慢地,也会转化成憎恨。 陆以沫曾想,若晏锦不愿意见她,她便回去。 毕竟,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 只是,在面对坦然微笑的晏锦,陆以沫却有些傻了眼。 这似乎和她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晏锦的神色渐渐地有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为何要厌恶三小姐?” 陆以沫闻言,不禁摇头笑了笑,“说的也是,你为什么要厌恶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情!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陆以沫这句话刚落,晏锦便有些明白,陆以沫今日来找她的意思了。 只听见陆以沫又道,“我会去白鹤观看望二小姐,并不是自己愿意的。是有人托我去看看二小姐,并教她古琴。二小姐的底子不错,学古琴的速度很也快,不过短短的一些日子,琴技便十分的精湛了。我是学琴之人,对二小姐的造诣很是羡慕,所以……才有了来往!至于那一日二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我说,和我无关,大小姐你信吗?” “信!”晏锦没有半分迟疑,便接了话,“你说的,我都信!” 晏锦回答的很坚决,却让陆以沫有些傻了眼。 她目瞪口呆的看着晏锦,最后更是满面无奈,“你为何会信我?” “感觉吧!”晏锦只是笑了笑,目光十分的柔软,“若是你真的是害阿宁摔下假山的的罪魁祸首,我想,文安伯早该登门来和父亲说说话了!” 晏绮宁回来的事情,是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的消息。 若陆以沫真的是害晏绮宁失足摔下假山的人,那么文安伯必定会亲自登门致歉。 错了,就是错了。 文安伯性子向来耿直,也不喜欢自恃甚高,哪怕不来道歉,也会亲自来看看晏绮宁。 结果,文安伯去了白鹤观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去看过晏绮宁了。只有陆家长房的人,还在继续往白鹤观送东西,偶尔还会亲自过去。 那段日子,白鹤观热闹极了。 虽然此时已经快入秋了,但陆以沫的手心里,却依旧冒出了热汗。 她哑口无言的看着晏锦,“大小姐,还当真是让人敬佩!” 第532章:喜欢人的态度 陆以沫说完这句话后,还自嘲的笑了笑,“你似乎和二小姐嘴里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陆以沫垂下眼眸,抬起手看着自己带着茧子的指尖,一时无言。 她的确是羡慕晏绮宁的。 自己学古琴多年,却依旧没能领悟太多的东西。 然而晏绮宁只是短短的一段日子,明白的却比她多了很多。 不愧是大虞氏的女儿,琴技比常人厉害,而且领悟的也很快。 私下,她和晏绮宁来往,也是想多进步一些,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是吗?”晏锦言语淡淡地,“我在阿宁眼里,是什么样呢?” “刻薄、无情、踩了狗屎运……”陆以沫抬起头,和晏锦的视线相接,“从前我也觉得,表哥是瞎了眼才会选择你,如今看来,瞎了眼的是我!晏小姐,你很好!” 晏锦闻言,谦虚地回答,“三小姐过奖了!” 对于沈砚山和晏锦定亲的事情,陆以沫多少有些耿耿于怀。 说不在乎,那都是假的。 对于她而言,沈砚山救了她的性命,所以她起初想以身相许,也是正常的想法。毕竟,那时的她尚且年幼,对于太强大的人,都有许多的执念。 然而现在…… 陆以沫想到这些,又喃喃地说,“其实我和表哥没什么的,用表哥的话说,他眼光没有那么差。只是,我想问问……大小姐,当初在沈家花宴上,那张琴你是故意,弄断的吗?” 陆以沫的话。让晏锦的神色微微一怔。 在沈家花宴上,薄如颜为难她,那时的她的确是曾将定国公夫人借给她用的琴,弄断了琴弦。 不过,那时的她也不过是迫于形势,而不是故意的。 之后,她也赔了一张琴回去。只是。她是送给了沈苍苍。让沈苍苍转给定国公夫人…… “是!”其实好好的检查那张琴,便会发现琴弦是被她弄断的,晏锦在陆以沫面前。也没有隐瞒,“三小姐怎么知道?” 陆以沫哑然失笑,“还真的是这样啊!晏小姐胆子真大,你知道吗?那张琴是表哥母亲的……” 陆以沫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立即转移话题。“那是表哥最喜欢的琴,他没生你的气,你果然很特别!” 在陆以沫的记忆里,沈砚山的确会琴。但是他的箫声更好。沈砚山在琴乐上的造诣,是拔尖的。 她曾追寻沈砚山的脚步,就像追寻日出的阳光一般永不停歇…… 如今想来。她那个时候的心,当真是执着。 其实。她学古琴也是因为沈砚山喜欢。 陆以沫想了许久,又说,“晏小姐的琴艺想必很好,若有空,我能来听听吗?” “自然!”晏锦没有婉拒陆以沫,而是点头道,“若三小姐不嫌弃!” 陆以沫笑了起来,坦白地说,“怎么会嫌弃?其实我去白鹤观,是京公公私下让我去的,不过我瞧着太后却好像没有让我去的想法!不过既是京公公吩咐,我便不得不去。我父亲再过些日子,便要升迁,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薄家的人!这件事情,贤妃娘娘也知道。晏小姐,你切勿小看苏家……贤妃娘娘能在宫中多年,盛宠不衰,并不是她容颜绝色、倾城,而是苏家一直在她身后支持她!” 陆以沫一口气说了很多事情,像是彻底将她知道的秘密,全部都告诉晏锦了一般。 晏锦对她坦诚,那么她也该对晏锦坦诚。 虽然,她其实依旧羡慕晏锦,能得到沈砚山的喜爱。 沈砚山是个从不会委屈自己的人,这一次,她看的出来,沈砚山是真的喜欢晏锦的。 “还有……”陆以沫又说,“苏九小姐让我转告大小姐,她不是棋子,也不想做棋子,所以……大小姐无需在她身上多留意!” 其实,这句话,陆以沫自己也想对晏锦说。 她和苏家九小姐一样,虽然有很多无可奈何,却也不愿意按部就班的,去做别人的棋子。 她们是女儿身,不能反抗,却也不代表就此屈服。 无论这次利用她的人是谁,她都必须要跟晏锦说清楚原由。 晏锦听了之后,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多谢三小姐,我知道了!” “今日,打扰大小姐了,若是大小姐不介意,便让我见见二小姐吧!”陆以沫站了起来,福身对晏锦行礼,“她冤枉我推她下假山,我们之间的情谊也算是走到了尽头。有些话,我不吐不快!” 晏锦起身,点了点头,“自然是不介意的!” 晏锦抬起手唤了香复进来时,陆以沫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晏锦说,“对了,大小姐,国师曾和我无意说,薄相问他一个人是否会有前世今生。真是奇怪,就算有前世今生又如何,一碗孟婆汤便忘的干干净净了,问了又有什么用!” 陆以沫说完之后,便跟在香复的身后,朝着屋外走去,留下晏锦一个人在屋内。 今儿的阳光并不炎热,陆以沫抬起头的时候,却觉得阳光格外的刺眼。 她觉得自己有些糊涂…… 当初一直在白鹤观不愿意离开,无非是想看看晏锦到底长什么样子。 她明知晏锦容颜出众,却依旧带着小女儿的心思,希望能将晏锦比下去。 她衣饰华丽,连手上的镯子,都是母亲陪嫁的东西。可惜,晏锦打扮的素雅,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旧和晏锦有了天渊之别。 有些人,或许生来就比人高一等,宛如高岭之花。 如沈砚山,如晏锦…… 陆以沫想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 在一边的贴身丫鬟,看着陆以沫,有些委屈地说,“小姐,你怎么什么都说了,你就那么想帮晏家大小姐吗?” 小丫鬟说的声音很小,在前面的香复,自然也没听见她们的谈话。 陆以沫笑的有些无奈,“从前,我以为喜欢,便是彻底的占有。可现在,我却认为我真的是配不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我若配不上他,我还是希望他能找到适合他的女子。若一定要说我为何帮晏小姐,约摸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开心吧!” 晏锦不出事,不和陆家有矛盾,那么沈砚山也不会为难。 她喜欢这个人,见不得他有那么一点点的为难。 这,便是她陆以沫对一个人喜欢的态度。 第533章:殁了 陆以沫离开了之后,晏锦想了许久。 她在不知不觉间,又想起国师的话…… 国师这个人前世消失的太快,所以她也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是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只是,既是国师和陆以沫讲了,便是想将这个消息放出来。 晏锦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喃喃地说,“前世今生,前世今生……” 众人以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其实早已发生在她的身上了。 至于晏绮宁,她暂时不能肯定自己的事情,是否也发生在晏绮宁身上了,所以也并未相信晏绮宁的话。 一切,太多诡异和破绽了。 陆以沫的嘴,有点毒。 陆以沫仅仅是去看了一趟晏绮宁,便将晏绮宁气的晕了过去,最后醒来后更是哭的厉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连晏锦陪小虞氏用晚膳的时候,小虞氏还好奇地问,陆以沫到底和晏绮宁说了什么。 毕竟,在小虞氏的眼中,晏绮宁和陆以沫是交好的。 晏锦闻言,只是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晓。不过,三小姐和阿宁交好,两个人之间如今有了小矛盾,过几日怕就好了!” “怎么可能!”小虞氏无奈的笑了笑,“阿宁这个脾气啊,唉,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虞氏说完这句话后,又道,“前些日子,三州大水淹了不少的地方。你外祖父的意思,便是拿一些银子给工部,让你父亲拨出去,你觉得如何?” “这是善事,我自然是支持的!”晏锦想了想。又道,“现在安之在京中,若小舅舅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让安之出面便好!” 虞家虽然家底不薄,但是终究是商户。 仕途上的事情,虞家能插手的很少。 比起小舅舅,晏安之更适合出面处理一些事情。 晏安之这个孩子。在经营人脉上的确很厉害。还好他不像四叔。心里是藏不住任何事情的。 小虞氏点了点头,“是啊,这一次死伤太多了。虽然有防备,却终究力所不能及。明年,工部便有大的动作了,你父亲怕是会更累了。阿宁那边。得劳烦你多照顾着了!” “母亲这样说,便显得是我的不是了!我是姐姐。照顾阿宁是应该的。”晏锦握住小虞氏的手,言语里带着安慰,“父亲这次已经尽力了,无需太自责!” 元定帝对父亲表面上十分的信任。实际上其实也就比从前好一点,并非是全部信任。 工部上下,自然有人猜出元定帝的心思。私下便开始捣乱。 薄家一插手,父亲处理事情当然也没那么得心应手。 要将工部全部笼络是需要日子的。 只是。薄相这一插手,死伤的却是不少的无辜百姓。 为此,父亲已经很久没有用好膳食了。 或许,在这些当权者的手里,这些百姓的性命,不过是蝼蚁,他们并不可能会放在心上。毕竟,事不关己…… 朝廷上的事,她没有办法插手,而且,晏锦也相信父亲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他,可是她的父亲呀。 晏锦陪着小虞氏说了一会话,才慢慢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日子,转瞬即逝。 沈砚山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而且,还彻底的音讯全无。谁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更不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定国公也知道沈砚山的行踪不明,但是却也不着急。 他对自己的孩子,有信心,也很少插手孩子们的事情。 反而是沈三爷,这段日子据说病的厉害,忙的晏府上下,一片慌乱。 就在晏锦就要及笄的前三日,定国公夫人陆氏,殁了。 这个消息就如狂风卷起落叶,本来平静的湖面上,也为此泛起了点点的涟漪。 定国公夫人的病情拖了很久,用尽了天下的良药,却依旧没能等来冬季。 多年来她的病情,也将周围的人那份痛苦消磨的差不多了,所以她这次去世之后,定国公府也没有太大的动静。 只是有人说,定国公也几日没有上朝了,怕是哀伤过度。 只是,陆氏这一去,沈砚山便要守孝三年。 他的亲事,又要推迟。 除非,有皇上的特旨。 陆氏去世后,晏锦于情于理都应该去一趟定国公府。所以消息传到晏府的时候,晏锦便准备去一趟沈家,匆匆地用了早膳。 她换了衣衫,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见晏绮宁站在院外,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晏锦挑眉,有些不解地走到院外,看着晏绮宁说,“阿宁,你是来找我的吗?” “长姐!”晏绮宁转身从婢女的手里拿过一个食盒,垂下眼眸将食盒递了过去,“我听小厨房的人说,你今儿没怎么用早膳,所以便准备了一些点心。长姐,你虽然伤心,但是却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啊!” 晏绮宁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的诚恳,似乎真的很担心晏锦的身子。 晏锦想了想,才挥手说,“多谢阿宁了,屋外风寒,进屋说话吧!” 入了秋之后,天气便转寒了。 晏绮宁的身子单薄,不宜在屋外站的太久,若到时候病了,小虞氏又会担心很久。 晏绮宁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晏锦,她自然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会如此快的接受她。 她有些怔怔的点了点头,“好!” 院子里梨树上的梨已经被摘下,晏锦将春日里摘下的梨花和梨一起酿了酒,埋在了梨树下,足足有两坛。 等入了冬,便能取出来,喝了暖暖身子。 这些是果酒,不会醉人。 倒是可以给沈砚山尝尝。 她酿酒的本事,还是不错的。 等进了屋子后,晏绮宁便匆匆地打开食盒,将点心放在小桌上,“长姐,你尝尝!” 晏锦笑了笑,并没有动手,而是看着晏绮宁说,“阿宁来找我,只是来送点心的吗?” “我……”晏绮宁有些不安的低头,似乎显得很为难。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几不可闻地说,“长姐,这几日父亲一直忙于公务,我也很少能听到父亲的消息。只是,长姐,我很想念他,想和他说说话……我……” 晏绮宁眼里闪过一丝不安,“我很见他!” 第534章:确定目的 晏绮宁说的诚恳,似乎是真的很想念晏季常这个父亲。 若不是她藏在袖口里微颤的指尖露出了一些,这个样子的她,堪称完美。 晏锦的神色一直淡淡的,对于晏绮宁的话,却并不愿意放在心上。 想念? 这两个字,落在晏锦的耳里,却十分的讽刺。 父母到了如今,依旧指望晏绮宁能变好,对晏绮宁更是百般纵容,可如今呢…… 回报他们的,又是什么。 可怜天下父母心。 晏锦其实很想问晏绮宁一句,一个人的良心丢了,是否真的就找不回来了? 狼心狗肺。 “父亲这几日忙着工部的事情,我也很少见到他!”晏锦抬起手,给晏绮宁倒了一杯茶,“我估摸着,还得忙一段日子!” 晏绮宁有些失望的垂首,“怎么会如此的忙?” “前段日子大水的事情,想必你也知晓了!”晏锦声音平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工部会忙也是正常的。你别担心,等父亲忙完了,他一定会去见你的!” 晏锦话音刚落,晏绮宁便惊喜的抬起头,虽然眼里依旧无神,但是神色里的欣喜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晏绮宁似乎很开心,“长姐,这是真的吗?” 晏锦微微颔首,“自然是真的,我何时骗过你?” 晏绮宁终于眉开眼笑了,往日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如今却是波澜无惊。 她摸索着站了起来,“我知道长姐这几日会很忙,本不该来打扰长姐的。今儿是阿宁冒昧了。” “姐妹之间,何必客气!”晏锦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道,“你也早点回去,外面风大,得多注意身子!” 两个人之间谈话。十分的温馨。 若不是都别有心思。的确像是最亲密的姐妹。 其实,最亲密的人,伤人也是最深。 晏锦懂的这个道理。所以用足了力气,将晏绮宁从她的世界里,一点点的抽离出去。 过程,虽然痛苦。但是却也很凑效。 现在,她看见晏绮宁的时候。情绪不会波动的太大,也能好好的掩藏自己的心思。 晏绮宁刚走几步,又转身看着晏锦,“对了。长姐,我在白鹤观的时候,听见小沫说。京城里似乎要修建水库了,父亲是不是一直在忙这件事情?” 晏绮宁的面色里带了几分担忧。“你得劝劝父亲,修建水库虽然重要,但是也得多注意身子。” 晏锦平静地看着晏绮宁,缓缓地一扬唇,犹如在笑,“恩,我一定会叮嘱父亲的。” “多谢长姐了!”晏绮宁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心头的重负,“还好长姐,爹爹,还有母亲都在,我昔日做错的事情,才有弥补的机会。还好,你们都在!” 晏锦好笑的接了一句,“阿宁又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晏绮宁十分果决的打断了晏锦的话,皱着眉头说,“其他人都说我是做梦,还是噩梦。可长姐我知道,这不是梦,是真的……我曾害了你们,睡醒的时候,一切又像是重新来过一遍似的!长姐……” 晏绮宁说到这里,又转身返回,抬起手摸索着晏锦坐着的地方。 等摸到了晏锦的衣袂,晏绮宁才抓住晏锦的手,肯定地说,“长姐,这绝对不是梦,你信我!” 晏锦的情绪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她的语气平缓如初,“好,我信你!” “长姐!”晏绮宁长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晏锦的手,“我就知道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我的话。不过没有关系,日久见人心,长姐,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晏绮宁的神色,像是有些无可奈何一般。 可怜的她,孤立无助。 晏锦安慰了一句,“你别多想,你身子不好,得多多休息。” 晏绮宁乖巧的点了点头,一张清秀的面容上,全是无奈和无助。 晏锦的话,她显然是很不满意的,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她站了起来后,晏锦便唤了晏绮宁的贴身丫鬟进了屋,让小丫鬟将晏绮宁送走。 等晏绮宁离开后,香复才从屋外走了进来,福身对晏锦行礼,“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您……” 她说到这里,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桌上的点心上。 香复想了想,又继续说,“这些点心,小姐您准备怎么处理?” “丢了吧!”晏锦一直不相信晏绮宁的好心,所以也不想用这些点心。 昔日的那些血,不是几道点心,便能弥补的回来的。 她不是菩萨,能心胸大到忘记那些仇恨。 时间,或许能治愈伤口,却不能抹去那些发生过的事情。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晏锦缓缓地朝着屋外走去,而香复和阿水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一直沉默不言。 上了马车之后,晏锦的心绪早已有些乱了。 晏绮宁要让她相信的,她是一点也不相信的。此时,晏锦将国师的话全部联系起来一想,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些可笑。 前世今生…… 晏绮宁的话里,破绽太多。 若晏绮宁真的是和她一样,那么按照晏绮宁的性子,该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回晏家长房,而是该去找旋氏,质问旋氏这所有的一切。 薄相用这个消息,无非是想来欺瞒他们。 无论她和父母信不信,或许都会因为晏绮宁摔下假山,而去试着相信。毕竟晏绮宁的脉象十分的奇怪,稍微去查探下便知,这个奇怪的脉象,也只能用闻所未闻来形容了。 她昔日摔下假山后,性子的确是大变了。所以,薄相认为,晏绮宁用同样的方式,再加上一些匪夷所思的话和奇怪的脉象,一定可以重新博取到晏季常和小虞氏的信任。 晏锦能性子大改,那么晏绮宁也能这样。 毕竟,人们,对神灵都很畏惧。 可笑的是,薄相根本不知道。 世上,真的有一个重活一世的人。 譬如她。 真假放在一起,便十分的明显了。 晏锦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仇恨,也永远都不会原谅那些刽子手。 杀了人,必须血债血偿。 道歉和忏悔,都是不行的。 晏锦想着晏绮宁方才的话,眉眼里的忧愁是怎么也散不开。 马车驶了很久,等停下的时候,晏锦便听见沈苍苍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她说,“素素,你终于来了!” 第535章:心魔 沈苍苍声音有些嘶哑,面容也全是倦色。 陆氏的死,对沈苍苍似乎打击颇大。 晏锦安慰沈苍苍,“节哀顺变!” “虽然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沈苍苍捂住眼,心里被堵的难受,“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其实对陆氏而言,死亡或许是种解脱。 整日都缠绵病榻,每天闻着各种浓重的药味,几欲作呕。 久了,那点耐心,也被消磨的干干净净。 晏锦曾听沈苍苍说起,陆氏犯病的时候,疼的几乎大喊了出来。 无论陆氏曾经是多么一个擅长隐忍的人,在病痛面前,却依旧掩盖不住内心的恐惧。 死。 谁都怕。 晏锦不擅长劝人,只能一直站在沈苍苍身边,让沈苍苍发泄情绪。 两个人进了院子,走过抄手游廊时,远远地看见一个少年。 少年今年穿的淡雅,一声月白色的长衫,更是显得身形修长。他神色依旧和往日并没有什么差别,挑眉和淡笑之间,都带了几分邪气。 “晏小姐,好久不见!”苏行容扯了扯嘴角,“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还能遇见你!” 晏锦微微颔首,福身行礼,“见过苏大人!” 苏行容淡淡的瞥了一眼晏锦,语气随即变寒,“我和晏小姐今儿来定国公府的身份,倒是十分的有意思!” 晏锦是沈砚山未过门的妻子。 而苏行容是沈苍苍未来的丈夫。 两个人都彼此定了亲……其实早已不该有纠缠和牵绊了,但是有的时候,执念又怎么那么容易被放下? 所谓执念,便是求不得。放不下。 晏锦没有说话,反而是沈苍苍皱眉,“你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做什么,你若不喜欢在这里,大可以离开,我也正好眼不见为净!” “郡主!”苏行容转眸看着沈苍苍,眼里的狠厉怎么也掩盖不住。“你这话。便是过了!” 苏行容藏在袖口里的手,也握成了一个拳头,“我倒是不介意过些日子娶郡主回苏家。所以,郡主还多慎言吧!” “你……”沈苍苍抬起头看着苏行容,面容苍白,“你不是说想要退亲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苏行容笑了笑。身子微微往后一依,靠在了柱子上。“我向来如此,郡主是第一日才知道吗?” 对于苏行容而言,娶沈苍苍回苏家,其实并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他也不是不能纳妾。 沈苍苍的地位再堪比公主,她也不是公主,没有那么多的特权。 只是……他想要退亲。是因为他不喜欢被束缚。 谁都不行。 晏锦看着苏行容,言语轻柔。“苏大人你别生气,苍苍向来口无遮挡!” “口无遮挡这个毛病,得改改!”苏行容将指尖放在眼角上,触碰了几下。一个简单的动作,被他做起来,却显得邪气极了,“沈家现在够乱了,她这个臭毛病,会更添乱!” 苏行容说完之后,又自嘲地笑了笑,“晏小姐,其实这段日子我也好好的想过了,有些事情不是知道了全部原由,便可以真的放手的!所谓执念,约摸便是自己的心魔吧!” 晏锦闻言,神色怔了一怔。 苏行容看着她的目光,直接又不带丝毫的掩饰。 这种眼神,像是要将她吞噬,撕碎的干干净净。 这样的苏行容,像极了她前世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戾气十足。 晏锦没有开口,周围吹过阵阵秋风,静如无人。 他们对峙了很久后,苏行容那张轻蔑的脸上,才露出了缓和的神色,“今儿,我不打扰你们了,来日,我必定会找晏小姐叙叙!” 他说完后,便跨过游廊上的栏杆,一跃而下,朝着院子里走去。 沈苍苍看着苏行容的背影,一双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的脾气,也是越来越狂妄了!” 对于苏行容,从一开始,沈苍苍便不喜欢。 两个人像是克星一般,见面便是争吵,没有一次是例外的。 其实,沈苍苍的脾气已经改了很多了,但是在遇见苏行容的时候,依旧控制不好。 她抬起头,看着晏锦又说,“素素,你没事吧?” “我没事!”晏锦其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苏行容。 这段日子,除了偶尔能听见苏行容在朝廷上的消息,她是再也没有见过苏行容。 这个人,像是消声灭迹了一般,再也和她没有任何的关联。 晏锦心里的大石,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却不想,她今日又遇见了苏行容。 当真是,孽缘。 晏锦陪着沈苍苍又走了一会,才试着开口道,“方才苏大人说,他要退亲,是怎么回事?” 一切,如同前世一般,苏行容提前提出退亲。 而且,好似也没有得到太后的责备。 沈苍苍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次上门来便是告诉我,改改脾气。我以为他是来找我吵架的,却不想他跟我说,太后娘娘似乎已经同意,收回赐婚的懿旨了,叫我别去添乱!” 这个消息,对沈苍苍而言来的十分的突然。 她其实原本做的最坏的打算,便是让大伯父亲自去找太后说情,请太后收回赐婚的懿旨。却不想苏行容已经做了这件事情,也没要求沈家必须给点什么。 当真是怪异。 其实,若是苏家此次提点什么,沈家在这个时候也是会答应的,只要不要过分了。 结果,苏行容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沈苍苍觉得苏行容这个人,邪门的很,压根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沈苍苍想着,又喃喃地说,“他的行事作风,我也猜不透。不过无论如何,这门亲事是一定要退的,我心里只有哥哥,也不想委屈自己。反而是你和沈砚山……” 沈苍苍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然后低呼了一声,“瞧瞧我这个记性,我带你去我屋子,是想给你看沈砚山送来的东西。结果,我还差点忘记了……” 晏锦愣了一愣,“世子送回来的东西?是什么!” 第536章:目的 沈苍苍有些尴尬的看着晏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半响后才道,“你随我来!” 此时,偌大定国公府,周围一片素白,下人们偶尔从廊下走过,也是一副悲伤的神色。 晏锦跟着沈苍苍进了梨园,又走了一段路后,便看见了满园的兔子,蹦来蹦去。 她不禁有些咂舌。 虽然早已听虞方说起过这个场面,却没有想到,亲自见的时候会如此壮观。 这些兔子被饲养的很好,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的,来了人也不害怕,像是不怕见人一般。 可见,沈苍苍的确养的很好。 两个人进了屋,沈苍苍将袖口里的大白递给晏锦后,才走进内室去翻找。 晏锦看着大白精神奕奕的缠着她的手腕,然后熟练的小脑袋放在她的掌心里,悠然自得的蹭了蹭。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从内室走了出来,然后把一本话本子递给晏锦,皱着眉头说,“前几日沈砚山带回来的,让我一定要交给你!” 其实沈苍苍拿到东西的时候,简直想说沈砚山有病。 千里迢迢带来的东西,居然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话本子。 若是带一封信,她或许还能明白。 但是带这样的东西……沈苍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不过,既是沈砚山带给晏锦的,那么她便该送到晏锦的手里。只是这几日太忙了,陆氏一直高热不退,她陪在身边伺候着,一直不得空。 她的大伯母,终究是没有抗下来。 晏锦抬起手。眉目宁和地接过书,当着沈苍苍的面,便翻阅了起来。 的确是一本很普通的话本子。 而且,还是她曾看过的。 她看过的话本子不少,闲来打发日子的时候,沈砚山也送来了一些。这本,沈砚山曾送过。她记得很清楚。 其实。晏锦的记忆并不算太好,而每次想不起的事情,都需要身边的人提醒她。 相比之下。沈砚山的记忆,便好太多了,几乎是过目不忘。 她记得的事情,而沈砚山却不记得了。是怎么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所以,沈砚山送这个东西来。必有用意。 晏锦看着手里的话本子,一时无言。 “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沈苍苍叹了一口气,然后坐下,“不过。这次大伯母的丧礼,他怕是赶不回来了!” 晏锦闻言,怔了一怔。“为何?” 定国公夫人陆氏是沈砚山的亲生母亲,而且当年陆氏和定国公情投意合。起初定国公和陆氏的亲事,陆老爷子是不应允的。 对于陆老爷子而言,众人都想攀附的沈家,他却没有太多的兴趣。 沈家太大,族里的规矩不少,虽是将门世家,却依旧有不少让人烦心的地方。 结果,据说是陆氏和定国公私下有了关系,气的陆老爷子不得不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砚山的出生,也在陆氏入门的第六个月…… 其实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敢断定沈砚山不是早产,但是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情。 如今,陆老爷子和定国公的来往也并不多,似乎还在生气当年定国公这个下作的行为。 晏锦起初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的确也很震惊。 在震惊之余,又觉得颇为怪异。 在她的眼里,定国公似乎不是这样的小人。 “大伯母她又不是……”沈苍苍说到这里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顷刻间又镇定了起来,“堂哥在外的事还没处理好,大伯母应该会理解他的。” 沈苍苍说完后,又站了起来,转移了话题,“素素,你看出这话本子里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了吗?” 其实,沈苍苍在拿到这个话本子的时候,还看了一阵子。 但是她才学浅薄,根本不能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而且,这话本子里的故事也是用词粗糙,压根不是什么好故事。 沈苍苍记得,约摸是讲一个江湖剑客和湖中鲛人的故事,诡异至极。鲛人哭泣时掉落的眼泪,便是珍珠,而且十分珍贵,村民们便经常抓住鲛人,狠毒的折磨它们,希望它们多哭泣,让他们赚钱。而这个江湖侠客,在湖边想要学村民的时候,便遇见了这个鲛人。 最后,更离谱的是鲛人为了替江湖剑客分忧,从而出卖了鲛人一族的计划,将鲛人一族准备水淹村庄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最后鲛人一族被灭,这个鲛人和江湖侠客也归隐了。 故事有些乱七八糟,但是沈苍苍看到最后却十分唾弃这个鲛人的行为。 想着,她还说出了口,“无论鲛人一族是如何不仁不义,但是村民人迫害他们也是真的,他们想要反抗水淹村庄,也不能全怪他们,有因便有果!但是,这个鲛人为了所谓的爱情,还用着拯救村民的名声,出卖了自己一族的人,当真是薄情极了!” “唔,苍苍你也看过这个故事了?”晏锦不禁笑眯了眼,“还有这样的感悟!” 沈苍苍撇了撇嘴,“素素你怪我了?” 晏锦摇头,“怎会!” 不过是一本普通的话本子,她又怎么会责怪沈苍苍。 而且,方才沈苍苍的话,所言的确不错。 这本书晏锦看到的时候,还曾和沈砚山说起了她曾真的见过水淹村庄的情形…… 当年,京城的水库天池,淹没了京城不少的庄子,而且,连她父亲的坟墓,也被大水冲坏,尸骨不全。 若不是因为如此,她也不会妥协…… 晏锦想到这里,面色惨白。 她迅速的打开手里的话本子,然后又重新的看了起来。 晏锦的神色太过于怪异,导致沈苍苍有些担心的问,“素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苍苍有些手忙脚乱的想扶住晏锦坐下,却不想晏锦在迅速的翻阅了话本子后,露出一丝浅薄的笑,“原来如此!” “素素,你在讲什么?”沈苍苍疑惑的看着晏锦,依旧担忧,“我去给你请重大夫过来瞧瞧吧!” 晏锦摇头,神色渐渐地镇定了下来,“我没事。” 沈苍苍疑惑极了,她看着晏锦说,“你还说你没事,方才脸都白了。这种破书,你也别看了,看了也会觉得糟心!” 沈苍苍到现在都觉得,写这个话本子的人,似乎脑子有问题。 如此不明事理,还要给他们幸福。 简直该下地狱。 如果相爱,逃离不就好了,结果却要害死全族的人。 沈苍苍依旧不放心,亲自给晏锦倒了一杯热水。 而晏锦此时的心绪也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她一直都在想,晏绮宁如此大费周章的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今,沈砚山提醒了她。 晏绮宁回来的目的,是冲着父亲去的。 第537章:卑劣 晏锦喜欢看话本子,是因为这些话本子记载的事情虽然离谱,但是很多故事却是真实的。 譬如这个鲛人的故事。 无非是讲一个女子,为了个人的利益,出卖了整个家族,最后落得了一并不是很好的结果。因为,鲛人离了水,根本不能生存。 归隐,又能归隐到哪里去呢? 写这个话本子的人,或许怕被人看破,特意的将女子写成了,为了爱情不折手段。 其实,爱情也不过是个人利益中的一部分。 他想讲的,并不是爱情,而是这个人的自私自利。 晏绮宁,便是这样的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 晏绮宁想要的太多,所以每一次都会被人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从而成为了他人的棋子。 晏锦猜想,晏绮宁这次回来,目的应该是天池的图纸。 她这样想着,便试探着问了一句沈苍苍,“苍苍,你知道京城里要建水库的事情吗?” “自然是知道的,大伯父这几日一直让兵部配合晏伯伯调配呢!”沈苍苍瞥了瞥嘴,有些无奈地说,“大伯父不懂工部的事情,所以只能配合!” 今年的大水太过于凶猛,元定帝居安思危,准备在京城建一座水库。 毕竟,大燕的周围的江河众多,若是再来一次,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将京城淹没。 只要有了这座水库,一切便安稳了。 父亲曾亲自监督建造过一座水库,而且如今的他又是工部的尚书,这座建造水库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了父亲的身上。 现在父亲的手里。有这座水库的全部图纸。 晏绮宁这次回来,怕也是冲着这座水库来的。 大燕朝这些年来,虽然朝廷渐渐地安稳了下来,但是局势却依旧凌乱。大理和鲜卑虽然暂时俯首陈臣,但是在边境依旧是虎视眈眈,朝廷上若不是暂时还有几个大臣撑着,怕是更乱。 薄相这几年来。名声的确很贤良。 晏锦之前。也从未怀疑过薄相。 前世的她,当真是死的糊涂,到了最后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晏锦想到这些。哑然失笑,“父亲想必来找过定国公了!” “恩,前几日晏伯伯还给大伯父看过了图纸。”晏绮宁将大白从晏锦的手里接了过来,结果大白却依旧纠缠着晏锦的胳膊不愿意松开。沈苍苍一急。便捏了捏它的头,大白往后缩了一缩。光滑的脑袋滑过晏锦的掌心,酥酥麻麻的,痒的晏锦笑眯了眼。 沈苍苍见大白留恋晏锦,只好收回手。又像是不甘心似的,弹了弹大白的脑袋。 结果大白抬起头,吐着信子。小脑袋摇晃了几下,又继续缠着晏锦的胳膊。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我现在才明白,大白为什么那么喜欢你,因为你和哥哥一样,都是虞家的人!” 大白性子并非温顺,在很多时候,也会做出攻击的姿势。 当年,晏惠卿就差点被大白咬到。 但是,在大白见到晏锦的时候,脾气也温顺的像是一只小奶猫似的,而且还十分的黏晏锦。 “哪有你这样的道理!”晏锦轻轻的抚摸大白的小脑袋,又问沈苍苍,“三爷也看过这些图纸吗?” “这倒没有,你可没见到晏伯伯抱着图纸来的时候,足足带了两个侍卫!”沈苍苍脸上苍白的神色,渐渐地缓和了一些,“不过,三伯父倒是看见了晏伯伯送图纸过来。” 沈苍苍说的随意,“素素你放心,我这个三伯父是一点也不懂工部的事情的。” 沈苍苍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晏锦,然后尴尬地说,“素素,你还生三伯父的气吗?” “生气?”晏锦看着沈苍苍,笑了笑,“生什么气?” 沈苍苍闻言,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你果然还在生气啊。其实,我也不想替三伯父说话,他的确是过分了,他……真不该这样!” 晏绮宁是什么样的人,沈苍苍多少有耳闻。 她难以想象,晏绮宁居然在误会小虞氏有身孕后,在小虞氏的点心里,下了伤胎的药。 之后,更是因为怨恨小虞氏和晏季常,想要摔了大虞氏的牌位。 一个人,怎么可以没有良心成这样。 “没什么好生气的。”晏锦安慰沈苍苍,喃喃地说,“你也别为这件事情好三爷闹矛盾,三爷很心疼你,你若生了他的气,他怕是要急坏了!” 晏锦越是大度,沈苍苍便越觉得沈三爷过分。 到了最后,沈苍苍竟不该说些什么来替沈三爷辩驳,连她都在晏锦面前抬不起头。 晏锦和沈苍苍又说了会话,才去大厅里给陆氏行礼,最后才告辞。 她不宜在沈家停留太久。 等回了府里后,晏锦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朝着父亲的书房走去。 父亲的书房离主院很近,而她的院子又离主院不远,所以晏绮宁想要接近书房很容易。 果然,晏锦刚走到书房外,便瞧见不远处晏绮宁和小丫鬟在外走动,像是在在练步子一般。 晏锦走上前,声音平淡,“阿宁,你在这里做什么!” “啊……”晏绮宁吓的叫了出来后,才转身看清了身后的晏锦。她惊慌失措极了,等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后,才问晏锦,“长姐,你不是去了定国公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说完之后,立即不再往下说。 晏绮宁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失了言。 晏锦是晏家的小姐,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 而她,虽是晏家的二小姐,可是处境却又哪里像是二小姐该有的待遇了? 晏锦故意无视了晏绮宁反常的样子,而是笑着说,“没什么事便回来了,阿宁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困的厉害吗?” “我……”晏绮宁的神色也渐渐地恢复了温和,“我来瞧瞧爹爹,远远的看一眼便好!” 晏锦此时却笑了,声音冰冷至极,“父亲这三日内不会回来了,阿宁不知道吗?我记得,昨儿特意告诉过你啊!” 第538章:恢复视线 “我,我就……”晏绮宁有些慌乱了,她神色里闪过几分不安,“我就是想看看父亲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长姐我……” “看看?”晏锦打断了晏绮宁的话,一双手伸到晏绮宁眼前,做出要打她耳光的样子。 结果,晏绮宁下意识的便偏了头,想要躲闪。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却看见了晏锦那双手根本没有动弹,更是满面的讥笑。 一个人可以伪装,但是身体上自然的反应,却是谁也伪装不了的。 晏绮宁没有被训练过,自然害怕这些。 晏锦没有打她,只是缓缓地将手收了回来,“方才有虫子落在你身上了,我想着你既看不见,所以想帮你抓住,没想到,阿宁居然……能看见?” “长姐……”晏绮宁脸色惨白,声音有些可怜,“我……我其实……” “你方才说,想远远地看看父亲,又想看看父亲住的地方,阿宁——”晏锦顿了顿,又继续说,“你既然能看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晏锦的眼神过于犀利,盯的晏绮宁有些抬不起头来。 纵使她伪装的再好,在慌乱的时候,依旧会说错话。 晏锦太聪明,而她太愚蠢。 无论是说错话,还是下意识里的反应,都彻底的出卖了,她的眼睛能看到东西的事实。 晏绮宁不敢去看晏锦,过了半响,才哽咽着说,“我怕,我怕我说我能看见了。你会让我回去。长姐——” 晏绮宁‘嘭’的一下跪在了晏锦的身前,眼泪簌簌从眼角滑落,哭的梨花带雨。 “我真的不想再回去了,哪里好冷,没有一个人可以陪我说话!”晏绮宁说着,一边还抓住了晏锦的衣袂,“你不是最心善了吗?求求你了。不要再让我回去了。长姐,我真的知道以前做错了,我真的知道了!” 晏绮宁哭的凄惨。似乎真的是害怕了晏锦会让她离开。 晏锦闻言倒是很平静,她一点也不意外晏绮宁的表现,昔日,晏绮宁甚至用死来威胁他们。现在这些表现,又能比往日好上多少! 父母看到这一幕。也不再会觉得心酸,而是觉得解脱了吧! 有些人,当着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错误的地方。 晏锦叹了一口气。神色里全是惋惜,“你能看见,和我要送你回去。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呢?这次,父亲既然应允你回来了。便是想要原谅你。如今,你又没有做错事情,他不会让你回去的!” “长姐!”晏绮宁抬起眼,那双眼里的神色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长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自己也没想到,晏锦居然如此轻易就同意她继续留在府邸里了。 或许是太过于震惊,晏绮宁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神色,有多么的可笑。 晏锦抬起手,将晏绮宁从身前扶起,一张冷如冰霜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我为何要骗你?你眼睛能看见是好事,我和父亲母亲,自然是高兴的。白鹤观的确是个福地,你不过是小住了一些日子,眼睛居然又能看见了!” 晏绮宁收住了眼泪,缓缓地挪开视线,“其实,是我摔了之后,才能看见的!” “恩?”晏锦心情不差,所以故作好奇地问,“是重大夫给你医好的?” 晏绮宁赶紧摇头,“不是,不是……长姐,我同你说过,我真的是从以前……” “好了!”晏锦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对晏绮宁身边的小丫鬟说,“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你带二小姐回去用膳吧。二小姐既然能看见了,你便告诉管家,将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调走吧,不用那么多了!” 晏锦话音刚落,晏绮宁的眼里便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这一切有些怪异,晏绮宁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她自己又说不出来。 她只是紧紧的握住衣袂,不再言语。 晏锦吩咐完后,小丫鬟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大小姐!” “恩!”晏锦转眸看着晏绮宁,“你也快些回去吧,我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和外祖父!” “这不是什么大消息,长姐你不必……”晏绮宁的手颤抖的厉害,“不必特意告诉他们!” 晏锦的几句话,让晏绮宁心里思绪杂乱。 此时的她,说多错多。 反而晏锦像是没有发现晏绮宁的破绽似的,继续安抚,“这自然是大消息,更是好消息!这下,外祖父也不用辛辛苦苦去托人找药方了,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日子吧!” 晏绮宁见晏锦执着,只好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现在的晏绮宁,一副温顺的样子,当真是乖巧极了。 就是这样乖巧的一个人,心里却盘算着,要怎么出卖自己的亲生父亲和身边的亲人。 当真,可怕。 等晏绮宁离开后,晏锦眼里的笑,却更浓了。 香复看着晏绮宁离开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太太怕是会伤心了!” 晏绮宁太执迷不悟。 “我们能做的,是告诉她怎么选择道路,而走什么样的路,是她自己来选的!”晏锦言语倒是异常的平静,“好人做一百件好事,若做错了一件,便是恶人。而恶人做了一辈子的坏事,若再做一件好事,便是好人。阿宁,终究是分不清善恶!” 他们这些亲人,对晏绮宁再好,晏绮宁也觉得是理所当然。 反而是那些利用晏绮宁的人,昔日对她漠不关心,在利用她的时候,才会对她好,晏绮宁却觉得这些人,是真的好心人。 真是可笑。 晏锦想了想,觉得晏绮宁眼睛会恢复,约摸也是薄相的杰作。 比重大夫医术更厉害的,也只有宫中的御医了。 现在的她,倒是能准确的明白,为何薄相要让晏绮宁说自己从前世而来了。 因为这样,便可以用这个理由来圆眼睛恢复的事情了。 晏锦挑起唇角,笑容慢慢收敛了起来。 既然晏绮宁那么想帮薄相做事,那么她便成全晏绮宁。 “香复!”晏锦看着父亲的书房,“我们进去吧!” 第539章:图纸 关于天池的图纸,初期还未修改的时候,晏锦便已经在沈砚山的手里全部看过。 那时,她还亲自修改过这些图纸。 后来,父亲和沈砚山议论图纸的时候,她和香复也曾在一边看过一些。 父亲和沈砚山也不会特意的隐瞒她这些。 似乎,在寻常官宦人家里所有的规矩,在他们这里,都不太适用。 而且,香复是郭家的后人,在治水上也有独特的见解。 连父亲偶尔也会对香复称赞不绝。 只是,那样厉害的郭家一族,如今便只剩下一个香复了。 晏锦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问过香复,来日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结果每次香复这个死心眼的丫头都说,要一直在她身边。 晏锦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关于香复提起她哥哥的事情,晏锦其实也有留意。 但是,无论她怎么查,都查不到关于香复哥哥的消息,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了。 也难怪香复一直认为自己的哥哥郭云清还活着,若是晏锦,她怕是也会这样认为。 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这几日父亲忙于工部的事情,所以书房里一般都是管家亲自来打扫,从不借他人之手。晏锦进了书房后,吩咐香复将窗户推开一些后,才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他们想要图纸,那么她便给他们图纸。 晏锦想着,便对香复说,“你还记得天池的图纸里的东西吗?” “奴婢都记得!”香复有些疑惑的看着晏锦,“小姐。有什么事吗?” 晏锦笑了笑,“那我们,再画一些吧!” 香复:“……” 接下来的几日,晏锦和香复经常出入晏季常的书房,等晏季常回来的时候,看着自己乱糟糟的书房,一时无言。 他揉了揉眉心。问身边的管家。“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爷话,大小姐经常回来找书,所以……”管家有些尴尬地低了头。“大小姐说她摆放的东西,不要轻易挪动。” 只是,这里被晏锦折腾的也太厉害了。 本来整齐的书房,如今却变了个模样。 晏季常带回来的公务。显然也不能在书房里处理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任性。算了,晚些你再来收拾一下吧,你让吉祥将我的公文送到太太屋子里去!” 管家领了命,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晏季常这几日累坏了。眼下的乌青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他去了小虞氏的院子后,小虞氏便让他先歇息一会,再起身批阅公文。 晏季常不好意思婉拒小虞氏的好意。只好点了点头。 管家看着晏季常歇下后,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然后独自笑了笑。 在一边搬送公文的吉祥,在看见管家的笑容后,不禁喃喃地说,“仲伯,你笑什么呢?” “还是大小姐聪明,将大爷的书房弄乱,让大爷不能处理公务!”管家笑眯了眼,“这不,来太太这里,就能好好的睡一会了!” 晏季常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每次处事也将自己逼迫的很紧,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做出有一点纰漏的事情。如今,晏季常任职了工部的尚书后,公务便更繁忙了。 不过短短几个月,身子便消瘦了不少。 若是回府都不能好好的调养,那么再强的身子,也会被他自己折腾跨了。 吉祥闻言,若有所思地说,“大小姐待大爷很好!” “是啊,那个孩子是真的很懂事,只是另一个就……”管家是晏季常身边的老人,说起晏绮宁的时候,也是无奈极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此时,晏季常已经歇下了,所以吉祥也并不急着将公文送进去。 他闻言,只是垂下眼眸,半响后才说,“大爷没有对不起二小姐!” “这些,我们都知道!”管家摇了摇头,颇为有些伤感,“我总觉得二小姐变了,连眼睛能看见东西这件事情,也不愿意告诉大爷。若不是大小姐无意中发现,我估摸着,她还得一直瞒着!” 其实,虞家人虽然口里说不喜欢晏绮宁,但是有的时候,当真是心软至极。 晏绮宁回来之后,虞非前前后后送了不少的药材和药方。 有些药方,甚至是虞老爷子不顾年迈的身子,特意上门去求的。 结果,虞家人和晏家长房的人忙成一团求药方的时候,晏绮宁的眼睛居然早就恢复了。 虽然他们的目的也是希望晏绮宁能看见,但是如今想着晏绮宁的所作所为,管家心里依旧觉得不是滋味。 吉祥也附和了一句,“嗯,大爷一直担心她呢!” 吉祥说完后,管家和他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然后,默默无言。 晏季常这一睡,便睡了两个时辰。 他起身的时,晏锦已经到了主院,和小虞氏正在屋外说话。 小虞氏偶尔传来的笑声,似乎颇为愉悦。 晏季常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挑起帐子,自己穿起了衣裳。 他的动作并不大,在屋外的小虞氏依旧很快便发现了晏季常的动作。 她起身叮嘱了晏锦几句,才缓缓地走进了内室,亲自伺候晏季常穿衣,“大爷醒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 “你和素素在说话,我不愿打扰你们!”晏季常声音里还带着未睡醒的沙哑,“素素和你说了些什么?” 小虞氏淡淡地笑了笑,“这个孩子这几日一直在和香复那个丫头学些东西,说是等你回来,还要和你讨教一二。这不,你刚回来,她便过来等着了。我瞧着你要是闲下来了,教教她也好!” “恩,夫人说的是!”对于小虞氏的话,晏季常很聪明的没有反驳。 尽管,他其实不太希望女儿和自己一样,为了研究这些东西,累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晏季常穿戴好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小虞氏一句,“对了,素素这几日在我书房里折腾,也是为了学这些吗?” “是啊,她说在画什么图纸,说的神神秘秘的!”小虞氏也有些不解,“还说,只能我们知道,这个孩子……” 晏季常微微挑眉,心里似乎已经知道了,晏锦画的图纸到底是什么。 第540章:信任度 他虽然是朝廷命官,但是在朝内局势上的事情,却对晏锦丝毫不隐瞒。 他不认为,自己的女儿该比别人家的孩子差,知道的比别人家的孩子少。 而且,连小虞氏都曾说他,像是把晏锦当儿子养了。 恨不得将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晏锦。 晏季常每次想起这些,都只是笑笑,也不去反驳。 其实,儿子和女儿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他的血脉不一定要男孩子才能继承,女儿一样可以…… 至于姓氏,这种东西在晏季常的心里当真不重要。 百年之后,谁又会记得他是谁呢? “她多学点,也好!”晏季常安慰小虞氏,眼神十分的温和,“好在都是她喜欢的!” 小虞氏闻言,笑眯了眼,“是,你就宠她吧!” 小虞氏伺候晏季常多年,帮他穿戴衣衫也很迅速,两个人从内室走出去时,晏锦正在和身边的香复,说着一些事情。 见他们走了出来,晏锦便抬起头来露出笑容,“爹,娘,你们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晏季常坐下后,从小虞氏的手里接过茶盏,“是说图纸的事情吗?” 晏锦笑了笑,“对呀,爹你等会帮我看看!” 晏季常点头,“好!” 他说完后,又添了一句,“若你画的好,我今儿陪便你对弈几局!” 晏锦留在了主院,陪着小虞氏和晏季常一起用了午膳,然后又一起说了会家常话后,小虞氏才去照顾晏宥留下晏锦陪着晏季常去了书房。 在路上,晏季常又问了晏锦一些关于晏绮宁的事情。 此时的书房早已被管家收拾好了。比起方才整洁了不少。 晏季常在桌面上看了看晏锦画的图纸,然后点了点头,满意地说,“你画的不错,只是你为何不修复这上面的纰漏,而且……这似乎不是天池的图纸吧!” “这是宁州水库的图纸,上面的纰漏我还没修好!”晏锦笑着解释。“父亲你看看。对不对!” 宁州的水库是晏季常亲自和郭家的人监督建造的,他自然比谁都清楚图纸是什么样的。而且,这套图纸他已经重新画过。交给了元定帝过目后,又放在了工部里面。 晏季常琢磨了很久,才说,“你很聪明!” “当然!”晏锦骄傲的抬起头。看着晏季常的眼神,一如往常。“我可是父亲的女儿!” 晏锦的话,惹的一向很少露出笑容的晏季常都笑了起来。 晏季常本还想告诉晏锦一些话时,却听见屋外有人通传,说二小姐来了。 晏季常的笑容。也瞬间僵在了脸上。 反而是晏锦宽慰晏季常,“爹爹,见见阿宁吧。她一直想见你!” “你……”晏季常知道晏绮宁回来,其实受了最大委屈的人。是晏锦和小虞氏,他并不赞成这件事情。但是他若一味的反对,肯定会气的沈三爷出事,最后伤了两家的和气。 他会退步,也是因为妻女。 而且,小虞氏私下也曾和他说,让阿宁回来吧,若是她愿意改过,也是好事。 或许,私心里,他也是希望晏绮宁变好的。 晏季常皱眉,“让她进来吧!” 晏绮宁今儿打扮的很朴素,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袄裙,发髻只是简单的梳起。 她手里提着食盒,然后垂下眼眸,有些楚楚可怜,“爹爹,我听嬷嬷说你回来了,便带了一些你喜欢的点心过来,你尝尝?” 她说的小心翼翼,晏季常也不好冷言冷语,只是淡淡地说,“你放着吧!” 晏绮宁抬起眼,看见晏锦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手里拿着图纸在端详。 那些图纸画的十分精细,上面还有改动的痕迹。 她只是看了一眼,便迅速的低头。 晏锦在一边说,“父亲,这些图纸你修改好了,我再来看。你就放在桌上吧,免得仲叔又说我把书房给你弄乱了!” “好!”晏季常见晏锦愿意学,便应允道,“过几日你再来看!” 此时,在一边的晏绮宁已经将点心放好了,她垂着眼眸,一直惴惴不安地站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的处境有些尴尬,而晏季常也不知道,要和晏绮宁说什么话。 他总觉得自己和这个孩子,已经十分的生疏了。 生疏到,连话都没有什么可讲的。 反而是晏锦一直在和晏绮宁随意的说话,最后因为有工部的人来了,晏锦便带着晏绮宁离开了书房。 出来之后,晏绮宁才问晏锦,“长姐,爹爹还生我的气吗?” “怎么会!”晏锦笑着解释,“爹的脾气就是这样的,又不擅长说问候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晏绮宁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后,又顿下脚步,对晏锦说,“长姐,我可以继续给爹爹送点心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有些慌乱,而且显得十分的不安。 似乎,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晏锦故作没有看见晏绮宁这些异常的神色,而是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有些为难,“爹喜欢安静啊!” “我就偶尔送送,偶尔就好!”晏绮宁此时见晏锦有松动的迹象,又继续说,“我就是想和爹爹说会话,哪怕一句也好。长姐,以前是我瞎了眼,才会觉得爹爹不好,现在我知道,他比谁都心疼我们!” 晏锦垂下眼,笑的有些讽刺,“你真的知道?” 晏绮宁立即肯定的回答,“我知道的,我什么都知道了!长姐,你就答应我吧!” “若你真的知道,我答应你又有何妨?”晏锦抬起头来,看着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水清洗过一样干净,“阿宁,我希望,你以后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晏锦说完后,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我会告诉管家的,你放心的去吧!” 晏绮宁闻言,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 她看着晏锦,半响后才道,“多谢长姐!” 晏绮宁之后又和晏锦寒暄了一句,才和晏锦告辞,高兴地和身边的小丫鬟离开了。 等晏绮宁离开后,香复才对晏锦说,“小姐,你相信二小姐的话吗?” 第541章:行动 “信又如何,不信,又能如何?”晏锦缓缓地放平视线,神色不改,“日久方能见人心!” 她没有回答香复这个问题,是因为心里一直都明白,有些事情的确是不能挽回了。 谁也没有对晏绮宁不好,谁也没有辜负晏绮宁一分。 至于晏绮宁要怎么选择,便是晏绮宁自己的事情了。 她扭转不了晏绮宁选择的道路,就如晏绮宁也左右不了她一样。 晏绮宁回来这些日子,无论是虞家送来的东西,还是小虞氏私下的照顾,哪一点不是尽心尽力。 可有些人,总会把这种好,当做是理所当然。当年,晏绮宁想要摔生母牌位的时候,可曾想过,若她不是大虞氏的孩子,虞家人又何必照顾她。 谁也不是菩萨,没有那么多的善心和大度。 世事难料。 扭曲的人,一直都会无限制的原谅自己。 弱者,总有道理。 他们认为强者,就该天经地义的照顾他们。 可谁又想过,强者也不过是踩着荆棘,一步步地从弱者的地位上,走到如今的高处。 他们……看不见。 哪怕看见,也会视若不见。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和香复一起,朝着院子走去。 接下来几日,晏绮宁偶尔会给晏季常送点心,有时还会和晏季常说几句话。晏季常也并非是铁石心肠,在晏绮宁来的时候,也会问候几句,问她在晏府可习惯?若有不习惯的地方,尽早和他说。 晏绮宁听着。点了点头,心里有种感觉,怎么也说不出来。 晏绮宁总觉得,一切没那么简单。 像是有人特意给她设了陷阱一般,她往前走就会陷入进去。但是,此时的她又不得不继续走。 晏绮宁想着,心里慌乱的厉害。 尤其是在面对晏锦的时候。晏绮宁这种胆怯的心态。便更明显了。晏锦对她不错,像极了从前一般,对她事事照顾。有什么好东西,也愿意给她一起分享。甚至,连她问起沈砚山的事情,晏锦也会回答。似乎一点也不想隐瞒她。晏锦越是坦诚,晏绮宁就越是觉得不安。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终于在晏锦出门替小虞氏买东西的时候彻底的爆发了。 这一日,天气微寒。 晏季常早早去了工部,而小虞氏因为身子不适。也在屋子里闭目养神。晏锦见小虞氏身子不适,便亲自出门去买了小虞氏一直想要买的东西。 晏绮宁在送点心到书房的时候,才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和守在院外的下人们说,忘记了晏季常一早便上朝了。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晏季常对她不再冷言冷语。而晏锦也吩咐了周围的人,让她自由出入书房。所以,下人们也是恭谨的回答她的问题。在她想要将食盒放进书房的时候,他们也同意了。 书房一直都是管家亲自打扫,其他下人根本不能踏入书房。 所以,晏绮宁进屋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跟着。 她轻轻的地推开了屋门,然后走了进去。 书房内很整洁,一切古板极了,像极了她这个父亲的性格。晏绮宁将食盒放下后,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的布置,最后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棋盘上。 她记得,幼年的时候,晏锦喜欢下棋,总会拖着她去找晏季常。 每次,晏锦输的没了兴致,最后更会趴在棋盘上睡觉。她在一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姐姐睡着的样子,觉得下次姐姐应该不该再去找父亲了。 毕竟,输的太惨不忍睹了。 结果,晏锦每次都像是一个好了伤疤会忘记痛的人一样,在晏季常闲下来的时候,又会和晏季常对弈。 这么多年过去了,晏锦的毛病也没改。 棋艺不好,却依旧喜欢和人对弈,最后没了耐心,选择放弃睡觉。 晏绮宁想着,唇边便浮出一丝讽刺的笑。 她没有犹豫便走到多宝阁附近,抬起手来翻里面的东西。在桌上放着的图纸,她倒是没有去动。晏锦主动给她看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图纸。 晏锦傻,那么她可不傻。 无论昔日怎么样,她现在都不想再去多想了。 是他们,逼她变成这样的。 尤其是晏锦……她有了那么多,却依旧不肯帮帮自己。 晏绮宁对晏锦,向来都只有恨意。 她的动作很轻,屋外的小丫鬟们也没发现屋内的动静,晏绮宁翻了很久,才从一个红木盒子里找出几卷东西,她打开之后迅速的翻阅了几页,眼里的神色渐渐地迷离。 是了。 是这个东西。 晏绮宁将东西拿出来后,又将食盒里的点心摆放在桌上,最后才将她找到的东西,放进了食盒里。 一切事情,她做起来没有半分迟疑,行云流水。 晏绮宁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将食盒提起,朝着屋外走去。 小丫鬟们依旧忙着在院外打扫,见她出来后又乖巧的行礼。 晏绮宁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 “二小姐言重了!”小丫鬟福着身子,“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事情!” 晏绮宁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结果,她刚回了院子,晏锦便从外面回来了。 晏绮宁差点就和晏锦在院外碰了面,她有些胆战心惊的将食盒藏了起来,浑身冒着冷汗。 反而是晏锦却不知道晏绮宁此时的心态。 晏锦今天的心情并不算糟糕,她在街头买了小虞氏喜欢的小吃,又去特意绕路去买了父亲最近喜欢吃的芙蓉糕。 她买了不少东西,连在一边的香复都说,晏锦这一出门,恨不得将城内大爷和太太喜欢的东西,全部搬了回来。 晏锦没有反驳,她似乎还真的有这个意思。 只是奈何,不太方便。 晏锦看着下人们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对香复吩咐,“晚些你将我定的那套首饰,给二小姐送过去!” 提起晏绮宁,香复的脸色便没了方才的愉悦。 她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香复刚回答完毕,阿水便从急急地走了上来,看了看周围后,才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大小姐,今儿二小姐去了老爷的书房了,而且,还带走了一些东西!” 晏锦闻言,挑了挑眉。 第542章:谎言太多 她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从一开始,她便知道晏绮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 香复闻言,也怔了一怔,有些犹豫的看着晏锦,“小姐,那些首饰……还送吗?” “送,为什么不送?”晏锦冷冷地笑了笑,“你将芙蓉糕也带一些过去,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白眼狼成什么样子!” 她虽然防备晏绮宁,在吃穿用上却从未亏待过晏绮宁。 她甚至担心府邸里的小丫鬟对晏绮宁不冷不热,所以特意嘱咐了管家,一定要管教好府邸里的下人。 结果,她为晏绮宁做好了一切,晏绮宁却依旧和从前一样忘恩负义。 晏锦倒是一点也不伤心,更不会觉得失望。 这对她而言,未尝不是个解脱。 香复满面错愕的看着晏锦,半响后劝道,“小姐你别伤心了!” “我不伤心!”晏锦的语气很淡然,波澜无惊,“该伤心的人,是她!” 晏锦说完后,依旧带着点心去看了小虞氏,陪着小虞氏用了午膳后,又逗了晏宥玩会。 晏宥如今也慢慢的长开了,眉目间不再像往日一般有些皱巴巴的,他皮肤随了小虞氏,白皙如凝脂。而面容似乎又随了晏季常一些,瞧着甚是可爱。 连小虞氏也和晏锦说,你父亲小时候没准就长这样。 晏锦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若当年父亲没有毁容,他一定会成为这京城里,最夺目的少年,之后仕途坦荡,更不会有太多的挫折。 世人。目光向来浅薄。 只愿意相信表面上看到的东西,而不愿意去接触所谓的内在。 等天色暗下来后,晏绮宁那边才出了一些动静。下人来禀告说晏绮宁做了噩梦,吓的差点发狂,刘大夫过去之后,晏绮宁才好好的歇下了,之后醒来却一直哭。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小虞氏终究是放心不下。披了衣裳走了过去。 小虞氏来的十分匆忙,晏锦听了这个消息后,也从院子里走了出去。陪着小虞氏。 晏绮宁住的院子里还乱糟糟的,下人们正在收拾,一直伺候晏绮宁的小丫鬟,额头上的鲜血虽然被止住了。但是却依旧是肿了起来。 小丫鬟会被东西砸了,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小虞氏皱了皱眉。又叮嘱刘大夫开些药给小丫鬟后,才进了屋子。 此时醒来的晏绮宁缩成一团,一个人躲在床上,周围的灯光十分的昏暗。晏锦和小虞氏远远的,还能听到晏绮宁抽泣的声音。 小虞氏试着唤了一声,“阿宁?” “不要过来!你走开!”晏绮宁像是瞬间又被激怒了一般。几乎咆哮了起来,“不要过来!” 她的声音太大。惊动屋外一直站着的刘大夫。 院外的小厮们也赶了进来后,管家劝慰小虞氏,“太太,二小姐怕是受了刺激,得自己一个人歇一会!” “怎么会这样?”小虞氏皱着眉头看着刘大夫说,“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 刘大夫也是满脸疑惑,“二小姐的脉象并无异常,她会这样……我……” 刘大夫话还没有说完,晏绮宁又撕心裂肺的大喊了起来。 她吼叫的惨烈,像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想要她的性命一样。 她吼着说,“你们都走开,都不要过来,我不要再害你们,我不要……” “娘,长姐,爹爹……”晏绮宁哭的难受,声音几乎哽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娘……我疼啊……我疼!” 小虞氏闻言,眼都红了,“刘大夫你快想想办法啊!” “先让二小姐安静的歇一晚上吧!”刘大夫对身边的管家丢了一个眼色后,管家便走出去唤了几个丫鬟进来。 刘大夫又再次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银针和一些药粉,在丫鬟们按住晏绮宁后,用药粉将晏绮宁迷昏了过去,又用银针针灸了几个部位,晏绮宁的神色和身子,才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她哭的太厉害,也挣扎了很久。 此时,看着着实的狼狈。 小虞氏等刘大夫处理好之后,才缓缓地走到晏绮宁身边,看着晏绮宁的样子,心酸不已。 她沉默了许久,才问晏锦,“素素,你知道阿宁方才为什么会说那些话吗?” “阿宁这几日一直都在做噩梦!”晏锦安慰小虞氏,“等她的心里想明白,没有觉得对不起母亲了,就不会做噩梦了!” 晏锦故意说的不经意,而小虞氏在闻言后,眉头却没有舒展开。 平日不做亏心事,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噩梦。 晏绮宁会做这样的噩梦,显然是做了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 小虞氏本来有些怜惜的心,也因为晏锦的一句话,彻底的消失了。 她再可怜晏绮宁,也不能忘了晏绮宁昔日做的事情…… 那些事情,太可怕。 刘大夫忙的满头大汗后,才将银针收起,恭谨地对小虞氏说,“二小姐的脉象很平稳,她会这样,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不过,约摸是心里藏着事情,所以,才会如此吧!” “藏着事情?”小虞氏想起晏锦方才的话,才轻声地吩咐,“这边劳烦刘大夫你多看着了,若是她再闹,便给她开一些安神的药吧!” 刘大夫点了点头,目送小虞氏和晏锦离开。 一路上晏锦都没和小虞氏说话,过了许久,小虞氏才说,“若是阿宁在府里住着不舒心,不如将她送回去吧!素素,你有空去问问她,是不是想回白鹤观了!” 晏绮宁闹的太厉害了,府邸也不得安宁。这下下去,绝对不行。 晏锦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夜也深了,母亲早些歇息吧!” 小虞氏又叹了一口气,才和身边的小丫鬟朝着主院走去。 入秋的夜,凉意十足。 晏锦等小虞氏离开之后,才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然后对身边的香复说,“明儿将阿宁闹的厉害的消息放出去,还有她伤了人的消息,也一起放出去!” 她和刘大夫的话,让晏绮宁根本没捞着半分好。晏绮宁本想用可怜的样子,博得小虞氏的同情。 却不想,撒谎太多了,外人也不会再相信的这个道理。 第543章:放你走 这一夜,晏锦睡的很安稳,而晏绮宁却是一直不太安稳。 晏绮宁醒来后,又闹的厉害,说是见了鬼,累的刘大夫一夜都没合上眼。 晏锦再次见到刘大夫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他眼下的淤青。 刘大夫有些尴尬地说,“小姐,二小姐说,她……她不想见人!” “她闹的厉害,你便将安神药开重一些吧!”晏锦十分相信刘大夫的医术,所以言语也没有太收敛,“既是脉象平稳,便也是你不能控制的事情。” 晏绮宁这么闹,显然是故意的,至于借口,永远都是借口而已。 刘大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晏锦见刘大夫要离开,又嘱叮嘱了一句,“让轻寒不要担心你,没事的时候,也不要来看我了,好好的养身子。” 她的院子和晏绮宁的院子离的很近,几乎是抬脚便能走到。 轻寒现在有了身孕,很多事情都要避讳,也要小心。 而且,轻寒还是第一胎。 刘大夫是个聪明人,晏锦话里的意思,不用说的太明白,他也知道晏锦的好意。 对于晏锦的安排,刘大夫十分的感激。 “多谢小姐!”刘大夫恭谨地回答完后,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晏锦看着刘大夫离开,目光才慢慢的收拢。 接下来的日子,香复处理的很好,关于晏绮宁的事情,在无意间说漏了嘴,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外面。 谣言这种东西,向来是越传越剧烈。还会被人添油加醋。 当传到沈三爷的耳里的时候,已经变成了晏家二小姐疯了,拿屋子里的东西砸伤了院子里的小丫鬟,连晏家大小姐和晏家太太,都被晏家二小姐在发狂的时候大骂了,若不是下人们拦着,晏家大小姐肯定是要出事的。 不少人都在嘲笑沈三爷。他给晏家大小姐送的及笄的礼。当真是好极了。 连沈苍苍都亲自跑来问沈三爷,是否满意了? 说完之后,她还亲自去了一趟晏家。去看晏锦。 说来也巧,沈苍苍去晏府的那一日,晏绮宁又发狂了,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咆哮。她说。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这里是地狱。 恰好。被沈苍苍听见了。 沈苍苍气的直跺脚,见晏锦身上没伤口后,便又返回了沈家,连虞方都没空去看。 这一次。沈苍苍没有去找沈三爷,而去找了她的大伯父定国公。 她有些愤怒的跟定国公,“大伯父你得管管三伯父。你都不知道现在晏家乱成什么样子了。他当初做的事情,明显就是错的!” “你这个孩子!”定国公向来心疼沈苍苍。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的确觉得是自己的三弟不是。若不是晏家还顾及着两家的情谊,怕是早就翻脸了,“你放心吧,大伯父不会让你三伯父再插手了!” 沈苍苍委屈地撇了撇嘴,有些不甘地说,“若是这样下去,素素肯定会不喜欢我,连哥哥,也不会娶我了!” 可不是,他那个儿子的臭脾气,好不容易找了个媳妇,若再闹下去,估计这门亲事便得黄了。 而此时,沈苍苍更是红了眼眶。 定国公见沈苍苍要哭,立即就跟她保证,接下来的事情,沈家是绝对不会插手了。 因为,沈家也没插手的立场。 晏绮宁疯了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晏季常本来给晏绮宁选好的人家,也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了。 前些年,有人为了权势娶了个大臣家的女儿,据说那个孩子,只是受了刺激才会发狂。结果,这个公子哥娶了这个女子回去后,对她是百依百顺,有一次无意喝多了酒,说话顶撞了这个女子,就被这个女子用腰带给勒死了。 这下,不仅没有得到半分好处,还损了儿子,从此两家从亲家成为了仇家。 谁也不想步这个人的后路,毕竟,再多的权利,若是没有性命享受,那么也是空的! 晏季常知道晏绮宁来日的婚事没有指望后,倒是有些头疼。 最后,这件事情闹的越来越严重时,晏绮宁主动提出,她要回白鹤观。 她找到晏锦,哭着说,“长姐,你让我回去吧,我在这里会连累了你们!”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急切,彷佛真的是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里一样。 晏锦觉得晏绮宁真的是个性子难以捉摸的人,当初说想要在晏家再也不离开的人,是晏绮宁。现在恨不得早点离开晏家的人,也是晏绮宁。 她这个妹妹的性格当真是奇怪。 “你想要回去?”晏锦故作为难,“可你的病情,怎么能回去?” 晏绮宁闻言,又哭了起来,她这几日吼叫的厉害,嗓音都沙哑了,“长姐,我真的不能在府里了,我会害死你们的。求求你了,让我回去吧,我的病情会好的,会好的!” “这个……”晏锦犹豫不决,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你要离开也不是不行,只是你也知道,当初是沈三爷让你回来的,我现在若是将你送走,怎么和他解释呢?” 晏绮宁闻言,立即说了一句,“我和他说,我和他说!” 晏锦依旧没有答应,她看着晏绮宁的样子,知道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会让香复散播消息,无非是想给沈三爷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晏绮宁现在得了天池的图纸,想要送走,自然是没有办法的。唯一的办法,便是晏绮宁再回白鹤观。 所以,晏绮宁想要离开,她便给晏绮宁一个离开的理由。 晏绮宁这几日发狂,无非也是故弄玄乎,之后更是满口谎言,说自己做了噩梦,说自己对不起他们。 晏锦觉得有些讽刺。 前世,晏绮宁还当真是对不起他们,像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一样,怎么也养不熟。 晏绮宁见晏锦不说话,又添了一句,“长姐,你不是最疼我了吗?我想回去,我真的不想继续在你们身边害你们了!长姐,沈伯父那边的事情,我会和他说的,你相信我好吗?” “这……”晏锦想了很久,半响后才故作无奈,“我去问问吧,你等我的消息!” 晏锦答应了之后,晏绮宁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紧紧地握住身边的锦被。 第544章:不知悔改 晏锦虽然和晏绮宁说她试试,但是很快她就将这个消息,传达给了沈三爷。 在沈三爷心里,晏锦向来是个沉稳又懂事的姑娘,她如今这么一举动,沈三爷更是没脸去插手这件事情了。 晏绮宁想要回去,这是沈三爷怎么也没想到的事情。 当初那个哭的可怜兮兮说要陪在父母身边的人,怎么会改口如此之快? 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故。 不过,此时的他显然不方便再去看晏绮宁了,毕竟男女终究有别,他和晏绮宁非亲非故。 沈三爷有些不安,而他的不安,也落入了定国公的眼中。 定国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阿宁是虞雁的孩子,小锦就不是了吗?你为了护阿宁,一而再的伤害小锦,难道这就是一个长辈该做的吗?三弟,醒醒吧……若是虞雁看见你今日的做所作为,估计会和从前一样,和你说那一句,恨不得从不相识!” 定国公的话,像是当头棒喝。 沈三爷立即清醒了过来了。 当初,他对虞雁纠缠不休,诋毁晏季常的时候,虞雁那样温婉的人,居然说了一句,“三爷,他是我的丈夫,我不允许谁说他的不是,谁也不行!我现在,恨不得从来都没有认识你,这样我起码能和你成为仇人!” 沈三爷想起虞雁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仿若冬日的刺骨的雪。 他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样,再也没有说话。 他的大哥说的很对。 晏绮宁是虞雁的孩子,那么晏锦也是虞雁的孩子。虽然晏绮宁的容貌更像虞雁一些,但是晏锦的血液里依旧有虞雁一部分。这是剥夺不了的东西。 他,真的是糊涂。 为了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而再的去伤害晏锦,现在弄的那个孩子,草木皆兵。 晏绮宁想要离开晏家,晏锦还亲自派人传来消息,问了他的想法。 沈三爷羞愧极了。他对定国公说。“大哥,我知道错了,这件事情。我不会插手了!” “你也没有资格插手!”定国公说话向来和气,但是这次说话却十分的不客气,“好好安慰苍苍,她这次也被伤透了。你啊,真是糊涂!” 因为定国公的话。沈三爷那边的消息也很快的送到了晏锦那边。 沈三爷说,他答应过晏锦不插手这件事情了,一切让晏锦做主。 晏锦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便知道这下沈三爷是真的不会再管晏绮宁了。毕竟。沈三爷又不是不要颜面的人,被人如此的羞辱后,怎么还能再出来恳求人。 在的到了沈三爷的消息后。晏锦又和小虞氏商议了几日,还询问了晏季常和虞老太爷的意见后。才决定如了晏绮宁的愿。 晏绮宁想要回白鹤观,便让她回去。 不过,晏锦还是对晏绮宁说,“还有三日便是你我及笄的日子,不如等三日后,再离开吧?” “不了!”晏绮宁的一双眼哭的很核桃似的,她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长姐,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你让我离开吧!” 晏锦皱眉,“你就不想在府里多留些日子吗?” “我……”晏绮宁有些慌了,垂下的眼眸,像是淬了毒似的,“我不给你们添乱了,长姐,我知道你为我好,只是……” 晏绮宁支支吾吾半响,也没说出个为什么。 她想要离开,必须带着图纸早点离开。 晏锦的及笄,虽和她是同一日,但是晏绮宁知道,那一日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晏锦的。 晏锦及笄后,沈家那边肯定有办法让沈砚山不用守那么长的孝期。 她见不得晏锦好。 一点,也不行。 她必须阻止。 晏绮宁说不出来什么话,晏锦也没有在意,她只是吩咐管家将晏绮宁的东西收拾好装箱,又亲自下厨给晏绮宁做了一些点心。 晏锦的手艺并不好,但是对晏绮宁的口味,却掌握的很好。 晏绮宁在看见晏锦送来的点心后,满面错愕。 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再吃过晏锦做的点心了。 “尝点吧!”晏锦看着晏绮宁,神色十分的真诚,“这是我这个长姐,最后能为你做的事情!” 晏绮宁有些不安,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总是哭闹不休说想生母的时,晏锦拿她无可奈何,才会亲自下厨做点心给她吃。 她喜欢兔子,晏锦便做兔子糕,她喜欢花朵,晏锦便做玫瑰糕…… 只是,她想生母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吃这些点心的时候,也没几次。 晏绮宁低着头,半响后才说,“长姐,你待我真好!” “好不好,不用说出来!”晏锦叹了一口气,“你这一去,或许……” 便是永别了。 她能给晏绮宁的,都给了。 接下来,晏绮宁若是要出卖晏家长房,那么她绝对不会给晏绮宁留一点点的活路。 晏绮宁这一次没有说话,而是将点心拿起,轻轻的咬了几口,最后更是默默无声的哭了出来。 若是晏锦再差点,容貌也没这么出众,没有那么好的夫婿,她或许……能放晏锦一条生路。 晏绮宁离开的时候,是晏锦和小虞氏亲自送她上的马车!和来时一样,依旧是管家陪她去白鹤观…… 等马车离开了之后,香复才看着晏锦说,“二小姐,终究是不愿意回头了!” “她自己选的,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晏锦没有再看马车,而是转身进了院子说,“我们也准备准备吧!” 还有三日,便是晏锦及笄的礼仪。 这一日,她便是真正长大了。 只是,在晏锦及笄的前一天,晏季常在朝堂上被兵部员外郎洛大人弹劾,他说晏季常和虞家勾结,私下从虞家手里买了修建天池的木材,甚至更过分的是,晏季常为了讨好虞老爷子,将天池的图纸泄露。 这一泄露,便让京城里不少商人都知道,来日修建天池要什么东西。而他们想要卖这个东西给朝廷,当然是要先贿赂虞家或者是晏季常了。 这一次,晏季常显然是故意的。 工部的东西,向来隐蔽。虽然这次兵部也有帮忙,却根本没有什么内部的东西。 尤其是这次天池的图纸,手里有整套的,除了晏季常,便只有沈砚山了。 洛大人这话一出,整个朝堂上都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第545章:帝王的心思 不少人都用着好奇的眼光看着这位洛大人。 洛家这个大家族,看来还真的是不打算忘记那些仇恨了。 昔日的事情,虽然牵扯了洛家嫡系不少人,但是眼前这位眉目年轻的兵部员外郎洛羽,却也没有被牵扯进去。 元定帝大度,宽恕了身为远亲庶支的他们。 之后,晏季常升为工部尚书,而逃过一劫的洛羽也成了兵部的人。 其实,谁都知道洛羽能逃过牵连,无非是薄家出了力,现在的兵部很乱,一半归于沈家,一半又归于薄相。 薄相会插手兵部,还如此光明正大,谁也拿不准,是不是元定帝的意思。 这位皇帝的心思,可比先帝难猜多了。 洛羽话音刚落,晏季常便笑了起来,“大人何出此言,虞老太爷的确是我的岳丈,但是我从虞家的商行购买木材,是记录在案的,而且这件事情,我也和陛下商议过,是陛下应允的!至于你说我泄露图纸,洛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讲!” 其实,关于这座天池,修建起来,还有别的目的。 只是,这个目的,只有寥寥可数的人知道。 无论是元定帝,还是晏季常都不想被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洛羽抬起头,双手作揖继续对元定帝道,“陛下,臣句句属实,绝对没有欺瞒!” “属实?”很少在朝廷上发言的定国公虽然没有开口,而离他不远处的郑大人却讲话了,“我和洛大人都在兵部做事,这些年来也和晏大人有接触,但是洛大人说的图纸。别说整套的图纸,我连影子都没看过!在兵部,并不是只有洛大人参与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 郑大人话音刚落,洛羽便笑了起来。 他年轻气盛,笑起来的时候,唇畔的讽刺十足。 这样的人。的确夺目。只是这么看着,就会让人觉得朝气十足。 不过,晏季常站在洛羽的身边。气势上却也不输给洛羽。 他虽然年纪比洛羽大了不少,但是身形挺拔如松,面上的银色面具,泛着银色的淡光显得他人柔和了不少。 晏季常言语举止。皆是优雅。 晏季常在工部多年,早就知道工部的人。并非是人人都干净。 所以,会有这样的局面,他也并没有太意外。 反而是洛羽在闻言后,摇着头说。“郑大人,说我拿出了证据,又该如何?” “证据?“郑大人也笑了起来。他年纪比洛羽大了不少,脸上早已布满的风霜。“那也要你拿的出来!” 洛羽听了这句话,立即说了一句,“好!” 他俯低身子,双手作揖,对元定帝说,“皇上,请让臣将得到的图纸送到你面前!” 天池的图纸不少,厚厚的一叠,他自然不可能随身带着。所以,他将图纸留在了宫外的轿子里,只要派人去取,便可以稳稳妥妥的送到元定帝面前。 只是,这个人该派谁去? 元定帝年岁不大,但是早已是满脸沧桑,他黑色的发髻里,已经掺杂了不少的银丝。他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又扫视了一眼座下站着的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里。 他想了想,才说了一句,“是吗?那么洛爱卿认为,这图纸该谁去取?” “这……”洛羽有些犹豫,他不敢去看任何一个人,半响后才说,“陛下做主便是!” 元定帝将扶额的手放下来,然后语气平淡,“谢相,劳烦你去取吧!” 元定帝话音一落,朝堂上又恢复了安静,连一根银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到落地的声音。 已经许多年了…… 元定帝从未在朝堂上,提起谢相的名字。 谢相这个人的名字,就像是元定帝的禁词一般,他不提起,便也没有人愿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如今,当所有人都习惯,谢相不过是个摆设的时候,元定帝却突然喊出了,谢相的名字。 谢相行礼,语气不吭不卑,“臣,领命!” 在不远处的薄相,窥了一眼谢相后,眉头微蹙。 大燕的左相其实比右相掌管的东西更多,若是当年谢相的儿子长瑞公子不做错事,那么谁也灭不了谢相的威风。长瑞死后,元定帝和薄家都防着谢相,而谢相自己也没了什么力气,这几年才渐渐地衰败…… 但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段时间,一向沉默的谢相,突然有了举动。 他私下的生活,比从前收敛了不少,而且也开始强身健体了,甚至本该遣散的手下,却又召集了起来。 薄相起初没有放在心上,他不觉得一个废子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 如今看起来…… 他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个老东西。 薄相的目光,在谢相离开之后,越来越深,像是黑夜里浓的化不开的墨汁。 在谢相离开的这段时辰内,谁也没开口。 站在元定帝的身边的小太监,将茶盏递过去的时候,元定帝也没伸手去接。 他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站在座下的人,眉间有一道深深的‘川’字痕迹,显然这些年来,他皱眉的次数不少,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道印记。 小太监见元定帝不再接过茶盏,便又收回手,转身端着茶盏离开了。 站在下面的大臣们,更是憋着好奇,不再敢观望。 元定帝自幼喜欢饮茶水,所以上朝的时候,时常会饮茶水解渴。他这一生里,唯一一次没有饮茶而且还摔了茶盏的时候,便是听闻他监国的时,晋南王起兵造反。 元定帝若是连茶水都不碰了,那么这件事情,肯定是闹的不小了。 过了许久。元定帝的耐心都快被消耗干净的时候,谢相才慢悠悠地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厚厚的一叠图纸,遥遥望去,还十分的壮观。 这些图纸的纸张,是苏州的贡品,每年的数目,并不多。一般用于宫中。和工部…… 元定看清纸张的时候。神色里便带了几分若有所思,“拿上来吧!” 谢相点了点头,将东西递了上去。小太监准备抬起手去接的时候,元定帝又开口了,“不用了,让谢相送上来!” 元定帝话音刚落。小太监的手便僵住了。 此时,更不知道是谁抽了一口冷气。让气氛更加的冰冷。他们像是站在大雪地里一般,身子被冻的瑟瑟发抖。 元定帝登基早,处理国事的时候,只不过是个还未行冠礼的孩子。 但是。他的手段,从来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说要灭谁的族的时候,也没有心软过半分。 当年。因为晋南王的事情,京都之中更是血流成河。 那场大血。也给元定帝来日登基的道路上,扫除了不少的荆棘。 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定帝的眉目依旧如当初一般斯文,但是身上的戾气,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改变,似乎,还与日俱增了。 这样的一个人,谁又敢去得罪。 谢相走上去,双手托起将图纸递了过去后,元定帝看了几眼,便大喊一声,“大胆!” 他话音一落,大臣们便纷纷的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元定帝的眼神。 唯独谢相,依旧是俯着身子,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跪着。 “说!”元定帝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不远处的洛羽,“这是怎么回事?图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元定帝的问话,让洛羽不禁一愣,他赶紧回答,“回陛下话,是我在商行打听出来的!” “打听出来的?”元定帝随手抽起一张图纸,“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些图纸是你画的?” 洛羽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描绘出如此精细的图纸,他吓的赶紧解释,“不是的,陛下,臣是在商行买下来的!” “那个商行,是从谁的手里!”元定帝显然不会被轻易糊弄,“你将人带来,朕要问清楚!” 现在的局面,其实和洛羽想的并不太一样。 元定帝在看了图纸后,动怒也是该对晏季常动怒,而不是应该对他动怒。 为何,为何……会找他的麻烦。 好在,洛羽是早有准备的,他又将人证带进了大殿内。 这个人,是京城西市的粮商王掌柜。 王掌柜跟元定帝说,这是自己从虞老太爷手里得到的,而他给了虞老太爷一只老鹰就换来了,得到的十分轻松。 虞老太爷喜欢老鹰这件事情,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如今虞老太爷手里就有两只金雕。 王掌柜说完后,定国公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虞老太爷居然会用图纸去换你的鹰?我记得砚山想要将小黑小白送给虞老太爷的时候,虞老太爷说,家里有两只就够了,多了麻……怕是会被虞老太太熬汤了!” 这句话,让不少大臣都掩嘴笑了起来。 惧内这件事情,的确有些可笑。 谁都知道,沈砚山手里的两只鹰,是十分罕见的海东青。 沈砚山那个脾气,谁也捉摸不透,所以定国公说沈砚山要将这一对海东青送给虞老太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虞老太爷连沈砚山的海东青都看不上,那么又怎么可能收下这位掌柜的老鹰? 王掌柜有些急了,“皇上,小民怎么敢欺瞒你,虞家老爷子,真的是收了小民的东西!” “若是王掌柜一定要送虞老爷子,为了顾及你的颜面,虞老爷子肯定会收下的吧?”郑大人又接了话,“王掌柜你可知,若是在陛下面前说谎,不止是会被拔舌头,还会被五马分尸!” 洛羽闻言,皱眉道,“郑大人这话严重了吧!王掌柜不过是个平民,你居然在陛下面前,如此吓唬他,你又还是何居心?” “居心?洛大人还真的冤枉了我!”郑大人笑了笑,“我虽不在刑部,但是对大燕的律法却知晓的透彻!我方才,那一句是假话了?” 郑大人的一句话,将洛羽堵的哑口无言。 他说的,的确没有一句是假话。 若是有人胆敢欺瞒元定帝,其实不一定是五马分尸那么简单,元定帝这个人虽然表面和善,但是内心里却是比谁都嗜血。 此时的元定帝笑了笑,看着朝廷上争吵不休的大臣,也没有说话。 等洛大人和郑大人都争的口干舌燥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说,“谢相,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工部并不归臣管,这些年来工部的事情,一直是右相在打理!”谢相俯低身子,双手作揖,“这些图纸,在臣的眼里,其实都是一样的!不过,既然洛大人说这是天池的图纸,那么,便该让晏大人来亲自看看,这些是否是天池的图纸。而且,工部想必也不止晏大人一个人,知道这个图纸是什么样的,其他人,也是略知道的一些。陛下,可以也请他们来看看!” 元定帝唇畔的笑,渐渐地消失,“你说的是!” 他看着晏季常,然后从一边将图纸抓起,往下一丢。 图纸轻盈,被元定帝这么一丢,便散落开来,落了一地,看着十分的狼藉。 “晏季常,你来看看,这些图纸,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元定帝没有问晏季常,这些图纸是不是天池的,而是直接让晏季常来解释,这些图纸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他的言语间,其实也肯定了,这些图纸,的确是天池的。 元定的话,让一直觉得忐忑的洛羽,终于敢抬起头来看晏季常的脸色。 晏季常的气质很好。 但是,晏季常那张面容虽然被面具遮盖住,洛羽却依旧知道,下面的是如何的狰狞让人作呕。他看着晏季常蹒跚着步子,跪在地上将图纸捡起,一张一张的看了起来。 这些图纸,其实他是亲自看过的。 的确是天池的! 他得到这些图纸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若不是晏季常当年巴结上了沈家,谁又知道宁州的水库,其实并不是洛家的人监造的? 若不是晏季常…… 他又怎么可能,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部员外郎。 他可是洛家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人。 这一次,他一定要晏家长房,家破人亡。 晏季常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将图纸看完,他的神色十分的沮丧,不知是伤心还是绝望。 他的手微微颤抖,“回陛下话,这些,的确是天池的图纸!” 他话音一落,连站在他身后的定国公,都忍不住看了一眼他。 第546章:关押 对于工部而言,这次天池的修建,和平日里修建其他的水库,是完全不一样的。 元定帝对这次天池的修建格外的重视。 隔三差五的,他都会来问问进度。 最后,元定帝更是亲自给这座水库提名为天池。 若是晏季常真的将这次的图纸泄露,那么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是要被灭族的。 众人想到这些,又不禁偷窥了一眼不远处的定国公。 没准,晏季常这次的事情,还会连累沈家。 他们谁也想不明白,是谁如此的憎恨晏季,要置晏季常于死地。 元定帝笑的格外讽刺,看着晏季常的神色,有些凝重,“那么,你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朕?” “臣,自知没有保护好图纸!”晏季常对着元定帝磕头,“请陛下恕罪!” 晏季常认罪后,洛羽便露出了得意的笑。 这次的计划,并非十全十美。 但是,无论晏季常怎么解释,也不能逃脱这次的事情。 人证物证俱在,晏季常也是百口莫辩。 元定帝闻言,却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似笑非笑的看着洛羽,过了许久,才道,“洛爱卿,这些图纸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洛羽刚刚落地的心,又因为元定帝的话,瞬间又悬空了起来。 他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妙,“臣,是在王掌柜的手里得到的!” “回陛下话!”王掌柜立即明白了洛羽的意思,立即对着元定帝磕头,“是草民给洛大人的!” 元定帝皱了皱眉。他只是不耐烦的‘恩’了一声,站在他身边的小太监便冲着王掌柜大吼,“大胆,陛下问你话了吗?多嘴!” 王掌柜闻言,身子吓的瑟瑟发抖。 他经商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却怎么也没见过。如此威严的人!而且。他早已听闻过,元定帝和先帝的性子有些相似,先帝那些年暴虐的事情。一点也不少。 他此时,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洛羽手指微颤,“陛下,臣句句属实。没有一句欺瞒!” “是吗?”元定帝抬起手,拖着下颚看着洛羽。眼眸里的神色,有些暗暗的,“朕一向不喜欢听假话,可你却句句都在欺瞒朕。苏行容……” 元定帝将目光挪到不远处一直沉默的苏行容身上。“刑部尚书这几日一直卧病在床,既是病了,就好好的养着。朕将洛爱卿交给你。他何时说真话,你再带他来见朕!” 元定帝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苏行容取代了之前的那位刑部尚书。 苏行容闻言,双手作揖,“臣,领命,谢恩!” 一切发展的和洛羽想象中的,有些背道而驰。他不安的看着元定帝,神色里全是错愕。 反而是苏行容笑了笑,对着他说,“温大人这会还留着一口气呢,洛大人,你们还可以聊聊闲话!” 他说的随意,语气却十分的狂妄,吓的洛羽腿都软了。 洛羽一直都知道元定帝喜怒无常,却不知道如此难以控制,明明晏季常都认罪了,为何还会这样? 他不安,有些惊慌的抬起头,有些不安的看着不远处的薄相。 结果,谁知道薄相若无其事,根本没有看他。 洛羽低下头,咬住下唇,“臣,冤枉!” “冤枉不冤枉,洛大人和我聊聊,便知道了!”元定帝没有开口,而苏行容却开了口,“洛大人当真以为满朝文武,都是没有脑子的吗?” 洛羽皱眉,“苏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 “虞老爷子是什么身份,而王掌柜是什么身份?”苏行容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如往日一般邪气,“他需要去讨好王掌柜,将图纸送出去?然而你和王掌柜又是什么关系,王掌柜要将图纸给你?商人向来都是一本万利,我若是王掌柜,我一定会拿着图纸,要晏大人给我银子。” 苏行容的话,让洛羽抽了一口冷气。 苏行容说的的确没错。 这件事情,并不是天衣无缝。 他从一开始也知道这一点。 但是,在他的预料中,若是元定帝大怒,又怎么可能来想这些细节?泄露图纸是真的,无论是什么途径,那么也是泄露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元定帝的确是动怒了,却没有把晏季常怎么样。 反而,是针对他。 郑大人也笑了起来,“原来洛大人比虞家的银子更多!” “草民,是想为国尽忠!“王掌柜下唇几乎被自己咬出了血,“陛下明察!” 结果他这句话一出,元定帝却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他笑的眼都快出了泪,然后从龙椅站上了起来,“好好好,好一个为国尽忠!” 元定帝笑起来的时候,面容上的皱纹十分的明显。 过了半响,他才停了笑,“你们一个个,不给朕找点事,就是心里难受!这叫什么为国尽忠?你们恨不得朕早点去找先帝吗?” 元定帝面容冷峻,大喊了一声,“谢良恬!” 谢相立即朝着元定帝跪了下去,“臣在!” “这件事情交给你处理,刑部那边,让苏卿配合你!”元定帝冷眼看了一眼吓的呆若木鸡的朝臣们,“朕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全部!” 元定帝说完之后,便甩袖离开,留下了满朝的文武。 谁也不知道,元定帝如此大怒,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是洛羽的,还是晏季常的。 不过,元定帝生谁的气,都已经不要紧了,因为此时。元定帝居然没有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薄相处理,而是交给了谢相,已经证明了这件事情十分的可疑。 朝臣的心里,也顿时乱了起来。 谁也猜不透,元定帝到底在想什么。 包括此时站着的薄相,他一双慈善的面目,此时也冰冷如石。 谢相扫视了一眼朝下站着的大臣们。最后目光落在了晏季常身上。 他带着歉意地说。“晏大人委屈你了,你得去刑部小住一会了!” 晏季常满面的绝望,眉目里疲惫极了。 他像是苍老了很多岁一般。摇头,“我知道了!” 晏季常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再也没有辩解半句。更是像是说话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 他此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最信任的人出卖。 那个人,不止想要他的性命,更是想要晏家长房所有人的性命。 所有。 很快,朝廷上发生的事情。便传到了晏锦和小虞氏的耳内。 小虞氏闻言,瞪圆了双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爹怎么会出卖经时。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不行,不行……我得去找爹!” “娘!”晏锦扶着小虞氏,阻止了小虞氏的动作,“你冷静一些!” 这件事情,太过于蹊跷了。 晏绮宁带走的那套图纸,的确不是天池的完整图纸,而是天池和宁州水库的掺杂在一起的。 她怕外人看出破绽,还特意和香复熬夜修改了不少的地方。 所以,这若说是天池的图纸,当然也是。 只是这张图纸上的东西,看似设置精细,然而是根本不用运作的。尤其是当年她特意修改掉破绽的地方,也画在了那张图纸上。 晏绮宁的那张图纸,虽然玄妙,却有些不切实际。 元定帝是个聪明的帝王,怎么会看不出来这里面的缘故? 所以……晏锦一时也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去了刑部的大牢。 小虞氏此时哪里还冷静的下来,她只是一个寻常的妇人,丈夫出事还和父亲有关系,她当真镇定不下来。 她想要知道真相。 结果,小虞氏刚想和晏锦说话,轻寒便大着个肚子走了进来,还有些气喘吁吁,“太……太太,老爷子和舅老爷来了!” 轻寒话音刚落,虞老太爷还有虞非就出现在了小虞氏的面前。 连一向很少出门的虞方,都带着解舒一起过来了。 虞老太爷显然也有些慌乱了,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小秋,爹没有这样做,爹没有!” 他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父亲,害怕失去女儿的信任一般。 虞老太爷的身子并不好,从前在沙漠里行商的时候,大大小小都留下了一些毛病。如今他一急,面色更是惨白如纸。 晏锦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赶紧上去扶住虞老太爷,“外祖父你别急,好好的吸几口气,你先别急!母亲和我都相信你,你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虞老太爷闻言,立即深深的吸了几口气。 他此时,的确感觉不太好。 晏锦又转眸对轻寒说,“轻寒,你也别急。你先歇着,让窦妈妈去将刘大夫请过来!” 轻寒快要临盆了,还如此匆忙的行走,肯定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轻寒听了晏锦的话,又看了一眼虞老太爷的神色,便点了点头。 她退下之后,晏锦才扶着虞老太爷坐下,抢在虞老太爷和小虞氏开口之前,继续说,“外祖父,母亲,你们都先别急,你们要相信父亲,他绝对不会那么轻松,便让人拿到这些东西的!而且,这次处事的谢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谢家,就是因为是谢家,才会出事!”虞非也是急坏了,他破口大骂,“那个老东西记仇!” “闭嘴!”虞非刚开口说话,虞老太爷便吼了一声。 虞非似乎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甩过头去,不再言语。 他也是急糊涂了,都快忘记这里还站着一些不该听到这些话的外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晏锦看着虞非,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绝对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但是,此时显然不是一个问话的号时机,所以她又安抚道,“你们先别急!” 晏锦安抚了许久,虞老太爷和虞非的情绪才渐渐地缓和了下来。因为担心虞老太爷的身子,刘大夫还特意过来替虞老太爷扶了脉,之后又留下一些药才侯在了门外。 其实,也不怪虞非和虞老太爷如此的失态。 刑部,那个地方。 活着进去的官员不少,但是安稳出来的人,却很少。 尤其是在元定帝的手里。 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 他们,也是慌了起来。 等刘大夫退下后,虞老太爷稳了心神后,又对小虞氏解释,“小秋,王掌柜的确送了我一只鹰,但是他说是送给我的礼物,特意从精绝带回来的。我也不好意思不收下,却不想……会这样!” “爹,我信你,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小虞氏皱眉,又道,“那鹰呢?” 虞老太爷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了脑袋,“你娘让我送走了,他说,家里不能再养了,若是我想留下也行,她让我走!” 小虞氏:“……” 这句话,的确是虞老太太说的出来的。 虞老太爷太喜欢小动物了,什么样的东西都想养一养,弄的院子里像是狩猎场一般,随处可见小动物。 若不是虞老太太管着,的确是会更壮观…… 小虞氏叹了一口气,言语里带着几分无奈,“爹,来日你交友,得慎重啊!现在,经时站的高,跌下来也重!” 小虞氏虽然没有埋怨,却听的虞老太爷心里不是滋味。 晏季常为什么会走上仕途,他比谁都清楚是为什么!如今晏季常的仕途坦荡,却因为他做错了事被人陷害,虞老太爷觉得内疚极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收了外人的东西,居然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他第一次收别人的东西,而且,还是这样不值钱的东西。 小虞氏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看着虞老太爷,立即劝慰道,“爹,我没怪你的意思,你别多想!” “我知道!”虞老太爷叹了一口气,一双浓眉皱成了一团,“不过,这件事情的确也是因我而起,小秋,你说的没错!” 小虞氏不安,虞老太爷自责,而虞非又愤愤不平,有话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沉默的气氛。 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虞方在抬起头,看着晏锦用着商议的口气说,“素素,我们要去刑部探探口风吗?” 第547章:小心翼翼 虞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什么没用的话。 刑部如今管事的人,已经是苏行容了。 晏锦和苏行容之间的矛盾,他也曾听沈苍苍粗略的提起过,若是他们此时去打听消息,必定是一点风声都得不到的。 这样做,不过是浪费他们的精力。 晏锦闻言,只是摇头,“去了也没用!” “为何?”虞非以为晏锦会同意虞方的提议,他皱着眉头,有些疑惑,“怎么会没用?” 如果能从刑部那边得到了消息,便也能知道晏季常的安危。 晏锦知道此时,多说刑部的事情,也是无益。所以,她立即转了话题,“今儿一早我去了父亲的书房,发现父亲书房里密封的盒子,并未打开!” “盒子?”虞方有些不解,“什么盒子?” 今儿一早,晏锦的确是去了晏季常的书房,不过她是取树下冬日里藏着的雪水,准备煮茶。所以,她也顺路去看了一眼书房内的东西。 其实,晏绮宁离开后,她心里也有些忐忑,她很怕晏绮宁会真的取走天池的图纸。 在晏绮宁一离开后,她便亲自去确认了几次。 她和香复一共画了两套图纸。 第一套,是宁州水库的图纸。 第二套,便是天池和宁州水库结合在一起的图纸,这张图纸乍看上去,十分的精细,和天池的图纸也是十分的相似,但是实际上,却和真正的图纸内容。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和香复为了赶这些图纸,也累的够呛。 晏绮宁很聪明,她故意在晏绮宁面前看的那一套图纸,晏绮宁并没有拿走。或许从一开始,晏绮宁就根本不相信晏锦,所以晏锦的什么举动,都会被晏绮宁怀疑。 明明彼此都在怀疑对方。却依旧要假装一切安稳。 晏锦缓缓地说。“工部的图纸,一般都是用蜡,密封在盒子里的!天池的那套图纸。全套也被父亲放在了书桌边上!” 晏季常从未怀疑过家里的人,会出卖他。 所以,这种很重要的东西,他也从未放的太隐蔽。 反而。晏绮宁自作聪明,根本没有注意桌子上的东西。晏绮宁那会想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多宝阁上翻找,找到了晏锦留给她的图纸。 晏绮宁现在,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疑心很重。不相信父亲,所以,最后拿走的那套图纸。也并非是真的。 “那,若不是天池的图纸?”小虞氏皱着眉头。也问了一句,“皇上为何会动怒?” 晏锦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母亲你看,洛大人也被关押了进去,我想皇上这样做,一定有其他的用意!” 元定帝向来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帝王,连沈砚山说起元定帝的时候,神色都不似平日里那般随意。 她前世很少听元定帝的事情,也从未和元定帝有过什么接触,元定帝现在心里想什么,她也捉摸不透。 今生见元定帝,还不过是在薄太后的寿宴上,那会的元定帝笑的眉目慈祥,虽然一脸沧桑,却依旧威严。 晏锦此时唯一敢肯定的是,元定帝让谢相来查这件事情,必定是有其他的用意。 或许,元定帝一早便知道洛大人是薄相的人,他不过是想杀鸡儆猴。 至于为何要将她父亲关押起来,无非是想给薄相一点时间来好好的斟酌。 若是薄相及早认错,那么一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是薄相依旧装作若无其事,那么接下来元定帝做的事情,必定也不会给薄家留太多的余地。 此时,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直依在不远处门边的解舒笑了笑,他的语气轻柔,“大小姐说的没错,真的图纸,其实并没有遗失,不然皇上便会真的生气了!他若真的生气,那么晏大人此时就不该被关押在刑部里了。老太爷,太太,小爷,你们都别急,你们现在该查查,是谁泄露了晏大人身边的图纸!虽然是假的,但是也必须查查。而且,我也相信,老太爷绝对不会泄露这些。我想,老太爷估计连图纸都没看过,又怎么泄露?” 虞老太爷垂下眼眸,点了点头,“恩,我的确是没看过!” 他一点也不懂这些,看了其实也是白看。 他和晏季常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的话。 晏季常的性子冷淡,而他又擅长多言,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他一个人在讲话,而晏季常在听话。 久而久之,晏老太爷便会觉得无趣。若没有什么正事,他也很少会主动去找晏季常谈话。 他对这个女婿,从一开始的不满意,到后来的满意,最后更是愧疚。 现在这件事情,的确也是他交友不慎。 他的心里,内疚的厉害。 “所以,现在要查图纸是谁泄露的,而且,王掌柜既然站在洛家这边,那么他必定是想从官了!”解舒站稳了身子,走到虞非身边,“小爷,我和虞方这几日挺闲的,不如,我们也经营经营粮铺吧?” 王掌柜都如此不给虞家留活路了,那么虞家又何必继续给他们活路? 对仇人太多的仁慈,最终会害了自己。 虞非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你们去做,让安之陪着你们。至于图纸那边的事情,交给我便好,我一定要查出来是谁,然后将他大卸八块……” 虞非越想越生气,觉得他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人,才能舒缓心里的恶气。 可恶……太可恶了…… 不止想要晏家长房所有人的性命,连虞家也不放过。 小虞氏沉默了许久,她突然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后,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她声音像是快要断气一般。“不用查了。” “为何?”虞非看着小虞氏,以为小虞氏不舒服,“这件事情你不用操心,二姐你交给我就好!” 小虞氏茫然地摇了摇头,“我知道是谁!” 虞非和虞老太爷有些哑然,看着小虞氏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 唯独晏锦和解舒的神色不改,他们其实一早便知道这个人是谁。没有说出来。是想让他们自己去发现蛛丝马迹。 好在,小虞氏是清醒的。 她很快便想出来,是谁可以接近丈夫的书房。又从丈夫的书房里偷走了图纸。 她神色凄然,“是阿宁,是阿宁拿走了那些图纸!” 她话音一落,虞非便抽了一口冷气。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小虞氏。身子颤抖的厉害,他翕了翕唇角。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这种事情,若是被晏季常知道了,他该是如何的难受。 晏绮宁,是晏季常曾经愿意拿性命去护住的女儿。可是却被这样的人,从身后狠狠的捅了一刀…… “冤孽,真是冤孽啊!”虞老太爷过了许久。才感叹出这么一句话,“昔日。我就不敢手软,我就不该的……” 无论晏绮宁有什么理由要背叛晏家,也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情。 虞老太爷气的头疼,而小虞氏和虞非也是红了眼眶。他们很难受,但是更多的像是解脱了一般。 到了这个时候,晏绮宁是真的留不得了。 从前,无论晏绮宁做错了多少事情,他们都一而再的原谅晏绮宁,因为晏绮宁是大虞氏的骨肉,是大虞氏用性命留下的孩子。有时,小虞氏更是自责,当初自己是不是教错了这个孩子,才导致她走上了歧路。 可是再多的歧路,也不该如此啊! 晏锦也曾和晏绮宁一般疏远他们,虽然和他们接触少,却从未想过,要了他们的性命。 小虞氏如今真想看看,晏绮宁的心,到底长什么样! 晏锦见屋内情况有些不好,又唤了刘大夫进来。不过这次,虞老太爷和小虞氏都没什么事情,他们很快便调整好心神,让那股痛心,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小虞氏猜的并没有错。 到了夜晚,虞家开始对王家的商铺购买的时候,王家人便过来求饶了。 他们更是将一切责任都推卸给了洛大人,说他们其实是被洛大人强迫的。为了恕罪,他们也说出了一个秘密:这些图纸,其实是从白鹤观那边传过来的。 甚至还有王家人说,这是晏家二小姐要出卖晏家,和他们是无关的,求虞家给他们留点退路。他们愿意去皇上面前告发晏家二小姐和洛大人。 虞老太爷闻言,只是摆了摆手,不再听他们说话。 最终,他依旧没有给王家的人,留任何的退路。 王家人不会饿死,但是日子却会过的凄惨。 对于这种享受了大半辈子富贵的人来说,那种平民的日子,更像是地狱一般。 这一夜,王家人过的很不安,而晏锦也没有睡好。 她及笄的这一日,晏绮宁送了她这份不错的大礼…… 虽然从一开始,她便知道晏绮宁会出卖他们,却没想到晏绮宁的速度会如此的快速,丝毫不愿意让她安稳一分。 晏锦一夜没合眼,天一亮便起了身。 她又去安抚好了小虞氏,才起身去了虞家。 显然,她的小舅舅和表哥,也没歇好。 要用一夜的时间,来让一个不小的商户垮下,其实也是很费力的。不止要花费几倍的银子,更要欠下不少的人情。但是,虞家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那些给他们一点伤害的人,他们若不十倍奉还,那么来日还会有人以为他们是好欺负的。 王家彻底的垮了。 哪怕王掌柜能安稳的从刑部出来,估计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气的直接晕阙过去。 洛家,根本保不住王家。 因为,薄相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他将一切都撇的干干净净,似乎他只是一个围观者,和这个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薄相做的很好,而且,也没有人会想到洛家背后仰仗的人,其实是哪位贤良的薄相。 他们只会觉得洛羽是在为洛家的嫡系复仇,所以才会千万百计的去找晏季常出错的地方!不过,如今元定帝的想法,尚不明朗,为了明哲保身的人,也没有去趟这趟浑水,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 而刑部那边,晏季常进去之后,根本没有受什么苦。反而是一向脾气不太好的苏行容一再叮嘱侍卫们,一定要好好的对待晏季常,不能有半分坏了规矩。 晏季常没吃什么大苦,而洛大人和王掌柜,便惨了…… 苏行容的手段,一向狠毒。 王掌柜进去不到两个时辰,便将一切招供的干干净净。他说出了这次是洛大人和他合作,如果成功了,那么来日天池的供应的大米,便交给了他。 为了利益,王掌柜多少有些心动。后来洛羽又逼迫他,说他若是不同意,便让王家全族消失在京城内。王掌柜没办法了,这才答应了洛羽。 他其实心里,也想占这个便宜。 毕竟天下所有的生意,都要冒风险的。 洛羽是习武之人,也是个硬骨头,足足撑了一夜快要断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苏行容将他的母亲和父亲抓进来后,洛羽才哭着承认了,这次是自己要害晏季常。 每个人都有弱点,洛羽也不例外。 他浑身是血的看着苏行容,“你会遭报应的,你这个恶毒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苏行容冷冷的笑了笑,“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你送了她这样的一份大礼,我也得送洛大人一份大礼!我记得洛大人是习武之人吧,若是一个习武之人,没了着双手,你说……还能习武吗?” 苏行容话音刚落,便抬起手对身边站着的侍卫做了个动作。 下一刻,洛羽惨叫的声音,便从大牢里传了出来,响彻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洛羽叫的凄惨,而在另一间牢狱里的晏季常,也听到了洛羽的声音。 比起洛羽的皮肉之苦,他其实也没好受到哪里去!晏季常此时的心,像是被人用钝刀子一点点割开似的,疼,而且还漫长。 他在看见图纸的时候,便知道,其实,偷走图纸的人,是他的女儿晏绮宁。 他难受,并不是因为晏绮宁的背叛,而是晏锦的小心翼翼。 第548章:挫败 为人夫,自然要护住妻子。 为人父,自然要护住孩子。 他如今既是人夫又是人父,却依旧没有做到,让妻子不为他担心,让孩子有安全感。 当真是挫败极了。 或许从一开始,晏锦便知道了很多事情,才导致她做什么事情,都会揣摩很久,瞻前顾后。 女儿怕他担心,所以也并未告诉过他这些。 其实晏季常也知道,让晏锦告诉他这些,对晏锦而言其实也有些难度。 难道让晏锦和他说,爹,妹妹其实是蛇蝎心肠,你得防着她。 若是晏锦说了这些话,他肯定会比现在更伤心! 晏季常记得,大虞氏曾和他说,自己小的时候从不用担心太多的事情,父母会替她想好一切。 那会他就想,他来日若有女儿,一定要让这个孩子无忧无虑。 他的幼年,并不幸福,然而这份幸福,他想给自己的孩子。 只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晏季常垂下眼眸,将所有的神色都隐藏在昏暗之中,过了不知多久,牢门外有了一阵微小的动作。 “晏大人,用点东西吧!”苏行容的声音从外传了出来,“这几日委屈你了!” 晏季常抬起头,看着苏行容熟练的打开牢门,然后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苏行容依旧是满身戾气,不过此时的他像是特意换了一声衣裳似的,腰带捆绑的有些凌乱,而手上的血迹虽然已经洗干净,但是依旧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对晏季常十分的敬重,所以根本没有将自己狰狞的一面露给晏季常看。 他将食盒放下后。又轻声地问了一句,“晏大人,需要帮你带话出去吗?” “多谢苏大人好意!”晏季常摇了摇头,此时的他其实也揣测不了元定帝的想法,所以不敢有一点坏了规矩,“不必了!” 苏行容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便将食盒打开。又从里面拿出一壶竹叶青放在晏季常面前。“我听闻精绝那边,儿女成年都要亲自给父母敬酒!大小姐今儿怕是不能见你了,你早些歇息吧!” 晏季常闻言。手微微一抖。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地抬起手,从苏行容的手里接过酒壶,“多谢!” “不用谢我。这也是圣上的意思!”苏行容将手收回,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下后。才淡淡地说,“圣上让我带话给你,说这几日委屈你了!” 晏季常尴尬的笑了笑,“臣不委屈!” “是吗?”苏行容伸出手。拖着下颚,若有所思的看着晏季常,“晏大人知道吗?这些图纸。是二小姐送给洛大人的!” 他说的直接,丝毫不带掩饰。 其实。想要调查清楚一切,他自有他的手段。 只要那个人活着,他便能从那个人嘴里,挖出有价值的东西。 现在,他不介意将这些告诉晏季常。 毕竟,当局者迷。 晏季常见苏行容说的直接,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自己抬起手,倒了一杯酒,“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苏行容笑的有些讽刺,他唇角微勾,“二小姐这次怕是不止想要晏大人的性命,她啊,连虞家都不想放过吧!看不出来,二小姐居然如此……厉害!” 晏季常闻言,情绪倒是没有太多的波动。 他似乎已经将这个消息,彻底的消化了下去。 苏行容见晏季常不说话,又道,“容我多嘴说几句,晏大人这个父亲,看来并不称职啊!” 晏季常这次依旧没有开口。 他没有否认苏行容的话。 “太多的感情,太多的善心。”苏行容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对于我们这些仕途上的人而言,是累赘。晏大人好好想想吧!” 苏行容说完之后,便从牢狱里走了出去。 这些话说的很直接,但是对苏行容而言,已经是委婉至极了。 他向来是个不喜欢说话婉转的人,但是言尽于此,他想说的,也大概都说完了。 晏季常抬起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这些年来,眼界太低,一直都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了,现在看起来居然是远远都不够!若是他再小心一些,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局面了。 女儿能告诉他一次错误的地方,却不能告诉他一辈子。 而且,来日若是连女儿都不能发现这些阴谋,那么晏家长房便真的要全部葬送在他的手里了吗? 晏锦这一次做的很好。 她做的事情,让他彻底的看清楚了,那些站在他背后,想要给他一刀的人,到底是谁。 晏季常笑的有些苦涩。若不是女儿,或许他还是发现不了这些人。 他的眼界,太低。 晏季常有些不敢往下继续深想,越想,他便觉得对晏锦越内疚。 女儿及笄的日子,父亲都不能陪在她身边。 苏行容的话说的没错。 他这个父亲,真的不称职,而且还很失败。 夜色渐渐地浓了,一轮弯月从云层后面探出了头,周围的景色彷佛笼罩在一片莹白色的薄纱之下。 晏锦看着弯月,独自坐在院内,眼前放着一些自己酿的清酒。 精绝有个习俗。 儿女成年,一定要亲自给父母敬酒。 今儿小虞氏今生崩的紧紧的,虽然记得她及笄的日子,也不过是勉强撑着和她一起用了晚膳。晏锦不愿意看小虞氏带着歉意的神色,便让刘大夫开了一些安神的药,让小虞氏歇下了。 现在,又是她一个人了。 晏锦叹了一口气,拿起一边的小刀,自己削起了梨。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是不是做错了。 在父亲被关押在刑部的消息传出来后,她心里多少也有些慌了! 她没想到,元定帝会这样做。 那个人,她捉摸不透。 不过事情如今都这样了,她也得想想办法,让事情彻底的解决。 只是要怎么解决。她还得琢磨琢磨。 晏锦削梨的手法并不娴熟。她将梨削好之后,本来很大的梨,也只剩下半个拳头的大小了。她自己轻轻的咬了一口。便再也没了什么胃口。 晏锦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她有些乏了,才准备起身回屋歇下。 结果,她还没站起来。便听见一阵微小的动静,下一刻一只肥胖的鹰像是失了重心似的。狠狠地摔在了她的面前,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晏锦有些目瞪口呆。 她今儿有些心烦,所以早早的便将香复和下人们支开了,所以此时发出巨大的声响。也没有人留意。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一个人从梨树后走了出来。 他的身影在月下显得有些朦胧,彷佛有些不真实……好一个隽秀的少年。 这样的月。这样的风,这样的夜。 树叶如碧。梨花清香,清风徐缓,四周寂寂。 她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反而是少年笑了笑,“素素,我回来了!” 原本是一句再也简单不过的话语,从沈砚山的嘴里说出来时,晏锦却觉得不安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宁静下来了。她一直不愿意早早的歇下,像是在等什么,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那种思绪,有些凌乱,又有些不真实。 她从未想过爱情,便也更没想过,来日要依赖谁。 可感情这种事情,谁都说不准…… 有些风景,有些人,的确值得她停下匆忙的脚步。 沈砚山从树后从了出来,然后将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又抬起手给晏锦披上,“夜深了,下次等我,不要在屋外了!” 晏锦又是一怔,“我没等你!” “是吗?”沈砚山似笑非笑的看着晏锦,“当真?”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似乎有些疲惫。但是,那双宛如墨汁染过的眼眸,却又精神奕奕。 晏锦低下头,岔开了话题,“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还要等些日子吗?” “对他们,的确是要等些日子!”沈砚山坐下后,才轻声地说,“不过,对你,便不是了!” 晏锦将身上的斗篷拢了拢,依旧担忧,“你的事情做好了?” “恩!”沈砚山对晏锦倒也不隐瞒,他粗略的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十分认真的询问道,“这些点心是在哪里买的?” 晏锦顺着沈砚山的目光,看了看桌上的点心。这些点心,其实都是她亲手做的。 她怕被沈砚山发现异常,便撒谎道,“是在外面买的!” “啧!”沈砚山摇头,语气依旧淡淡地,“这家铺子再过几个月怕是要关门大吉了。” 晏锦惊讶的看着沈砚山,“为何这样说?” 沈砚山唇角露出一丝笑,“这些点心样子其丑无比,闻着更是一点香味都没,这样的点心,怎么卖的出去?” 晏锦:“……” 她的手艺,其实她自己一直都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被沈砚山如此评价,晏锦还是有些不甘心。 她试着反驳,“或许,店家做的匆忙了呢!” “唔!”沈砚山目光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那也是要关门的!” 晏锦和沈砚山说了一会话,本来沉重的心情也慢慢的舒缓了一些,没有了刚才的那般压抑。 过了一会,晏锦才对沈砚山说,“我父亲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沈砚山点了点头,“知道!” 在这京城之中,其实什么事情永远都是一环套一环,人人都是鱼肉,亦人人都是刀。 想要说什么绝对的胜利,也是不可能的。 她想做的,便是将那些威胁到他们的人挖出来。 可惜,依旧是失策了。 沈砚山像是知道晏锦在想什么一样,“这次,的确是我三叔的不对。不过,他的出现,也给了晏大人一个机会,这次,起码除掉了洛大人,兵部那边对薄相而言,又少了一个棋子。素素,你是不是想问我,你这次是否是做错了?” 晏锦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做错了!明知道阿宁是会做这些,却依旧将图纸给了她,如今父亲入狱,都是我大意了!” “怎么会是你的疏忽?你做的很好了!”沈砚山安慰晏锦,“晏大人这次应该好好的感谢你,若不是你,他现在便不是入狱了!而且,这次入狱,是福是祸,还很难定论!” 晏锦虽然也知道,父亲入狱有些蹊跷。 但是,具体的原因,她却想不出来。 元定帝是个十分难以揣测的帝王,她不知道元定帝这样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此时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否是太自信了一些。 如今,沈砚山这样一说,晏锦反而有些好奇了。 她低声问了一句,“你为何这样说?” “晏大人的心,依旧是太善良了!”沈砚山的目光清冷,“为官者若是太心善,便会害人害己!他既选择了在仕途,有些事情就应该果断一些!这次,若不是你,晏大人估计连是谁给他背后一剑都不知道!而且,就算他今日防的了二小姐,来日还能防的了别人?” 晏锦这一次的局,在沈砚山眼里,布置的很好。 若是晏锦让晏季常发现晏绮宁要偷图纸,那么最后晏季常也不会真的杀了晏绮宁,而是将晏绮宁关押起来。那么,晏绮宁身后的人,晏季常怕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既然发现不了敌人,那么这样的局又有什么意义? 毕竟,晏锦亲自告诉晏季常这些人,也不如晏季常自己发现有意义。晏锦不能在仕途上帮晏季常一辈子,有些事情,终究得晏季常自己去发现! 而且,晏绮宁这个人,本就是个废子,没了,也没什么可以惋惜的。晏季常本就对晏绮宁有防备之心,晏锦这样做,大概也会让晏季常觉得,自己人生挫败。 既然要挫败,便一次性让他看彻底最好。 晏锦这样做,不止让薄相在元定帝心里种了一个恶毒的种子,而且还给晏季常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元定帝这次的反应,的确是不小。 不过,沈砚山知道,元定帝生气,并不是冲着晏季常,而是薄相。 至于为什么要关押晏季常,其实更是简单了…… 沈砚山看着晏锦,语气依旧如初,“你放心吧,过几日晏大人就会安安稳稳地从刑部出来。这次对他,绝对是福,而不是祸!” 第549章:醉酒 福兮,祸之所伏。 祸兮,福之所倚。 有的事情,好事可能会变成坏事,而在某种情况下,坏事也可能会变成好事。 比如晏季常这次入狱,其实对晏季常而言,的确算不上一件坏事情。 元定帝是个独立的帝王,他和先帝不一样的地方,便是先帝知道困难的时候,总会选择逃避。 先帝逃避了太多的事情,最后沉醉在自己幻想的日子里,从而导致大燕朝在他的手里,差点易主。 元定帝知道了祸根,便会想办法去铲除,虽然中间会有些犹豫,但是却也果断。 而且,元定帝发现的,其实也不算太晚。 “兵部这些年插手了不少不该插手的事情,有的时候能力太过,也未必是件好事情!”沈砚山拿起晏锦眼前的青花瓷酒壶,轻轻地倒了一杯酒,“我估摸着圣上这次,是要清理一下兵部了!” 晏锦皱着眉头,看着沈砚山将酒杯握在手里把玩,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朝廷上的事情,她只是略知一些皮毛。 具体的,她根本没有去想过。 她想起前世,薄相对父亲和虞家的刁难,便不禁担心,“我怕这次……” 沈砚山抬起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晏锦,打断了她的话,“你应该相信我!” 他的语气不算重,声音也不够大,但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晏锦愣了一愣。 关心则乱。 她现在也是太过于担心父亲了,所以才会如此失控。 晏锦笑了笑,有些苦涩。“我从前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看着父亲在我面前躺下的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站着喝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我现在,不想和从前一样了……” 在父亲入狱后,她又想起了父亲去世的那个夜晚。 雨水冰冷刺骨。周围全是蔓延的血迹。红的可怕。 她坐在大雨里,看着父亲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尸首分离。疼的像是被人砍掉了四肢一般。 那个时候的她,才知道活着原来比死了还要痛苦。 沈砚山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抚摸晏锦的眼角,言语轻柔。“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他说的坚定,也很让人安心。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现在的晏锦,沈砚山很喜欢。 从前的晏锦,像是一个顽固的石头,周围硬邦邦的。怎么也敲打不开她的外壳。他想知道她想什么的确是简简单单,但是想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些话,却是比登天还要难。 有的时候。他也希望晏锦能将他当做依靠,歇息片刻。 所谓夫妻。便是要互相扶持。 两个人安静了许久,沈砚山的指尖依旧没有从晏锦的眼角上挪开。 过了良久,晏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后,他才依依不舍的将手放下。 晏锦静静的凝视沈砚山,然后又学着沈砚山方才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眼角处。 沈砚山的这双眼生的极好,尤其他每次微微挑眉的动作,更是让人觉得沉醉。 男色,也可以如此的迷人。 沈砚山挑眉,轻轻地“恩”了一声。 晏锦放下手,喃喃地说,“你能回来,很好!” “是吗?”沈砚山微微挑起唇角,又道,“既然你觉得很好,不如我们来选选成亲的日子?” 晏锦闻言,也没有太惊讶的便点了点头。 她喜欢这个人,想要这个人在一起。 她的感情一直都是如此纯粹,喜欢便去追寻,欲擒故纵不是她。 晏锦十分的淡定,而沈砚山的眼里却闪过几分惊讶。 晏锦就这么看着沈砚山‘沉稳’的将酒杯拿起,然后饮了一杯酒。她本想出言提醒,但是沈砚山发现这酒的味道似乎不错,又给自己倒了几杯,饮了下去。 顷刻间,他那张白皙如玉的容颜上,便染上了一份淡淡的粉红,像是寒冬里的初绽的桃花。 酒醉微醺。 下一刻,沈砚山便站了起来,晏锦也起身想要询问他是否还好的时候,沈砚山整个人便朝着她倒了下来。 他的身子像是失控一般,整个人都压了过去。 晏锦眼疾手快,立即扶住了沈砚山。 这一次,她惊的眼都瞪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这些清酒的酒很淡,她喝的时候完全当白水喝来着,而沈砚山不过是饮了几杯酒,便直接醉倒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在外人面前难以估摸的沈砚山,酒量居然差成这样。 沈砚山的身子依在她的身上,脸颊更是紧紧的贴着她的肩膀。沈砚山有些沉,她扶着也有些吃力。 但是,院外的下人早已被她支开,她想要唤他们进来,也有些困难!晏锦想了想,还是自己挪着脚步,一点点的将沈砚山往屋子里搬,像是拖着一个赖在自己身上的大袋子一般,动作也有些吃力。 好在,沈砚山也不是彻底的晕过去,迷迷糊糊间还是有些神智的。 他乖巧的像是个孩子一般,在晏锦将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眼睛轻轻地合上。 晏锦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几杯酒便能醉成这样的人,她自己酒量不差,身边的人酒量更是比她好上十倍。但是,沈砚山却很怪异,他只是稍微碰一点点带酒的东西,便会醉成这样。 晏锦伸出手替沈砚山脱了靴子后,又替他盖上了被子。 此时的沈砚山,闭着眼睡在床上。 烛光下,他隽秀的容颜,更是宛如透明,瞧着十分的吸引人的视线。 醉酒的沈砚山,倒是和平日里不太相似。 平日的他永远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连笑起来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 只有睡着了,才会如此的从容,无害极了。 晏锦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沈砚山的靴子上。 靴子上布满了泥土,而且鞋底还有些磨破了。 沈砚山是个十分讲究的人,这些细节他平日里注意的很好。若非是从外急匆匆的赶回来,也不会这样狼狈…… 晏锦想了想,便起身去院外吩咐香复送了一碗醒酒的汤过来。 香复并不知道沈砚山在屋子里,将汤送来后便退了出去。 晏锦亲自喂了沈砚山醒酒汤后,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沈砚山也有如此的一面。 当真是,有意思。 第550章:泄露 晏锦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榻上了,被子也裹的严严实实的,而身边的沈砚山却是不知踪迹。 她有些愣住,却在揉眼的时候,才发现了手里居然还有个东西。 她坐了起来,看着手里的玉佩,有些惊讶。 这枚玉佩的玉质极好,不像是大燕朝的东西,而且上面的纹理,更是精致的栩栩如生。 这样的玉佩,价格必定不菲。 沈砚山什么都没说,便将这枚玉佩留下。 晏锦想了想昨夜沈砚山的话,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过了许久才唤了香复进来伺候。 一切如沈砚山所言的那般,她的父亲去了刑部,其实也并非是坏事。 不过短短的三日,洛家便彻底的消失在京城之中。 元定帝的圣旨下的很快,丝毫没有给洛家人一点准备的机会。而当天,晏季常便也从刑部放了出来。 晏季常放出来后,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被元定帝身边的小太监接进了宫中。准确地说,是用轿子请进宫中的。 等晏季常再次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入了内阁,成为朝堂上元定帝重视的大臣之一了。 这个消息传的很快,元定帝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任由宫中的散布消息。 晏季常人还没到府里,元定帝赏赐的东西便下来了。 小虞氏看着元定帝赏赐的东西,十分的丰厚。她还有些不安的看着晏锦,问晏锦她是不是在做梦。 其实,晏锦也有些不镇定。 元定帝的赏赐和重视来的太快,她不知道这份重视的背后。是否还有利用,或者是其他。 洛家被满门抄斩显然是元定帝对薄家有些不满了,毕竟洛家好歹也是薄家的远亲,再错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而且,听闻这次和洛大人有来往的人,也受到了牵连,比如白鹤观的观主。一直置身事外的他。也被元定帝下旨关押了起来。 虽然暂时还未处置,但是显然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为此,国师还亲自出面恳求元定帝放过观主。却依旧没有让元定帝回心转意。 这件事到了最后,元定帝也没给大臣们一个原由,更没有告诉大臣们,洛大人给的那份图纸。是真是假。 他直接给洛羽扣了一个欺君罔上的大罪。 而且,这个罪名。洛羽在刑部大牢里也认了。 如今,这份图纸是真还是假,其实都不重要了。大臣们已经明白,晏季常在元定帝心里的位子。今非昔比了……而且,昔日那位默默无闻的谢相,也似乎有了崛起的迹象。 朝廷上。局势彻底的不明朗了。 谢相、薄相、沈家……还有现在的晏季常,谁才是元定帝真正相信的人。他们也猜不出来。 自古圣意,便难以揣测。 所以在消息彻底传开后,谢相的门前,又多了一些拜访者。 晏家长房这边,来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晏季常回来的时候,只是粗略的见过几个人,便回屋歇下了,他这日子十分的疲惫,无论是身子还是精神,都崩的紧紧的。只是在睡下之前,他特意见了一次晏锦,独自和晏锦说了一声,“抱歉,是爹爹没做好!” “爹爹何必说这些?”晏锦笑了笑,言语十分的温和,“我和爹爹是一家人,不用说这些见外的话!” 晏季常闻言,点了点头,“你放心,爹爹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晏锦看着父亲眼下的青痕,也点头回应,“我信爹爹!” 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父亲,从未更改过这个信念。 她说的诚恳,而晏季常也是淡淡一笑,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有的时候,多说无益。 其实,这一次元定帝并未泄露太多的内幕消息,比如洛羽的图纸从哪里来的,又比如他为何重用晏季常等等。 但是,消息这种事情,想要打听,多少也能打听到点有价值的信息。 很快,晏家二小姐为了攀附权贵出卖晏季常的消息,就传到了沈三爷的耳里。 洛羽许给晏家二小姐的是事成之后,他会晏二小姐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地位,还是金钱,他都会满足晏二小姐。 其实,洛羽的地位,当真给不了晏绮宁什么。 沈三爷很快便想到了,洛羽身后的薄相。 只有薄相,才有这个能力。 他捧着的药碗从手了跌落,滚烫的汤药顷刻洒在了锦被上,吓的在一边的重大夫立即扶起药碗,皱着眉头说,“三爷,你小心一些!” 汤药慢慢的透过锦被渗透了下去,沈三爷的里衣也变的湿漉漉的。 他没有被这种异样的感觉弄的难受,而是继续抬起头问重大夫,“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老夫何时骗过你?”重大夫将药碗放在桌子上,又叹了一口气,“昔日老夫便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情,你不愿意听老夫所言!若晏家二小姐没问题,晏大人怎么会将她放在白鹤观这种地方?晏大人的心看着强硬,实则柔软,他都做成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重大夫的语气虽然带着埋怨,却依旧转身出了门,吩咐下人们进来伺候沈三爷换衣衫。 重大夫的话,像是巴掌一样打在了沈三爷的脸上。 他麻木的让下人们伺候换衣衫,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晏季常的心,的确不够坚硬。 然而,那样心软的一个人,都要将晏绮宁放在白鹤观,显然是晏绮宁真的做错让他愤怒至极的事情。 最后,他也从晏季常的嘴里知道了真相。 若是换做是他,他或许不会比晏季常做的更和善。 但是那会的他依旧晕了头,还想帮助晏绮宁,以为这样做晏绮宁真的会悔改,甚至最后还为难了晏锦。他只要想起晏锦有些无可奈何的眼神,心里便彻底的不是滋味。 他都做了什么糊涂事情。 将一个白眼狼送到了晏家长房,差点害了晏季常一家和虞家人的性命。 他明明想要护住他们,却做了这样可怕的事情。 他的善心,瞬间都变成了恶意。 沈三爷越想越觉得愧疚,他几乎要将嘴唇咬破了。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侍卫却走了进来,有些为难地说,“三爷,有人想见你,在侧门等了很久了!” 第551章:求救 侍卫的神色有些为难,显然他自己也是对这件事情,拿不定主意。 不过,为了避免沈三爷责骂,他还是亲自过来通传了一声。 沈三爷甚少出府,而且他脾气也不是很好,说话又是不知道婉转的,在外的朋友也是寥寥可数。 此时的他有些心烦意乱,便想都没想,便脱口问了一句,“是谁?” 侍卫见沈三爷的神色不好,更是支支吾吾半响都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沈三爷的耐心又限,在他将衣衫换好后,便直接回道,“谁也不见!” 他这会,根本没有心思见外人。 愧疚的情绪慢慢的蔓延到他身体的每个角落,他的脑海里全是悔恨两个字,至于别的却是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他,无论是见谁,也绝对不会说出半句好话。 侍卫闻言,有些吃惊。 他抬起脚步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停顿了下来,不安地看着沈三爷,“可是三爷……” 他磨磨唧唧的性子也让沈三爷有些暴躁了,“到底是谁?” “是……”侍卫立即走到沈三爷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是晏家二小姐!” 其实,侍卫也很为难。 之前,沈三爷对晏家二小姐的态度,让他们有些捉摸不透,太好也太过了,完全不像是长辈对孩子们的那种疼爱。甚至有人猜测,晏家二小姐和沈三爷,是不是要喜结连理了。门外的晏家二小姐,此时有些狼狈。尽管如此,他还是尽职的跑进来通传了,他怕到时候沈三爷责备。自己会收到责罚。 沈三爷听了这话,一双眼瞪的圆圆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偏着头,“你说谁?” “回三爷话,是晏家二小姐!”侍卫十分的老实,双手作揖,“她在后门站了很久了,说想见见你。求属下一定要进来通传。只是你一直病着。属下也不敢冒然来打扰!” 沈三爷一急,声音拔高了一些,“既不敢冒然打扰。那你还来说什么废话!” 侍卫一听这话,立即傻了眼。 平日里的沈三爷虽然说话不中听,却很少跟他们这些下属急过眼。此时站在他眼前的沈三爷,情绪似乎十分的激动。而这种激动却更像在自己生自己的气一般。 侍卫低下头,又解释了一句。“她说,她会在屋外站到你愿意见她为止!” 虽然沈家的后门甚少有人来往,但是毕竟是沈家,又怎么不会被外人注意呢? 就连平时从侧门送菜的小贩们。都会被人留意,又何况是晏家的二小姐。 闹大了,丢的也是沈家的颜面。 而且。如今晏季常的地位今非昔比,他们这些做侍卫的人。自然也不想得罪。 沈三爷愁的抬起手来揉自己的额角,他这会是一点也不想见晏绮宁的,但是若是不见,晏绮宁在后门外做出一些离谱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觉得自己头都疼了…… 侍卫见沈三爷不言,以为沈三爷是真的不愿意再见晏绮宁了,只好退了下去。 毕竟,他的职责也不过是进屋通传而已。 侍卫转身退下,“属下先行告退!” 结果,侍卫刚走几步,便听见沈三爷在后面说,“带她到偏厅见我,别给其他人看见了!” 侍卫虽然惊讶,但是还是领了命下去。 沈三爷这几日身子一直未曾痊愈,其实心病这个东西,当真还需要心药来治,而他的这个心病,现在却是无药可救,说到底也不过是他自作孽,又能怪谁?好在,沈苍苍这几日终于愿意和他说话了,虽然语气里还是带着埋怨,却没又再和他起什么争执。 沈三爷不是傻子,他知道沈苍苍愿意主动谅解他,这里面多少有晏锦劝说的原因。毕竟,若不是晏锦游说,沈苍苍那个死心眼的孩子,估计还得还得生很久的闷气,才会和他和解。 如今的状况,其实当真不好。 他愧疚晏锦,又没有颜面和晏家长房的人说话,这心里的事情一直憋的难受,身子便更不可能痊愈了。 尤其是现在,他听闻了晏绮宁出卖晏家长房的消息后,从起初的惊讶,到现在的恨不得找根白绫自己勒死自己。 他都做了什么糊涂事。 沈三爷匆匆地披上了披风,转身朝着后院的偏厅走去。 此时,天已经入秋了,偶尔吹过来的一阵风,也是携带着浅浅的寒意。 沈三爷将自己缩在披风内,脚步更是加快了不少。 等走到偏厅的时候,便远远的看着晏绮宁站在屋外。 晏绮宁消瘦不了少,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的确和往日的大虞氏有几分相似。 不过,也只是几分罢了。 他皱着眉头,又继续朝着前走。结果,晏绮宁很快也发现了他,迎面走了上来,眼里噙着泪,“三爷!” “进屋说话!”沈三爷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他不想在这里让侍卫们看了笑话,便匆匆的丢下三个字,和晏绮宁擦身而过进了偏厅内。 晏绮宁也是微微一怔,沈三爷的态度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她也是看的出来的。 眼里的怜惜,早就转变成了厌恶。 她有些吃惊,也有些害怕。 这是她唯一的活路了。 晏绮宁虽然不安,却依旧跟在沈三爷的身后,进了偏厅内。 沈三爷畏寒,所以在他来的时候,侍卫们便准备了火盆。沈三爷进了屋子后,便吩咐晏绮宁关上了门窗,又让侍卫们在外等候。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有些烦躁地说,“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三爷!”晏绮宁眼眶微红,整个人跪在了沈三爷身前,对他轻轻的磕了几个头,“你为何这样讲?” 沈三爷见晏绮宁这个时候还在绕圈子,怒火便怎么也压抑不住,“昔日你说你知道错了,在梦见那些事情后,你想要挽回?你现在都做的是什么事情。阿宁,人不能这样没有良心,你这样做和畜生有什么分别?” 晏绮宁听了这话,缓缓地抬起头来,她那张面容本就生的姣好,此时眼泪一落,更是梨花带雨。 她看着沈三爷,凄惨的笑了笑,“三爷,连你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第552章:自寻死路 若是从前,看着晏绮宁此时楚楚可怜的样子,沈三爷多少也会有些动容和不忍。 他这个人虽然表面冷漠,但是内心却没有那么刚毅和刻薄。 尤其是在面对大虞氏的孩子时,更是没了昔日的主见。 对他而言,大虞氏就像是悬挂在空中的一轮圆月,只能这么静静的看着,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或许,他曾有可能接近,却被自己的不诚心,导致此生再也没有机会。 他对晏绮宁好,或许也是有晏绮宁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他对这个孩子,终究是刻薄不起来。 “信你?你让我怎么信你?”沈三爷皱着眉头,一张脸煞白,“我现在恨不得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一头撞死!” 他瞎了眼,才会将晏绮宁送回去。 晏绮宁闻言,脸上的血色迅速的褪去,她愧疚地说,“三爷,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你简直执迷不悟!”沈三爷拍了拍身边的小桌,“你对不起我什么?你这句话该对你父亲、母亲,还有你的长姐说,阿宁,她们不欠你什么,可你都做了什么,你的心都是什么做的?” 晏绮宁紧紧的咬住下唇,直到血液从唇角渗透出来后,她眼里噙着泪,苦涩的笑了笑。 她抬起头看着沈三爷,“是啊,她们不欠我什么,可有的时候,我却恨不得他们不是我的亲人!” 晏绮宁说完这句话后,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继续跪着。 她的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没了力。瘫软在地上,“自小,母亲便只知道给我银子,每次都是一大堆的银子和首饰,父亲总是说忙,他今儿在工部,明儿又在外面。我能见他的次数寥寥可数。记得那年夏天。我和嬷嬷出去玩耍的时候落了大雨,和我一起躲雨的小姑娘们,都被父母接走了。而我……我就这样等啊等啊,母亲没有等到,父亲也没有等到。最后来人接我的人,却是二婶!”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时候。心里的那种难受。 明明觉得像是被重石压的喘不过气,却依旧要扬起头说自己不在乎。 父母只是太忙而已。他们不是不记得她的存在。 可私心,她对他们却有些埋怨。 后来,她从二婶的口里得知,晏锦和晏谷兰起了争执。结果两个人都掉进了池子里,小虞氏担心晏锦的身子,便一直陪着晏锦。而晏季常却是在工部忙着公务。没有空来接她。 那会,晏锦高热不退。小虞氏一直在身边伺候,晏绮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自己只能握住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衣袂。 之后,季姨娘还哭着说,今儿是晏锦主动找晏谷兰的麻烦。 小虞氏明明该训斥晏锦的,却说了她的不是。 小虞氏说,“你长姐性子冲动,往后你别让她和兰姐动手了。她今儿都是为了你,才会……唉……” 她的确不喜欢晏谷兰,但是她也没有求着晏锦去找晏谷兰的麻烦,这些都是晏锦自作主张做的。 晏绮宁委屈的看着小虞氏,半响才道,“我,没让长姐去!” “你……”小虞氏看着晏绮宁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揉了揉眉心,“她见不得你被欺负,才会这样的!” 晏绮宁见小虞氏还在责怪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转身朝着屋外走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旋氏。 然而旋氏和小虞氏不一样,旋氏也认为是晏锦多事,晏绮宁没错。 如今想起这些琐碎的小事,晏绮宁依旧认为自己不过是随意跟晏锦说说晏谷兰欺负她的事情,而她也没哀求晏锦去帮她报仇、出气,一切都是晏锦自己愿意的。而且,晏锦身子骨娇小,力气也不大,和晏谷兰打起来,也根本不能打赢,每次闹的都是两败俱伤。之后,晏锦一脸狼狈还洋洋得意的和她说,“长姐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那时,她觉得晏锦太丢人了。 闺阁里的小姐,如此的粗鲁,讲不过人便要动手。 她不喜欢晏锦的情绪彻底爆发的时候,是文安伯来晏府拜访的那日,文安伯说晏锦长的像是瓷娃娃,而她就站父亲的身边,文安伯也没有太多的留意她。明明,她和晏锦是孪生姐妹,为何,每次无论去哪里,别人都会先注意到晏锦,然后再注意到她。 他们皆说晏锦的眼睛长的好,像是罕见的琉璃。 她只要听见这种话,都恨不得将晏锦的眼珠子扣下来。 有一次,她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嫉妒和愤恨,和晏锦说,“长姐,他们都说你的眼睛好看,而我……好丑!” “又是晏谷兰那个王八羔子说的吗?”晏锦闻言将袖子撩起,一脸愤怒,“你别听她瞎说,我家阿宁是最好了,她这是羡慕你才会这样说的!以后谁再敢这样说,你告诉长姐便是!” 那会的晏锦,尚且年幼,一张小脸圆嘟嘟的像是糯米团子似的软软糯糯的。 晏锦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全天下的人,都比不上她这个妹妹。 也难怪,众人会说晏锦长的好。 有的时候,晏绮宁都恨不得有晏锦的容貌…… 晏绮宁想完所有的事情后,又凄惨的看着沈三爷,“他们若是真的在乎我,为何每次都让我等,每次都让我等……” “晏绮宁你当真是执迷不悟!”沈三爷气的摇头,“他们不欠你什么,若是他们时时刻刻都陪着你,谁给你安稳的生活,给你锦衣玉食?” 世上那有双全的法子,晏季常忙于工部的公务,而小虞氏又要忙着宅子里的琐碎事情。 每一件,他们都必须亲自处理。 他们忙碌的团团转,才能换来晏绮宁安稳的生活。 这些,晏绮宁看不到。 沈三爷说完后,晏绮宁却笑的有些不甘,“三爷,你也被晏锦蛊惑了对不对?你也觉得她长的好看,对不对?你们人人都说她好,而我不过只是她身边的绿叶!” 晏绮宁说到这里的时候,抬起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白皙如羊脂玉的肌肤,然后走到沈三爷身边,贴着他低声的问,“她可曾这样给你看过?” 第553章:疯了 晏绮宁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十分的低柔。 她不再是昔日那个没有任何诱惑力的小姑娘,如今的她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而且,晏绮宁也清楚,自己和生母有几分相似。 为了和生母更相似,她特意询问了不少见过生母的人…… 生母喜欢什么颜色,她便穿什么颜色的衣衫。生母喜欢用什么脂粉,她便用什么脂粉。 因为她的刻意,所以此时的她,和生母当真是十分的相似。 沈三爷这一生没有过任何女人,身边更是连个通房都没有。他固执的像一块又冷又硬的顽石一般,丝毫不知改变。 沈三爷喜欢大虞氏的心,其实一直都没变过。 她不信此时的她站在晏三爷面前,他没有半分动心。 “我哪里比不上晏锦,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晏绮宁也懒得再和沈三爷做多解释,而是离他更近了,吐气如兰,“三爷,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若你救我这次,我便以身相许,可好?而且,我这次再也不会骗你了,我知道错了,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共度余生,三爷,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 沈三爷一双手握的紧紧地,目光有些愤怒。 此时的沈三爷显然也气的不轻,他身子微微颤抖,半响后才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几个字,“不知廉耻!” 晏绮宁闻言只是笑了笑,然后退后了几步,她这次笑的很绝望,像是最后一丝希望也被人抹灭了似的,“是啊。我不知廉耻,她晏锦又是什么东西,你们这些人……若不是你们逼我,我也不会变成这样。我会这样,都是你们的错!” “懦弱的小人,都会替自己解释!”沈三爷抬起头来,看着身前衣衫不整的晏绮宁。“他们希望你过的安稳。而你却想让他们家破人亡,晏绮宁你还当真是不知悔改。” 这次晏绮宁却没有再说话了,她只是紧紧的看着沈三爷。半响后才大笑了起来。 她笑的很大声,一点也不知掩饰笑中的那些讽刺,直到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才开口。“我没错,晏锦有那么多的东西。给我一些,又有什么?她什么都比我好,让让我又有什么!” “呵,这句话还真的是。你弱,你有理了?”沈三爷无奈的摇头,然后叹了一口气。“你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我对你。无话可说!” 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有多瞎。 曾经的他甚至还会被欺骗,认为晏绮宁是个不错的孩子。 他想,孩子还小,若是愿意改过,也是一件好事情。 而他想的太简单了。 有些人,终究是本性难移。 或许晏季常和小虞氏很早便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将晏绮宁送去了白鹤观,他们仁慈也不愿意抹灭大虞氏的血脉,才迟迟没有处死晏绮宁。 其实像晏绮宁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一个随时可以引爆的炸药。对于大家族而言,这样的人,的确不能多留。 昔日有多自信,现在便有多狼狈。 他这个眼瞎的人,当初逼迫晏季常和晏锦的时候,是多么的可笑。 沈三爷像是苍老了许多年岁一般,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终究是太看的起自己了,以为自己能救这个孩子。 沈三爷的步子蹒跚,显然也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而晏绮宁不甘的看着沈三爷,“你真的要看着我去送死吗?” “你是自寻死路!”沈三爷摆了摆手,疲惫至极,“虞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孩子……” 在他记忆里的虞雁,是个笑起来宛如白玉兰初绽的女子,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音容笑貌,他依旧都记得。 晏绮宁纵使再像虞雁,也终究不是虞雁。 这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女子,能像虞雁一样,住进他心房。 沈三爷从内推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晏绮宁又喊了一句,“沈承言你以为你心里的人,是什么好东西吗?” 沈三爷一听,有些茫然的停顿下脚步。 “她当年为什么要嫁给我父亲,你知道吗?”晏绮宁又继续哈哈大笑,“因为啊,没人愿意要她那样的破烂货!而我这个父亲,他这些年来,头上绿油油一片,你肯定不知道把?你应该庆幸啊沈承言,若是当初她选择了你,你现在便是我父亲这样的人了!” 晏绮宁说完后,瘫软了身子坐在地上,笑的像是疯癫的人一般,“你们都是小人,只有我,才是最好的,卑鄙小人……你们都是小人!” 她的言语,有些乱七八糟,而沈三爷却只是皱着眉头。 他没有再看晏绮宁,也没有将这些话听下去。 他觉得晏绮宁是无可救药了。 等他出了院子后,便吩咐侍卫将晏绮宁送回了白鹤观。 侍卫们领命后,他才缓缓的被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这一次,沈三爷又病了。 他病的严重,连重大夫都有些束手无策,其实心病这种东西,终究是太折磨人了。而最后,重大夫无可奈何地和沈苍苍说,“我瞧着三爷心里对晏大小姐,是过意不去的,他没有颜面去见晏大小姐,连一句道歉的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苍苍……若是这样下去,三爷的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晏绮宁被送回白鹤观后,就彻底的疯了。 重大夫其实看过晏绮宁的脉象,知道晏绮宁这次不是装的,而是彻底的变成了一个疯子。 被嫉妒折磨成疯子的人,并不少见。 晏绮宁便是其中一个。 “我……”沈苍苍咬住下唇,看着躺在床榻上瘦如柴骨的沈三爷,眼眶微微一红,“我也没脸见素素!” 纵使沈三爷做错了再多的事情,也终究是她最喜欢的三伯父,沈苍苍自然是不希望沈三爷去世的,然而……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晏锦呢? 这次,是他们沈家的错。 若不是沈三爷插手,晏季常又怎么会去刑部那样的地方。 沈苍苍越想,越觉得难受,“重大夫你帮帮三伯父……” 重大夫闻言,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第554章:结果 连沈苍苍都无可奈何,而他一个大夫又能有什么办法? 心病这种东西,重大夫也是束手无策。 昨儿夜里,沈三爷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喃喃自语好久,最后更是咳的吐了血。 重大夫半夜从床榻上被人唤起,只是披了一件外衫,便匆匆地便朝着沈三爷的院子里来了。 那会沈三爷已经晕了过去,像是丢了半条命似的。 晏绮宁做的事情对沈三爷而言,终究是打击太大了。那份对晏家长房的内疚,成了压垮沈三爷的最后一根稻草。 从前,他也责怪沈三爷多事,可现在却也不忍心让沈三爷就这样丢了性命。 定国公已经没有了妻子,若是连这个唯一的弟弟都没了,那么沈家来日子枝叶该是多么的凋零。 只是如今的沈家,在晏家长房面前,真的是抬不起头来,羞愧的连话都不知该如何说。 这次,终究是沈家错了。 “若是心病解不开!”重大夫皱着眉头,对沈苍苍无奈地说,“那么真的是要给三爷准备后事了!” 重大夫话音刚落,沈苍苍便哭了起来。 她再埋怨三伯父多事,却也不想危及他的性命…… 可是,她也没有颜面去见晏锦,更不知如何开口,让晏锦来开导自己的三伯父。 她若是这样做,便是欺人太甚了。 站在一边的小丫鬟,伺候沈三爷多年,她开口便道,“这都是晏家二小姐的错,若不是她……三爷不会这样!而且。晏家大爷他那日说的话,也太过了一些!他简直……” 沈三爷从晏家回来,便一直缠绵病榻。 若不是晏季常说了过分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 小丫鬟虽然没有将话语说完,但是言语里的愤怒,却是显而易见。 “放肆!”沈苍苍止住了眼泪,抬起头看着小丫鬟。“往后。不许在我面前说晏伯父的不是,还有……晏家没有对不起沈家,谁再说半句晏家长房的不是。便给我滚出定国公府,谁都一样,听明白了吗?” 沈苍苍说的铿锵有力,吓的小丫鬟赶紧跪地求饶。 重大夫又安抚了沈苍苍几句。才开口说,“晏家二小姐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这次。错的都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想要报仇,也必须要找对人。 其实,昨儿夜里白鹤观倒是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晏绮宁住的院子起了大火,那场大火来的突然。伺候在晏绮宁身边的人,也是在火势逐渐猛烈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了走水了!晏绮宁的确是疯了。当人们将她从大火里救出来的时候,她那张清秀的面容。已经被烧毁大半,而且那双眼睛也真的是瞎了。 这场大火来的奇怪,谁也不知道是为何而起。 尤其是晏绮宁的眼睛,根本不像是被火烧伤,更多的像是被人用利器所伤。 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明白,晏绮宁伤的蹊跷,却没有人敢说什么。 晏绮宁没了和大虞氏有几分相似的容颜,那双眼睛明亮的时候是有眼无珠,现在瞎了也像是报应! 没了容颜,没了眼睛,和大虞氏完全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了。 消息传的很快,只是晏家那边根本没有什么动静,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 晏绮宁虽然活着,但是和苟延馋喘也没什么区别了。身体上伤口带来的疼痛,当真是比让她死了更痛苦。 私下,也有人猜测这是晏季常所为,但是后来又有人证实,白鹤观大火的时候,晏季常在宫中已经陪伴元定帝两日了,根本没有闲暇来安排这件事情。而且,若真的是晏季常吩咐下人做的,那么晏绮宁现在就不该活着了,而是病逝了。 晏季常没有必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晏季常对这个晏绮宁这个女儿已经心死,无论晏绮宁来日再怎么做,对他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 所以,很快又有人否决了这个猜想。 到底是谁对晏绮宁做了这样的事情,显然不想杀她,却又折磨她…… 没人猜的出来,连沈苍苍也是这样。 沈苍苍见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又抬起头问重大夫,“重大夫,你看见沈砚山了吗?” “他进宫去了!”重大夫挥了挥手,让小丫鬟起身,“世子这几日一直都忙着!” 晏季常会如此顺利的从刑部被提前放出来,多少也和沈砚山有关。 沈苍苍闻言,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沈三爷,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身边,竟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有小丫鬟在屋外通传,“郡主,晏家大小姐来看你了!” “素素来了?”沈苍苍听了这话,立即拔腿朝着屋外疾步走去,“你说素素来了?” 小丫鬟点了点头,“晏小姐在西偏厅等着郡主您呢!” 沈苍苍听了,有些错愕,“你怎么现在才说……” 小丫鬟也是一愣,她其实已经来的很快了,可沈苍苍的言语里却依旧责备她来的不够及时。 她虽然有些不解,但是却依旧没有反驳半句。 沈苍苍没有和重大夫说告辞的话,也没有再搭理身边的小丫鬟,而是朝着西偏厅走去。 沈家宅子占地面积很大,周围的亭台楼阁也很多。从沈三爷的院子到西偏厅,也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而沈苍苍几乎是小跑到西偏厅去见晏锦的。 此时的晏锦正坐在西偏厅内,手里捧着茶盏,有些出神。 岁月静好,仿若她一人独立,安静极了。 沈苍苍就这么看着晏锦,一时也不知该不该进去打扰她。 过了一会,晏锦发现了屋外气喘吁吁的沈苍苍,急忙站了起来,“苍苍,你来了?” “素素!”沈苍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屋内,“你怎么来了?” 晏锦笑了笑,声音低柔,“听闻三爷病了,我便带了一些药材过来,也不知能不能用的上!若是方便的话,让我见见三爷吧!” 晏锦说的云淡风气,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沈三爷曾经对她做的那些事情。 沈苍苍更是内疚,“素素,对不起!” “为何要和我说对不起?”晏锦看着沈苍苍,言语真诚,“三爷的事和你无关,苍苍,你无需和我说对不起!” 沈苍苍摇头,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睛,“是三伯父的错!” “事情过了,就当它过去了吧!”晏锦倒是很大度,“不过今儿来,我既是想探望三爷,其实也还有一件事情,想让苍苍你帮帮我!” 第555章:尘埃落定 沈苍苍闻言,疑惑的看着晏锦,喃喃地说,“何事?” 她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居然有能帮到晏锦的地方。 当真是怪异。 晏锦笑了笑,轻轻地眨动她浓密的眼睫,“是我堂姐的事情!” 晏温婉和陆希显的亲事,一直都未曾有人提起,这几日文安伯的身子有些不适,整个人更是迷迷糊糊的。 为此,晏锦的父亲还特意吩咐了下人送了一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其实晏锦知道,文安伯没有多少日子了。 或许,最多在熬个半年。 私下,她也有些担心沈砚山,在失去母亲后,又失去了外祖父。 反而是沈砚山自己却丝毫不在意。 他说,天命不可违,这些事情原本就掌握不住。 他一直很洒脱也很随性。 文安伯若是去世,陆希显就要守孝。陆家不比沈家,想要有圣上的恩典也有些麻烦,而且大燕是个重视孝道的国度,帝王也不可能一而再的破坏本该守的孝道。 晏锦想,在文安伯去世之前,一定要让晏温婉和陆希显的亲事成了。 沈苍苍翕了翕唇角,半响后才有些不自信地道,“我……素素,我该怎么帮你?” 对于晏锦的要求,沈苍苍是没有半分犹豫,便立即答应了。 只是,她又能帮晏锦什么呢?沈苍苍十分的不自信。 沈苍苍是不讨厌陆希显的,在陆家这一辈的中,她觉得唯一一个能让她不厌恶的,也只有陆希显了。只是陆希显的身子太弱了,像是一阵风便能吹走似的。 而且。陆希显本就不长寿。 若能如了陆希显的夙愿,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很简单!”晏锦笑了笑,俯身在沈苍苍耳边轻声低语说了一句,“文安伯身子不适,若是有喜事,也可以冲冲喜!你只需要,在陛下面前无意间提起这件事情。便好!” 其实。陆希显要娶晏温婉,这件事情并不难办。 但是,晏锦心里一直想着的。便是要给晏温婉更好的一切。 若是有元定帝亲自下旨赐婚,那么这场亲事,一定会让人注目。来日,西晏有了这道旨意。也绝对不会被人再背后说三道四了。 她想要的,便是这些。 沈苍苍听了之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倒是好办!只是,若陛下问起,选谁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 “不用回答!”晏锦看着沈苍苍,认真地说,“这些。有人会回答的!” 晏锦说的肯定,沈苍苍便也不再怀疑。 对于晏锦的话。沈苍苍向来都是十分相信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沈苍苍才起身领路,让晏锦去了沈三爷的院子。 重大夫在看见晏锦到来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他虽然知道晏锦来了沈家,却怎么也没想到,晏锦居然会主动来探望沈三爷。 “重大夫!”晏锦声音轻柔,笑容也是彬彬有礼,“今儿打扰了,不知三爷此时可方便见我?” 重大夫立即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自然方便!” 说完,他便亲自领了晏锦进了沈三爷的屋子。 屋内早已燃上了火盆,温暖如三月春日。只是,周围弥漫的药味,也十分的浓重,在这股药味里,还带着一丝丝血腥的气息。 沈三爷并不好,他躺在床榻上,像是随时要离世一般。 晏锦看着床榻上的沈三爷,一时无言。 她并不想原谅沈三爷,因为沈三爷对父亲曾是那样的无礼。但是,今日的她必须来沈家,也必须让沈三爷的心结舒缓开,因为若是沈三爷去了,两家之间终究是会生芥蒂的。 今儿一早,在听闻白鹤观的事情后,小虞氏还特意和晏锦说了一会话。 她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我们一家能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晏锦知道小虞氏想要的东西,也是父亲想要的!所以,她来了沈家。 薄相当初用晏绮宁,其实目的也是这样。哪怕晏绮宁不能成功,也能挑拨两家的关系…… 她不能让薄相如愿了。 晏锦轻轻地唤了一声,“三爷!” 沈三爷闻言,缓缓地睁开眼,他双眼朦胧,神色更是迷茫极了。过了许久,他才试探着问了一句,“是锦姐儿吗?” “是我!”晏锦声音平静,“三爷,你身子可好些了?” 沈三爷的眼神慢慢地恢复清明,他看着晏锦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回答晏锦的话,而是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重大夫知道,接下来的话,他和沈苍苍都不方便继续听下去了,便对沈苍苍丢了一个眼色。沈苍苍自然不笨,她在看到重大夫的眼神后,才跟着重大夫一起退了出来。 屋外,秋意正浓。 院中树木枝头上的叶子已经泛黄,有些更是摇摇欲坠,一阵秋风吹过,枯黄的树叶似乎用尽了力气,才没有从枝头凋落。 沈苍苍看着枝头上的树叶,转身对身后的重大夫说,“又委屈素素了!” “晏大小姐是个好人!”重大夫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日,让三爷弥补吧!” 从前,重大夫觉得沈砚山喜欢晏锦,无非是因为晏锦的容貌的确能堪称绝色,所以沈砚山才会动心。 如今看来,他当初的想法是多么的肤浅。 世上的美人不少,可适合沈砚山是,却只有这么一个。 能和沈砚山并肩而站的人,才是真的适合沈砚山的人。 晏锦从未给沈砚山带来半分累赘,很多时候,她会为沈砚山多考虑,甚至委屈了自己。 她对沈砚山好……也难怪沈砚山对她那么死心塌地。 晏锦这次和沈三爷足足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沈三爷的心结才打开,他沉默了许久,才对晏锦说,“多谢!” “三爷客气了!”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又对沈三爷说,“三爷往后也无需自责了!” 沈三爷笑的凄惨,他想起晏锦说,其实在晏绮宁疯后,晏锦曾派了大夫给晏绮宁诊脉的事情后,才微微蹙眉。 晏绮宁的确是疯了,所以才敢在他面前说大虞氏的坏话,而且还说的那么难听和离谱。 于是,沈三爷安慰晏锦,“绮宁疯了,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第556章:多事之秋 沈三爷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不妥。他怕晏锦误会,又添了一句,“你母亲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沈三爷说的郑重其事,却让晏锦的心里生了一抹疑惑。 若不是沈三爷提起这件事情,她还不不以为然。 她曾派刘大夫去白鹤观,偷偷的去看过晏绮宁。 刘大夫说,晏绮宁的确是疯了,不过说的话也是不堪入耳。 晏锦想着,既是疯了,说话肯定也是疯言疯语,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哪怕,晏绮宁像是知道什么似的,一直喃喃自语。 如今想来,或许晏绮宁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被人如此对待。 这里面的事情当真是怪异! 晏绮宁居然会说,她的生母对父亲不贞,做出了背叛父亲的事情。 晏锦虽然怀疑,但是表面上,却依旧神色不改,“多谢三爷,我也认为,她是最好的人!” 沈三爷闻言,也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这句话,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三爷的神色没有带任何掩饰,而晏锦却更怀疑了。 沈三爷的身子过于虚弱,她没有再和沈三爷说下去,而是起身告辞。显然,沈三爷对于她生母的事情,也并没有知道的太多,否则也不会露出刚才那样的神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晏锦越来越在乎,这件事情的真相了。 为何昔日,小虞氏会曾对她说,是虞家欠了她的父亲。 她愈想愈觉得迷茫,最后在看见沈苍苍的时候。还走了心。 沈苍苍本来是要送晏锦出府,在看见晏锦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赶紧问了一句,“素素,是不是三伯父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沈苍苍这句话问的胆战心惊,似乎真的害怕沈三爷胡言乱语,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伤了晏锦似的。 晏锦见沈苍苍担心的厉害。立即回神,整理了下思绪才道,“三爷怎么会说过分的话?” “怎么不会!”沈苍苍撇了撇嘴。数落沈三爷,“他的脑子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居然会相信晏绮宁。你是大度的,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素素,多谢你!” 沈苍苍说了太多次谢谢。晏锦便顿下脚步,认真地和沈苍苍讲,“苍苍,往后。不要再和我说什么谢谢了。你我之间,无需这样见外!” 无论外人怎么议论沈苍苍,也无论沈苍苍的性子是多么的急躁。 在晏锦的心里。沈苍苍都是她最好的朋友。 纵使她没有和沈砚山定亲,她也见不得沈苍苍有半点为难的地方。 沈苍苍闻言。眼眶微红,然后又重重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沈苍苍才舒缓了一口气,继续说,“素素,再过些日子便是哥哥的生辰了,你说我送什么礼好?” 沈苍苍终于不再担心沈三爷后,便很快的想起了,虞方的生辰快到了。 她废了不少力气,才从虞老爷子嘴里套了这个消息。 “这个,我可不知道!”晏锦笑眯了眼,然后摆了摆手,“不过,我想若是你送的,其实什么都好!表哥,一定都会喜欢的!” 沈苍苍对晏锦的答案,显然很不满意。 她将晏锦送到大门外时,才叹了一口气,“还是得我自己想!” 院外,晏家的马车已经准备来接晏锦了。 阿哒站在马车傍边,黑的像是一块烧焦的黑炭,他见到晏锦和沈苍苍走了出来,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阿哒全身唯一白皙的地方,便是牙齿了。 纵使这京城之中的昆仑奴不少,却依旧引得沈苍苍身边站着的婢女们,多看了几眼。 阿哒似乎也不在意,等晏锦上了马车后,才悠然自得的驾着马车离去。 沈苍苍看着晏家的马车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眼前,心里的大石,才稳稳当当的落地了。 若是晏锦今儿不来沈家,其实他们是没有什么颜面去请晏锦的。 沈苍苍觉得自己像是修了两世的福气,才能遇见一个这样的挚友。 晏锦托付给沈苍苍的事情,沈苍苍办的很好,她等沈三爷身子稍微恢复一些后,便进宫去看望了薄太后,并且又绕道去看了贤妃。 在贤妃的寝殿内,她见到了元定帝。 沈苍苍在元定帝面前很少拘束,所以当两个人说了会话,她便说起了文安伯,并且滴水不漏地说,其实冲喜不错。 元定帝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沈苍苍,神色里闪过一抹愧疚。 苏家和沈家本结亲,其实是一门不错的亲事。虽然苏行容为人有些尖锐,但是不得不说,他的确适合沈苍苍。所以,当初薄太后和元定帝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元定帝也没有觉得那里不好。 只是,原本定下来的事情,却突然出了差错。 贤妃和苏老爷子都找借口推辞这门亲事,最后薄太后更是同意收回懿旨,同意了苏家退亲的请求。 元定帝闻言,大怒。 他私下也质问过苏行容,沈苍苍哪里不合他的心意。 结果,苏行容什么都没说,只是忍着元定帝的怒气。 元定帝知道,苏行容这个脾气,向来如此。他认定的事情,便永远不会听从别人的…… 苏行容处事不会顾虑别人,行为更像是一团炙热的烈火,会烧伤自己,也会伤了其他人。 元定帝最后也无可奈何,本想重新给沈苍苍指婚,沈苍苍却说自己暂时不想再要什么了。 元定帝以为是苏行容的所作所为伤了沈苍苍,便将这件事情搁置了。 如今,沈苍苍提起文安伯的事情,元定帝没有多想便放在了心上。 沈苍苍出宫时,元定帝还赏了她不少的东西,让她一并带了出去。 元定帝处事向来是雷厉风行,他心里既是这样想,便也想这样做了。文安伯尚在病中,不便见他,他便传召了文安伯最喜欢的孙儿陆希显进宫,和陆希显谈起了这件事情。 陆希显这次也是有些受宠若惊,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得到元定帝的传召。 隐约间,他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事情。 最后在元定帝问他是否有心上人的时候,他跪在地上回答了一句有了。 元定帝闻言,挑眉。 第557章:亲事 陆希显很清楚的知道,这是自己最后唯一的机会。 若他再选择逃避,那么他此生和晏温婉,便是真的无缘了。 所以,在元定帝问他是否有心上人的时候,他才会回答的如此坚决、果断。 他有心上人。 他的心上人,是晏家的大小姐——晏温婉。 “是吗?”半响后元定帝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希显,轻声问道,“是谁?” 陆希显垂下眼眸,恭谨地说,“回陛下话,是西晏的大小姐!” 他怕元定帝误会,特意提起了西晏。 毕竟,当初他的祖父就误会了这一点。 “西晏?”元定帝想了想,才从记忆里找出了这个家族的存在。他琢磨了一会,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这次,元定帝没有再说什么,而他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严,却让陆希显有些腿软。 陆希显也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元定帝,而这样近距离说话,却是第一次。 他记得幼年的自己看见元定帝时,元定帝还是个少年,样子俊朗无双,笑起来的时候潇洒极了。 而如今的元定帝,容颜苍老,鬓发苍白,和实际的年岁差了很多。 人人都向往这帝王之位,可谁又知道,这帝王位上的压力。 元定帝没有为难陆希显,当日便下旨赐婚。 晏温婉和陆希显的亲事,也算是彻底的订了下来。 至于,选吉日这种事情,元定帝便交给了文安伯自己来做主。 在府内一直修养身子的文安伯,在听到道旨意后。恍然大悟。 他当初便知道自己身子骨不好,熬不了几年。所以在临终前也想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孙儿早些成家,私下,他也曾问过陆希显,是否有中意的女子。 陆希显那会有些吃惊,虽然惊讶他这样问,但是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陆希显说。他喜欢的是晏家大小姐。 文安伯起初闻言满面错愕。晏家大小姐,便是他得意门生晏季常的女儿。 他这个孙儿很少出府门,又是什么时候见过晏锦的? 他曾见过晏锦那个小丫头。脾性不是很好,却很活泼,说话也很直接。幼年的晏锦长的软软糯糯的像是个糯米团子,再后来晏锦便愈发出落的秀气。甚至比当年的大虞氏还要美貌动人。 他的孙儿会动心,也属于常事。面对这样的美人。谁又不会心动呢? 只是,文安伯私心却不太喜欢晏锦,那样性子张扬的女子,不太适合他的孙儿。晏锦和大虞氏不一样。大虞氏温婉如水,而晏锦却性子嚣张…… 文安伯犹豫了很久,又再次询问孙儿的时候。陆希显依旧是这样回答。 他说:她很好。 感情这种事情,文安伯一直不懂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当年。定国公也曾这样和他说,他说,她很好。 可是结果,那场感情到了最后,不过是悲惨收场。如今,不知定国公是否也会和当初一样回答他这个问题。 以至于他现在看见沈砚山的时候,都会有逃避的冲动。 陆希显很坚决,文安伯很无奈。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妥协…… 他跟晏季常提了亲,晏季常当时显然很惊讶,之后皱着眉头说容他想想。晏季常没有立即回绝,也没有立刻答应。 之后,如文安伯所想,晏季常回绝了这门亲事。 至于原因,其实文安伯很清楚。 晏锦纵使性子再差,也是个健健康康的小姑娘,晏季常身为人父,又怎么忍心让晏锦嫁给他的孙儿。 他这个孙儿虽然博学多才,但是身子却太虚弱了,有的时候走路太过于匆忙,都会气喘吁吁。晏锦若是嫁过来,怕是来日,也是要孤单一人。 陆希显显然也是个聪明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子,所以也从未抬起过自己心里喜欢的人……这次,若不是文安伯问起,他怕也是也会隐瞒一辈子。 文安伯在得到晏季常拒绝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他以为,这件事情会让陆希显死心。 却不想陆希显在听了他的话后,一脸错愕,最后更是露出苦涩的笑。 他以为,自己的孙儿还是留恋晏锦,便不再多提了。 现在的文安伯才知道,自己昔日闹了多大的笑话,他想起孙儿苦涩的笑容的时候,更是满腹的愧疚。而且,最让他觉得惊讶的,并不是这门亲事。 而是……晏锦。 他昔日误会了孙儿的意中人是晏锦,便不再想过这件事情,而这次元定帝会赐婚,想必也是有原因的!元定帝向来是个性子难以琢磨的帝王,更是不喜欢被人掌控在手里,他会赐婚也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推动这件事情。 陆家,若是没了他,其实就会渐渐的衰败。 而元定帝亲自赐婚,无形中也是在给陆家‘撑腰’。 文安伯想了很久,才想起了晏锦。 自从晏温婉和晏锦有了来往后,西晏的一切不再向往日一般颓废,一切还蒸蒸日上,连宁家也成了他们的踏脚石。如今,晏温婉的亲事,也尘埃落定了。 文安伯似乎明白了,为何沈砚山会和他说,素素很好。 那时的沈砚山,像极了年轻的时候的定国公。 文安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让大夫开了一些药,强撑着病体亲自吩咐人送了聘礼去西晏。 期间,沈三爷过来看过文安伯。 两个人都是病秧子,如今见面了,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沈三爷跟文安伯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伯父你放心,温婉是个好姑娘,很适合希显!” “我知道!”文安伯也认了,然后喃喃地说,“我只是怕啊……” 沈三爷有些不解,“怎么了?” 文安伯笑的有些沧桑,“我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样子,我很清楚!我怕是等不到泽川成亲的时候了……我想,晏锦还不知道小楼的存在吧?若是有机会,记得告诉她小楼的事情吧,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接受泽川的事情!” 沈三爷听了这些,一时哑然。 沈砚山肯定是没有告诉晏锦小楼的事情,至于沈砚山要什么时候坦白给晏锦知道,沈三爷也有些茫然。 而在他们茫然的时候,却意外的收到了谢相送来的礼。 显然,这次陆希显的亲事,谢相也是要来赴宴的。 第558章:真正的目的 陆希显的亲事,对文安伯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既是喜事,他自然不想有扫兴的事情发生。 谢相在朝廷上的局势虽然不像以往那般尴尬,但是现在的处境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时,若谢相来赴宴,外人肯定会以为,谢家和陆家有了来往。 文安伯闻言皱眉,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驳了谢相的颜面。 沈三爷看了看文安伯的神色,“伯父是担心谢相来找麻烦吗?” “恩!”文安伯没有否认,他将手里的礼单丢在一边,心烦意乱,“来者不善啊!” 谢相这个人心里想什么,文安伯一直没有看透。 当年的事情虽然扑朔迷离,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虽然觉得谢相可怜,却也不敢说其他的话。 最让文安伯意外的是,谢相在痛失爱子后,居然依旧站在原来的位子,没有想过要辞官离开。 因为谢相这些年来的坚持,薄相的势力也没有扩张的太厉害。 谢相虽然制衡了薄相,手里却没有太多的权利。 元定帝对谢相的态度,也是怪异的厉害…… 文安伯越想越是头疼,最后更是抬起手来,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沈三爷微微思索了一阵子,又道,“我瞧着谢良恬不是乱来的人,伯父你也无需忧心。” “这个老东西,精的跟狐狸似的,他做的那些事情,你还不知道吗?”文安伯叹了一口气,“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譬如,忍辱负重在朝十多年。 这份毅力,又怎么是常人能抗住的。 单独是那些质疑和嘲讽,便可以让一个人,在几年内迅速的崩溃,而谢良恬居然撑了十多年。在这期间,还要遭受元定帝冷漠的对待…… 文安伯想。若是他自己。他肯定坚持不下来。他肯定会一早的辞官,找个清静的地方躲避去了。 沈三爷将茶盏推到文安伯身前,劝道。“放心吧,他再有目的,也不会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这是陛下亲自赐婚。伯父。你现在要好好的养好身子……泽川的成亲那一日,你一定能看到的!” 这一次。文安伯却没有再说什么了。 自己的身子,没有人会比自己更清楚。 命这种东西,向来是半点不由人。他也不指望自己能活百岁,所以一直看的很开。 文安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沈三爷安慰他的时候,也没有说其他的话来扫兴。 这次,沈三爷其实也是怕他不同意这门亲事。所以才来劝慰他的。 而且,还是撑着病体。 期间。沈三爷还一直提起晏锦,说沈砚山能娶到晏锦,也是沈砚山修来的福气。沈三爷这个人性子向来高傲,很少会夸奖人多优秀,连昔日的大虞氏,他也不过是赞叹大虞氏琴艺极好,却从未说过其他。 这次,倒是让文安伯有些意外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小看了晏锦。 昔日那个刁蛮的小姑娘,如今似乎成长成为了一个成熟又内敛的少女了。 文安伯闻言,笑了笑。 这样很好…… 孙儿的亲事定下来了,而外孙的亲事也定下来了。 他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可以安安心心的走了。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小楼了。 文安伯选的吉日就在半个月后,因为日子有些匆忙,所以西晏和陆家每日来往的人,也显得十分慌乱!晏温婉的嫁衣,还是晏锦特意找了不少的绣娘,特意来裁制的…… 虽然日子匆忙,但是两家都很高兴,他们心里的大石,像是瞬间落地了一般。 其实,晏温婉的身子和陆希显一样,他们成亲,还被沈苍苍誉为是一对病秧子。 西晏没什么家底,晏锦私下又给晏温婉置办了一些嫁妆。 她出手十分的阔绰,吓的晏温婉一时怔住。 私下,晏温婉曾哭着和晏锦说谢谢,其实她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做新娘子,还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 其他的姑娘都能想以后,而她不能,来日这个词语,对她而言是奢望。 晏锦只是笑笑,安慰晏温婉说成亲是喜事,怎么就哭了? 在晏温婉和陆希显成亲之前,沈砚山也出了面送了些东西到陆家。 一向不喜应酬的沈砚山,显然也会在喜宴上露面。 这一次,陆家和西晏的联姻,准备的虽然匆忙,但是动静却不小。 直到成亲那一日,晏温婉拉着晏锦的手,良久没有开口。 在晏温婉身边站着的晏泰南,最后才道,“你对西晏的恩,我晏泰南会一辈子记住的!” 晏锦闻言,抬起头笑了笑,“堂哥这样说,便是见外了!” 晏泰南这次,却没有再回答。 男儿一诺重于千金。 他既然说出了这句话,来日便一定会报恩。 等花轿来的时候,晏温婉才哭着上了轿子。 晏锦看着来往的人群和消失在她眼前的晏温婉,心里觉得暖暖的。 有些事情,她的确是可以改变的。 前世那些不好的局面,她都扭转过来了。 这场喜宴,举办的很热闹。 元定帝在当日,还让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亲自送来了东西。 陆希显和晏温婉谢了恩之后,才退了下去。 因为陆希显的身子不好,所以敬酒这些礼仪,便直接免除了。 谁也不想让好好的喜宴,闹出其他的事情。 晏锦用了一些膳食,在准备离席的时候,却被香复拽住了衣袖。 香复皱着眉头说,“小姐……” 她说的犹豫,而晏锦却有些疑惑的挑眉,“怎么了?” “方才谢相身边来人了,他说……”香复说的断断续续,似乎很难抉择,“他说想见见你,和你单独说会话,也不知方便不方便!” 晏锦闻言,一时怔住。 半响后,她才询问了一句,“你方才说的,是谢相?” 晏锦早就知道谢良恬来赴宴了,也知道谢良恬出现在这场喜宴上,其实是有目的的。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谢良恬来这里的目的,居然只是想和她说会话! 那么,谢良恬又想问她什么呢? 第559章:相见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微微颔首,“你去告诉那个人,说晚些我会亲自去西院的院子里走走,醒醒酒!若是谢相不嫌弃,不如一起赏下风景!” 谢良恬既然来找她了,那么她也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虽然男女有别,她需要顾虑的不少,但是如今的晏家长房,怕也只有她愿意见谢相了。 晏锦对小舅舅当日怒骂谢相的情形,记忆一直深刻。 虞家和谢家从前肯定有来往,而外祖父和小舅舅却又从未想过告诉她。 他们不愿意讲,晏锦也从未想过强迫。 只是,有些事情她必须知道,要防患于未然。 香复见晏锦执着,便也不好多劝,只是添了一句,“奴婢知道了,等会,奴婢陪小姐走走!” 她终究不放心谢相,执意要陪在晏锦身侧。 晏锦颇为有些无奈,“也好!” 其实,谢良恬能坐在左相这个位子上,并不是因为谢家祖上有多么的厉害,而是因为他这个人城府够深。 或许,也是因为有人忌惮他的计谋,所以当年才会让他绝了后。 谢家庶支曾有意送几个孩子到谢良恬身边,陪着谢良恬,让他不再那么孤寂。最后不知为何都被谢良恬婉拒了,为此谢家这个大家族,曾经还闹出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不少人都说,谢良恬既是个怪人,也是个糊涂人,更是个可怜人…… 晏锦抬起手抚摸着手里白瓷酒杯的边沿,最后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听的太多,不如见见。眼见为实。 陆家的西院景色并不别致,但是晏锦曾听沈砚山说起,他每次来陆家时都喜欢来西院走动,因为西院有一片不小的梨院。他看过的风景,晏锦也想来看看。 只是,如今已经入了冬,周围的景色有些萧条。不似春日那般绿油油一片。 晏锦站在林中看着满地的落叶。一时怔住。 不知沈砚山从前,是否也看见过这样的风景,孤寂又落寞。 她站了一会。便听见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晏锦转身便看见谢良恬站在她的身后。 谢良恬的容颜有些沧桑,眉目间也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但是他气质也很出众。 谢良恬虽然已经苍老,但是面目依旧残留着昔日的隽秀。晏锦只是看着谢良恬,便能想象出。昔日的长瑞公子,是何等的夺目。 而且,谢良恬不说话的时候,看着像是个十分和蔼的老人。慈祥极了,丝毫没有压迫感。 他看着晏锦,良久后才笑了笑。“今儿,冒昧打扰了!” “见过谢相!”晏锦福身行礼。“你客气了!” 谢良恬抬起头,看着满园枯黄的树木,然后才说,“你和你母亲不是很像,她的眼睛比你的蓝一些!” 晏锦笑的温和,“恩,我爹也曾这样说过!” 谢良恬摇了摇头,从思绪里回过神来,直接地说,“其实今日我来,是想送点东西给晏小姐的。” 他说完后,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叠纸交给了晏锦。 晏锦挑眉,从谢良恬的手里将纸张接了过来。 这张纸上,画的是宁州水库和天池的结合图,只是太过于详细了一些。晏锦记得,这张图纸是她和香复画的最为繁琐的一张,所以只需要看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她笔下的东西。 只是,若她没记错的话,这张图纸明明已经被晏绮宁拿走了。 而且,是在那些图纸当中。 晏锦皱着眉头,一直没有说话,而谢良恬此时开口了,“我不太懂图纸,不过这应该是天池的图纸里,最重要的一张吧?” 他说的风轻云淡,而晏锦眉头却皱的更深了,“的确很重要,谢相又是从何而来?” “在白鹤观里拿到的!”谢良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眉目里流露出几分无奈,“我没有办法将全部的图纸拿走,只能拿走这一张!洛羽很聪明……” 他想的其实很简单。 这些图纸里,有重要的部分和不重要的部分。 若拿走了最重要的部分,哪怕元定帝看见了,心里也会生出疑惑。 元定帝和先帝一样,疑心都很重。 一份图纸的完整性,对元定帝而言,应该很重要。 晏锦看着手里的图纸,半响才说了一句,“多谢谢相相助之恩!” 她此时终于明白,所有事情的全部原因。 晏绮宁偷走的图纸,是她特意准备的,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是不是天池的图纸,纵使兵部有人看过部分的图纸,也从未有人看过全部! 为此,她信心十足。 洛羽在得到图纸的时候,想必也和薄相亲自看过真假,最后相信这份繁琐的图纸是真的。所以,洛羽那一日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朝廷上弹劾她的父亲。 只是,薄相和洛羽也没留意到,这份图纸被人拿走了最重要的一张。 晏锦不知道谢相是如何做到不被人发现的,只是这个过程,想必非常不简单。 毕竟,洛羽和薄相都不是粗心大意的人。 之后,元定帝的确看到了这份图纸,也发现了根本没有最重要的一部分。 因为是虚假的图纸,再加上少了一部分,元定帝内心的疑心,便更重了。 那会的元定帝,将她的父亲关押进刑部,其实也有暂时看看动静的想法。 薄家无论做错什么,当年和沈家一起抵御了晋南王造反的事情是真的,而且薄家也是太后的母家,元定帝多少会有些顾及。 晏锦想到这里,深深地抽了一口冷气。 莫非,元定帝这次让她父亲入内阁,其实是有制衡薄相的想法! 她看着眼前的谢相,觉得谢相或许和父亲一样,都是元定帝手里的一个棋子。 然而薄家,又是在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不必言谢!”谢良恬笑了笑,面目慈祥,“你是聪明人,我想不必我多言,你便也知道洛家背后的人是谁了吧?” 晏锦闻言,没有说话。 谢良恬也不介意,继续说,“入冬了,离太后的寿宴也近了,上年你去赴宴了,今年想必也不会例外了吧。若是有空,和郡主说说,让她带你去见见太子殿下,他……应该也想见见你!” 晏锦有些惊讶,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谢相说的是,太子殿下?” 第560章:提醒 大燕朝的太子如今尚不足十五,一直交由太后抚养。 皇后去的早,只留下这么一子,元定帝早早的便封他做了太子。 皇后去世后,后位也悬空多年。 曾有人以为,贤妃会坐上皇后的位子,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贤妃依旧是贤妃,而皇后的位子,依旧是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任何妃嫔能触摸。 贤妃无子,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待太子也不错。 甚至,她也曾想过抚养太子。 宫中的事情,晏锦多少也听沈苍苍提起一些。 沈苍苍每次都说,要进宫去陪人,其实那会晏锦在想,沈苍苍要陪的人,是否就是太子纪毓。 纪毓自幼没了生母,而父亲又是天子,根本没有人陪在他的身侧,身边或许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至于薄太后,晏锦不知道,薄太后是否一直都是薄相的棋子,所以这些年来,才会明里暗里的帮衬着薄家。 关于太子纪毓的事情,她前世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今生也不过是从沈苍苍的嘴里知道一些。 不多,也不算少。 “他和苍苍一直很好!”谢相笑了笑,眉目和善,“不知有没有人曾告诉过你,陛下这几日一直休息不好,说是得了风寒!” 晏锦有些错愕的看着谢相…… 谢相要告诉她的话,着实让她惊讶。 元定帝身子出了问题,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前世的元定帝,身子也是这样,一直不大好。 她起初见到元定帝的时候。元定帝便是一脸疲惫,眉目的沧桑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一脸困倦的元定坐在薄太后的身边,和薄太后更像是姐弟,甚至薄太后的气色都比元定帝好上许多。 朝廷上的事情,她向来不懂。 不过,帝王的艰辛,却也是略有耳闻。 元定帝若是不行了。那么沈家肯定也要迅速的选择该站的位子。 沈家。是打算辅佐太子的。 然而,太子又能不能成为新的储君? 谁也不知道。 她也是。 谢良恬见晏锦一直沉默不言,有些无奈地说。“话题有些沉重,不过,这些都是你应该考虑的!我从前便是想的太少,才失去了不该失去的人……如今。你得想想!” 谢良恬似乎一点也不在乎她是女儿身,这些话说的十分诚恳。显然也是真的在为她着想。 “多谢薄相!”晏锦又福身对谢良恬行礼,对于谢良恬的好意,她自然领下了,“多谢您了!” 谢良恬只是摆了摆手。又退后几步,抬起头来看着满园萧条的景色,“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十二小姐……哦不,晏家三太太有了身孕了!” 谢良恬的话。让晏锦又是一怔。 薄如颜居然有了身孕? 薄如颜居然和她的三叔有了夫妻之实? 这件事情,的确是出乎晏锦的意料。 薄如颜是如何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居然愿意为她的三叔诞下孩子。又或者说……薄如颜是有其他的目的? 不知为何,薄如颜有了身孕的事情,却像是给晏三爷昔日的那些誓言,狠狠的一个耳光。 舒氏才去世多久? 舒氏尸骨未寒,他便又有了孩子。 也难怪,当时舒家会那样果断的带走了舒氏的尸骨,他们约摸也是怕舒氏泉下有知,会脏了双眼吧。 “是吗?”晏锦故作风轻云淡,“那么真的是要恭喜三叔了!” 谢良恬看着晏锦,似笑非笑,“有什么好恭喜的,这个孩子不太安稳。前些日子,晏三爷还亲自进宫去请了太后的懿旨,想找御医去帮三太太扶脉。正好,我在御医院认识几个人,便知道这件事情了!” 谢良恬会提起这件事情,绝对不是无缘无故。 晏锦看着谢良恬,半响后才道,“谢相是想提醒我小心吗?” “恩!”谢良恬点了点头,“太后的寿宴,如果晏小姐去的话,三太太想必也会去赴宴。那会,若是三太太出了事情,又是谁的责任?” 纵使晏三爷如今地位不似昔日,那么他也是朝廷命官。 而且,薄如颜又是薄家的人,也唤薄太后一声姑母。 薄如颜腹中的孩子出事,肯定会和她扯上关系。 晏锦似乎明白,薄如颜为何会有身孕了…… 她父亲的弱点,其实很容易查找,除了虞家和母亲,便只有她了。 若是她因为薄如颜的事情被暂时扣押,那么父亲必定是方寸大乱。而且,这种事情谁也维护不了她…… 晏锦看着谢良恬,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谢相!” “总说谢谢,未免太客气了!”谢良恬这次只是将双手放在身后,眉目依旧和气,“你生母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她一样,都是好孩子!从前的我……算了,只是你要小心一些,薄暨不是简单的人,跟在薄暨身边的人,更不是泛泛之辈!无论是你,还是沈家世子,都要多留意一些!” 晏锦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谢良恬说完之后,又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园枯黄的梨花树,笑了又笑,低声喃喃自语,“这里应该是小楼最喜欢的地方……”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晏锦也只是短暂的听见了“小楼”二字。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她曾有几次从沈苍苍的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而且,似乎她前世也曾耳闻过这个名字。 只是,具体在哪里听过,她却不记得了。 谢良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和晏锦告辞后,缓缓地离开了院子。 他的脚步轻缓,却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响声。 谢良恬一走,香复便急匆匆的走了上来,慌张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晏锦揉了揉眉心,又问香复,“没有看见其他人吧?” 香复摇头,“没有!” 晏锦点了点头,“我有些累了,你去帮我取杯热水过来!” 香复立即回答,“奴婢知道了,小姐你等等奴婢!” 香复见晏锦一直揉眉心,便知道晏锦是真的头疼了,拔腿便朝着院子里跑去。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才站稳了身子,然后看着不远处的假山,轻声地说,“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你是不是该出来见见我了?” 第561章:长辈的事 初冬寒风萧瑟,院中树木枝头上枯黄的落叶,摇曳落地。 景色萧条,并不别致。 沈砚山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眼里噙着淡淡的笑,却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他说,“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沈砚山的言语里,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方才晏锦说他不是君子。 沈砚山会出现在这里,晏锦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这里,是沈砚山闲暇时喜欢过来赏玩的地方…… 而且,她离席后谢相又跟着离席,沈砚山会好奇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过,好在这个人是沈砚山。 晏锦闻言只是笑了笑,“你来的正好,帮我想想,方才谢相话里的意思!” 她说的俏皮,眉眼里全是风情。 这样的晏锦,真是好看。 沈砚山微微挑唇,“你想知道什么?” 晏锦抬起脚,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沈砚山跟在她的身边。两个人其实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多,但是走起来的时候步调基本是一致的,像是在一起了很多年一样,十分有默契。 “其实我从前便对你讲过,有些事情我变了,那么随着我变化的,也有很多!”晏锦终究相信,她在改变的同时,很多人也会随着她的改变而改变。她能重活一世是何其幸运,所以在认为自己幸运的同时,她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谨慎小心。她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运,“陛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不会超过……” 晏锦抬起手。比划了一个三。 不出三年,元定帝应该就会去了。 命这种事情,半点不由人。 她在沈砚山面前,说话从起初的虚伪到现在的直接,而且句句正中要害。 沈砚山闻言,语气依旧淡淡地,“那你呢。怎么想的。想见见文秀吗?” “文秀?”晏锦脚步微缓,然后喃喃自语,“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具体在哪里,却不太记得了。 沈砚山见她皱着眉头,便出言提醒,“灯会那一日。他也出宫了!” 这下,晏锦直接顿下了脚步。有些错愕,“太子出宫了?怎么会……那一日我并没有……” “文秀贪睡,你和苍苍过去的时候,约摸他是睡着了!”沈砚山伸出手。将晏锦眉间的‘川’字揉开,“不过,你应该见到京公公了吧?” 京斋。京公公。 晏锦闻言,又想皱眉的时候。却觉得眉心微凉。 她那一日见过京公公了吗? 她不太记得了。 她唯一记得的,便是站在那群西域女子中,隽秀的少年。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开口问沈砚山,“京公公今年,约摸多少岁了?” 沈砚山指尖没有离开晏锦的眉心,而是微微思索,“二十来岁吧!” 其实,他也不太肯定京斋的年纪。 几年前,京斋出现的十分离奇。这个人从前的痕迹,几乎谁也查不到。 京斋容颜隽秀,笑起来的时候妩媚动人,他的嗓音虽然多变,却从不女气。明明是个太监,却丝毫不带阉人的气息,怪异的很…… 而且,京斋入宫后便直接去了太后的身边伺候,在短短半年里,便成为了太后身边的红人,掌管了东西两厂,连锦衣卫的首领,也要听从京斋的调派。 不得不说,京斋的确是个人物。 在博得了薄太后信任的同时,也获得了元定帝的信任。 沈砚山话音一落,晏锦便露出惊讶的神色。 那么,她那一日在画舫里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京斋了吧? 对于这个京公公,她也只是听过一些传言。 据闻这个京公公十分喜欢西域的女子,越是罕见的女子,他便越喜欢。那一日的他的确坐在西域舞娘人群中,笑起来的时候,隽秀的容颜十分的无害。 京斋虽不及她表哥虞方那般妖媚动人,却依旧有着常人不该有的魅气。 那个样子的人,很难将前世她听到的那些,联系在一起。 晏锦琢磨了半响,又喃喃地说,“文秀?” “这是太子殿下的小名!”沈砚山没有欺瞒,看着晏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眷恋,“苍苍应该提起过!” 晏锦的记忆有的时候,的确不好。 当沈砚山提起这句话的时候,她立即便想起,沈苍苍那一日的确是提起过。 之后,沈苍苍像是说错了话似的,立即转移了话题。 元宵节上,谢相、太子、薄相甚至太后身边的京公公都出现在了画舫上,所以那一日周围的侍卫才会如此众多。 她之前没有想过这些,所以也没留意周围的防守。 晏锦想了想,才开口问沈砚山,“谢相那一日会出现,怕也是因为太子殿下吧!” “恩!”沈砚山露出冷峭的笑意,“他向来管的宽!” 晏锦抬起头来看了沈砚山一眼,她极少从沈砚山的脸上,看到其他的神情。他永远都是一副不变的神情,冷冷的,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谈起谢相的时候,沈砚山的脸上,却有了冷笑。 可见,谢相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 晏锦想了想,又说,“谢相今儿,或许……” “他管的宽,所以今日来找你,应该是好意,但是也有目的!”沈砚山觉得指尖的暖意让他十分留恋,“长辈们的事情,你应该去问问长辈!” 虞家和谢家的事情,沈砚山多少知道一些。 但是有些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其实便没了意义。晏锦想要知道,也必须是从虞家人的嘴里说出来…… 那个时候的他,陪在晏锦身边便好。 晏锦也知道沈砚山话里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外祖父和小舅舅一直都瞒着我,我其实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相,为何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 晏锦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能力,能让谢相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棋子。拿来可以好好的利用。 既然谢相没有利用的意思,他今日做的事情便更奇怪了。 “前些日子送你的话本子,看了吗?”沈砚山突然岔开了话题。“那本不错,是义父特意让我送给你的!” 晏锦听了,咂舌。 话本子,她自然是看了。 其实。里面写的东西,没什么意思。 讲的是一个狐仙在丢了孩子后。来人间寻找她的孩子的故事。 她找了很久,在途中遇见每一个和她孩子相似的人,她都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最后等她真的找到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认出来,以为不过和前面留着的孩子一样,只是相似罢了。 她看着自己养了一群相似的孩子。每日欢笑却觉得内心难受,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孩子。其实就在自己身边。 一个母亲的爱,可以成魔。 她最后疯了,将那些养在自己身边的样子,一个个虐了过去……最后有些孩子,扛不住死掉了,而活下来的,也大多有了身体上的残疾。 狐仙做的事情,最终得到了孩子们的反叛。 她最后,死在了自己的孩子手里。 而在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虐待这群孩子的时候,居然也虐待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故事写的乱糟糟的,晏锦看了半响,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意义……一个成了魔的母亲,不过是内心太黑暗了。 无论自己的孩子丢失与否,其他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晏锦没有说话,而她的目光也有些迷茫。 沈砚山放在她眉间的的手指,慢慢的下滑…… 他的手指本就生的修长,宛如青竹。此时,秀长的食指拂过晏锦的面颊,慢慢的落在了她的脖颈右侧,微顿。 沈砚山看着她脖子上的红线,唇角的笑意加浓。 他昔日送她的那枚玉佩,她并未佩戴在身上,而是用红线挂在了颈上。 红色的绸线,竟像是她白玉似的肌肤里生出来似的,红的夺目…… 而他手下的肌肤,更宛如清水一般透明。 沈砚山眉眼里的神色,越来越浓。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过了一会,晏锦有些煞风景的动了动脖颈,柔声地说,“痒!” 她是个怕痒之人,沈砚山的动作虽然轻柔,但是依旧让她觉得怪怪的。 这枚玉佩,玉质极好,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东西。晏锦怕被人认出来,所以不敢佩戴在身上。但是,这是她及笄的时候,沈砚山送的东西,她又不舍得放起来,所以干脆佩戴在脖子上。 这样,她既随着带着,而外人又看不见她佩戴的东西。 只是,晏锦怎么也没想到,沈砚山的眼睛居然生的如此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佩戴在哪里。 而此时的晏锦,居然没有发现,两个人的动作太过于暧昧,而是在感叹,沈砚山的眼……精明、毒辣!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初冬的天气有些寒冷,却不像隆冬那般难耐,晏锦觉得脖颈处微凉,却又不敢动弹。 最后,远处响起的脚步声后,晏锦才往后退了一步,让自己的脖子离开了沈砚山的指尖。 远处,香复看着沈砚山和晏锦站在一起,手里捧着的青花瓷茶杯,差点落在了地上。 她瞪圆了眼,然后默不作声的转过头,不再上前。 其实,晏锦和沈砚山定了亲,更应该避嫌,私下窦妈妈也曾提醒过晏锦这一点。但是,在窦妈妈离开了之后,香复问晏锦,是否以后都要避着沈砚山一些,晏锦却笑着说,不用,他不一样。 晏锦说的坚定,而香复却也在那一刻明白了,沈砚山对晏锦而言,或许便是这一生的归宿了。 其实这样也好…… 香复在晏锦身边伺候多年,看着晏锦一步步的走到了如今的局面,觉得晏锦很不容易!若她站在晏锦的角度,怕是内心都快崩溃凌乱了…… 被嫡亲妹妹背叛,又要防备着周围的亲人,还要小心翼翼的处理父母的关系…… 每一件,都很困难。 香复想的很简单,只要晏锦觉得好,便一切都好。 她转身离开后,找到了不远处的阿哒和阿水…… 这两个人和她一样,在看见沈砚山出现后,便不再跟上去了。三个人聚在一起,看着满园的落叶,然后良久无言。 香复离开后,晏锦收拢了思绪,然后又自觉的拢了拢领子,故作风轻云淡,“今天天气很好!” 她话音刚落,一阵寒冷吹了过来,冻的她又缩了缩脖子。 此时,沈砚山却附和了一句,“景色也很好!” 这下,晏锦哑然了。 满园萧瑟的树木,居然会被沈砚山说好。 晏锦又迈动脚步,穿过假山,走到了亭子内。 从这座亭子修建在假山上,站在亭子内看周围的景色,又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腐朽的景色,从上面看上去,却不似刚才那般萧条。这里的清静,和外面的喧闹形成了正比。 晏锦看着不远处红通通一片,又对沈砚山说,“我很开心!” 晏温婉成亲了,和陆希显成亲了,她很开心。 这一世沈苍苍不会和陆希显再有什么来往了,而晏温婉也不会在孤独和痛苦中死去,一切都因为她的努力,变得不一样了。 晏锦很开心,也很满足。 沈砚山看着晏锦笑容,半响后说,“往后,你也会开心的!” “是吗?”晏锦笑眯了眼,夺目极了,“你说的,我记下了!” 沈砚山一直都知道,晏锦生的好,容颜绝美又动人,但是却不知道,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竟比她安安静静的时候更好看!他在看见晏温婉那一身红色的嫁衣的时候,私下也曾想过,若是这一身嫁衣穿在晏锦身上,又会是什么样的风景。 他想着,眼里的也有淡淡的笑意,“恩,你要记得!” 晏锦转眼眸看了看周围,又说,“其实……” 她话还未说完,沈砚山便抬起手来,将食指放在她的唇畔上。 晏锦微微一愣,便看见沈砚山对不远处的说道,“既然来了,也出来说会话吧!” 沈砚山说的语气很淡,手指也从晏锦的唇畔上慢慢的滑落。 他目光里的笑,也渐渐的消失。 下一刻,站在不远处假山后的人,露出一副狼狈的样子,他抬起头看了看沈砚山,又偷窥了一眼晏锦,才不安地说,“表哥,我没想到你和晏家小姐也在这里,我只是过来醒醒酒的!表哥,我其实……” 第562章:厌恶 那人说话吞吞吐吐,神色里更是流露出了几分慌张。 “我其实,只是随意走走!”少年抬起手,用袖口拭了拭额头的汗,“走走而已,什么都没听见!” 沈砚山瞧着他,“陆文礼你这个鬼鬼祟祟的毛病,怎么也不改改!” 他的语气很淡,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差别。 陆文礼闻言,也松了一口气,“表哥,我又没做什么……” “是吗?”沈砚山看着陆文礼,眼里有些疑惑,“前些日子从外祖父屋子里偷走玉璧的人,不是你?” 这下,陆文礼目瞪口呆了。 他没想到,沈砚山居然在外人面前,如此不给他留颜面。 而且,还是在晏锦面前。 陆文礼喜欢赌博,这段日子输了不少银子,赌博这个东西,一旦陷入进去,便怎么也走不出来了!陆文礼手里没银子,心里又痒的难受,便偷偷摸摸的去陆老太爷的屋子里,将前些年沈家送来的玉璧偷走了,换了一些银子过了几把手瘾。 其实,他想的很简单。 就玩几把,赢了银子,就去将玉璧取回。 谁知,他那一日运气差点了顶点,最后更是血本无归。 别说去赎回玉璧了,就是连买个“假”玉璧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不过好在,这玉璧是沈家送来的东西,陆老太爷也不太注意,所以这段日子一直相安无事。陆文礼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很少来陆家走动的沈砚山,居然知道了他偷走玉璧的事情。 陆文礼有些不悦,觉得沈砚山知晓这些还说出来。实在让他颜面无存,“自家的东西,我是拿走,怎么能说是偷!” “这些,你还是同外祖父讲吧!”沈砚山道,“沈家的东西,你还是少碰为好。” 陆文礼看见沈砚山。一双眼像是淬了毒似的。 他不喜欢沈砚山。而母亲总是让他去讨好这个人…… 沈砚山刚回京的时候,母亲曾无意和他透露,说在边疆多年的沈砚山。想必没有碰过女子。于是,陆文礼在花宴上遇见了沈砚山,便带他去了留仙楼。 结果沈砚山直接说,那些女子长的太丑。会脏了他的眼。 沈砚山说的直接,似乎也在说陆文礼的眼光低下一般。 陆文礼当时气坏了。他倒是很好奇,来日沈砚山到底要找个什么样天仙一般的女子为妻子。 连柳文仙那样的女子,沈砚山都没有多看一眼。 结果……沈砚山还真的是找到了像天仙一样的女子。 陆文礼又偷偷的窥了一眼晏锦,少女刚及笄。眉目如画,尤其是那一双蓝灰色的眼,点缀在她的脸上。宛如星辰。这并不是陆文礼第一次见到晏锦,其实在很久以前。晏锦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便见过。 只是,现在的晏锦比当年,更夺目了。 “我先告辞了!”陆文礼不想和沈砚山继续说下去,但是又碍于母亲的吩咐,只好将礼数做全,“就不打扰表哥和晏小姐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刺耳,彷佛两个人做了什么事情一般。 沈砚山却淡淡地说,“你何时打扰过我们?” 陆文礼这下,直接气的甩袖离开。 沈砚山将他当做空气,无视他的存在,简直可恶。 还从未打扰? 当他是什么了…… 陆文礼气急败坏的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转身看着远处亭子内的两个人,一时更是气愤!外人皆说沈砚山和晏锦是郎才女貌,可他却觉得晏锦简直是俗气,明明长的那么仙的一个女子,居然和柳文仙一样,都是俗气的东西,眼里看到的只有权贵和金钱。 沈砚山哪里好?若沈砚山不是定国公府的世子,晏锦还会那么讨好沈砚山吗? 当真是,碍眼。 陆文礼走的匆忙,结果刚进了内院,便遇见了急匆匆走过来的母亲。 何氏看着神色慌张的儿子,皱眉,“你这是做什么了!” “母亲!”陆文礼赶紧行礼,“你怎么来这里了?” 何氏依旧不悦,“见你不在席位上,便过来找找你。” 陆文礼撇了撇嘴,一副烦躁的样子,“你来找我做什么!” “你……我来找你做什么?昨儿夜里我同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何氏见儿子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陆希显这个病秧子都成亲了,我儿却依旧没有定亲的人选。当日,我曾有意让明惠郡主给你做妻,却被老太爷给拒绝了。沈苍苍能嫁给我儿,也是她的福气,她简直……” “母亲!”陆文礼直接打断了何氏的话后,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才继续说,“我才不娶那个疯子一般的毒妇,你这不是害你儿子吗?要继续让沈家和陆家保持关系,其实当初让陆希显娶了最好。现在他成亲了,也休想我娶那个毒妇。” 何氏见儿子固执,只好叹了一口气。 她往后靠了一靠,然后扶着一边的柱子,露出疲惫的神色,“娘也不想逼你做这些事情,可是若娘有本事,也绝对不会强迫你的。娘现在的地位,连陆以沫都比不上,娘没办法啊……娘只有你了!” 何氏说完之后,眼眶便红了。 陆文礼看着何氏,心里烦躁的情绪,越来越多。 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是自己的母亲,无论他多么嫌弃何氏这些话,却也不能说些什么。 这些年,陆家三房过的日子,的确是辛酸。 “娘,我不能娶沈苍苍!”陆文礼叹了一口气,神色里全是无奈,他走到何氏身边,低声劝道,“我们还有别的法子的,就算我不娶苍苍,三房也绝对不会垮下的!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 何氏摇头,“现在还有什么法子呢?希显已经成亲了,我们连可以拿来用的人都没有了!文礼,我们该怎么办啊!” 何氏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了。 她这么一哭,陆文礼心就软了。 他立即从袖口里掏出锦帕,“娘,你别哭了,我们还有法子的!你前几日不是说,你找到了小楼住的那个地方吗?只要我们知道小楼住哪里,到时候还怕沈家不听我们的?” 第563章:讽刺 陆文礼话还未说话,何氏便伸出手来,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她的神色里闪过几分慌乱,然后立即抬起头来看了看周围,半响后才道,“以后在陆家,不许提起这个名字!” 她显然是被吓坏了,说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颤抖。 似乎,小楼这个名字,是她的禁词一般。 陆文礼自己也被何氏的动静吓到了,他将何氏的手从嘴上挪开,“又没外人,说说怎么了!” “要是被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们!”何氏心有余悸的叹了一口气,“当年陆家为这件事情,可没少死人!” 陆文礼沉默了许久,半响后才说,“娘,你别怕,反正沈家不敢对我们怎么样!” 他说的坚决,而何氏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不过,我还未亲自去看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等年后,我再去看看吧,若真的是她,以后沈家对你,也会给几分薄面!” 陆文礼想起方才沈砚山的样子,又笑着说,“若晏家小姐知道沈砚山和小楼的事情,这门亲事,也不知道会不会……” “住嘴!”何氏又打断了陆文礼的话,“晏家和沈家的亲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许再和世子有矛盾了,他可是那个人的孩子,从不会简单的!” 陆文礼见何氏是真的生气,便只好不再言语。 其实他知道,晏锦看上的,无非是沈砚山显赫的身世,和手里的权利。 感情这种东西。在晏锦和沈砚山中间,几乎是没有的。 这门被所有人看好的亲事,其实关系薄弱的很。 若是晏锦知道了真相,还会嫁给沈砚山?估计,逃都来不及吧,像沈砚山这种人,谁又会喜欢呢? 陆文礼想着。方才在沈砚山面前受的气。才消散了一些。 来日,他定要沈砚山好看。 那个时候,晏锦和沈砚山的亲事。怕也会烟消云散。 陆文礼想着想着,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氏抬起头,便看见儿子露出的笑容。她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似乎和从前一样,坐在梨花树下煮茶。然后对她招手,说今儿又买到了什么孤本,要拿给她看。 尽管,那个人已经疯了。昔日的记忆,却怎么也抹不去。 何氏站稳了身子,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动静。“你早些回去,今儿多和世子说说话。娘知道很委屈你,但是……你也为娘想想吧,沈家那边,儿子,你再忍忍!” 何氏说的可怜,而陆文礼也不好反驳,他顺从的点了点头,让何氏放宽心。 何氏见陆文礼答应了自己,便也没再说什么。 陆文礼跟在何氏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没有告诉何氏,其实方才在园子里,他早就遇见了沈砚山,还差点起了争执。 在沈砚山离席的时候,他便跟了出去。结果在院子里,却跟丢了…… 今儿席位上的一切,十分的奇怪。 晏锦离席后,谢相也离席了,最后沈砚山也跟着离开了……陆文礼在院子里遇见了晏锦和沈砚山,却没有遇见谢相。而且,他根本没有听清,沈砚山和晏锦说了什么,还被沈砚山数落了一顿,最后连晏锦看着他的神色,似乎都带了几分讽刺。 陆文礼觉得自己这次,当真是失策了。 等回到席位上后,谢相早已归来了,他坐在位子上,手里把玩着白玉酒杯,目光随意的落在周围。 陆文礼看着谢相的时候,谢相也正好打量着他。 陆文礼吓的立即转移了眼神,不再说话。 在他身边的沈远岱碰了碰他的手肘,“怎么了,出去一趟,还傻了?” “什么呀!”陆文礼皱着眉头对沈远岱说,“我出去醒酒,碰见表哥和晏家小姐了!” 沈远岱闻言,笑的不怀好意,“他们做什么了?” “还能做什么!”沈远岱不屑的笑了笑,“都说晏家没家教,还真的是,一个女儿家还不知道矜持,恨不得贴上你们沈家!” 沈远岱有些不解,反问了一句,“难道她不该缠我们沈家?” 在沈远岱的眼里,纵使晏季常现在入了内阁,那么和沈家相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了什么可比性。现在晏锦怕失去这门亲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没有沈家,晏家又算是什么? 陆文礼笑了笑,“你哥哥那个性子,还真的……” “陆文礼!”沈远岱直接打断了陆文礼的话,十分的不高兴,“我哥哥的性子怎么了?你再胡说一句试试!你们陆家要没我们沈家,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我看你和晏家那个小姐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沈远岱翻脸的速度极快,弄的陆文礼说不出话来了。 在沈远岱面前,沈砚山似乎就是不能说的人一般。 陆文礼今儿也是被沈砚山的那些话气坏了,所以在数落晏锦的同时,也将沈砚山数落了进去。 结果,他却忘了沈远岱的性子。 他赶紧讨好着说,“瞧瞧我这张嘴,都说了什么!你可别生气了!” “我和你生什么气?”沈远岱将酒杯拿起,看着陆文礼说,“以后,少乱说话,不然我就将你这些丑事,都告诉外祖父!” 沈远岱说完了之后,便站起来离开了,没再搭理身边的陆文礼。 这下,陆文礼尴尬极了。 周围有些好奇的人,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了。 沈砚山嘴毒,而沈远岱也没好到哪里去。 陆文礼狼狈的样子,让不少人都偷偷笑了起来。 陆文礼只好低头喝闷酒,他这次在席位上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沈砚山和晏锦入席……等客人都要离开的时候,他才知道沈家和晏家的马车,早就离开了。 他这次,没有讨好沈砚山,也没有讨好到沈远岱。 这下,陆文礼觉得头疼死了。 彼时,晏锦的马车,已经在晏府门外停下了。 她一下马车,窦妈妈便从院内迎了出来。 窦妈妈笑着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表少爷等你好久了!” 第564章:身世 晏锦怔了一怔,“表哥,他来了?” 天气入冬后,虞方便很少出来走动了。 他身子弱,受不得半点风寒。 以至于这些日子,沈苍苍简直要将虞方当做女孩子来疼爱了,弄的虞方有些哭笑不得。 每次虞方都要无奈地和沈苍苍说,他很好,不需要太照顾。 其实,今儿晏温婉成亲也给虞家发了帖子的,但是去赴宴的人,却是她的小舅舅。 虞非也无非是随意的走了个过场,便离开了。 不得不说,她的小舅舅纵使不再少年,而且还有了孩子,却依旧能吸引不少女子的视线…… 虞非的面容轮廓挺拔,一双眼睛更是清澈宛如海水般湛蓝。虽是西域人的模样,但是他那薄薄的唇,却又让人生出几分好感,觉得这个人格外的俊美。 无论是容貌还是地位,虞非都是那些还未出阁的小姐们,不错的选择。 只是,这么多年了,虞非却未想过再娶一个妻子,似乎有了虞方后,虞非的世界里便再也容纳不下别的人了。 “是呀!”窦妈妈扶着晏锦,笑着说,“表少爷来了好一会了,刚陪太太说完话呢。这会,在书房里等小姐呢!” 虞方身子弱,很多时候窦妈妈也很同情这个小少爷,所以在虞方来找晏锦的时候,也甚少提醒虞方男女有别。 有个人陪虞方说说话,其实也是好的,总比让虞方憋坏了好。 那个孩子,太可怜了。 晏锦微微颔首,“好。我去看看他!” 入冬之后,院子里的梨花树上的叶子便落了地,树木显得有些萧条。好在香复机灵,她亲自去城外买了一些花草回来,摆放在晏锦住的小院里,在这寒冷的冬日,也添了一份淡淡的春意。 晏锦进了屋子后。虞方正在翻阅她放在桌上的话本子。 桌上放的那几本。正是沈砚山送来的那些。 虞方有些出神,也未曾发现晏锦已经进了屋子。 晏锦只好亲自上前,低声地唤了一句。“表哥!” “啊……”虞方回过神来,眼眶有些红红的,他抬起头来看着晏锦,慢慢的整理了下情绪。“你回来了?” 纵使虞方将神情掩盖的很好,却依旧泄露了他的眼眶里的红润。 晏锦看着虞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话本子。 这本,恰好是沈砚山今日问她是否看过的那本。 讲狐仙和孩子的…… 晏锦微微蹙眉,“表哥也喜欢看这些?” “不过是等你有些乏了,看点东西打发自己!”虞方笑的柔和。“祖母让我送些料子过来,说是让你收下,正好做些冬衣!” 晏锦闻言。咂舌。 自从晏绮宁的事情发生后,虞家似乎便更害怕她也出事了。送来的东西一堆又一堆。而且现在送东西过来的,不再是虞家的那些管事,而是变成了虞非和虞方。有时,虞老太爷也会亲自过来走走,然后看看小外孙,再回虞家去。 好在,两家的府邸相隔的并不远,不过就是几步路,也不会让他们累着。 虞方见晏锦不言,又道,“怎么了,不高兴吗?” “高兴,外祖母送我东西,我当然是高兴的!“晏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下次,表哥你劝着外祖母一些,她送来的东西太多了,我根本用不完!” 她这边的库房,都已经堆满了。 虞方闻言,笑了笑,“我又怎么劝得住,若不是看香复每次盘点的辛苦,我也会送些过来!” 晏锦这下,哑口无言了。 其实,外祖父和外祖母宠溺她和晏绮宁的方式,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她现在说要个夜明珠,她小舅舅估计还真的去考虑去从国师手里,将那两颗夜明珠弄到手来。 宠溺太多,其实也并非是好事。 “唉!”晏锦又叹了一口气,对虞方继续道,“表哥就别送东西给我了,若你送些东西给苍苍,她应该很高兴的!” 虞方闻言,却没有像往日那般面颊微红,而是脸色苍白。 他低下头,抚摸着手里的茶杯,半响后才说,“素素,你认为我和苍苍,真的有以后吗?” 虞方的言语里带了几分犹豫,似乎自己也不肯定自己来日的事情。 在他的心里,对这门亲事,终究是没把握的。 晏锦听着,觉得有些不对,“表哥为何这样说?” 若她没记错,前段日子的虞方对这门亲事,还十分的有信心。而且那时的虞方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娶沈苍苍为妻。可为何,在短短的几日内,却又改变了。 虞方,是听到了什么事情吗? 晏锦想起今儿沈砚山的那些话,觉得虞家瞒她的事情太多了,她想弄清楚也很吃力。 虞方依旧没有抬头,“我从前同你说过吧,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前几日,我又想起了一些,素素,我或许真的,不是父亲的孩子!” “表哥!”晏锦直接打断了虞方的话,“你应该找面镜子看看,你和小舅舅,有多相似!若不是父子,你们……”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若不是父子,又怎么会如此相似。 除非……除非,有别的血脉。 晏锦有些惊讶的看着虞方,而虞方也露出一丝无奈的笑,他说,“我好像听人在我的脑海里喊我,晏煦……素素,这个名字,你知道吗?” 晏锦目瞪口呆,手里拿着的东西,也缓缓地落在了桌上。 晏煦……晏煦…… 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的。 可是,虞方为什么又是她的亲哥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若她的亲哥哥还在,那么父亲膝下也是有子的,生母当年为何也要拼了性命生下她和晏绮宁了。 一切,彻底的乱了。 虞方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神色也有些淡淡地,“我不想骗你,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素素……若是真的,该如何是好……” 这里面的事情,肯定没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晏锦不明白,虞方亦是。 过了许久,虞方又道,“前几日,我去银楼的时候,遇见了苏家九小姐!” 第565章:梦境 那一日,虞方不过是想去银楼选几样首饰送给沈苍苍。 沈苍苍本是个不喜欢妆扮的人,她嫌弃金器太重,又嫌弃玉太显眼,更嫌弃珊瑚色彩太鲜艳…… 虞方想了想,觉得银饰很适合沈苍苍。 他记得沈苍苍曾和他提起,薄太后常年头上都佩戴一根银簪子,既素雅又好看。 他想,沈苍苍既然提起,便应该也会喜欢。 结果,他却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掌柜的悄悄的告诉虞方,眼前的少女是苏家九小姐的时候,虞方还有些愣了愣。 苏闻茉很快,便也看见虞方,她上下打量了许久,才说,“果然名不虚传!” 虞方待人本就和善,他只是双手作揖,和苏闻茉说了一句,“九小姐过奖了!” “过奖?”苏闻茉的目光在虞方身上打了几个圈,言语里带了几分玩味,“我听父亲曾说起,当年京城里也有几个和虞少爷一样容颜隽秀的人,一个是虞家的小爷,一个则是……” 苏闻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眨眼道,“你和他挺像的!” 她话里显然有话。 苏闻茉没有说完,像是等待虞方问下去一般。 奈何,虞方对这个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容貌这个东西,虞方向来不在意,所以像谁,又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沈苍苍说他长的好,他便庆幸自己有这样的容貌,能让沈苍苍喜欢。 他幼年的事情,他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到了虞家后身子便一直虚弱。甚少出踏出虞家的府邸,偶尔出来走走,身边也是跟了一群人。 今儿,不过是因为他怕被人注意,所以身边的人带的少了一些。 除了身边伺候的几个小丫鬟,便只有沈苍苍说他长的好。 现在,从苏闻茉的嘴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虞方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像不像父亲。其实都不重要。 天下,哪有长的一样的人。 苏闻茉挑眉,看着虞方说。“你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奇的呢?”虞方反问苏闻茉,“九小姐若是想问我这个问题的话,那么九小姐是问错了人了!” 苏闻茉笑了起来,她本就生的清秀。笑起来的时候,宛如茉莉花初绽。“是,是,是,我都快忘记了。你是个木鱼脑袋!不然,也不会和沈苍苍走那么近了,我今儿来。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我也是过来取几件首饰。所以虞少爷。你放心……我对你没太多的兴趣,我注意到你,也是因为晏锦!” 苏闻茉说的直接,而虞方这下却皱眉了。 苏行容和晏锦的事情,他自然知晓。 苏闻茉和苏行容关系很好,一向冷淡且脾气狠毒的苏行容对苏闻茉也不错…… 现在苏闻茉这句话,也让虞方觉得,苏行容其实根本没有对晏锦死心。 苏闻茉看着虞方皱眉,不小心失了神。 不得不说,美人就是美人,连皱起眉头的样子,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苏闻茉见过不少的美男,每一个都是精致夺目,包括太后身边的那几个小太监……但是没有一个,像虞方这样,眉目像是古玉雕琢出来似的完美、清澈,在阳光下仿若透明。 书里有句话是,景不醉人,人自醉。 苏闻茉想,这句话,约摸就是说虞方这样的人。 她想了想,又走到虞方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看在你长的好看的份上,就多言劝你一句,莫要太对郡主投入感情了,她那个人,向来死心眼。虞少爷,你的感情,是会害了她的!” 苏闻茉说完之后,便摆了摆手,带着身边的丫鬟和侍卫,从银楼里走了出去。 虞方看着苏闻茉的背影,怔了很久。 苏闻茉刚才的口气,丝毫不像在说笑。 这段日子,谁都知道苏闻茉时不时都会进宫陪伴在贤妃身侧,宫里也传出来,苏闻茉会进宫伺候元定帝的事情,连薄太后私下都赏赐了苏闻茉不少东西。 苏家获得的圣宠,一直不少,甚至有超越薄家的迹象。 所以,苏闻茉说出来的话,也是很有份量的。 虞方有些失魂,他摇了摇头,然后匆忙的订了几样首饰,便急着赶了回去。 当夜,他便高烧不退…… 这一次,虞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小时候,总是听见悠扬的琴声,有个温柔的女声总是跟他说,“煦儿,快长大,快长大……” 女声说完后,又有人说,“晏煦还小,哪里听得懂你的话!” “是吗?”女子笑了笑,声音也有些沧桑,“他得长大呀,若不长大,怎么离开……” 这句话,听上去十分的可悲、伤感,差点让他落泪。 这一次,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 等醒来的时候,虞方看着绣着竹叶的帐子,目光无神,喃喃自语,“晏煦……晏煦……” 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梦境。 他一直都深信,自己的梦境是真的。 所以,他想了很久,一直觉得头疼。身边冷商量的人,想来想去,他能想到的只有晏锦了。 作为一个兄长,虞方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有些犹豫却又无可奈何。 他不能将不高兴和怀疑的情绪,告诉给祖父祖母甚至是父亲。 在他们面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微笑。 无论,内心是高兴还是难受,都一定要笑着。 他们对他那么好,若是他怀疑他们,那么……他简直就是一个白眼狼,和晏绮宁又有什么区别呢? 虞方将所有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出来后,觉得内心舒服了很多,但是这个重担却也似乎交给了晏锦。 晏锦沉思了很久,看着虞方说,“表哥,那只是一个梦!” “不是梦!”虞方看着晏锦,“我真的听见了!” 他说的急迫,像是很肯定自己在梦境里听到的,便是真的一般。 晏锦抬起头,看着虞方却是一脸疑惑,这个事情漏洞太多了…… 她生母是个大家闺秀,在礼仪上十分讲究。所以,谁又会在生母的面前,直接称呼哥哥的名字? 第566章:查探下去 虞方怕晏锦不相信他的话,又说,“我已经想起,从前关押……从前我住的那个院子在哪里了!” 他的记忆有些残缺,很多东西的确都已经想不起了,又何况是幼年的事情。 但是,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他想起往日的事情,也是越来越多了。 有时,他看着沈苍苍,便会想起被自己遗忘掉的东西。 漆黑的院子,和他相似的孩子,还有满地的血…… 每一样都是他不想记起,却又突然记起的事情。 晏锦见虞方情绪有些激动,赶紧安慰道,“表哥你别急。” 她说完,又亲自给虞方倒了一杯水,让虞方稍缓情绪。 “素素,你得帮我!”虞方显然也有些心烦意乱,他反手抓住晏锦的衣袂,“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谁,我……”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样说话,有些不妥。 其实,亲生父母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虞非待他那么好,视他如亲生孩子,这些年来更是从未亏待过他一点。 明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是虞方却依旧很难说服自己。 他想了想,便又不安的放开手,垂下眼眸。 晏锦琢磨了一会,才说,“表哥你想知道,那我便帮你查查,只是你得等些日子了!” 其实,要查这件事情,也很简单。 只是,要瞒着虞家人和父母,她便得费些力气了。 虞方沉默了许久,最后将晏锦递过来的茶杯端起,饮尽了杯子里的茶水。才抬起眼看着晏锦,“我知道,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对不住!” “怎么会!”晏锦笑了笑,柔声地回答,“表哥这是相信我,我很开心。怎么会是麻烦呢?若今儿我是表哥。而表哥是我,那么表哥也不会拒绝我的请求吧?” 虞方闻言,怔了一怔。然后点头。 若今儿,是晏锦来求他帮忙查这件事情,他的确不会拒绝。 其实,虞方心里也明白。无论他是不是晏煦,晏锦从头到尾。都将他当做亲哥哥一般对待,这份恩情,他会铭记在心。 虞方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你既要查的话,就从苍苍的外祖父家那边查起吧,我是在哪里遇见她的。之前。我住在京城西郊,我记得那边!” 晏锦微微颔首。“好!” 晏锦又和虞方说了一会话,虞方才起身告辞,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激,怎么也遮挡不住。 等虞方离开后,晏锦才走回了屋里,从袖口里将今儿谢相交给她的图纸拿了出来,一双纤秀的眉微微蹙起。 她想了许久,又将虞方翻过的话本子打开…… 沈砚山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提起事情的人,而虞方在看了这个话本子后,才跟她说起了身世的问题。晏锦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父母到底瞒了她什么…… 他们从未泄露过一丝丝这方面的事情,以至于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 过了一会,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晏锦一脸烦恼的样子,有些惊讶,“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没事!”晏锦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应该是有些乏了吧!” 香复将窗户打开了一些,又说,“小姐怕冷,所以这屋子关的严严实实的,不过,还是要透一些风进来才好。等明儿我去西郊再选一些安神的花木回来放在屋子里,小姐也好早些入眠!” 晏锦听了香复的话,疑惑地说,“西郊?” “是啊!”香复见晏锦对这个话题有兴趣,便笑着说,“二爷从侯府搬出来后,便去了西郊的庄子上,他这会做了一些小生意,奴婢经常过去买一些东西!” 晏家二爷终究是没有选择步入仕途,而是选择了他喜欢做的事情。 晏锦也曾遇见过晏二爷,是在一场宴席上。 那时的晏二爷,眼角已经长出了一些细纹,虽然身形消瘦,但是精神却很好。在遇见晏锦的时候,他还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锦主动上前,给晏二爷行礼后,晏二爷才笑着说,“素素长高了不少!” “是吗?”晏锦抬起手看了看袖口,笑着附和,“母亲也说,我如今的衣裳,几月便得换一次了!” 晏二爷见晏锦愿意和他说家常,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父亲,他……还好吗?” 对于晏季常,晏二爷终究有些愧疚。 他其实想要的并不多,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然后培育花木。可是,他的妻子对他的期望却太大了…… 旋氏希望他能继承侯位,更希望他能好好的踏入仕途,更希望他…… 有的时候,晏二爷也觉得疲惫。 他觉得为难,却又不想辜负妻子。 所以,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逃避旋氏的期待,也在逃避自己该尽的责任,以至于后来妻子会对晏绮宁和晏锦做出那样的事情。 他愧对晏季常…… “爹爹很好!”晏锦声音轻柔,“二叔,若是得空的话,也来看看父亲吧!” 晏二爷闻言,瞪圆了眼。 他简直不敢相信,晏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还有什么颜面去见晏季常。 晏锦似乎也知道他想什么似的,继续说,“从前的事情,也不是二叔的错,二叔又何必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一大家子和和睦睦,挺好的!” “和睦!”晏二爷喃喃自语,“是啊,和睦真的很好!” 晏老太爷和晏三爷的所作所为,让晏二爷寒了心。 他身边,当真是没有什么亲人了。 妻子怨他,儿子不亲他……而旋家长房那边需要的银子太多。他每日都为银子愁的头疼。 从前,他过的日子当真是太无忧无虑了。 过了一会,晏二爷才笑着说,“等我得空了,便去看看大哥和你。我现在住在西郊,你有空来找二叔说说话!” “恩!”晏锦点了点头,“我还得来拿二叔的宝贝呢!” 晏二爷闻言。哈哈大笑。 他的宝贝。便是他培育的花木。 晏锦其实也从未怪过晏二爷,旋氏的事情和晏二爷无关,前世的晏二爷也不过是晏三爷的棋子。 有些仇。该永远铭记。 而不该恨的人,也不该涉及。 父亲被祖父和祖母如此对待,心早就寒了,若二叔能和父亲交好。或许也能温暖下父亲那颗寒冷的心。 而且,父亲也不是薄情之人。 二叔如今的境况。若是父亲知道,肯定会帮的。 她之后回府,便告诉了父亲遇见二叔的事情。果然,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父亲在听闻二叔的事情后,便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之后修葺如今这座府邸。父亲还特意去找了二叔,从二叔的手里买了一些花木。 晏锦也吩咐香复。若是虞家那边需要什么花木,便去西郊找晏二爷。 她的记忆里向来不好,有的时候前脚吩咐的事情,后脚便给忘了。晏锦想到这些,忍不住抬起手来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瞧瞧我这个记性!” “小姐!”香复看见晏锦的动作,却是一惊,“你这是……” 晏锦转眸看着香复,镇定地说,“明儿你就先别去西郊了,等过几日我和你一起去!” 香复满脸的疑惑,“天气越来越冷了,小姐你……去做什么!” 显然,香复是怕晏锦冻坏了。 晏锦却笑着摇头,“好久没见二叔了,过去看看他!” 香复见晏锦这样说,便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院子里的花木,是香复精心挑选的,而且还有一些是晏二爷特意让香复带回来的,所以每一盆都长的很好。 晏锦每日醒来的时候,看着院子里郁郁葱葱的绿,便觉得眼前一亮。 晏锦特意写了一封信给晏安之,让晏安之帮她去查沈苍苍外祖父家附近的宅子这十多年来,曾有哪些人居住过。 而其他的,她准备去问问晏二爷。 她这个二叔知道的虽然很少,但是旋氏想必知道的,却不少。 二叔终究是顾及了多年夫妻的情分,在晏宁裕的苦苦哀求下,没有休了旋氏。之前,本来准备好的休书,也搁置了下来…… 旋家长房败落了,现在旋家长房没有任何收入的来源,一切都要仰仗着晏二爷。若是晏二爷都休了旋氏,那么旋家长房败落也不过是长短的问题。 晏二爷没有抛弃旋氏,还扛起了养着旋家长房的责任。 他在西郊卖一些花木,用来养家糊口。 好在,晏二爷的确精通培育奇花异草,私下晏季常对他又颇为照顾,所以这些日子生意也做的不错。 旋氏经过了不少的事情,现在也安分了下来,没有再做出其他的事情。 晏锦想,她得去探探旋氏的口风。 关于她生母的事情,父母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那么若是旋氏……怕应该会知道一些吧。 晏锦将信函送去晏安之手里几日后,晏二爷那边便出了一些事情。 这次,闹出事情的人是晏宁裕。 晏锦本来打算再过些日子去拜访的,因为晏宁裕的事情,将日子又提前了一些。 晏宁裕本来一直都跟在苏行容身边做事,却不知做错了什么事情激怒了苏行容,然而和苏行容渐渐地疏远了。现在,更是私下收了一些贿赂,导致苏行容直接发怒,将他关押进了刑部。 这件事情一出,晏二爷那边便慌了。 晏二爷膝下虽然还有两个女儿,但是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若晏宁裕出事,那么晏二爷怕是要受不小的打击。 不过,晏二爷是没有脸面来求晏季常帮忙的,所以这件事情旋氏求到了旋二爷那边。 旋二爷没有插手这件事情,而晏闻惠却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告诉晏锦,便派人送来了消息。 这些年,晏闻惠和旋二爷夫妻之间也很和睦。 之前还有人劝旋二爷纳妾,都被旋二爷拒绝,他总是笑着说,自己命格太硬,身边能有一个人陪着,便好了。至于其他姑娘,他就不该去祸害人家了。 他说的有趣,但是言语却十分的坚定。 晏闻惠在生下第一胎男婴后,现在又有了身孕…… 她和晏锦这些年来,一直都来往,所以旋氏那边出事后,她没有多想,便传递了消息给晏锦。 关于晏宁裕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 若是父亲和三姑父都不插手这件事情,晏宁裕必定是没救了。 晏锦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临行的时候,小虞氏多少还有些担心晏锦,特意吩咐了阿哒和阿水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晏锦。 对于旋氏,小虞氏终究是不喜的。 但是,旋氏是旋氏,晏二爷是无辜的,所以小虞氏也没有阻止晏锦去西郊。 从晏家长房的宅子到西郊,多少有些距离,晏锦坐在马车内,手里捧着小虞氏递给她的白玉手炉,坐了约摸两个时辰的马车。 等到了西郊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周围冷冽的空气,冻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西郊的空气比京城里更冷,但是嗅着却更舒服。 这寒冷的风中,携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她站稳之后,便吩咐香复亲自去敲门。 这次来西郊,她没有提前告诉晏二爷,因为行走匆忙,也没有太多的准备。 晏二爷没想到晏锦居然会亲自来看他。在听闻下人的通传后,也是惊的立即丢下手里的活,奔到前院亲自来迎接。 如今的晏锦,地位比从前高了不少。 她现在和沈砚山定了亲,来日她便是沈家的定国公夫人,是要亲自进宫被封诰命的……而他,却什么都不是。 虽然他是长辈,但是于情于理,都该亲自来迎接。 晏二爷奔出来的时候,晏锦已经在外站了一会了。 他远远的看着晏锦,有些怔住。 晏锦比从前,又长高了一些,本来稚嫩的面容也长开了,眉目里有几分像晏季常,又有几分像大虞氏。这个孩子,不再是昔日那个喜欢跑进他桃园里调皮的摘桃子尝的小姑娘了…… 远处的晏锦,似乎也发现了晏二爷,她抬起头来笑了笑,“二叔!” 第567章:你还要脸吗? 晏锦已有许久,没有见过晏二爷了。 昔日那位俊朗且神采奕奕的晏二爷,如今鬓发间已经染上几缕银丝,眼角更是添了不少的细纹。 这个人,的确是已经老了。 他站在门内,眼里掩不住的全是惊讶。 许久后,晏二爷才开口,“素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二叔!”晏锦走近后,又说,“顺道过来问二叔一些事情!” 晏二爷这几日一直头疼儿子的事情,整夜没有合上眼,神色里全是疲惫。 现在的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也不过是强撑着打起精神而已。晏二爷愣了一愣,笑着说,“好,进屋说话吧,外面冷!” 晏锦微微颔首,便跟在晏二爷的身后进了院子里。 晏二爷这座院子在京郊,占地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周围却是繁花似锦,丝毫不比御花园内的景色逊色。 其实,晏二爷的手艺,不比宫中的花匠差,而且他本就喜欢培育花木,所以现在做花木生意,也是如鱼得水。 这里的冬日,和昔日清平侯府的西院一样,无论多么寒冷,却依旧携着春日淡淡的暖意。 进了大厅之后,晏二爷才吩咐下人们去准备茶水,然后对晏锦说,“你今儿来是想问我什么事情?” “这……”晏锦看了看大厅内站着的下人们,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晏二爷是聪明人,他立即便明白晏锦的意思。 于是,他等人上好了茶水和茶点后,便吩咐让他们退了下去。 他有些不安地说,“这不是什么好茶。你可别嫌弃!” 晏锦现在吃的用的都是拔尖的,他这里的东西,自然比不上虞家那些。 “二叔怎么说这些!”晏锦笑的和蔼,白嫩的手指捧着青花瓷茶盏,宛如剔透的琉璃。她言语轻柔,“二叔明知茶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晏锦说完之后。晏二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茶叶这个东西。在晏锦的嘴里,还当真是一个味道。她不喜欢浓茶,觉得苦涩。那些再好的茶,入了她的嘴也不过是一个味…… 当年,晏锦还自嘲的说,再好茶叶给她吃。不过是牛嚼牡丹。 晏二爷轻轻的抚摸茶盏的边沿,“你是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哥哥的事情!”晏锦怕晏二爷不明白,又直接地说,“我亲哥哥!” 晏二爷闻言,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神色有些不安,“你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 晏锦笑的有些苦涩,“阿宁的事情。想必二叔也知道了。我啊,就突然想起哥哥了。若我哥哥还在……二叔,我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是不是比阿宁好一些?” 晏锦说的轻缓,声音里更是带了几分颤抖。 晏二爷抬起头,看着晏锦,然后叹了一口气。 其实,晏绮宁会变成如今这样,终究还是他妻子的错。 若是当年,妻子没有那么多的野心,那么如今的晏绮宁,肯定不会做出如此离奇的事情。 晏绮宁是晏锦一直护着长大的孩子,现在晏绮宁做的事情,的确让晏锦有些伤心,也难怪这个时候的晏锦会突然提起晏煦。这个世上,除了晏绮宁,便只有已故的晏煦,和晏锦是嫡亲兄妹了。 良久,晏二爷才说,“小煦是个很乖的孩子,他和跟你娘一样,长的很俊。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是天空一般清澈。他很疼你娘,也很喜欢和你外祖父一样,养很多的小动物……从前,东院还有一院子的小兔子。” 晏二爷说起这些的时候,思绪也回到了从前。 那时,大虞氏和晏季常的感情很好,晏煦乖巧懂事,一切都是那么美满。 若是没有那一场大病…… “他若是还在,一定会是一个好哥哥!”晏二爷十分肯定地说,“他和阿宁不一样的!” 晏锦笑了笑,“多谢二叔!” “你这个孩子,和我说谢谢做什么!”晏二爷见晏锦似乎有些小烦恼,又劝道,“虽然小煦不在了,但是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看着你,所以你也不必太伤心了!而且,现在你是长姐,宥哥儿又还年幼,你得辛苦一些了!” 晏二爷其实不太会安慰人,他的言语终究是有些笨拙。劝慰人的话能说成这样,已经是极限了。 而且,现在的他心烦意乱,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安慰人。 好在晏锦也没多想这个问题,她喃喃地说,“恩,我一定会做个好姐姐的!” “这样便最好!”晏二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屋外的天色,“你今儿既然来了,二叔带你去看看我今年刚培育出来的花!” 晏锦笑着点头,“好!” 晏二爷只有在提起花木的时候,情绪才会稍微缓和一些,更不会想太多!园子里的花木被他精心照顾的很好,每一株都很吸引人的视线,在冬日里能看到如此多盛开的花,也是十分难得的。 晏锦陪在晏二爷身边走了一会,又在晏二爷开口要她挑选一些花木的时候,亲自选了几盆让香复搬去马车上,等会一起带走。 最后,她从袖口里拿出一些银票递给晏二爷,“二叔,我现在帮不了你什么。只是,这些银子你拿着,这是我的一些心意。毕竟现在有些关系,也得走动走动!” 晏二爷有些惊讶,他看着晏锦手里的银票,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晏锦,终究是知道了他的事情,而且还不计前嫌的帮他。 如今的他,手里根本没有太多的银子,所以想要去刑部走动关系,也是十分的困难! “我。不能收!”即使是需要这些银子,晏二爷却依旧婉拒,“素素,这件事情我会有办法的!” 晏锦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晏二爷的话,而是继续说,“二叔何必见外。您拿着吧!若是你介意。来日有什么好看的花木,白送我便好了!” 晏锦说的坚决,而晏二爷也不好继续拒绝下去。 的确。他若是再拒绝下去,便显得有些假惺惺了。 只是,这份银子他拿的十分棘手。 轻如鹅毛的银票,落入晏二爷的手里。却宛如千斤重。 他沉默了许久,才对晏锦说。“多谢!” 晏锦这次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告辞。 晏二爷亲自将晏锦送到院外后,又看着晏家长房的马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世上许多人,大多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 他站了一会,便有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说。“二爷,二太太闹起来了!” “闹?”晏二爷皱着眉头。将银票放进袖口里,然后转身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在知道晏锦来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惊讶。 晏锦亲自来看他,肯定是有目的的。 不过,无论晏锦来这里,无论好意还是恶意,他都必须做足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 晏二爷亲自去迎晏锦时,便吩咐身边的人将妻子关押在院子里,不许她出来闹事。分家之后,旋氏虽然安分了一些日子,但是最近儿子一出事,旋氏又开始乱了分寸,居然三番四次的想要跑到晏家去求晏季常,甚至还骂晏锦是白眼狼,说这个时候居然都不帮他们。 旋氏神色有些疯癫,晏二爷更是气的头疼。 晏家长房,凭什么要帮他们? 他现在在看见晏季常的时候,根本都没有颜面抬起头来了。哪里还有脸面,去恳求他们帮忙? 而且,晏锦今儿做的事情,也出乎他的意料。 晏锦不会无缘无故提起晏煦,她既提起了,必定是有原因的! 晏锦其实的确帮不了他什么,因为晏锦毕竟是女流之辈,朝廷上的事情,她只能看着。一个内宅里的小姑娘,能拿出两千两银子给他,已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晏二爷想到这里,脚步加快了不少。 结果,他刚进了院子,便听见旋氏大哭,“你们放我出去,我要去见二爷,我要去见二爷……放我出去,我的谦和,我的谦和怎么办啊!” 旋氏哭的凄惨,显然是真的很担心晏宁裕的事情。 晏二爷顿了顿脚步,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 不知为何,每次见旋氏的时候,他都觉得有些气闷,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有时更是和旋氏一句话都没有。多年夫妻,他似乎也厌倦了旋氏的脾气。 若不是为了晏宁裕,他肯定会休了旋氏。 晏二爷整理一下思绪,才踏入了院门内…… 等下人们打起帘子的时候,晏二爷入目便是一片狼藉。 屋内的花瓶和摆放的玉器全部被丢在了地上,连角落里他送来让旋氏安神的花,也被摔落在地,被泥土掩盖住了一些,再也看不出昔日的娇嫩。 晏二爷的目光渐渐地加深,神色也有些怪异。 旋氏此时却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冲上去抓住晏二爷的衣袂,“二爷,你让我出去见见素素,你让我去见见她!” “你去见她做什么?”晏二爷语气很淡,“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旋氏听了,却是一愣。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晏二爷,“她是我带大的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现在,她得帮我,她必须得帮我!” 晏二爷这次没有说话,而是撇开旋氏抓住他衣袂的手,找了个地方坐下。 椅子上还沾了一些泥土,他也懒得清理了,“旋淑云,你还要脸吗?你不要脸,我还要啊!” 晏二爷说的满脸疲惫,他已经不愿意再去看旋氏了。 他是晏宁裕的父亲,又何尝不想去救自己的儿子呢?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还有什么颜面去跪着求晏季常原谅他们,甚至还要晏家长房和苏家为敌? 现在苏家的地位堪比昔日的薄家,谁又想去得罪呢? 晏锦今儿做的事情,已经让晏二爷很动容了。 她亲自送来的银子,其实便是最好的解释。 旋氏一听这话,眼里便噙了泪,“二爷,谦和你是的儿子,你忍心看着他出事吗?苏行容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忍心?” “我不忍心,我肯定不忍心!”晏二爷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宁裕是我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若是有办法,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送死!可是,你要知道,这次是他错了!当初,他就不该跟在苏行容身边,苏行容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吗?他既然选择跟在了苏行容身边,便该中规中矩,这次收的贿赂,本就是他错了!” 起初,晏宁裕要跟在苏行容身边的时候,晏二爷便不同意。 晏宁裕还小,应该好好的念书。 结果,妻子和儿子却嫌他太过于知足,一点也不关于仕途上的事情。 他这些年来虽然注意力都放在花木上了,但是关于京城里的局势,却也是知道一些的。 苏家,并不是一个好依靠。 苏家的人,利益心太重,想要的也太多了。 他的儿子跟在苏行容身边,终究是不妥的。 他私下劝过儿子很多次,最后还被儿子怒骂,他算是什么父亲…… 晏二爷哽咽了很久,既无奈又心酸,之后便不再开口。 很多事情,很难猜之后的事情。 因为,仅仅是过了几年,儿子和苏行容之间便有小矛盾,之后便开始疏远苏行容。 晏二爷觉得这是好事情,而旋氏却整日愁眉不展。 那会的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思来管儿子的事情,分家、兄弟之间的矛盾,也让他头的疼的厉害。 等他终于安稳下来的时候,儿子却收了贿赂。 而且,他根本不用多想,便能猜到儿子收下贿赂的原因。 “他哪里错了?”旋氏看着晏二爷,面目狰狞,“他不过是收了几千两银子而已,只是这么一点点,怎么会是他错了?现在朝廷上的那位官员,私下不会收银子。苏家,这次针对他,是苏家欺人太甚!” 晏二爷自嘲的笑了笑,“是苏家欺人太甚,还是你旋淑云胃口太大了?这些年来,我一直赚银子替补你娘家你还嫌少,你现在还要让宁裕帮你想办法凑银子!旋淑云,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将他往火坑里推!” 第568章:旋氏的艰难 晏宁裕从前虽然在为人处事上稍微刻薄了一些,但是他也不至于刚上任不足三年,就开始贪污、收受贿赂。 除非,有人给他施加压力。 旋家长房这些年来,每个月用掉的银子,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然而,旋家长房根本没有什么收入。 旋家已经分家,旋家长房却依旧不知收敛,花费更是大手大脚,私下也是负债累累。 渐渐地,旋氏也不得不开始贴补娘家。 其实,晏二爷当真不在意旋氏贴补旋家长房,银子这个东西,赚来便是用掉的。所以,他才会抛下昔日的颜面,求人来买他培育的花木。 若是从前,他哪里舍得将自己精心培育出来的花木卖出去? 每一株都是他的心血。 他做了最大的妥协,旋氏却依旧没有看见。 旋氏嫌弃他赚的银子太少,不如虞家人厉害,偶尔她还会提起虞非,说最近虞家又买了什么东西。晏二爷听多了,便觉得十分的头疼。 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虞家再风光又如何?暗地里虞家受了多少打击和迫害,谁又能看的见? 他没有搭理旋氏的那些话,而是继续埋头苦干。结果,晏二爷怎么也没想到,旋氏居然会让儿子去贪污…… 晏宁裕是旋氏和他唯一的孩子,旋氏怎么忍心让儿子去走上这样的歧路! 刑部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是,如今刑部管事的,却是苏行容。 那个人的眼里,是揉不得一点沙子的。 旋氏这样做。和亲手杀了儿子,又有什么区别? “晏季文,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旋氏气的目瞪口呆,身子颤抖的厉害,一双手更是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我怎么会害谦和,不过是区区几千两……” “区区几千两?旋淑云你好大的胃口!”晏二爷看着妻子执迷不悟的样子。咬牙切齿地低吼。“若不是你每个月都要贴补娘家,谦和会去贪污吗?旋淑云你要贴补娘家,我从未阻止过你。但是你也要清楚,你现在是我晏家的人,而不再是旋家的小姐!你要贴补,也要有个限度……往后。家里的账房不再由你支配!” 晏二爷的话,无疑是断了旋氏最后的路。 她闻言立即哭了出来。脸色发白。 若是没有银子,那么母亲怎么办…… 旋家长房还有那么多人,还得靠她养着。 旋氏不甘,她也吼了回去。“晏季文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晏二爷自嘲的笑了笑,“若是这次谦和出事,旋淑云我也不用再忍着你了。你既然一心想着旋家长房,你就给我滚回去吧!好好做你的旋家小姐!” 晏二爷说完这句话后。像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似的。 他觉得浑身的负担都在这一刻,彻底的解放了。 不用再想着旋家那边的债务,不用再熬夜培育花木,想着要怎么将这些东西卖出去,更不用日日夜夜和旋氏发生争执。 他现在看见这个女人,都觉得无比的恶心。 旋氏瞪圆了双眼,声音颤抖,“你要休我?你居然又说出这样的话!” “对,我要休了你!”晏二爷这次话语说的无比坚定,“你想要的太多,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旋淑云你既然不知知足,便去找个能满足你的人吧!” 晏二爷说完之后,便从屋内踏了出去。 他刚走到屋外,旋氏便朝着他的背影大喊,“晏季文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旋氏喊的撕心裂肺,显然是伤心至极。 多年的夫妻,晏二爷怎么能如此对待她。一而再的说要休了她,一而再的伤她的心。 屋外的晏二爷吐了一口气,然后顿下脚步吩咐身边的管家,“往后,二太太若是要去账房拿银子,超过五十两便要我亲口允许,账房才能给她!还有,不许她乱走,明白吗?” 晏二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将牙咬碎了,吓的管家立即点头,“二爷,我知道了!” 旋氏看着晏二爷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消失,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没有任何的力气了。她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晏二爷消失在她的视线内,然后大门缓缓地关上,下人们看着她的眼神,也是各种嘲讽。 她大喊,“别留下我!” 可是她喊的再大声,也没有人愿意多听她一句话。 晏宁裕出事后,这些人早就看清楚了局势。 能从刑部走出来的人,如今除了一个晏季常,还有谁呢?而且,小虞氏和旋氏的关系向来不和睦,这都是他们知道的事情。晏季常自然是要帮着小虞氏,而并非是旋氏。 现在,晏宁裕这一进去,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往后,这座宅子里,也就是晏二爷说了算。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是要听晏二爷的话了。 旋氏哭的声音都沙哑了,却再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连一个可怜的眼神都没有人丢过来。 她坐在地上,浑身冰冷。 屋子内没有烧地龙,连一盆炭火都没有,她就这么一直坐着,心寒如冰。 过了不知多久,旋氏才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知道,丈夫这一次是真的不打算多插手她和旋家长房的事情了,而且,儿子那边怕是丈夫也无能为力了。她跟随这个人多年,太清楚他的性子了。 若是儿子没了,她真的是再也不能在晏家二房呆下去了。 旋氏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收拾好了情绪,等入夜老妈子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将手里的镯子褪了下来。缓缓地交给了老妈子。 “任妈妈!”旋氏看着镯子,眼里全是不舍,“你帮帮我!” 任妈妈吓的一惊,差点将食盒落在地上,“二太太你这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能帮你什么啊!” 旋氏双眼红肿,发髻更是凌乱。“我想知道。今儿晏锦来了,跟大爷说了什么!” 任妈妈是晏二爷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嬷嬷,她送茶水的时候。肯定听见了两个人的谈话。哪怕一点点,她也能知道晏锦现在想要做什么。 或许这次的事情,就是晏锦暗中做的手脚。 任妈妈一听这话,立即摇头。“二太太,老奴真的不知道啊!” 旋氏看着任妈妈的神情。又咬了咬,将腰间的玉佩也取了下来。 “这玉佩是西域的白玉制成的,是当年虞家送给二小姐,二小姐再送给我的!”旋氏对任妈妈说。“西域的东西,向来价格不菲,任妈妈我记得你的儿子快娶妻了。若是有这些,你都可以置办一座小院了!而且。我还可以让管事的把卖身契还给你!” 对于任妈妈,这个条件的确是十分的有诱惑力。 她若是脱离了奴籍,那么儿子也可以离开晏家二房了…… 她握住旋氏递过来的玉佩,有些不安。 昏暗的烛光下,玉佩宛如透明。 这,的确是上好的白玉。 她犹豫了很久,才喃喃地说,“大小姐问二爷,是否知道她哥哥的事情!” “哥哥?”旋氏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这句话的意思。 晏锦的哥哥,除了晏宁裕,便只有西晏那位。不过,如今的晏锦显然不可能为西晏那位来问晏二爷……至于她的儿子晏宁裕,晏锦更不可能会提起。 那么,若不是他们两个人。 便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晏锦的嫡亲哥哥——晏煦。 旋氏想到这里,立即笑了起来,“晏煦,居然来问晏煦?晏锦,你当真是厉害!” 任妈妈看着旋氏笑的狰狞,她赶紧将镯子和玉佩都藏进了袖口,生怕旋氏反悔。 “任妈妈!”旋氏看着眼前的老妈子,“过几日,你放我出去吧!” 任妈妈惊讶极了,“二爷吩咐了……” “他吩咐是他的事情,我能不能离开,就是任妈妈的事情了!”旋氏笑的淡淡地,却又有些可怕,“你也知道,二爷最不喜欢的,便是下人多事了!” 晏锦和晏二爷的谈话,除了任妈妈,还有谁能知道? 旋氏如今依旧是晏家二太太,虽然地位不如从前,但是却仍然是晏二爷的妻子。 她说的话,晏二爷肯定会相信。 任妈妈现在才知道,旋氏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袖里的东西,像是瞬间变成了烈火似的,烫的她胳膊有些难受。此时,她若是不帮旋氏,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任妈妈咬住下唇,半响后才说,“太太,老奴没有法子啊!” “是吗?”旋氏冷冷一笑,“你确定?” 任妈妈看着旋氏笑起来的模样,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我……” “你先不用回答,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旋氏摆了摆手,打了一个哈欠,“五日后,若你办不好这件事情,那么你和你儿子,便准备滚去庄子上吧!任妈妈,再多的银子,没命花,也是白拿,是不是?” 旋氏说完也没有用食盒里的东西,便上了床选择了歇下。 任妈妈看着旋氏的身影,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才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将桌上的菜肴拿起,慢慢的装入食盒里,才从屋内退了出去。 五日,说长也长,说短也不短。 任妈妈想了无数的法子,最后无可奈何之下,才想了一个下下策…… 她让旋氏穿着她的衣裳,从屋内里走了出去。 旋氏起初还嫌弃任妈妈的衣服有一股臭味,但是一想起儿子还在刑部,旋氏也只好妥协了。 旋氏出了院门后,便朝着府外奔去。 她找了一辆马车入了京城……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用如此狼狈的姿态再次回到这里。 她先去旋家长房找了母亲,本来一脸兴奋的母亲,在看见她的穿戴后,面色便暗了下来,甚至还问旋氏是不是晏家二房彻底没银子了。旋氏闻言,既有些诧异,又有些无奈。 她对母亲说,“娘,季文这次生气了,怕是要休我!” “什么?”旋氏的母亲在听了这句话后,惊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你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说你啊,赶紧回去给季文好好的说说,你们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还为些小事吵闹,这不是给我们添麻烦吗?前几日我和柳家太太出去,看见玲珑斋又出了几样新的镯子,柳家太太很喜欢,便直接买了!哎,小云啊,娘也想……” 旋氏一听这话,便知道母亲想要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的母亲,一心记挂的居然是首饰。 她一急,便质问母亲,“我现在手里还有什么银子?你难道不知道宁裕出了事吗?” “宁裕那件事情多好解决,我记得他不是说,苏家那个大少爷喜欢晏锦么?”旋老太太一脸不屑,“晏锦出去说几句话,苏行容还不得赶紧将宁裕放出来!瞧瞧你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旋氏听了之后,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结果,旋老太太说完这些话后,又直接跟旋氏提起了银子的事情。 这会的晏家长房,全靠旋氏的银子救济,若是旋氏被晏家二爷休了,这来日可怎么办? 旋氏见母亲着急,只好将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母亲。 旋老太太一看才这么点东西,心里自然不高兴,也没多搭理旋氏,便直接离开了。 旋氏在旋家小住了一日后,旋老太太又催促旋氏离开。 旋氏无可奈何,只好从旋家长房走了出来。 她站在大街上,举目无亲。 此时的她,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一般,没有地方可去,也不知道去求谁。 旋氏站了许久,才找着晏家长房走去。 结果,很不巧。 晏锦不在府内…… 今儿一早,晏锦便去了沈家,送了一些东西过去。沈苍苍和晏锦交好,晏锦偶尔去沈家走动,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如今入了冬,旋氏穿的又少,一阵阵寒风吹来,冻的她浑身哆嗦的厉害。 她还未受过这样的苦,一时心里也有些心酸。 她本来想离开,但是一想到离开之后,儿子就要出事,她又无可奈何的继续站着。 旋氏等的手脚都麻木了,晏锦才马车才缓缓地落入她的眼里。 旋氏一急,便直接冲上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马车面前,大喊了一声,“素素,素素,我是你二婶!” 第569章:请进 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旋氏站立的时辰太久,她这么一跑居然最后整个人摔倒在了马车前面,差点惊了晏锦的马。 若不是阿哒及时将马勒住,这马蹄怕是要踩在旋氏身上了。 她的姿势有些狼狈,嘴角上更是沾了一些灰尘,身子也隐隐作痛。 但是,旋氏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疼痛,她又急着唤了一声,“素素!” 马车的车帘从内缓缓地被挑起,晏锦看着地上趴着的旋氏,微微挑眉。 如此狼狈的旋氏,像极了前世的她。 风水,还当真是轮流转。 前世的她,也是如此可怜的跪在旋氏面前,希望旋氏能救救她,结果一向对她和蔼的旋氏,却对她说自己没有办法。 最后,更是连伪装都懒得继续了,让人赶着她离开西院。 “二婶!”晏锦笑了笑,“你怎么对我行如此大的礼?” 她笑的亲切,却依旧没有吩咐人将旋氏扶起。 旋氏尴尬的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发髻也因为方才剧烈的动作,有些凌乱,“素素,你还是如此喜欢说笑!” “是吗?”晏锦反问了一句后,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知道二婶今日,来找父亲,有什么事情?” 旋氏看着晏锦的眼睛,怔了一怔。 不知是不是摔糊涂了,她方才竟然觉得晏锦的眼睛像曾经的大虞氏,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旋氏垂下眼眸,“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晏锦故作惊讶,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言语淡淡地。“这里可不是白鹤观!” 晏锦这句话虽然像是在说笑,但是话语里嘲笑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少。 旋氏怎么不清楚,晏锦想说的是什么。 旋氏和晏绮宁来往亲密,私下,晏绮宁更恨不得唤旋氏一声母亲。如今,晏绮宁疯了。被关在白鹤观内。是京城内众人都知晓的事情。旋氏虽然住在京郊,想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素素,你又和我说笑了!”旋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屋外太冻了,我能不能进屋坐坐?” 晏锦有些迟疑,“这……要不,二婶过几日再来吧。母亲这几日身子不适,怕是不能见二婶了!” 旋氏一听这话。便急了,“我就坐一会,不会打扰大嫂的!” 此时,大门从内被打开。窦妈妈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见旋氏的时候,略微有些惊讶。 窦妈妈走上前。对晏锦行礼,“小姐怎么还不进屋。也不怕冻坏身子!香复,扶小姐进去!” 香复闻言立即走上前,扶着晏锦的手,就要朝着里面走。 窦妈妈无视了眼前旋氏的存在,而晏锦也故作无能为力,对旋氏笑了笑,便继续朝着里面走。 “素素!”旋氏立即扯住晏锦的衣袂,声音有些尖锐,“你若不让我进去坐坐,我便自尽在晏家长房的门口,到时候京城内会怎么传,你难道不清楚吗?” 旋氏也是被逼的急了眼,此时不顾一切的说出了这些话。 晏锦和窦妈妈的身后还站着不少的小丫鬟,在旋氏说出这句话后,她们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旋氏一眼。 连不远处站着看热闹的人,也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昔日高高在上的晏家二太太,居然如此可怜。 窦妈妈气极反笑,“二太太要在哪里自尽,这是二太太自己的事情,老奴又能怎么办?” 窦妈妈说的不客气,而旋氏顿时傻了眼。 她刚才……太糊涂了。 晏锦看着见窦妈妈的神色,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窦妈妈你去照顾母亲吧,二婶你既然要进来,便进来坐坐吧!” 晏锦的态度软了下来,而窦妈妈却有些不甘的劝了一声,“小姐……” “没事的!”晏锦笑了笑,安慰窦妈妈,“不过坐坐而已!” 晏锦说完之后,窦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旋氏若是真的赌气在这里闹下去,的确有不少人会看晏家长房的笑话。 而且,窦妈妈也没想到旋氏居然会在这里等这么久,她以为旋氏早就离开了。 旋氏在晏家长房外站的太久,已经吸引了不少的视线,她方才的那句话,也被不少外人听见了。 闹大了,对晏季常的名声不好。 毕竟,终究是一家人。 窦妈妈不再说话,旋氏便跟在晏锦身后,朝着院内走去…… 这是旋氏第一次来晏家长房的新宅,她以前一直以为,像晏季常这样的人,不依靠虞家,根本也没什么本事。但是,进了院子后,她才发现,这里的景致居然比不她住的院子差。 她的丈夫是会培育花木的,院子里景色如春,并不奇怪。 而晏季常对培育花木是一窍不通,但是这座宅子却依旧被他点缀的如此风雅,的确是不容易。 所谓一步一景,约摸就是这样了。 旋氏跟在晏锦的身后,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农家小妇人一般东张西望,最后晏锦停下脚步后,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晏锦对身边的阿水说,“带二太太去偏厅,我去换身衣裳便过来!” 旋氏闻言,有些吃惊。 晏锦并未打算让旋氏去她住的院子内,或许准确地说,她是一点也不想让自己住的地方,沾染上旋氏的气息。 旋氏不是傻子,她很快便明白晏锦的想法。 一时,旋氏面色尴尬。 阿水点了点头,然后对旋氏说,“二太太,你跟我来!” 旋氏虽然有些不悦,想要发作,但是看着阿水那张漆黑的面目和强壮的身子,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咽了下去。她冷冷的哼了一声,才跟着阿水离开了晏锦的身边。 等旋氏离开了,香复有些担忧的看着晏锦,“小姐,你怎么让二太太进来了!” “让她进来,她就没有那么多理由责怪我们了!”晏锦笑了笑,眉眼里全是嘲讽,“而且方才她的话,你也听见了……” 不止香复和她听见了,其他看热闹的人也听见了。 她好好的‘款待’旋氏一会后,再送旋氏离开。 若来日旋氏还要做什么事情,那么也是旋氏自己的问题了。 毕竟,那句话是旋氏自己说的,可没有谁强迫她。 第570章:哀求 晏锦回院又特意换了一身新衣,连平日里不喜欢戴的首饰,也佩戴在了身上。 等换好衣饰后,晏锦却没有急着去见旋氏,而是又品了一会茶,才慢悠悠地起身。 今儿的茶,味道不错,清香又可口。 而另一边的旋氏,早已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她来来会回地在屋内走动,最后更是想要冲出去,却被阿水拦住,“二太太,你稍等!” “等,等,等!”旋氏声音尖锐,面目也有些狰狞,“还要我在这里等多久?晏锦她到底要做什么!她难道不知礼仪二字怎么写的吗?如此对待长辈!” 阿水是个护主的,在听见旋氏数落晏锦话后,忍不住冷冷一笑,“二太太若是不愿意等,也可以离开,奴婢一定不拦你!” 旋氏闻言,抬起手就想给阿水一巴掌,“放肆,你是什么东西!” 结果阿水的反应却更快,她直接抓住旋氏的胳膊,然后往后一推。 旋氏是大家闺秀,从小到大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有人伺候,她的力气自然比不上一直靠着力气过日子的阿水。 她被阿水这么一推,整个人便有些不受控制,最后摔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地面冰冷如雪,旋氏坐在地上,却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大胆,大胆!”旋氏怒目看着阿水,咆哮了起来,“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旋氏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会被一个下人如此对待。而且,还不过是一个卑贱的昆仑奴。 结果阿水刚想要反驳。便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似的,俯身行礼,人也立即乖巧了起来。 下一刻,阿水便轻柔地说,“小姐,你来了?” 此时的阿水,和方才的阿水。判若两人。 “恩!”晏锦的声音淡淡地。“辛苦你了!” 阿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像是得了晏锦夸奖似的。“奴婢不辛苦!” 旋氏就这样坐在地上,看着晏锦出现在她的眼前。 若说方才下马车的晏锦打扮的素雅宛如玉兰,那么现在的晏锦穿着却宛如绽放的牡丹,妖娆且华贵!在旋氏的记忆里。晏锦很少穿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一是晏锦觉得碍眼。而是晏锦也不喜首饰太过于笨重。 但是现在的晏锦,居然会露出这样的姿态,的确让旋氏有些吃惊。 旋氏一时傻了眼,等晏锦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反应了过来,“素素!” “二婶,地上冰凉。你也不怕冻着?”晏锦从香复的手里结果手炉,笑的和善。“快起来吧!” 晏锦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却没有人上前扶起旋氏,而是让旋氏自己站了起来。 香复将茶水和点心送下来后,便站在了屋外,没有在里面继续伺候。 旋氏也是真的冻坏了,她捧着滚烫的热茶,然后暖了暖手,才继续说,“素素,我不是……素素,你身边的这个丫头太放肆了,你得好好管教管教!她居然敢凌辱主子了!” “既是丫头,二婶又何必和她见识?”晏锦直接打断了这个话题,“今儿怎么不见二叔?” 晏锦提起晏二爷后,旋氏的脸色又变了变,唇色发白。 她垂下眼眸,皱着眉头,“你二叔忙别的事!” “二叔再怎么忙,也该陪着二婶出来走动走动呀!”晏锦看着旋氏,似笑非笑,“我已经派人去找二叔了,二婶你且等等,二叔一会就来!” 晏锦说的平淡,而旋氏却听的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的神色有些惊恐,似乎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 旋氏太清楚晏季文的性子了,她这么一逃出来,也等于和晏季文彻底的断了夫妻的关系。 晏季文那个人,性子并不软弱。 他决定的事情,一旦真的下定了决心,哪怕谁也不能扭转局面。 昔日,若不是晏宁裕劝着晏季文,她怕是真的会被丈夫休掉了。 旋氏想到这里,立即想起了今日来这里的目的…… 她又缓缓地坐回了凳子上,轻声地说,“素素,我其实是有事来找你帮忙的!” “我有什么事情,能帮上二婶?”晏锦故作惊讶,言语里也露出几分难以置信,“二婶是在和我说笑吗?” “素素!”旋氏抬起头来,凝视着晏锦,语气也带了几分哀求,“你哥哥,进了刑部,你帮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 晏锦闻言,皱了皱眉头,露出苦恼的样子,“我哥哥?”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在她的心里,晏宁裕根本不是什么哥哥。 天底下哪里有恨不得要拿自己妹妹去换取权利的薄凉之人?晏宁裕的薄情,她一直都记得。 晏锦依旧是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二哥为何会进刑部?” 旋氏有些语塞。 半响后,旋氏才说,“收了一些银子,一点点而已!” 她怕晏锦不相信,还伸出手来比划了‘一点点’的数目。 旋氏的确是被养大了胃口,几千两银子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点点而已。 晏锦看着旋氏露出的样子,不仅想笑。 几千两,旋氏说的轻松。 “既是贪了银子,自然该有刑部的大人来处置!”晏锦将手收拢,握住手炉的力气又紧了一些,“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二婶了!” 她说的直接,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旋氏盯着晏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晏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很清楚了,二婶,这件事情我帮不了!”晏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露出无辜的样子,“朝廷上的事情,我是无能为力的!” 旋氏见晏锦要走,立即大喊,“晏锦,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我养着你,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长大吗?你难道不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差点没命了吗?” “我知道!”晏锦看着旋氏,眼里全是刻薄,“我当然知道,若是二婶当年的手段再厉害一点,那么如今的阿宁,便就该彻底的换一个人了,对不对?” 旋氏听了这话,吓的面色如纸。 晏锦,是怎么知道的…… 第571章:换胎 旋氏从未见过这样的晏锦,眼神像是淬了毒似的,让她有些胆战心惊。 她有些控制不住身子,往后挪了一挪…… 这个样子的晏锦,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 那个时候的大虞氏,也是这样看着她。 “你在说什么!”旋氏结结巴巴地回答,“素素,你……你不要乱说!” 晏锦看着旋氏的样子,低头笑了笑,“二婶不记得了?二婶不记得了,那么我来提醒下二婶,西院院子里杏树下的东西,这些年二婶是否去看过?清明的时候,二婶是否觉得有些可怕!” 这次,旋氏再也不敢开口了。 那些尘封在她脑海里的记忆,在这一刻彻底的被掀起了…… 杏树下的东西,她当然记得,那是一具八个月大婴儿的尸首。 晏锦见旋氏不言,又道,“当年,我生母会难产,二婶想必也清楚,原由是为何吧?父亲不在府内,而娘亲又不能进屋陪着,二婶想做什么事情,谁又能阻止你?” 旋氏摇头,“我没,我……我没有!” 当年,小虞氏像是有先见之明一般,在大虞氏即将临盆的那几个月内,一直都陪伴在身侧。 大虞氏身子在生下晏煦后便留了病根,体弱多病。如今又有了双生胎,更是行动迟缓,每日都靠名贵的药材吊着,面色更是惨白。 连大夫都说,大虞氏这一胎很危险。 但是,大虞氏固执极了,她宁愿丢了性命,也要保护腹中的孩子。 旋氏那会多少有些着急。若是大虞氏生下的是儿子,那么晏季常膝下便有子了,来日谁也不能剥夺晏季常世子之位。她越想越心烦,每日看着大虞氏的眼神,都恨不得大虞氏和腹中的孩子,早点离世。 旋氏想过无数个办法,要至大虞氏于死地。 奈何小虞氏总是陪伴在身侧。连吃食都要亲自验过。她也无能为力。 而且,那段日子,她知道了晏二爷在外面有了外室。她之前便厌恶这个女子,想尽办法的拆散女子和晏二爷,甚至还威胁这个女子的家人……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终究是走到了一起,而且这个小蹄子还有了晏二爷的孩子。她又怎么能不生气? 她的丈夫,太薄情了!和她成了亲。居然还想着要纳妾,居然还想着要和别的女子,有孩子! 旋氏气的和晏二爷大吵了一架,心里更是烦闷…… 那一日。她走了很久。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旋氏顿下脚步,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她藏在暗处准备想要离开时。却听到了晏老太太和晏老太爷的对话后,惊的目瞪口呆。 为了和谢家避嫌。晏老太太终究是选择了,要至大虞氏于死地,来表自己的忠心。一碗下了毒的药送到大虞氏的身边,还是大虞氏的陪嫁丫鬟月季送过去的,大虞氏的确不会怀疑。 一切,如晏老太太所料。 大虞氏当日便难产…… 旋氏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 晏季常不在府内,而小虞氏又不能进产房陪着。 她迅速的找到了晏二爷在外面养着的外室,吩咐下人把那个女子的腹部剖开,将孩子取了出来后又匆匆赶了回来!大虞氏身边接生的婆子,她是认识的……旋氏进了偏门,将血淋淋的孩子装在盒子内,想要去找稳婆。 结果,小虞氏却堵在门外。 稳婆来来回回的走动,也没找到机会。 大虞氏眼看就要没了气息,若是孩子再不生出来,那么一切计划便都完了。 旋氏打算让这个野种变成大虞氏的孩子,等这个孩子出嫁,虞家必定要给不少嫁妆给这个孩子,那时她在想办法将这些嫁妆弄到手,那么这些金银,都是她的了。 而且,若大虞氏生下的是男孩,那么便可以直接弄死……毕竟这个野种,是个女儿。 连老天都如此帮她,让这个小野种是个女儿身,她又怎么能不成功? 旋氏有些急了,便亲自转移了小虞氏的视线,让人提起装了孩子的盒子进了屋。而在这个时候,稳婆也告诉了小虞氏,大虞氏不行了。 小虞氏想了很久,几乎都要哭了出来,最后坚决地说,“保小,记住了吗?保小,一定要保小!” 稳婆没想到自己准备劝慰小虞氏的话还没说出来,小虞氏便选了她最想知道的决定。 稳婆点了点头,高兴的进去了。 结果,谁知刚生第一个孩子的大虞氏却回光返照…… 在稳婆将孩子从盒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大虞氏瞪圆了双眼,面目狰狞的抓住稳婆的衣袖大吼,“滚开!” “太太,太太!”稳婆一直捂住孩子的嘴,“你别喊了,疼,忍忍……” 大虞氏已经快没了所有的力气,腹中的疼痛更是差点让她断气。那个时候的大虞氏,却依旧抓住稳婆的袖口,疼的稳婆差点叫了起来,“带着这个孩子离开,这不是我的孩子!” 稳婆哪里愿意听大虞氏的话,现在大虞氏没了力气,在稳婆眼里一个没了力气的人,简直没办法和她对抗。 换个孩子也是小事情。 大虞氏眼泪从眼角滑落,声音沙哑且尖锐,“求求你了,别伤害我的孩子,这是我和经时的孩子啊……求求你了!” 她说的心酸,也哭的厉害。 方才生孩子时,疼的难受却一直没有落泪的大虞氏,在此时却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甚至放低身份恳求稳婆,不要伤害她的孩子。 稳婆哪里听的下去这些,她的手脚并用,将大虞氏生下的第一个孩子放在盆里,而第二个还没有出来……第二个没有出来,那么便永远不要出来了。 稳婆都准备好了剪刀的时候,大虞氏却大喊了一声,“小秋!” 她的声音太大,像是拼劲了全身力气似的。 稳婆吓的退后几步,然后神色有些慌张。 下一刻,屋门从外被推开,小虞氏的声音响了起来,“姐姐,姐姐……” 小虞氏进来的突然,稳婆丝毫没有准备,她只好拿起一边准备的棉布,塞进了盒子里,避免盒子里的孩子发出声音,然后用将盒子藏于暗处。 她刚做完这些,小虞氏便进了屋内。 小虞氏那时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 稳婆和跟进来的旋氏,都吓的浑身发软,若是大虞氏此时再说什么,她们做的事情,怕也是要泄露了…… 好在,老天保佑。 小虞氏进屋的时候,大虞氏已经没了气息,只是一双清澈的眼,染上了几分血红,瞪的圆圆的。 而她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也因为刚才太用力而折断了。 此时的稳婆才发现,大虞氏的手里,居然还抓着她身上衣服的料子。 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扯坏她的袖口。 大虞氏去了,她用尽了最后一口力气将第二个孩子生下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孩子,便没了气息…… 小虞氏哭的厉害,哽咽着亲手剪断了第二个孩子的脐带。 之后,小虞氏更不愿意离开,直到晏季常回来…… 旋氏和稳婆的计划彻底落空,而盒子里的孩子,也因为憋气太久,彻底没了气息。 那也不过是个八个月的孩子……还未来得及多看一眼这个世上的东西,就这样没了。 旋氏想起这些,吓的浑身颤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婶不知道,二叔肯定知道吧?”晏锦淡淡地说,“桃红姑娘,死的可真冤枉!” 第572章:真相 晏锦话音刚落,旋氏便像一个被激怒的狮子一般大吼,“那个贱人活该,她活该!” 那个时候的她,生下晏宁裕没有多久,身子都还未彻底恢复。晏二爷怎么可以背着她在外找了别的女人。 而且,那个女人还是桃红。 旋氏每次只要想起晏二爷夸桃红培育的花木细心的时候,就恨不得将那个女人碎尸万段。 “活该?”晏锦看着旋氏,言语冰冷,“若不是二婶打断了桃红姑娘父亲和哥哥的腿,桃红姑娘也不至于从晏家出来后,去了花街上卖东西,后来更不会遇见她一直想要躲着的二叔。” 旋氏立即打断了晏锦的话,“她不会滚的更远一些吗?明明是她故意博季文的同情心!” 旋氏说的咬牙切齿,这么多年来,她对桃红的恨意其实从未减少过半分。 桃红的父亲是晏府的花匠,经常帮着晏二爷照顾院子里的花木。 后来,桃红也帮着父亲照顾花木,无意间认识了晏二爷。 晏二爷觉得桃红懂事,私下也曾和旋氏夸过几次桃红…… 但是,那会的晏二爷其实对桃红没有任何的想法,他只是纯粹觉得,桃红在培育花木上,有不错的天赋。于是,他做了一件错误的事情,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旋氏,从而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旋氏听了晏二爷的话后,却觉得是桃红故意勾引了晏二爷,从而私下打断了桃红父亲和哥哥的腿,威胁桃红若是不滚出晏二爷的视线,一定会活活的打死桃红父亲和哥哥! 桃红那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就被赶出了晏家。 她一个孤零零的小姑娘,还带着断了腿重病的两个人,又能去哪里? 无奈之下,她选择了去花街上卖自己培育的花草。 日子久了,桃红也明白了,旋氏为何会赶她出府,于是手里有了银子后。她也并未想过要离开花街。去别的地方卖东西。 晏二爷是很少去这种地方的人,桃红以为此生再也不遇见晏家的人,却不想终究还是遇见了…… 晏二爷惊讶桃红会在这个地方的同时。也明白妻子太过分了,便私下安置了桃红,还找了大夫来医治桃红父亲和哥哥的腿。本来没有任何意思的两个人,在这样的接触下。却也有了感情! 桃红从未想过要名分,所以在晏二爷提起要让她回晏府的时候。胆小的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旋氏,一直拒绝。 只是,纸哪里包的住火。 晏二爷和桃红的事情,终究被旋氏发现了。 晏二爷其实那会想到很简单。旋氏既然发现了,那么他也不必继续委屈桃红,干脆让桃红回府里来住。结果。他终究是低估了旋氏…… 桃红被活生生的剖开了肚子,惨死。 之后。旋氏将一切处理的很好,她故意让晏二爷以为,桃红带着孩子和亲人在她这里拿了一千两银子,逃出了京城!更让晏二爷以为,桃红和晏二爷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银子,根本不想给他生下孩子。 悲伤过度的晏二爷,也没有多去查探,而是消沉了一段日子。 旋氏怎么也没想到,消沉的晏二爷之后会纳了两个妾室。 其实,有什么样的因,便有什么样的果。 若是旋氏不嫉妒心太重,将桃红赶出去晏家,之后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发生。 晏锦抚摸着手里的手炉,语气不改,“在二婶心里,你永远都是对的!” “难道我错了吗?”旋氏语气一改,看着晏锦眼神里,像是带了刀子一般,“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当初,从未想过害你,我想要害的,也不过是阿宁。而且,你母亲的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是老太太和季姨娘做的!” 晏锦闻言,怒极反笑,“那我是否应该感激二婶不杀之恩?” 旋氏是想过,要掉包孩子的,最后,也这样做了。 晏绮宁不喜小虞氏和晏季常,所以旋氏欺骗晏绮宁,说晏绮宁其实是她的孩子,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晏绮宁相信了。 所以,前世晏绮宁才会对晏锦说,她和晏锦是不一样的,她不是晏季常的女儿。 可如今,若是晏绮宁听到旋氏的这句话,心里又该成什么样子? 晏绮宁一心想维护的人,居然是最想要夺了她性命的人。 当真可笑。 “素素……”旋氏有些害怕晏锦现在的神情,情不自禁的退了几步,“我真的没想过害你,你要相信我。当初,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二叔那样对我,我是被雀儿啄了眼,才会做出那些事情的。素素你想想,你小时候是二婶将你养大的,你想要什么,都是二婶给你的,你想想!” 旋氏若不提起这些,晏锦或许都快忘记了。 年幼的她为何会被周围的人厌恶,这些可不都是旋氏的功劳。 晏绮宁扮乖,也是旋氏在背后教导的。 她和父母的疏远,纵使有她的原因,但是也有旋氏挑唆的缘由。 旋氏明知她想念生母,便每次都用生母来中伤小虞氏…… 她从前误解了小虞氏,以为小虞氏选择保小,而放弃了救治她的母亲。其实,那只是一个简单的谎言,而晏锦前世却相信了。 晏锦想到这里,心里有些苦涩。 她的确是欠小虞氏太多了。 晏锦自嘲的笑了笑,“还真的要感谢二婶啊!” “素素!”旋氏没有看见晏锦的眼神,以为晏锦想起了从前的事情,赶紧走上前,继续说,“素素,你最心疼二婶了,也最心疼你二哥了。你救救他吧,你要什么,二婶都给你,二婶求求你了!” 旋氏说的可怜,眼里噙着的泪水,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滑落出眼眶。 晏锦依旧没有抬起头,“我想要什么,二婶都给我?” “都给你!”旋氏见晏锦退步,立即点头,泪水也从眼角滑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晏锦缓缓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笑,“那么,我想知道关于我母亲的事,二婶也会我告诉我吗?” 第573章:逼迫 晏锦这句话说的十分平淡,而旋氏却是目瞪口呆。 她不太明白,为何晏锦还要问这个问题。 大虞氏都已经不在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旋氏目光飘忽的窥了一眼晏锦,她因哭泣的太多,而有些红肿的双眼里,也流露出几分哀求,“我不能说!” 旋氏说的很小声,几不可闻。 晏锦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彷佛早已预料到旋氏会说出这番话,“那么恕我也不能帮二婶了!” 晏锦话音刚落,旋氏的目光就如同烛火猝然熄灭,一双眼更是黯淡无光,黑漆漆一片。 “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二婶既想保住自己,又想保住二哥!”晏锦缓缓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二婶再坐一会吧,二叔过会就要来了!” 旋氏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是几年前的料子制成的小袄,此时绣着茉莉花的衣袖上,早已沾上了泥土,显得十分碍眼。旋氏垂下双手,将袖口撰在手里,揉成了一团。 隐隐的,她眼里的痛苦,逐渐变成了不甘心。 桃红的事情若是被晏二爷知道了,那么她和晏二爷便是真的没有机会了,晏二爷要休了她的事情,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她在失去了儿子的同时,也失去了丈夫的袒护。 母亲冷漠的眼神和催促的话语,不禁让旋氏打了一个哆嗦,“你想知道什么!” “当初,是谁吩咐祖母,在我母亲的药里下了东西!”晏锦静默了一会,又继续说,“为何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对虞家,不肯放手!” 旋氏眼里的泪水仿若结了冰,目光冷冰又绝望,“我……” “是薄相吧?”晏锦看着旋氏,目光坦然,“是他吗?” 旋氏沉默了,她目光漂移不定。显然是认同了晏锦话里的意思。 晏锦一直静静的探究着旋氏目光的深浅的变化。过了一会才说,“二婶不愿意讲?” “你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咄咄逼人的问我?”旋氏终究是有些恼了。话语里也带了几分急切,“薄相为何要这样对待虞家,不是显而易见吗?” 晏锦挑眉,不紧不迫的看着旋氏—— 旋氏知道自己事到如今。不说明白,晏锦也是不会帮她了。于是她干脆破罐子破摔,“我一直都讨厌你生母,并不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便厌恶她,而是因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你哥哥晏煦。是个野种!” 旋氏说的斩钉截铁,似乎这件事情便是真的。 晏锦无声的笑了笑,“欲加之罪!” “晏煦不足八月便早产。我偷偷问过稳婆,这个孩子明明是足月的!”旋氏说的咬牙切齿。“你父亲戴了绿帽,还如此的高兴,他和你母亲简直就是……” 旋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她本想骂晏季常和大虞氏的话,也因为晏锦冰冷的目光,而彻底的止住。 良久,旋氏艰难的低下头,“晏煦……没死!” 她短短的四个字,却让晏锦淡淡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宛如一潭死水泛起了点点涟漪。 她是第二次从他人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了…… 薄弱的光线从朱门的缝隙里照了进来,晏锦的眼睛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那双蓝灰色的眼此刻看起来,宛如剔透的琉璃。旋氏想起了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大虞氏的时候,那个人也是站在窗户边上,抬起头对她笑了笑,那双眼和晏锦现在的一样,清澈、干净、像是从未沾染过半分灰尘。 明明是这么美好纯善的女子,为何都是一样的可怕。 “你父亲,从未得过天花,你哥哥又怎么可能得天花呢?”旋氏吞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连说话都费力,“而且,我去看过你哥哥的尸首,那张脸虽然已经被抓烂了,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晏煦。当年,趟在棺材内的人,绝对不是晏煦,绝对不是!” 晏煦从出生开始,旋氏便很关注这个孩子。 他是晏季常的儿子,也是清平侯府的嫡长子。 来日,晏季常若是继承了侯位,那么晏煦便是世子。 而她的儿子,晏宁裕这一生都不可能触碰到这个位子了。 想要儿子来日有机会,旋氏想过很多个办法,想要接触到晏煦。奈何大虞氏太宠溺这个孩子了,无论何时都跟在这个孩子身边,而且那时的晏煦的确聪明,小小的年纪便知道躲开那些对他有害的东西。 最后,晏煦得了天花的时候,旋氏是根本不相信的。 直到晏煦去世,她还亲自去看过尸首。 晏煦夭折,是不吉利的。在屋内不能停放太久,便要被送出去下葬……旋氏一直故作大度陪着大虞氏,看着那口棺材入土后,神色也没放松。 这些年来,她一直未曾说出这个消息,是因为晏煦死不死都一样了。 所有人都知道晏煦已经去了,而且来日哪怕晏煦再回来,她也可以闹起来,说晏煦是个野种。 那时,吃亏的人,是晏季常。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晏老太爷怎么会让世子之位,落在他身上。 “二婶以为你说这些,我会信吗?”晏锦神色不改,旋即慢声地说,“毕竟是,口说无凭!” 旋氏闻言,怔住,身子僵硬如石。 旋氏沉默了许久,又突然的抬起头,瞪圆了双眼,“稳婆……你去找你接生你哥哥的稳婆,她还在!她知道,那个孩子是足月的,绝对是!” 晏锦淡淡的看着旋氏,嘴角抿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这也不能证明,我哥哥还活着,二婶现在口不择言了吗?” 旋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她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袒露在晏锦面前了,而她想求晏锦做的事情,却一点也没有说出口。 这个人,太聪明了。 旋氏顾不得再掩藏心里最后的一点秘密,“你应该去问问你的母亲,晏煦是否还活着。她比谁都清楚……当年谢家为何报复虞家,你以为真的仅仅是你生母的背叛吗?晏锦,你真的幼稚,若是谢家和虞家一点来往都没有,为何薄相一直想要置虞家满门灭族!” 第574章:休妻 晏锦无声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看来,旋氏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 再说下去,她听到的便只有胡言乱语了。 “你若答应我,救下你二哥,我便告诉你当年接生你哥哥的稳婆住在哪里!”旋氏拔高了声音,“晏锦你难道不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 晏锦看着旋氏的目光,像是能勘破人心,“我想知道,却不想知道谎言!” 被晏锦揭穿内心想法的旋氏,有些恼羞成怒。 她的确不知道这个稳婆现在在哪里,晏季常太聪明了,当年将所有和晏煦有过来往的人,都藏了起来,再也找不到半分踪迹。 而且,这些人还消失的很自然。 她本就没想过晏煦的事情,也没有留意这群人。 连当年帮着她换胎的稳婆,都被她夺了性命。 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成了她的一面之词。 “晏锦!”旋氏大吼,面目有些扭曲,“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怎么能如此没有良心?当年若不是我照顾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这个小蹄子,和你母亲虞雁一样,都是让人恶心的……” “啪” 旋氏话音还未说完,晏锦便抬起手来,狠狠的打了旋氏一个耳光。 旋氏也被这个耳光直接打的傻了眼,她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 还是被一个孩子…… 旋氏的眼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似的,三分迷茫七分不甘。 晏锦的声音,冷淡且没有感情,“你以为你是谁,能如此能说我的母亲!” 旋氏一字字的听进去。脑海里却轰然凌乱了起来。 她像是烈火烧过全身,疼痛又难受,“晏锦,你会后悔的!” “的确,我会后悔的!”晏锦话锋一转,“我后悔,是因为今儿我见了二婶!” 旋氏此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气的跳脚。“晏锦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没你帮忙我就没办法了吗?当年我就应该活活的掐死你,小蹄子你还无法无天了啊。你……” “住嘴!” 这次晏锦没有开口,屋外却传来了一阵冰冷的女声。 下一刻,旋氏看见小虞氏带着晏季文走了进来。 明明小虞氏步子轻缓,但落在旋氏的眼里。小虞氏的每一步,都像是想要她性命一样。 晏季文此时也是面色铁青…… 旋氏傻了眼。“二爷,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不该这样的…… 从京郊到晏家长房的大宅,路途虽然不远,但是也不可能如此快。而且。晏二爷又不擅长骑马,怎么可能快马加鞭赶过来。 旋氏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一边一脸平静的晏锦身上。 是晏锦……这一切都是晏锦做的。 “贱人!”旋氏冲了上去。想要打晏锦一个耳光,却见阿水冲了上来。抓住了旋氏的手,往后一推。 这次,阿水没有控制力气。 旋氏被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退了几步,最后额头摔在了檀木雕花椅上。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额头上溢了出来,将她那张面孔染上了一抹血红。 此时的旋氏,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半分华贵样子,更像是个可怜虫。 旋氏疼的差点晕了过去,她抬起眼看着远处的丈夫,心里委屈极了,却不想晏二爷双手作揖,对小虞氏说,“大嫂,是我管家不严,你别介意!” 小虞氏摆了摆手,“带她走吧!” 晏二爷闻言,十分的尴尬,转眼看着旋氏的时候,眼里厌恶的神色,没有带丝毫掩饰。 旋氏忍着疼痛,几乎是爬到了晏二爷身边,“二爷,二爷……” “旋淑云从今日起,你和我便再也没有瓜葛了!”晏二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去做你的旋家小姐吧!” 晏二爷说完之后,旋氏立即哭了起来,“二爷,我……我做这些,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旋淑云你什么时候考虑过我立场?”晏二爷笑的讽刺,眼角酸涩,“当年你说桃红不好,你赶她走,我可曾阻止过你!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我和桃红在一起,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呀,她腹中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怎么就下的了手……旋淑云,你到底有没有心?” 多少年了,晏二爷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惊讶的差点晕了过去。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女子都保护不好。 当年桃红婉拒过他无数次,而他却觉得对不起桃红,也想不出最好的办法。 最后,桃红的哥哥私下和他说,若自己和父亲去了,就请他照顾自己的妹妹。 晏二爷于心不忍,就应了。 他和桃红在一起,也是因为旋氏那段日子,总是给他太大的压力,他想逃避。 桃红想要的并不多,只是希望一家能安稳的过日子。在和他培育花木的时候,桃红也能耐心的站着,哪怕两个人之间几个时辰都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而且,桃红每次谈起旋氏的时候,她都一脸惊慌,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那样的简单的女人,却死的那么惨。 他那个还未看过世上一面的女儿,就这样成为了泥土…… 旋氏笑了笑,“我没良心?晏季文,到底是谁没有良心!我为你生下宁裕,你却和别的女子勾勾搭搭,大夫说我往后有身孕很难,你担心过我吗?儿子还那么小,你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晏季文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你做的一切,你不是喜欢养花花草草吗?那么,你的女儿做了这些花草的养料,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疯子,疯子,旋淑云你这个歹毒的疯子!”晏二爷气的差点站不稳身子,晕阙了过去。 站在一边的小厮赶紧扶住他,“二爷!” 旋氏哭的凄惨,却也没有人再看她了。 这样凄惨的下场,是她自己找的。 而另一边,小虞氏让人扶着晏二爷出门,又找人去旋家长房捎消息,让旋家长房的人来领走旋氏。 晏锦跟在小虞氏身边,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小虞氏才顿下脚步,对身后的晏锦说,“素素,你想你哥哥了吗?” 第575章:所谓真相 这次,晏锦沉默不语了。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小虞氏这个问题…… 说真话,她怕会伤到小虞氏。 说假话,她又不想说谎言来欺瞒这个人。 对于哥哥,她是想念的。 过了许久小虞氏才叹了一口气,对晏锦喃喃地说,“我都问了什么问题!” 小虞氏自嘲的地笑了笑,又对晏锦柔声地安慰,“从前的事情,过去了便不要再去想了。我有些累了,你早些回屋歇息!” 小虞氏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步子有些虚浮,走路的时候也很无力,像是在这一刻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今儿的一切,晏锦并没有想过要让小虞氏知道。 她将所有的事情都布置的很好。 她去看了二叔后,旋氏必定会按耐不住来找她。 所以,她特意吩咐了人在西郊等着,只要旋氏一离开,她这里便能立即到了消息。 按照旋氏的性子,必定会先回旋家长房,梳洗一下再来找她。一切如她预料的那般,旋氏的确是先回了旋家长房,而旋老太太却不希望旋氏长住,第二日便催旋氏离开。 晏锦提前让香复去西郊找了二叔买了一些精细的花木。 这些花木,每一株都是二叔的宝贝。 晏二爷怕香复不会照顾这些花木,便亲自来了一趟京城内,顺道过来看看晏季常,也想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当然,晏二爷在妻子逃出去后,更想知道妻子的下落。 她。终究还是他的妻子,两个人也没有彻底的决裂。晏二爷有的时候,对旋氏终究是狠不起来。 晏锦算好了一切,却没想到,母亲会和二叔一起出现在这里。 她有些失策了。 小虞氏刚离开了一会,一直扶着小虞氏离开的窦妈妈却又走了回来,在看见晏锦迷茫的神色。轻声地说。“小姐……太太其实……” “我知道!”晏锦垂下眼眸,“窦妈妈,这次是我错了!” 窦妈妈闻言立即摆手。“小姐,这怎么是你的错呢,这些事情怎么可能是你的错!小姐,老奴这……” 窦妈妈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事情,并不是小虞氏不告诉晏锦。而是小虞氏不知该从何说起。在小虞氏的心里,大虞氏是她的嫡亲姐姐,更是从小到大的守护神,要让小虞氏来说这些过去。终究是有些不好,也难以开口。 窦妈妈犹豫了很久,才对晏锦说。“小姐,我先送你回去吧!” 晏锦微微颔首。然后两个人朝着她住的院子走去。 窦妈妈言语很轻,“太太和夫人,自幼感情很好,纵使夫人去了这么多年,太太也从未忘记过她,一直都是惦记她的。小姐,你肯定不知道,太太也会弹琴,而且也不会比夫人差多少,不过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过碰过了!” 小虞氏会弹琴的事情,晏锦略知一些,却不知道的透彻。 小虞氏不愿意碰琴,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学琴是为了那个人,如今那个人不在了,便也没有了弹奏的意义。 晏锦有些惊讶,“我,并不知道!” “太太没有提起,你当然不知道!”窦妈妈又笑了笑,然后顿下脚步,“小姐,若一定要知道一切,便去京郊的杏杨村找找吧!” 窦妈妈说完,便跟晏锦告辞,没有再说其他。 有些事情,或许再也隐瞒不下去了。 窦妈妈也从未想过,要将一切告诉晏锦,毕竟都是陈年往事了,提起也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旋氏这么一闹,若是小虞氏再隐瞒晏锦,那么终究会破坏小虞氏和晏锦的母女之情…… 杏杨村那边有线索,却不是全部。 晏锦能查到多少,便是晏锦的事情了。 不过,窦妈妈终究是低估了晏锦…… 晏锦刚回院子,便从小黑的爪子上,接到了沈砚山写来的信函,恰好,沈砚山也在信函里写了三个字:杏杨村。 晏锦明白沈砚山的意思,便抬起笔和沈砚山约了个日子,准备一起过去。 她不打算隐瞒沈砚山。 不到三日,定国公府那边便传来消息,说沈苍苍想约晏锦去京郊小住两日,小虞氏本就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晏锦,便点了点头应了。 结果,来接晏锦的人,却不是沈苍苍,而是多日不见的沈砚山。 这个时候的他,想陪在晏锦的身侧。 没有人不想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她是好还是坏,她做过什么……虞方是如此,晏锦也不例外。 晏锦上了马车之后,沈砚山便递给她了一个香囊,让她先歇一会。 晏锦笑着接了过来,然后放在鼻尖闻了闻。 香囊里装的不知是什么,但是闻起来很舒服,这几日的烦恼也在这一刻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从京城到京郊的杏杨村,有不少的路程。 路途中,两个人很少说话。 沈砚山在一边看着宋潜堆放在马车内的公文,而晏锦也安静的坐在一边,看着沈砚山递过来的话本子。气氛很融洽……只要稍微一抬起头,就能发现彼此的存在。 岁月静好。 等到了杏杨村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了。 杏杨村的不远处,的确有一座沈家的宅子,只是这些年来,甚少有人来这里居住,偶尔定国公过来小住几日,也不会太久。 因为之前晏锦特意派了人来杏杨村,所以这次她刚用了午膳,阿哒便将人带到了晏锦的身前。 这个人,不是虞家的人,也不是晏家的人,而是谢家曾经的西席。 他眉目已经有些苍老了,在看见晏锦的时候,眼神里也闪过一丝惊讶…… 有些事情,终究是瞒不下去了。 “郑先生,请坐!”晏锦吩咐下人们离开后,却没有让沈砚山离开。 郑老先生坐下后,并没有接过茶水,而是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以为,我可以瞒一辈子,甚至带着这个秘密进土,没想到……晏小姐,我不奇怪你知道这个村子,但是为何,你要找我呢?” 晏锦回答,“其实并不是我想先找郑先生,而是谢相先找了我!” 第576章:父母往事(一) 郑老先生在听了这句话后,不禁笑出了声,“他居然,还是没忍住!” 他说完这句话,才抬起手捧起放在身边的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茶水。 这些事情,郑老先生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会提起。 太久了,记忆都快模糊了。 若不是晏锦的到来,他都快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有那样惊心的往事。 屋内檀木案上,几光可鉴人,摆放在上面的玉石棋盘,莹润的光影在他的视线内有些模糊。 郑老先生的目光落在玉石棋盘上,胸脯微微起伏。 须臾,他垂下眼眸,脸色恢复了清冷,似乎已经将心里骤起的情绪压抑住了。 “你母亲曾和我学过古琴,后来我去谢家之后,她便跟了其他的先生,据说那位先生很厉害,也曾在薄家教过其他的小姐。”郑老先生吐字缓慢,“我曾在闲来无事的时候陪着公子在凉州游玩,那时,你母亲也在!” 那一年,凉州还没有被大火焚烧。 春日里的凉州,处处可见繁花似锦,仿若人间的仙境。 长瑞公子本就是喜欢游历的人,所以那时郑老先生便陪在身侧,和他一起去了凉州。 也就是在凉州,谢瑞遇见了大虞氏,而大虞氏也遇见了晏季常。 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 相见的时候,大虞氏欣赏谢瑞的才学,而谢瑞欣赏大虞氏不仅容貌绝美,连琴艺也是如此厉害,两个人相谈甚欢。而且,郑老先生又曾是大虞氏的先生。这来一来往,大虞氏和谢瑞便有了情愫。 那会,郑老先生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十分般配。 谢瑞容貌隽秀,站在大虞氏身边,当真是一对璧人,郎才女貌。 只是这门亲事。谢相却不愿意接受。 虞家不是显赫的大家族。更不是权贵之家,谢瑞是谢相唯一的儿子,来日肯定要和谢相一样踏入仕途。那时的谢瑞需要的便不止是谢家助力,更需要别的大臣支持。 毕竟,薄家绝对不会允许,谢相和谢瑞一起在朝廷上出现。 大燕有两位宰相。而实权过多的是左相而并非右相。 大虞氏是何等聪明之人,谢相的态度她明白之后。便渐渐开始和谢瑞疏远了。 感情这种事情,大虞氏向来克制。 虞家纵使是大商户,但是士工农商,商人在这些权贵的眼里。不过是最末的存在。 大虞氏不想委屈虞家。 只是,谢瑞那会却不愿意轻易放手,为此。一向和顺的谢瑞和谢相也有了争吵,父子之间也有了嫌隙。 郑老先生私下劝过谢瑞。不能感情用事。 一向理智的谢瑞,却叹了一口气,最后摇头。 感情,若是能控制,便不是感情了。 而另一边,谢相却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大虞氏的错,若不是大虞氏,他乖巧听话的儿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私下更是在见大虞氏的时候,恳求大虞氏放过自己的儿子。 大虞氏伤心欲绝,闻言更不愿出府。 谢瑞对大虞氏的纠缠,从痴情到了绝望,最后……在和大虞氏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谢瑞和大虞氏都饮了太多的酒,而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之后,谢瑞更是要对大虞氏负责,想要娶大虞氏,而大虞氏却一直逃避。 那段日子,谢相对虞家的打压,其实也很显而易见。 虞家吃了很大的闷亏,却无力反抗。 也是因为谢相迷了心眼,所以薄家才会在暗中推波助澜,想借助谢相的力,从中得到虞家的家产,更查明虞家的来历! 其实那会,晋南王会造反,不得不说也是薄家的功劳! 先帝残暴又沉迷女色,整日不理朝政,对选秀却情有独钟。当年刺杀先帝的计划,郑老先生也曾怀疑,是薄家私下做的,薄家想要的太多,从当年送薄太后进宫开始,野心便从未停歇。 结果,谁也没想到,那场刺杀却便宜了晏家。 其实,在那场阻止刺杀的行动里,还有舒家的老爷子。 舒家之所以败落的那么快,大概也是被人泄愤而已。 郑老先生看着薄家在中间挑拨谢、虞两家,最后在谢家拒绝了薄家提亲议和后,恼羞成怒。薄家对付不了谢家,却能将虞家玩弄在鼓掌之中,而那时……谢瑞站了出来,替虞家背负下了所有的惩罚。 谢相想要挽回,却无能为力了。 谢瑞,认了罪。 郑老先生在最后一次见到谢瑞的时候,谢瑞只是怔怔地说,“先生,我自负了一辈子,却没想到会因为一个情字,如此狼狈。但是先生,我从来都不后悔我做的事情,只是……我终究是负了小雁啊!是我对不住她!” 若不是他,虞雁依旧是哪位高高在上的虞家大小姐,依旧是名动京城的美人。 谢瑞自嘲的笑了笑,说完之后,便义无反顾的喝了那杯毒酒。 谢瑞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薄家在短暂的几年内,都不能再用其他的法子,找虞家的麻烦。 只是,谢瑞怎么也没料到,只是一夜,大虞氏便有了身孕。 虞家起初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但是谢瑞为虞家而死,大虞氏却不得不保住这个孩子。 或许是因为爱情,又或许是因为愧疚。 郑老先生猜不到大虞氏心里的想法,只是觉得大虞氏的举动有些疯了。 纵使大虞氏容貌倾城,琴艺精湛,但是谁又愿意娶一个和谢家有来往,且非完璧的女子。 连沈家那位三爷,似乎都有所察觉,不愿意入仕途。 大虞氏那会,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想,若是不行,她便去西域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这是谢家最后的血脉…… 然而谁也没想到,最后晏家的世子晏季常,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上了大虞氏,在得知一切后,毅然允诺要娶下大虞氏。 晏季常和大虞氏的来往并不多,两个人也只是在凉州说过几句话。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大虞氏孤立无援的时候站了出来,还不嫌弃她的曾经…… 世上最深的感情,约摸也就是这样了。 大虞氏有身孕的事情,谢相并不知晓,他在失去爱子的同时,也厌恶虞家的背叛。 所以,那时他才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第577章:父母往事(二) 郑老先生想到这里,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晏锦。 他曾听人提起过这位晏家大小姐,说她容貌和言行举止都和生母大虞氏相差甚远。 一个天,一个地。 他从前从未见过晏锦长什么样子,所以不知那些传言,是真又或者是假。 现在近距离看着,却觉得晏锦和大虞氏,其实也有些相似,譬如现在沉默不言的时候,气质都沉稳安静。 “谢相不是故意的!”郑老先生眯眼,“虽然,我知道说这些并没有什么用,因为错了,就是错了!” 及时弥补了这么多年,当初做的一切,却依旧是错事。 昔日,谢相失去妻子后,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导致那样理智从容的一个人最后开始心狠手辣。 虞家一次又一次被压迫,而薄家又想对清平侯府做的事情,其实不少都有谢相暗中推波助澜。 晏煦会在清平侯府呆不下去,也是因为谢相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大虞氏害怕晏煦会给晏季常带来麻烦,最后私下和虞家的人商议后,决定将晏煦送走。晏季常虽然阻止过,但是却依旧改变不了大虞氏的想法。 据说那会的大虞氏,甚至说出了一句,“你又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你何必管他的生死?” 不知是晏季常脾气太好,还是他真的太喜欢大虞氏了,在听了这句话后,却最后淡淡地说,“可是,你是我的妻子呀!” 大虞氏哭的厉害。却依旧送走了晏煦。 那年,晏煦才三岁。 虞家接走晏煦后,又找了一具和晏煦差不多的尸首的孩子,来替代晏煦的存在。郑老先生亲自和虞家的人将年幼的晏煦送到了关外,又将谢瑞临终留下给他的小白蛇,转交给了晏煦。 一路上这个孩子乖巧极了,一句怨言都没。 他总是问郑老先生。他说。“先生,是不是我不听话,所以爹爹和娘亲。才会让我离开?”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我会听话的。先生,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孩子明明那么小。却承受了许多大人都承受不了的痛苦。 黄沙漫天的大漠,将是晏煦以后的归处。 之后。大虞氏觉得亏欠晏季常太多。因为晏煦的离开,晏季常的世子之位更是岌岌可危。她私下劝晏季常纳妾,却被晏季常拒绝了。大虞氏最后没有办法了,便选择了自己强行受孕。 其实那会疲惫至极的她。根本不适合有孩子。 大虞氏有了身孕时,他也曾去探望过。 大虞氏像是快要解脱一样,对他说。“先生,我知道我活不久了。我觉得好轻松。我欠了经时太多了,更不知道怎么报答他,我现在只想逃的远远的……” 活着,好累。 郑老先生闻言,只是安慰大虞氏,“你别多想,你会安安稳稳的!” 到了最后,大虞氏依旧是觉得自己亏欠晏季常,也因为自己不能给晏季常想要的爱情,而暗自神伤。 虞家,真的欠了晏季常太多太多了。 只是,郑老先生怎么也没想到,其实谢相已经开始怀疑晏煦并非是晏季常和大虞氏的孩子,不过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私下,谢相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因为怀疑而想找到晏煦。 他在关外寻找了很多和晏煦相似的孩子,然后将这些孩子交给手下关押着。 有些孩子和晏煦眼睛相似,有些孩子又和晏煦身高年龄相仿…… 最后,谢相更是抓到了虞非在关外的孩子。 若是谢相好好对这些孩子,或许郑老先生也不至于和谢相大吵起来。 他曾去看过这些孩子,这些人对这群孩子非打则骂,虐待他们就跟虐待动物一样,而且时不时还有孩子的尸首从小院内被送出来。 谢相像是化成了恶鬼一般,永远止境的找各种各样的孩子,似乎找到了这么多孩子,就能弥补他失去儿子后,内心的空缺……直到晏煦真的到了谢相手里。 那会,他和谢相已经决裂,所以并不知晏煦也到了谢相的手里。 这群孩子从关外被送到京城内来,安置在小院内。 郑老先生一直安慰自己,等大虞氏生下孩子后,他便离这些事情远远的。结果,薄家却唆使了晏家的人,在大虞氏的安胎药里下了不该下的东西。 之后,郑老先生更是查到,这件事情还和谢相有关。 那时的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到谢相的府里,对着谢相破口大骂,“你是个疯子吗?虞雁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她?” “我疯?”谢相瞪圆了双眼,咆哮道,“若不是虞雁,我儿怎么会枉死!况且,我只是稍微提点了一下,又不是我亲自下的毒,你又何必来责骂我!” 郑老先生气的红了眼,“谢瑞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一个爹,冥顽不灵!若不是你阻止他和虞雁的亲事,他会走到那样的结局吗?你当年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是谢家的人,绝对不会对不起大燕,然而你现在做了什么?你为了泄愤,你居然还在背后操控薄家,你的忠心呢?谢良恬我告诉你,当年虞雁之所以要嫁晏季常,也是为了保你谢家最后的血脉,可是现在你却将你的亲孙子,逼到了绝境!” 谢相闻言,惊的目瞪口呆,“晏煦,怎么会,他真的是我的孙儿,他真的是?” “疯子!”郑老先生退后,“你以为你可怜,可是你不想想,虞家更无辜!来生,你就算恕罪,也偿还不了一切!” 之后,郑老先生便离开了,在虞家的帮助下,躲进了这个小村落里。 他终究是不舍得离开京城,他想看着所有的一切,到底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只是,他能做的,终究有限。 三个人都沉默了起来,许久后晏锦才开口问,“表哥,是我亲哥哥吗?” “我,不知道!”郑老先生摇头,“那些孩子长的都很相似,尤其是你表哥和哥哥,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本来区分他们也很好区分,你亲哥哥的手里,是有一条虬褫的,是长瑞从前放在我这里后,后来我又交到你哥哥手里。但是后来,据说那群孩子里,有几个都不怕这条虬褫,最后……” 最后那群孩子,被薄相发现了,而薄相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消息。 薄相安插在谢相身边的人,杀了这些孩子。 唯一活下来那位,便是现在的虞方。 第578章:错了就是错了 对于虞方而言,活着未必是幸运。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还落下了病根,甚至夜里总是噩梦。 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能闻见当年血腥浓重的气味。 郑老先生低下头,“我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晏锦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句,“先生,我表哥患有夜游症,你知道吗?” “知道!”郑老先生脸色惨白,“我……” 到了嘴边的话,郑老先生却说不出口了。 虞方那双眼睛生的太漂亮了,无论是他幼年时,还是如今,都是一样的剔透,像是装下了一片无边的大海。 那群人守着府邸的人,不允许孩子们睁开眼,怕外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尤其是对虞方……他们下手更狠毒。 当晏锦他们用眼睛识路看周围的时候,这群孩子却被人教育,不许睁开眼看周围的一切,若是敢擅自睁开眼,又是一顿毒打。 久而久之,虞方便落下了夜游症的病根。 不用睁开眼,也能稳稳当当的找到所有的路…… 所以当年,虞方刚到虞家的时候,才会夜夜都不在屋内,而在梦里行走到偏僻的角落里躲起来。在他的意识里,只有那些黑暗的小角落,才是最安全的。 晏锦想起虞方送自己一箱子的折纸的时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郑老先生又说,“对不起,我知道的,就这些!” 现在的虞方,到底是不是晏煦。他不清楚。 晏锦摇头,“先生没有对不起我!” 其实,纵使郑老先生不言,她也有了答案。 那本话本子上写的,跟这个故事很相似。 答案,显而易见。 谢瑞去世以后,谢相依旧在朝廷上撑着。起初是为了报复。最后是为了弥补昔日的错事。然而,支撑谢相这么多年孤寂的动力,大概就是虞方了。 只是。错了就是错了。 谢相纵使再可怜,也不该拿无辜的人来发泄私愤。 她的生母又做错了什么呢?她的父亲和虞家又做错了什么呢?以至于前世要落得那样的结果。 郑老先生看着晏锦脸色苍白,又叹了一口气,“有因便有果。谢家对不起你们……” 他说到这里,站了起来。对晏锦弯腰行礼,“对不起!” “先生!”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扶起郑老先生,“你知道。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的语气很淡,却听的郑老先生身子一僵。 的确。这句话,该谢相来讲。 只是。一句对不起又能如何,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不能挽回了。 他笑了笑,有些沧桑,“我知道!” 晏锦有些疲惫,和郑老先生又说了一会话,便起身从屋内退了出去。冬日的阳光薄弱,照在冰冷的地面上,显得暗淡无光,一切似乎都沉在黑暗之中。 沈砚山站在晏锦身边,一直没有开口,半响后他才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晏锦闻言,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然后沉默的跟在沈砚山身后。 两个人走到了后院,上了假山。 站在亭内的晏锦,刚刚顿下脚步,便听见禅院的钟声。 “咚——咚——” 或许是因为在京郊的关系,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在听了这些钟声后,晏锦的心绪也渐渐地安静下来。 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转瞬即逝。 她既能有幸重活一世,那么该做的便是和身边的亲人一起安安稳稳的生活。 虞方也该和她一样。 又何必自寻烦恼,去纠结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其实,虞方是不是晏煦,都已经不重要了。在她的心里,虞方的位子,和她嫡亲哥哥的重量,是一样的! 晏锦笑了笑,“多谢!” “你我之间,又何必说这些!”沈砚山顺着晏锦的目光,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寺庙,“若是虞方再问起,你便将那本话本子交给他,告诉他最后一页,放在阳光下面看看!” 晏锦闻言,一怔,“最后一页?” 沈砚山给她的话本子,里面的故事似乎都讲的是她身边的事情。晏锦有些错愕的看着身边的沈砚山,又试探着问,“这,是你写的?” 沈砚山一笑,“怎会,我的化名怎么会如此庸俗!” 晏锦这下,目瞪口呆。 这本话本子和上本一样,化名都是馒头烧酒。 她起初还觉得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后来在看见有本叫骏马四腿的化名后,便觉得馒头烧酒这个名字取的真好,太有才华了! 沈砚山见晏锦怔住的模样,轻轻伸出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晏锦吃痛回过神来,“骏马是你,那么馒头……” “是义父!”沈砚山说完之后,唇畔带笑,“你曾说,话本子里的事其实都是真实的,这句话一点也不假!” 晏锦:“……” 她愣了一下,便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程老将军和沈砚山都曾化名写了不少的话本子,而且两个人还真像是父子一样,化名都是如此的新颖。 晏锦笑的眯了眼,然后缓缓的抬起手,将指尖放在了沈砚山的唇畔上。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觉得,这薄弱的阳光下,也带着淡淡的暖意。 “是挺俊的!”晏锦大胆的动作,让沈砚山的眼睛微微黯了下来。 程老将军在关外多年,听说的事情其实一点也不少,他当年是多个孩子的父亲,为了哄孩子们睡觉,便经常讲一些小故事给孩子们听。后来,他的儿子们都战死了,女儿也远嫁了,他又变成了一个孤单单的人。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程老将军选择了为国,便放弃了自己的小家。 他渐渐地也学会了排遣寂寞。 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写些话本子。 再后来,沈砚山的到来,让他身边渐渐有人陪伴了。 他便将自己写的东西,丢给沈砚山看。 从而导致沈砚山也学了程老将军…… 晏锦想了想,又道,“等回去了,你再送一些过来吧,我又看完了!” “好!”沈砚山神色闪烁了一下,“不过,你也该准备准备了,再过一些日子,该赴宴了!” 晏锦道,“恩!” 太后的寿宴,她是无论如何也逃避不过去了。 薄家对母亲和父亲做的那些事情,她每一件都记在心上。 她不大度,有仇就会报。 两个人在村里小住了两日后,沈砚山又陪着晏锦去了灵隐寺……而晏锦刚到灵隐寺,便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旋氏,终究是出事了。 第579章她想要的 晏二爷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休了旋氏。 他回去后,便将休书递给了旋氏,当日又吩咐人送了旋氏离开。 旋氏哭闹无效之后,旋氏的母亲又亲自去找了晏二爷谈话。 结果,显然是不欢而散。 旋氏的母亲也明白,这次是真的不能挽回了,便对晏二爷狮子大开口,说晏二爷要休了旋氏也可以,但是晏二爷要给旋氏一万两银子。 本来心里觉得自己亏欠旋氏的晏二爷,也曾盘算着要给旋氏一笔银子补偿。 在闻言后,连最后一分情面也不愿意给旋氏了。 一万两白银…… 旋家长房也敢开口。 晏二爷不愿意给,而旋家长房也拿晏二爷没办法,最后不知为何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了手,闹出了一场不小的笑话。 这下,晏二爷的脸面丢光了,旋家长房也没占到任何好处死神的坟墓。 当夜,旋氏善妒、挑拨晏季常和晏二爷兄弟感情的事情,却被人传开了…… 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消息,说的是有模有样,而也在这个夜里,旋氏的舌头却被割了,连手筋都被挑断了,模样据说很惨烈。 旋氏是在旋家长房里出的事,京城内好奇的目光,自然也放在了旋家长房了。 而当年旋家大爷私下贪旋二爷银子的事情,也被旋家的下人们说了出来。 这下,旋家长房的名声是彻底的败坏了,一时在京城内都抬不起头来。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时,据说旋氏还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而旋家长房那边似乎觉得事情太棘手了。又想将旋氏又送到晏二爷身边去。 他们认为,旋氏是个祸害,害了他们,而丝毫不记得从前旋氏对他们的照顾。 香复将茶盏递给晏锦,“真是爽快!”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接过茶盏,“查清楚她是怎么出事的了吗?” “未曾!”香复答道,“不过都说是旋老太太做的。想泄愤呢!小姐。奴婢觉得这话,肯定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这样传出来!” 香复不喜旋氏。在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眉眼里全是笑。 晏锦摇头,轻轻地用茶盖将浮叶拂去,“不会!” 无论旋老太太多么憎恨旋氏无用。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些事情,而且还让消息传了出去。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如今的旋氏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再也不能为自己辩解半句,也不能给外人添堵了。 显然。做这个事情的人,是希望旋氏乖乖的闭嘴,少出来惹是生非。 是谁。如此的憎恨旋氏。 晏锦还当真猜不到。 世上居然还有比她更厌恶旋氏的人,当真是有意思。 香复怔了一会。又说,“不过安之少爷说,昨儿在旋家长房附近,发现了苏家的马车!” 晏锦抬眼眸,面容里闪过一丝惊讶,转瞬即逝。 这下,她沉默不言了。 苏行容。 这件事情,是苏行容做的。 也只有苏行容会做出如此直接又狠辣的事情。 只是,苏行容显然忘了,若是旋氏出事,旋家长房肯定会和晏二爷闹的更厉害,晏二爷的声誉出了问题,受影响的不止是晏二爷一个人。 晏家虽然分家了,但是晏季常却依旧是晏二爷的嫡亲哥哥。 晏二爷这一出事,若是不能尽早平息,对晏季常肯定有影响。 那时,要出面平息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晏季常了。 让父亲去面对旋氏和旋家的那些人……何等的残忍。 “明儿一早,便回去吧!”晏锦将手里的茶盏一放,对香复吩咐,“你让阿水去准备准备!” 这件事情,终究要她来收场超品相师。 父亲这一生,已经很憋屈了…… 她想,当年的父亲一定是爱极了她的生母大虞氏,在得知生母非完璧,腹中还有一个累赘般的孩子时,却依旧答应娶生母,而且还承担起了丈夫该承担的职责。生母觉得愧疚父亲,那份愧疚却不是爱情。 生母觉得疲惫,其实父亲又何尝不痛苦。 自己喜欢的人在身边,心里却没有自己。 他一直想要将生母的心暖起来,却忘记了,他自己的心其实也是冰冷的。 爱情,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看出真伪。 在晏锦的记忆里,父亲似乎一直都孤单单的一个人…… 祖父和祖母对他的排斥,三叔对父亲的利用和厌恶…… 生母对父亲感情,也并不是爱情。 那个人心冷了那么多年,而前世的自己还那样不懂事,居然瞎了眼错怪父亲。 晏锦想着这些,就想赶紧回到父亲身边。 香复点了点头,“奴婢马上就去!” 香复离开后,晏锦看着屋外的空荡荡的院子,又缓缓叹了一口气。 这次,她和沈砚山来灵隐寺,其实是沈砚山提起的。 不知为何,晏锦总想着要见见生母。 生母的牌位在灵隐寺。 沈砚山像是看透了她心里想什么一样,亲自陪着她一起来了灵隐寺,陪着她给生母上了香,又亲自在她的长命灯旁边,点燃了属于他的。 而这两盏长命灯,就置放在大虞氏牌位的屋子里。 灯火摇曳在黯淡的屋内,本来孤单的灯盏旁边,又多了一盏,光线也比从前明亮了不少。这本来冰冷的屋子,也多了几分暖意。 有些话语,其实不必说的太多。 陪伴,便是最动听的情话。 等要离开的时候,晏锦又去了大虞氏的牌位前,和大虞氏辞行。 其实,生母生下她和晏绮宁,内心希望她和晏绮宁,其中一个男孩。来日,更希望她们,能护住父亲的世子之位,偿还自己欠下的那些恩情。 晏锦明白母亲的意思。 “娘!”晏锦将手里的烛火放在香炉里,“我会替娘亲保护好爹爹的!” 晏锦对着高处的牌位行礼后,又转眸看着不远处的两盏长命灯,唇畔浮现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她整理好了思绪,从屋内走了出去。 薄弱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冰冷的大理石上泛着莹润的光芒。 而那个人,就站在这淡淡的光芒中一袭白衣,正抬起眼看着她,像是一副水墨画。 漆黑的发,白皙的面容,薄薄的唇。 他唇角微挑,唤道,“素素,回去了!” 第580章她要娶 晏锦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淡淡一笑。 前世的艰辛,似乎都是为了这一刻和他相遇。 彼时,虞方也收到了晏锦送回来的信函。 他打开之后,便迅速的将信函迅速的看了一遍,又亲自去了晏锦住的小院内,将那日看过的话本子借了出来。 阳光下,他将话本子的最后一页放在手里,却不急着知道答案。 他皱着眉头,过了许久后才拿着话本子又转身回了虞府。 只是这次回去时,却在府外遇见从外急匆匆赶回来的虞非…… 虞非下了马车,看见远处的虞方还有些惊讶,他反应过来后,才笑了笑,“今儿天寒,出来走动的时候,多穿一些!” 虞非说完,又皱着眉头看了看虞方,“怎么几日不见,又瘦了!” 虞方站在虞非的身边,身子便显得有些单薄,尽管他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却依旧面容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御兽灵仙。 虞方摇头,“父亲怕是看错了!” “你这个孩子!”虞非叹了一口气,又笑着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来,给虞方披上,“这样应该暖和一些了!” 虞方虽然身形修长挺拔,但是奈何身子消瘦,披着虞非的斗篷后,裹的像个严严实实的粽子,只露出了那一双湛蓝色的眼睛。 虞非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人,这下才满意了,“走,爹带你看样宝贝!” “宝贝?”虞方问了一句,“什么宝贝?” 虞非笑了笑,“自然是好东西。你应该会很喜欢!” 虞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跟在虞非的身后,这段日子虞非一直忙着处理东海的事情,两父子站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其实不多。 现在虞非闲下来了,虞方也想陪着父亲多说会话。 虞方的面容偏媚气一些,不似虞非那样俊朗。此时他裹的严严实实,从其他地方看过来。的确像个隽秀的小姑娘。 府邸里的小丫鬟们。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尽管,这些年来,她们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却依旧没有半分的厌倦。 两个人进了院子后,虞非亲自将袖口撩起,才打开摆放在眼前的箱子。 虞方看着父亲将箱子打开后,本来疑惑的神色。也越来越浓。 箱子里露出来的,居然还是一块黑漆漆的东西。 铁?不像。 金?也不像。 虞非见虞方一脸疑惑。才解释,“这是我从东海找到的玄铁,据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如果用它做成兵器,便是削铁如泥!” 虞方不解。“父亲要习武?” 虞非抽了抽嘴角,“我学什么武,我那点花拳绣腿你还不知道啊?臭小子!” 虞非说完之后。便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抚摸着箱子的边沿。像是看着宝物一样,“咱们家里除了你姑父是当官的,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如今我看你也是要铁了心娶沈家那个小姑娘,而且我和你祖父也不讨厌她,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只是,爹不是当官的,帮不了你什么,说起来也终究是我们高攀了人家。我拿东海的铺面,换了这个宝贝,希望能让定国公喜欢!” 习武之人,对神兵怎么会厌恶。 他能做的,便是找能入沈家眼的东西,希望能博得他们的好感。 虞非说的平淡而虞方却惊的瞪圆眼,“东海的铺子!” 虞家在东海的铺面其实并不多,但是每一间铺面都花费了不少心血,当年他的祖父虞老太爷还差点将性命丢在了东海,为了这些铺面,虞家这些年来没少费心。当年,虞非还曾经和他说笑说,来日等东海的铺面再多一些,便带他去东海看看…… 虞方很向往东海,但是奈何他身子虚弱,不宜远行。 他想去看看,那个和他眼睛相似的大海…… “区区几间铺面,便能换来这个宝贝,咱们可是赚了!”虞非很高兴的抬起头,看着虞方说,“你可要给爹争气,这门亲事……” 虞非话还未说完,虞方便冲了上去,抱住了虞非,半响说不出一句话魔尊重生传。 虞非还以为虞方身子不适,吓的立即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我让人去请刘大夫过来!” 虞方摇头,然后又退后一些,“爹,你对我真好!” “哈哈,你这个臭小子!”虞非笑眯了眼,俊朗的面容在这一刻完美到至极,“你可是我的儿子啊,我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此时,虞非的答案,其实也让虞方多年来的担惊受怕的心绪放平稳了。 他曾怕,自己不是虞家的孩子,和虞家没有一点关系。 若是这样,他便要离开虞家。 他不想离开这里。 这种害怕,从他渐渐恢复记忆开始,便越来越清晰。 那种担惊受怕,让他像个惊弓之鸟。 直到,后面晏锦的出现时,虞方的心绪才开始慢慢地安稳下来。 现在,虞方终于明白,为何他一直那么执着他的身世,更执着的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其实怕的是,自己会失去虞家的这些亲人,也害怕失去虞非这个父亲,所以无论如何也想要和虞家有关系。 藏在他袖口里的话本子,似乎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何其幸运。 有这样的父亲,有晏锦那样的表妹……身边还有如此多的亲人。 所谓的满足,大概就是他现在的处境了。 “谢谢!”虞方喃喃地道,“爹,谢谢!” 虞非笑了起来,“同爹说什么谢谢,你赶紧回去去收拾收拾,等素素和郡主从灵隐寺回来,我们便去沈家提亲吧!” 其实。这句话从虞非的嘴里说出来,很艰难。 当初大虞氏和谢瑞的事情,虞非是亲眼所见的,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不止不会有结果,还会伤了身边的亲人。 沈苍苍虽是郡主,但是地位却堪比大燕朝的公主。而且定国公更是将沈苍苍当做掌上明珠……虞家纵使是京城里大商贾户。却依旧高攀不上沈家。 但是,为了虞方开心,虞非却愿意去触碰曾经最不愿意触碰的事情。 这便是。虞非对虞方的父子之情。 有些事情,其实不用说的太清楚,虞方便明白父亲心里的想法。 虞方点了点头,“好!” 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虞非又喜滋滋的去看那块玄铁了。 据说,这是天外来的东西……虞非从前也从未曾见过。他觉得稀罕极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屋外便有小丫鬟进来通传,“小爷,大小姐回来了。还带了一些东西回来,奴婢已经让人送到你院子里去了!” “哦?素素回来了?”虞非拍了拍手,将袖口放下路人丁的修仙生活全文阅读。“带了什么东西,我去看看!” 虞非和虞方说了几句话。让虞方回屋歇息后,他才朝着院外走去。 等虞非离开后,虞方又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一次,他却并未将话本子最后一页的纸张拿出来放在阳光下察看,而是用烛火将这纸张烧掉了…… 薄薄地纸张在虞方的手里渐渐地消失,变成了灰烬。 而那些所谓的秘密和答案,也变成了过去…… 虞方将纸张烧尽后,才对屋外的小厮道,“去准备下,明儿去晏府!” 小厮看着虞方,有些惊讶。 今儿,少爷才刚去过虞家,怎么又想着过去? 不过,作下人的,不该问的从不多问,所以虞方说完后,他便点头,“小的知道了!” 这一夜,虞方睡的很好。 夜里再也没有闻见那股的浓重的血腥味,只是隐隐约约之间,听见有人和他说再见。 他站在树下,看着远处朦胧的人影,微微颔首。 再见。 虞方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 他收拾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用早膳,便准备出门。 走到屋外,虞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的小厮说,“让小厨房准备的点心,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小厮将食盒放在手里,“都是少爷你平日里准备的那些!” 虞方点了点头,才走出了院门。 等到了晏府的时,香复便从内院走了出来,迎虞方入内,“表少爷,你来的正好,郡主也在!” 今儿一早,沈苍苍便急着跑到晏府来了。 晏锦还未起身,她便跑进屋内,躲进晏锦的被窝里,然后和晏锦说了一会话。 小虞氏对此还有些惊讶。 沈苍苍刚和晏锦从灵隐寺归来,不过一日的而言,居然又如此的亲密。 她闻言,只是摇头,淡淡的笑。 实际上,沈苍苍和晏锦却有几日未曾见面了。 这次去京郊,外人皆以为晏锦和沈苍苍去京郊游玩,却不想去的人却不是沈苍苍而是沈砚山。 这一切被沈砚山布置的很好,除了当事人,便除只有几个贴身的小厮,才知道去京郊的人,并不是沈苍苍。 对此,沈苍苍对晏锦还有些埋怨,“你从前不这样的,你都会带着我一起的!” 晏锦闻言,只是笑着说,“往后都带着你,只是,得表哥同意!” 一提起虞方,沈苍苍的气便消了一大半,她有些羞涩的看着晏锦,然后半响后才道,“素素,你说我亲自去虞府提亲怎么样?” 晏锦正喝着茶水,闻言差点将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 她虽然一直都知道沈苍苍对虞方的感情,却不想沈苍苍已经如此直接了重生之聚宝千金全文阅读。 世上,哪有女子能错出这样的话。 沈苍苍丝毫看不见晏锦的惊讶,而是继续说,“表哥做事太慢了,你看我都退亲这么久了,他也不着急!他不急我很急呀,万一他又反悔了怎么办,我得赶紧将他娶回来!” “娶?”晏锦眼里带了几分玩味的笑,“你娶表哥?” 沈苍苍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她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摆了摆手,“我嫁,我嫁!” 沈苍苍是个急性子,她想做的事情,便要迅速的做好。对于虞方,她其实已经用了不少的耐心了,奈何虞家却没有半分动静,沈苍苍等着等着,便也有些急躁了。 有的时候,她的确是患得患失。 只有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她才觉得这件事情是真的了。 尤其是对于虞方,沈苍苍从见到这个人开始,便知道哪怕是拼上一切,也绝对不会放手。 她的感情,向来就是如此简单。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喜欢一个人,便要去争取,哪怕会失败,她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毕竟,不争取怎么会知道,结果不是她想要的呢? 结果,沈苍苍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屋外香复的声音便传了进来,“小姐,表少爷来了!” 这下,沈苍苍便像是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赶紧对晏锦说,“我,我发髻乱了吗?” 她今儿也是太随意了,并非怎么打扮。 若是被虞方见到她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她太糟糕了。 “不乱!这样便好!”晏锦看着沈苍苍的样子,笑着说,“快坐下吧!” 沈苍苍怔怔的点了点头,坐下后很快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 虞方进来的时候,便从小厮的手里接过食盒。 他的手指生的白皙修长,握住檀木制成的食盒时,像是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苍苍也在?”虞方将食盒放在桌上,“一起用些点心吧!” 沈苍苍乖巧的颔首,又陪着晏锦用起了点心。 其实来晏府之前,沈苍苍便在沈家陪着沈三爷用了早膳,沈三爷习惯了早起,所以早膳也准备的比其他人早一些。 现在的她,腹中的东西还满满的,但是这些是虞方带来的点心,她又情不自禁的用了一些。 直到晏锦看出了她的端倪,让人送了一些消食的茶水上来。 虞方看着手里的茶杯,又看了一眼眼前乖巧的沈苍苍,本想开口和沈苍苍说要去沈家提亲的事情,却不想阿水在屋外通传道,“小姐,大爷让你去他的书房!” “怎么了?”晏锦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句,“父亲有什么事吗?” 阿水的声音依旧轻柔,“方才,谢相来找大爷了,这会,还在书房内呢!” 第581章:虞方的答案 虞方闻言神色微变,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半响后才道,“素素,带我一起去吧,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姑父了。” 来者不善,约摸就是讲谢良恬这样的人。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必要再拖下去了,他得亲自见见这个人。 沈苍苍闻言,像是心有灵犀似地说了一句,“哥哥,我陪着你!” 她说的铿锵有力,眼里全是认真。 “嗝……”沈苍苍话音刚说完,便打了一个嗝。 她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嗝来的不是时候,便立即捂住了嘴,眼里全是窘迫。 也正是因为她这个不合时宜的嗝,让晏锦和虞方的神色稍缓了一些。 虞方看着不远处的晏锦点头,笑着应道,“好!” 晏锦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儿是躲不过去了。 不过还在,虞方也没想过要躲。 三个人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后,便朝着晏季常的书房走去,小丫鬟们跟在身后,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天气越来越冷了,稀薄的阳光照在地上,泛着冷冷的光芒。虞方的神色在这冰冷的光线中,显得异常的苍白,纵使他裹着厚厚的大氅,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血色。 沈苍苍陪在虞方身边,时不时的往前走几步,挡在虞方身前将吹过来的寒风拦下。 她的动作细微,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虞方看着身前身子娇小的沈苍苍,内心也越来越安稳。 他没什么好怕的,他想要的,全部都有了。 三个人走了一会,才到了晏季常的书房外。 吉祥很快便进屋去通传。 对于虞方的到来,晏季常多少有些吃惊,不过很快他又整理好思绪,对着身边的吉祥说,“让他们进来吧!” 彼时。谢良恬却抬起了那双深似潭水的双眼。 小丫鬟打起帘子后,虞方先走了进来。 这不是谢良恬第一次见到虞方,却是最近距离看这个孩子。 虞方的眼睛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而面容轮廓和昔日的谢瑞。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孩子的身子太单薄了,像是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明明手里还拿着暖炉,却依旧冻的身子微颤。 他,似乎又和谢瑞不太相似。 气质和动作。不一样。 谢良恬一直克制自己的情绪,在看了一眼虞方过,便迅速的挪开了视线。 虞方进屋后,淡淡一笑,双手作揖给晏季常和谢良恬行礼,“见过谢相,见过姑父!” “虞方也来了?”晏季常也笑了起来,“坐吧!” 沈苍苍乖巧的跟在晏锦身后,对谢相和晏季常行礼后,便自觉的坐在了虞方身边。而不是在晏锦的身侧。 她的动作,让谢相的眼神微黯。 虞方也注意到谢相的神色,却装作没有看见,同晏季常说,“今儿打扰姑父了!” “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晏季常每次看见虞方的时候,都是百感交集,“最近越来越冷了,你出来的时候多穿一些!” 晏季常话音刚落,沈苍苍便点头。 是该多穿一些。 在沈苍苍的眼里。虞方像是个易碎的宝贝似的,她怕一不小心,就让这个人摔坏了。 虞方看着沈苍苍的样子笑了笑,微微颔首。“多谢姑父!” 虞方和晏季常说起了家常话,而在一边的晏锦和沈苍苍时不时附和一下,唯独谢相像是一个局外人,一直坐着看着几个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他等了一会,才听见沈苍苍有些埋怨地说。“哥哥,过几日我去虞家提亲可好!” “啪” 沈苍苍话音刚落,谢相手里捧着的茶盏,便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沈苍苍微微皱眉,无视了周围所有人的神色,又继续说,“太难等了!” 她这句话,像是说给虞方听的,也像是跟周围的人宣布,她的感情。 沈苍苍处事向来没有任何顾忌,晏锦和虞方早已清楚了她的性子,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苍苍会当着晏季常和谢相的面,将这句话说出来。 而且,还说的如此惊世骇俗。 “谢相,你没事吧?”晏季常看着谢良恬的动作,有些吃惊,“烫着了吗?” 谢良恬抬起头来,无视了晏季常的话,而是对沈苍苍说,“郡主,说话是要分场合的!” “要什么样的场合呢?”沈苍苍看着谢相,“素素和哥哥,对我而言都是最重要的人,而晏大人是素素的父亲,我没有什么不相信他们的。至于谢相你……难道,你还会跑出去说这些话,败坏我的名声?况且,我既然敢在这里讲出这句话,就不怕外人议论!” 沈苍苍看着谢良恬,眼里带了几分嫌弃。 关于虞方的身世的事情,其实沈苍苍也约摸知道了一些。 但是,虞方是谁,其实都不重要。 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而不是这个人的身份。 至于身份,她沈苍苍有就好了…… 她不认为,她的身份会比谁低多少。 谢良恬皱眉,“明惠郡主,恕我直言,这门亲事,你还是及早打消这个念头最好!” 沈苍苍挑眉,“哦?谢相为何这样说?” 她的言语里,也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谢良恬虽然听出来,却依旧耐心的解释,“门不当,户不对!你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而虞少爷不过是虞家的孩子,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若是郡主真的喜欢虞少爷,就该知道放手,否则来日那些舆论,是会伤到虞少爷的!” 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是不会有结果的。 沈家和虞家,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所谓低娶高嫁,沈苍苍若是嫁到虞家,这得被多少人笑掉大牙? 况且,虞非膝下也就只有虞方这么一个孩子,若是让来日沈苍苍和虞方的孩子随母姓。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时,不知多少人会在暗地里戳虞家的背脊,说虞家高攀等等…… 谣言有时也是伤人的利器。 他这样也是为了虞方好。 沈苍苍闻言,笑出了声。“在谢相的眼里,我的感情,便如此不堪一击?” 她何时,怕过所谓的谣言。 那些中伤她的谣言,不过是让她更坚强的存在。 一直没有开口的晏季常。这会却说话了,“不知谢相可听过一个故事?” 谢良恬转眸,看着神色淡淡的晏季常,语气平稳,“愿闻其详!” “前几日我曾在佛经上看了一个故事,很有意思!”晏季常说,“在地狱里有一只罗刹,被所有人都誉为是恶鬼。只是,当人们咒骂他,伤害他的时候。他的法力却越来越强大,容貌也越来越好看。谢相知道为什么吗?” 谢良恬摇头。 晏季常继续说,“恶鬼存在,是业障。他被咒骂和伤害,是这些人在帮他,消除业障!” 那些曾经伤害过你,毁坏你生活的人,都会让你更坚强。 无论你认为你自己是人也好,是罗刹也罢。 而且,连罗刹都能做到的事情。为何一个正常的人做不到呢? 谣言虽可以伤人,也可以历练人。 只是看这个人,是否能抗的过来。 谢良恬语塞,“晏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 “是吗?”晏季常显得很有信心,“可谢相仔细想想,是不是也有很有道理!” 这些话,由晏季常来讲,便显得十分有理。 自幼毁容的晏季常,被人誉为夜叉。这些年来。关于晏季常不好的谣言,其实一点也不少,连谢相这样很少和大臣们有来往的人,也时常会听到这些消息。 晏老太爷和晏老太太的刻薄,妻子的离去,甚至兄弟的背叛…… 晏季常这些年来,过的生活,宛如地狱里的恶鬼。 只是,晏季常却一步步的在这些人的谣言和讽刺里站了起来,走到了他如今的位子。 现在的晏季常,容颜恢复了,连手里的权利,也比从前的那位工部尚书多了许多。 他一路踩着荆棘,留着鲜血,终于从地狱里走出来,站在了光明处。 当初,谢相其实很看不起大虞氏选择了晏季常。 尽管,在他知道大虞氏有身孕,想要护住腹中的孩子时,依旧是觉得大虞氏的选择是错误的。 大虞氏明明应该将真相告诉他,而并非是嫁给晏季常。 若是大虞氏告诉他,那么孩子不止能保住,大虞氏也会还活着…… 如今,谢良恬想起自己昔日的想法,才知道自己多么的愚蠢。 他,真的是高估了自己。 他的处境其实比晏季常好了不少,而前段日子若不是看见虞方和沈苍苍出现在灯会上,他怕是真的已经放弃了多年来的信念。 什么国家大义…… 什么忠孝两全…… 都是废话。 他累了,想要去地下找妻子和儿子。 大燕朝就算是覆灭了,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有些事情在谢相的眼里,是对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也是对的!”晏季常说,“但是,若不去做,便否认的话,是不是也太不对了?” 虞方也附和了一句,“我会努力成为,能和苍苍站在一起的人!” 他的声音温和又酥软,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他会成为能配的上沈苍苍的人。 至于谣言?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他并非十全十美,若外人喜欢议论,便去议论吧。 虞方话音一落,谢相眼里的神色,却彻底的变成了迷茫。 虞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像极了从前的大虞氏。 那时,大虞氏也曾说,“谢伯父,我会成为配的上谢瑞的人!” 谢相低头,然后扯了扯嘴角,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虞家的人,都一样固执。 冥顽不灵。 谢相最后,对于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也妥协了。 其实今日他来找晏季常,也是想问问虞方亲事。 现在的他,显得有些多管闲事了。 谢良恬沉默了很久,他想,若是当初他不用死胁迫大虞氏和儿子,若是成全了他们,那么现在的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世上哪有如果! 没有后悔药了。 “是吗?”谢良恬想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沈苍苍和虞方说,“那么先提前祝贺你们!” 虞方点头,“多谢!” 屋外响起了敲门声,吉祥在屋外禀告,说工部的几位大人已经到了,问晏季常是否要去见他们。 晏季常闻言便起身和谢相告辞,让谢相继续小坐一会。 工部的事情,耽误不得。 谢相本想要离开,但是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虞方,问了一句,“虞少爷可有兴趣报效国家?” “报效国家,不一定要在朝为官!”虞方语气很淡,言语却很肯定,“我是虞家的人,得忠孝两全!” 他是虞方,不是晏煦,更和谢相没有半分关系。 在朝为官,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 从前没有想过,现在没有想过,往后也不会想这件事情。 而且,沈苍苍显然也对朝廷上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那么他就更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了。 谢良恬怔了很久,顿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想知道的答案,虞方已经告诉他了。 淡薄的阳光照在谢相的发髻上,银色的发丝有些刺眼。 过了一会,谢相笑了起来,“看来,虞家对你很好!” “我是虞家人,他们待我自然很好!”虞方笑了笑,他那一双湛蓝色的眼,像是镶嵌在剔透的白玉上的宝石,“一家人,自然待彼此好!” “是吗?”谢良恬在此刻,像是苍老了许多岁,眼眶也凹了下去,“一家人啊!” 他摇了摇头,又自嘲的笑了笑,“原来,是一家人!” 从前精神奕奕的谢良恬,此时脚步也有些虚弱,他没有留意眼前的台阶,一脚踩下去,便立即踩空了。 晏锦眼疾手快,赶紧冲了上去扶住谢良恬。 只是,晏锦的手速终究是慢了,而站在晏锦身后的沈苍苍,为了稳住晏锦,扯住了晏锦的衣衫。 沈苍苍的力气太大,晏锦的衣襟也被她扯开了一些,隐约地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下一刻,谢相的目光,便放在了晏锦的脖颈处…… “这是……”他看着晏锦脖子上的玉佩,有些惊讶,“这,是小楼的东西?” 第582章:宫中的异动 谢相的姿态有些狼狈,而他却丝毫不在意这些,看着晏锦的目光渐渐黯了下来。 沈苍苍反应最快,她扶稳晏锦后,立即又用身子挡在晏锦和谢相中间,迅速的将晏锦的衣襟拢好。 小巧的玉佩,在淡薄的阳光下,莹润剔透。 “看什么看!”沈苍苍的言语带了几分苛责,“谢相不知什么叫非礼勿视吗?” 谢良恬闻言一怔,在虞方的搀扶下站起来后,又行礼跟晏锦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方才的动作,的确是太失礼了。 不过,晏锦脖颈上的东西,的确让他有些吃惊。 晏锦看着沈苍苍,无奈的笑了笑。 无论谢良恬在朝廷上多么不受待见,他依旧是大燕朝的左相。 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如此对晏锦行礼。 而且,现在的谢良恬,已经不再是往日的谢良恬了。 他最近这些日子,频繁的来往元定帝的御书房,甚至比薄相进宫的次数还要多一些。 在其他大臣的眼中,元定帝似乎有意渐渐地恢复谢良恬从前的地位。 左相的实权,永远是高于右相的。 她没有必要为这些事情,得罪谢良恬。毕竟,这个人的耐心太好,做事也有些深不可测。 “谢相太客气了!”晏锦站稳了身子,又福身道,“这礼我受之有愧!” 沈苍苍撇了撇嘴,“明明是他的不是,若不是素素,他摔的便更惨了……” 晏锦虽然没有及时的扶住谢相。但是,她的声音却让站在一边的如意有了反应,在谢相摔倒的过程里,如意也扶了一把。虽然,如意的力气终究没有让谢相站稳,却也没有让谢相摔坏了身子,只是模样有些狼狈而已。 谢相笑了笑。“郡主说的是!” “苍苍!”虞方看了一眼沈苍苍,“你扶素素进屋去看看,可有伤着什么地方,我送谢相出府吧!” 沈苍苍向来听虞方的话。她没有多想便点头,“好,哥哥你早些回屋,外面冻!” 虞方身子太弱,谢良恬婉拒了他要搀扶自己的好意。而是让身边的小厮扶着。 有些话,谢良恬也想和虞方说说。 屋内,沈苍苍正担心的看着晏锦,皱着眉说,“你自己也不小心一些,若是摔了可如何是好?” “不会!”晏锦说,“苍苍,多谢你!” 方才,她也是下意识想要搀扶住谢相。 不管昔日谢相做错了什么,若今儿谢相在晏家长房出了事。那么怎么都会是他们的不是!晏锦不喜欢谢良恬这样的人,觉得他过于不近人情。 而且,谢相昔日对母亲做的那些事情,她也无法原谅。 沈苍苍看了看晏锦的脖颈,良久后才道,“谢什么,我最不喜欢听这个字了。素素,往后你离谢相远一些,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哪有人一直盯着别人的脖颈看的。 “好!”晏锦微微颔首,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她想了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沈苍苍,“苍苍,小楼是谁?” 晏锦话音还未落下。沈苍苍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蹦了起来,神色里显得十分的不自然。 她左顾右盼,“啊,小楼啊,她,她是大伯母的妹妹啊!” 晏锦听闻这句话后。恍然大悟。 沈苍苍曾和她提起过小楼,而且还说了,是陆家的人。 陆家,陆小楼。 陆家昔日的才女陆小楼,曾和她生母大虞氏,在京城平分秋色的人。若说她生母在琴技上无人能敌,那么陆小楼的才华,在京城里便更是找不出几个对手。 只是后来,据说这位才女,生了一场大病,最后疯了。 真是可惜了。 不过,既是陆家的人,便是苍苍的长辈,为何苍苍一直呼她的名字,却很少称呼其他? 而且,晏锦很少听人提起过这位陆小楼,似乎她的那些事情,也随着岁月的流动,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若陆小楼真的是疯了,那么很多事情也是有迹可循的,为何她却再也没有听闻过这个人的消息。 莫非,已经去世了? 晏锦有些疑惑的想着陆小楼和沈砚山的关系,抬起头来的时候,却见沈苍苍已经奔了出去,还对她摆手,“素素,我去找哥哥了!” 沈苍苍的反应有些反常,而晏锦更是疑惑这件事情了。 陆小楼到底是谁!为何所有人都知道……晏锦想着,便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 太复杂了。 而另一边,沈苍苍跑远之后,才顿下了脚步。 她方才失了仪态,像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一般横冲乱撞。 只是,她没有办法不逃离。 对于晏锦,她是一句谎言都说不出口的。 沈苍苍刚站稳身子,便听见有人唤她,“苍苍!” 惊魂未定的沈苍苍闻言,吓的跳脚。 下一刻她安稳了心神才看清,远处的人,居然是虞方。 沈苍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带着几分埋怨地说,“哥哥,你吓到了!” “恩?”虞方有些好奇的走近,眉目里带着几分疑惑,“怎么了?” 沈苍苍张口欲将话说出来,半响后又顿住了。 她摇头,“没事!” “苍苍!”虞方依旧担心她,“你连我也不愿意说真话了吗?” 沈苍苍微摇头,“不是的!” 她是不知从何说起。 幼年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并未随着日子的流逝,而让她彻底的忘记。 或许也是因为这件事情,纵使外人说沈砚山如何刻薄无情,她依旧觉得沈砚山是个好哥哥。 沈砚山是性子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沈砚山的错。 她想了想,才试探着问了虞方一句,“哥哥……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不是郡主,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问的什么傻话!”虞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我的喜欢,和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沈苍苍像是明白什么似的,尴尬的笑了笑,“也是!哥哥的性子和素素一样。这件事情若是换成是素素,她肯定也不会介意的!” 虞方听着,愈来愈糊涂,“怎么又和素素有关了?” 沈苍苍此时却逃避了这个话题,十分认真的看着虞方。“哥哥,你什么时候提亲啊?” 她的思维跃动的太快,让虞方有些傻了眼。 虞方不言,而沈苍苍却说话了。 她露齿,“有人喜欢被人护住,有人却喜欢和心上人一起携手并进。然而,这两种人都不是我想做的……我想护住哥哥,就像哥哥小时候护住我一样!” 她说的大气凛然,似乎自己才是男儿身。 这让虞方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未曾怎么护住你!” “若不是哥哥。我怕是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沈苍苍见虞方的面颊露出淡淡的粉色,神态也有些羞涩,便趁机凑到了他的身边,“我脾气不好,自幼我行我素习惯了,哥哥,你也宠宠我呗?” 虞方垂下眼眸,有些不知所措,却依旧故作镇定,“我还不宠你?” 他。的确不擅长说情话,也不习惯听这些话语。 沈苍苍看着虞方面颊上的粉色,慢慢的蔓延到了小巧的耳朵上,言语却更认真了。“所以,你就迁就下我的自尊心,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来日要怎么过,沈苍苍已经全部想好了。 虞方不喜朝廷上的事情,那么她便在虞方面前再也不提起这些。 虞家是商贾户,而她也愿意去学着经商。 在沈苍苍的眼里。虞方像个易碎的琉璃,她自然不允许虞方出府远行。 有的时候,她也知道自己霸道。 霸道的将这个人将这个人捆在身边,让他再也不能离开。 虞方这下,更是抬不起头了。 他一张面颊红的发烫,像是被滚烫的热水敷过似的。 “好!”半响后,虞方才点头。 沈苍苍很高兴,伸出手便握住了虞方的手,往袖口里放了放。 虞方的手冰冷像块寒铁,却一点也不影响沈苍苍的心情。 她很高兴,也很庆幸。 世上没有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虞方答应了沈苍苍,便说到做到了。 还未等沈苍苍带着定国公到虞家,虞方便亲自和虞非上门提亲了,连甚少出府陪着妻子的虞老太爷,也去了沈家。 虞府这一举动,让不少人都有些惊讶。 毕竟,虞家再有银子,也不过是商贾户,居然敢高攀沈家…… 私下有人议论,虞家提亲的会不会是沈家的小丫鬟。 谁都不敢将这门亲事想到沈苍苍身上。 然而他们没有等多久,元定帝的旨意便下来。 元定帝亲自给沈苍苍和虞方赐婚,连日子都定下来了。 因为定国公夫人去世还不足一年,所以两个人的亲事,便放在来年开春后。 消息一出,所有人都被元定帝的旨意,惊的目瞪口呆。 元定帝宠爱沈苍苍,将沈苍苍视若亲生女儿的事情,是众所周知的。谁也没想到,元定帝居然将沈苍苍许配给了虞家的少爷,还是一个商贾出身且病怏怏的人。 这个消息,不亚于昔日沈砚山和晏锦定亲。 连薄相都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太后,“皇上,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唉!”薄太后叹了一口气,“前段日子,这个孩子一直来哀家的宫里陪哀家说话,喏,你瞧瞧……” 薄太后伸出手来,指着远处的几件金子打造的摆件,“她想求哀家下旨,却又不知道怎么办,闲来无事,就……将这些东西,都碰了一遍!” 薄相有些好奇地起身,看着那些摆件,然后傻了眼。 这些摆件都很珍贵,是用纯金打造而成。 薄太后不喜奢靡,却对这几件东西情有独钟。 结果,现在现在这些摆件上,都有了不浅的牙印…… 沈苍苍不知如何开口,咬东西的坏毛病,还一如既往。 同样的摆件,在元定帝的书房里,也有几件。 如果他猜的不错,上面必定也留下了沈苍苍的牙印。 薄相想了想,有些不悦,“皇上就如此纵着她?” “她还小!”薄太后笑的慈祥,“不懂事!” 薄相笑了笑,“眼看就要成家了,还小?太后娘娘,你太宠着她了,才让她如今做事,肆无忌惮!” 薄太后沉默不言,只是把玩着手里的玉如意。 她皱着眉头,显然也懒得再反驳薄相了。 过了许久,薄太后才开口,“哥哥,她是安南将军唯一的孩子,况且当年安南将军以身殉国,哀家和皇上纵容她,也是应该的!” “是吗?”薄相和薄太后稍拉开了些距离,“但是太后娘娘别忘了,她是沈家人!” 薄太后闭了眼,言语里带了几分苛责,“哥哥!她是无辜的!” 薄相冷冷的哼了一声,“无辜?当年小京不无辜?” “够了!”薄太后将手里的玉如意放在了身边的檀木小炕几上,“不要再跟哀家提他!” 薄相住了嘴,却也没有再坐下。 空荡荡的殿内,燃着淡淡的檀木香味,此时一切都安静极了。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似乎彼此都不想跟对方继续说话。 过了许久,殿外才想起一阵酥软的声音,“太后娘娘,贤妃娘娘在殿外求见!” “贤妃来了吗?”薄太后稍微整理下情绪,“让她稍等片刻!” 她说完之后,又对站着的薄相说,“哥哥你回去吧,这些事情以后再说!” 薄相神色冰冷,“太后娘娘可别忘了,你为何要进宫!” 薄相说完之后,便起身告辞,从殿内走了出去。 殿外,京斋正站着。 薄相经过他的身边时,又顿下脚步打量了他几眼。 穿着飞鱼服的京斋,模样十分的隽秀,若不是他身上还有淡淡的脂粉味,谁都不知道这个人其实是个太监。 京斋俯身,“见过薄相!” “京公公!”薄相轻轻开口,“你最近很少出来走动了!” 京斋笑了笑,“最近天寒,太后娘娘要咱家在身边伺候,所以便很少出宫了!” 薄相挑眉,又瞥了他一眼,“其实京公公,你和他长的一点也不像,你又何必在太后娘娘面前经常走动呢?当年,我把你送进宫来,也不知是不是错了!”(未完待续。) 第583章:殁了 京斋沉默片刻,笑笑,“薄相说是对的,便是对的,薄相说是错的,便是错了!” 薄相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蹙眉,“你演过头了!” “是吗?”京斋说,“不是正和薄相的心意!” 薄相神色不再平静,反而多了一份狰狞,“别忘了,若不是我,你这会已经死了!从前我可以要你的性命,往后,也可以!” 薄相说完之后,便将目光收回来,背着手离开了。 院落里的枫树上,残留的几片枯叶,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京斋看着薄相的背影,目光掠过地上的落叶,唇角微挑。 过了一会,贤妃才走上前,“京公公,本宫可以进去了吗?” “贤妃娘娘请!”京斋退后一步,福身,“太后娘娘在里面等你!” 贤妃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转过身子看着薄相消失的方向,犹豫了片刻,“薄相还是和从前一样,为难京公公吗?” “多谢贤妃娘娘抬爱!”京斋神色不改,“薄相并未为难咱家!” 贤妃默默的看着京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心里有些疑惑。 她记得前些年见到这双眼的时候,里面装的是满满的恐惧和惊慌失措,那时的人,狼狈的模样,像个可怜虫。 然而,不过短短几年,这个人便变的如此沉稳。 薄相看中的人,当真是厉害。 只是,薄相和京公公之间,似乎也有了裂隙。 殿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后,贤妃才敛了心神。朝着殿内走去。 等贤妃走进殿内后,京斋才站稳了身子,那双修长的眼里,神色怪异。他在殿外站立了一会,抬起脚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快,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便追了上来。“公公。柳姑娘让人传话说,最新鲜的人,给你送到府里了!” “哦?新的?”京斋扯了扯嘴角。“她倒是懂我!” 小太监笑了笑,“柳姑娘一直都懂您呢!” 京斋顿下脚步,声音有些淡淡地,“告诉她。不用再送些俗物过来了!” 京斋说完,便离开了小太监的视线。 这下。小太监倒是有些捉摸不透了。 自从灯会上回来后,京公公便和从前有些不太一样了,从前那些美人落在京公公的眼里,似乎都成了俗物。 西域的舞娘换了一拨又一拨。什么肤色的人,都吸引不了京公公的视线。 明明,每一个都长的那么清秀可人。姿态更是风情万种。 连他这样的人,都心动极了。 为何。京公公却觉得俗气呢? 小太监叹了一口气后,才跟了上去了。 …… 宫外,晏家长房。 晏锦正拿着沈苍苍递过来有些残缺的图纸,微微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从图纸上看,这个地方虽然很荒芜,离京城也有些距离,但是却是个风水很好的地方。 曲折的河流环绕着周围,河水像是银河一样,吸取了天地的精华之气,左边的矮山出产金矿,而右边的似乎产出美玉,若是来日谁葬在这里,便是左手握金,右手握玉,脚踏银河。 这,简直是真龙天子的待遇。 晏锦十分吃惊,这处若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秦岭的一脉。 属龙脉。 沈苍苍撇了撇嘴,“宋潜让我交给沈砚山的,我给忘了,就带给你看看!” 晏锦:“……” 沈苍苍的话,让晏锦想起了前段日子,沈砚山独自到郊外的事情。 若不是沈苍苍今日提起,她也要以为沈砚山去的就是京郊…… 但是,她及笄的那一日,沈砚山赶回来的时候,靴子上沾染的泥土,却不像是京郊的泥土,她想不出来京城附近哪里会有红土。 莫非,沈砚山上次离京,是去了秦岭? 晏锦想着,眉头越皱越深。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又道,“素素,你看出来了吗?这个地方在哪里,好不好玩?” “好玩?”晏锦无奈的笑了笑,“这种地方哪里能随意去玩的,离京城很远。而且,你看这里……” 晏锦指着左边的矮山,对沈苍苍解释,“这里出产金矿,但是每年数量却不多,据说地势比较险峻,所以……” “好了!”沈苍苍听的迷糊,赶紧摆手,打断了晏锦的话,“你说的我都听不明白!” 沈苍苍没什么耐心听晏锦解释,她对风水玄学一点兴趣都没有,反而是晏锦对这些却研究的津津有味,连屋子里花木的摆放,也会和香复私下商议。沈苍苍觉得,她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十分的疲惫了。 她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说,“素素,我大伯父病了!” “定国公病了?”晏锦说,“重大夫去看过了吗?” 沈苍苍点头,“看过了,重大夫说大伯父这是陈年旧疾,复发了。他虽然说不碍事,但是我却觉得很不安……” 她不安,所以在宋潜交给她东西时,也没有立刻跑去找沈砚山,而是跑来找晏锦了。 重大夫当时的神色,她到此刻都记得。 重大夫的话语,有些结结巴巴地,“定国公没事,你回去歇息吧!” 若是从前,重大夫一定会取笑她一番,但是这次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不对,而且神色里也带了几分凝重。 沈苍苍自然也察觉到了这里面怪异的事情。 她垂下眼眸,“大伯父会不会出事?” 晏锦闻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定国公和前世一样,旧疾复发。 前世的定国公,终究是没有熬过下一个隆冬。 而且,在定国公离世一个月后,元定帝也会因为忙于政务,熬夜批阅奏折,而吐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往日的轨迹。 有些事情,晏锦知道自己可以改变,然而有些事情,她却改变不了。 生老病死,她无能为力。 晏锦沉默了许久,没有开口。 沈苍苍看着晏锦,又笑了笑,自我安慰,“素素,我说笑的,我大伯父一定会没事的!” 沈苍苍话音刚落,屋外香复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香复似乎有些焦急,“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方才陆家那边来人通传,说是……文安伯驾鹤西去了!” 第584章:不安的原因 沈苍苍不安地看着晏锦,喃喃地说,“素素,方才香复说什么?” 文安伯陆存去世了。 怎么可能。 沈苍苍立即站了起来,推开门便朝着府外奔去。 她的动作太快,晏锦根本来不及阻止。 沈苍苍的确被这个消息惊到了,连放在晏锦手里的东西,都没有拿回来。 怎么就去了呢…… 那个前些日子还在和她说话的人,怎么就不在了呢? 她上了马车的时候,身子依旧颤抖的厉害。 那个说和她说要赴她喜宴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连笑容都不能再给她了。 沈苍苍内心恐惧死亡,虽然知道不能阻止,却依旧害怕。 她催促着马夫,“快,在快些!” 马蹄踩在青花石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嘚嘚”的声音。 沈苍苍此时内心的担惊受怕,也让晏府内的晏锦,感同身受。 定国公夫人殁了不足一年,文安伯又去世了,这两个维持陆家和沈家来往的人,都不在了。来日的陆家,怕是又要回到前世的轨迹了。 晏锦担心,接下来去世的人是陆希显。 沈砚山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的离开,那个人的心里,该是如何的难受? 晏锦揉了揉眉心,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外唤了一声,“香复!” 香复急忙走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去准备下,明儿我们去陆家!”晏锦皱着眉头说,“告诉父亲。我陪他去!” 文安伯陆存是她父亲的恩师,如今文安伯殁了,她父亲必定会亲自去祭奠,而她跟父亲一起去,也不会太让人觉得奇怪。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也许会在明日解开。 前世的文安伯去世后,陆希显便和沈苍苍成亲。之后也去世了。而沈苍苍跟随在其后。 文安伯年岁已高,而陆希显身子骨弱,两个人去世的确没有什么可疑的。毕竟。陆希显若是一心挂念已故的文安伯,那么他会去世,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只是,沈苍苍明明那么健康。而且她如今都记得沈苍苍写的纸条。 沈苍苍希望有人救救她。 只是那个时候,元定帝病了、定国公去世。而沈砚山也在边疆争夺程家军的大权,能一心留意到沈苍苍动静的人,都不在她的身边。 晏锦大胆的猜想,其实昔日的陆希显和沈苍苍。或许都是人害死的!若是这样,那么陆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肯定会对她的堂姐有影响…… “奴婢知道了!”香复点了点头。“奴婢这就去准备!” 如晏锦所想的那般,晏季常的确是准备在翌日去陆家。 晏锦提出要和晏季常一起去陆家的时候。晏季常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晏温婉和晏锦感情不错,晏锦去探望下也是正常的。 而且,此时的晏季常情绪低落,也没别的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陆存对他而言,是师长,但是却更像是一个父亲。 当年,初入官场的他,是个为人处事都极差的人,只有陆存笑着说他的性子耿直,愿意教他,更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得意门生。陆家虽不似沈家那样,是个显赫大家族,但是却比晏府这个空有侯位称呼的新贵家族,地位高了不少。陆存不嫌弃他木讷,也不嫌弃他沉闷不通人情,一直尽心尽力的告诉他,要如何处置身边的人的关系。 连带他在外地的几年,陆存对他的关心,也不曾减少。 晏季常是真的很难过。 这种感觉,像极了当年大虞氏去世的时候,手足无措,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马车朝着陆家缓缓地驶去,一路上晏锦和晏季常,都未曾多说一句话。 等到了陆家的时,晏锦看着挂在府外的白灯笼,一时怔住。 周围全是素白一片,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寂静。 下人们通传完毕后,晏温婉便亲自出来迎人。 她陪着晏锦和晏季常亲自去给陆存上完香后,才又带着晏锦去偏厅歇息。 晏锦有些不解的看着晏温婉,“堂姐不用守灵吗?” “我本想去的,但是……”晏温婉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然后将手放在小腹,“但是我如今有了身孕,大夫说我体质虚弱,不能乱走动。若是跪着守灵,怕是会影响孩子!” 而且,文安伯似乎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在去世之前,曾见了她和陆希显。 他的语气很轻,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断气,“你和希显好好过,若是我熬不过去,也不要伤心,好好保护孩子!” 说完,文安伯又拉住陆希显的手,笑了起来,“我很开心,只是祖父对不住你,怕是不能看到你的孩子出世了,若是祖父去了,你和小婉都不要守着我,让我安安静静的走!” 一向冷静的陆希显,在那一刻哭成了一个泪人,却依旧要安慰文安伯说,没事会好的。 这些话,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生老病死,谁也阻止不了。 晏温婉虽然伤心,但是却尽量让自己轻松一些,她这一胎孩子来之不易,而且现在才几个月,便有小产的迹象。她很怕,怕自己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晏锦闻言,却没有露出笑容。 晏温婉有些不解的看着晏锦,“素素,怎么了?” “堂姐!”晏锦紧紧地握住晏温婉的手,“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 她说的严肃,听的晏温婉心头一紧,“你说!” “这几日,三太太可曾来看过你?”晏锦总觉得这件事情和陆文礼母子脱不了干系,否则当年,晏家也不会让她下嫁给陆文礼。 毕竟,陆希显去世后,最得利的人便是陆家的三房。 晏温婉听了之后,眉头微微一蹙,“她,的确来看过我几次,只是都是送了一些补药,还告诉我别紧张!她人挺好的,素素……她不会……” 晏温婉没有说下去,她总觉得何氏不像是个坏人。 晏锦听了却挑眉看着晏温婉,“坏人,会将这两个字写在脸上吗?堂姐,你不要大意了!” 第585章:插手 在晏锦的眼中,陆家三房的何氏,绝对不是个善类。 否则,昔日也不会和晏家的人走近。 虽然她的父亲是文安伯的得意门生,但是却不影响文安伯对晏家人的不喜。 晏季常是晏季常,晏家其他人是其他人,不能相提并论。 尤其是在她父亲去世后,文安伯对晏家的人,更是厌恶。 文安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晏家人的看法,甚至还当众说出过,晏家人刻薄无情的话语。 他在的时候,吩咐陆家人要对晏家人远离。 众人不敢反驳,听从了他的吩咐。 后来,文安伯去世了,陆家人却变了。 他们没有和文安伯一样,对晏家的人避而远之,似乎还有了来往的迹象。 尤其是在陆希显和沈苍苍去世后,陆家和晏家的关系,便更亲密了。 那时的陆家,基本也是三房拿决定。 晏家也是为了讨好陆家,才会让她下嫁给陆文礼,之后,陆家会改变决定,不要颜面的将她送人去讨好别的人,便是之后的事情了。 骨子里,陆家的其他人和她的三叔倒是有几分相似。 晏锦的话,让晏温婉怔了一怔,“素素!” 晏温婉知道,晏锦绝对不是满口胡言之人,晏锦既然这样讲了,便肯定是真有其事。 她想了想,才继续说,“的确是她将有我有身孕的消息散播出去的!” 晏温婉有身孕的时候,只有丈夫陆希显和大夫知道。她身子虚弱,常年用药,早已不适合有孕。起初陆希显的想法其实很简单,他准备送走这个孩子。 毕竟,在陆希显的眼里,妻子比什么都重要。 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晏温婉拒绝了陆希显的提议,她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但是在看见丈夫独自伤神的时候。又于心不忍。 她和陆希显成亲没多久。若是她去了,陆希显怎么办? 晏温婉在纠结这个时候的事情,何氏却不知从那里得知了她有身孕这个消息。还迅速的将消息散播了出去。 很快,陆家人便都知道晏温婉有了身孕的事情。 文安伯陆存更是喜极而泣,他握住陆希显的手,高兴地说。终于可以瞑目了。所有人都似乎在这一刻遗忘了,她的身子不适合有孕…… 唯有陆希显。几个夜晚没休息好,深夜里总是会起身看看她,然后又摸了摸她的手,惴惴不安地等待天明。 晏温婉知道。丈夫是害怕她去了。 所以,才会在深夜里握住她的手,感受她的体温。 似乎只有这样。丈夫才会安心。 长辈们的压力,让晏温婉不得不生下这胎。当然。晏温婉虽然纠结,却也没想过要送走这个孩子。 这是她和陆希显的骨肉,她不忍心。 “堂姐!”晏锦说,“文安伯去世后,陆家掌权是交给了堂姐夫吗?” 晏温婉点了点头,“恩,是!” 文安伯对陆希显一直很器重,这些年一直默默的栽培陆希显,尤其是在得知陆希显和晏温婉有孩子后,文安伯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的东西大多都是要留给陆希显的。而且,来日的陆家,也让陆希显做决定。 长房为此虽然有些不满,但是还是遵从了文安伯的决定。 晏温婉从众人的态度上没有看到任何反驳,而一心养胎的她,便也没有多留意众人私下的动作。 如今想来,她的确是大意了。 自从成亲后,她似乎也太依赖陆希显了,所以连身边细微的动静都没有察觉。 “这……麻烦了!”晏锦扯了扯嘴角,“三太太当真是厉害!” 文安伯一直心疼陆希显,将陆希显当成继承人培养,而陆希显也很争气,不止容颜出众而且才华横溢,唯独不符合文安伯心意的,大概就是陆希显的身子了。 身子太过于虚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油尽灯枯。 文安伯想要将陆家交给陆希显,又怕陆希显撑不了多久。 直到,陆希显成了亲,如今又有了孩子。 文安伯终于从陆希显身上看到了希望,下定决心将陆家交到了陆希显的手里。 但是,这也说明,陆家其他几房的人,让文安伯失望至及。若有其他选择的余地,文安伯也不会做出这样不明智的选择。 只是文安伯忘了,陆家人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合。 他在的时候,这些人不敢说什么,毕竟他们若是做错什么,沈家一定会帮文安伯。 但是文安伯和定国公夫人都去了呢? 陆家和沈家的来往,本就因为这两个人而存在的…… 陆希显继承陆家后,他们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动作,但是之后的事情,谁敢肯定。 谁在这个时候继承了陆家,便是众人的眼中钉。 何氏成功的让陆希显和晏温婉成了陆家人最厌恶的存在…… 之后,陆希显和晏温婉被人针对,那么陆文礼再在背后唆使一些事情,那么陆希显和晏温婉会追随文安伯去世,也是日子长短的问题。 而且,陆希显身子虚弱,晏温婉又强行有孕,两个人回突然去世,也绝对不会让人怀疑。 若是西晏来查,又能查到什么呢? 晏锦想到这些,有些胆战心惊。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 为了争夺利益,不顾亲人、不顾一切…… 晏温婉很快也明白了晏锦的意思,她放在小腹上的手,又紧了紧,“我会保住这个孩子的,一定会保住他!” “陆家的大夫,堂姐往后也不要再用了!”晏锦思虑了一会,“我让刘大夫多过来走动走动!” 晏锦话音一落,晏温婉便皱眉,有些不安地说,“这怎么行?” 如果刘大夫经常来陆家走动,便等于告诉众人,晏锦是插手了陆家的事情。 那么,陆家人对陆希显的厌恶,也会转移到晏锦身上。 晏锦对她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对她更好了。 她还不了。 晏温婉立即拒绝,“我会很小心的,素素,你不用插手!” “你是我堂姐啊!”晏锦将手也放在晏温婉的小腹上,“堂姐,虽然世上薄凉、无情的人很多,但是待人真心实意的人,也很多。我是堂姐的亲人,我对堂姐好,也是应该的!” 第586章:皇陵和龙脉 纵使有万千不幸,也会有人一直默默相伴,给予温暖。 晏锦想给予晏温婉的,便是这份淡淡的温暖。 如同昔日,晏温婉曾给她的一样。 晏温婉闻言,抬起头看着晏锦的眼眸,到了嘴边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想了想,才对晏锦说,“又要多谢你了!” 这次,晏锦只是笑了笑。 陆家的事情,她不得不插手。 其一是因为晏温婉,其二她总觉得三叔虽然已经落得现在的境地,却依旧想要继续折腾。 这种人,一旦给予他任何希望,他便能倒腾些事情出来。 不然,三叔也不会娶了薄如颜。 她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太后的寿宴快到了,陆家这门丧事也不能大办,一切都要从简。而薄如颜和她又会在太后的寿宴上相见。 那会的她,依旧要万分小心。 文安伯的丧事一结束,陆希显便接手了陆家大小的事务,平日里一直沉默很少出府的他,在处理陆家的事情上却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慌乱和不适。 晏锦担心晏温婉的身子,回去之后便吩咐刘大夫多去陆家走动,而且名贵的药材像是不要银子似的,一拨又一拨的往陆家送去。纵使陆希显平日里也见过大手大脚的人,却依旧被晏锦送来的东西,惊的目瞪口呆。 他看着眼前的东西,半响后才对晏温婉说,“咱们欠你这个堂妹的,可越来越多了!” “是啊!”晏温婉也感叹,“素素待我。是真好!” 所谓的亲妹妹,约摸也就是如此了。 她和丈夫的确是欠了晏锦太多的人情了,而对于这份恩情,晏温婉却不知道该从何偿还。 晏温婉烦恼着,而刘大夫却让她少想些事情。 大夫替晏温婉扶脉后,便回去禀告了晏锦。 晏温婉的脉搏的确比常人虚弱了不少,但是用名贵的药材养着。这胎孩子生下来也并非太困难。只是。生下这个孩子后,晏温婉来日再想有身孕,便更困难了。 刘大夫说的谨慎。而晏锦也迅速的明白了刘大夫话里的意思。 若晏温婉这胎孩子保不住,来日晏温婉便很有可能不能再有身孕了。 对于陆希显和晏温婉而言,这一胎孩子便显得十分的重要了。 毕竟,晏温婉的身子本就很难有孕。这一次会有身孕,也算得上是老天保佑了。 晏锦对刘大夫说。“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刘大夫!” 刘大夫闻言,“我一定尽力!” 他也刚为人父,懂的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待。 医者父母心。他绝对不会对这件事情袖手旁观。 况且,还是晏锦亲自吩咐的事情。 处理好晏温婉的事情后,晏锦又开始着手准备要去宫中赴宴的事情。 果然。她刚准备没几日,宫中的旨意便传了下来。 与此同时。定国公病了的消息,也被人走漏了风声。 元定帝闻言,还亲自赏了一些药材给沈家,让定国公安心养病。 定国公病了,便不能去赴宴了。 沈家这次去赴宴的只有沈砚山和沈苍苍,而沈远岱要伺候在定国公的身后,所以并不能进宫。至于晏家这边,倒是让晏锦有些惊讶的是,这份太后的懿旨是直接传给她,而并非是给她的父亲。 太后的举动,似乎将她的地位抬高了不少。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站的高,摔的就疼。 那些一直想要捧着你的人,并非个个都安着好心。 反而是小虞氏对晏锦进宫赴宴多少有些担忧,奈何太后的懿旨不能推辞,她私下更是有些忧心了。 晏锦怕母亲多想,便经常带着弟弟去陪着小虞氏。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有些人想找你的麻烦,你一直躲着,也未必会躲的下去。 在太后寿宴到来的前几日,晏温婉托刘大夫给晏锦传了话。 晏温婉说,这几日陆文礼和何氏总是往京郊跑,似乎在找什么人,两个人整日都是来去匆匆,折腾的很厉害。 晏温婉问晏锦,是否要追查下去。 晏锦有些不解地皱眉,“是谁,值得他们在这个时候去找?” “必定是会威胁到他们的人吧!”刘大夫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答案,“小姐你看该怎么办?” 刘大夫无意的一句话,让晏锦恍然大悟。 的确,在这个时候,陆文礼和何氏还在找人,肯定是找的对他们有利的人。 晏锦想了想,便对刘大夫说,“刘大夫你明儿去给四叔扶脉的时候,让安之去帮我查这件事情!” 前几日晏四爷从马背上摔下来了,还伤了筋骨。 他是习武之人,常年都在马背上行动,如今却摔坏了身子,若是传出去,必定会让人嘲笑。晏四爷也好面子,所以硬是撑着不肯去找大夫,若不是晏安之派人来请刘大夫,晏锦和父亲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晏季常听闻这个消息后,更是有些怒气地说,“真是胡闹!” 伤筋动骨,怎么可能不需要大夫诊治。 晏季常亲自去看了晏四爷,一向固执的晏四爷便再也不敢说其他反驳的话语了,乖乖的接受了刘大夫的诊治。 好在,他是军人,在用药的时候也不嫌这苦嫌那个太难闻……身子想要痊愈,也会很快。 但是,这一次毕竟是伤了筋骨,得好好休养几个月了。 军中的一些事情,自然也落在了晏安之身上。 刘大夫想了想,“若不是小姐提起,我险些忘了。前几日我陪安之少爷去了一趟军营,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恩?”晏锦问。“奇怪的地方?” 刘大夫点了点头,“四爷会从马背上摔下来,绝对不是因为四爷身手太差,而是那匹马突然发狂了!” 军营中的战马都是千挑万选才送进来的,它们被驯马师照顾的很好,绝对不会无端端的发狂。 除非,被人做了手脚。 晏安之也是怀疑这些。所以才请刘大夫亲自去看那匹伤马。 能在军营里对战马做手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做这个事情的人,对军营里的一切,显然也是十分的熟悉。 晏锦听了这话。却有些不解。 为何,此人会在此时对她的四叔下手…… 有什么缘故吗? 晏锦想了想,才对刘大夫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四叔的伤势也要麻烦刘大夫了,最近辛苦你了!” 刘大夫摇头。“怎么会辛苦,多出去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刘大夫自从喜得麟儿后,便觉得自己和妻子欠了晏家长房太多。若不是晏锦,他这个没权势没银子的大夫哪里能娶得娇妻,还有现在的孩子!他性子古板。在药房的时候,也很不被周围的人待见。是轻寒给了他温暖,也晏家长房的人,给了他现在的一切。 能帮晏锦做事,他觉得这样是在报恩,哪里还会觉得累。 这样,起码他还不是个废物,对晏锦有用。 晏锦笑了笑,“轻寒这几日可好?” “好,一切都好!”刘大夫有些犹豫,“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 晏锦有些好奇,“什么事?” “她……”刘大夫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小姐,你能让轻寒回来伺候吗?” 自从轻寒诞下孩子后,小虞氏便让轻寒安心在屋内养身子,不让轻寒伺候!而且小虞氏说,轻寒现在刚成为母亲,理应多陪陪年幼的孩子,所以干脆让轻寒少来陪自己了! 不仅如此,小虞氏还在外特意买了一座小宅院送给轻寒。 轻寒不安的收下后,却怎么也睡不好了。 她伺候小虞氏多年,是和小虞氏一起长大的,虽然她知道小虞氏是好心,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很不习惯。 刘大夫是轻寒的丈夫,妻子想什么,他自然明白。 轻寒和他一样,想要报答小虞氏对她的好。 晏锦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啊,我说了可不算,不过现在轻寒姐姐还是多照顾照顾孩子吧,孩子还小。来日她想要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晏锦话还没说完,刘大夫便赶紧俯身,“多谢小姐!” 这下,轮到晏锦说不出话了。 前世,她遇见的人有多薄凉,这世遇见的人,便有多温暖。 无论是身边的朋友也好,还是下人也罢,你对他们好,他们总是会还你更多…… 虽然,她从不奢求,这些人会回报她。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刘大夫感谢完后,便退了下去。 香复推门而进,看着晏锦一直笑着,好奇地问,“小姐,你在笑什么呢?刘大夫说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 晏锦这几日一直很少露出笑颜,为进宫的事情有些忧心。 香复也很担心晏锦。 如今,看着晏锦笑了,她多少也算是放心了一些。 晏锦从香复的手里接过手炉,“堂姐的身子安稳,我便开心!对了,香复……前几日我给你看的那张图,你研究过了吗?” 沈苍苍走的急,未曾从她的手里拿走那张图纸。 晏锦闲来无事,便和香复研究了下图纸。 最后,沈苍苍和沈砚山像是遗忘了一般,再也没来取回。 还是晏锦亲自将图纸送到沈砚山的手里,那个人才慢悠悠地说,“放你手里,没事!”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晏锦才知道,沈砚山会去找这个地方,是薄太后的吩咐。 至于这个地方用来做什么的,沈砚山也不太明白。 之后,晏锦便和香复又查了很多书,发现这个地方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脉。 不过,既是龙脉,为何皇陵却不建在此地? 难道,皇陵比这里更好? “研究过了!”香复见晏锦说这些,立即正经了起来,“奴婢曾偷偷看过皇陵的一些图纸,虽然不全,但是大致也推算出地方了。那个地方的风水,很好。但是和这个地方比起来,便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晏锦皱眉,“皇陵的风水,没这里好?” “对!”香复又继续说,“奴婢还查到一些东西……” 香复走到晏锦身边,压低了声音,“据说秦岭的龙脉,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 “死而复生?”晏锦一惊,“你确定?” 香复摇头,“奴婢不太确定,但是书上是这样说的,若是父亲和哥哥在,约摸也是奴婢这样,去查祖上留下的那些书!不过奴婢敢肯定,这的确是一块风水宝地,奴婢长这么大,也只有在书上看过始皇曾葬在这样的地方。奴婢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宝地!” 风水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香复的祖上便是研究风水玄学的,所以香复对此也十分的痴迷。 但是,此时的她,却也不敢肯定这个地方,是否真的和书上写的那样,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功效了。 晏锦微微蹙眉,“查到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了吗?” “还没!”香复沉默片刻,“秦岭的支脉众多,这一脉叫什么,奴婢暂时不知道,不过,小姐你再给奴婢一些日子,奴婢一定能查出来的!” 若是这件小事都办不好,那么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郭家的后人。 秦岭支脉的确很多,但是,如果多查查,还是能查出来的。 晏锦点了点头,“不急,你慢慢查。过几日我要进宫赴宴,你陪着我一起去吧!” 香复一惊,“奴婢陪小姐?” 上次赴宴的时候,她有些失态了,若不是沈苍苍提醒她,她还个木呆子一样,做什么都不知道。 香复每次想起那件事情,都觉得自己丢了晏锦的颜面。 这次,她原本也没想过,自己能陪晏锦入宫。 却不想晏锦先提出来了。 “你上次说在宫里瞧见过你哥哥,但是我去查过了,却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一点点踪迹!”晏锦笑着对香复说,“这次,没准你还能看见他呢?” 晏锦说的平淡无奇,而香复却惊的目瞪口呆。 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事情,晏锦却依旧记得。 香复眼眶微红,“小姐……奴婢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晏锦将手炉放下,拿起一边的茶盏,若有所思地问,“你哥哥叫什么?” “郭云清,字上定!” 第587章:面见太后 无论过去多久,香复依旧记得哥哥的模样,和他离开那一日穿的是什么样式衣物、说的什么话! 有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亲人遗忘。 晏锦看着香复的神色,却喃喃地念,“郭云清……” 这个名字,她不熟,却又觉得是似曾耳闻过。 只是她这个记忆,太差。 总是忘记,本来已经知道的东西。 香复见晏锦担心自己,立即换上一副笑容,“其实哥哥找不到,也没有关系的!奴婢现在很好!” 那场大水冲走了不少人,能找到全尸便是万幸,若是找不到,也不过是天命,谁也不能扭转。 想要在这场大水里活着,无非是痴人说梦。 晏锦因为赴宴的事情,本就有些担忧了,她不该在这个时候给晏锦再多加一些烦恼。 “小姐!”香复立即转移了话题,“昨儿奴婢听太太说,虞少爷和郡主的好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三月!” 晏锦略惊讶,“明年三月?” “是呀!”香复笑笑,“夫人说早些定下来也好,毕竟……” 香复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立即将晏锦的手炉拿了过来,“这手炉已经不暖了,奴婢去给小姐换一个!” 她说完,便奔了出去。 等香复离开后,晏锦却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不止沈家的人担心定国公的身子,虞家的人又何尝不是。陆老太爷过世后,定国公的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英雄,此时却被病痛折磨的面容憔悴。连府门都不能踏出半步。 沈砚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了。 先是母亲,再是外祖父,如今又道他的父亲了…… 晏锦有些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无能为力。 在晏锦烦恼的同时。宫中寿宴这一日。也随之到来了。 这一次,晏家长房的马车刚到宫门外停下,便有太监直接迎了出来。“晏小姐,你可来了!” “公公!”晏锦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有些不解,“可有什么事?” 太监半低着身子。眼里全是恭维的笑,声音也不小。“太后娘娘请晏小姐去寝殿内坐坐!” 晏锦听了,略有些惊讶。 不止晏锦惊讶,连香复和阿水都瞪圆了双眼。晏锦如今还未和沈砚山成亲,只是一个普通大臣的女儿。薄太后是完全没有必要,独自召见的。 晏锦点了点头,“麻烦公公带路!” 薄太后提前见她。这让晏锦很意外。 周围不少人的目光都随着晏锦望过去,有羡慕的、有猜疑的、还有不屑的……谁也想不出来。为何薄太后要提前见晏锦。 而晏锦自己,也不明白。 不过,她起初也猜的没错,薄太后是在帮她抬高身份。 晏锦带着香复和阿水跟在太监的时候朝着薄太后的宫殿走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宫内,却觉得十分的压抑。红墙围成的殿宇,从外面看起来气宇轩昂,精致的像是画卷,外面不少人都想要进来居住。 尽管此时是冬日,天气也有些阴冷,但是依旧随处可以看见盛开的繁花。寒风里,也携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里,的确很美。 晏锦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景致。 但是,这里却像个过于精致的笼子,关押住了所有的人。 包括,帝王。 等到太后的寝殿时,香复和阿水被拦在了门外,而太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晏小姐请!” 晏锦微微颔首,丢了一个眼神让香复和阿水稍安勿躁,然后才抬步走了进去。 薄太后住的院子里种了不少的竹,在冬日里添了几抹绿。 溪水环绕着假山,走过曲折的小桥,还能听见流水流动的声音。 寂静,安逸,不见半分奢靡。 等走到屋外,晏锦才顿下脚步。 太监进殿通传后,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少年便挑起帘子走了出来。 他的容貌俊美,眉眼里还带着几分魅气,身上散发的脂粉味,比晏锦还要重一些。 晏锦立即恍然大悟。 这是京斋,京公公。 她曾见过。 在花灯会的画舫上,这个人周围的确站了不少西域的女子,每一个都是精致夺目的宛如花朵,而这个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神却是深不可测。 这个人,从头到尾是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有些不解。 不过,若不是她亲眼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个人,她自己也难以置信,京斋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人。尽管早就知道了,却依旧觉得难以置信。 容貌出众,气质卓越,根本不会让人觉得厌恶。 “晏小姐!”京斋语气轻柔,“请随咱家来!” 晏锦福身,“多谢京公公!” 京斋闻言,挑眉,却没有说话。 刚进了殿内,晏锦便闻见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等走到内室后,便看见薄太后穿的十分素雅坐在软榻上,看着她微笑。 薄太后的确长的很好,纵使岁月无情催人老,她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尤其是此时的薄太后,将乌黑的长发放下,只是简单的用绸缎将发尾绑住,鬓发间戴了一枚银色的簪子。她的妆扮,十分的普通,简单的像是一汪清水。 晏锦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起来吧!”薄太后的语气很淡,却也很平和,“坐下说话!” 薄太后说完之后,便见守在屋外的小宫女端来了凳子。 晏锦坐下后,薄太后又让京斋给晏锦送上了茶水。才继续说,“今儿找你来说会话,也不知是否扰了你!” “太后娘娘折煞臣女了!”晏锦捧着滚烫的茶盏,依旧镇定,“能陪太后娘娘说话,是臣女的福气!” 薄太后闻言,笑了笑。“你呀。和苍苍那个孩子,性子一点也不像!那个孩子咋咋呼呼的,每次还未见到她人。便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了,好在这么多年,终于有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教教她为人处事了!” 薄太后说完。便端起茶盏,拂去浮叶。啜了一口茶水。 晏锦有些琢磨不透薄太后,依旧不敢抬头,“郡主很好!” “是吗?”薄太后这下,忍不住笑出了声。转眸对身边的京斋说,“瞧瞧,这个孩子说苍苍很好!” 京斋闻言。也笑了起来,“这……郡主的确很好!” 无论沈苍苍性子好不好。都轮不到他们来评论。 不过,薄太后显然很喜欢沈苍苍,本来平静的神色在说起沈苍苍的时候也带了几分笑意,“不过,你也说的对,这个孩子本质里是很好的。” 沈苍苍为人处事的确很差,导致这么多年来,在外的名声也不太好。在遇见晏锦后,又经过了薄如颜的事情,沈苍苍渐渐的名声也比从前好了起来。 尤其是在众人听闻沈苍苍养兔子的时候,更是目瞪口呆。 谁会想到,昔日那个养着满园毒蛇的女子,如今居然会养兔子。 曾有不怕事的小姐亲自登门拜访,去看过沈苍苍养的兔子…… 她在提起来意的时候,沈苍苍便兴高采烈的带人去看了。 结果那位小姐看着园子里圆滚滚的像球似的兔子,再也忍不住了。 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从前恐惧沈苍苍的人,也开始好奇的和沈苍苍接触。虽然沈苍苍说话难听,但是性子却简单,十分容易掌握,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所以众人也不会觉得太奇怪毕竟,有个比沈苍苍说话更毒的沈砚山。 这次,沈家和虞家的亲事定下来的时候,起初很多人觉得是虞家高攀了沈家,之后有人传出虞家公子是个长的比仙人还要俊美的男子后,又有人觉得其实是沈苍苍高攀了虞方。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虞方是鲜花。 薄太后挥了挥手,京斋立即带着殿内的小宫女和小太监退了下去。 诺达的宫殿内,只剩下了晏锦和薄太后。 殿内烧着地龙,丝毫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屋外也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白茫茫一片。 晏锦却觉得,这殿内比屋外,还要冷上几分。 等了一会,薄太后才缓缓地开口,“从前,是如颜错了,她自小被哀家和哥哥宠坏了,所以这些年来才会如此的目中无人!哀家也知道,要你和苍苍原谅她有些困难,但是……” 薄太后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但是,你能不能看在哀家的颜面上,不要再同她计较了!” 晏锦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福身行礼,“太后娘娘言重了,三婶并未对臣女做过什么,她……很好!” 薄太后闻言,却叹了一口气。 “你果然……”她又顿了顿,“果然是不愿意原谅她的,哀家只是想……希望她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晏锦在此刻,也明白了薄太后的意思。 这位慈祥的薄太后,未免也太强人所难。 薄如颜若不来找她的麻烦,那么她也绝对不会去打扰薄如颜,毕竟薄如颜再不对,也是薄家的人,她没有必要去动薄如颜。 但是,薄如颜肯定会来找她的麻烦。 这是无需置疑的。 太后的意思无非也很简单…… 她希望晏锦在薄如颜来找晏锦麻烦的时候,晏锦的回击不要太大,给薄如颜一条生路。 只是,薄太后显然忘记了。 放虎归山留后患无穷。 薄如颜的孩子无辜,那么她晏家长房和沈家的人,就不无辜吗? 晏锦没有回答,有些为难。而且,薄太后和她说这些,太奇怪了…… 堂堂的一个太后,无需因为这些事情来请求她。那么薄太后,为何还要和她说这些话?还将自己的姿态放的那么低微,完全不像是一个太后该有的作风。 难道,真如沈苍苍所言,薄太后是个心慈软弱的人? 室内又安静了起来。 薄太后揉了揉眉,眉眼里全是沧桑。 下一刻,外室响起了京斋的声音,“太后娘娘,明惠郡主求见!” 薄太后愣了一下,才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薄太后声音刚落,沈苍苍的声音便传进来了。 她显然十分的高兴,进殿内的时候动静也不小,声音更是没有放小。 本来安静的殿内,也因为沈苍苍的到来,打破了刚才尴尬的气氛。 “太后娘娘!”沈苍苍奔到薄太后身边,福身行礼,“给你请安了!” 薄太后将目光放在沈苍苍身上,瞧了瞧才说,“今儿你气色不错!” “这是自然了,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沈苍苍丝毫不知羞涩为何物,然后干脆坐在薄太后身边,对薄太后继续道,“太后娘娘你偏心,你让素素来陪你说话,却唯独不召见臣女!” 沈苍苍的动作,有些我行我素。 晏锦瞧的有些目瞪口呆。 薄太后似乎很很宠溺沈苍苍,丝毫不对沈苍苍苛责,也对沈苍苍的不规矩视而不见,反而是笑着安慰,“哀家以为你晚些才会到!” “真的吗?”沈苍苍笑了起来,“太后娘娘臣女有些饿了!” 她话刚说完,便有一群小宫女端着点心走了进来。 上面的点心,每一道都是沈苍苍喜欢用的。 这下,沈苍苍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她一边用点心,一边陪着薄太后说话,哄的薄太后笑容满面。 晏锦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不用插话,只是听着薄太后和沈苍苍说话即可。到了最后,还是京斋进来提醒沈苍苍,薄太后要更衣了,沈苍苍太有些意犹未尽的住嘴,然后有些不悦地说,“京公公,我还没说完话呢!” 薄太后看着沈苍苍,眼里全是疼爱,“今儿你就不要出宫了,晚上陪哀家说话吧!” 沈苍苍一听,笑着点头,“好!” 薄太后要更衣梳妆,晏锦便和沈苍苍从殿内退了出来。 走出大殿的时候,晏锦又看了一眼薄太后头上的簪子。 这是一枚银色的簪子,却不像是用银子打造的…… 她有些不解的转过,却看见了不远处京斋似笑非笑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晏锦便看着京斋问了一句,“京公公可听过郭云清这个名字?” 第588章:打草惊蛇 晏锦的声音很轻,往前走的沈苍苍根本没有听清楚晏锦究竟说了什么话。 她有些不解的看了看身边的晏锦,又看了一眼京斋,满脸疑惑。 京斋闻言,神色不改,然后想了想才道,“咱家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晏小姐若想找这个人,咱家倒是可以试试!” 晏锦盯着京斋的眼睛,“当真?” 她站在寝殿外,鼻端上那股淡淡的檀木香味,也在此时消散的干干净净。 虽然理智告诉她不宜多问,但是想起香复失落的神色,她又很快镇定下来,“京公公愿意帮我?” “能帮晏小姐,是咱家的福气!”京斋笑了笑,“若有此人的消息,咱家一定会告诉晏小姐的!” 晏锦点了点头,“多谢京公公!” 京斋还想开口说什么,便见沈苍苍挽住晏锦的胳膊,“素素,你等会陪我去御花园走走,我听他们说今儿御花园内送进了好多的花,我带你去看看,可漂亮了!” 沈苍苍的性子急,她说完便牵着晏锦往外走,根本没有给京斋再询问的机会。 两个人刚走出殿外一段路,沈苍苍便顿下脚步让丫鬟们离她们远一些后,才说,“你怎么和京公公说话了,你不知道他那些奇怪的癖好吗?” 沈苍苍心里,是不喜欢京斋这种人的。 怪怪的,永远笑眯眯,也让人看不透。 京斋长的很俊美,看着也让人觉得很舒服,但是偶尔一个眼神,又让人觉得十分邪气。跟苏行容很相似。或者说,苏行容是个野兽,尚有人性……而京斋却像个恶鬼,一点人性都没有。 沈苍苍想起京斋的眼神,仿若冰水流过背脊,寒意让她打了一个哆嗦。 “你……”沈苍苍稳了心神,又开口劝道。“离他远些!” 薄太后虽然很少插手宫里的事情。但是一般薄太后出手,这件事情就会必成。元定帝是个孝顺的帝王,对于薄太后的要求。也是有求必应。 京斋手里的权利,不少。 虽然他陪伴在薄太后身边才短短几年,但是掌握的权利,却比宫中那些老太监们。多了不知多少倍。 私下,甚至有人称他为九千岁。 可见。京斋的地位很不一般。 晏锦明白沈苍苍的好意,然后微微颔首,“苍苍我知道,往后我会小心的。方才是我大意了!” 京斋喜欢收集各国的美人,越是罕见的美人他越喜欢,在京斋的院子里。住着的异国美人多不胜数。沈苍苍担心,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晏锦虽是沈砚山的未过门妻子。毕竟也是未过门,京斋若是有其他的想法,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晏锦也知道,自己这双眼睛,的确是和常人不同。 前世,祖父祖母便不要颜面,做出那种丢人的事情。 不过,不知为何,晏锦总觉得京斋不是个简单的人…… 外人看到的不过是他的一面。 她方才看到京斋的时候,就想起香复和她提起,曾在宫里见过哥哥。那时的香复说的很肯定,所以晏锦也私下帮香复找过。 东西两厂,甚至京城里不少的角落,都被她找过,却没有香复哥哥的半点下落。 除非……那个人就站在明眼处,或者又躲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晏锦总觉得京斋和香复的哥哥,有些关系。 但是为何会这样觉得,她又说不出什么来。 她只是不想让一直忠心自己的人失望。 她这样做并非是打草惊蛇,只是希望从京斋的身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沈苍苍见晏锦明白了自己的话,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京公公对秀儿不坏,但是我还是不太喜欢他这样的人,总觉得阴森森的!” “你说是太子殿下吗?”晏锦无声地笑笑,“郡主和太子殿下,似乎关系很好!” 沈苍苍点头,“这是自然,秀儿很好的!不过,你可别告诉他,我又唤他秀儿,他会生气的!” 沈苍苍向来没有规矩,似乎也是被娇宠坏了的结果。 晏锦想了想,才对沈苍苍说,“往后若是在外人面前,郡主殿下切记,不要再唤太子殿下的小名了,尊卑终究有别!” 沈苍苍笑着回答,“这是自然,我没那么笨!” 沈苍苍说完便又朝着前方走去,“今儿你也会看见秀儿的。不过,秀儿一点也不喜欢沈砚山,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起沈砚山这个名字!” “恩?”晏锦好奇,“为何?” 沈苍苍噗嗤一笑,“因为沈砚山那张臭嘴呀,而且下棋还从不知道谦让!” 晏锦:“……” 沈砚山和太子对弈,绝对会在最短的时辰内,让太子败北。尽管,沈苍苍觉得太子年纪小小,棋艺如此精湛已经很厉害了,但是比起沈砚山,的确是差了不少。 每次太子都会兴高采烈地找到沈砚山对弈,最后也都会被沈砚山弄的败了兴致,最后甩袖离开。 沈苍苍私下安慰太子,“秀儿你别同沈砚山计较,他大了你不少岁呢!” “本宫叫纪毓,叫纪毓!”太子殿下瞪圆了双眼,“你也比本宫大不少岁,为什么你每次都输给本宫那么快!” 沈苍苍闻言,气的目瞪口呆。 她能和沈砚山比么? 沈砚山比她大了几岁! 想起和太子殿下的往事,沈苍苍的容颜上全是笑容。 两个人踩着小雪铺成的地面,慢悠悠地朝着御花园走去,而周围来往的宫人,时不时抬起头来窥着沈苍苍和晏锦后,又迅速的低头清扫地上的落雪。 如沈苍苍所言,御花园内的确是一片芬芳,丝毫不比春日里逊色。 晏锦看着满园的姹紫嫣红,有些怔住,“这……” 太奢靡了。 这大燕,的确只有皇家才有这样的能力了。 沈苍苍顺着晏锦的目光望去,“皇上曾问太后娘娘今年想要什么,太后娘娘说,若能让着院内的花都开了,便好!素素,你说太后娘娘想要的,怎么会这么简单?这些花便能让她开心?” 晏锦闻言,却沉默了。 这……怎么会简单! 沈苍苍见晏锦不言,以为晏锦和自己想法一样,便笑着想继续说话。 结果,此时不远处却响起了一阵青涩的声音,“明惠郡主!” 第589章:太子殿下 晏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抬头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群人,拥挤在一起。 这些人手里有拿着纸伞、斗篷、手炉、等等的。 尤其是几个小太监,更是俯身恨不得趴在地上,用身体铺成一条柔软的道路。 下一刻沈苍苍便笑了起来,大喊,“秀……太子殿下,这里!” 晏锦反应的很快,立即俯身行礼。 人群慢慢地朝着这边涌动,最后在人群里站出来一个少年。 少年身高比晏锦矮一些,面容稚嫩,却故作老态。他将声音压的低,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份青涩,“起来吧!” 沈苍苍和晏锦站稳了身子后,他才对沈苍苍说,“明惠郡主来这里,是来赏花的吗?” “当然啊!”沈苍苍看着御花园内的花木,眉眼里全是笑意,“这里的景色很好,太子殿下也是来赏花的吗?” 纪毓神色老练,“你来赏花,同牛嚼牡丹有何区别?” 沈苍苍闻言,立即目瞪口呆。 不过很快,纪毓也留意到沈苍苍身边的晏锦,皱眉,“你是?” “臣女是工部尚书晏季常的女儿!”晏锦再次福身,“见过太子殿下!” 纪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缓缓地道,“起身吧!” 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不易被人察觉的嫌弃。 他打量了晏锦几眼后,目光又落在了沈苍苍身上,然后抬起手让身后小太监拿出棋盘,说想和沈苍苍对弈几局。 沈苍苍有些嫌弃地说,纪毓明明嫌弃她的棋艺。却又要固执和她对弈,这不是明摆着欺负她吗? 不过,她说是这样说,却依旧找了暖阁和纪毓对弈。 晏锦坐在不远处,暗自打量起了这位太子。 前世的她,只知道有这位太子的存在,而今生也是一样。对于太子的事情。京城里的传言少之又少。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纪毓不说话的时候,稚嫩的脸上全是乖巧。 但是他开口和沈苍苍说话时,又是满脸的沉稳。像是一个已经很苍老的人一样。 模样倒是有几分滑稽。 他看着沈苍苍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在沈苍苍连败五局后,才有些不耐烦地起身离开。 纪毓来去匆匆,颇为怪异。 等纪毓走后。晏锦才尴尬的看着沈苍苍,“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怎么会!”沈苍苍立即安慰晏锦,“秀儿就这个性子,死气沉沉的。明明那么小,却要装沉稳。你习惯了便好!他啊,人很好的!” 沈苍苍似乎没有发现纪毓有话像对她说,晏锦又提醒。“等宴席散了之后,你去瞧瞧太子殿下。我瞧着他似乎有话和你说!” 沈苍苍有些不解,“跟我有话说?那他为什么刚才不说?” 在沈苍苍的眼里,谁都会出卖她,唯独晏锦不会。她全心全意的信任晏锦,所以才会觉得不理解。 不过纪毓不是沈苍苍,对晏锦不信任,也是很正常的。 反而,这位太子殿下,对晏锦似乎还有几分敌意。 晏锦不言,沈苍苍很快便妥协,“知道了,晚些我会去看看他的!” 沈苍苍说话之后,疑惑依旧没有抹去。 她觉得纪毓太过于敏感了……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沈苍苍陪着晏锦慢慢地走出了暖阁,朝着举办寿宴的殿宇走去。 今年的寿宴虽然明面上说不大办,但是周围却依旧是处处奢靡。 晏锦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依旧感叹皇家的富贵。 冬日里能养活的花朵,少之又少。 想要在短短的几日内,让这些花盛开,更是难上加难。 消耗的人力财力,除了皇家,再也没有人能办到。 不过周围的人显然都熟悉了这个场景,谁也没有觉得诧异,只是感叹今年的寿宴的确简单、朴素。 晏锦和沈苍苍刚走进殿内,便远远地看见大腹便便的薄如颜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袄,正缓缓地朝着她们走来。 下意识,沈苍苍便将晏锦往后一拉,然后看着走近的薄如颜,“三太太好久不见!” “明惠郡主,好久不见!”薄如颜笑着将手放在小腹上,“明年这个时候,我便该唤你一声,虞太太?” 一个郡主下嫁给商人,的确是个天大的笑话。 薄如颜的讽刺神色,丝毫不掩饰。 沈苍苍视而不见,还故意露出羞涩的样子,“你现在唤我一声虞太太,我也不介意啊!” 她说的理直气壮,似乎嫁给虞方,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而且,她还有些恨不得马上就当虞方妻子的意思。 薄如颜脸上的笑意褪去一些,“不知廉耻!” “我想出嫁便是不知廉耻?”沈苍苍笑着摇头,“总比有些人捡个烂鞋当宝贝强多了!” 薄如颜一愣,神色里带了几分愤怒,“那也比你找个病秧子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似乎下一刻就会动手。 晏锦想起谢相的警告,便将沈苍苍往后一拉,然后捏了捏沈苍苍的手后,才对薄如颜笑着说,“三婶,恭喜你了!” 薄如颜的目光从沈苍苍身上收了回来,然后落在晏锦身上,“哟,晏小姐!” 她笑的和蔼,似乎自己过的不错,姿态里也流露出几分贵气。 薄如颜又继续说,“好久不见了!不过,你的确该恭喜我,太医说我腹中的,是男婴!” “噗!”沈苍苍十分不给薄如颜面子的笑出了声,然后有些憋不住,干脆背对着薄如颜,身子微微倾斜。 她笑的厉害,抖动的肩膀,将她出卖的彻底。 薄如颜有些恼羞成怒,“沈苍苍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沈苍苍一边摆手一边大笑,“三太太,你们聊,哈哈哈……你们继续说,哈哈哈……” 沈苍苍嗓门本就不小,她这么一笑,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来了。 这段日子,沈苍苍的名声渐好,而薄如颜的名声却越来越差,连带着薄家也被薄如颜连累。此时,众人注意着三个人的动静,私下也有人议论了起来。 不知为何,薄如颜看着那些议论的人,总觉得这些人在说她的不是。 第590章:寿宴上 这一切,其实都是晏锦的错。 晏锦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让她沦落到现在这个狼狈的模样,更是丢了薄家的颜面。 薄如颜看着晏锦的眼神,像是淬了剧毒。 她放在腹上的手,略微用力,“有娘生没爹教的野孩子,不懂礼仪规矩,也属正常!只是今日这个场合,郡主还是擅自珍重的好!” 沈苍苍转过身子来,挑眉,声音里也不见半分怒气,“总比有些人,爹娘都在世却让整个家族蒙羞好。到了最后不得不捡个别人不要的破烂东西,还当做宝贝藏在怀里!” 沈苍苍说话语气缓和,看着薄如颜的眼神,也十分的平静。 谁也不会想到沈苍苍,居然如此从容不迫的骂了回去。 若是从前,在薄如颜说完那句话后,沈苍苍肯定是要撩起袖子扇薄如颜耳光,然后打的薄如颜挂彩。 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议论她的父母。 谁也不能。 沈七太太当年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将她亲自养大,但是沈苍苍却从未责怪过母亲。 “你……”薄如颜没想到沈苍苍居然敢反驳她,还将话语说的如此难听,“那也比你倒贴好!” “难道三太太不是倒贴找上晏三爷的吗?”沈苍苍笑了笑,“我夫君是个容貌出众的人,他品行端正,才华出众。而晏三爷呢?他的女儿和你年岁都差不多了,你和他站一起……” 沈苍苍压低了声音,贴近薄如颜,柔声地说,“若是十二小姐不告诉外人。你们的关系,外人还以为你们是父女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还当真是相配!” 她说完之后,又无辜的眨了眨眼,拔高了声线,“三太太我说的对吗?” 沈苍苍的一句话,让一直留意她们的人。都十分好奇的想知道。她们到底说了什么样的话。 而薄如颜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这些…… 方才,沈苍苍言语里嘲笑的意味十足。 沈苍苍唤她“十二小姐”而并非是“三太太”。 她虽然气的浑身哆嗦,却没有办法反驳。她和晏三爷站在一起的确像是父女。她恶心那个人,却又无能为力,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出路。 她能为家族做的,也就这么一点点了。 薄如颜每次觉得晏三爷让她恶心的时候。便将心里的闷气都发泄在晏惠卿的身上。她将自己知道的所以刑罚,都在晏惠卿身上一一用过了。但是不知为何,尽管晏惠卿哭着求饶,哭着求她放过自己,薄如颜依旧没有觉得心里的闷气减少过半分。 她恨透了晏锦。也恨透了晏惠卿。 她到底是倒了什么霉,要摊上这一对父女。 闷气太多,越来越没有地方发泄。到了最后。薄如颜连带着碍眼的晏老太太一起折磨,将晏老太太和晏惠卿放在一个院子里。似乎只有每夜听见她们哀嚎的声音,她的心里,才能多少平静一些。 好在,晏三爷也从未阻止过她。 只是在她折磨完晏惠卿后,迅速的找人医治晏惠卿,又陪晏惠卿说会话。 到了最后,晏惠卿都快被折磨疯了。 晏惠卿看着晏三爷说,“爹,求你了,杀了我吧,求你了……” 结果,晏三爷又安慰晏惠卿,却没有动手。 薄如颜觉得,这个男人的确是个伪君子。 “呵!”薄如颜笑了笑,“沈苍苍我们走着瞧,你会跪着求我的!” 薄如颜说完后,便恢复了神色,朝着自己的席位走去。 她是薄家人,晏三爷自然也坐在她的身边。 薄如颜坐下后嫌弃似的看了一眼晏三爷,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晏三爷的容貌不差…… 纵使如今的晏三爷不如昔日,鬓发间也生了银丝,但是他坐在这里,气质依旧如初。 然而这些,薄如颜都看不见。 她入府之后,晏三爷和她分房而居,连新婚夜都没有碰过她。他不想碰她,她自然也不屑让晏三爷碰。 她愿意和晏三爷成亲,其一是父亲给她的选择,其二她也想气一气沈砚山。 她是薄家的十二小姐,想要什么样的人,便能得到什么样的人。沈砚山不想娶她,瞎了眼去娶晏锦,那么她便要让沈砚山后悔。 只是,薄如颜如今才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她或许从未在沈砚山的心上留下一丝痕迹。 她成亲的那一日,沈砚山没有饮醉失态,更没有做出其他的事情。唯独她一个人,还傻乎乎的希望这场亲事会终止…… 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薄如颜才明白薄太后说的是真的。 在她成亲前,薄太后曾见了她一面。 在听了她的话语后,才喃喃地说,“你这个傻孩子,和哀家当初一样!以为折磨自己,能让别人回心转意。孩子,怎么可能呢……他起初没有选择你,最后自然也不会选择你。你再堕落,他也不会来看你一眼,若是他有朝一日会停留目光在你身上,怕也是因为你去世了,好奇而已!” 有些人,傻的彻底。 喜欢用自己的堕落来惩罚别人。 明明知道自己在哪个人的心里,没有任何的位子,却依旧想要这样做。 她便是其中一个。 薄如颜不甘…… 纵使再不甘心,也无奈和了。 她如今是晏家三太太,坐在她身边这个逐渐垂暮的人,才是她的丈夫。 而且肚子里,还有个孽种。 薄如颜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晏锦的目光也落在她和晏三爷的身上…… 那份目光像是嘲讽,又像是可怜。 薄如颜想着,抓住衣袂的手,更紧了。 而薄如颜的目光越来越阴森。让晏锦不由地淡淡一笑。 世上多情总被薄情负…… 舒氏离世还不足一年,薄如颜便有了孩子,晏锦觉得这真的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从前还以为,三叔有那么一点点真心的喜欢舒氏,如今看起来,她这个三叔最喜欢的人,应该是自己。 自私自利、薄情的伪君子。 沈苍苍见晏锦的目光落在薄如颜和晏三爷身上。不由得撇了撇嘴。“素素你别看了!” 她说完了还扯了扯晏锦的衣袖,“看了多糟心!” “苍苍你不生气吗?”晏锦想起方才沈苍苍的举动,有些好奇。“三太太说的那么难听!” 沈苍苍将放在身前福橘拿起,慢慢地剥开橘子皮,“有什么好生气?她也只能说说。素素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脾气。我会好好的改改的,我也不会让哥哥担心。更不会让你和伯父为难。” 她的脾气太暴躁,说话又直接,所以十分容易得罪人。 沈苍苍以前从未想过要改自己的脾气。 她这一生本就有太多的不幸,若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随意。那么她活着的确也没什么意义。 然而……她现在却愿意改了。 她的任性,会害了身边的人。 她不想成为这些人的累赘…… 沈苍苍说的十分认真,似乎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只是。沈苍苍伪装的再好,晏锦依旧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晏锦握住沈苍苍的手。“没事,我会给你出气的!” 沈苍苍的父母,便是沈苍苍的软肋。在沈苍苍的心里,谁都可以嘲笑她,甚至殴打她……但是唯独不能,说她父母的半句不是。 她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说父母的半句不是。 沈苍苍闻言,没有抬起头看晏锦的眼睛,而是无奈地说,“又被你看破了!” 晏锦和沈砚山一样,晏锦十分的毒辣,她想要隐瞒,的确很难。 她的确是生气,刚才也恨不得打薄如颜一顿。 但是,若她这样做了,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她忍住了。 尽管很难,她还是做到了。 晏锦还想安慰沈苍苍的时候,沈苍苍却抬起头笑了笑,“素素,你放心吧,我是真的没事!” 当言语都不能再伤害这个人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是长大了,而是变得成熟了。 晏锦看着沈苍苍从懵懂的小姑娘到了如今,觉得有些无力…… 成长,是个可怕的词语。 晏锦来不及多感叹,便见沈砚山从殿外走了进来。 今日的沈砚山穿着一件鸦青色的长袍,腰间的玉佩泛着莹润的光芒。披在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在这薄弱的光线里,更是让人生出一种温润的错觉。 沈砚山生的好,不开口的时候,的确是个隽秀的翩翩少年。 他抬起头,眉眼里的神色平静如水。 很快,沈砚山便发现晏锦和沈苍苍坐的地方,更是没有任何顾及的走了过去。 坐在远处的沈苍苍似乎也留意到了沈砚山的举动,更是笑着等沈砚山入座后,同沈砚山说起了话。她本就是沈砚山的堂妹,所以此时也没有人会觉得怪异,毕竟都是沈家人,坐一起肯定也方便一些。 沈苍苍的举动让晏锦也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一幕落在薄如颜的眼里,却成了最碍眼的存在。 这个容貌和才华都出众的人,原本该是她的。 只是,无论她的目光多么凝重和不甘,沈砚山自始至终都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甚至连一个可怜的目光都没有丢过去。 薄如颜有些懊恼的垂下眼,瞬间,眼眶微红。 这些,都该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 对面的晏锦和沈砚山有多么的相配,她的心里边有多愤恨,明明她什么都不比晏锦差,为何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晏三爷也注意到身边妻子的神情,半响后才淡淡说了一句,“不是你的,何必多想!” “呵!”薄如颜没有去看晏三爷,而是冷冷一笑,“的确不是我的,但是其他人也别想得到,若他不属于我,我宁可毁掉!” 晏三爷笑了笑,“是吗?” “你以为我做不到?”薄如颜拿起面前的果子,不顾影响的狠狠咬了一口。似乎是将那个果子当成了晏锦和沈苍苍,“晏季景我今日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这次,晏三爷却没有再说话了。 他只是笑着捧着白瓷茶盏,看着坐在远处的人。 殿内的陆续的入座不久后,便见有小太监陆续的进殿内,然后很快便有人在外唤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贤妃娘娘驾到……” 转眼,元定帝便陪着薄太后缓缓地走入殿内。 跟在元定帝和薄太后身后的,是各宫的妃嫔。 薄太后喜静,所以今儿宴请的人并不多。薄太后的发髻上戴满了头饰,然而晏锦却依旧留意到,拿一根银色的簪子,依旧在薄太后的头上。 那时一枚失去了光泽的灰色簪子,像是用银打造的,却又并非是。 晏锦看着这枚簪子,觉得十分的怪异。 晏锦曾记得沈苍苍说,薄太后很喜欢这枚银簪子,因为这枚簪子是当年先帝随意上次给薄太后的。先帝去世之后,薄太后一直将簪子放在身边,从未离身半步。 先帝虽然无情,但是薄太后对他,却是动了真情。 薄太后经进入了殿内后,宫中的乐师便开始奏乐,舞娘们也陆续的进了殿内…… 送人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这群美艳的舞娘身上。 元定帝并非是个沉醉在酒色里的帝王,但是他依旧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看着眼前的美人,目光里的欣赏之意也从未断过。 一曲完毕,元定帝才站了起来,让舞娘和乐师们退下。 他笑着对薄太后说,“今儿,儿臣还给太后准备了别的寿礼!” 他说完之后,便对身边的小太监点头示意。 很快,一群穿着粉色小袄的小宫女们,抱着牡丹花盆缓缓地走了进来。 粉色的牡丹和粉色的衣裙布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很快大殿内便拥挤的排满了牡丹。 冬日并非是牡丹花的花季,而且像牡丹这样娇贵的花,培育起来本就麻烦,又何况是在已经落雪的冬日。 元定帝这一次,不止是花费了巨额的银子,还用了很多心血。 两世为人,晏锦从未在冬日里看过牡丹花盛开……又何况是如此众多。 不止晏锦惊叹,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沈砚山,都微微挑眉。 沈砚山觉得元定帝,今日的举动,颇为怪异。 第591章:对弈 他当年对元定帝说的话,元定帝应该是没有听进去。 不然,也不会做出今日的事情。 明知故犯。 沈砚山微蹙眉,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晏锦的视线,正落在薄太后的发髻上。 他顺着晏锦的目光望去…… 只见薄太后发髻上虽然布满了金玉饰品,但是藏在深处的银簪子,却依旧显而易见。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见薄太后戴着这枚簪子,似乎在很久以前,薄太后的鬓发间,便有这枚簪子了。 沈砚山默了一瞬,便听见薄太后笑了起来,“有劳皇上费心了!” “这些是儿臣应该做的!”元定帝坐下,转眸,“不知这份礼,是否合母后的心意!” 薄太后眯了眯眼,“哀家很喜欢!” 元定帝闻言,却没有半分松气的迹象。 他神色里闪过一丝茫然,很快便又镇定下来。 薄太后喜好音律,所以不多时殿内又响起丝竹之声。 这一场寿宴,的确每一样十分符合薄太后的心意。 到了最后,晏锦的神色里也带了几分醉意时,薄如颜突然开口和薄太后说,“太后娘娘,臣妇听闻一件事情,不知是真是假!” 薄太后面色和善,“哦?什么事情,说来哀家听听!” “臣妇听闻工部尚书晏大人棋艺精湛,在京城里是数一数二的厉害!”薄如颜笑了笑,“太后娘娘也知,臣妇自幼喜欢钻研这些,所以一直想找人切磋下棋艺。只是,臣妇如今已为人妇。自然不能见晏大人了。不过今儿,晏小姐却在,臣妇想和她讨教讨教!” 薄如颜的提议,的确无伤大雅。 酒过三巡,众人也想略歇会。 而且,晏季常的棋艺的确被传的神乎其乎,连太傅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晏季常为人低调。很少在外人面前露这么一手。 尤其是在闺阁里的女眷们。更是没有机会看晏季常和外人对弈。 薄太后微怔,然后目光落在晏锦身上。 薄如颜和晏锦对弈助兴,其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然而。晏锦却不轻松了。 她父亲的棋艺有多好,她的棋艺便有多烂,而且她那些雕虫小技对付自信膨胀的人,或许还有效果。但是。对付薄如颜却是没有丝毫用武之地,薄如颜本就小心谨慎。很难被她分心。 若她不愿意答应,又伤了薄太后和薄家的颜面,难免落个轻狂的名声。 薄如颜似乎也意料到这些,所以看着晏锦的眼神。才会如此的轻蔑。 其实,晏锦最担心的,依旧是薄如颜会将腹中孩子的事情和她扯上关系…… 一直忙着品尝膳食的沈苍苍这会却开口了。 她对薄太后说。“三太太依旧和从前一样,总喜欢和晏小姐比试。晏小姐太优秀了吗?” “哦?”元定帝闻言,颇为感兴趣,“为何这样说!” 沈苍苍笑了笑,“回皇上话,昔日在花宴上,三太太说想听晏小姐用古琴弹一曲,不过可惜了……琴弦断了,晏小姐并未弹完!” 晏锦和薄如颜在沈家花宴上的事情,元定帝多少有些耳闻。 毕竟,他布置在宫外的耳目众多,这些小事想要知道,也是轻而易举。 只是,这种小事情,他也未曾放在心上。 此时沈苍苍提起,他才从记忆深处将这件事情找了出来。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晏锦昔日在沈家花宴上,弹的是一曲:战东风! 他虽贵为帝王,却也只是听说过母后当年弹奏过这个曲子,却从未亲自听过。 身为帝王,的确是好奇,“的确可惜!” 元定帝话音刚落,薄太后便笑着说,“不如,就让颜儿和晏小姐对弈一局,也让哀家开开眼界?” 元定帝正要附和,便听见沈苍苍又开口了,“三太太这会来了兴致,而晏小姐却已有醉意,不如改日吧!” “哦?”薄如颜听了这话,轻蔑地说,“晏小姐是怕输给我吗?其实,输了也不必介意,只是随意下一局棋而已,在薄家我的棋艺是最差的!” 薄如颜此话一出,她身边的晏三爷便微挑唇角。 薄如颜的确是性子骄纵,但是薄如颜的棋艺却不差。 薄家将薄如颜培养的很好,琴棋书画每样都通。只是这性子,却没有太多注意……毕竟薄家是皇亲国戚,无需注意这些小事。 薄如颜对上晏锦,晏锦必输无疑。 只要晏锦一输,晏季常的名声自然会有些影响,毕竟晏锦是晏季常的女儿。而且,薄如颜方才也说,自己的棋艺在薄家是最差的……到时候外面会传晏锦是个绣花枕头,晏季常教女无方,也很正常。 沈家世子聪明一世,却娶个花瓶当妻子,当真有意思。 “她怎么会怕?”沈砚山语气淡淡地,“只是,有些人,无需她出手罢了!” 沈砚山一开口,还在私下议论谁输谁赢的人,便都住嘴了。 向来低调的沈砚山,居然开了口,当真是奇迹。 此时的晏锦,也怔住了。 下一刻,薄如颜便笑着说,“哦?沈世子的意思,是我不配和她对弈一局了?” “这话,我未曾讲过,是三太太你自己说的!”沈砚山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三太太你是长辈,你说这句话,我不能反驳!” 话音一落,薄如颜脸上的神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论起来,她的确是晏锦的长辈,更是晏锦的三婶。 沈砚山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 一个自家的长辈,在这种场面上给晚辈难堪,而且还不止一次,心里是怎么样的心思? “是吗?”薄如颜眼里带着讽刺的神色,“我既是长辈,她作为晚辈,是不是应该答应长辈的这个要求!” 坐在不远处的苏闻茉压低声音对苏行容道,“大哥,你猜三太太能和晏小姐对弈吗?” 苏行容闻言,只是冷冷一哼。 苏闻茉丝毫不在意苏行容的冷淡,而是继续说,“薄如颜以为脸皮厚点就没事了吗?她是低估了沈砚山的那张脸皮!” 她话还未说完,沈砚山便开口,“我自幼长在军营中,棋艺拙劣,前几日晏小姐送了我几本书,我正想试试是否进步了,正巧,三太太你要指教,当真是有缘!” 第592章:怪异 沈砚山说完之后,便要动身。 薄如颜看着远处的沈砚山,震惊的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缘? 沈砚山是用什么样的脸皮,才能将这两个字讲出来的。 若他们真的有缘,为何沈砚山娶的是晏锦,而并非是她? 这两个字,对他们而言,真的是最大的讽刺。 而且,在场的几个将军闻言,开始附议说想知道结果。 这些人是军人,说话向来不会拐弯抹角,而元定帝也不好为这件小事驳了他们的好奇。 毕竟只是一局无伤大雅的棋局。 “也好!”元定帝挥了挥手,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取棋盘来。 薄如颜虽然从未听闻过,沈砚山这个人的棋艺如何,但是面色却有些挂不住了。 她笑的很勉强,“沈世子未免也太护着晏小姐了吧?”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护着她是天经地义的,三太太有成见吗?”沈砚山慢条斯理地看着太监将棋盘拿了过来,又道,“而且,只是切磋一局棋,三太太便找如此多的借口,你若是怕了,让晏三爷代劳或者请薄相来,也是可以的!” 沈砚山的话,让薄如颜神色僵硬。 而远处的苏闻茉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出去。 她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为何晏锦会选择沈砚山而不是自己的大哥。 方才沈砚山的那句话,连她这个外人,都有些动容了。 于是,苏闻茉还有些嘴贱的对苏行容说,“大哥你的确比不上这位世子!” “闭嘴!”苏行容冷冷地说。“再说话就让你进宫陪贤妃!” 苏闻茉立即闭了嘴,却依旧笑个不停。 两个人说完话,棋局也定下了胜负。 只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薄如颜便输的彻底,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沈砚山让薄如颜输的一塌糊涂,末了还说了一句,“薄家的礼仪教的很好。在外从不说谎言。看来三太太方才没有自谦。你的棋艺的确是很差!” 他说完后,便退了下去。 众人看着沈砚山推下去的身影,一时议论纷纷。沈砚山的嘴巴的确是毒。赢了还要给人心上狠狠的捅上一刀。 连带着薄家,又被讽刺了一次。 若薄家礼仪真的教的好,薄如颜就不该一而再的挑衅晏锦,显得自己心胸狭隘。而且。如今的薄如颜是晏锦的长辈,更是晏家的三太太。却和自家人起了争执……最主要的是沈砚山最后那句话。 棋艺的确是很差。 棋艺差还要出来献丑,这不是自己找个场合来打自己的脸么! 这得多疼…… 苏闻茉笑眯了眼,觉得今儿还真的没有白来。 坐着的薄太后似乎也意识到场面的尴尬,于是出言道。“沈世子棋艺果然精湛,既然你今儿提起了你同晏小姐的亲事,不如就让哀家来帮你们来定个日子可好?” 定国公夫人去世不足一年。晏锦和沈砚山的亲事,自然要拖一拖。 若是按照大燕朝的律法。沈砚山得守孝三年。 不过,如今定国公病重的消息又传了出来,若是晏锦和沈砚山的亲事再拖后一些,定国公这么一去,亲事又要延迟三年。 而且,律法外的人情已经用过一次,绝对不能再用第二次了。 孝道为先。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话,晏锦出嫁的时候,都已快二十了。 二十的姑娘一直在闺阁里,虽然有婚约,却难免会招惹一些闲话。 而且,若是晏锦二十的时候,沈家退了这门亲事,来日的晏锦想要嫁出去,便更难了…… 所以,薄太后选的日子很关键。 元定帝笑了笑,“也好!母后选好了日子,朕来拟旨!” 元定帝话一出,此时便被定了下来,再也不能更改。 薄太后微微颔首,“哀家刚才听明惠郡主说,晏小姐会古琴看,今儿哀家想必是没耳福听见了!” 元定帝应道,“这有何难,让晏小姐在宫里陪母后几日便好!” 一切,发生的让晏锦措手不及。 她被定下在宫内小住几日的事情,便彻底的成了定下来的事实。 而且,薄太后亲自替她和沈砚山选日子,她理应感激。若是再说什么反驳的话语,便太狂妄了一些。 晏锦知道自己没有反驳的余地,便站了起来福身礼,“多谢皇上、太后娘娘美意!” 这场宴席,像极了鸿门宴。 因为留在宫内的人,除了晏锦和沈苍苍,还有薄如颜。 沈砚山离席的时候,他刚要开口说话,晏锦便说,“我会没事的,我觉得皇上会决定这件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你在外,也要小心一些!” 晏锦说完,又贴近一些,“陆家那边,你要多派一些人手。这次,你信我!” 她说完之后,便退回了刚才站着的地方。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胳膊,对沈砚山挥手,“你赶紧回去吧,我会照顾好素素的!” “因为有你在!”沈砚山看着沈苍苍,语气淡淡地,“我才更不放心!” 沈苍苍:“……” 沈砚山看着晏锦,想了想,便转身离开了。 如晏锦所言,他的确该信晏锦。 来日,晏锦若是嫁给他,要面对的事情并不会比今日更少。而晏锦似乎也不想成为谁的累赘,所以……他尊重她的选择。 在沈砚山心里,晏锦是她的妻子。 值得他信任。 虽然,这么多年了,他从未信任过谁。 等沈砚山离开后,沈苍苍才松了一口气,跟在小太监身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素素,太后娘娘很喜欢你呢!” “是吗?”晏锦语气有些冷漠,“希望如此吧!” 今日的事情,的确怪异。 虽然只是一场简单的棋局,但是却打了薄家人的颜面,连带着薄太后人的神色,也有些怪异。 元定帝是个聪明人,薄如颜和沈砚山对弈的结果,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奇怪的是,元定帝居然没有阻止,似乎还看的津津有味。 难道,元定帝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薄太后十分的孝顺? 又或者,这对母子之间,其实一直都有嫌隙? 晏锦有些想不透……但是她此时能肯定的是,薄太后留她在宫里,或许就没有想过,晏锦会活着走出去。 第593章:提防 沈苍苍给太后请安后,又去东宫找了纪毓,之后愤怒的回来便歇下了,未曾来找过晏锦说话。 这一夜,晏锦一直睁着眼,并未入梦。 她住在太后宫殿的偏殿内,而沈苍苍和薄如颜亦是。 第二日天明,香复进屋的时候,晏锦便坐了起来。 香复赶紧将热水放下,有些着急地说,“小姐你怎么醒了?” 在香复的记忆里,晏锦是很嗜睡的一个人。 而且,无论是在哪里,都很难影响晏锦的睡眠。 这次,却出奇了。 屋子里燃着地龙,白玉香炉里燃着的是晏锦最喜欢的香料,床榻更是布置的舒适,晏锦不应该会失眠的。 香复将帐子挑起,在看见晏锦眼下的青痕后,更是大吃一惊。 “小姐!”香复担忧极了,“你这是怎么了?” “不习惯这里!”晏锦笑了笑,“你和阿水还习惯吗?” 香复点了点头,她和阿水是粗人,在哪里都很容易习惯,又何况是这精致的后宫内,“奴婢和阿水在哪里都能睡着,小姐你别担心奴婢!方才京公公来传话,说小姐起身后,他便派人来传膳!” 晏锦愣了愣,“你见过京公公了?” “恩!”香复笑着回答,“若不是看清了他的模样,奴婢还真的要以为他是奴婢哥哥了,身形和说话的声音,真的很相似!” 香复本来悬空的心,也在见到京斋时,也瞬间落在了地上。 她终于明白,为何前些日子。一直认为哥哥还活着了。那一日,她在宫里看见的人,其实就是京斋。 无论是年岁,还是身形,甚至是声音,京斋都和她的哥哥有太多的相似了…… 其实不止是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虽然相似。但是容颜却不是她哥哥。 不过。京斋和宫里的其他公公也不一样,他说话的时候和颜悦色,丝毫不会摆架子。也不会让人觉得他高高在上。所以,香复本来有些担忧的心,也在和京斋说了话后,缓缓地落地。 香复扶着晏锦坐起。这一次晏锦却没有说话了。 京斋和香复的哥哥相似! 仅仅是相似而已? 难道她之前的都是错觉吗? 晏锦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见小宫女们鱼贯而入。井井有条的伺候端着晏锦要用的东西进来了。 宫中用的自然都是拔尖的,只是香复不习惯给晏锦用这些,香膏和脂粉依旧是从府邸里带出来的。晏锦用的香膏是轻寒跟刘大夫学了之后,亲手制成的。气味温和用起来效果也甚好,只是制这个香膏比较费心。 轻寒也是闲不住,送给了小虞氏后。又给晏锦送了一些来。 这些香膏的确很好用,香复给晏锦眼下摸了一些后。青痕便淡了一些,再用脂粉遮掩下,眼里的青痕便逐渐消失了。 若不留意查看,是看不出这些痕迹的。 晏锦起身后,京斋便吩咐人将早膳送了进来,晏锦刚坐下,沈苍苍便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沈苍苍显然也没有歇息好,她不喜用脂粉,所以眼下的青痕十分的显眼,等屋内的宫女都退下后,晏锦才开口问,“睡不习惯吗?” “不是!”沈苍苍用筷子夹着白瓷碟里水晶虾饺,半响后才说,“我再也不想同小秀儿说话了!” 沈苍苍是真的气坏了。 她昨日听了晏锦的话,去见了纪毓,如晏锦说预料的那般,纪毓的确是有话想和她说。 纪毓自幼养在宫中,很少有机会能踏出宫门半步,连太后的寿宴,他都只是露面之后便离开。 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多停留,而是因为元定帝很少会让他在外人面前露面。 沈苍苍觉得,元定帝似乎将纪毓护的太好了一些。 所以,她每次进宫,都要带一堆的东西给纪毓。 虽然每次纪毓都说她送的东西不过是堆破烂,但是却依旧都会收下,而且时不时的也会问沈苍苍,何时再进宫。 沈苍苍觉得纪毓的性子怪异,但也不好说破。 毕竟,她不讨厌纪毓。 这一次进宫,她没有带什么东西给纪毓,因为忙着和晏锦说话,也没顾得上纪毓。 结果,纪毓似乎生了气。 还说出,让她远离晏锦的话。 纪毓说,像晏锦这样的话,看着阴森森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他还说,沈苍苍太容易被人欺骗,所以更该离这些他都看不透的人远些。 沈苍苍闻言,便和纪毓起了争执。 两个人闹到最后,也是不欢而散。 回来后,沈苍苍气的一夜没睡好。 她和纪毓虽然从前总是争执,但是碍于纪毓是太子,而且年岁比她小,所以她一直都让着纪毓,无论纪毓说什么话,她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昨日纪毓的话说的太难听了,他说晏锦心计颇深,而且看着还有些阴森森的,这让沈苍苍决定,以后再也不和纪毓来往了。 她不允许,谁当着她的面说晏锦的不是。 纪毓也不行。 晏锦似乎也察觉到了沈苍苍的异常,她将手里的筷子放下,笑着安慰,“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吗?” “秀儿的性子太古板了!”沈苍苍将虾饺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一口后,继续说,“也不分是非!” 沈苍苍说到这里,晏锦约摸也知道,沈苍苍为何生气了。 她笑了笑,“太子殿下说我的不是了?” 晏锦会猜到这些,沈苍苍不意外。 晏锦和沈砚山一样,都是十分懂的察言观色的人。 沈苍苍觉得有些尴尬,“素素,你很好!” “我,其实也并非很好!”晏锦说,“只是我对你,并未有任何欺骗。苍苍,太子殿下会说我的不是,也是担心你。” 若不是因为担心沈苍苍,纪毓或许也不会说那番话。 毕竟,沈苍苍性子单纯,的确恨容易被人哄骗。 纪毓会担心,也属正常。 沈苍苍皱眉,“我又不傻!” 晏锦笑了起来,“你的确不傻,不过,你也别太介意,太子殿下是好意!” 纪毓对沈苍苍,的确带有好意。 否则,也不会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想着要分心提醒沈苍苍。 第594章:怪异的乐师 纪毓这个太子,其实并不像是一个太子。 元定帝对他一点也不重视…… 表面上所有人都以为元定帝对纪毓是有保护之意的,但是晏锦却不这样认为。 若元定帝真的想保护纪毓,就不该让纪毓太过于沉默,不擅长和人接触,连心里的话都表达不出来。 所有人对纪毓的印象,都停留在纪毓刚出世的时候便被封为太子。 至于其他的,便没有了。 晏锦想不透,元定帝为何要这样做。 不过,纪毓的确是个帝王之材。 沉稳、老练。 只是,纪毓的手里应该没有什么权利。否则前世沈苍苍出事的时候,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他不出手,是因为无能为力。 沈苍苍哼了一声,“那他也不能说你的不是!” “你呀!”晏锦十分宽容,“你再好好和太子殿下说说,你们千万不要有误会!” 纪毓,也是个可怜人。 沈苍苍见晏锦说的认真,只好配合着点了点头,继续用膳不再言语。 沈苍苍觉得晏锦未免太老好人了一些,什么事情都为她着想,而她却对纪毓和晏锦的事情,有些无能为力。不过,晏锦向来为她好,所以这次晏锦的劝慰,她也听进去了。 大燕朝的皇都渊源久远,建朝后烟火一直堆叠在此地,这里居住的人众多,而且非富即贵,让人向往。 大燕的皇城内,朱墙绵延,一眼看不尽前路。 沈苍苍往返宫内的日子众多。她陪着晏锦散步消食,时不时讲些趣事给晏锦知,甚至还和晏锦提起,她当年年幼入宫曾迷路,无意走到了一个荒废已久的园子里。 她皱着眉头说,“那个园子里,有好多的人……他们啊。穿着白衣服。都会弹琵琶!” “琵琶?”晏锦默然,“你是走到了宫中乐师居住的地方了吗?” 沈苍苍摇头,不太肯定。“我也不太记得了,太久了。不过那些人都长的挺好看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压低了声音,贴近晏锦。“跟京公公有几分相似!” 晏锦有些愣住,“相似!” “应该。是吧!”沈苍苍语气有些犹豫,“应该是!” 那时的她,也是乱跑,走到了那个地方。 她被好听的琵琶声吸引了过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群少年穿着月白色的长袍,黑色的长发被绸缎在尾部扎起。 每个人都气质出众,但是脸上却没有笑容。冷漠的宛如这冬日里的寒雪。 她只是粗略的看了几眼,便被守在外的人护卫抓住。然后送到了太后的身边。沈苍苍以为要被责骂的时,薄太后却笑着说无碍,说她还小。 那时,在殿内的薄相,似乎还有些不高兴,目光像是要吃人一样。 或许也就是那时起,薄家除了薄太后,其他人都让沈苍苍觉得厌恶。 再后来,她又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想继续去找这个地方,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甚至连琵琶声,也很少在这宫内听人弹起……偶尔听见一次两次,却也没有当年那样能深深的吸引她。 因为她时常提起神仙哥哥,所以她提起在宫中这段往事,都会被人说是经常做白日做梦…… 宫里,怎么会有正常俊秀的男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沈苍苍很少再同人提起这件往事。 今儿,她也是为了哄晏锦开心,才旧事重提。 晏锦似乎很感兴趣,又问她,“那个地方是在哪里?” “地方我不太记得了,我是一直往左走,遇见什么岔路都是往左走!”沈苍苍说完之后,还略有些担心的看着晏锦,“素素,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晏锦笑笑,“怎么会,你不会对我说谎的,所以你说的,我都信!” 晏锦对沈苍苍十分的有信心。 她相信沈苍苍不会说假话来欺瞒她,就如沈苍苍一直信任她一样。 冬日寒冷,天上更是乌云密布,宫中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便显得有些陈旧。抬起头偶尔还能看见,枯萎的树木从檐角斜出,闭上眼似乎还能闻见腐朽的味道。 高墙就这样隔开了外面繁华的一切,也隔开了外面自由的交易和来往。这个地方,唯独留下的,便是冰冷和寂静的可怕。 “再走会便回去吧!”沈苍苍担心晏锦的身子,“外面太冻了!” 晏锦没有反驳沈苍苍的话,她的确不喜欢这个地方,只是走一会,便觉得压抑。 这种感觉,乱无头绪。 两个人刚走几步,便见到了迎面走来的京公公。 今日的京公公依旧穿着的是云锦飞鱼服,身后披着鸦青色的斗篷,白色的狐狸毛围住脖颈,将他承托的更加年轻英俊。 京公公行礼,“见过明惠郡主!” “起来吧!”沈苍苍看了一眼京公公,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巧!” 她不喜欢京斋,神色里也并未怎么掩饰。 这种不喜欢,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京斋似乎也不介意,他依旧笑的温和,“是很巧,不过也不算巧!” “哦?”沈苍苍好奇的看着京斋,“京公公为何说这话?” 京斋又笑了笑,“苏九小姐方才进宫来看望太后娘娘,这会正在陪太后娘娘说话呢!太后娘娘说,既然苏九小姐也来了,不如让明惠郡主和晏小姐,一起去宫里用午膳!所以,咱家这是特意来找明惠郡主和晏小姐的!” 沈苍苍本想离开,却又因为京斋的话,不得不顿下脚步。 她皱着眉头,“太后娘娘找我们?” 京斋点了点头,语气依旧不改,“回郡主话,是呢!” 沈苍苍虽然不喜欢京斋,却不得不跟在他的身后,同晏锦一起去了太后的寝殿。 一路人,三人都没有说话。 等沈苍苍和晏锦进了太后的寝殿,京斋脸上的笑容,才缓缓地淡了,“小礼子!” “在!”站在京斋身边的小太监,立即走上前。 京斋的神色冷冰,像是被大雪冻成了冰块一般冷硬,“这几日你跟着郡主,不要让她乱走,碰见不该碰见的那些人,知道了吗?” 被唤做小礼子的人,立即点头,“公公你放心,小的一定会办好!” 第595章:谁恶 等小太监离开后,京斋紧皱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才朝着殿外走去。 脚步踩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悄然无声。 京斋缓缓地慢行,腰间青玉玉佩上的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的摇晃。 冬日的寒风掠过,风中像是带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让人觉得厌恶、恶心! 这偌大的宫殿,外表有多么的光线,那么里面便有多少事情,是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好在,当年沈苍苍的事情不是他来处理,也幸好当年沈苍苍年纪尚且年幼,不然现在的沈苍苍怕就是一具枯骨了。 看见了东西两厂最不想给人看见的东西……能活着,便是天大的幸事。 在京斋的心里,只有死人才能守住这些秘密。 谁都一样。 京斋一路上遇见不少宫人,无论是宫女还是老嬷嬷,在见到他的时候,都俯身行礼,不敢去多看这个俊秀的男子。此时,有一位小宫女在远处看见他的时候,便腿软直接吓的跪在了地上,似乎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一直哆嗦。 京斋顿下脚步,皱着的眉头也缓缓地舒展开了,他看着腿软的小宫女,“你,叫什么?” “我……”小宫女吓的眼眶发红,结结巴巴地将话说不清楚,“不,奴婢,奴婢……奴婢叫……” 京斋笑了笑,有些好奇,“你在怕我?” 他的声音轻柔,神色也很和善。若不是他身上这身飞鱼服。此情此景的他,的确是个翩翩少年。 奈何小宫女却丝毫没有留意到,京斋称自己“我”而不是“咱家”。 她只是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连求饶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此时的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一样,无论怎么用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怕。她怕极了。 直到有护卫走了上来询问何事的时候,京斋才站稳了身子。 他只是淡淡地说这个小宫女顶撞他了,让人送到西苑去。好好的安置。 小宫女起初一怔,下一刻吓的哭了出来,“公公饶命,公公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了!” 奈何。她的求饶来的太慢。 京斋的情绪向来喜怒无常,杀人更是如同儿戏,人的性命在他的眼里,连一只蚂蚁都不如。所以。无论小宫女怎么挣扎,京斋依旧视而不见。 最后,小宫女被人捂住了嘴。强硬地拖走了。 跪在小宫女身边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 谁都知道西苑是什么样的地方。 她们这些人,就是命不值几文的奴役,就是死了也要等宫里的主人开恩,才能全尸离开。否则,只能像刚才那个小宫女一样,被送去西苑丢进那口枯井里,然后化成一堆白骨。 京斋似乎终于舒服了一些,笑容更是温和,朝着前方走去。 他刚离开,身后便闪过一抹白影,在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梅花的香气。 彼时,晏锦和沈苍苍进殿才发现,殿内坐着的不止有苏闻茉,连带着薄如颜也在这里,只是苏闻茉垂着眼眸,而薄如颜的脸色却有些苍白。 薄太后似乎生了气,在晏锦和沈苍苍进来候,才慢慢地缓和。 好在沈苍苍会说话,她像是知道薄太后性子似的,说了几句话便将薄太后逗的笑了起来,方才脸上的阴郁也渐渐地消失。 等用了午膳,薄太后说起想听晏锦弹琴后,便让身边的人去取了古琴过来。 她对晏锦说,“哀家也略会一些古琴,只是很久没有碰了,什么都忘光了!” 薄太后说完,便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身前放着的古琴。 古琴发出一阵低沉的响声,零零碎碎的曲子,便从薄太后的手中传了出来。 尽管多年没有再碰这些,薄太后弹奏曲子,却依旧从未生疏。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对晏锦说,“你来试试!” 晏锦闻言,缓缓地走到薄太后身边。 这是一尾陈旧的桐木古琴,从做工上来讲,这张琴其实并不精致,甚至不如外面几两银子买的琴。但是,薄太后看着这张古琴的目光却很深沉,那份留恋显而易见。 明明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古琴,薄太后却很喜欢。 晏锦伸出手,轻轻地拨弄琴弦。 “怎么样?”薄太后说,“这琴能用吗?” 晏锦点头,“能的!” 无论是音色还是做工,这张琴都属下品…… 晏锦有些怀疑,这张琴到底是从何而来了。 薄太后坐稳了身子,笑着说,“那好,你给哀家弹一曲战东风吧。不过,这琴是先帝亲手给哀家做的,你可千万别弄坏了!” 晏锦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 薄太后的为难十分明显。 这是先帝留下的遗物,若是她损坏了,便是对先帝的不尊敬,到时候元定帝怪罪下来,晏家长房又如何承担的起。最让晏锦有些不安地是,薄太后让她完整的弹奏一曲战斗风。 明明,这首曲子薄太后也会。 难道,薄太后知道晏家祖上的事情? 在一边的沈苍苍见晏锦犹豫不决,又开口帮忙和薄太后说,“太后娘娘,这张琴太贵重了,不如重新换一张吧!” 薄太后眯了眯眼,“晏小姐不会轻易弄坏哀家的东西,何况,哀家也很久没有听过这张琴的声音了!” 薄太后说完之后,叹了一口气。 她的神色里的思念,怎么也掩盖不住。 晏锦看着却疑惑极了…… 薄太后方才的那些话和那些神情,丝毫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她似乎真的很思念送她琴的那个人,眼眶内的水痕,淡淡地…… 可是先帝和薄太后的感情,真的有那么深吗? 薄家,有很多晏锦不知道的事情。 薄太后向来疼爱沈苍苍,很少会提出要求,她现在这样说了,沈苍苍也不好继续反驳。 而且,沈苍苍清楚的知道,她再反驳也没用。 晏锦点了点头,坐下便用这张拙劣的琴弹了起来。 当琴弦响动的时候,在一边坐着沉默不言的苏闻茉抬起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第596章:傀儡摆设 从前的苏闻茉并不认为,晏锦有什么值得她哥哥苏行容喜欢的地方。 长的再好看,也不过是花瓶。 所谓,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娶一个花瓶回去,也不过是摆设,根本不能成为苏家的主母。 只是和晏锦接触了几次后,苏闻茉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能当着薄太后将战东风一个音都不错的弹奏出来的人,可想胆子有多大…… 晏锦神色不改,指尖拨动琴弦的时候,更是丝毫不被周围的人所影响。苏闻茉这是第一次听这个曲子,从前看过谱子的她,在乐师面前直接说出一句,能弹奏这个曲子的人,并非常人。 曾经的苏闻茉还认为写这个曲谱的子衿公主,太过于“自虐”才会写出这样的曲子。 固然好听,但是弹奏的人却十分的吃力。 然而,在看过晏锦弹奏后,苏闻茉却开始质疑自己。 她伸出手,看着之间上的茧子,沉默不语…… 一曲毕,薄太后却听的津津有味。 晏锦这一次没有挑断琴弦,将整个曲子完完整整的弹奏了出来。 过了一会,薄太后似乎才从沉醉里慢慢的清醒,“哀家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曲子了!” 的确是很久了…… 久到她都快不记得,这个曲子自己曾也十分的熟悉。 “臣女琴艺拙劣!”晏锦福身,“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薄太后摆手,“怎么会……你的琴艺比你娘好!” 晏锦闻言,神色间闪过一丝错愕。 薄太后像是回忆从前的事情一样,又继续说。“你娘的琴艺,很好,她会弹奏的曲子也很多。可惜……可惜了……” 不知为何,这句可惜从薄太后的嘴里说出来,居然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薄太后说完话后,京斋从外走了进来,然后对薄太后行礼。“太后娘娘。秦太医来了!” “来了?”薄太后对坐在不远处的薄如颜说,“正好,让秦太医给你瞧瞧!” 薄如颜点了点头。面色却有些苍白。 秦太医是元定帝特意吩咐来专门照顾薄太后的太医,他的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拔尖的。这些年来,他的确将薄太后照顾的好,如今的薄太后不止病痛很少。连容颜也似乎从未被岁月留下任何痕迹。 秦太医替薄如颜扶脉完后,说薄如颜并无大碍。只是需要好好的休息,别太累了。 薄如颜的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再也没有问其他。 众人又陪着薄太后聊了一会。晏锦才和沈苍苍从殿内走了出来。 苏闻茉拦住晏锦,然后上下的打量了晏锦几眼后,又莫名的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没有说一句话。 沈苍苍有些莫名的看着苏闻茉离开的样子,然后有些不解。“她这是怎么了?” 晏锦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苏闻茉是喜琴之人,从前知道晏绮宁是什么样的人,却依旧和晏绮宁来往,也是因为晏绮宁说自己喜欢古琴。苏闻茉今日会拦住她,约摸也是对她有些改观,觉得看不透她而已。 尽管,苏家这些年来将苏闻茉教的很好,但是很多时候,情绪却不是完全能隐藏的。 苏闻茉今日,显然是有些吃惊…… 沈苍苍摸不着头脑,看着苏闻茉的身影消失后,才对晏锦说,“我今晚要去陪秀儿,就不能陪你一起用晚膳了!” 沈苍苍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太后娘娘喜欢素食,所以秀儿也要陪着她一起用。秀儿还小,哪里能天天吃素,我去的话,厨房会给我准备肉食,我会让秀儿和我一起用的!” 有的时候,沈苍苍觉得纪毓又未免太懂事了一些。 明明这种小事,和薄太后提一下,便能改善。 但是纪毓从不提起,哪怕冬日里锦被不够,也绝对不吭声。 若不是她那时发现高热不退的纪毓,估计连她也要被纪毓瞒着。 “恩?”晏锦听了有些奇怪,“御膳房的人,不给太子殿下单独准备膳食?” 沈苍苍摇头,“照顾秀儿的那些人,都是京公公派去的。表面上,他们对秀儿百依百顺,但是私下……却不太好。我曾和皇上、太后娘娘提起过,但是他们会好一段日子,之后又变本加厉!” 这宫中的人心薄凉。 她也不能整日都在元定帝和薄太后身前提起纪毓的事情。 否则,元定帝和薄太后还要以为,纪毓没事找事。 一些琐碎的小事,纪毓也不愿意沈苍苍多言。 晏锦皱眉,“未免,太过了一些!” “宫里啊!”沈苍苍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手对晏锦比划了一下,“都需要银子……秀儿哪里来的银子?” 纪毓一直养在太后身边,薄太后又是个不喜欢奢靡的人,纪毓就是想打赏下面的人,也是无能为力的。 而且,元定帝很少见纪毓,也不让纪毓在外露面,将纪毓保护的太好了一些。 沈苍苍有时都觉得,元定帝对纪毓,像是保护,却又像是在疏远。 这种感觉,有些怪怪的。 晏锦想了想,便转身在香复里的手里拿了几张银票递给沈苍苍,让沈苍苍想办法去给纪毓身边的下人。 虽然她也知道,这或许行不通。 大燕朝的太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如此待遇。 除非是被人冷落,又或者是有人故意让这些宫人为之…… 不过,在宫里生存的人,都需要利益。没准,会看在银子的份上,对纪毓稍微好些。 银子这种东西,她现在也不缺。 只是晏锦这次没想到会被太后留在宫中,所以手里根本没带多少银子……下次她得再给沈苍苍一些。 沈苍苍也明白晏锦的意思,她没有拒绝的收下了,然后又和晏锦说了会话,才朝着太子宫殿走去。 等沈苍苍离开后,晏锦皱着的眉头也不见舒缓。 她在此刻,不知为何,总觉得纪毓像是一个傀儡一样,被摆放在这个位子上,只是为了保护某个真正要继承皇位的人。 晏锦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个人是谁。 宫里的一日,无比的漫长。 天色暗下来时,传话的小太监便出现了。 他对晏锦行礼,“晏小姐,太后娘娘想见你!” 第597章:求饶 传话的小太监,晏锦瞧着很面生。 然而,伺候在薄太后的太监,却并不是很多,她约摸都见过了。 准确地说,是沈苍苍带她见过。 薄太后喜静,又不喜欢人来人往。 所以,伺候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京斋特意挑选过的,个个都是成熟稳重,又不喜欢嚼舌根的人。 而眼前这位…… 说话的时候,有些慌张,一直垂着眼眸,想要掩盖自己的眼神。 哪里有半分沉稳的样子。 晏锦站了起来,想了想才问了一句,“太后娘娘可有说,为何要见我?” “未曾!”小太监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急着的催促,“晏小姐还是快些随咱家去吧!” 晏锦抬起头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又道,“夜里有些冷,公公容我换身衣裳!” 她说完之后,便走进了内室。 香复跟了进来,一边替晏锦更衣,一边皱眉,“这这么晚了,太后为何还要见小姐你!” “不是太后要见我,是另有其人……”晏锦眯了眯眼,“不过若说是太后,也可以!”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在香复耳边嘱咐了几句,才又站稳了身子。 香复瞪圆了双眼,虽然有些震惊,但是却依旧点头,“奴婢知道了,小姐你小心一些!” 该来的总会来,躲又怎么能躲的掉,晏锦被留在宫中时,她就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临,所以此时的她丝毫也未见慌张。 香复替晏锦披上斗篷后,晏锦才从内室走了出来。屋外的小太监正来回的走动。神色紧张。在看见晏锦后,他才顿下脚步,然后行礼,“晏小姐准备妥当了吗?可不能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晏锦点了点头,“好了,劳烦公公带路了!” 其实,她就住在偏殿。要去正殿也就是几步路。 她说完这句话后。小太监便尴尬的笑了笑,“太后娘娘这会在佛堂呢,晏小姐你随咱家来!” 他提着灯笼。刚走了几步,见香复和阿水要跟上来,又道,“太后娘娘喜静。晏小姐……这……” 晏锦微微一怔,然后转身对香复和阿水点了点头。 香复和阿水不再跟上前后。晏锦才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 小太监的脚步有些急促,他提着灯笼的手,也有些颤抖。反而是晏锦这个被他带离的人,走路丝毫不乱。还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周围的景色。 夜里的宫内,并不黑暗。 尤其是离太后寝殿很近的小院子里,廊下的防风灯更是明亮。夜里看着宫中的景色,其实有些瘆人。像是住在一座冰冷的墓中。 小太监走了几步,眼看要拐弯的时候,他便迅速的朝前跑去,连灯笼都来不及带走,丢了便匆匆地离开了! 他逃离的匆忙,似乎害怕晏锦会追他。 然而晏锦只是看着地上燃烧的灯笼慢慢地化为灰烬,半响后才喃喃地说,“三婶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躲着不见我?” 晏锦话音刚落,柱子后面,便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子。 女子的腹部高高隆起,眉眼里更是带着嘲笑,“你知道是我?” “知道!”晏锦有些心不在焉,“三婶为何想要在这个时候见我?” “晏锦,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薄如颜站在暗处,眼眸微动,“我现在找你来,是有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吗?” 晏锦摇头,“不知道!” 她还真的不知道薄如颜的计划,毕竟她不是薄如颜身边的人,根本不知道薄如颜在想什么。 此时的她,只是站着,眼里带了几分好奇。 薄如颜笑了笑,“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只是好奇,今夜过后,沈砚山会不会要你,沈家还能不能保得住你!” 晏锦皱眉,“你想做什么?三婶,你别忘了,你也是晏家的人!” 晏锦话音刚落,薄如颜便有些大怒,她对着晏锦吼道,“住嘴!” 晏锦不提这个还好,晏锦一提起这件事情,薄如颜更是生气。若不是晏锦……若不是那个该死的沈苍苍,她何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嫁给自己从前最看不上的人,还要替那个人生下一个孽种。 每一日,薄如颜想着这些,都觉得生不如死。 她此时的面目有些狰狞,声音拔高,“晏家的人?晏季景那个老东西,配的上我?做梦!晏锦我告诉你,我得不到的东西,我就是毁了,也绝对不会给你!你是什么东西……” 薄如颜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站在晏锦的面前,宛如恶鬼,“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用容貌勾引男人的贱胚子,你母亲昔日勾引长瑞公子,失败了才找了你爹这么一个废物。你比你母亲厉害,你不但勾引了苏行容,还勾引了沈砚山,甚至,连太子殿下你都不放过?晏锦,我当真是小看了你!” 烛火下晏锦的容貌,丝毫不比白日里逊色。 明明是一张妖媚的面容,却配上了一双纯善的眼……薄如颜看的恨不得下一刻就将晏锦的眼珠子给扣出来。 “三婶,你想的挺多!”晏锦依旧是一副懒散的样子,“你若去写话本子,一定很不错。勾引男人这种事情,我和我母亲都不屑做,因为只有容颜丑陋且自卑的人,才会用这样的手段!” 薄如颜气的瞪圆双眼,“你……” “难道我说错了吗?”晏锦又笑了笑,“在三婶的眼里,只有这些肮脏的事情吗?看到两个人说话,便是勾引……俗话说,一旦一个人内心肮脏,看什么都会以己度人,所以她猜想的,必定是她心里想的。你看的如此脏,那么显而易见,你这个人其实也……” 晏锦没有将话说完,却让薄如颜跳脚。 晏锦说话句句带刺,每一句都戳到了她的痛楚。 她气的浑身哆嗦,半响后才笑了起来,然后看着晏锦,“你以为,谢家那个老头子打听的消息,是真的?你以为,我会拿我腹中的孩子来陷害你。晏锦,你错了……你的性命在我眼里,还不如我腹中的这个孩子。你此时嘴巴再厉害又如何,等会,你怕是只有哭着和我求饶了!” 第598章:不是沈家世子 薄如颜显然是气坏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此时脸色铁青,嘴唇抿的紧紧地,一贯高高在上的她,眼眸里全是恨意,像是大火在汹涌的燃烧。 黑色的斗篷,让她更显得阴森森的。 “明日,沈砚山会看见的,是他这一生从未想过,会见到的场景!”薄如颜继续说,“你或许不知道,堂堂的定国公府世子,其实是个小野种!” 晏锦闻言,眼神黯了黯,“你说谎!” 薄如颜看着晏锦露出气急败坏的样子,很满意。 她就知道,晏锦喜欢的不过是沈砚山的权势和地位。 晏锦和她,其实是一类人。 薄如颜刺激晏锦,“沈家的世子之位,应该是属于沈远岱,而不是沈砚山。你以为当年,为何定国公要将沈砚山送到程老头子的身边,无非是希望来日沈砚山的身份被人知道的时候,程老头子能护住沈砚一命罢了。堂堂的一个定国公,大燕朝最英勇的将军,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晏锦此时故作失望的神色,她双眼迷茫,“不是的!世子之位应该是……” “是谁?”薄如颜仰起头,“是不是失望了,你想要的什么都没了!” 沈砚山若不是世子,来日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将军。 只有背负着沈家的名望,沈砚山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沈家是老权贵家族,受大燕朝的众人仰慕,若是暴露出这桩丑闻,不知要闹多少笑话。 然而,晏锦从前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准确地说。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见过。 现在的薄如颜明显是气坏了,说的话,半真半假。 但是,关于沈砚山不是已故的陆氏的亲生孩子这件事情,薄如颜却不像是在欺骗晏锦。 晏锦想要知道所有的事情…… 她得暂时如让薄如颜如愿,让薄如颜信她。 晏锦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伸出手扶住不远处地柱子。摇头。“你以为我会信你?” 晏锦‘虚弱’的样子,不仅让薄如颜笑了起来。 刚才嚣张的人,此时软绵绵的像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薄如颜喜欢这样的晏锦…… 像是被她拿捏在手里的蚂蚁。下一刻便毙命在她的手中。 这种感觉,很舒服,比她昔日得到几千两银子,还要让她高兴…… 薄如颜看着晏锦的样子。唇角微挑,“你不是不在乎他是不是世子么。那么你也没有必要信我。毕竟,沈砚山是不是沈家的人,对你而言都不重要啊……你们可是真爱,怎么会在乎这些身外物?” “你……”晏锦垂下眼眸。“住嘴!” “住嘴?”薄如颜笑了起来,声音十分的放肆,“那我再告诉你一些事情。比如沈砚山的亲生母亲,是怎么疯的!” 从前的薄如颜。也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她那会还仰慕沈砚山,觉得勉强自己嫁给沈砚山,其实也可以稍微试着接受。 毕竟,沈砚山的确长了一副不错的皮囊,比她见过的所有少年,都要隽秀。 只是那张臭嘴…… 薄如颜只要想起自己曾问过沈砚山,她问他,“沈砚山你真俗气,你喜欢晏锦什么?你不过就是喜欢晏锦那张脸罢了!” 那时的沈砚山刚从殿内走出来,在听见她声音时,眼神都没落过来,似乎当她不存在。 她气的追了两步,“庸俗!晏锦除了一张脸,便什么都没了,你真的庸俗!” 结果,她却依旧没有得到沈砚山半句话。 事后,她还被宫中的人嘲笑。 她的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后,只是和她说,沈砚山根本配不上她,因为沈砚山不过是个野种,至于沈砚山的母亲,不过是已经去世的疯子。 一个疯子生下来的孩子,不过是个小疯子……让她不要在意。 也是那会,薄如颜才知道,沈砚山并非是定国公夫人陆氏所出。 而且,父亲那会也没有说太清楚,沈砚山到底是不是定国公的孩子…… 她知道的,并不清晰。 后来,她听从了父亲的吩咐,嫁给了晏三爷后,无意间听人谈起,有人曾问沈砚山,喜欢晏锦什么。 沈砚山回答,脸。 薄如颜闻言,直接打断了那个人的话,说沈砚山如何的庸俗,喜欢一个人的容颜。 一个人优秀不优秀,怎么可能从一张脸上就能看出来? 而且,晏家出来的姑娘,又能好到哪里去?要学识没学识,要才华没才华……更别提那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晏锦长的再好又如何?也不过是个夜叉和卑贱商人的女儿。 其中有个人,弱弱地出声,“晏大人的脸,恢复了,其实也不丑……” 薄如颜直接笑了起来,晏季常的脸能恢复,那么她薄如颜便会瞬间容颜全毁了。 而且,若晏季常真的恢复容貌,为何整日还戴着一个面具…… 丑陋的人,终究是丑陋的。 那些人或许也是因为怕了她,便开始附和她的话,不敢反驳。 后来,那一日的话,不知为何会传到了沈苍苍的耳里。 结果,沈苍苍只说了一句,“我堂哥既然如此庸俗,三太太为何又如此耿耿于怀,和堂哥无缘无分!不过,若是长的丑,谁又愿意接着恶心自己,去了解她的学识呢?” 薄如颜听闻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撕烂沈苍苍那张嘴。 沈苍苍是这是在讽刺她,连容颜都比不上晏锦,还要谈什么学识。 薄如颜想到这些,抬起头看着晏锦,一双手握的紧紧地,“后悔了?” 晏锦知道薄如颜清楚的事,大概也就这样多了。 于是,她也懒得再伪装,而是抬起一双平静的眼,“我说过,一旦一个人内心肮脏,看什么都会以己度人,所以她猜想的,必定是她心里想的。我和你不一样,无论沈砚山是不是沈家世子,我都不会成为和你想的那样!” 薄如颜闻言,讽刺的笑了笑,“哟?还真的有感情!沈砚山的娘,当初失了清白,所以才会成为疯子。晏锦,你说你会不会和他娘一样,也成为疯子?沈砚山不是认为他了不起么,结果他到头来又能做什么?生命里的两个人,都是疯子!” 薄如颜说完之后,便对身后说了一句话,“出来!” 第599章:谁才是入圈之人 薄如颜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假山后,便走出来一个和她一样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年。 晏锦站在廊下,看不清少年的样子。 只是觉得,少年的身形和京斋有几分相似。 少年显然也很犹豫,他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最后停在离薄如颜不远的地方。 薄如颜皱眉,声音带了几分迫切,“滚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你妹妹!” “别!”少年有几分恐惧,他赶紧疾步走上前,藏在袖口里的手,颤抖的厉害,“我都听你的,三太太,你别伤害阿元!” 薄如颜依旧不悦,“你身手不错,对付她也是绰绰有余。而且……” 薄如颜笑了笑,朝着晏锦走近几步,看着晏锦的样子,对少年继续说,“你今日运气也不错,这位来日可是沈家的定国公夫人啊!” 晏锦此时已经彻底的明白,薄如颜要做什么事情了。 一切,其实从她进宫开始,其实便有预谋了。 薄如颜的孩子保不住这件事情,其实是真的。所以,薄如颜放出的消息,谢相知道后去调查,也没有任何怀疑。 因为是真的,所以谢相认为薄如颜真的要用孩子这件事情来做文章,才会特意来提醒晏锦。 其实谢相不来提醒,也会有别的人来提醒晏锦。 这样,晏锦就会以为,不要伤到薄如颜,即可。对薄如颜的防备心,也会少很多。 然后,谢相低估了薄如颜的阴险。 薄如颜要做的,不止是毁了晏锦。还要毁了沈砚山…… 沈砚山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若是晏锦此时真的在宫里出了事,那么来日无论她和沈砚山有没有以后,这件事情都会成为沈砚山心里的一根刺。薄如颜的确是很狠毒,一剑直接戳到了那个人的心上,丝毫不带犹豫。 若沈砚山的母亲,当年真的失了清白。而她又随了沈砚山生母的脚步。 无论是谁。都应该会疯吧。 “薄如颜!”晏锦看着眼前的人,“我真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脏!” 薄如颜笑了笑。“我也要看看,等会的你,是有多脏!” 薄如颜说完后,她身边的少年便朝着晏锦走了过来。少年似乎也下定了决心,要帮薄如颜。 结果。此时不远处却响起香复的声音,“小姐!” 少年听到远处的声音后,整个人身子都僵硬了,他转身看着身边的薄如颜。藏在斗篷里的眼,像地淬了毒似的。 他声音有些奇怪,“不是没有人来吗?” 薄如颜也吓的脸色发白。“是没人……不……” 她似乎明白了,晏锦来这里。显然是故意的。 薄如颜抬起头看着晏锦,“你……你有准备?” “带走,将她带走!”薄如颜尖叫了起来,“快带走她!” 少年似乎有些犹豫,他在听见薄如颜的声音后,内心也有些复杂。这个地方离太后的寝殿很近,若是动静闹的太大,必然会被人发现。 若是逃的快的话,或许也可以…… 他刚伸出手,想要抓住晏锦,却觉得指骨一疼。 下一刻,他才借着廊下的防风灯看清楚,眼前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这个人身上也穿着黑色的衣物,若不在灯火下,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存在。 这个人全身如同被墨汁染过一样,浑身除了牙齿,便再也找不出一丝白皙的地方。 “小姐退后!”阿水说完后,站在晏锦身前,将少年的往后一拉,然后轻而易举的将少年扯了过来。 少年虽然会武艺,但是在阿水这种蛮力面前,却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眼前的少女,哪里是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头蛮牛。 他想要从少女的手里挣脱,却纹丝不动。 此时的,也吓的浑身大汗。 或许从一开始,晏锦身边的人,便藏在晏锦的后方。等他出手的时候,这个人才会从黑暗的角落里跑了出来。而且,刚才那个丫鬟也在不远处,若是这边的少女不是他的对手,丫鬟便会在那边喊来侍卫。 抓住他的手的少女,折断了他的手指,他疼的呼了一声,“啊!” 薄如颜说晏锦是个绣花枕头,不过是个用来摆设的花瓶。他此时想对薄如颜喊一声,放屁! 若是晏锦没头脑,怎么会设下这个局。 他现在跑不掉了。 京公公若是知道,肯定会让他深不如死。 “你……”薄如颜退后几步,然后再也不顾少年,转身朝着后面跑去。 晏锦轻轻地跺了几下脚,薄如颜便跑的更快了,似乎真的很怕晏锦追上去。 然而,她身后的晏锦却只是笑着,却没有其他的动作。 薄如颜消失的很快,根本不像是一个有身孕的女子。 薄如颜离开后,少年更是害怕了。 他又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抓住阿水的胳膊,然后让自己挣脱。结果,阿水不止有蛮力,还反应比他快,下一刻便抓住他的另一只手,然后往后一扯,少年控制不住身子,便整个人摔在了晏锦的身前,模样狼狈极了。 他摔的厉害,斗篷上的帽子,也滑落了一半。 在烛火下,少年隽秀的容颜,和京斋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惶恐极了,用脚踢开了阿水,立即爬了起来,又想要逃离。 阿水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继续抓住他的腿,又是往后一扯…… 少年急了,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晏小姐,我错了,你放了我吧……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阿水却直接打断了少年的话,“现在说这些,晚了。敢对我们家小姐不敬,今儿必须领你去见太后!” 阿水似乎还不解气,拉住少年的腿,用力一折。 下一刻,只听见“咔嚓”一声,少年的腿便被折断了。 少年疼的大喊了起来,声音十分的刺耳。 他喊了几声后,便立即住嘴了。 若他的动静太大,会吸引来其他人。 晏锦看着少年的模样,想了很久,才俯低身子看着少年,“要放我你走,也可以,但是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少年立即点头,不敢多想,“晏小姐,你问,你问……” 晏锦声音很低,“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郭云清的人!” 第600章:有多龌龊 偌大的皇宫,守卫虽然并不是天衣无缝,但是一个寻常的男子,想要进来而且还在逃离的时候,十分熟练。 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能在太后寝殿外,时常走动的人,除了守卫这里安利的锦衣卫,便只有京公公调配的东西两厂。 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被薄如颜知晓家世,那么便排除了是锦衣卫的可能性。 但是,若他是东西两厂的人,身子应该是有缺陷的。 像京斋那样的人,怎么能容忍一个健全的人在自己面前走动。 这些,让晏锦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她会问出这句话,其实也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味。 毕竟,她在问京斋的时候,京斋的神色虽然没有任何怪异,但是却太过于平稳了,连半分疑惑都没有。 谁都有好奇心,又何况是京斋这种,喜欢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上位者。 晏锦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少年惊的面色惨白。 他看着晏锦,翕了翕唇,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阿水又将他的腿一扯,下一刻少年疼的呼喊了出来,“我不知道,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没有吗?”晏锦有些失望的站起了身子,有些疑惑。 难道,她想错了? 阿水以为少年没有说真话,下手的力气更重了。她的力气和常人不同,她一用力便如同一只蛮牛压在少年的腿上,少年差点疼的晕了过去。 少年怕死,于是低呼了一句,“我不认识郭云清。我只听说过一个叫京云定的人!小姐,只有这个人了……真的只有这个人了。” “京云定?”晏锦喃喃的念出这个名字,又想起记忆里,香复曾和他说,自己的哥哥叫郭云青字上定。 她缓缓地瞪圆了双眼,然后心里开始忐忑不安。 她那些猜测,果然没错。 少年似乎怕晏锦不相信。又接着说。“不过,我倒是知道这些年,国师一直都在外面带人进来。小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若是我不帮三太太,她会杀了我唯一的妹妹!” “你妹妹?”晏锦皱眉。“她在哪里?” 少年闻言,却紧紧地闭上了嘴。 他此时显然不想和晏锦提起自己的家世。毕竟那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晏锦知道少年在担心什么,继续说,“你与其相信三太太,不如相信我。我既然愿意放你走。也不计较今日的事情,那么你是否应该帮我打听一些消息?至于你妹妹,在我手里不是比在十二小姐手里更安全吗?你若稍微打听下。便该知道,三太太这些年来做的事情。每一件都让人胆寒!” 薄如颜的确有些疯狂,下手一次比一次更毒辣。 无论是从前苛待身边的婢女,还是现在虐待奄奄一息的晏惠卿,她做的事情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一个人怎么可以恶毒成这样。 今日,她利用少年,到了最后也是独自先逃掉,丝毫不在乎这个被她利用的人的下场。 此时,不远处的香复似乎和谁在交谈,少年隐约看见了火光,以为是禁卫军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情急之下便承认了,“她在京城春柳巷在柳文仙姑娘身边伺候,叫阿元,晏小姐,若是你能救她出来,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德!” 晏锦闻言,便示意阿水放开他。 阿水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是却依旧听从了晏锦的吩咐。 少年的腿已经被阿水折断了,他想要离开,也十分的困难。除了爬行,便只能半瘸着走。 阿水瞧着少年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抬头看了一眼晏锦,得到晏锦的示意后,阿水才说了一句,“别动,忍着!” 少年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阿水握住他的腿,然后只听见“咔嚓”一声,本来错位的腿骨,又重新连接上了。 阿水的力气很大,少年疼的差点又喊出了声音。 替少年接上腿骨后,阿水恶狠狠地说,“你敢欺骗我家小姐,下次我就不止打断你的腿了!” 少年点了点头,对晏锦道谢,“多谢晏小姐,我……我叫王真,今日的事情,是我错了。” 他说完之后,便瘸着腿站起来,然后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阿水虽然替王真接好了腿骨,却依旧有些不理解,“小姐,他冒犯你了!” 她不明白,为何晏锦要放了王真那种恶毒的人。 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若是失了清白,那么这个姑娘真的会生不如死。 阿水想着,拳头便握成了一团。 敢对晏锦冒犯的人,哪怕是一点点的不恭谨,阿水都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碎尸万段。在阿水的眼里,或许只要能让晏锦开心,杀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这次会替王真接好腿骨,也是想告诉那个人…… 她只要一动手,便能让他生、让他死。 晏锦看着王真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处,压低了声音对阿水解释,“他是宫里的人,毕竟没有伤到我,闹大了,会让太后娘娘难堪,我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 薄如颜其实很聪明。 无论这件事情如何发展,都根本不会闹大。 哪怕她真的失了清白,估计也只有宫中的几个掌权者,还有晏家和沈家知道,至于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宫里曾发生过如此龌龊的事情。 毕竟,太后的寝殿外出现这样的事情,便等于告诉外人,这宫里其实没有看上去的那么铜墙铁壁。 而且,宫里出现男人,还能如此的出入自由,难免会招惹闲话。先帝去世了很多年,太后独自居住,闹大了,太后的名声也会保不住。 皇家,哪里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了最后,薄如颜也无非是被责骂几句,而她却是吃了闷亏,最后……或许真的如薄如颜说的那样,活活的把自己逼疯。 薄如颜如此做,简直是丧心病狂。 不过晏锦此时,却知道,薄如颜会自作自受…… 因为昏暗的廊下,留下了点点暗红色的血迹。 第601章:自作自受 薄如颜腹中的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是保不住的。 或许是报应,又或许是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和薄如颜根本没有任何的缘分。 太医虽然强行保住了薄如颜腹中的孩子一段日子,但是这个孩子迟早也是要离去的。 与其之后让薄如颜拿这个孩子来陷害人,不如让她来控制。 晏锦看着地上的血迹,半响后才对阿水说,“回去吧!” 阿水见晏锦神色有异,便点了点头。 不远处香复站在假山前,手里提着灯笼,方才王真看到的火光,便是香复提着的灯笼的散发出来的光线。 香复显然也吓坏了,她见晏锦和阿水走了出来,急忙走上前去,询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晏锦笑了笑说,“辛苦你和阿水了!” 香复摇头,“这是奴婢该做的!” 晏锦觉得十分疲惫,说了几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开口,而是回去歇下了。 这一夜,她虽然觉得困乏,却依旧没有合上眼。 京斋、京云定…… 为何这些人,都姓京。 京这个姓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为何让薄太后,如此的执着。 晏锦发现,香复的哥哥和京斋有几分相似,所以香复才会将京斋错认为哥哥。连今日出现的王真,和京斋都有几分相似,这些人没有任何血脉,容貌却像是一个家族出来的人一样。 尤其是京斋。 那样隽秀的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太监。 晏锦翻了个身子,从锦被里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又想起王真说,国师前段日子领了不少的人进宫。 前世这个时候的国师,已经彻底的消失了踪迹,元定帝似乎对他颇为不满,所以国师最后没了任何消息。 而如今,她改变了很多事情的同时,许多事情也在因为她的改变而改变。 譬如。这位国师。 晏锦没有睡好。而沈苍苍却睡的很香。 她终于和纪毓将所有的事情都谈好了,虽然纪毓对晏锦依旧不喜,但是也不会像起初那样排斥。尤其是在沈苍苍拿出银子交给纪毓后。纪毓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实,银子她也有不少,但是每次给纪毓的,却依旧有限。 晏锦愿意帮助纪毓。是沈苍苍最高兴的事情。 对于沈苍苍而言,纪毓和晏锦一个是手心。一个是手背。虽然口里说着要和纪毓疏离,但是沈苍苍终究是舍不得这段友谊。 纪毓自幼没了母亲,和她有几分相似,两个人倒是有几分惺惺相惜。 好在最后。纪毓接受了晏锦的银子,也不再对晏锦恶语。 不过,纪毓对晏锦似乎依旧有戒心。 只是没起初那般严重罢了。 沈苍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情,等纪毓彻底的对晏锦没了戒心。那么她便不用整日烦恼,要不要和纪毓断了来往。 毕竟,她心终究是偏向晏锦一些。 翌日,沈苍苍神清气爽的去找晏锦时,却发现晏锦眼下的青痕似乎又重了一些。 她收敛了笑容,有些担忧的看着晏锦,“素素,你昨夜没睡好吗?” “没有!”晏锦摇头,安慰沈苍苍,“约摸不习惯这里罢了!” 沈苍苍瞥了一眼晏锦,神色里满满的不相信,“我看你不止是不习惯,应该是想家了!等会我去同太后娘娘说,让我们早些回去。” 沈苍苍说完后,又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哥哥了!” 对于虞方的想念,沈苍苍从不会隐瞒,她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该如此。 什么事情都瞒在心里,对方永远也猜测不到你的想法。 所以,沈苍苍一直都认为,晏锦是被沈砚山强迫的……这两个人的感情,淡如水,不及一杯清酒。 “不用!”晏锦怕沈苍苍去找太后,便摇头,“这些小事,无需麻烦太后!” 晏锦说完后,还打了一个哈欠。 她很困,却睡不着。 沈苍苍瞧着十分的心疼,便没有听从晏锦的话。 她没有同太后说这件事情,却在去御书房的时候,和元定帝提起了。元定帝闻言,脸色其实并不好,他琢磨很久,才应允了沈苍苍这件事情。 晏锦离宫的时候,京斋亲自带了太后的赏赐来送行。 他站在晏锦的身边,笑着说,“晏小姐,咱家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京公公但说无妨!”晏锦让香复和阿水退后一些,又说,“请公公赐教!” 京斋抬起头,看着绵延无边的红墙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晏小姐,好自为之吧!” 晏锦似乎也听出了京斋话里的意思,笑着回答,“京公公这句话,我不太明白!” “是吗?”京斋露出疑惑的神色,一张隽秀的脸上,笑容不减,“三太太的孩子保不住了,难道和晏小姐没有关系?” 晏锦故作惊讶,“保不住了?” 京斋面对这样的人,再也说不出话了。 世上没有比聪明人装傻更难应付了。 薄如颜这次,也是吃了哑巴亏。 她那夜为了逃离,奔跑的太快。腹中的孩子本就是强行多留一段日子,她这么一剧烈的奔跑,便瞬间见红…… 当夜,便小产了。 薄如颜事后恶狠狠地说,都是晏锦的错,晏锦来追她了。 然而,薄太后却让薄如颜闭嘴,之后更是气的头疼。 薄如颜策划的事情,薄太后根本一点也不知道,京斋虽然略收到一些风声,却没想过要阻止。 这平静的生活,需要一些波澜,所以他也故意无视了。 不过事后,京斋都是对晏锦刮目相看。 这次的事情,就算是晏锦惊吓了薄如颜,那么也只能说是薄如颜自作自受。 根本不能闹大。 后宫里出现了男人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能提起的话题。 薄如颜彻底的激怒了薄太后,她小产后身子尚且虚弱,便被薄太后找人送了出去。 京斋想起薄太后头疼的样子,便又对晏锦说,“晏小姐不知这件事情最好,不过,咱家还是要说一句,这件事情和太后娘娘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晏小姐觉得不顺心,可以继续处置三太太!” 京斋的一句话,便彻底的告诉了晏锦。 薄如颜是薄家的废子了。 一颗没用的棋子。 晏锦闻言,挑眉。 这件事情,肯定没有京斋说的那样简单。 第602章:开始报复 京斋方才说,得饶人处且饶人。 如今又说,让她泄气。 他的两句话前后矛盾,甚至还有些怪异。 晏锦想了想,皱眉,“京公公说这些话,我有些不太明白。三婶没了孩子,我也很难过,至于你说不顺心,我和三婶接触甚少,又何来不不顺心一说呢?” 京斋:“……” 过了一会,京斋无奈的笑了笑。 他本就生的隽秀,笑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只是表象永远是表象,表面再和善,依旧掩盖不了内心险恶。 京斋说,“你只要记得我的话便好!” 不知为何,京斋觉得晏锦同沈砚山有几分相似。 两个人赖皮起来的时候,都是不知道脸皮为何物。 晏锦装傻充愣的样子,也能将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若不是他大概清楚事情的全部缘由,或许真的会相信,晏锦的确是无辜的。 等晏锦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后,京斋的笑容才慢慢地收敛了起来。 他对身边的人说,“你方才说,苏大人来了?” “回公公话!”小太监点头,“已经等你很久了!” 京斋约摸也猜到苏行容来找他的目的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那夜的事情应该也被泄露了出去。毕竟,锦衣卫里有苏家和沈家的人。 京斋有些头疼,哪怕晏锦不计较,他都觉得这件事情,其实没有那么简单解决。 苏行容此次来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苏行容亲自看着王真行了宫刑,然后看着王真半死不活的样子,又转身对京斋说,有些人希望京斋不要再碰,那是他的底线。 苏行容没有要了王真的性命,只是让王真以后再也不能有孩子。 这是,他对王真的惩罚。 生不如死。 然而。让薄家和京斋最头疼的。不是苏行容对王真的残酷,而是最近的风言风语。 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薄如颜会小产。其实是和情夫私下来往太密,最后动了胎气。晏三爷也是个倒霉的,以为娶了个宝贝回去,结果却是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女子。这个谣言。到了最后更是闹的不可收拾,连薄家的名誉都被连累了。甚至有人大胆的提起,当年薄家其实不过是个小门户,若不是借着薄太后的裙带关系,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地位。 薄家会飞黄腾达。也是薄家的女子够厉害。从前有一个薄太后,现在又有一个薄如颜。 薄家比起谢家,当真是一个地一个天。 谢家才是真正的忠良之臣。 更让薄相觉得气愤的是。他在兵部的人,在这短短的几日内。被扫除的干干净净。 这些人,不是出事,就是犯了错,被人弹劾。 元定帝为此,还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将弹劾的奏折,狠狠地摔在了薄相的面上。 沈砚山做的一切,让薄相气的几夜没睡好。 但是,沈砚山做的太好了,这一切都不像是他在操控,因为沈砚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若不是最后,薄相去京郊拜佛上香的时候,因为饮醉差点当众失态,他还不会怀疑到沈砚山的身上。 那一日他若是失态,怕是不少人都会欣赏到他,动情是什么样子。 沈砚山用同样的方式来羞辱他,多少让他落了一些笑话。 薄相开始疑心身边的人,是沈砚山安插过来的眼线。他疑神疑鬼,连从前最喜欢的小妾,都不愿意再碰。 不过短短半月,沈砚山便让薄家的声誉,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薄相此时才明白,从前的沈砚山一直不愿意动手,是因为沈砚山觉得麻烦。然而,薄如颜这次触碰到沈砚山的底线,所以沈砚山才会如此的生气,动手的时候,让他措手不及。 薄相头疼的几日都不愿意上朝…… 然而事情,却没有这样结束。 薄如颜折磨晏惠卿的事情,也从晏家传了出来。 昔日,好好的一个姑娘,被薄如颜折磨成了疯子,而且,如今的晏惠卿当真是像极了恶鬼。 晏惠卿的双目被薄如颜挖掉,连手和腿都被打断了又治好,又继续打断。不止晏惠卿如此,连晏老太太也不例外……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晏老太太,如今更是可怜。 据说,晏老太太被关在狗圈里和一群狗饲养,每日居然还吃馊掉的饭菜,现在连个乞丐都不如。 晏三爷反抗过,但是却被薄家镇压,甚至还有人传言,若晏三爷敢休了薄如颜,薄家一定会让晏家整个家族灭族。 虽然,晏季常和晏季晟早已离开了晏家祖宅,但是在看见晏惠卿和晏老太太的现在的样子后,依旧被吓的半响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怎么能恶毒成这样! 这件事情,闹的越来越大的时候,元定帝亲自召见了薄相。 这次,元定帝直接拿起茶盏朝着薄相身边砸过去,“你瞧瞧你都教出来了什么东西,如此恶毒,你不顾及薄家的名声,朕还觉得耻辱!” 元定帝是真的气坏了,薄家的事情一件又一件被闹出来,他每日听见薄家二字,都觉得头疼欲裂。 连元定帝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薄家做了如此多的恶心事。 薄相跪在元定帝身前,有些委屈,“臣,冤枉!” “冤枉?子不教父子过。”元定帝拔高了声音,“朕也不愿意插手你的家事,但是舅舅你瞧瞧,你都做了什么事情!你从前对兵部做的事情,朕可以当做看不见,现在呢?朕一再纵容你,你却越来越肆无忌惮!你要毁了薄家,朕不会阻拦你,但是……朕不允许有人说母后的不是,这些年来,她已经很辛苦了!” 大臣的家务事,元定帝从不喜欢多言。 但是这次,薄家的事情闹的太大,而且还影响到了太后的声誉。 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情了…… 口长在百姓的嘴里,要怎么防住,元定帝不知道。 暴力的镇压,当真能镇压的住? 元定帝现在,看见薄相都觉得恨不得一刀劈了他。 薄相一直沉默不言,过了许久才说,“这是有人,要陷害臣!” 第603章:局势乱了 元定帝闻言,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玉雕龙镇纸,朝着薄相又砸了过去。 他这次出手很重,不像上次砸茶盏的时,只是为了发泄心里的火气。 白玉雕龙镇纸准确的砸到了薄相的额头上,下一刻薄相的额上便有鲜血溢出。 血液将他的面容染成了红色,屋内逐渐的蔓延起一股血腥气。 “陷害?”元定帝声音不高,却冷的让人觉得浑身冰冷,“舅舅,你现在还和朕说,是陷害?” 元定帝生了大气,站在殿外的小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声。 贤妃本来听闻元定帝生了气,想要过来安慰,如今却也是整个人僵住了身子。 她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元定帝。 在贤妃的记忆里,元定帝的脾性虽然一直捉摸不透,但是却也不会如此易怒。昔日那个笑着说话温婉的少年,已经有些模糊了,她都快想不起从前元定帝的样子了。 尤其是太后的寿宴过后,元定帝似乎更容易生气了,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便发了脾气,而且身子也比从前虚弱了不少。 她皱着眉头,想起苏行容做的事情,内心更是不安。 锦衣卫里的确有苏家的人,然而这次的事情过后,苏家的人却在锦衣卫里被排斥,然后一个个的逐渐消失。她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怎么办。 她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否是元定帝做的。还是薄家的人为之…… 今儿一早,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鬓发间已经生出银发时,怔了许久。 她还不足三十。却已经这般苍老。 殿内没有任何声音,贤妃站在殿外,看着庭院内的落雪,良久无言。 薄家都如此了,那么下一个,会不会是苏家? 伺候在元定帝身边的小太监,见贤妃一直不愿离开。便劝了一句。“贤妃娘娘,要不,您晚些再来吧。皇上这会正忙着呢!” “没事!”贤妃语气淡淡地,“本宫在这里等便好!” 小太监见贤妃执意如此,便不好再继续劝下去,而是回到了自己该站着的地方。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冷意刺骨。 殿内。虽然烧着地龙,却丝毫不比殿外好上多少。 薄相虽然这些年来保养的很好,但是此时失血不少,有些头晕眼花。 他从未想到。一向对薄家颇为照顾的元定帝,居然会发如此大的脾气。 过了许久,薄相才继续对着元定帝磕头。“是沈家的人,要陷害臣。皇上明察!” “沈家!”元定帝闻言笑了笑,“沈家啊!” 元定帝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全是讽刺,“若舅舅说的是真的,舅舅希望朕如何处置他们,是抄家流放还是九族诛杀!” 薄相吓的面色惨白,立即回答,“臣不敢!” “不敢!”元定帝拍了拍身前的桌子,然后站了起来,大吼,“当年,朕就应该听沈砚山的,不然也不会……” 元定帝话还未说话,整个人便觉得眼前一黑,然后瞬间又坐回了椅子上,再也没有了声响。 薄相抬起头,便看见元定帝已经晕阙了过去,像是没了气息一样。 他站起来对殿外大喊,“来人啊,来人……” 只是一日,薄相气晕元定帝的事情,便从宫内传了出去,一时薄家的声誉,便犹如雪上加霜,不少人看着薄相的眼神,都犹如在看着一个奸臣。 很快,元定帝晕阙过去的消息,也传到晏锦的耳里。 这几日,晏锦也并非闲着,她忙着处理手里的事情。 她让人去找了王真的妹妹,但是她的人却去的太迟了。王真的妹妹早在一个月前,就被送到了薄如颜身边,柳文仙还特意告诉晏锦派去的人说,不用再费心去薄如颜身边去找个孩子了,因为王真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 薄如颜的性子大变,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柳文仙对晏锦示好,说晏锦还想知道其他的事情,尽管去找她便好。 晏锦闻言,却没有和柳文仙走的太近。 不熟的人,她从不相信。 有的时候,晏锦也觉得自己太过意谨慎。可是没她不得不谨慎,有的时候稍微踏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 之后,晏锦开始调查,曾经出现在薄家和晏家的人,甚至连虞家的人都没有放过。 她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到曾经有一个姓京的人出现过。 直到晏锦无意和小虞氏提起,“京公公的姓氏,的确少见!” “怎么会少见!”小虞氏一边哄着晏宥歇息,一边说,“在精绝曾有几个京家村,哪里的人都姓京。从前,还有个姓京的人,来虞家做过西席!” 晏锦闻言,怔了一怔,“我怎么从未听娘提起过?” “这个人啊,不好!”小虞氏没有说明原因,而是继续说,“你问这个做什么?” 晏锦笑了笑,“好奇而已!” 她刚说完,小虞氏便又对她嘱咐道,“你爹说京公公这个人诡异的很,你啊,下次遇见他还是躲远一些。” 宫里的事情,晏季常多少收到了一些风声,而小虞氏却是全然不知。 显然,晏锦和晏季常的想法一样,希望瞒着小虞氏。 晏锦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行容会为她出手,而且行为作风还是依旧如初。只是,沈砚山做的事情,更让晏锦觉得深不可测。 沈砚山这几日没有出现,她除了每日会收到小白传来的信函,便再也没有关于沈砚山的其他消息。不过,薄家倒塌的速度,也有些出乎晏锦的意料。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沈砚山会如此顺利,显然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似乎,想要借沈砚山的手,对薄家不利。 然而这个人是谁,晏锦却怎么也猜不到。她私下也在信函里提醒沈砚山,不要成为别人的棋子。 沈砚山回了两个字:不会。 他显然很自信,能将所有的事情控制的很好,而晏锦也明白,这次自己是控制不了沈砚山的动作。 尤其是元定帝晕阙的消息传来后,晏锦觉得,这年肯定过的不会安稳了。 局势,乱了。 第604章:同类人 一个大家族的覆灭,便等于另一个大家族的崛起。 薄家如今受了不少影响,而谢家却在这个时候,迅速的得到了不少有益的声望。 朝中,谢相开始慢慢的收拢从前丢失的权利。 甚至有人提起,昔日的长瑞公子之所以那么果断的喝下毒酒,并不是因为做贼心虚,而是为了保护谢家,迫不得已。 然而这种漏洞百出的理由,却有人信了。 最后,连一向厌恶薄家人的香复,都有些目瞪口呆。 她对晏锦说,“这……也太扯了!” 晏锦闻言,只是笑笑。 人们会同情弱者,这是一种很正常的心态。然而,此时的大臣们,并不是同情谢相,而是想踩薄家一脚罢了。 毕竟,薄家太得势了。 这次谣言根本没有停息的迹象,这几日的情形反而是愈传愈厉,晏锦知道有人想借沈砚山的手,彻底的将薄家打压下去。 这个人,便是她的三叔。 晏三爷从不是个简单的人,能在风言风语里站稳脚跟,能舍弃妻儿保求地位……这样绝情的人,想要让他彻底倒下,太难了。 事情闹成这样,薄如颜肯定会被休,而且薄家还吃了哑巴亏。 毕竟,薄如颜虐待晏老太太和晏惠卿的事情,已经彻底的传开了。所谓尊老爱幼,在薄如颜的身上,丝毫没有体现出半分。 连有些贵族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说像薄如颜这种人,应该五马分尸,死后还得下十八层地狱。 一切。如晏锦所料。 当元定帝苏醒后,晏三爷便亲自进宫,和元定帝长谈了一个时辰后,回府便写了休书给薄如颜。 刚刚小产还未休息太久的薄如颜,在看见晏三爷的休书时,瞪圆了双眼,拔高了嗓音难以置信。“晏季景你敢休我?” “为何不敢?”晏三爷看着眼前的女子。清秀宛如院中的玉兰,但是这好看的表皮下面,却藏着一身腐烂的肉体。“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 薄如颜将休书撕烂,“你休想!” 这段日子的传言,每一句话都像是匕首。狠狠地插在薄如颜的身上。自幼自尊心强烈的她,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薄如颜在床榻上每夜都会做噩梦,然后醒来之后再也不能闭上眼。 她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 明明她出身门第比谁都好,为何会落得现在这个状况。 连父亲都不愿意再见她。更别提一向疼爱她的姑母薄太后。 他们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最恶心的东西一样。 薄如颜想到这些,又对晏三爷大吼。“你休想……你休想……” “你从前说,嫁给我是你这一生最大的耻辱!”晏三爷坐在楠木雕花椅上。双眼微眯,“这句话,我也想告诉你。娶你、碰你……每一件事情,都让我无比的恶心!” 他忍了许久,才能将心里的话彻底的说出来。 因为晏三爷知道,薄如颜绝对不可能活着回到薄家。 薄家,不会让薄如颜回去。 既然会是死人,那么他怎么会害怕薄如颜乱出去说话。 而且,就算薄如颜说了,也绝对没有人会相信。 他们都会以为,薄如颜疯了。 薄如颜一张清秀的小脸,闻言瞬间惨白。 她修的圆润的指甲,狠狠戳进掌心里,“晏季景你居然敢这样说,你居然敢!” “我为何不敢?”晏三爷笑了笑,温润如玉,“你以为你背着我在府里住着的戏子来往,我不知道吗?我都知道,我不愿意提起,只是因为,他们碰你,我就不用碰你了!” 这下,薄如颜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她瘫软了身子,坐在了地上。 她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而她做的一切却像是跳梁小丑,被晏三爷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些人,其实有几个长的像沈砚山。 只是,一点点的相似。 有的人鼻子像、有的人嘴唇像,还有些人眼神像…… 薄如颜每次看着少年们的容颜,总是在欺骗自己,其实她并未嫁给晏三爷,而是嫁给了沈砚山,是未来的定国公夫人,而不是区区一个侍郎的继室。 晏三爷看着薄如颜,又道,“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何晏府里的事情,从前滴水不漏,现在却每一件往外传?” 薄如颜笑的很讽刺,“都是你做的!” “不……”晏三爷看着薄如颜,笑的很温和,“我只是做了一些,沈家也做了一些,让事情发展成这样的人,都是你养着的那些人!他们怕你啊……” 薄如颜咬住的下唇,已经有鲜血溢了出来,“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那些孩子,都是她听戏的时候,无意瞧见的。 起初,她看见有个人眼睛和沈砚山有几分相似,便将这个孩子留了下来。 之后她便开始频繁的收集这些人。 薄如颜很清楚,戏子终究是戏子,他们的话,她不能听。 但是,有的时候感情,终究是不能控制。 她给了他们很多的东西,也是从戏子的嘴里知道,王真的存在。 她以为,她对这些人好,他们对她,最少也会有一点点的真心…… 晏三爷又抬起手来,重新拿起狼毫笔,在纸张上写休书,“你对我母亲、和小卿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不让人觉得害怕呢?他们会背叛你,不是迟早的事情么!这叫什么,或许叫报应?” “报应?”薄如颜哈哈大笑,“晏季景你也知道什么叫报应?我会折磨老太太和晏惠卿,都是因为他们做恶。若是老太太当真是好人,为何当年长房不带走她,让她留在你身边。晏季景,你真虚伪,我只是做了你不敢做的事情而已。我折磨老太太的时候,你估计比谁都开心吧,看着这个老东西生不如死,才是你最大的乐趣,对吗?” 薄如颜一直都知道,其实她和晏季景是一类人。 对谁狠毒。 若有必要,连自己都可以彻底的毁掉。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现在,晏三爷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刺激她。 让她做一些,对晏锦不利的事情。 第605章:沈砚山的身世 果不其然,晏三爷下一句便是,“你是不是觉得不甘心?输给了你从前不屑多看一眼的人!” 薄如颜坐在地上,冰冷的寒意从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传来,她却丝毫不眨眼。 她只是讽刺的看着晏三爷,半响后才说,“晏季景,我是可怜人,你也是!” 薄如颜说完之后,便扶着一边的椅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抖了抖有些皱的衣衫,又继续道,“这些日子,你可曾想过舒如玉?” 晏三爷闻言,笔尖微顿。 墨汁从狼毫笔尖上滴落在宣纸上,本来清秀的字迹,也因为墨迹变的有些浑浊。 “我想,舒如玉一定是恨死你了吧!”薄如颜笑的恶毒,“妻离子散,晏季景你才是最可怜的人!” 薄如颜说完之后,拢了拢发丝,便朝着屋外走去。 晏三爷深深低吸了一口气,“你还以为你能活着回去吗?” 薄如颜站在屋外,看着没有任何阳光的天空,一片灰色。 厚厚的云层,看起来有些脏。 她皱着眉头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薄家会闹成这样,也是你的功劳!”晏三爷将那张已经脏了纸张丢掉,“薄相怎么会收留你呢?” 薄如颜转过身子,双目像是能射出毒刺一般,“他是我父亲!” 晏三爷笑了笑,“我也是惠卿的父亲!” 这下,薄如颜哑口无言。 她有些慌乱,脚步凌乱的朝着前方跑去。 结果,她走的太匆忙,这么一走便瞬间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一张脸对着石子铺成的地面,瞬间疼痛让她惊醒过来,她闻见的是一股血腥的气味。 她和晏三爷相似,而她的父亲却比晏三爷更狠。 当年,她的父亲怎么对待姑母的事情,她多少也略有耳闻。 薄如颜这些年来,从未羡慕在宫里的薄太后。也是因为她觉得。薄家没有比薄太后更可怜的人了。 所以,她也从未想过,要进宫。 那个地方。是坟墓。 所以晏三爷方才的那句话,其实也狠狠地打了薄如颜一个耳光,让她瞬间清醒,从头到尾。她都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而是父亲手里的一个棋子。 从前她的存在是为了和来日拉拢沈家。在她失去名声后,便将她当做废弃的棋子,丢给晏三爷。 否则,那个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会让女儿屈身嫁给一个可以给自己做爹的老男人。 她明白了,却来的太迟。 薄如颜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下一刻便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而彼时,晏温婉却亲自上门去拜访晏锦了。 她本就身子虚弱。而且现在的身孕还是强行受孕,平日里连在院子里走动,都甚少。今儿却出奇了,亲自登门去找晏锦。 她一来,晏锦便吓的立即找人去找刘大夫。 晏温婉坐下后,连茶水都来不及饮一口,“素素,我有些话要同你讲!” “堂姐!”晏锦看着晏温婉苍白的神色,便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简单,“你慢慢说,别急!” 晏温婉来的匆忙,晏锦很怕晏温婉动了胎气。 刘大夫来了之后,替晏温婉扶脉之后,又对晏温婉说太胡闹了,便匆匆地跑出去亲自去小厨房里煎药。 晏温婉这次出来,的确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但是,她不能不来。 有些事情,她必须亲自来和晏锦讲。 不过,无论晏温婉多么的着急,晏锦却让晏温婉喝下安胎药后,再缓缓地说。 晏锦担心晏温婉的心,也如同晏温婉担心她一样。 等屋子里的人都退下去后,晏温婉才握住晏锦的手,担忧地说,“这些话让刘大夫来讲很不方便,而且我在陆家时时刻刻被人盯着,希显要忙于陆家的家事,我也不好为这些小事去麻烦他。这件事情,我也不希望他知道,毕竟……” 毕竟,当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晏温婉起初听闻这些消息,吓的将手里的书籍跌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 陆家和沈家,怎么会是这样的关系。 难怪,陆老太爷和定国公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的那么密切。 难怪,在陆来太爷和定国公夫人去世后,陆家便像是断了来往一般。 晏锦皱眉,“什么事情,让堂姐你如此不安?” “关于……陆家的!”晏温婉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其实,定国公夫人,不是沈砚山的亲生母亲!” 晏锦闻言,却很平静。 其实这件事情,她已经从薄如颜的嘴里得知了。 她从未想过沈砚山的身世是如何,她喜欢这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 缘分和爱情,当真是个很奇妙的东西。 晏锦的平静,却让晏温婉有些疑惑,“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一些,并不多!”晏锦此时对晏温婉,也没有什么隐瞒了,“我也是从薄如颜的嘴里知道的,堂姐,你也是从薄家人的嘴里得知的吗?” 晏温婉缓缓地舒了一口气,“不是,我是从何氏和陆文礼的嘴里知道的!” 晏锦惊讶,“陆文礼?” “恩!”晏温婉放开晏锦的手,又道,“我这些日子一直防着他们,你送进府里来的那几个小丫鬟,我也一直贴身带着。他们在我这里找不到任何动手的机会,所以便再也没有来打扰过我!” 晏锦担心晏温婉,便从虞府挑选了几个会武功的小丫鬟过去。 为此,陆希显还特意亲自上门同晏锦说谢谢。 陆希显再厉害,也终究是限的,有晏锦和沈砚山的暗中帮衬,他做事才顺心了一些。 只是,再顺心也得他亲自来做。 陆家的家业很大,陆希显又身子虚弱,所以比常人劳累很多。 晏温婉体谅陆希显辛苦,很多事情,也从未和他提起过。 包括这次的事情。 晏温婉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他们伤害不了我,对希显也无可奈何,所以才会找上薄家。今儿一早,小一告诉我,说陆文礼出门了,好像去接什么人!” 那个人,便是陆家从前的小姐——陆小楼。 第606章:不能存在的感情 关于陆小楼的事情,晏温婉多少有些耳闻。 不过也只是粗略知道一些事情,却不是全部。 在她的记忆里,陆家对外宣称的却是陆小楼已故。 起初,文安伯放出消息时,许多人都十分咂舌。 大虞氏下嫁后,和大虞氏平分秋色的陆小楼,便也去世了。 一时,京城里最动人的两朵花,一朵名花有主,一朵已经彻底的枯萎。 那时,不少世家公子都暗自神伤。 不过,也不知是何时传言,说陆小楼根本没有去世,而只是疯了,据说是为情所伤。这个传言最后会消失,是因为不少人都猜测不出,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才女动心的男子,会是谁! 好好的一个才女沦落至此,陆家自然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连陆小楼去世,都对外宣称是染病不治。 不过那段日子,陆家的确有不少的大夫出入,和染病不治这个借口,倒是有几分吻合。 晏温婉私下也探过陆希显的口风,她问陆希显,“你可知道你小姑母的事情?” “小姑母?”陆希显想了想,才犹豫地说,“你为何问起这个事情!” 晏温婉敷衍,“今儿不小心,在族谱上翻到了!” 陆希显将手里的笔放下,“那你也应该知道,我小姑母其实并非陆家的人了吧?” 对于晏温婉,陆希显从不隐瞒,哪怕这件事情是陆家和沈家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 晏温婉点头,“知道!” 其实,陆小楼若按血脉而言。并非是陆家人。 她,应该算是沈家人。 定国公沈承修有六个叔叔,其中有一个叔叔名叫沈自清。 沈自清自幼和陆家的人来往密切,尤其陆宿,更是沈自清是同窗。 沈自清才华横溢,而陆宿却有些懒惰,沈自清在翻阅书籍的时候。在一边的陆宿永远是在睡觉。为此。不少人都认为,陆宿和沈自清来往,是想高攀沈家。 只是。谁也没想到,将门沈家居然会出了一个断袖。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沈自清不知为何,喜欢上了陆宿。 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注定没有结果,也没有以后。这种感情。是让人恐惧的,也是让人害怕的。 沈自清痴傻,一心想给陆宿未来,想要逃离这个京城。所以最后跟自己父亲坦白了自己的感情。 沈家那时的家主闻言,觉得这是一桩丑闻,毕竟沈家是将门之家。怎么能有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于是,当时的家主再三思索后。便给沈自清喝了动情的酒,让沈自清和一个女子有了孩子。 家主以为,有了孩子后,沈自清也不会再做其他的想法。 可惜,他的这个举动却害死了沈自清。 沈自清醒来后,知道自己对不起陆宿,然后和陆宿断了来往,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他想了许久,依旧断不了这份感情,最后选择了饮了一杯毒酒。 临终前,沈自清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父亲的手,他说,“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爹……我只是想和小宿在一起,躲进山里都行,我只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好好的……” 普通人认为的最平常的生活,却是沈自清最向往的日子。 然而,他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沈自清便去了,一双眼睁的圆圆的,再也没有合上。 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不可以在一起。难道,都因为他们是男儿身,所以便是让人觉得恶心和恐怖的存在。他们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只是想在一起……如果世人觉得恶心,他们可以躲开所有人的视线,藏起来像个老鼠一样的生活。 然而,谁也没有给他们机会,一点希望也不给他们。 因为这种感情,不可以存在…… 孩子还未出世,便没了父亲。 沈家当时的家主,最后无能为力了,只有安慰孩子的母亲等孩子长大…… 但是,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却难产了。 孩子出世后,连母亲也没了。 一直沉默的陆宿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昔日的翩翩少年,此时苍老了许多,一双明亮清澈的眼,此时更是凹了下去。 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沈家最后同意将孩子送到陆家,用陆家人的方式生存下去,陆宿还给孩子取了名字——陆小楼。 从前的沈自清是出了名的才子,而陆宿却空有一副皮囊,肚子里没什么笔墨。 但是,陆宿却用了最好的方式,将这个陆小楼培育成了才女。 谁都以为陆小楼会毁在陆宿的手里时,陆宿却用自己的方式给了这些人狠狠的一巴掌。 晏温婉同晏锦讲完这些后,又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当年这场感情,是对是错。若是我的孩子来日如此,我想我也会和沈老爷一样,做出那样的事情……可是,我却不希望孩子没了,素素……” 晏锦闻言,也沉默了许久。 谁又说的清沈自清和陆宿的感情,是对是错呢? 感情这种事情,若能控制住,便不叫感情了吧? 爱,一直疯狂。 对于这样的事情,沈家和陆家都隐瞒的很好,所有人都以为陆小楼是陆宿的孩子,到陆宿死的时候都没有人怀疑过,陆小楼其实是沈家的孩子。 其实,或许也是从陆小楼出生开始,便注定她以后的路途忐忑。 过了许久,晏温婉才继续说,“希显跟我说这些的时候,都有些含糊。我瞧着,希显估计也不太清楚,当年陆宿跟沈家说了什么,才让小姑母来了陆家!” 除了当事人,或许谁也不知道。 晏锦低下眼眸,半响后才说,“堂姐是想告诉我,其实沈砚山的母亲,是陆小楼么?” 晏温婉怔了怔,然后点了点头。 若说沈自清憋屈,那么陆宿更委屈。 他将自己心爱的人的孩子抚养长大,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用了一生的心血,却依旧没有给这个孩子周全的一切。 陆家和沈家,又有了恶缘的纠缠。 陆小楼和沈承修有了感情。 这一次,却是万劫不复。 第607章:怪物 沈承修和陆小楼,是堂兄妹。 那么这段感情……更是难以让人接受。 所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或许也没有人想知道,因为这场感情,从开始便注定了是悲剧收场。 至于沈砚山…… 无论沈砚山无辜与否,其实都不重要了,人们更在乎的是他的父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晏温婉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晏锦的神色,半响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晏锦。 她今日来,其实就是担心晏锦会想不开,而且这样的事情,更不能让刘大夫来带话。 明明是那样优秀又厉害的一个人,身世却是这样,让人难以接受。 换做是谁,都接受不了这样大的落差。 晏温婉将心比心,若她的丈夫陆希显有这样的身世,她或许……都接受不了。 在世人的眼里,堂兄妹成亲,生下来的孩子——像是个妖怪一般的存在。 晏温婉想着,一双秀气的眉头皱成了一团,她的双手颤抖的厉害。 她自己也不知今日同晏锦说这些,究竟是对还是错。只是,她不想瞒着晏锦。 “素素!”晏温婉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她声音有些沙哑,“你现在还未和沈家世子成亲,其实,还可以……可以……退亲的。你若是真的接受不了,便选择退亲吧!” 晏锦若是要退亲,晏温婉是可以体谅的。 陆文礼和何氏去了京城外,显然是要接陆小楼回京来。文安伯将陆小楼藏着的地方,已经被其他人发现了。 若沈砚山的身世被泄露出来,那么沈家的丑事便可以让沈家万劫不复。至于沈砚山?那位高高在的世子,或许也会跌入尘埃。被人嘲笑。 父母是堂兄妹,生出来的,可不就是个怪物? 而且,陆小楼的父亲,还是个喜欢男人的东西。 这一切,对沈砚山而言,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晏锦想要逃离。也是正常的反应。 然而。晏锦却没有回答晏温婉的话。 她一直沉默着,半响后才道,“堂姐。我不会退亲的!” 她的语气很淡,似乎一点也不把晏温婉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沈砚山的身世是如何,晏锦不计较,哪怕沈砚山是世人眼里的怪物。而她却依旧愿意守护在这个人身边。 晏温婉闻言,满面错愕。 她抬起头来看着晏锦的眼。那双蓝灰色的眼里,找不到半分疑惑和犹豫。 晏温婉知道,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 晏温婉翕了翕唇。半响后才问了一句,“素素,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你再好好的想想!” 来日。晏锦若是还要同沈砚山在一起,那么面对的压力必然不小。谣言这种东西,其实伤人很容易,谁的心都是肉做的,被这种软刀子伤害的时候,也会疼的难以呼吸。 晏温婉心疼晏锦,她不愿意让晏锦去面对这些。 所以,晏温婉希望晏锦能好好的想想。 没准到了最后,沈砚山的世子之位也会保不住,毕竟他这个世子之位来的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来日的定国公,或许会是沈远岱,而并非是沈砚山。 若论前程,其实沈砚山也给不了晏锦什么以后。 其实,在晏温婉里的心里,晏锦长的好,脾气也不错,若是不和沈砚山在一起,也能找到很好的夫婿。晏锦没有必要,一定要守护在沈砚山的身边。 那个人,或许不值得晏锦这样付出。 毕竟,真的是什么都没了,还要留下一身不好的名声。 晏锦笑了笑,声音依旧坚定,“堂姐,我不用想。我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晏温婉有些急了,她站了起来,低吼,“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你这样选,来日要面对什么啊?素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啊?” 晏锦依旧笑的温和,她答,“因为,他是沈砚山啊!” 因为,那个人是她的心上人。 无论他有什么样离奇的身世,无论他以后生老病死,晏锦都想陪在他的身边。 其实,感情这种东西,前世的她一点也不懂。如今明白了,却不愿意放手了。 晏温婉看着晏锦,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屋外落起了小雪,院中的花木,慢慢地被雪掩盖住,再也看不见任何春日的气息。 树叶在雪的覆盖下,也慢慢的腐烂。 过了许久,晏温婉才坐了下来,几不可闻地说,“那你,往后不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不会!” 晏锦很快便回答晏温婉,“堂姐,你不用担心我,外面的谣言,从未有停息下来的时候。若是每一句我都要听在心里,那不得早早就被气死了?” 晏锦说的很轻松。 晏温婉却知道,晏锦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晏锦自幼的性子便是争强好胜,怎么可能不会在乎名声这个东西?而且,哪怕晏锦真的不在乎,晏锦也要为晏季常和小虞氏想很多。 她想了一会,才恶狠狠地对晏锦说,“不如……拦住陆文礼和何氏的马车吧!” 若是陆文礼和何氏不能回京,他们能救下陆小楼,那么一切,或许可以改变。 虽然改变不了多少。 但是晏温婉知道,陆小楼不能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至于如今的定国公会如何对待这件事情,晏温婉不愿意去多想。她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护住晏锦。 晏锦听了这话,微微颔首,“也不是不可行!” 当年,陆小楼和沈承修经历过什么,谁也不知道。而且,陆小楼是怎么疯的,为何沈苍苍一直唤陆小楼的名字等等,晏锦一样也猜测不出来。这里面的事情太过于复杂…… 她猜不出来,便不去猜。 陆小楼是沈砚山的母亲,来日她也该唤陆小楼一声母亲。 所以,救下陆小楼是她必须要做的事情。 只是…… 这件事情要怎么做,才不会让薄家的人发现。 或许,薄家人将这个消息放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和沈砚山去截这辆马车。这里面要注意的事情,非常多,晏锦一时也拿不定注意。 薄家的反击,的确是够快。 晏锦知道,陆文礼这个人,是不能再留了。 第608章:将计就计(4000字) 关于去拦截马车的事情,晏锦想了许久,才同晏温婉说她的想法。 要做起来,其实有些困难,还得陆家当家人的配合。 只有一计,调虎离山。 陆家三太太何氏,如今能仰仗的人便只有母家。 在他们的眼里,薄家终究是靠不住的,晏三爷便是很好的例子,好好的君子落得了个伪君子的下场,现在活着也不过是苟且偷生。 所以,何氏和陆文礼对薄家多少有些防备。 只是这种戒心,还不够深。 这次,晏温婉会知道何氏和陆文礼的行踪,多半也是薄家刻意放出风声来给晏温婉知道的。 只是,薄家没想到,晏温婉和陆希显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沈砚山,而是告诉了她。 晏锦猜想,薄家之所以会放出消息,也不过是想等沈砚山自投罗网。 这段日子,沈家斩断了薄家不少关系网,而薄家也迅速的做出了反击。 薄家的计划,很好。 陆小楼是诱饵,何氏和陆文礼,算是附送给沈砚山的礼物。 只要沈砚山一动手,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损失不少东西。 其一,现在的沈砚山需要忙碌的事情太多,如果他去救陆小楼,那么薄家便可趁着沈砚山动手时,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挽回现在的残局。 其二,沈砚山去救了陆小楼,无论结果如何,薄家都有办法,让这个丑闻传开。毕竟,沈砚山是真的去了。这便是证据。 现在,边疆传来消息,说程老将军重病,而本来服服帖帖的精绝,在得知程老将军大病后,似乎又有了想要侵略的迹象。如果沈砚山此时再不去边疆,那么精绝攻打过来。也是时间的问题了。 但是。京城内,元定帝又病了。 若是兵力被沈砚山带走,京城内如果大乱。谁又来控制? 现在的沈家人,都忙着布置防守,根本不能分心。 但是,陆小楼是沈砚山的母亲。 陆小楼若是出事。沈砚山不可能不分心。 晏锦皱着眉头,俯身在晏温婉身边呢喃了几句后。又道,“这次,得麻烦堂姐和堂姐夫了!” 晏温婉闻言,点了点头。“我和希显一定会尽力帮你,只是素素,你也得小心。唉……” 晏温婉知道晏锦的脾气。一旦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听别人的意见。 她现在能做的。便是一心一意的帮着晏锦。 既然要调虎离山,那么一开始便要挑拨一下两家的信任。 晏锦便利用他们的疑心,来让陆文礼和陆家三太太何氏分开行事。 当夜,京城何家便出了事。 夜里,何家不知为何会突然走水,何老太爷烧伤了胳膊,陪在何老太爷身边的姨娘,更是差点不能从火海里逃生。 何家的宅子地段虽然有些偏,但是也不至于沦落到,走了水还不被外人知晓。 最后何家人在现场看到了一封信函。 信函上写了几个字:何姜月,你可喜欢这份礼物? 何姜月正是陆家三太太,何氏的姓名。 何老太爷在看见信函后,气的咬牙切齿,当场便吩咐下人去陆家将女儿找回来,他想知道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会连累到何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何家和陆家有来往,也是因为陆家的地位不低。但是,自从陆希显接任陆家开始,三房在陆家的地位,其实便大不如前了。 何家人对何氏,便也冷淡了不少。 今夜的大火,当真是无妄之灾。 若是何氏不给何家人一个交待,何老太爷估计都不想再理睬这个女儿了。而且,信函上写了,这是一份礼,谁能知道,来日会不会还有第二份,第三份…… 只是何老太爷根本找不到何氏,因为此时的何氏根本不在京城内。 消息很快便被人快马加鞭地传到了何氏和陆文礼的耳里。 何氏闻言,立即大惊,她对陆文礼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冲着我来?” 她站了起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过了许久,何氏才说,“难道我们出来的事情被人知晓了?不应该的,我谁都没有告诉,我也做的很隐蔽,不应该的呀……” 陆文礼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不然他们也不会对外祖父说,这是送母亲的礼!” 何氏闻言,低吼,“怎么会被人知道这个消息,怎么会!” 她和陆文礼这段日子做的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被人轻而易举的查到呢。 何氏觉得不太可能。 除非…… 何氏大惊,“难道是薄家放出去的消息?” “未必!”虽然陆文礼也有些疑心薄家,但是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附议母亲的话。他们现在能仰仗的,只有薄家了。 若是薄家出卖了他们,那么他们来日还能依靠谁去夺回陆家的当家权。 陆文礼想了想,才继续说,“或许是沈砚山查到了这件事情,外祖父家里会走水,必定也是沈家人做的!” 也只有沈家人,敢如此肆无忌惮了。 在天子脚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无法无天。 尽管他们知道是沈家人做的,却依旧拿沈家无可奈何,如今的陆家是陆希显说了算,而三房的地位其实已经快可有可无了。尤其是这段日子,晏温婉对他们的防备之心也越来越重,何氏想接近晏温婉都很困难,更别提想借用晏温婉腹中的孩子闹一些事情出来。 陆希显和晏温婉这两个人之间,当真是一点缝隙也不留给他们。 何氏知道拿晏温婉没办法了,便对陆文礼说起陆小楼的事情。 陆小楼是沈砚山的母亲的事情,她其实一直都知晓,但是却从未敢和谁提起过。 陆老太爷不允许陆家有半点丑闻。 若她说给外人听。那么她一定会消失在陆家,还会被人当成是疯子。 现在那个老东西不在了,她才敢对陆小楼动手。 当年,她还未嫁入陆家,便和陆小楼认识了,昔日的陆小楼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尤其是陆小楼写的草书。更是让不少大家都赞誉有加。 然而。何氏却不喜欢陆小楼。 两个人站在一起久了,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陆小楼身上。而并非是她。 她厌倦这样的生活,便逐渐开始疏远陆小楼。 只是陆小楼是个好命的,不止有才华有学识,后来更是和沈家当时的世子沈承修有了来往。何氏那时看着陆小楼和沈承修关系密切。说不嫉妒,都是虚假的。 然而。陆小楼根本没发现她的心思,始终将她当做好姐妹。 尤其是她和陆家三少爷定亲后,陆小楼待她便更好了。 后来,她无意间听见陆小楼的身世。惊的目瞪口呆。 陆小楼和沈承修其实是堂兄妹,这种感情是天地不容的。 她高兴极了,于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陆小楼。 那时,和沈承修有了关系的陆小楼自然接受不了这个事情。 再后来。何氏也不知道为何,陆小楼会疯了,而且还和沈承修断了来往。 不过,何氏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她的缘故。 何氏不曾后悔当年做的事情,陆小楼那么优秀,被她毁了就毁了,而且,她只是将真相告诉陆小楼,根本没有说假话,是陆小楼自己接受能力太差,接受不了,又怎么可能说是她的错呢? 何氏想到这些,又对陆文礼说,“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陆文礼抬起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不回去,难道在这里等沈家来人么?” “当年,沈承修答应你祖父,说不再和小楼来往,他应该……不会来吧!”何氏不敢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身后,又道,“应该没事的!” 她这句话,其实也不过是在自我安慰。 何氏和陆文礼在知道不能在晏温婉和陆希显的身上得手后,便将目标转到陆小楼的身上。只是何氏没想到,如今的陆小楼会变成这样…… 一脸沧桑,发丝全白,和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完全是两个人。 昔日,陆小楼疯了之后,陆家老太爷便排人将她送走了。那会的陆宿早已去世,临终前将陆小楼交给了陆家老太爷。 其实,送走陆小楼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不能面对,便逃避。 这次,她能和儿子顺利的接到陆小楼,也多亏了薄家。 薄家在边疆制造了动乱,程老将军重病,沈砚山不得不分心,再加上晏锦的事情,沈砚山更是分不开身。沈家现在都忙的焦头烂额,自然也没有空闲来管陆小楼的事情。 毕竟,很多人都以为陆小楼去世了。 现在能帮沈砚山的,没有其他人了。 晏家那个小姑娘,若是知道沈砚山的身世,对沈砚山避讳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帮沈砚山?而且,晏家那个小姑娘,就算要帮沈砚山,又能帮沈砚山什么呢?一个在闺阁里没有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不能累赘就很不错了! 晏锦,从未被何氏和陆文礼放在心上。 一个花瓶,对他们不构成任何威胁。 一切,何氏都计划好了。 只是,何氏没想到,沈砚山还能抽身对她的母家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若是不回去何家,又怕沈砚山会继续对何氏动手,到时候她的父母肯定会认为自己是被她连累的。何氏必须要回去安稳住父母的心…… 光她一个人回去,还不行。 如果要稳住父母,还得陆文礼和她一起回去。 此时,陆文礼将目光收了回来,皱眉说,“沈家估计就是想让母亲或者我回去,外祖父需要我们给他一个交待!若是我们不回去,那么外祖父那边,怕是要和我们生嫌隙了!” 他想了想,“我们加快行程吧,母亲!” “不行!”何氏直接打断了陆文礼的话,“小楼如今身子就那样,如果加快了行程,我瞧着她还没进京估计就不行了!” 其实,这次何氏觉得也是倒霉。 他们找到陆小楼的时候,陆小楼却病了,那个人迷迷糊糊的,起初不愿意跟他们走,还会咬人。 直到何氏说要带她去见儿子,陆小楼才像个孩子一样抬起头,喃喃地说:孩子? 她想了许久,才跟何氏一起离开了。 而照顾陆小楼那些人,也被何氏灭了口。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陆小楼被他们带走的信息。 陆文礼皱着眉头,然后半响沉默不语。 现在的他,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和母亲的行程,是不是薄家出卖的…… 若真的是薄家,他又该怎么办? 陆文礼不敢全心全意的信任薄家,尤其是薄相那个老狐狸,他怎么可能会相信!只是这种不信任何怀疑,陆文礼却不敢告诉何氏。 他想了许久,才对何氏说,“母亲,其实我们可以这样做!” 何氏抬起头看着陆文礼,“怎么做?” “沈家现在对外祖父做出这样的事情,无非是想逼母亲回去!”陆文礼接着说,“那么,我们便如了沈家的愿,让母亲回去便好!” 何氏皱眉,“我回去?那小楼呢?” “她跟你一起走!”陆文礼笑了笑,颇为自信,“她跟你走,但是这里的所有护卫,跟我走!” 沈家这次逼他的母亲回去,无非是希望抓住他的母亲,逼他交出陆小楼来做交换!毕竟,他准备的很充分,沈家人想要贸然从他的手里抢走陆小楼,太难了。 沈家人闹出大动静,最后丑闻一样会传出去。 唯有和他私下交换,才是沈家隐瞒丑闻的最好办法。 然而,沈家怎么也不会想到。 陆小楼其实是跟他的母亲离开的。 守卫和小厮依旧跟着他,做出陆小楼其实在他马车内的样子,但是实际上……陆小楼其实已经进京,让薄家的人来接。 到时候,哪怕沈家的人抓了他的母亲,也无能为力。 毕竟,人不在他的手里,而在薄家的手里。 沈家总不能为此,伤害了他的母亲。 陆文礼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何氏,又对何氏说,“可能要委屈母亲一阵子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何氏笑了笑,“我就不信,沈砚山敢真的杀了我?”(未完待续。) 第609章:兵分两路 何氏对沈砚山总是有些偏见。 连陆文礼都不知道,为何母亲那般厌恶沈砚山,有些恨之入骨。 不过,有的时候陆文礼不得不承认,沈砚山的确得到了太多的东西。 若他站在沈砚山的地位上,必定会比沈砚山更厉害。 陆文礼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那一日在园中看见沈砚山和晏锦说话的情形。 他从未见过那样夺目的少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尤其是那双蓝灰色的眼,水波盈盈,宛如春日里冰雪初融,又似百花初绽般明媚。 有的时候,记住一个人就是如此的简单。 如轻烟淡淡,伸出手却抓不住。 陆文礼想,等沈砚山和晏锦退亲后,或许,他还有机会。 何氏见一边的儿子沉默不语,以为他担心自己,又道,“你别担心娘,没事的!” 陆文礼敛了心神,看着何氏,莫名的转移了话题,“娘,你觉得晏家那位小姐如何!” “晏家小姐?”何氏皱眉,“晏温婉狡诈的很,她一直防备娘,好像我要害她性命似的!” 陆文礼哑口无言。 晏温婉对何氏防备的厉害,她身边的小丫鬟还是特意从府外买进来的,何氏平日里想接近晏温婉特别的困难。晏温婉和何氏交谈的时候,虽然依旧规矩守礼,但是背后却指不定对何氏有多厌恶。 关键是,晏温婉每次推辞的理由都很恰当,他们在表面上抓不住晏温婉半分错处。 久而久之,何氏便讨厌起晏温婉了。 每次提起晏温婉都是咬牙切齿。 陆文礼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说的是晏家长房的小姐。晏锦!” “晏锦?”何氏微微眯眼,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儿子,试探着说,“你看上她了?” 陆文礼赶紧摆手,“没有,我就是随意说说!” 何氏太清楚儿子的性子了,陆文礼绝对不是随意说说而已。她见过晏锦。不得不说晏锦的确容貌出众,丝毫不比生母大虞氏逊色。只是,太过于漂亮的女人。都是花瓶,尤其是像晏锦这样的…… 何氏只要一想到晏锦和晏温婉来往密切,没准晏温婉会突然变了性子,也是晏锦在背后捣鼓。 她皱眉到。“她怎么可能配给你做正妻,妾室还行!” 陆文礼:“……” 这下。陆文礼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在母亲的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 何氏不喜欢晏温婉,连带着对晏家的其他人也有些厌恶,此时他同母亲提起晏锦。母亲的态度也是显而易见。 不过,哪怕晏锦和沈砚山退了亲,晏季常也绝对不会让晏锦做妾室吧? 除非。晏家长房落得和晏家三房一样的处境,为保家族。晏季常或许会同意。 陆文礼不再多想,而是起身对何氏又寒暄了一句,便回了马车上。 这一次,陆文礼和何氏兵分两路。 陆文礼带走了所有的护卫继续慢行,而何氏的马车却加了速,朝着京城赶去,两个人特意分了两路。 一切如陆文礼所料,很快他便发现有一队人马跟着他们,而那队人马却佯装成商人,不想被他发现。 陆文礼看着身后的那队人,不禁感叹,“愚蠢!” 彼时,何氏坐在马车内,看着身边一身素衣的妇人,半响后试着唤了一句,“小楼?” 妇人姿态有些苍老,容颜早已不似昔日那般明媚,尽管银丝已经布满她的鬓发,她的气质却依旧和往日一样,仿若高高在上,不染半分尘埃的梨花。 她没有回应何氏,目光依旧无神的盯着指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何氏怔了怔,又想了一会,才说,“九娘?” 这一次,陆小楼终于有了动静。 她抬起头来,本来无神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疑惑,似乎在询问何氏为何唤她。 何氏本来皱着的眉头,也愈来愈深。 她就知道,陆小楼忘记了所有的名字,也唯独不会忘记九娘这个小名。 昔日,陆宿还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唤陆小楼的小名,后来取代陆宿唤陆小楼小名的人,是定国公沈承修。 有些事情,何氏从未告诉了过陆小楼。 她也尝试着忘记那一夜的记忆。 譬如,那夜的为何一向沉稳的沈承修为何会动情,为何陆小楼会对沈承修来者不拒。其实,如果那会的她出手带走陆小楼,一切便可以中断。 她没有出手,而是眼睁睁的看着陆小楼和沈承修进了别人的局。 她觉得,很是痛快。 看着那样干干净净的人,变成世上最污秽的东西,心里特别的畅快。只是,也是从那一日起,沈承修对她也有了偏见,连带着对陆家三房的人,也有些冷淡。 何氏紧紧地撰着衣袖,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陆小楼的目光渐渐地明亮了起来,宛如清澈的溪水。 纵使过去了多年,她的目光似乎依旧如从前。 她试着唤了一句,“小月?” 何氏听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人明明疯了,为何却还记得她? 何氏有些心慌,却没有和从前一样,应陆小楼的话。 她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只是,何氏刚闭上了眼,便觉得身子有些重心不稳,差点从马车内跌落到外面去,而一边的陆小楼倒是坐的稳稳的,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马车为何会颠簸。 她依旧是看着何氏,没有其他的动作。 何氏气急,对外大吼,“怎么回事!” 车夫立即回答,“三太太,我……不是,轮子陷阱坑里了!” 车夫的话说的吞吞吐吐地,何氏有些不耐烦,便亲自探出头,却觉得脖子上一凉。 何氏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见那个人长的黑漆漆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柄锋利的长剑。 何氏有些错愕,“你……谁!” “三太太,下马车吧!”那人却不回答何氏,而是动了动手里的长剑,“若你再不下来,那么你估计便再也回不了京城了!” 何氏不甘地问,“你是沈家的人?” 车内本来安静的陆小楼在听见沈家后,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也想探出头去。 结果,何氏的身子太臃肿,她根本没有机会。 本来握剑的人,也注意到了车内的动静,他皱眉问,“还有谁在里面?”(未完待续。) 第610章:掌握之中 何氏愣住了。 这个人显然不是沈家的人,不然也不会知道马车内的人是谁。 她看着那个人,又试着问,“你是谁?” 下一刻何氏便觉得脖颈微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味在她的鼻翼间逐渐地蔓延开来。 何氏立即大喊,“别……别动手!” 她从马车内立即跳了下来,因为动作匆忙,内心也很慌乱。她的脖颈划过剑端时,惊的从马车上摔了下去。 何氏的脸落地时,感觉到一阵疼痛。 脖颈上一股热流让何氏吓的差点哭了起来。 出血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她还没有活够。 面容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更是不安,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她清楚的感受到了粘稠的气息。 本来华贵的衣衫,也沾染上了血液。 “血……”何氏大喊,“我流血了!” 然而,她唤的再可怜,却没有人去多看她一眼。 此时,何氏离开了马车,陆小楼终于从马车内探出了身子,看着外面有些薄弱的光线,微微皱眉。 那个人看了一眼陆小楼,然后对身边的人说,“带走!” 何氏抬起头来,急着看着那个人的身型,却不敢去阻止。 他们所有人似乎都无视了何氏的存在,哪怕此时的何氏狼狈极了,模样更是可怜宛如路边的野狗。没人有顾及她的死活。 在众人离开的时候,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她估计不行了,就不动手了吧!” “也好!”黑人点了点头,“会脏了我的剑!”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浑身黑漆漆的人,带走了陆小楼,没有任何阻止的办法。 等马车和众人消失后,何氏才惊醒。 黑色如墨汁染过的人。 是晏锦的人? 她确切的记得,晏锦的身边,有两个黑色如墨的人,是昆仑奴。而且。不止她知道。京城内不少人都知道。 物以稀为贵,不少人都羡慕晏锦,身边的两个昆仑奴十分的忠心。而他们买来的那些下人。无论是波斯人、还是新罗婢……每一个在他们身边伺候了一段日子后都尝试着逃离,根本不想在他们身边多留。连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薄家,似乎也买了几个昆仑奴和新罗婢,养在宅子里。 何氏坐在冰冷的地上。念叨着不可能。 车夫被婢女都被带走了,唯独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 过了许久。何氏才起身朝着京城内走去,这个地方离开京城还有一些距离,她这些年来一直养的娇气,走几步便有些腿脚发软。浑身更是没有力气。 何氏害怕……自己会死在这里。 若是她死在这里,来日必定会成为笑话。 何氏无可奈何,只能从袖口里拿出锦帕。捂住了脖颈慢慢地朝着京城内走去。 何氏的运气不好,她走了大半夜。直到天微微亮,头晕眼花才走到了京城附近。 结果,刚进京城内,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后来,还是陆希显亲自来将她接了回去,陆希显平日里甚少出门,尤其是这样寒冷的冬季,更是不愿意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今何氏出了事,最先出现的不是何氏的儿子陆文礼,而是如今陆家的当家人陆希显。 所有人都在好奇,何氏遇见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如此狼狈,浑身是血。 陆希显接了何氏回陆家后,当夜何氏便病了。 冬日寒风刺骨,何氏失血过多,又走了不少的路程,会病也是正常的。 等何氏醒来后,已经过了快三日了。 晏温婉吩咐下人将药碗拿过来,准备亲自喂喝药的时候,何氏才用着沙哑的嗓音说,“走开!” “三婶你醒了?”晏温婉将药碗放下,“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何氏看着晏温婉,半响后才道,“不用你猫哭耗子!” 晏温婉微微一愣,然后起身摇头,“三婶这话,我不太明白!” 何氏缓缓地坐起了身子,看着晏温婉,“文礼呢,他回来了吗?让他来见我!” “六弟啊!”晏温婉笑了笑,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挥手让丫鬟们退下后,才轻声地说,“三婶,你节哀吧!” 何氏大吃一惊,“你胡说什么!” 陆文礼的马车在京城外出了事,据说是遇见了逃窜的流民,然后丢了性命。边疆的局势越来越不安稳,不少流民从边疆赶到京城,然而一路的劳累,让他们早就没了人性,最后抢下了陆家的马车。 陆家三太太命好,独自从流民的手里逃掉了。 可怜陆家六少爷,却没了性命。 不过,也有人开始猜测,为何陆家三太太这样的弱女子都能逃掉,而陆六少爷却不能逃出来。 风言风语开始流传开来。 何氏此时根本不知道京城内的事情,而是摇头,“你骗我!” 晏温婉将京城内最近几日的事情告诉何氏,又道,“三婶你这是怎么了,是那一日吓坏了吗?你别急,我去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你站住!“何氏大喊,“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 晏温婉有些惊讶地顿下脚步,看着何氏说,“三婶你和六弟遇见流民,怎么会是我的错?我没有让三婶你去京外拜佛呀,而且……你还得选那么远的寺庙。三婶你可能不知道,你那一日和六弟去的寺庙,里面的人也全没了。现在这些流民,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 晏温婉的样子,的确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若不是晏温婉演技太好,便是晏温婉真的不知道这一切。 是晏家? 不对,若是晏家的话,陆希显为何会带她回来,不是让她死在外面更好吗? 若不是晏家,又会是谁? 何氏却觉得心里一团乱。 寺庙内的人,是她杀的。 根本不是什么流民。 怎么会,怎么会,不过短短几日,她的孩子就离开她了。 何氏顿时气急攻心,然后吐了一口鲜血,又晕了过去。 晏温婉看着何氏晕了过去,半响后才推开门,对守在院外的小丫鬟说,“好好照顾三太太,药凉了,去换一碗来!” 小丫鬟领了命,跑出去了。 晏温婉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又朝着书房走去。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未完待续。) 第611章:自作聪明 何氏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墙角燃着一盏八角宫灯,薄弱的光线让屋子里染上了一层寒意,冷的人浑身哆嗦。 冷,疼。 这是何氏此时的感觉。 孩子没了。 她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越想越觉得不甘心,然后又觉得奇怪极了。 晏温婉说的话,显然隐藏了不少信息,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因为她知道,晏温婉绝对不会跟她说真话。 她对着屋外唤了一声,“来人!” 值夜的小丫鬟立即从外室走了进来,她睡眼朦胧看着床榻上的何氏,“三太太你醒了,可是饿了?” “我问你点事。”何氏瞪圆了眼,“过来一些!” 小丫鬟还有些迷糊,她缓缓地走近,却看见何氏有些狰狞的面孔。 小丫鬟有些惊讶,想要退后却被何氏抓住了胳膊,何氏压低了声音,“六少爷的尸首找到了吗?” “三太太……”小丫鬟面色惨白,“奴婢不知……” 何氏想了想,又从手上将赤金臂钏取下来,放在小丫鬟手里,“你告诉我,现在可有找到六少爷的尸首!” 小丫鬟看着何氏递过来的东西,然后犹豫了半响才回答,“奴婢听闻六少爷的马车出事,但是却未曾有人找到六少爷的尸首,他们说六少爷摔到山下了,怕是找不到了!” 陆文礼摔下了悬崖,想要找尸首哪有那么容易。 好在,陆希显也没有放弃寻找。更是放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是有人有陆家六少爷的信息,来陆家便能领五百两银子。 为此,不少人都疯狂的去寻找陆文礼的消息。 何氏闻言,却气的差点又晕了过去。 陆希显显然是故意的。 现在京城外的流民不少,若是她的儿子没有去世,而是落在这些流民的手里。那么这些流民肯定会狮子大开口。毕竟。现在陆希显说,只要提供陆文礼的消息,便有五百两银子。 一个消息。值五百两银子。 一个人又得多值钱? 那时,她要拿多少银子才能从其他人的手里将儿子救回来。 现在的陆希显还担了好名声,不知内幕的人还以为陆希显有情有义。实际上,陆希显是巴不得她的儿子出事。 何氏放开了小丫鬟。然后坐了起来。 小丫鬟见何氏没有其他的吩咐,喜滋滋的拿着东西退了下去。 何氏在床榻上坐了许久。翌日天亮时,她的脑海里依旧是一片混乱。 直到在用药的时候,听小丫鬟提起晏温婉去了晏家长房时,她好奇的随意一问。才知道晏锦病了。 据说晏锦这场病来势汹汹,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似的,奄奄一息。 何氏闻言。不禁又试探着问小丫鬟一句,“晏小姐病的那么厉害。沈家那边派人过去了吗?” “派了!”小丫鬟不知何氏为何问起,只是回答,“不过,晏小姐都没有见,说是病中不宜见人!” 小丫鬟说完后,在一边伺候何氏的嬷嬷,又忍不住添了一句,“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位晏家小姐,一向身子硬朗,怎么说病就病了!” 何氏听了之后,沉默不言。 等小丫鬟和大夫再次退下,何氏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晏锦会病,其实也是心病。 在听闻沈砚山的身世后,晏锦心里估计会很失望,毕竟沈砚山的出生那样的丑恶,说难听的是没娘养的东西,一个正常的女人,怎么会找这样的男人做丈夫。 陆小楼腹中有沈砚山时没有嫁到沈家,而是沈家另外的女儿出嫁,来掩饰沈砚山出生的诡异。 如果一定要说尊卑,沈远岱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而沈砚山,不过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野东西。 尤其是沈砚山的母亲陆小楼,还是一个不该存在的怪物。 晏锦怎么能想的开? 现在的晏锦有了心结,自然也就病了。 那么沈砚山身世的消息,是谁传到晏锦的耳里的? 何氏没有多想,便想起了薄相。 世上最清楚陆小楼和沈承修为何有亲密关系的人,只有薄相了。当年,若不是薄相,沈承修也不会和陆小楼误用了不该用的东西,然后有了关系最后还有了沈砚山。 她当年看的真真切切。 何氏在想,或许当年一直在兵营里长大的沈承修会遇见陆小楼,没准而言是薄家的杰作。 薄家想要控制沈家,却没有得手。 后来,沈承修和薄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然不知晓。但是这些年来,薄家对沈家的忌惮,却从来没有减少过。 而且,关于当年的事情,薄相也不敢再提起了。 不得不说,沈承修的确很有手段。 只是再有手段又如何,和自己的堂妹有了关系,最后还看着堂妹活活的疯掉生下一个小怪物,沈承修的心里该是如何的纠结。也难怪昔日,沈承修要将沈砚山送到边疆去,无论是谁估计都不想看到这个小怪物。 如果这个消息真的是薄相告诉晏锦的,那么…… 何氏抽了一口冷气。 那么,那一日来带走陆小楼的也是薄家的人吧? 所有人都知道晏锦的身边有昆仑奴,如果晏锦真的要帮沈砚山,就不会特意让昆仑奴来带走陆小楼,毕竟太明显了。 京城内提起昆仑奴,会想到的人,的确是晏家的小姐晏锦。 何氏捂住自己的头,觉得头疼欲裂。 薄家那一日派来的人没有杀她,是希望她活着回来去晏家长房大吵大闹,然后薄家和陆家有了矛盾后,沈家也会因为陆小楼的事情彻底的乱了起来。 那时,陆家、晏家长房、沈家,都在一片混乱当中。 谁也没有空闲去注意薄家的动作,而薄家也等于给了沈家一个狠狠地耳光。 毕竟,那会的陆家、晏家长房都和沈家有了间隙。 何氏想到这里,恶狠狠地说出了一句,“休想!做梦!” 等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小丫鬟进屋见何氏不在屋内,便匆忙的跑到晏温婉的院子里,跟晏温婉禀告。 小丫鬟说,“夫人,三太太不见了!”(未完待续。) 第612章:反转 冬日天气寒冷,尤其是落雪过后的夜里,更是难行。 何氏一个重病缠身的人,想走又能走多远。 晏温婉闻言,却是淡淡地说,“三婶应该是不想见我,让她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她说完之后,又捧着药碗将里面的安胎药饮了下去,“你退下吧!” 晏温婉声音温柔,但是语气却不容质疑。 小丫鬟闻言,只好从屋内退了出去。 其实现在去追何氏,完全是可以追回来的。 不过晏温婉既然说让何氏“散散心”,她作为丫鬟自然也不敢质疑。 如今的陆家是陆希显当家做主,尤其是在陆文礼去世后,三房对陆希显更是构不成任何威胁。陆家的下人们都明白,如今陆家谁说了算,他们不会自讨没趣。 晏温婉用了药后不久,陆希显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穿着厚厚的斗篷,将单薄的身子都藏在斗篷内。 陆希显畏寒,到了冬日之后,便甚少出门。 晏温婉见陆希显来了,便抬起头来笑了笑,“你回来了!” “恩!”陆希显走到晏温婉身边,又将手搓了搓,等暖和了一些后,才将手放在晏温婉的腹上,“身子可舒服了一些?” 晏温婉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很好。三婶的事,你处理好了吗?” 陆希显的手依旧没有放下,他有些心不在焉,“当然,她应该要回何家去了!” 何氏如今能仰仗的,也只有何家。 然而。何氏现在回何家,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晏温婉见陆希显神色认真,也知道丈夫在担心什么,又喃喃地说,“我没事呢。刘大夫说孩子很好,很乖。等明年夏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晏温婉这句话。像是对陆希显说。却又像是在和自己讲。 这段日子,陆希显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尤其是现在要操劳陆家的大小事务。更是休息不好。她也曾劝过陆希显多多歇息,但是陆希显却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怠慢半分。 他不想辜负祖父的信任。 晏温婉清楚丈夫的性子,心里也开始慢慢的琢磨以后的事情。 她这一次和丈夫尽全力帮晏锦。也是为了来日,若她和丈夫都不在了。希望晏锦能看在昔日的亲情上,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 尽管,晏温婉知道她不说,晏锦也会做。 她不想欠晏锦太多的恩情。 但是。晏温婉私心却想丈夫和自己能活的久一点,看着孩子慢慢长大,成家。然后继承陆家的家业。 普通人最平常的事情,对她而言。却像是奢望。 “呀!”陆希显低呼了一声,“孩子动了!” 晏温婉闻言,笑了起来。 彼时,何氏已经从后门悄悄的溜了出去。 她的手里提着的包袱,是她这些年来存下的金银首饰,现在要回何家,她总不能空手回去。好在她小心,一路上都没有被人发现她的行踪,更没有露出太多的破绽,闹出任何动静。 何氏想,晏温婉肯定没料想到,她会逃出来。 她若是想光明正大的离开,晏温婉绝对不会让她离开的。 然而,何氏却没想到,她这是最后一次,从陆家的大门踏出来了。 不过短短三日,京城内薄家又迎来了更大的丑闻。 这一次,让薄相难堪的人,是陆家的三太太何氏。 薄相在下朝回府的途中,轿子被陆家三太太拦住,陆家三太太指责薄家,说薄相想要做帝王,更是想利用沈家。她气急败坏的像个疯子似的,恨不得将薄相的性命夺走,然而无论她怎么咆哮,薄相身边的侍卫也只能将她拉扯开,不敢对她动粗。 何氏做的事情,让薄相措手不及。 谁都没想到陆家三太太这些年来,居然和薄家有来往。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议论纷纷。 薄相恼羞成怒,对着身边的侍卫大喊,“她疯了,带她离开……” “我没疯,你当年对陆小楼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何氏像个泼妇一样,大喊,“你在她的酸梅汤里……唔……” 下一刻何氏的嘴便被人捂住了,然后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着离开了。 然而,她的话语,却被人周围的人听到了。 尘封已久的事情,瞬间被人记起。 当年,陆小楼大病,是为情而伤。谁都不知道,让陆小楼动情的人是谁,如今听何氏这么一说,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移到了薄相的身上。 他们立即就靠着一些细节,编造出,薄相辜负了陆小楼,然后陆小楼自尽的事情。 然而,这样离谱的消息却有人相信了。 现在薄家的名声不好,昔日羡慕薄家的人、厌恶薄家的人,都恨不得在后背给薄家踩上一脚。现在有了机会,还不得拼命找个地方污蔑薄家。 站的高,背负的便多。 何氏的事情,彻底的惹恼了薄相。 他觉得自己是上当了。 或许说,他和何氏都被算计了。 何氏虽然是深宅里的妇人,但是这些年来不可能一点心计都没有,何氏会来拦他的轿子,做出破罐子破摔的举动,显然何氏也是被逼的走上了绝路。薄相想不到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把何氏刺激成这样。 不是说,陆文礼的尸首还未找到吗? 陆文礼还未死,为何何氏绝望成这样?而且,就算陆文礼死了,何氏也不该像得了失心疯似的,来找他的麻烦。 愚蠢,愚蠢。 他现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因为怕何氏继续胡言乱语,他不得不让人将何氏抓住,捂住了何氏的嘴。但是,何氏终究是陆家的三太太,又是没了丈夫一直独居的孀妇,如今他将何氏抓带手里,也成了烫手山芋。 若把何氏送回陆家,何氏说出更多事情,那么他还要不要脸了? 若是不送回陆家,直接杀了何氏,那么更是麻烦。 薄相想着这些,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他想了想,才对身边的人说,“去准备轿子,我进宫去看望太后!” 结果,薄相话音刚落,便有小丫鬟从屋外走了进来。 小丫鬟福身行礼,“相爷,柳姑娘来了!”(未完待续。) 第613章:谁都有难处 薄相顿下脚步,想了想才对小丫鬟答道,“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闻言,便退了下去。 不足片刻,便有一个穿着缕金绣牡丹锦缎窄褃袄,外罩灰色银鼠褂,下着浅色洋绉裙的少女缓缓地走了进来。 她丹唇微抿,身形苗条宛如春日柳叶。 淡淡的阳光下,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宛如蓝晶石般晶莹剔透。 纵使小丫鬟不是第一次见到柳文仙,却依旧被她的美所震慑。 等柳文仙进了屋子,薄相却没有动弹。 “见过相爷!”柳文仙笑的格外的妖娆,“今儿冒昧来访,不知是否扰了相爷!” 薄相抬起头,便看见柳文仙那张动人的容貌,然后对她招手,“过来!” 柳文仙闻言,走近一些。 她动作熟练,小鸟依人般坐在了薄相的腿上。 柳文仙容貌本就生的稚嫩,纵使过了不少念头,她的容颜依旧如初,丝毫不见苍老的迹象,“陆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知道了?”薄相抬起头,将柳文仙垂落在额前的发丝挽到耳后,“是你哥让你来的?” 柳文仙淡淡地笑了笑,清纯依旧,“自从宫里出了那种事,他便很少出宫了!” 薄相听了皱眉,“是我没有管好颜儿!” 薄如颜对晏锦做的事情,薄相其实也知道一些,而且他暗自还帮了自己女儿一把。这件事情对他而言,若是真的成了,那么晏锦和沈砚山的亲事自然就黄了。而且晏家长房也丢了不少人。至于薄家,却是没有任何损伤的,元定帝纵使有气,也会顾及薄太后的存在,而不会对薄家做些什么。 然而,他自己还是高看了自己的女儿。 这次失败了,当真可惜。 至于这个女儿…… 薄相当真不在乎失去一个女儿。他有很多个孩子。每一个孩子他都替她们安排了以后,若是他们不听他的安排,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有的时候。连薄太后都会说他太过于薄情。 薄相不认为自己是薄情。 成大事者,自然不拘小节。 “怎么会是相爷的错,是十二小姐太不懂事了!”柳文仙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给薄相倒了一杯茶水。又道,“相爷这些年来一直栽培十二小姐。可惜十二小姐不争气,输给了晏家那个小丫头!” 薄相听了这话,却是扯了扯嘴角,“也不怪颜儿。晏家那个小丫头,的确容貌出众!” 薄相很少夸赞过人,昔日被他这样赞誉的。是陆家那位出了名的才女。 柳文仙心里‘咯噔’了一下,笑的有些无力。“相爷觉得她好?” 薄相抬起头,目光锐利的看着柳文仙。 然后他抬起手,又将柳文仙拉了过来,“她怎么会有你好,你和你哥哥,都很好!” 柳文仙神色有些尴尬,却依旧勉强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薄相舒了一口气,然后捏了捏柳文仙的手,又缓缓地说,“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问我这些?” “还有其他的事情!”柳文仙俯低身子,在薄相的耳边说,“陆家好像找到陆文礼了!” 薄相挑眉,“找到了?” 他说完之后,内心更是气愤不已。 何氏不来闹事,陆家便说一直找不到陆文礼,而且陆希显弄出的动静不小,外人彻底的被陆希显的动静瞒住了。他们都以为如今陆家的家族陆希显是真的担心陆文礼,所以才会放出那样的话语来。 结果,陆希显的动作,却刺激到了何氏。 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何氏为何会突然来拦住他的轿子…… 柳文仙似乎知道薄相在想什么,便叹了一口气,“我听闻陆三太太从陆家逃了出来时,还偷走了陆夫人的首饰。她去了何家,然后和何老爷子拌嘴。你也知道前些日子,何家出事后,何老太爷就不待见陆三太太,如今两个人拌了嘴,何老太爷便更不想见到陆三太太了!” “他们家里的事,与我何干?”薄相皱眉,“那个疯子居然敢来拦我的轿子!” 这件事情,薄相说来自己也委屈。 他不仅没有抓到陆小楼,还白白的忙活了一场,用了不少的力气牵制住了沈砚山。 结果,他牵制住了沈砚山,却没有想到,何氏母子那么不中用。 如今的他,肠子都悔绿了。 牵制沈砚山的同时,也暴露了他手下的人手,沈砚山像是个妖怪似的,从这些人身上抓住了他更多的人,然后一一的找他们的麻烦。现在元定帝本就对薄家有不少的成见,沈砚山让人弹劾他的人手,几乎是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 尤其是苏家…… 苏家如今却更怪异。 苏行容居然敢给他脸色了。 “我想,陆三太太会来拦相爷的轿子,大概是被人唆使的!”何氏气急攻心,加上失去孩子后,又和父亲闹了矛盾。若是身边有个人给她除馊主意,她肯定会听从。柳文仙想到这些,又对薄相说,“其实这件事情,可以很好的解决,只是不知,薄相舍不舍得这个人!” 薄相皱眉,“谁?” 柳文仙低头对薄相说,“十二小姐!” 薄相有些错愕,“颜儿!” “与其让十二小姐消失,不如让她再为相爷做点事情!”柳文仙笑了笑,“相爷以为如何?” 薄如颜被休却没有迅速的离开晏家,而是一直赖皮在晏家。 薄相手里忙的厉害,自然也没空闲去管薄如颜。 这个孩子,他是不想再见到了。 薄如颜的存在,便像是他做出错误选择的证明。 柳文仙的话。他想都没想,便点头,“就按你说的做!” 柳文仙说,“相爷英明!” “还是你最懂我,你是我解语花!”薄相叹了一口气,“等过几日,我会让你哥哥出宫看你。你顺便告诉你哥哥。苏家那边让他盯紧一些。若是贤妃不能用了,便换人!” 他说完之后,便将柳文仙抱了起来。然后缓缓地走进了内室。 一片春色。 彼时,晏锦在听见香复跟她说外面的事情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香复说完,晏锦才说。“有钱的确能使鬼推磨!” 何氏会离开陆家,是在晏锦的意料之中。哪怕何氏不想离开。晏温婉也会想办法让何氏离开。 何氏离开陆家后,会发现何家的人根本容不下她。 而且,何家的人还会告诉她,其实陆文礼是真的死了。让何氏安安心心的回陆家,好好的养病。 他们将何氏当做了最忌讳的存在,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何氏。 亲人的薄情会让何氏伤心欲绝。 晏锦买通了一直伺候何氏的嬷嬷。让嬷嬷在何氏最失望的时候,去好好的‘安慰’何氏。 嬷嬷其实也不需要说太多。只需要告诉何氏,若是陆文礼还在,何家人也断然不会这样对何氏。 嬷嬷还需要劝慰何氏,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今,陆文礼的尸首还没找到,便证明陆文礼还活着。 何氏很快也明白这个道理,若她的儿子还在,她在陆家就还有一席之地,若是儿子没了,那么她来日想要的,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要怎么知道儿子的行踪呢? 陆家的人,靠不住。 娘家的人,靠不住。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想办法去查清楚儿子的踪迹。 一切都是因为薄家而起,她现在只能赌儿子其实在薄相的手里。 毕竟,这个京城内除了晏锦有昆仑奴外,还有其他的贵族,却不会来掺合小楼的事情,唯独薄家,会来掺合…… 薄家留下了昆仑奴的证据,也是希望她去找晏锦的麻烦。 那么她反着来。 何氏犹豫的同时,身边唯一能商议的,也只有老嬷嬷了。 老嬷嬷是晏锦的人,她自然会帮何氏下定去决心去找薄家的麻烦。 最直接的,便是将事情闹大。 最好闹到元定帝的耳里。 何氏也是急糊涂了,根本没有想过,若是闹大了会有多麻烦。她只知道,没有了儿子的她,连个蝼蚁都不如。 只要让薄相松口,那么一切都有办法。 等何氏真的去闹的时候,老嬷嬷也从何家离开了。 何氏往后想找老嬷嬷,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真正的陆文礼,其实在晏锦的手里,在何氏闹了薄家后,她便故意留下了线索,然后陆希显也做出故意找到了线索的样子,找到了陆文礼。 陆文礼还在,何氏就不会死。 何氏若不死,陆文礼就会想办法去救何氏…… 那么,薄相的丑闻,还可以继续再闹一闹。 最后,薄相会替陆希显除了何氏和陆文礼。 一切都不需要陆希显动手。 晏锦现在唯一担心的,便是沈砚山。 昨日沈苍苍特意来见她,然后等两个人独自说话的时候,她才问晏锦,“小楼是在你这里吗?” “恩!”晏锦对沈苍苍没有隐瞒,“她在我这里,她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沈苍苍哑口无言,过了很久,她声音有些胆怯,“其实,她才是我的大伯母,只是,不能唤大伯母的。素素,你知道我为什么唤她小楼么?” 晏锦摇头。 不管陆小楼是不是沈苍苍名义上的大伯母,沈苍苍都不该直呼她的名字。 毕竟,陆小楼是长辈。 沈苍苍垂下眼眸,“沈砚山小的时候,见过她。不过,没人告诉沈砚山,那时他的亲生母亲……沈砚山唤了她很多称呼,甚至……” 沈苍苍声音有些哽咽,“他唤过小楼母亲。小楼却不记得他了。直到后来,沈砚山唤小楼的名字,小楼才和沈砚山说话了!” 那时的沈砚山尚且稚嫩,却比常人懂的更多。 没有人告诉他,陆家后院里那个疯子是谁,每次路过他都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 直到后来,像是了着了魔似的去看了一眼那个女人。 浑身被铁索栓着,像个野狗一般。 尽管,这样是为了她好,但是却可怜至极。 再后来,沈苍苍也不知道,沈砚山为何知道了陆小楼是他的母亲。 她只是在无意间,听沉睡的沈砚山唤人,“娘!” 沈砚山从未唤过定国公夫人娘,一般都是唤母亲,而且唤定国公夫人的次数,很少。 当所有人的以为沈砚山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沈砚山也配合着他们,装作不知道。 再后来,沈苍苍便跟着沈砚山见到了陆小楼。 那个时候年纪尚小的沈砚山,坐在陆小楼的身边,喃喃地唤她,“小楼,今儿园子里的梨花都开了,你看……我带来给你看了!” 说完,他站了起来,将手里的梨花戴在陆小楼的鬓发间。 那个明明已经疯了,没有任何理智的妇人,却笑了起来,然后语气很轻,“开花了,子瞻要回来了!” 子瞻,是定国公的字。 纵使她已经疯了,却依旧没有忘记那个人。 夕阳下,景色的余辉将她的面容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她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看。 可惜,好景不长。 陆老太爷似乎发现了沈砚山见过陆小楼,便将陆小楼送走了。 沈砚山没有反抗,而沈苍苍却有些气急。 她跑到沈砚山面前,问道,“你为何不去找她?” “不能去!”沈砚山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沈苍苍知道他的事情,“再找,就真的没了!” 那时的沈砚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的平淡。 沈苍苍一直都不明白,沈砚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等她慢慢的长大,才知道了沈砚山话里的意思。 陆老太爷不是陆宿,他是陆家的家主,更在乎的是陆家的名誉。那种不伦的感情,在他眼里或许就是肮脏的,他要用很大的理智,才能让自己不伤害陆小楼。 陆老太爷不喜欢沈砚山,约摸也是因为陆小楼的关系。 若沈砚山执意去调查自己的身世,若他执意要见陆小楼。 大概,为了沈家和陆家,陆小楼便真的不能在世了。 沈苍苍说到这里,不敢去看晏锦的眼神,“素素,你真的不介意,沈砚山的身世吗?你别怪他没告诉你,他其实……也有很多难处!”(未完待续。) 第614章:要见面吗? 沈苍苍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一脸尴尬、手足无措。 无论沈砚山有多少的难处,也不该瞒着晏锦。因为,晏锦来日是沈砚山的妻子,夫妻之间不该有太多的隐瞒。 这对晏锦而言,实在不公平。 若是虞方瞒了她太多的事情,她约摸这会不会像晏锦这般镇定。 她不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站在晏锦的角度,沈家隐瞒的事情,的确是有些过了。 然而晏锦此时神色依旧如常,她只是淡淡地说,“我不介意!” 世上无完人,而且自己的出生,谁又能选择呢? 这不是沈砚山的错。 相比从前,晏锦对沈砚山倒是多了几分怜惜。 她完全不敢去想,沈砚山的幼年是如何度过的。 当年,陆小楼有了身孕,这个孩子陆小楼虽然知道不该存在,却不愿意拿掉。孩子是无辜的,况且这还是她心爱人的孩子……既然陆小楼执意要生下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该名正言顺的存在。那时,陆家便有小姐代替陆小楼嫁去了沈家。 晏锦很难想象,当时的陆小楼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将这个孩子生下来的。 有的时候,活着也是惩罚。 沈砚山自幼比常人聪慧,开蒙比谁都早。他懂的越多,便也明白自己在沈家的地位尴尬。 或许是因为愧对陆小楼,所以定国公便将世子之位给了沈砚山。 但是,对于定国公而言,每次看见沈砚山都会让他的心被刺痛。对于陆家和定国公夫人而言,沈砚山的存在。也像是陆家曾经最污秽的存在。 他们害怕沈砚山知道自己的身世,而已经知道身世的沈砚山,却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年幼的沈砚山,身边或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渐渐地,沈砚山的性子孤僻,也不懂人情世故,更不知道做人应该圆滑。 他说话刺耳直接。是因为没有人教他。这样说是不对的。等他意识到这样不对后,却也不想更改了。 习惯,哪里那么容易改掉? 晏锦只要想到这些。心里便一抽一抽的疼痛。 年幼的她,一直被父母护着。 相比之下,沈砚山过的更不容易。 对于晏锦的答复,沈苍苍虽然诧异。但是也很快平静了下来。 她说,“沈砚山能遇见你。是修了两世的福气!” 晏锦笑笑,她能遇见沈砚山,又何尝不是修了两世的福气呢? 缘分,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夜里天色暗下来后。晏锦沐浴后躺在床上翻阅书,带着湿气的黑丝,从耳边垂落下来。屋内的墙角。燃着一盏宫灯,淡淡的光线将屋内染上一层暖意。 此时。窗户被轻叩,下一刻被沈苍苍说了修了两世福气的人,从窗外蹦了进来。 晏锦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抬起手说,“炉子上有温着的汤,你用一些!” 沈砚山挑眉,将手里的包袱放下后,去炉子上将暖着的汤取下,然后一口饮尽。 等沈砚山用了汤之后,晏锦又将一边放着的手炉递给沈砚山,“外面的雪停了吗?” “停了!”沈砚山没有接过手炉,而是坐在晏锦身边,将手炉推到她手里,“你在等我?” 晏锦点了点头,“我琢磨着,你会来!” 她近日听父亲说,定国公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元定帝甚至还派了御医去定国公府,但是御医只是说定国公并无大碍,只是受了风寒。 晏锦知道,定国公的病情,元定帝并未让御医说真话。 若是此时定国公大病随时要过世,那么沈砚山作为长子,应该时时刻刻的陪在定国公身边。沈砚山不动,程家军那边便群龙无首,晏锦想,元定帝约摸是要派沈砚山去边疆了。 精绝已经有了动静,只要程老将军一去世,他们便会进攻。 沈砚山既然要离开京城,自然会来和她告辞。 “你不问问我,最近的事情吗?”沈砚山神色淡淡地,藏在袖口里的手,露出长满了茧子的指尖。 晏锦将书又翻页,“你若要去,我不会阻扰你,只是……早些回来!” 沈砚山是男儿身,在这个时候,为大燕朝征战,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没有任何理由阻止沈砚山。 哪怕晏锦清楚,定国公若是去世,她必须继续在闺阁里等上三年才能成亲。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晏锦想了想,又道,“京城里的事,我会帮你看着的!” 她会让沈砚山,没有任何压力的启程。 沈砚山说,“我暂时还不会启程,攘外必先安内。” 晏锦对沈砚山说过的事情,沈砚山都记得。 其实,他很快便想明白,为何前世自己会保不住沈苍苍,也不知道京城内的动静。 前世的他听从了元定帝的吩咐去了边疆,父亲一去后,沈家便没有人能做主了。精绝若是起兵,必定有十分的把握,能让精绝国王觉得有把握的事情,无非是漠北的柔然同时起兵,想打他个措手不及。 柔然起兵,会断了他和京城的所有联系。 他和程家军是死是生,都没有人知晓。 前世的他,肯定会想不到,陆希显和沈苍苍会妥协。 其实,若是有人拿沈三爷的性命来威胁沈苍苍出嫁,沈苍苍必然会出嫁。又或者,那些人拿他的母亲来做文章…… 沈苍苍一出嫁,必然是死路。 陆希显和沈苍苍一死,薄家等于削弱了沈家很多帮手。 毕竟当年,他的七叔手下的将领们,会责怪沈家保不住沈七爷唯一的血脉,将所有的过程都推卸到沈家的身上。 等他平了战乱,从精绝回来的时候。 会发现…… 父亲没了,堂妹没了,连三叔也是昏迷不醒。 沈家,再也没有人能陪着他说话了,屋子里空荡荡的。 若不是晏锦提醒他,或许沈砚山这次又会太相信元定帝,做了忠心的臣子,却没有太顾及亲人。 “恩!”晏锦不懂沈砚山在朝政上的事情,不过既然是沈砚山的决定,她自然会赞同。 她相信这个人。 一直都是。 晏锦将手里的书合上,抬起头看沈砚山,“你想见见伯母吗?”(未完待续。) 第615章:前世,谁是你的埋骨之人 晏锦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沈砚山的身世,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里没有任何疑惑和讽刺。 沈砚山怔了一怔,然后神色渐渐地黯淡下来。 良久后,沈砚山才说,“不见了!” 对于沈砚山的回答,晏锦有些惊讶。 她以为,沈砚山很想见到自己的母亲,却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 但是很快晏锦又想明白了,沈砚山这句话,是替沈家和陆家回答的。 他的责任,压的他不能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此时,没有关严实的窗户里吹进来一阵寒风,下一刻屋内的烛火摇曳似乎要熄灭。 沈砚山站了起来,将窗户关上,又吹灭了屋内的灯。 瞬间,屋内里暗了下来。 晏锦看不清沈砚山的神色,她想,这个人约摸也不想让她看见,此时自己的神情吧。 这个人,从不喜欢对谁示弱。 沈砚山做完一切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朝着晏锦走了过来。 他刚坐下,晏锦便伸出手,握住了他藏在袖口里的手。 骨节分明的掌心,似乎多了几道深深的痕迹…… 晏锦心里咯噔了一下,却强压着心里的不安,没有彻底的表露出来。 她和沈砚山有段日子没有见面了,沈砚山有多忙碌,她多少也有耳闻。沈家如今的重担都压在沈砚山身上,连带着程老将军的希望也寄托在他的身上。 有的时候,得到的越多,压力和责任就越大。 不过,晏锦也隐隐约约觉得。沈砚山是在躲着她。 躲着她的缘故,其实晏锦多少也知晓一些。 她想着,问了一句,“疼吗?” “不疼了!”沈砚山语气浅淡,“伤口都愈合了!” 他没有告诉晏锦,自己的手差点被人砍下,再也不能握住剑。 有些事情。没有必要讲出来。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直到最后,晏锦才试着说了一句,“你很久没有来见我了!” “抱歉!”沈砚山没有做任何的解释。便对晏锦道歉。 然而晏锦却像是知道沈砚山要说什么似的,言语波澜不惊,“你是不是在想我前世的事情?” 沈砚山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晏锦语气依旧淡淡地。“我有没有同你说过,前世我最后去的地方。其实我从未见过是什么样子,我唯一听到的,便是周围的丝竹之声。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很疲惫。可是理智告诉我,我不能离世,我得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报仇!” 晏锦说的风轻云淡。沈砚山的手却微颤,继续说,“我呀,我很怕死的。胆小如鼠!” “其实我很久前,便知道陆文礼将我送给的人是谁,我一直都知道!”晏锦笑了笑,“你呢,你猜到了吗?” 沈砚山点头,“知道!” 陆文礼要讨好的人,其实显而易见。 他从边疆归来,沈苍苍不在了,他势必会追查下去,而那时他的母亲,约摸也是不在世了!毕竟,所有人都会以为他回不来了,连元定帝其实也知道,柔然和精绝进攻,程家军能活下来的几率,很渺小。 然而,谁都不知道,他活着回来了。 陆文礼为了讨好他,将晏锦送给他,也是有原因的…… 沈远岱曾无意问他,什么样的女子最好看的时,他回答了和幼年一样的答案。 他说,眼睛蓝灰色的女子,最美。 昔日,程老将军说子衿公主是仙女,那双蓝灰色的眼,宛如罕见的琉璃。以至于沈砚山一直都以为,像子衿公主那样的女子,才是最好看的。他自幼在军营里长大,身边敢和他一起评论女子的,便也有程老将军。 和子衿公主长的很相似的晏锦,自然也被陆家人误以为,他说的其实是晏锦。 沈砚山不敢猜测,是否是因为他无意的一句话,才导致陆家的人,将晏锦送到他的身边。 他想明白了,便不敢再来见晏锦了。 然而他再小心翼翼,却依旧被晏锦发现了全部。 “我前些日子看了一本书,书里说,其实缘分这个东西,是天注定的!”晏锦说的很自然,“前世,是你埋了我……” 鹘岭。 晏锦一直都记得这个地方。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是听见那个男子说,“葬入鹘岭。” 其实,前些日子,沈苍苍无意送来的图纸,那个地方便叫鹘岭。 是一处龙脉。 香复说,书里曾写,像这样风水极好的龙脉,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她那时不过是个落魄家族的小姐,沈砚山或许也是因为愧疚,才会将她葬入那个地方。龙脉,多少人最向往的地方,却被她占了。 这个人,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从未对不起她。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未曾怪过你。那个时候对我而言,其实死亡,是一种解脱。而且,我也没有告诉过你,我会离世,不是因为你的缘故,而是有人在琴弦上,下了毒!我想,他或许也想借我的手,害你?” 沈砚山继续沉默,直到他感觉到有一滴热气的水滴落在自己手背上时,才抬起头看着晏锦,“怎么哭了?” 他从未见过晏锦如此难过,黑暗里的他只能用另一只空闲地手,捧着她的脸,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晏锦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上天待她是如何的好,才会让她在今生遇见这个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有的时候,情绪真的难以控制。 晏锦落泪,让沈砚山有些措手不及。 他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起…… “我没哭!”晏锦倔强的撇过头,握住沈砚山的手又紧了紧,“就是止不住。” 眼泪像是控制不住似的,从眼角缓缓地滚落了下来。 沈砚山叹了一口气,下一刻……晏锦便感觉到本来单薄的光线,在自己的眼前,缓缓的黯淡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唇边触碰到的,是软软的东西。 晏锦愣了,眼泪也瞬间止住了。 沈砚山的唇凉凉地,像是夜里的寒雪,他安静的贴着她,没有什么动静,似乎在等待什么。 晏锦下一刻,便抬起手将沈砚山的脖颈搂住,加深了这个吻。 晏锦的动作笨拙,但是因为她的主动,沈砚山的气息便也有些重了。 晏锦突然觉得有些不安,然后退后了一些,却被沈砚山搂住腰固定了身子…… 薄弱的光线从玻璃窗户里透了进来,近在眼前的是一张极其隽秀的容颜,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双黑色的眼眸,宛如绝世的墨玉。(未完待续。) 第616章:愿得一人心 周围十分安静,屋外细微的动静,也听的一清二楚。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眼里渐渐地神幽了起来。 两人鼻尖几乎要挨上了,她像是听见了一朵花徐徐绽放的声音。 又像是清晨的露珠,缓缓地划过花瓣,留下一条银色的痕迹,晶莹剔透。 沈砚山似乎要退后一些,晏锦却腾出搂住他脖子的手,将手放在他的面容上。 从那双修长入鬓的长眉,再到宛如星辰的眼眸,再划过挺拔的鼻翼,最后停留在哪张薄薄的唇上。 沈砚山的唇形生的十分好看,颜色淡淡的,像是冬日里初绽的梅。 她又靠近了一些,笨拙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 凉的,很淡。 晏锦感觉到沈砚山微微颤了一下,下一刻本来要离开的她,却被人紧紧的搂住,然后被沈砚山缓缓地加深了这个吻。 晏锦脑海里的弦‘嘭’的一下,彻底的断裂了。 此时的她,像是个木偶一般,顺着沈砚山的心意,缓缓的启唇,然后又闭上了眼。 沈砚山神色一直平淡,只是眼神比刚才黯了许多,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微微颤着睫毛,泪珠还停留在上面,宛如明亮的琉璃。他不紧不慢的加深了力道,然后和她舌缠到了一起,引导她回应自己。过程里,晏锦显得十分笨拙,还不小心磕碰破了沈砚山的唇。 他们像是两条离了水的鱼,只有彼此才是对方的空气一样,吸取着彼此的一切。 晏锦一直屏息,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才开始用手拍打沈砚山的脖颈。奈何此时的她。的确是没什么力气,动手的时候也软绵绵的……直到晏锦以为自己要晕过去了,沈砚山才缓缓地松开了她。 晏锦气喘吁吁,大口大口的吸取着新鲜的空气。 薄弱的光线下,她白皙的容颜早就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像是用了世上最好看的胭脂一般。 美丽且又诱惑人心。 “又没亲你的鼻子,怎么不呼气?”沈砚山的语气淡淡。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沉沉的沙哑。“需要我教你吗?” 晏锦瞪圆了眼,想要摇头。 沈砚山却没有给她摇头的机会,又亲了下去。 这次。他的唇从她的鼻尖缓缓地滑落到了脖颈上,穿的整齐的月白色里衣,此时也有些凌乱了。 衣襟被扯开,露出里面白皙如玉的脖颈。 晏锦觉得浑身滚烫的厉害。像是有人将她丢进了滚烫的温泉里,热的她想要动手。 沈砚山身上的体温。凉凉地,像是冬日里的玉石,寒意十足。她触碰着,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总觉得。不够。 还是不够。 过了许久,晏锦觉得自己快熟透了,沈砚山才退后一些。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重了。尤其是晏锦,脸红的像是春日的桃花。她身子往后一缩,然后抬起手来将锦被提高一些,挡在胸前,“不……不用教了!” “哦?”沈砚山听闻这话,将她的散落在一侧的发丝挽起一缕,然后语气淡淡地,“你会了?” “会了!”晏锦怕沈砚山没有听清楚,又道了一句,“真的会了!” 她方才刚哭了,此时眼眶红红的,面颊也红红的。一双眼,更是莹莹泛着水光,瞧着当真是像刚出生的小奶猫似的,没有丝毫的反抗力。 谁又能想到,这样的晏锦,平日里是个精明的女子呢? 沈砚山修长的手,依旧绕着她的发丝。 她的头发生的极好,像是黑色的绸缎,乌鸦鸦一片。 等晏锦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沈砚山才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有想过要瞒你!” 他其实在找到龙脉所在的时候,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晏锦曾无意和他提起过一些,虽然不详,但是足够让他猜出全部。沈砚山想,若是前世,他也会喜欢上晏锦的。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便喜欢了。 只是前世,他们在错的时间遇见了对的人……以至于晏锦毒发身亡后,他会觉得十分的可惜和遗憾。 或许,那时的他会将晏锦葬入鹘岭,也是希望以后能遇见这样的一个人。 从不相信命运的他,此刻却无比的感激,前世自己做的决定。 今生的他,父母还在,亲人还在,身边还有自己的心上人。他不会再重复前世,失去一切的事情…… 晏锦平复了情绪,然后身子缩了缩,才说,“我知道!” 她怕沈砚山误会,又继续解释,“我现在很好,和前世的事情,再没有任何的瓜葛!只是你……” 别再躲着我。 这五个字,晏锦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不是一个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但是又知道,自己若是不将内心的想法告诉沈砚山,那个人肯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沈砚山虽然聪明,但是在人情世故和感情上,却显得十分的笨拙。 他连喜欢自己的母亲,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又何况是她? 晏锦放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别再不见我了!” 她的嗓音里还带了几分沙哑,听的沈砚山,心里疼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然后将晏锦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我怎么会不见你?” 晏锦没有再说话,而是将头埋在了沈砚山的脖颈内。 她喜欢这个人。 一点也不想和这个人分开。 “是我错了!”沈砚山听着晏锦沉重的呼吸声,又重复,“素素,我错了!” 一向自尊心极强的的沈砚,此时却对晏锦示弱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这段日子没有来见晏锦,是因为别的事情,根本抽不开一点点的时间。 他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没有任何危险的时候再迎娶晏锦过门,他为了早点让一切稳定下来,几乎拼了性命。 他也没有告诉晏锦,自己差点摔下悬崖,更没有告诉晏锦……他这些日子,是多么的想念这个人。 从前,沈砚山觉得死亡是不能控制的,他不强求。 如今,他却胆怯了。 他怕死,更怕失去怀里的人。 所以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再也不敢入往日一般,将生死放在很远的地方。(未完待续。) 第617章:不该有的爱情(一) 身为男儿。 一要护住国,二要护住家族和心上人。 沈砚山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他想给晏锦安稳的生活,是没有任何勾心斗角,也没有任何不安。 他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能遇见一个符合他心意的人,微末的像是海里的沙。 既然遇见了,他就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当做珍宝一样疼爱,再也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晏锦微微咬唇,半响后才说了一句,“往后,别丢下我一个人,你多陪陪我!” “好!”沈砚山搂住晏锦的手又紧了紧,“以后,会一直陪着你!” 两个人离的很近,沈砚山说话时的气息,也不时的萦绕在晏锦的耳畔,晏锦看着眼前这张极其俊美的容颜,然后微微颔首。 晏锦一直都知道,沈砚山生的好。 只是如此近距离看着,却发现这个人的睫毛其实生的很长,脸上的肤色也很白,像是她看过的白玉一般无暇。 渐渐地,晏锦不知为何犯了困。 闻着沈砚山身上熟悉的墨香,她闭上了眼,觉得很安稳。 屋子内又安静了下来,沈砚山却张开眼,看着绣着梨花的帐子。 过了片刻,他才低下头,看着怀里沉睡的少女。 晏锦熟睡的时候,十分的安静,浓密的睫毛合着,掩盖住那双妖媚的眼眸。 她动或静,都很美。 这一夜,沈砚山一直是半梦半醒。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过去。 尚且年幼的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何每次父亲看见他的时候,总会暗暗叹气,也不知为何母亲在看见他时,一双纤秀的眉会皱成一团。有一次他大病,烧的整个人都糊涂了,母亲却忙着照顾不愿用膳的沈远岱,从未多看他一眼。 渐渐地。沈砚山便明白。他和沈远岱的存在,似乎是不一样的。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有的时候懂的太多。太会察言观色,也未必也是一件好事。 后来,他去了陆家。 他的外祖父和父亲一样,对他似乎都有些避而远之。直到后来,他听厨房里的下人提起。在后园里关押着一个疯子。 他出于好奇心,便过去看了。 那一日,阳光的余辉将院子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女子身上拴着长长的铁索。坐在台阶上,在看到他来的时候,微笑。“泽川……” 那时的他心一惊,以为女子认出他时。却又听见女子说,“子瞻,他叫泽川好不好?” 那会他才明白,女子不过是自言自语。 他闲来无事时都会去找女子,然后安静的坐在她的身侧听她呢喃。 渐渐地,沈砚山也终于明白了。 这个人,才是他的亲生母亲。 他知道了,却不惊讶。 之前周围的人的态度,早就在表明这一切。 沈砚山喜欢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然后去后院找到女子。 他依偎在身上有了味的陆小楼身上,唤陆小楼娘。 陆小楼每次都像是没有听见似的,不知道他在唤谁。 直到后来,他唤她,“小楼!” 此时的陆小楼终于有了反应,然后对着他莞尔一笑。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暖上几分。 他的好奇心,没有压抑的太久。 他断断续续的调查出来了,父亲当年会遇见母亲陆小楼是因为薄相。 薄相那会还不是相爷,管着军营里的粮草,父亲和薄相交好,之后两个人时常也会一起饮酒。 那时…… 沈承修对薄暨十分信任,他是军人没有太多拐弯抹角的心思,最后也是在薄暨的介绍下,认识了化名为陆九娘的陆小楼。 陆小楼长的极好,虽不能和虞家的大小姐相比,但是她才华横溢,尤其是一手草书,写的堪比大家。沈承修自幼学问很差,觉得有才华的人,很厉害。 在遇见陆小楼的时候,便很快就陷入了进去。 薄暨将一切,布置的很好。 他知道陆小楼的身世,却一步步的将陆小楼和沈承修往陷阱里引…… 沈家的军权,对薄暨而言,是十分大的诱惑。 若是有了这些兵力,做什么都行! 等沈承修和陆小楼陷入了感情后,他便费了不少力气将陆小楼和沈承修一起约了出来。 那一夜,他先在陆小楼的酸梅汤里放了动情的药,之后又在沈承修的酒里下了一些。 他动作不够仔细,还被陆小楼身边的何家小姐发现了。 然而,薄暨没料到的是,何家小姐虽然看到了,却当做不知,还借着酒意从现场逃离了。 她没有想过帮帮陆小楼,也没有想过要带走陆小楼……更没有想过要阻止。 一切,都如了薄暨的意。 陆小楼和沈承修有了关系。 之后醒酒后,沈承修要对陆小楼承担责任的同时,陆小楼却因为失去清白,精神开始恍惚。 薄暨没料到,陆小楼的自尊心太强,也没料到陆小楼太聪明。 他还未来得及利用沈家,陆小楼便开始疏远了沈承修,还对沈承修说出往后不要再打扰她的话语。 陆小楼发现了一切…… 薄暨想要将陆小楼的身世告诉了沈承修,然后沈承修却没有相信。他觉得薄暨是在欺骗他。 薄暨那会有些束手无策。 陆小楼和沈承修不按他的安排来行事,尤其是陆小楼还抓住了薄太后昔日的证据。 若是事情闹大,薄太后的名誉也会损失不少。 薄暨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陆小楼太聪明了,她知道薄家最忌惮什么…… 他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了妥协,暗中却让人给陆小楼的汤药里下了东西,想要加速陆小楼的死亡。 陆小楼像是知道了一切。 她最后一次见沈承修的时候,说,“这是我留给你的信,若是我去了,你再打开这封信函。切记,一定要等我去世。子瞻,我是陆家的人,我得顾及陆家的名声,也得顾及父亲的声誉。我和你……从此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像是在求沈承修一般,“不要再来找我了!” 这是诀别。 至于沈砚山的出世,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意外之外的事情。(未完待续。) 第618章:不该有的爱情(二) 对于陆小楼而言,腹中孩子更像是在提醒她,昔日的她错的是多么离谱。 她这一生,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个笑话。 她一直都以为祖父不喜自己,只因为她是女儿身。 为了父亲陆宿,她自幼便好强。 男儿能做到的,她也会尽力去做到,若是做不到,也要做好…… 陆宿偶尔也会问她,“九娘,是不是太累了一些?” 陆小楼每次都是摇头,“学自己需要的东西,怎么会累?” 她的倔强,也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沈承修很优秀,除了脑子有点笨拙外,其他都很好。尤其是他的身手,是陆小楼此生从未见过的凌厉。 她喜欢上那样的耀眼的沈承修,也喜欢那个为了哄她开心,跑遍了整个京城只为买到那个她无意说出来的梨花酿的男人。 爱情这个东西,当真奇怪。 来的时候,虽然悄无声息,却宛如春日里百花绽放般,甜蜜的让人忘记了所有的苦涩。 然而,上天怎么会给她那么完美的感情? 陆小楼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堂兄。 那种疼痛,像是将她撕裂,又一遍遍的拼接回去,再捏碎。她疼的连呼吸都觉得难受,闭上眼泪水就会不禁的流出来。 从不喜欢示弱的她,此时是真的胆怯了,也害怕了。 为何,堂兄妹不能在一起。 他们明明彼此相爱。 道德、世俗、家族…… 每一样都压的她喘不过气。 其实,她想要和沈承修成亲,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样会冒着很大的风险。到时候沈家会被薄家利用不说,连她亲生父亲沈自清的事情也会被揭发出来。沈家和陆家都会毁在她的手里,为了两个家族,为了自己的父亲,她不能自私的去选择这场感情。 而且,还是不伦的感情。 她痛苦却又要周全一切,她费了不少心血。才查清了薄家的事情。 薄家这个家族。从前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却一直想要站的更高。所以,薄家的几代家主。对权利都是十分的渴望。 这样的家族,没有任何人情味,处处都是刻薄。 自然,也有就把柄。 她找到了把柄。薄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陆小楼也知道,自己或许活不久了。 她查到了薄家的东西。薄家自然会来灭口。所以,她将查到的东西放在了信函里,交给了沈承修。 她若是去了,沈承修必定会看到这里面的东西。 陆小楼想了很久。甚至都将送走孩子的汤药放在了眼前,最后她哭着将药碗推在地上,去见了陆老太爷。 她跪在陆老太爷身前。“我此生是不可能再和别人成亲了,也不会有别的孩子了。祖父。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求你了……我往后绝对不会和他再见面,是生是死,也绝对不再有任何来往!” 她下不了手,她喜欢沈承修,比她想象中的还多。 自幼,陆小楼从未求过陆老太爷什么事情。 这一次,陆老太爷也沉默了。 最后,同意了。 那个时候的陆老太爷心里其实也很复杂,他是陆家的家主,不能让陆家毁在自己的手里。所以,昔日最疼爱的儿子成为断袖的时候,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 再后来,陆小楼的事情,让他对沈家,憎恨又无奈。 无奈的是,沈家一直在暗中搀扶陆家,对陆家的确有恩。 憎恨的是,他疼爱的孩子是因为沈家,才彻底的毁掉了。 后来,他疼爱陆希显也是因为,这个孩子的容貌有几分像陆宿。 沈承修在知道陆小楼有了身孕后,一而再的想要见陆小楼,都被陆小楼婉拒。他无可奈何,也不敢再闹出任何动静,那个时候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每一日在院子里种下梨花树。 他记得陆小楼说,等他继承家主之位后,亲自酿酒给他尝。 所有的一切,他都记得。 沈承修的妥协,也导致了最后陆家小姐的嫁入。 代替陆小楼出嫁的当时的陆家嫡小姐,她想要嫁给沈承修的原因很简单,其一是希望沈家能让她的父亲在如今的位子上不再跌落,其二是因为她喜欢沈承修。 那样的男人,没有人不会动心。 陆氏出嫁的那一日,陆小楼就坐在后院内,听着府外吹吹打打的声音,想哭却发现没有任何眼泪了。 世人羡慕她有才华。 而她却羡慕世人,和沈承修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一身红衣,她此生是无缘了。 只是,陆小楼从未后悔过,喜欢上沈承修这个人。 陆氏出嫁后,便立即称有孕。 然而谁也没想到,薄暨给陆小楼下的毒,却等于让陆小楼走近了地狱里。 等陆家的人发现的时候,药效已入体三分。 想要拔出,就必须打掉腹中的孩子。 陆小楼没有同意,也没有继续服用对孩子有伤害的汤药…… 毒药在她体内蔓延,再加上自己的情绪本就有问题,多重的压力最后导致她最后神情崩溃。 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一直想要得到祖父的认同,却发现无论怎么努力,也绝对不会被认可。最后,她本以为遇见了此生最大的幸运,遇见了那个值得她托付终身的人,却因为错用了东西,两个人还未成亲,她便失了清白。 最让她崩溃的是,她的心上人,是自己的堂兄。 家族的压力,毒药的侵袭…… 活活的将昔日名动京城的才女,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当所有人都以为,疯掉的陆小楼不可能安稳的生下孩子时,她却凭着母亲的毅力,将这个孩子生了下来。 生下来这个孩子后,她便大出血,然后整个人晕阙了过去。 为了配合沈家,她连多看孩子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等陆小楼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包括自己的名字……都不太记得了。 陆老太爷为了断了陆家和沈家的来往,更是告诉沈承修,陆小楼难产去了。 所有人的,都以为陆小楼真的去了。 沈承修其实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无能为力。 他是沈家的家主,背负着沈家百年的荣誉,不能给沈家添一点点的丑闻。 他深爱着陆小楼,也没有任何办法。那场感情,天地不容。 沈承修试着遗忘陆小楼,却在无意间,种出了京城最大的梨园。 而陆小楼……却没了任何音讯。 直到现在,沈承修都从未拆开过,陆小楼给他的信函。 似乎这样,陆小楼就还活着。 起码,在他的心里,还活着。 沈砚山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眼眶里像是进了沙子似的,疼的厉害…… 他想要翻身起来时,睡在一边的女子,却不经意的将手放在他的身上。 她说,“见见吧,我也想见见伯母!” 沈砚山一怔,身子僵住了。 晏锦继续说,“我想同她说说话……”(未完待续。) 第619章:薄家嫌隙 晏锦说完后,抬起眼看着沈砚山。 屋外的天色已经有些灰茫茫的,再过一会,才会天明。 此时,周围一切都很安静。 似乎还能听见,屋外的寒风刮过树木的声音。 沈砚山沉默了许久,一直未曾回答晏锦的话。 “我知道你很为难!”晏锦语气依旧柔和,“只是,泽川,你就当是宠我,陪我见见她吧!” 晏锦的声音很低,却听的沈砚山心里一片酸涩。 这个人,总是为他着想。 连他这薄弱的自尊心,也被她看在眼里。 晏锦没有等到沈砚山是回复,却等到了沈砚山的拥抱。 那个人力气大的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晏锦虽然觉得呼吸困难,却依旧伸出手反抱住沈砚山。 他不能做的事情。 她来帮他。 过了许久,沈砚山才在她的耳畔说了一句,“好!” 晏锦闻言,终于笑了笑。 其实,她多少猜到了一些关于沈砚山的事情。 譬如沈砚山酒量不好,是为何。 当年,沈自清吃了酒,有了不该有的女儿。而沈承修在痛苦的时候饮醉,有了沈远岱。 一切,终究是酒的错。 晏锦想,沈砚山何其聪明,他下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碰酒,久而久之,他对酒的抵抗力便等于零。只要不碰酒,那么就不会犯错…… 不犯错,也不会让人痛苦。 毕竟一个碰了一点酒就会晕阙的男人,女人当真不能对他做点什么。又何况,沈砚山对酒十分的忌讳。连碰都不愿意碰呢? 沈砚山答应了晏锦要陪她一起去见自己的母亲,却明白现在不行。 天刚明,他便起身和晏锦辞行。 晏锦没有阻拦沈砚山,而是安慰他要小心一些。她终究是很计较,沈砚山手上的疤痕…… 沈砚山点了点头,便从跳窗离开了。 过了许久,晏锦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晏家。也不在虞家,而是在父亲新置办的宅子里。沈砚山是何时摸清了她住的宅院,还能如此顺利的找到她住的地方。 晏锦:“……” 此时。香复的声音也在屋外响起,“小姐,你起身了吗?” “进来吧!”晏锦缩了缩身子,然后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昨儿夜里睡的很好。一夜无梦。 从前在脑海里一直响起的男声,也因为昨夜和沈砚山说开之后。彻底的消失了。 那些噩梦,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晏锦也很快明白了,她昔日去沈家赴宴赏花的时候,为何会觉得哪个地方那么的熟悉。明明她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如今想来,无非是那一夜她被蒙住双眼,靠着感觉记下了那个地方。所以再走过的时候,会觉得有熟悉的感觉。 老天终于怜惜了她。 让她在对的时间内。也遇见了对的人。 她没有和沈砚山错过。 冬日的寒风刺骨,空气也十分的干燥,香复将香膏往晏锦脸上抹了又抹,恨不得将所有保养肌肤的香膏,全部用在晏锦的脸上。 晏锦不太喜欢腻的东西,但是又怕肌肤干燥难受,只能忍耐着香复的动作。 过了许久,香复才开口,“小姐,奴婢昨儿夜里,翻到个东西,也不知该不该告诉小姐!” “哦?”晏锦有些好奇的抬起头,“什么事情?” 香复垂下眼眸,“小姐让我查的那个地方,我查到了名字,却很好奇那样的地方,为何从前没有人发现。结果,我就在父亲昔日的书里,发现了这个地方的图纸……” 香复说完后,便将图纸放在晏锦的身前。 这张图纸已经有些陈旧了,上面的笔迹也有些淡了,若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上面画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香复又继续说,“郭家的很多秘密,是传男不传女的。虽然,父亲总说我比哥哥更懂这些,但是……终究不是男儿身!” 郭家的祖训,她的父亲也没有办法。 若不是晏锦前些日子让她查探那个地方,她也不会发现,其实父亲从前便找到了……又或许是祖上找到了,父亲从未告诉过她而已。 晏锦看着手里的图纸,半响后说了一句,“那么,你哥哥知道这个地方吗?” “哥哥?”香复皱眉,“我不清楚,他知道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她哥哥的性子贪玩,很少会同她提起这些。 香复不再言语,而晏锦却又说,“若你哥哥知道这个地方,那么他被人带走后,会不会为了自保,将这个地方告诉了薄家的人……” 郭家的祖上,毕竟是那样厉害的存在。 薄家会对郭家窥视,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香复的父亲性子固执,肯定不会将这些家族里的秘密交给外人,所以比起香复的父亲,香复的哥哥更好控制。 昔日洛大人直接选择带走香复的哥哥,而将香复的父亲处死…… 至于香复。 她是个女儿身,对于这些,郭家人肯定是不会传给她的。什么都不知晓的香复,构不成任何威胁……或许她还会因为父亲和哥哥的死,从而责怪晏家,给晏季常找一些麻烦。 只是后来,本来该被淹死的香复,却被晏季常救了。 晏锦吃惊的瞪圆了眼。 若真的是这样,一切就说的通了。 当年的那场大水,并非天灾而是人为。目的很简单。 其一,是为了洛家抢他父亲的功劳,毕竟权利一直让人眼红。 其二,是为了带走郭云清。 郭云清懂玄学,又会看风水,这样的人来寻找龙脉,对薄家有益。 洛家,其实一直都是薄家的棋子。 晏锦想起,沈砚山的图纸是从薄太后的手里拿来的,就觉得内心更有些乱了…… 薄家寻龙脉无非是想家族里出个帝王,这个地方肯定是不想被外人知晓的。那么,为何薄太后又将这样重要的地方交给沈砚山去查探,像是故意在泄露这个秘密似的。 难道薄相和薄太后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又或者说,薄太后对薄家,早有了不满? 晏锦揉了揉眉心,有些猜不透薄太后如今的举动,到底是为何了! (未完待续。) 第620章:再也不安稳 在晏锦猜不透薄太后的行为时,沈苍苍和虞方的成亲的日子,也彻底的定了下来了。 三月初七,万事皆宜。 定国公身子不好,沈家也有冲喜的意思。 作为快要出阁的沈苍苍,在这段日子里自然得避嫌,不能再见虞方了。 而且,虞家就虞方这么一个独苗,如今要娶妻了,自然要准备不少的东西。 虞家快要忙疯了,沈苍苍自然不好去打扰…… 于是,她只能偷偷摸摸来见晏锦。 她是真的高兴坏了,抱着晏锦的手臂像个孩子似的来回摇晃,说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如何愉悦,听的在一边的晏温婉笑眯了眼。 沈苍苍一点也不羞涩,抬起头问晏温婉,半响后才问了一句,“婉姐姐你成亲那晚,紧张吗?” 晏温婉:“……” 沈苍苍问话太过于直接,让晏温婉立即哑口无言。 这种事情,要怎么说出来呢? 晏温婉不比沈苍苍,她内敛又脸皮薄,直接就“噎”住了。 洞房花烛夜。 晏温婉不想还好,一想她就记起丈夫在耳边呢喃的情话,瞬间脸色通红。 她在成亲之前,从不知道温柔似水的丈夫,其实还有另一面。 疼痛又带着几分愉悦。 晏温婉越想越不敢去看沈苍苍真诚的眼睛,干脆直接低下头,沉默了。 晏锦似乎也留意到晏温婉的尴尬,于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说,“你总是出来。也不怕外人说你!” 晏家长房的宅子和虞家的宅子,走几步就到了。沈苍苍老来看望晏锦,若是平日里还好,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恨嫁! 沈苍苍很容易被转移话题,她转眸看着晏锦,“他们说就说呗。我又不在乎!” 若不是顾及虞家的颜面。她肯定是要偷偷去看看现在的虞方。 沈苍苍觉得虞方肤色极白,若是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必定十分的动人。连沈三爷都说。她运气好才能遇见虞方这样好脾气的,又迁就她。 她想着,还忍不住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从前的她,不知道自己出嫁的日子还好。现在知道了,每一日对沈苍苍而言都是折磨。 晏温婉对沈苍苍的直接。有些叹为观止。 她从前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沈苍苍的事情,她虽不像晏锦那般理解沈苍苍,却也不会像其他人那般看不起沈苍苍,觉得沈苍苍恶毒又刁蛮、尤其是后来她跟陆希显说起沈苍苍的时候。 陆希显说。“那丫头,也是个可怜人!” 晏温婉想,周围的人误会沈苍苍太多了。而沈苍苍又是个不在乎外人目光的,所以昔日的误会才会越来越多。 现在。她和晏锦走的近,时常都会遇见沈苍苍,她和沈苍苍接触多了之后,便彻底的明白了,沈苍苍是个不错的姑娘。说话直接,性子单纯,爽快又耿直,如果能和沈苍苍做朋友,也不用顾忌太多。 在沈苍苍眼里,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虚伪的话语,沈苍苍不喜欢,也懒得说。 “好好好,你不在乎!”晏锦拿沈苍苍无奈,又道,“你再不回去,三爷等会又要来找你了!” 沈苍苍来晏府的次数过多,导致沈三爷多少有些不乐意了!如今离三月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沈苍苍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还整日跑来见晏锦,至于要准备的东西,她全部都丢给沈三爷了。 沈三爷是又当父亲又当娘,准备嫁妆的同时,还得考虑其他的…… 其实,忙都是次要的。 沈三爷多少也怕人说沈苍苍的闲话,连带着晏锦也会连累进去。对于晏家长房,沈三爷总是觉得有些愧疚……尤其是晏锦,沈三爷根本没有颜面去见晏锦。 反而是晏锦倒是不将这些放在心上。 只要沈三爷不再来插足她晏家长房的事情,她也不愿再多做计较。毕竟,来日沈苍苍是虞家的主母,而她又要嫁去沈家,两个人不可能不碰面。 没必要弄的太僵。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抱住晏锦的胳膊更紧了,“你就知道赶我走,婉姐姐来了,也不让我和她说会话!” “谁赶你了……”晏锦伸出手,弹了弹沈苍苍的额头。 沈苍苍吃痛,然后放开了抱住晏锦胳膊的手,捂住自己的额头。 她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孩子似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沈苍苍。 一个从来不知道照顾人的沈苍苍,却想给虞方更多的以后和安稳。堂堂的一个郡主,居然开始学着经商,靠着她的头脑,试着分担虞方身上的担子。 虞方身子太单薄了,虞家的担子也太沉重了。 沈苍苍能做的,便是和虞方一起扛起重任,却没有半分怨言。 沈苍苍会来找晏锦,其实也是想从晏锦的嘴里知道一些虞方的消息,入了冬之后,定国公的病情让沈苍苍不安,沈苍苍在担心定国公的同时,也开始担心身子虚弱的虞方。连带着陆希显,也会被沈苍苍问起。 闲来无事的时候,沈苍苍还跟晏锦说,“素素,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身边全是病秧子!” 晏锦:“……” 沈三爷的身子不好,陆希显也是如此,连带着虞方和解舒,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不是身边一群病秧子? 沈苍苍和晏锦又唠叨了一会,才无意提起,“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太后娘娘身子似乎也不舒服,昨儿还头疼了一夜,谁也不见!” 晏锦皱眉,“皇上也没去瞧瞧?” “去了。太后没见他!”沈苍苍叹了一口气,“素素你可千万别病了!” 沈苍苍说的有气无力,似乎对太后病了,颇为挂念。 这段日子,哪怕薄太后不生病,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快了吧? 薄家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彻底的解决。 当日。薄相带走了何氏。最后却等于带走了个烫手山芋,想要送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最后。陆文礼狼狈的回了陆家后,又因为被关押的日子太久,没有吃饱饭,猛吃一顿后。又吃出了问题…… 陆文礼只知道自己快饿死了,哪里还记得何氏这个母亲。 等他恢复了几日后。他才想起母亲不见了。 他急着要去薄家找何氏,却又有些胆怯。毕竟,薄家是相府,他这么冒然的跑过去。这不是自己找麻烦么?若是被薄家的侍卫敢出来,那么他丢人就丢大发了。 现在的陆家家主是陆希显,而陆希显出面。显然比他出现好。 哪怕丢人,也是陆希显丢人。而不是他。 只是,谁知,陆希显是丝毫没有要出面的意味。 何氏被抓走时,陆希显便故意在表面上示弱,连看见薄家的人,都绕道而行。陆希显的动作,让不少人都在猜测,薄家在欺压陆家…… 文安伯去了才没多久,陆家便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昔日,文安伯和薄家有不少矛盾,现在薄家明显是在报复陆家。 现在陆家都是这般光景了,定国公一去了,沈家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薄相现在的动作,被人在私下议论成奸妄小人。 陆希显这么一做,陆家有什么不好的传言,也没有谁会再去深究了。比起陆家这个小家族的传言,更让他们想知道的,是薄家这些年来的事情。 陆文礼见陆希显不动作,气急的说出了陆小楼的事情。 陆希显闻言,语气淡淡地,“你是在哪里听的这些谣言,姑母已去,你还让她不如此不安?” “她没去,她还在!”陆文礼跳脚,“我那日,还带她……” 陆希显微微眯眼,脸上的神色依旧不改,“你带她做什么了?” 陆文礼说到这里,话语戛然而止。 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这段日子,虽然外面都以为陆家很弱,但是实际上陆文礼却清楚,沈砚山和陆希显有来往,若他闹的动静太大,他就是自寻死路。 沈砚山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苏行容的狠毒是明面上的,而沈砚山却是暗中的。 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在沈砚山的手里变成了枯骨,而外面却没有半点风声。 他不想成为那些冤魂。 他唯一拿来威胁沈家和陆家的东西没了,因为陆小楼不在了,他闹的再厉害,也不过是风言风语。而他的母亲,显然是救不回来了…… 陆文礼拿陆希显没有办法,又亲自去了一趟何家。 结果他的外祖父根本不愿意见他,直接说自己病了,至于那些表哥表妹们,对他更是一脸轻蔑。似乎厌恶他的出现,恨不得他早点离开何家,别带来什么晦气的事情。 陆文礼从前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气的傻了眼。 陆文礼气何家,却没有办法。今日一早,陆文礼走投无路之下,似乎想要学自己母亲一样,去拦薄家的轿子,却被陆希显阻止了。 陆希显的意思,是对外称陆文礼“病”了。 他亲自来晏家不方便,便派了晏温婉来和晏锦商议。 晏温婉来了之后和晏锦说了一会话,沈苍苍便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沈苍苍一来,晏锦和晏温婉的话题,也就不能继续聊下去了。 不是因为不相信沈苍苍,而是沈苍苍对这些似乎没多大的兴趣。 此时,晏锦看着身边的沈苍苍,又试着问,“太后谁也没见吗?” “今儿一早见了国师。”沈苍苍撇了撇嘴,“是京公公带国师进见太后的!” 晏锦有些疑惑,“国师?” 沈苍苍此时坐稳了身子,看着屋内没有任何丫鬟,才压低了声音对晏锦解释,“太后娘娘和皇上一样,都在服用丹药。这些,一直是国师再给太后!” 丹药这种东西,对人的身体,其实并无太多的益处。 晏锦曾无意间过一张丹药的方子,里面放有金粉、玉屑、朱砂、雄黄等等。 其他的不说,就说这金粉,若是服用太多,对身子是有害而无益处。 可有些人就相信这些,他们认为吃金吃玉,乃是仙人做的事情。他们慢慢的试着过着仙人的生活,往后自然也能成仙,简直是痴心妄想。 若丹药真的有用,当年的秦皇不早就万岁了? 晏锦认为不可信。 沈苍苍见晏锦不语,又继续说,“这个国师其实很厉害,他的手里的夜明珠,是大燕朝唯一的两颗。不过,其中一颗因为当年借给太后照明,摔坏了一些,有纹裂了,而另一颗,还是完整无缺的。连大理哪里的人都说,只有神仙才能拥有夜明珠。国师肯定是天上的神仙……” 晏锦:“……” 在一边的晏温婉忍不住笑了笑,“苍苍也认为国师是神仙?” “他吧……”沈苍苍略微思索了一会,才摇头,“在我心里,只有哥哥是神仙。哥哥长的比国师好看多了!” 晏温婉:“……” 能和虞方比容貌的,大燕朝还真的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其实,关于这个国师的事情,晏锦多少有些耳闻。 大燕朝的国师是个不染半点尘埃的男子,只是他对凡尘没有任何依恋,所以至今未娶。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个厉害的国师,在前世这个时候,其实早就不在人世了。 晏锦想了想,开始琢磨这里面的事情。 因为她的改变,周围不少的事情也随着她的变动而变动。包括这个早该去世的国师,居然活到了现在…… 她想到这里,又问身边的沈苍苍,“你出嫁那一日,太子殿下会出宫吗?” 沈苍苍挑眉,想了想才回答,“小秀儿,会来的!” 太子和沈苍苍关系很好,现在借着沈家的暗中扶持,他也在试着慢慢的站稳根基。只是,如今宫中的情形也越来越奇怪了。 来日,大燕朝的帝位会不会是太子殿下的,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晏锦只知道,她现在得查清这个国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为何前世的元定帝,会夺了他的性命。 沈苍苍和晏锦又说了一会话,才起身告辞。 然而,沈苍苍今日里零碎说的话,却成了晏锦现在的追查的目标!这京城里安稳的日子,没有多久了……(未完待续。) 第621章:故人再见 晏锦在调查国师广陌寒的同时,却也查出了一些惊人的事情。 譬如,广陌寒和昔日的晋南王,其实是有血缘关系的。 广陌寒虽然自幼是养在仙鹤内,被仙鹤观的前任观主养大,但是广陌寒的身体内,却有着晋南王的血液。 准确地说,广陌寒其实是个外室生的孩子。 一个堂堂的藩王,自然不能将一个外室养的孩子带回府邸内。 一夜风流,广陌寒其实是个不该存在的孩子。 那时的晋南王也不敢确定,广陌寒到底是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不确定,所以他从未给想过要将广陌寒带回府内。 只是,他又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委屈了孩子,只好将年幼的广陌寒丢给了白鹤观的前任观主。 广陌寒自幼见父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和晋南王没有太多的来往,所以当年晋南王造反的时候,仙鹤观的观主亲自出面保了他,元定帝也看在老观主的颜面上,饶了他的性命。 毕竟,广陌寒和晋南王的确没什么来往。 虽然元定帝饶恕了广陌寒,但元定帝对广陌寒多少还是有些忌惮,毕竟广陌寒的体内流着是庄家的血,谁又能准确地知道,广陌寒到底有没有长反骨呢? 只是,晏锦想不明白。 广陌寒既是晋南王的孩子,为何元定帝却又敢将广陌寒留在自己的身边,还让广陌寒做了国师?难道,元定帝不怕广陌寒会报复? 不过,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广陌寒的确是个厉害的术士。他炼制的丹药,目前看来还未有什么毛病。晏锦看的炼丹方子,并不是出自他手,所以此时的晏锦根本不知道,广陌寒现在对大燕纪皇室是否恨之入骨。 毕竟,庄家的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元定帝的手里。 广陌寒的身世让晏锦吃惊的同时。晏锦更发现了。私下不染尘埃的广陌寒和京公公来往密切。 像广陌寒这样洁身自好的人,居然和京公公来往频繁,这让晏锦不得不好奇。这两个人到底在密谋什么。 明明无论是兴趣还是爱好,两个人都根本谈不到一起。 在晏锦继续调查广陌寒的同时,离沈苍苍和虞方成亲的日子,也愈来愈近了。 在两个人要成亲之前。晏锦和沈砚山也商议好,见陆小楼的日子。 晏锦知道陆小楼喜欢梨花。就将陆小楼安置在京郊的离二叔不远处的宅子内。晏二爷是个喜欢花木的人,时常也会送花木到那座院子里去,只是晏二爷不知道那个看似表面上空置的宅院,其实早就住了人。还是让薄家找寻了许久的人。 只是出乎晏锦意料的是,要去见陆小楼的,不止是她和沈砚山。还有定国公也要一起前往。 因为怕定国公出府被人张扬,他这次坐的是沈砚山的马车。 一个小小的马车内。坐着晏锦和沈砚山,而对面就是定国公。 晏锦多少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坐在对面的人,是她未来的公公。 在晏锦的记忆里,定国公总是笑着,明明是个武将,却很少露出沉重的神色,连沈苍苍都说,大伯父像个长不大的少年。晏锦不知道,如此多繁重的事情压在这个人身上,他为何还能保持得住笑容。 对于定国公而言,其实能压垮他的事情很多…… 心上人的离去,娶了不爱的女人为妻,弟弟们一个个战死沙场,而一向喜欢在军营里领兵的他,因为陈年旧疾,再也不能征战沙场,只能被迫在京城内养老等死。 一个人到底要多坚强,才能将这一切咬牙扛下来。 不得不说定国公的确是个厉害的家主,沈家在他的手里,虽然枝叶凋零,却比从前更能站稳站稳脚跟。尤其是他当年独自出兵的事迹,让人不得不佩服。 只是这样厉害的人,却不是个好爱人。 他辜负了陆小楼,背起了沈家的责任。 定国公病了很久,若不是习武多年身体还好,怕是早已扛不住了。病来如山倒,他的陈年旧疾此时全部发作,几乎让他有些挪不动脚步。 但是,他只要想起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亲自来问他,是否要见见娘亲的时候,眼泪便忍不住要滚落下来。 九娘……陆九娘…… 那个尘封在他心里,永远都不敢再记起的名字。 一向很少露出悲伤神色的定国公,在听了沈砚山的话后,哭的像个孩子一般,丝毫不顾及形象。 当年,他是多么的爱她啊! 他恨不得将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那个人,可是到头来,伤她最深的人,却是自己。 若是,他不轻信薄相,就不会中了薄相的诡计,玷污了九娘的清白,若是九娘不失了清白,来日还能重新找个人出嫁,而不是毁在他的手里。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小楼的情形…… 他跟薄相去寺庙内,然后中途薄相离开了,而他也迷了路。 那时的他顺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一直朝着梨花深处走去…… 远处,一袭白衣的少女,正握着狼毫笔在亭内作画。微风吹动梨花树枝,也撩起了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她只是随意的将发丝随意的挽在脑后,手下的动作却依旧行云流水。 眼前,枝头上的梨花花瓣零零碎碎的飘落,而他却怔在原地,不敢大声喘息。 他怕自己扰了她的动作。 过了一会,少女像是有感应似的,抬起头来露出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在看了他一眼后,微微一笑。 她只是那么一笑…… 从此,他便万劫不复。 后来他才知道,陆小楼会在哪里作画,也不过是薄家的小姐拜托她。陆小楼虽然一手草书写的很好,但是画技也不差…… 如今京城内,陆小楼的真迹,价格已经上千两。 一个女子,出自她手下的东西,居然比其他大家的笔墨还要珍贵。 然而,谁也不知道。 他的书房内的密室里,全是陆小楼的东西…… 定国公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那样好的女子,那样宛如清晨剔透般清澈的九娘……因为他,彻底的毁了。(未完待续。) 第622章:我曾爱你如命 有时候,爱其实也是一种伤害。 他对陆小楼的爱,让陆小楼陷入深渊,再也不能从黑暗里走出来。 他在明处沐浴着阳光,而陆小楼便在暗处,闻着周围发霉的气息,周围爬满了肮脏的虫子。 定国公想到这些,一双红红的眼,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闭上。 只是,他站在明处,又何曾觉得半分温暖过…… 他会笑,会让人觉得他开心。 是因为不想辜负陆小楼…… 她爱他,站在了暗处,才让他有机会站在光明之下。 马车缓缓地出了京,晏锦又特意先去晏二爷哪里抱了几盆花后,才和沈砚山扶着定国公下了马车。 定国公有些倔强,他挥开沈砚山的手,不让儿子继续搀扶。 他理了理衣衫,语气平淡地说对沈砚山说,“你娘不喜欢我衣服乱糟糟的,她说,臭汗味重!” 陆小楼喜欢干净,她住的地方永远是十分明净的,没有任何一丝怪异的味道。 然而,后来…… 她再也没有穿过一件干净的衣衫,也从未再住过干净的地方,就连用的膳食,也从不是她最喜欢的。 沈砚山皱眉,却没有说话。 他只是顿下脚步,没有再跟着父亲朝着屋内走去。 屋门很快从外被打开,下一刻又被关上。 定国公的身影,消失在晏锦和沈砚山的眼前…… 晏锦将这里布置的很好,梨树错落有致的将屋子围绕住,周围还随处可见新鲜的花朵,在冬日里还有这样的景色。倒是很难得。不止如此,院内也新做了一座秋千,秋千的不远处,还有溪水缓缓流动。 溪水是引了温泉进来,所以坐在秋千处,水温的温度也不会让人觉得寒冷。 沈砚山怔了怔,然后看着晏锦。目光温和。 晏锦似乎知道沈砚山想问什么似的。轻声说,“我从堂姐夫哪里听说,从前伯母住的院子里。也有这样的秋千。我想,她应该喜欢!” 晏锦的心思细腻,这里的布置,每一处都是陆小楼喜欢的。 尽管。她的布置对陆小楼或许没有半分用处。 一个疯子,哪里有什么心思来欣赏景色…… 沈砚山没有说话。而是将晏锦揽入怀里,丝毫不顾及院外还站着下人。 晏锦有些急了,她用手捶打沈砚山的胸膛……若不是定国公此时推门走了进去,她都要急的大力的挣扎起来。 这是外面。沈砚山也太没有顾及了。 而彼时,定国公却已经走进了屋内…… 此时还不到晌午时分,屋内的光线虽然不算明亮。光线也十分的柔和。陆小楼就坐在不远处软榻上,手里捧着的是不知从哪里摘来的花。她的嘴角翕动,似乎在自言自语,却又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昔日,头发乌鸦鸦的像是黑色绸缎的少女,此时鬓发却已经布满了银丝。 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眼。 像是清晨的露珠一般清澈。 屋内进来了人,她也像是没有发现似的,继续看着手里的花,然后将花瓣从上面扯落。 等一朵花在她手里彻底凋零后,她又选择了其他的花朵…… 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人,却又很陌生。 而定国公站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了。 他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嘴里也渐渐有了血腥的气味,那股滚烫的热流被他再次吞咽了下去。过了半响,定国公才试探着唤了一声,“九娘!” 坐在远处的女人,在听闻他的话语后,缓缓地抬起头。 她看了看他,然而莞尔一笑。 她这么一笑,他却是泪流满面。 物是人非。 他们都再也不回去昔日了。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的身前,却见女子笑着说,“最后一瓣了……” 她笑的很开心,眼里亮晶晶的。随着她将花瓣摘下的同时,他听见她说,“子瞻喜欢我!” 花朵留下的只有金黄色的花蕊,而周围却光秃秃的……然后陆小楼很高兴,她一双眼笑的弯起,像极了夜空里的月牙。 定国公闻言,坐在她的身前,试着说,“这些哪里能信,不如求签拜佛……” “佛才不能信呢!”陆小楼语气轻松,“子瞻不信神佛,我也不信!” 她将手里的花一放,继续说,“我信我自己!” 明明是极其简单的对话,却让定国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将眼前的人拥入怀里。 当年,她和他相恋的时候,她总是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捧着不知是在哪里找来的花,没事数数花瓣。他有一次无意靠近,便听见她在喃喃自语,说什么喜欢我,不喜欢我,喜欢我,不喜欢我…… 他闻言就笑了起来,说这些完全不能信,不如求签拜佛。 结果陆小楼吓的跳脚,却气哼哼地说,你都不信佛,我拜佛做什么?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都快忘却了陆小楼的样子,却不想其实那些记忆,一直都在他的脑海深处。 定国公哭的厉害,一个苍老的老人,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手足无措的像是个孩子。 当年…… 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其实该努力的将自己的心上人留在身边,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为了感情要放弃整个家族。他是沈家的长子,是沈家未来的家主,肩负着的是沈家的名声和未来,在弟弟们陆陆续续的去世后,他要承担的就更多了。他不能走错一步,一步错,整个家族都会因为他的错误而陪葬。 只是,却没有人来问问他。 开心吗?后悔过吗? “你怎么哭了?”陆小楼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的疑惑,然后笨拙的伸出手,用袖口给他擦拭眼泪。 她和他的距离很近,几乎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对方。 此时的她,一双手已经有了皱纹,不再像昔日那般,白皙剔透宛如玉石。 她的语气依旧柔和,“子瞻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你不要哭了!” 她说完之后,定国公的眼泪却流的更多了。 她忘却了一切,连他的容貌都忘记了,但是关于他们的回忆,她从未忘记。 一点,也没有……(未完待续。) 第623章:大局 他说了许多话。 像是重复从前的故事一般,一件又一件的将过去讲给陆小楼听。 定国公沈承修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记得这些,却不想如今却要一一的重复给心上人听。 人生又何必总回忆初见,褪去铅华感情依旧会如初。 陆小楼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却依旧安安静静的听这个人讲话…… 他讲,她便听。 乖巧至极。 沈承修的耐心像是用不完似乎的,一直讲诉着曾经。 直到陆小楼的神色有些倦怠了,他才闭了嘴。 他说的动情,而陆小楼听的茫然。 昔日有一颗玲珑心的女子,早已没有神智,甚至连外人在讲什么,都根本是迷迷糊糊一团乱。 薄弱的夕阳透过玻璃窗户洒在屋内,余辉将周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不早年少,而她也不再是那个清秀可人的少女,两个人的鬓发间都有了银丝,容颜上也有了皱纹……尽管如此,沈承修对她的心,却从未改过。 他声音有些沙哑,然后从陆小楼的手里,将花朵拿了过来。 陆小楼冒然被人拿走了玩物,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下一刻。 沈承修便将花佩戴在陆小楼的耳鬓,言语深情,“你真好看!” 本来有些生气的陆小楼,闻言却笑了起来,神色里再也不见方才的半分不悦。 过了许久,陆小楼说自己饿了,此时沈承修才起身,扶着她朝着屋外走去。 晏锦和沈砚山一直都没有离开,守在屋外等沈承修和陆小楼出来后。又一起用了膳食。陆小楼失了神智,很多事情做起来极其的幼稚,从前喜欢干净的她,在用膳的时候看见清蒸桂花鱼,会高兴的丢下手里的筷子,然后用手去抓。而在一边的沈承修却很有耐心,让她小心别碰到刺。又在她一双手油腻之后。拿起一边的热毛巾给她拭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在呵护自己最珍爱的珍宝一样,丝毫不在意周围还站着下人。对面还坐着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 等用了晚膳,陆小楼吃了药后便睡下了。 今儿有沈承修在一边陪着,她吃药的时候,倒也没像平日一般闹出太大的动静。 安置好陆小楼后。沈承修对沈砚山说,“我就不回去了!”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熟睡在身边的心上人,语气轻柔,“我想陪着你娘一些日子!” 若是从前,沈承修绝对说不出这样固执的话语。他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人,不会意气用事。 现在的他若是不回去,沈家那边得瞒的非常好。而且接下来沈苍苍的亲事,他显然也不想出现了。沈家的一切。这会,他想彻底的交给沈砚山。 沈砚山沉默,没有说话。 沈承修继续说,“这些年来,是爹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当初,爹将你送走,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当年的他若是不将沈砚山送走,沈砚山的性命一定会保不住。 他从未跟沈砚山说过这些话,觉得做了就是做了。 哪怕沈砚山误会他,沈承修也觉得无所谓。 做出来的事情,没必要一定要解释。 沈砚山点了点头,“我知道!” “谨言慎行,爹一直没有教过你,你很懂事,比谁都孝顺……”沈承修叹了一口气,眉眼里全是疲惫,“其实,爹当初送你走,也有私心。为夫,爹是个懦夫,为父,我也不是个好父亲。我这一生为国为家族,能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多久的日子了,泽川……爹知道这些话不该和你说,但是……你就让爹固执一次吧!” 作为父亲,要将这些话说出来,沈承修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自私。 他现在若是不再回沈家,那么很多问题便要立即交给沈砚山来处置。 如今的局势,其实还是需要他继续在沈家掌舵。 只是,他怕。 他怕自己这么一走,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陆小楼了,他已经做了一次懦夫,辜负了陆小楼,他不想再辜负这个女子,尽管陆小楼再也不记得他到底是谁。 沈砚山闻言挑眉,“爹的意思是,沈家的兵符,要交给我了?” 沈砚山说完后,沈承修便从袖口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兵符,交到了沈砚山的手里,“沈家,我交给你了,是兴是亡,你来做主!” 沈承修何尝不知道,儿子话语里的意思。 从幼年开始,沈砚山便太会看透人心了,以至于当年对元定帝说出那番话后,气的元定帝差点亲自拔剑砍了他的脑袋。 沈砚山那会才九岁,说话却像一个谋士似的。 太早慧,是妖孽。 元定帝对沈砚山的身世多少知道一些,在沈砚山说完那些进谏的话后,他便大喊放肆。 元定帝那会,是真的想杀了沈砚山。 他没有下手,是因为沈承修亲自去求了元定帝。 为了护住沈砚山,沈承修不得不将沈砚山送到边疆去。 边疆虽然危险,但是却也比在京城内安全。元定帝有很多忌讳,然而沈砚山那一日提起的,是元定帝最大的忌讳。 谁都知道元定帝的毛病,却没有人敢像沈砚山那么直接。 沈砚山的不懂为人处世之道,还好他身边还有个晏锦。沈承修对此也多少放心了一些…… 沈承修现在唯一乞求的,便是晏锦能管管沈砚山这个混世魔王。 他便很听陆小楼的话,以至于陆小楼不让他出现,他便真的不出现…… 沈承修想,自己的儿子应该也像自己。 晏锦应该能管住他。 等沈砚山从屋内走了出去后,沈承修才握住陆小楼的手,缓缓地又叹了一口气,“九娘,你知道吗?泽川和你从前很像,很聪明……但是那个臭脾气,简直是个混球!” 陆小楼自然听不到他的话语而是继续乖巧的睡着。 沈砚山从屋内走出来时,晏锦正坐在院内的秋千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旁边小溪里的温泉正冒着淡淡的雾气,她萦绕在那团雾气里,显得与世隔绝,美的不可方物。 沈砚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不远处的晏锦似乎发现了一直看着自己的沈砚山,莞尔一笑。(未完待续。) 第624章:记仇 尽管,她此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沈砚山却觉得肩负在身上的重担,像是彻底被歇下了一样。 无需言语,她在便好。 等晏锦走近后,沈砚山将大概的事情和晏锦说了一下。 晏锦皱眉,“这里毕竟是京郊,重大夫过来会太引人注意了!” 定国公的病情一直都未曾痊愈,若不是重大夫一手照看着,也不知会恶化成什么样子。 只是,重大夫是个御医之位都不稀罕的人,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沈家,甚少出府替他人问诊。 若不是因为沈砚山,她的父亲也绝对不可能会得到重大夫的医治。 如果重大夫突然出现在京郊,难免会被人注意…… 到时,不止定国公在京郊的事情会被泄露,连陆小楼的存在,也会被其他人发现。 沈砚山见晏锦皱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语气淡淡地,“晏二爷病了,他会过来看看!” 晏锦诧异,“二叔哪里病了,他身子好好的,他……”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然后目瞪口呆的看着沈砚山。 “你既唤他一声二叔,他病一病又何妨!”沈砚山将晏锦眉头舒展开,才将修长的手指收了回来,“这样,一切都解决了!” 晏锦:“……” 沈砚山说的理直气壮,而晏锦却是哑口无言。 对于晏家二房,虽然晏锦一直都不喜欢二婶,但是碍于二叔和父亲是亲兄弟,她不喜欢也没有太为难二房。起码,她没有让晏二爷真的没了后人。 晏家是个大家族。单凭他父亲肯定支撑不起。 有的时候,能闭眼,她会尽量闭眼。 总不能让晏家二房绝了后,来日辛苦的还是她父亲和幼弟…… 不过,晏锦看的开,而沈砚山却未必看得开。 沈砚山这个人,相当记仇。 所以。这次他想都没有多想。便直接让晏二爷病了。 晏锦对此,虽然感到无奈,但是也没有阻止。毕竟。这次不让沈砚山如愿,他也会有别的办法让晏二爷更不舒服。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 晏二爷起初只得了小风寒,但是一夜过后风寒却突然加重。让他昏迷不醒,二房现在没有个主事的。管家急的团团转,请了大夫却说要晏二爷准备后事,这下,晏家二房彻底的乱了。 晏二爷休了旋氏后。便再也没有娶继室,身边的两个姨娘得知大夫的话后,哭成了泪人。 连大夫都这样说了。她们两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 恰好此时,和往日一般来拿花的香复出现了。姨娘们再也不顾自己身份,跑去求香复,让晏锦帮帮忙…… 香复目瞪口呆,半响后才回答,“这……薛姨娘,大小姐又不是大夫!” “刘大夫,刘大夫……”薛姨娘一双眼都哭的红肿了,“刘大夫的医术一定能救二爷的,香复姑娘我求你了,你帮我转达这句话给大小姐!” 香复有些为难,“这几日小少爷也病着,刘大夫怕是走不开!” 薛姨娘和管家闻言,神色慌乱了起来,几乎要哭出声了。 晏家二房现在能求的,除了晏家长房,便只有晏三爷了!因为晏四爷这段日子据说伤了筋骨,根本对这些根本无能为力,而晏三爷和晏家二房来往甚少,现在的晏三爷虽不像前段日子那么可怜,却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有闲心来帮晏二爷。 连晏二爷唯一的儿子晏宁裕,这会都还在牢里关着呢,若晏二爷真的去了,晏家二房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薛姨娘哭的晕阙了过去,而香复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只好说,“管家你别急,我回去同大小姐讲!” 香复说到,便也做到了。 晏锦闻言后,当日沈苍苍来探望她的时候,便和沈苍苍说了这件事情。 沈苍苍和虞方要成亲了,若是晏家这个时候办丧事,多少有些晦气。 沈苍苍想了想,觉得自己虽然不介意这些,但是虞方一生估计也只会娶她这么一个妻子了,若是遇见这样晦气的事情,多少有些扫兴。 她是一点也不想委屈虞方。 沈苍苍想明白后,便跟晏锦说,“素素你放心,我有办法!” 沈苍苍说有办法,便真的有办法…… 其实连沈苍苍自己也没想到,重大夫会答应的那么快,便应下来这件事情。在她还没闹明白的时候,重大夫已经收拾好了药箱,领着身边的侍从上了马车。 “未免……”沈苍苍看着重大夫消失的身影,“太果断了一些吧!” 不过,沈苍苍心没有太细,她没有多想这件事情,因为接下来的事情,忙的她根本没有闲暇去想这些事情。 至于重大夫到了晏家二房替晏二爷扶脉的事情,众人都以为是重大夫拿沈苍苍无可奈何,才不得不去。 所以,倒是也没有人多注意这件事情。 毕竟,重大夫也会往返京城和京郊,没有长住在京郊…… 薄家这个时候,还在为何氏的事情纠结,但是陆家却丝毫没有要来带走何氏的想法。连陆文礼也没有什么动静…… 薄相有些急了。 陆家这次到底想做什么? 他完全猜不透了。 在薄相头疼的同时,沈苍苍成亲来赴宴的人,基本上也确定下来了。 薄太后不能出宫,便是太子亲自来祝贺,连带着几位甚少出宫的公主,也会到来! 太子出宫,京公公自然在一侧保护。 只是出乎薄相意料的是,国师也会去赴宴。 一向清冷且自以为是广陌寒,居然会去赴宴…… 薄相觉得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 他想了许久,才对身边的人说,“我记得常大人不是也要去赴宴么?” 在一边的管事的,立即点头,“回相爷话,常大人会去!” “常无殊既然要去,那就让他带着小柳一起!”薄相坐在椅子上,笑的讽刺,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小柳总是提起她的哥哥,让她去见见自己的哥哥也好。当然,这也是我送给沈家的大礼,也不知道沈承修那个老东西,会不会喜欢!”(未完待续。) 第625章:懦弱 薄相说完,舒适的闭了眼,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 沈家让他不舒服,他又何必让沈家痛快。 他这个人,向来睚眦必报。 在沈家人的心里,沈苍苍是块宝,那么他就要让这些人好好的看着,这快宝贝是怎么碎在他们面前的。 居然选了虞家…… 他想到这里,不禁冷冷一笑。 虞家那个老头子,现在居然知道攀上沈家这棵大树了,他从前倒是小看了虞家。 管事的领了命,便走屋内走了出去,偌大的大厅内只剩下薄相一人。 翌日天还未明,薄如颜的便被人送了回来。 晏三爷对薄家显然已经没有任何的忍耐力了,薄如颜是被打晕了送回来的。他的动作丝毫不客气,似乎再也不想收留薄如颜一点点时间。 不过,晏三爷的动作也没有让薄相多不痛快,他在听闻柳文仙的话后,便想着要如何处理何氏了。既然陆家不要何氏回去,那么何氏便不要回去了。 一切的过错,不用他来背负便好。 薄家现在的地位,难道还要怕一个小小的陆家?至于元定帝,他再忍耐一些日子,也不用继续忍耐下去了。 不听话的人,终究是要换掉的。 薄如颜回来时候,薄相并未见她,直到她醒来看着周围熟悉的帐子和屋内的摆设后,整个人有些怔住。她这段日子瘦了很多,晏三爷虽然没有苛待她,但是晏家的下人却是拜高踩低的,见她被休后个个都来羞辱她。尤其是她的陪嫁丫鬟,居然还对她说。跟了晏三爷那个糟老头子。 薄如颜被身边的人背叛,整日里还吃着素食,心里再难受却不敢再继续闹下去了。 她怕…… 她的父亲骨子里便是薄凉之人,若是她对薄家再也没有用处,父亲肯定不会再收留她。所以,平日里自尊心极强的她,才会如此忍辱吞声继续在晏家宅子里住了一段日子。 却不想。晏三爷打晕了她。随意丢在马车上,吩咐人将她送了回来。 薄如颜以为自己完了,但是现在却出奇了。她居然回了薄家,还住在了从前自己的院子内。 想着,她眼泪便从眼角滚落。 此时,屋门被外被推开。有个妇人端着药碗从外走了进来,她看见薄如颜坐了起来。然后愣了愣,“你醒了!” “娘!”薄如颜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然后从床榻上起身,跑到妇人身边大哭了起来。 她有太多的委屈。却不知道和谁说起。 外人都说她咎由自取。 薄如颜却认为自己没有错,若不是晏家……都是晏家的错。 晏锦毁了她的前程,而晏三爷毁了她这个人。 薄夫人闻言。眼眶微红,“我的颜儿!” “娘……你好不好。爹他有没有欺负你?”薄如颜将身子埋在薄夫人的怀里,“娘,我好想你!” “娘也想你!”薄夫人言语淡淡地,但是声音却哽咽了起来,“你怎么就不听话啊,你怎么不听娘的话!” 说着,她便伸出手敲打着薄如颜的背。 她下手重,薄如颜吃痛低呼,“娘……疼!” “疼,你知道不知道,娘心里才疼啊!”薄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对薄如颜说,“起来吃药吧!” 薄如颜起身,捧起药碗正要用药,薄夫人却突然说,“小心烫!” 薄如颜笑了笑,然后将药碗放下,“娘还是和从前一样疼我!” 薄夫人没有说话,神色里带着几分不安。 薄如颜见母亲这般,以为母亲和从前一样,挑眉说,“那个小狐狸精又来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薄夫人指着药碗,转移了话题,“吃药!” 薄如颜哪里听的下去薄夫人的话,她站了起来,“我就知道柳文仙那个肮脏的小狐狸精该死,当年她勾引爹爹,让娘亲一直委屈!这样的小狐狸精和晏锦一个德行,我总得让她们不得好死!” 说完,薄如颜眼里全是怒火。 柳文仙长的好,那双眼睛漂亮极了。然而,就是这样漂亮的女人,却是父亲在外面的外室。 母亲这些年来,一直都知道柳文仙的存在,却对父亲无可奈何。 父亲说,他没有将这些女子带回来,也是极尊重两个人的夫妻感情了。 他说的理直气壮,似乎薄夫人该对他感恩戴德。 然而,薄相虽然这样说,但是身边的通房却换了又换。明明是如此无耻的事情,外人却说他这叫风流,不被红尘牵绊。 薄如颜恨透了这样的父亲。 薄夫人眼里似乎泛着水光,她想了想,又摇头,“柳姑娘其实也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那是怎么样?”薄如颜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我从未见过那样厚颜无耻的人,在外面装着清高,又整日往返父亲身边。母亲,你就是太好欺负了!” 薄夫人是大家闺秀,还未出阁的时候,家族的教导的便是,女子不能太心胸狭隘,不能没有妇德,善妒更是不行的。 薄家,得枝繁叶茂,才能世世代代繁荣昌盛。 她一直都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的。 周围的人和她一样的生活。 但是,丈夫身边的女人换了又换,今儿这个叫青儿,明儿那个就叫红儿,永远换的都是她不熟悉的面孔。她一边打理府邸里的庶务,一边又要担心薄家的一切,若说真的不嫉妒,都是假话。 她一辈子就这么一个男人,虽然生育的痛苦,让她对情爱早就断了任何幻想,但是现在的她,却错了太多。 薄夫人看着药碗,半响后,怔了怔,“吃药吧,早些歇息,娘回去了!” 薄如颜知道母亲的性子软弱,一直都是如此,从前在父亲身边那位得宠的姨娘,对待母亲更是嚣张至极。 若不是挖了那个姨娘的眼,让她失了宠爱,那么母亲还得被欺负的死死的。 她拿起药碗,正要喝的时候,薄夫人却立即站了起来,像个疯子似的打翻她手里的药碗,“别喝!” 乌黑如墨汁的汤药,瞬间跌落在地上。 而装着汤药的白瓷碗,也碎成了无数片。(未完待续。) 第626章:天生薄情 薄如颜被母亲的动作,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她怔了一怔,然后一脸惊慌的看着不远处的母亲。 薄夫人喘息地厉害,眼泪更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不能喝!” 只是短短的三个字,却让她泣不成声。 昨儿夜里,薄夫人准备歇息的时候,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却良久无言。 铜镜里的那个人,鬓发早已染上了银色,纵使用了不少的汤药,那些白色的发丝,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岁月催人老,她已不再是少女。 眉眼里的疲惫,眼角上细纹都在告诉她,她老了。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又想了起丈夫身边的侍女,然后突然泪流满面。 在一边的老嬷嬷,瞧见她这样赶紧问道,“夫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嬷嬷,你出去吧,我想静静!”薄夫人挥手让一直伺候自己的老嬷嬷退下,却哭的更厉害了。 尽管这些年,她早就明白,哭是没有任何用的,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不知为何,她依旧忍不住想要哭泣……似乎只有这样,内心才会稍微舒适一些。 等哭的累了,薄夫人才拿起一边的手巾轻轻地擦拭眼角。 这个时候,屋外却突然传来老嬷嬷欣喜的声音,“夫人,相爷来看你了!” 她似乎很开心,还未等薄夫人回答,便冲了进来,然后笑着说,“老奴替夫人收拾下吧!” 薄夫人哑然。 她和薄暨成亲多年,再也不复从前的少女情怀。如今,薄暨来看她也好。和她用膳也好,对她而言,其实无所谓的。 她活着,便是薄家的相爷夫人。 她不在了,这个夫人之位便是其他人的了。 为了孩子,为了家族,她就算心里再难受。也得继续支撑这个自己。然而现在的她。却害怕见薄暨了…… 明明当年,自己是那么喜欢他。 老嬷嬷正要帮她梳理发髻,薄夫人却抬起手来说。“嬷嬷不用了,他来陪我说会话就会离开的,不用这般辛苦!” “夫人!”老嬷嬷陪在薄夫人身边多年,见薄夫人如此沮丧。心里更是难受,“那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啊!” “我能想什么!”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薄夫人便如此暴怒的狮子,“他不愿意好好待我,我认了。但是。颜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对我的孩子的?那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呢?” 丈夫不爱自己。没关系,她自己爱自己。 可是。她唯一的女儿,却成了丈夫手里的棋子。 薄夫人笑的讽刺,“当初的誓言,不过是他的失言,他给了我多少希望,便辜负了我多少!” 薄夫人平日里温和有礼,待人也总是平易近人,从未做出半点失礼的样子。现在的她,突然暴怒了起来,让一边的老嬷嬷有些措手不及…… 她以为薄夫人会和薄相吵起来,却不想在薄相来的时候,薄夫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薄相看着薄夫人的眉眼,“你哭了?” “没有!”薄夫人笑了笑,“眼里进了沙子,有些不舒服!” 薄相点了点头,便没有问下去了。 多年的夫妻,哪怕不相爱,也知道对方心里大概在想什么。 薄夫人会生气,也是因为薄相的到来…… 这一次,薄相是让她亲手给自己的女儿下药,让薄如颜疯了,好帮他处理麻烦。 薄相说的理直气壮,“颜儿现在不能继续在薄家待着了,皇上这段日子,总是说我教女无方。我知道这些事情同你讲,对你有些过分,但是为了这个家,不得不让你来做这些!” “相爷这话?”薄夫人皱眉,“是何意?” 薄相继续说,“再过几日,晏家怕是会把颜儿送回来。到那会,你亲自给去送药给颜儿,她相信你,对你送的东西从不会怀疑。等这个孩子……”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疯了,我有用处!” 薄夫人惊的目瞪口呆,“你要害颜儿,相爷,她是你的女儿啊!” 薄相皱眉,“若是能保的住她,我又何必同你说这些。薄家的名誉,是要用性命去维护的。现在,朝中多少大臣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连太后都不愿意再见我,你做为我的结发妻子,难道还要拖我的后腿不成?颜儿本就不能继续留着了,她帮我做点事情又如何?是我养大了她,也是我给她命,她该报答我!” 薄夫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从未想到,丈夫会如此的卑鄙。 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语。 她眼眶又蓄起了泪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眼泪不从眼眶里滚落,“相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了,你不要拿了她的性命!你若是怕她再闯祸,你打断她的双腿,给她一口饭吃也好。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让她活着吧,求你了!” “妇人之仁!”薄相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薄夫人,一张苍老的容颜,让他觉得厌恶,“絮儿,琴儿,那么多孩子你还不满意吗?这个孩子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你不好好教导的结果。现在,为了薄家她必须死!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听我的吩咐,那么……我也会休了你。我看那个时候,岳父会不会原谅你!” 薄相说完之后,抬起脚便离开了薄夫人的屋子。 薄夫人坐在凳子上,身子瘫软了,慢慢的下滑到了地上。 她捂脸大哭,再也不顾及任何形象。 薄暨对她,总是这么残忍。 无论外人多么看不起她的女儿,毕竟是她的孩子,她怎么下的了手?然而,站在远处的老嬷嬷看着薄夫人哭的厉害,却良久无言。 在利益面前,儿女算什么?妻子算什么? 有些人,骨子里天生便是如此薄情。 薄夫人哭了许久,最后不得不妥协。她得为了家族想想,她若不是薄相夫人,那么娘家人怎么办……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终究是胆怯了。 她没有丈夫那么狠,能对亲生孩子,下毒手。 薄夫人将一切告诉薄如颜后,薄如颜满脸惨白的坐在了地上。 薄如颜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有人说,她其实什么都比不上晏锦,什么都比不上……(未完待续。) 第627章:谁算计谁 薄如颜从未如此绝望过,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虽然薄情,却也不至于如此。 想让她死,还得背负着随之即来的各种骂名。 她蹲在地上,大声的哭泣了起来。 薄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只能跟着默默的流泪。 她们无能为力。 世人皆羡慕她是薄相夫人,却不知在享受锦衣玉食的她,其实过的是如此凄惨的生活,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能护住。 这样位子,又有什么用处? 其实这次薄相的打算很简单。 他想让薄如颜用完药后变成了疯子。然后,派人将薄如颜和何氏一起丢在陆家的门口,疯了的薄如颜带了攻击性,在陆家门口亲手杀了何氏。 这是,他给陆家的警醒。 至于陆家想要让薄如颜偿命? 无所谓。 薄相根本不在乎损失一个女儿,他很有很多个女儿,一个没了,还有另一个。 而且,陆家还不能说是薄相的错,薄如颜疯了,他们怎么能将疯子的错,怪罪在薄相身上? 于情于理,薄家都没错。 然而,再过几日,沈苍苍就要成亲,陆希显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如今何氏惨死在陆家门口,肯定会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晦气。同时,聪明的人陆希显怎么会猜不出,这其实是薄家的警告,若是陆家再不避开之后的夺嫡之战,那么陆家的以后,就跟何氏一样。 薄相的计划,两全其美。 在这期间,薄相从未想过。薄如颜是自己嫡出的女儿,也没有想过,和自己成亲多年的妻子,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他想的,无非是他的前程,薄家的荣华富贵,至于其他人……他不才不会多想。也不会替她们多考虑一点点。 薄夫人跟在薄相身边多年。又何尝不明白,丈夫的冷血。 亲人都能如此…… 薄如颜哭了很久,才颤颤抖抖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看着一边悲伤的母亲说,“娘,我不用药,我不能疯!” 薄夫人抬起头。看着薄如颜,只见薄如颜继续道。“爹这样对我,不就是因为我没用处了么?娘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凭什么啊……我是相爷的嫡女,却不如一个小破落侯门的小姐!娘。若是我能嫁到沈家,一切就能改变了!” 薄夫人惊讶的站起身,“颜儿!” 沈砚山是什么样的人。薄夫人早已见过,那个人除了容颜出众这个优点外。便再也没有任何优点,他嘴毒说话又难听,从前他都看不上薄如颜,现在薄如颜已非完璧,又怎么可能嫁给沈砚山。 沈家,怎么会要她女儿这样的人做媳妇。 薄如颜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惊讶什么,又压低了声音说,“我听闻沈家世子酒量极差,一杯就倒。娘,爹肯定有办法的!” 比起成为废子,直接走上死路,薄如颜更想活着。 现在,元定帝的身子越来越差,能坐上帝位的人,不一定是太子纪毓。薄家想要稳稳的掌握这个位子,那么必定需要兵权。 现在大燕朝除了元定帝手里的兵权,掌握最多的和众多将领有亲密来往的,只有沈家。 而且,边疆程老将军据说也快不行了,来日的程家军肯定会落到沈砚山的手里。若是这样,沈家的兵力,其实已经比元定帝手里的兵力,多了不少。 尤其是程家军,这一只军队骁勇善战,和京城里那些安稳了多年的兵力比起来,程家军显然要厉害的很多。沈家能成为薄家的助力,一切都好办了。 薄如颜笑的凄惨,“我不会和晏锦争正室之位,她都有那么多东西了,给我一点又如何?我都低头了,她不会那么残忍的!” 她是堂堂的薄家嫡女,而晏锦不过是个小破落侯门出来的小姐,除了一张妖媚的脸,便再也没其他。 薄如颜从未甘心过,也从未认输过。 薄如颜紧紧地抱住身前的薄夫人,“娘,为了你,我什么委屈都愿意抗。娘,求求你了,我想活着,你救救我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却全是恶毒,半点不像是妥协的样子。 薄夫人心软,她只有薄如颜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很快就点头,“娘想想办法。” 若是小妾的话,沈家应该会同意。 毕竟,只是一个妾室。 只是,薄夫人怕的是自己的丈夫不同意,一个堂堂相爷的嫡女,去给沈家的世子做小妾。说起来,这件事情当真的丢人。 不过在权益面前,丢人又如何? 丈夫想要的,是利益。 等安慰了薄如颜睡下后,薄夫人才从屋内走了出去。 薄夫人刚离开,薄如颜便睁开了眼,然后赤脚踩在红木铺成的地上。 她走到不远处的妆台上,从小盒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面目狰狞,“晏锦……晏锦……我死,你也别想好过!” 而彼时,关于薄家的事情,也开始断断续续的传到晏锦的耳里。 薄如颜被晏三爷送了回去后,大病不起,怕是这段日子都不能出来走动了。晏锦闻言,放下手里挑选簪子的动作,看着身边的香复,“只是病了?” “只是病了!”香复皱眉,“奴婢瞧着,十二小姐的病情没那么简单呢!” 晏锦笑了笑,“自然没那么简单!” 薄家现在的声誉并不好,而薄相居然还留着薄如颜的性命,这倒是让晏锦觉得怪异。像薄相那样的人,必定会杀了薄如颜,而不是继留着。 不过,晏锦并没有多想这件事情。 在她的心里,薄如颜的存在其实等于零。 薄如颜对她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应该担心这件事情的,是薄相。 太过于自信。往往会成为自负。 她看着手里的簪子,选了半响后,才将白玉雕海棠花的簪子递给虞方,“表哥,这个怎么样?” 虞方接过晏锦手里的簪子,放在阳光下看了起来。 离虞方和沈苍苍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本来沉稳的虞方也急了起来。他听闻精绝的习俗。是成亲第二日。亲自替妻子盘发,然后给妻子佩戴上簪子,寓意结发夫妻。朝朝暮暮永不分离,他便也想和沈苍苍行这个礼。 只是他从未替女子盘过发髻,退而求其次,只能亲自替沈苍苍佩戴簪子。 然而。虞方看着自己买来的簪子,觉得每一个都适合沈苍苍。一时拿不定注意。 他选不定,便请了晏锦过来。 虞方看了许久,又摇头,“苍苍应该不喜欢!” “其实表哥前些日子在银楼新定的那套首饰就很不错!”晏锦叹了一口气。坐下后,缓缓地说,“苍苍喜欢素银簪子。表哥又何必找其他的!” 虞方垂下眼眸,长而卷密的睫毛微颤。“银簪子,太廉价了!” 素银簪子再精美,又怎么能和这些相比。 而且,沈苍苍不喜欢奢华,在银簪子上镶嵌其他的东西,沈苍苍也不喜欢。 虞方想了很久,才决定再送沈苍苍玉簪。 玉簪精巧简单,好点的玉石,不比其他的首饰便宜。 只是…… 虞方看着满桌的虞方,他觉得个个都好,个个都适合沈苍苍。哪怕晏锦陪他选了几枚簪子后,他依旧觉得沈苍苍戴那个都很好看。 “表哥送的东西,哪有廉价一说?”晏锦笑着安慰,“只要是你送的,苍苍都会喜欢!” 虞方坐在晏锦的不远处,一张俊美的脸上,全是纠结的神情。尽管如此,他的神情却丝毫没有破坏他的俊美,反而有一股美人忧愁的意味。 晏锦每次看见虞方,都会觉得咂舌。 上天保佑,还好她的表哥不是女子,不然这得是个多祸水的存在…… 虞方的指骨生的白皙,宛如剔透的白玉,在浅淡的阳光下,竟比手中的白玉簪子还要白上几分,像是透明似的,嫩的能掐出水来。 连沈苍苍私下都跟晏锦说,“哥哥长的太好看了,肤色也比我白。” 用好看,绝美来形容一个男子,对于男子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词语。 然而,晏锦却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的表哥。 绝色。 大概就是专门用来形容像虞方这样的人。 虞方丝毫没猜出晏锦的心思,而是微微蹙眉,“那,就素银簪子?” “恩!”晏锦点了点头,目光从虞方的视线上挪开,“喜欢的东西,哪里是用金银来衡量的!” 虞方想给沈苍苍最好的,但是再好的又如何?沈苍苍喜欢的,便只是素银簪子,给她喜欢的,便好。 而且,沈苍苍也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晏锦想到这里,又问虞方,“表哥,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虞方看着晏锦,尴尬的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 前些日子,虞方突然晕了过去,吓的沈苍苍连夜跑来,然后携着晏锦去看了虞方一眼。沈苍苍担心虞方,却又不敢冒然打扰虞家人。无奈之下,只好拖着晏锦…… 有晏锦在,虞家人也不会说什么。况且沈苍苍自己也觉得自己脸皮厚,不在乎外人说点什么。 反而是晏锦有些好奇,为何自己表哥晕阙的事情,她还没有得到消息,沈苍苍便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后来沈苍苍告诉晏锦,虞家有她的人。 为此,她还说的洋洋得意。 晏锦:“……” 不过沈苍苍的确有当虞家主母的魄力,她在短短的的日子内,便让虞家不少下人都服服帖帖的听从她的吩咐。虞家不少下人都是西域人,一旦真心服从一个人,便在也不会背叛。 好在,虞方晕阙过去,也不过是因为受了风寒,养几日便好。 沈苍苍担心虞方,更是提出成亲那日,干脆虞方不要亲自上门接亲,她自己过来就好。 她说出来这话的时候。 在座的人都哑口无言。 尤其是虞老太太,最后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虞老太太喜欢沈苍苍,而沈苍苍也会哄虞老太太高兴,她不会琴棋书画,便经常会练拳脚功夫给虞老太太看。 私下还跟虞老太太说,“祖母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哥哥的!” 西域人性子向来直爽,沈苍苍的性子,让虞老太爷和虞老太太都很满意。 其实,晏锦今日会来看虞方,陪着虞方挑选簪子,也是因为担心虞方的身子。她怕虞方体质太单薄,连迎亲都成了问题。 结果,虞方现在精神奕奕,丝毫不见半分病色。 她陪着虞方又说了一会话,才从屋子内退了出去。 晏锦没有先回府,而是绕道去找了解舒。 解舒在看见晏锦来找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用手放在身前,“我什么都不会帮你了!” 晏锦:“……” 好在晏锦没有带香复进屋,不然被人看见解舒这个样子,不知要让多少人笑话。 不过,解舒的确是很聪明,晏锦来找他,的确是有事。 晏锦自己走进屋内,坐在椅子上,看着解舒,又轻声地说,“再过几日,哥哥要成亲了。他这辈子,估计也只会娶苍苍一人了,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怕也是他的遗憾!” 解舒站稳了身子,冷冷一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表哥待你如此好,你不想帮帮他?”晏锦挑眉,看着解舒。 解舒呲牙,“他要是个美人,我多帮点也没什么,但是,他是男儿身啊!” 说到这里,解舒看着晏锦,风流一笑,“从前你没定亲,我帮帮你,也没什么,现在你都名花有主了,还指望我帮你?不帮!” 晏锦忍不住笑了起来,“解先生喜欢美人?” 解舒毫不犹豫地点头,“美人,谁不喜欢呢?” “那么,名动京城的柳文仙呢?”晏锦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先生可想见见?” 柳文仙在京城内的确很有名,她不止和薄相有来往,手里训出来的姑娘,更比普通地方的姑娘更美,更吸引人。 解舒作为一个风流公子,自然也听过柳文仙的名字。 他挑眉,“柳文仙又不会来虞方的婚宴上赴宴!” 他刚说完,晏锦便回答,“她,会来!”(未完待续。) 第628章:萧家的事 解舒听了这话,一双狭长的眼,微微眯起。 他缓缓地坐下来后,思索了半响,“你怎么知道她会来?” “我若说是她告诉我的!”晏锦看着解舒,笑了笑,“你信吗?” 解舒左手撑着下颚,姿态慵懒,“信!” 他来京城里的时候,便听过柳文仙的名字,他私下还查探过柳文仙的事情,却没有半点收获。 他只知道,柳文仙的母亲是精绝人,至于柳文仙的父亲是谁,他却不得而知。 柳文仙的的处事有些怪异,明明可以逃离薄相的控制,却似乎有意无意的接近。所以,古怪的柳文仙会主动来告诉晏锦,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像柳文仙那样古怪的人,其实解舒心里,是没有多少好奇心的。 他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晏锦。 眼前的少女,黑发像是用墨汁染过似的,乌鸦鸦一片。白皙剔透如玉的肤色,镶嵌着一双蓝灰色的眼,小巧挺拔的鼻翼,薄薄地唇瓣像是春日里桃花初绽的色泽。晏锦长的好,虽不似虞方那般妖媚动人,却更如同枝头的寒梅,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 柳文仙虽然长的也不错,但是和晏锦比起来,便是天壤之别。 解舒挪开眼神,嘴角露出半分苦涩,“这京城里的美人,怎么都和晏小姐有往来!” 晏锦没有注意解舒的神色,而是继续说,“柳姑娘是跟着常大人一起来的。” 解舒调整好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懒散,“你的意思是。柳文仙来示威的?啧啧,她想和虞方比比谁更美?” 晏锦:“……” 解舒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说过了头,便坐稳了身子,“她是薄相的枕边人,来赴宴必定是有目的的!” 若是没目的,柳文仙显然不会出现在这个场合。 沈苍苍和虞方的婚宴,是沈三爷和虞老太爷操办的。对于沈家而言。沈苍苍的亲事,必须要办的很好。尤其是向来偏爱沈苍苍的沈三爷,更是将沈苍苍视若亲生女儿。又怎么会委屈沈苍苍半分。 沈三爷能做的,不过是场面的事情。 而那一日到底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解舒想到这里,立即明白了晏锦需要他做什么事情。 他有些咂舌。“晏小姐,你太高看我了吧。这……你想让我阻止薄相在喜宴上做的事情,太难了!” “对解先生而言,不难!”晏锦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我派人查过这个柳文仙。发现她曾经出现在江南一带,而且每年都会出现!” 解舒皱眉,“江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江南水乡,像柳文仙这样的女子。会出现在那种地方,也是很正常的。闲来无事去江南游玩一番,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 晏锦查到的东西,他曾也查到过。 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晏锦又提醒,“她也曾出现在京郊帝陵十里外!” 解舒目瞪口呆,“十里外?” “解先生你是聪明人,肯定知道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的!”晏锦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柳文仙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你只需要一直跟着她,便能查到她和薄相这些年来为何往来。” 晏锦说完后,又带着几分歉意,“其实我可以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的,不过我想,既然和你萧家有关,就该交给你自己来解决吧?” 晏锦没有等解舒回答,而是转身离去。 她还未走出门外,便听见解舒声音低沉,“谢谢!” 晏锦顿了顿脚步,依旧没有回头。 柳文仙主动来告诉她这件事情的时候,晏锦多少觉得有些吃惊。毕竟,她和柳文仙没什么来往,唯一的来往也是调查薄如颜身边的人。柳文仙突然的示好,晏锦自己也捉摸不透,到底是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对于柳文仙,晏锦查到的东西,其实和解舒查到的,是没什么差别的。 她也曾和解舒一样,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像柳文仙这样的人,去去江南,走走大漠,都是很普通的事情。 但是,若是每年去江南,又每年固定拜祭一些人,一切就很不正常了。 晏锦也是从柳文仙的嘴里无意得到了一些风声。 柳文仙说,桐木琴的声音最好听。 然而,江南最好的制作桐木琴的家族,当年也因为战乱被牵连,被毁了。流传下来的桐木琴,虽然也有些不错的,但是却不如当年了。 柳文仙手里的桐木琴是十多年前的东西,而音色据说也不错。 当年能在江南,拥有这样的桐木琴的,便只有萧家。 一切的讯息都是在告诉晏锦,柳文仙是萧家的人…… 淮安王萧逞全家被灭族,却留下了解舒。原本,晏锦以为解舒是这里面最幸运的一个,却不想柳文仙也和萧家似乎曾有来往。 但是,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她打听到的消息,是柳文仙故意泄露的。 又或许,柳文仙根本和萧家其实根本没关系,只是暗地里借助萧家的从前的威望在做些事情。 她的确可以自己动手,只是关于萧家的事情,以解舒的自尊心,约摸是想自己解决的。 前世,解舒帮了她太多,这世她应该将那些恩情全部偿还回去。 晏锦出来后,对香复说,“你同安之说,让他跟着解先生一些!” “奴婢知道了!”香复点了点头,才陪着晏锦离开了虞家。 日子转瞬即逝…… 沈苍苍和虞方成亲的日子,转眼便到了。 这一日,虞方穿着喜服,平日里一张苍白的容颜,在此时竟被一身大红色的衣衫衬的十分艳丽。前来赴宴的人们,瞧着虞方的样子,都会顿下脚步多看几眼。 好看的人,他们见了不少,但是像虞方这样好看的人,却真的从未见过。 像女子一般妖媚夺目的少年,美的摄人心魄。 虞方本就不是擅长应酬之人,他羞怯的样子,更是让注视他的目光,又多了不少。 在一边的解舒既羡慕又无奈,只好一直感叹,“祸水啊,祸水啊……”(未完待续。) 第629章:沈苍苍的喜宴(一) 虞方倒是不在意解舒的话。 今儿,他十分的高兴,一些小事情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迎亲的队伍从虞家出发,虞方坐在白色的骏马上,眉眼里全是风情。 从前京城里的人便听说,虞家那位小少爷生的跟天仙似的,丝毫不比女子逊色。只是,无论传言多么的厉害,也不过是个传言而已,毕竟虞方身子骨不好,甚少踏出虞家大门,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看见虞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今儿,虞方出来迎亲时,他们也看了个彻底。 不少人都抽了一口冷气…… 绝美的翩翩少年,坐在白色的骏马上,当真是像不染尘埃的仙人。 等迎亲的队伍到了定国公府外时,沈苍苍才哭了出来。 她今日出嫁后,便不再是沈家的小姐而是虞家的媳妇了,她这么一哭,本来一直高兴的沈三爷也哭了出来。 沈三爷是看着沈苍苍长大的,沈苍苍的父母去世后,他便代替了沈苍苍父母照顾沈苍苍。从前,沈苍苍在京城里的名声不好时,他时常愤恨,也骂那些人有眼无珠。但是,私下,沈三爷又担心沈苍苍的亲事,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子,名声如此不好,来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他担心,日日夜夜都怕薄如颜会嫁不好。 自从薄如颜和苏行容定亲后,他更是担心了。 苏行容的性子古怪,沈苍苍嫁过去肯定会吃亏。 还好,苏家最后退了这门亲事。 因为是薄太后私下指婚,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少。 被退亲的女子。来日的亲事多少有些麻烦。 起初,沈三爷是不同意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的。 他自己身子骨不好,心里也有别的女人,所以一直不想成亲。他怕自己第二次醒来身子就僵硬了,而嫁给他的女子,却因为他的去世,要终身守寡。 他自私不起来。 虞方的身子骨不比他好多少。若虞方来日去了。沈苍苍该怎么办。 后来,定国公跟他说,“苍苍的性子有些像你。心里一旦有了人,便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嫁的再好,也不如让她心里舒服好。来日虞家那个孩子就算去世了,苍苍也会留下一些好的回忆!” 沈三爷听自己哥哥这样说。慢慢的也试着接受虞方。 虞方性子内向,很少和外界的人接触。这样的虞方。却不是一个蠢笨的的人,他很聪明,在沈苍苍的背后,也能给沈苍苍指路。 沈苍苍的脾气固执。但是虞方一开口,她便会听从虞方的安排。 有虞方陪着,沈三爷也放心不少。 沈苍苍哭的厉害。而沈三爷心里也不是滋味,“以后好好的。照顾好夫君,伺候好他。我……” 他摆了摆手,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怕误了吉时,沈苍苍几乎是被两个喜娘搀扶着走了出去。今日的沈苍苍穿着一身喜服,头上盖着盖头,身子纤细柔美,看的在人群里的不少人都羡慕不已。 尤本该喜娘亲自扶沈苍苍上轿,但是虞方在听闻沈苍苍抽泣的厉害后,亲自从骏马上下来,从喜娘的手里接过沈苍苍,亲自将沈苍苍扶上了轿子。 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呵护自己最喜欢的宝贝一样。 他低声说,“苍苍,我会对你好的!” 一句简单的话语,却是沈苍苍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不远处站着的公主们,看着都眼红的厉害。 她们的亲事从来不是自己做主,就算自己能选择,却也再也找不到像虞方这样容颜姣好又性子温柔的男人了。她们从前有多厌恶沈苍苍,现在便有多羡慕沈苍苍。 藏在人群里的常家小姐,更是咬牙切齿。 等花轿离开了沈家府外时,她才从人群里退了下去,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晏锦的目光看着常家小姐离开的方向,然后淡淡一笑。 很快,她身边的香复也跟了过去。 虞家的老爷和老太太是西域人,成亲的习俗和大燕朝的多少有些差别。 跨了火盆,踩碎了玉片后,沈苍苍和虞方又按照西域的习俗行了一遍礼…… 等一切都完成后,沈苍苍也累的够呛。 她体质不错,都觉得有些疲惫了,又何况是虞方? 两个人行完礼后,沈苍苍便被人送进了喜房内,而虞方在外敬酒。 晏锦很快也在喜宴上发现了柳文仙的身影。 而坐在男宾席位上的人,因为柳文仙的出现,也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尤其是今儿看过虞方之后,甚至还有人感叹,虞方若是女儿身,当真是比晏家大小姐和柳文仙还要夺目了。 那样绝色的人,可惜是个男儿身。 他们在感叹可惜的同时,柳文仙却出现了。 这下,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文仙身上。 解舒也不例外。 他紧紧的看着柳文仙,见柳文仙的唇畔的笑意淡淡的,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朝着柳文仙离开的方向走去。 解舒突然离开,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而常小姐入了席位后,又走到晏锦的身边,笑着跟晏锦行礼,“见过晏小姐!” “你是?”晏锦故作不知,“我可曾认识你?” 晏锦的话,让常家小姐有些尴尬。 坐在晏锦身边不远处的人,接了晏锦的话,“常家人身形一直臃肿,若不出我的意料,这肯定是常家小姐!” 说完,那人还笑了笑,“和常大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常家小姐虽然尴尬,却不敢反驳回去。 和晏锦同席位的,除了郡主便是朝廷重臣的女儿。 她们会和晏锦说笑,帮着晏锦,无非也是看中了来日晏锦在沈家的地位。 毕竟,沈苍苍的亲事结束后,也就该轮到晏锦了。 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排场很大,若说是十里红妆,也是不过分的。 虞家是大商户,虽然地位不如沈家,但是出手很阔绰。连这些看习惯了大场面的人,在看见虞家摆出来的东西后,还是被惊的目瞪口呆。 她将心里的怨气吞咽了下去,又看着晏锦说,“晏小姐,可否能借一步说话?”(未完待续。) 第630章:沈苍苍喜宴(二) 常家小姐虽不比上晏锦身边坐着的人有身份,但是她的父亲好歹也是礼部的人,比晏季常还要年长几岁。 于情于理,晏锦都该给常家小姐一点薄面。 尤其是沈苍苍和虞方的喜宴,晏锦不该让常家小姐下不了台面。 而且,常家小姐还如此谦逊……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晏锦只是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常小姐在这里说便好!” 晏锦淡淡的第一句话,让在座的人心里都有些得意。 她们今儿会选择坐在晏锦身边,自然也是想和晏锦拉拢下关系,来日攀上沈家。 尤其是看了沈苍苍和虞方的亲事后,她们连对虞家也是另眼相待。 晏锦的话,等于肯定了她们的存在。 而常家小姐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她本就生的身形臃肿,尽管这些年来一直在用药控制,但是药吃了不少,身形却不见改变。而她自己又舍不得那些美味的吃食,久而久之,便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然,来日她不怕会嫁不出去,但是比常家好的人家,却也是不能多想了。 若不是薄如颜许她的那些条件让她心动,她也不至于自讨没趣来晏锦这里和晏锦说这些…… 毕竟薄家的人皮相都不错,虽是薄如颜的庶弟,但是好歹也是薄相的孩子。她能嫁到薄家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薄如颜开的条件,让她十分的心动。 起初有多心动,现在便有多狼狈和尴尬。 常家小姐脸色有些惨白,“晏小姐。你这是为难我!” “常小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坐在晏锦身边一直未曾开口的郡主说道,“你是看不起我们吗?” 她说完后,众人的目光也落在了常家小姐的身上。 常家小姐往后缩了一缩,然后神情更是不安,她看了看晏锦,知道晏锦是真的不愿意和她单独说说话,只好无奈的离开了。 晏锦太聪明了。根本不会和她独处。 其实。她也没什么事情想和晏锦说,无非是薄如颜想见晏锦,而她替薄如颜将晏锦唤出去而已。 常家小姐离开后。晏锦身边的众位郡主县主,又陪着晏锦说起话来。而关于常家小姐的事情,谁也没放在心上了…… 酒过三巡,晏锦有些微醺。 她起身本打算去看看沈苍苍。因为沈苍苍怕肚子饿,让晏锦晚些给她送些吃食。晏锦应了。瞧着时辰应该差不多了,而虞方又一直不能回去,她便离开了席位。 只是,晏锦刚走进抄手游廊。便看见远处站着的薄如颜。 站在薄如颜身后的还有几个虞家的丫鬟婆子,薄如颜的衣襟也被她们扯的有些凌乱了。 薄如颜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嚣张,尤其是她在看见晏锦后。语气放低了不少,“你终于肯见我了?” 晏锦挥了挥手。让丫鬟和婆子们退后一些。 她时常到虞府来走动,从前还在虞府小住了一些日子,这些人自然都认识她。 她挥手后,丫鬟和婆子们退后一些,却没有离的太远,她们害怕薄如颜会对晏锦做出什么。尤其是此时,晏锦吃了酒,在灯火下面色微红,神色倦怠。 “我为何要见你?”晏锦有些疑惑,“十二小姐是否会错了意?” 薄如颜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才继续说,“我今日是有事来找你的,有事想和你商议!” 晏锦担心沈苍苍饿肚子,便摇头,“我不同意!” 薄如颜脸色瞬间惨白,“你都还没听!” “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晏锦抬起脚,不想和薄如颜纠缠下去,对于薄如颜这样的人,她没必要浪费太多的时间。 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做的太绝,也不会让人以后活不下去。 但是,一旦她要做的绝,她便会让这个人生不如死,让这个人看着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失去,最后化为一堆白骨。 晏锦不认为,自己是个处事柔和的人。 有的时候,太多的感情,虽是牵绊,但也是累赘。 无谓的,她不需要。 譬如像薄如颜这样…… “晏锦!”薄如颜低吼唤住要离开的晏锦,声音里带了几分哀求,“你不是最仁慈了吗?你都可以和沈苍苍那样的人来往,你为何不帮帮我!” 她说到这里,还颤颤抖抖的从袖口里拿出一枚带了血的簪子,“你讨厌陆家三房,我帮你把何氏折磨的生不如死,你看,这些血,都是她的!” 薄如颜说的果决,似乎何氏的生死对她而言,不过是蝼蚁。 陆家三房不喜欢晏锦,私下对沈家也有不少的意见。 她来日既是沈砚山的妾室,自然要帮着沈家铲除这些阻拦沈家脚步的阻碍。 她下手,便残忍多了。 她亲自将何氏身上的沾染了血的东西送到了陆家,表示她对陆家和沈家的忠心,现在又来给晏锦献她的宝贝。 她都这样做了,晏锦不可能还不给她生路吧? 晏锦没有看薄如颜手里的东西,而是退后了几步。 沈苍苍和虞方的大喜日子,她不想看见这些脏东西。 薄如颜见晏锦退后,然后跪在了晏锦身前,“晏小姐,只有你能救我了。我不能死,我若死了,我的母亲便真的完了。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她唯一的希望。我求求你,别拿了我的命,我愿意给沈世子做妾,我愿意一直伺候你们,你就留下我的性命吧!” 她说完后,哭了起来。 晏锦的举手之劳,却可以救她的性命,而且,她再也不会和晏锦争夺沈砚山了,那么晏锦为何,还不给她一条生路? 薄如颜委屈了自己,无非是想给母亲一个希望。 她不能死,也不愿意死…… 只有她对薄家有用处,薄家才会继续留着她。 薄如颜的话,让晏锦怒极反笑。 她今儿倒是长见识了…… 从前的薄如颜是何等嚣张,那时的薄如颜怎么没想过,要放过她和沈苍苍。现在薄如颜地位不如从前,便一定要她来饶过性命…… 还用道德来捆绑她。 当真是,毫不知耻。(未完待续。) 第631章:他来处置 晏锦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薄如颜,“你的生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平淡,而薄如颜却惊的目瞪口呆。 薄如颜像是被人从头顶灌了一盆冰水,从头到脚都是冰冷刺骨。 她明明都这样哀求晏锦了…… 她明明都放下自己的身份和自尊心了…… 晏锦见薄如颜不说话,又道,“相爷夫人我连见都没见过,她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况且,难道她想不开,还会是我的错吗?” 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 晏锦若是要一个个都要去可怜,她还活不活了? 而且,造成现在局面的人,从不是她。 薄如颜会落得现在的结果,也不过是自作孽。 薄如颜抬起头,一脸泪水,“晏锦,你明明可以救我们,只要你点个头,一切都可以,你为什么不答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你们的生死,我不能做主,而且也和我无关!”晏锦语气冰冷,“这个世上,并不是你弱,你便有理。比你强大的人太多,不是任何一个人都欠你薄家东西。你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回去求求薄相,毕竟,他才是薄家的家主,是能左右你们生死的人!” 晏锦其实完全不用想,便明白薄如颜为何会这样。 薄相想要夺走薄如颜的性命,而薄夫人又舍不得薄如颜! 所以,薄如颜以为自己能救她。 或许外人会认为薄如颜是天真,而晏锦却认为,薄如颜这样不过是让她觉得恶心罢了。 薄如颜听了晏锦的话,却依旧不愿意妥协。 她对着晏锦磕头。额头都出了血,“求求你了,晏小姐……我来日一定会报答你的大恩大德的!” 晏锦皱眉,挥手让不远处的丫鬟和婆子带着薄如颜离开。 如今的薄如颜,和疯子有什么区别? 薄如颜被人扶起,带着血的容颜却狰狞可怕,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掉外面的塞子。便想朝着晏锦泼去。 晏锦下意识往后一躲,她一直都防着薄如颜,所以动作也十分的迅速。 然而。薄如颜的动作哪里比的上虞家的婆子们的速度快,她被人抓住了手腕,一群人争执的时候,瓷瓶里的东西也泼到了薄如颜自己的脸上。 下一刻。瓷瓶里的药,便像是滚烫的火炭似的。在她的脸上冒了烟,立即灼烧了起来。疼的薄如颜大叫了起来,然后瘫软了身子。 小丫鬟和婆子们吓的立即站在了晏锦的身前,怕薄如颜身上的东西落在晏锦的身上。 晏锦此时却很镇定。 她清楚的看见。瓷瓶里的东西,像是浑浊的水。这样的东西,却在顷刻间能将薄如颜的容颜毁去! 不知为何。晏锦想起了她第一次见薄如颜的时候,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嘲笑她是夜叉的女儿,更是嘲讽她的母亲,不过是商贾户出生。 那时的薄如颜,从未想过,要给素未谋面的她,留半点颜面。 现在…… 容颜被毁的薄如颜,反而真的是像个夜叉了。 因果循环。 薄如颜惨叫的厉害,她不顾一切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样子要多狼狈,便有多狼狈。而晏锦觉得如今的薄如颜十分的棘手的时候,沈砚山从暗处走了出来。 沈砚山很少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表情,常年都是一张淡漠的神色,永远都不会改变。 而此时的他,却有些惊魂未定。 一双修长的眉,也微微皱起。 晏锦看着眼前的沈砚山,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沈砚山没有看地上惨叫的薄如颜,而是对晏锦说,“你没事吧?” 晏锦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十二小姐……” 薄如颜毕竟是在虞家出的事,她防了柳文仙,却没有防到薄如颜。 今天,常家小姐离开的时候,香复便跟了上去。所以,晏锦也知道,常家小姐和薄如颜有了来往,她才会在喜宴上不给常家小姐留任何颜面。 毕竟,常家小姐都在帮薄如颜欺骗她了,她又何必对常家小姐好呢? 现在,薄如颜是在虞家出了事,要将薄如颜送回去,其实也有些麻烦了。 沈砚山揉了揉晏锦的眉心,“你去陪陪苍苍,这些交给我来处理就好。脏东西,不用你出手!” 沈砚山的声音很轻,而在地上的薄如颜却听了个彻底。 她疼痛难忍,却依旧想看一眼眼前的沈砚山。 她从前有多不屑看见沈砚山,此刻便有多想看见他。为何……她想问一句,为何沈砚山会选择晏锦,而放弃了她? 她哪里比不上晏锦。 而她想睁开眼,却发现脸上黏糊一片,根本睁不开眼。 那个人从头到尾,连一个可怜的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晏锦的确是担心沈苍苍,而此时沈砚山的语气又很坚持,她只好先行离开。 等晏锦离开后,沈砚山才对身边的宋潜说,“去取一些膏药给她,然后……送去晏二小姐身边!” 其实薄如颜脸上的东西,若是及早发现,重大夫的医术,是可以恢复容貌的。而宋潜知道,沈砚山让他去取的膏药,是加重薄如颜脸上的伤痕……沈砚山没有吩咐让他杀死薄如颜,是因为沈砚山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里见血,也觉得杀了薄如颜会脏了他们的手。 沈砚山更擅长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 晏家二小姐如今是个疯子却依旧记得薄如颜的名字,可见有多恨薄如颜。 若将薄如颜送到晏家二小姐身边,过的日子会有多可怜,显而易见。 不过,沈砚山的怒气,显然没有这么轻松就消下去了。 他这段日子布置好的一切,无非是想亲手让薄家从大燕朝消失…… 宋潜看着地上的薄如颜,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以为沈砚山不喜欢插手朝政上的事情,便以为沈砚山真的是什么都不会去做。 他们怕是忘了,当年被精绝称为鬼魅的沈砚山,在战场上是何等的凌厉,手里的血液不知能染红多少地方…… 而彼时,沈苍苍饿的头晕眼花,觉得自己快扛不住时,终于等到有人推开门了。 她没有掀开盖头,语气里却带了几分埋怨,“你可终于来了,我都快饿坏了!”(未完待续。) 第632章:虞方的夜晚 沈苍苍是个怕饿肚子的,所以在一早知道今儿自己不能多吃后,便私下同晏锦说了。 若是虞方脱不开身,切记一定要给她弄些吃的来。 只是她现在在屋内,晏锦想要从喜宴上离开,恐怕也得费些功夫。 好在,晏锦终于是来了。 沈苍苍虽然埋怨,却依旧没有挑起盖头,因为出嫁的时候沈三爷怕她坏了规矩,同她嘱咐了几次。 盖头得交给新郎官来挑,寓意好,她得为了虞方,忍着。 哪怕,是个简简单单的寓意,她也希望能给虞方。 完整的。 “素素!”沈苍苍将手方在腹部,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带什么好吃的了?” 她今儿身上穿戴的东西太多,手上的镯子更是戴了好几个,每样东西虽然都很精致,但是多了就压的她有些抬不起头来。现在,沈苍苍觉得自己头上的东西太重,脖子疼的厉害,手臂想要抬起来也十分的吃力……虞家是恨不得将她全身都挂上金银首饰和玉器。 平日里的沈苍苍虽然不喜欢这些,却也不好驳了虞家的好意。 她虽然性子直接说话也口无遮挡,但是对长辈却很孝顺,从不会违背他们的想法。 此时,她说完话后,却没有任何声响。 沈苍有些急了,又碍于头上还有盖头,不由地又催促,“我真的好饿啊……” 这次,她拖着长长的尾音,撒起娇来。 下一刻,沈苍苍只觉得眼前一片红突然明亮了起来,而站在她眼前的人。却不是晏锦。 她愣了愣,“哥哥!” 眼前的虞方头上的饰品已经摘下了,而黑色如墨的长发早已用红色的绸带扎起。他本就生的白皙,在用了酒之后,一张小脸更是白里透红,他一只手拿着盖头,而另一只手还端着一碗饺子。 虞方的酒量不好。纵使今儿他已经节制不能饮酒。却依旧因为高兴,忍不住敬了不少人。 他是真的高兴。 若不是留意到晏锦离席,他都快忘了。自己还饿着沈苍苍。 沈苍苍一直怕饿,胃口比常人大些。 他用了不少力气,才推脱周围的人群,最后在院门外遇见了晏锦。 晏锦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太多的酒。神情有些怪异,而且还有些失魂。他唤了晏锦几声后。晏锦才回过神来。 晏锦见虞方来了,便说,“表哥你既然来,你便给苍苍弄些吃的吧!” 她说完后。便转身朝着后面走去。 虞方见晏锦脚步匆忙,也没有阻止。他这个表妹处事向来利索,而且很多事情也喜欢藏在心里。若是晏锦不愿意主动提起,那么谁也不知道晏锦到底在想什么。包括他也一样。 不过对于晏锦,虞方更是将她当做嫡亲妹妹。 若不是晏锦,他此生怎么会再遇见沈苍苍,现在还成了沈苍苍的丈夫。 沈苍苍嫁来虞家,他的父亲特意将虞家的主院空了下来给他居住,怕院子里萧条,还重金买了不少的梅树进来栽植。他原本的院子,也改成了他的书房……尤其是在父亲听闻沈苍苍喜欢养兔子后,又将后宅空置的地移植上了青草,等天暖后就可以将那些兔子放在后园里养着。 沈苍苍的这个喜好,倒是很合虞老太爷的心意,私下,虞老太爷将沈苍苍夸了又夸。 虞方怕自己身上一股酒味让沈苍苍不喜,特意去洗了脸,又将发髻放下后,才端着饺子来看沈苍苍。 此时的沈苍苍,有些傻了眼。 她声音有些颤抖,“哥哥你怎么来了?” “怕你饿着!”虞方将碗递给沈苍苍,“你先吃了垫垫肚子!” 虞方坐在沈苍苍身边,一身红色的喜服,将他姣好的容颜承托的更加娇艳。 薄凉的唇、西域人高挺的鼻翼、蓝色的眼眸像是装下了一片大海,剔透宛如透明。细长的眉,白皙的额头…… 平日里的虞方大多穿着素雅的衣衫,从不穿着颜色亮丽的衣服。现在沈苍苍近距离看着虞方,觉得自己在下一刻死亡,都没有什么遗憾。 她一直都知道虞方长的好,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但是如今看着虞方的容颜,她依旧挪不开眼。 至于饺子…… 沈苍苍此时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饺子。 虞方似乎猜出沈苍苍在想什么似的,又道,“你尝尝?” “我……”沈苍苍舔了舔唇,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苍白的言语,根本表达不了她内心的欣喜。 她下一刻拿起勺子尝起了饺子,然后却发现饺子有些不对劲。她没有立即呼喊出来,直接咬掉一块饺子皮,将碗放下后,便朝着虞方亲了过去。 她的动作迅速,弄的虞方措手不及。 她将饺子皮渡过去的时候,虞方不禁微微蹙眉,“生的!” 沈苍苍稍微退后了一些,一双漂亮的眼带着笑意。 这本该她说的话,却轮到了虞方。 虞方很快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他笑了笑,宛如百花盛开,迷人极了。 沈苍苍也在这刻终于明白,祸水是什么意思。 她下意识便掌握了主动权,什么之后还有礼仪,什么之后还有膳食,她都不管了。 色不迷人,人自迷。 她这么一主动,虞方却有些慌了…… 沈苍苍坐在他的身上,然后看着身下的人乌黑如绢的发丝,散在大红色的喜床上,平日里清冷的容颜,此时却带了几分羞怯。虞方是男儿身,但是平日里见过的姑娘,的确很少,更别提此时和他如此亲密的人了。 他此时的样子,含羞带怯。 妖媚的像是个妖精。 沈苍苍看着虞方任君采撷的样子,心里便再也忍不住了。 在成亲的前一晚,嬷嬷教了她很多事情,说第一夜会疼的厉害。而且,她私下还问过晏温婉,是否真的会疼的厉害。 晏温婉虽然有些害羞,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她还嘱咐沈苍苍,“别怕疼,一会就过去了!” 沈苍苍想到这些,然后俯低身子,将头放在虞方的肩上,她说,“哥哥,你忍忍……就疼一会。” 虞方:“……”(未完待续。) 第633章:好心的恶意 沈苍苍的话,让虞方有些哭笑不得。 他将手掩在眼上,不想让沈苍苍看见自己取笑他的神情。 然而,他这个动作,却让沈苍苍有些迷糊了。 在沈苍苍的心里,虞方自幼体弱,很多男儿能做的事情,他都是不能做的。 没关系。 虞方不能做的,她都会学着来做,而且会比世上男儿做的更好。 结一世姻缘,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的适合他,而是她想为他,变成最好的存在。 沈苍苍想到这里,便抬起手来将帐子放下来…… 什么礼仪…… 什么章程…… 她才不要顾。 她喜欢这个人,想要成为他的人,也希望在他的身上,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然而沈苍苍刚将帐子放下后,虞方便停止了笑声,他缓缓地将沈苍苍推后一些,坐了起来后,看着沈苍苍。 此刻,他们的鼻翼对着鼻翼,乌黑垂直的发丝,也纠缠在了一起。只要对方稍微一动,两个人便能亲上。 虞方身上的味道,萦绕在沈苍苍的鼻翼间。 “傻瓜!”虞方伸出手,捂住了沈苍苍的眼,然后俯身而上。 只是,他的动作太过于青涩,像是个含羞的少女一般轻柔。沈苍苍性子急迫,哪里忍的了虞方这样若即若离的动作,她像是离了水的鱼,需要空气需要水份,下一刻虞方又被沈苍苍推倒,便只好由着沈苍苍来了。 白皙如玉的肤色,在大红的喜被上显得格外的吸引人,沈苍苍此时累的气喘吁吁。才将虞方身上那些衣衫给扒了下来。 虞方虽然瘦弱,但是身子却属于精瘦,在黯淡的烛火里,像是泛着丝丝光泽。虞方那张绝美的脸,让沈苍苍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了…… 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要轻柔要轻柔。 可一旦一个人失去了理智,哪里还记得轻柔是什么东西。 她急迫的动作下。虞方的唇也流出一丝淡淡的血。然而。他却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更多的是甜蜜。 沈苍苍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和一个人坦诚相见,她虽然含羞。但是却想要更多。 那种体内的燥热,彷佛需要另一个人来熄灭。 然而…… 沈苍苍很快便发现,原来幸福之外,还能更幸福。 疼痛让她想要挣扎。却在很快之后消失…… 她爱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无比的爱这个人。 她能遇见虞方,像是经历了两世一般的漫长。这种难以言语的感情,她说了很多次。却依旧不能将心里的一切说了出来。 她紧紧的握住虞方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再也没有任何的缝隙。 最后沈苍苍几乎落了泪。她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太高兴了。 她说。“哥哥!” 一室旖旎。 本来该继续进行的礼仪,也因为虞方进屋没有退出来,便没有再进行了。虞方院子里的婆子们,是虞家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她们比谁都会看该如何处事。 至于虞方拿给沈苍苍的那碗饺子,其实虞方是真的想拿来给沈苍苍填饱肚子的,却不想小厨房的人在准备的时候多了个心眼,将还未煮熟的饺子递给了虞方。 虽然,礼仪是该继续按照精绝的习俗进行。 但是,虞老太太知道沈苍苍是汉人,有些属于汉人的礼仪,是绝对不能少的。 这一夜,有人欣喜,也有人悲伤。 沈苍苍和虞方的喜宴进行的很顺利,连薄如颜的事情都被虞家彻底的瞒了下来,在外吃喜酒的人,根本不知道其实这一日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尤其是解舒…… 他在偷听到柳文仙的谈话后,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他等两个人说完话后,便直接从暗处走了出来。 柳文仙在见到虞方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她往后一躲,却听见解舒说,“柳姑娘的喜欢,便是将一个束缚在你的掌心里吗?柳姑娘的喜欢,便是让一个人愧疚你,再也不离开你吗?” 解舒说完之后,又道,“你当真是自私!至于柳姑娘说萧予恒已成一堆白骨的时候,柳姑娘难道也不脸红下吗?说假话都说的那么真情,不知的人还真的以为萧家真的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解舒觉得十分的可笑。 柳文仙自称是淮安王萧逞绥的外室的女儿,他作为父亲的儿子,却从不知道父亲有任何外室。 当年,父亲身边的通房,都是母亲找的。 母亲说,虽然她不甘心,但是萧家的家业需要人来继承,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那些通房也是想要一些银子,至于替谁生孩子,她们根本都不在乎。 可笑的是,母亲当年委屈自己,却不想有朝一日,萧家的会灭族。 柳文仙如此侮辱他的父亲,他又怎么能忍的下去。 柳文仙一张清秀的脸上,全是不安,“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解舒看着柳文仙,眼里全是讽刺,“柳姑娘方才说,自己出生卑微。你知道你自己出生卑微就好了,人有自知之明是好事。难道你出生卑微,就该被人同情么?就因为你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因为你认为你在陪薄相的时候,是在付出?柳姑娘,你这个人啊……还当真是自作聪明!” 柳文仙此时的脸色有些难堪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眼前的人将话语说的乱七八糟,但是她也听明白了一点。 这个人,说她不是萧家的孩子,而且说的十分坚定,似乎掌握了她所有的事情一样。 柳文仙有些不安的扯着眼前的人的衣袂,像是用尽了全力,将他们的牵绊捆在了一起一样,“寒哥,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快走……他是晏锦身边的人!” 柳文仙推着眼前的人,害怕解舒继续说下去。 她今日看见这个人站在晏锦的身边,便明白这是晏锦的人。 晏锦…… 她其实看不太透晏锦。 无论她示好,还是其他,晏锦都没有任何反应,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被她控制分毫。 解舒看着眼前容颜隽秀的少年,继续说,“国师大人你一心想要替萧家复仇,却连萧家唯一的孩子是死是活都不清楚!也不知你的好心,会不会成为恶意!”(未完待续。) 第634章:过客和必然 广陌寒站在暗处,他本就生的隽秀,常年又不喜欢言语。刚入宫的时候,也因为话语极少,被人认为是自负。 此时,他站在灯火下,那双眼眸也泛着暗黑的光泽。 他就这样看着解舒,然后淡淡地说,“恶意?” “难道不是恶意吗?”解舒看着广陌寒,丝毫不示弱,“来日若国师大人真的成功,你认为承担罪名的,会是谁?是你,又或者是你身边的柳姑娘?” 解舒怒极反笑,“他们在乎的是身后的人,是你真正的目的!国师大人,淮安王去世多年,你连他的身后名都不放过吗?” 当年,淮安王死的冤枉。 无论朝廷后来对萧家怎么弥补,办了多么隆重的丧礼,甚至还将淮安王的尸骨迁到了京城里离皇陵很近的地方,都弥补不了一个事实。 萧家,真的没了。 元定帝做的一切,无非是做给那些活着的人看的。 人都死了,弥补这些有什么用处? 谁稀罕皇陵附近的风水宝地,谁又稀罕朝廷所谓的弥补? 解舒一直想要的,无非是父母还在,弟妹还在…… 然而,他想要的,却再也不可能得到了。 元定帝做的很聪明,他这样的做法,便再也没有人觉得不妥。毕竟,皇恩浩荡,元定帝都如此对待萧家了,淮安王的远亲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所谓天子,他的恩赐,都是恩德。 天子,上天之子,怎么会有错误的时候? 解舒曾也想过要复仇。但是他每次想起母亲和他说要活下去的时候,便又断绝了这样的念头。 他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大燕王朝覆灭。 他没有做的事情,然而,广陌寒却做了…… 解舒想到这里,又看着柳文仙说,“柳文仙姑娘,往日我仰慕你的才华。却没想到你如此的卑劣不堪。你已身在地狱。又何必让人陪着你一起?原来所谓的喜欢,便是让你喜欢的人给你陪葬!” 柳文仙皱着眉头,低吼。“你到底是谁?” “柳姑娘不说你是我妹妹吗?怎么,连哥哥都不认识了?”解舒挑唇,终于明白为何晏锦来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了。 这是,属于他萧家的事情。 他是淮安王唯一的儿子。这些事情自然该他来处理。 这也是他身为男儿的自尊。 柳文仙自称是他父亲的女儿,用他的妹妹的身份来欺骗广陌寒。然而这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谎言,国师却相信了。 这些年来,国师看似中立,其实一直都在帮薄相做事。 柳文仙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她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注定她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她认了广陌寒做义兄。只是为了将这个人捆在身边。 广陌寒那张冷冷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错愕。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解舒。过了许久,才翕了翕唇角。 广陌寒喃喃地说,“恒哥?” 有些人在你生命里出现,你会认为是偶然,所以不会放在心上。 然而,你认为是偶然的人,也许会将你当成必然。 对于解舒而言,广陌寒的出现,就是偶然。 而相反…… 他在广陌寒的心里,却是必然。 广陌寒的身份特殊,他虽是藩王的孩子,却又因为是外室所诞下的孩子,所以从未享受过一次该有的待遇。 自他懂事之后,便一直在白鹤观里居住。 后来就算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没什么值得太惊讶的。 世态炎凉,他早已习惯。 在很久后,他师父曾问他,若是此刻要去世了,心里最牵挂的是什么? 他想了想,才回答师父,最牵挂的无非是未曾兑现自己的承诺。 或许,一个人被遗忘的承诺。 解舒年幼的时候,曾陪父来京城,然后一直信奉道教的父亲又带他去了白鹤观,在哪里他遇见了长的像个女孩的广陌寒。 那时,他也忘记是怎么和广陌寒说上话的,道观里很多人排斥广陌寒,因为广陌寒的身份,让他们觉得污秽。 外室子,纵使孩子没错,母亲低微的身份,总是让人认为,广陌寒的存在是碍眼的。尤其是观主将广陌寒收为关门弟子后,他们便更憎恨这个人的存在。 唯独解舒会和广陌寒说说话,而且身为解舒的父亲,身为淮安王萧逞绥也从未觉得广陌寒出生卑微,他偶尔也会买一些东西给他。 淮安王带着解舒在白鹤观住了一个月,期间,他对广陌寒多有照拂。 在离开白鹤观的时候,解舒无意说了一句,等你长大了来江南找我和父亲吧。 广陌寒那时有些惊讶,他说,我可以去找你? 解舒笑着说,自然,这是约定。 他说的无意,而淮安王萧逞绥却记了下来,包括年幼的广陌寒。 在解舒的眼里,广陌寒不过就是个过客。他有不少弟妹,所以在看着弱小的广陌寒的时候,也会出手帮一下。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施恩从未想过要得到什么报答。 所以,许多年过去了,他却也再也记不得广陌寒的名字了。 至于萧逞绥在回江南后,每逢过节都会送东西到白鹤观给广陌寒,他待广陌寒很好,而广陌寒也记在了心里。 广陌寒一直以为,自己真的能去江南看看……那个宛如仙境的水乡。 然而未来,谁又能料的准呢? 他父亲晋南王被杀的时候,他都未曾那般伤心过,毕竟对于这个父亲,他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在萧家灭族的时候,他却痛彻心扉,恨不得丢下一切跑去江南看看,去祭拜下他们。 再后来,他在那场动乱里活了下来。 作为代价,他要进宫去做所谓的国师。 这些年来,他痴迷天文,无非是想占卜出,萧家是否有人如师傅说的那般,还活着。直到后来柳文仙的出现,她说她是萧家的人,他便信了…… 其实这个谎言,要拆穿也是轻而易举,他却没有拆穿。 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自己的恩人的孩子,真的能活下来! 所以柳文仙的话,他信了,也不想再去怀疑什么。(未完待续。) 第635章:信又如何 解舒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地说,“我没想到,你还和从前一样固执!” 被尘封的记忆,无论过去再久,只要愿意去想,总是会记起。 解铃还须系铃人。 广陌寒的固执,也是因为萧家的覆灭。 柳文仙此时再愚蠢,也明白了站在眼前的人是谁。 她惊慌失措的看了看广陌寒,又看了一眼解舒,良久无言。 如解舒所言的那般,她是喜欢广陌寒的,但是……再喜欢又如何?她注定不能和广陌寒在一起。 她是个棋子,哪里能左右自己的人生。 “你是萧家的……”柳文仙声音有些颤抖,却没有将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萧家世子萧予恒。 她清楚萧家的所有人的姓名、喜好、厌恶……从她当年被薄家上一代家主从人牙子手里买走的时候,她的以后便不能自己做主了。 解舒看着柳文仙。 那张妖媚的女人,此时脸色惨白。 明明如此可恶,但是却依旧吸引人。 容颜,当真是个能欺骗世人的东西。 其实,柳文仙是真的喜欢广陌寒,但是她的喜欢,也是造成广陌寒今日结局的祸根。 元定帝会病,是因为中毒。 长期服用丹药,便会如此。 三个人站在廊下,过了许久,解舒才叹了一口气对广陌寒说,“我如今住在虞家,这糟心的事,往后再说吧!” 他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他的离开。更像是狼狈的逃离。 从前,他父亲淮安王有不少手下,在听闻他还在世的时候,曾费尽心力来找到他,问他,“少主,你可曾想过复仇?” 复仇? 他怎么没想过。 他在梦里将元定帝碎尸万段无数次。 然而。这些年来大燕朝在元定帝的治理下。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元定帝是个明君,他将大燕朝治理的很好。而且。显而易见,三王在被灭之后,朝廷也稳固了不少。虽然薄家一直妄想造成什么动乱,但是朝廷上有沈家。还有诸多的忠臣,绝对不会让薄家得逞。 先帝成广帝的昏庸。造就了薄家的野心。 而且,薄家多年来都准备谋反,只要有一点点机会,他们就会抓住。 解舒若复仇。元定帝一死,倒霉的不是纪燕皇室,而是天下的百姓。 他自幼见过了太多的血液。那些粘稠又难闻的血液,让他无比的厌烦。 他选择了做逃离者…… 他得活着。他是萧家唯一的希望。 造反,若是不成功,不止他会付出生命,跟随他的人也是一样! 就算成功了。 他也不过是为薄家铺平了道路。 薄家的人一旦成为帝王,那么多少百姓会遭罪?又有多少个家族,会成为下一个萧家。 解舒对来寻找自己的人说,“复仇?复哪门子仇?我怕死,也懦弱,你们找错了人!” 之后,他被那些人大骂没有良心,是个小畜生。明明可以替父亲报仇,却选择了逃离…… 解舒为了逃离这些纷争,便去了关外。 他这一去,便是很多年……在关外的时候,他遇见了重大夫,也遇见了不少的人。 渐渐地,解舒明白。 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若不能做自己想做的,那么活的意义又是为何?他花心,却不滥情。 他也想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女子,和自己白头偕老,有一堆的孩子。 然而…… 解舒咳嗽了起来,血液从他的嘴角蔓延了出来,他露出几分苦涩的笑。 他的身子其实比虞方更单薄,当年萧家没有一个人逃过了那些被灌下的毒药。他的母亲为了救他,在剧毒发作的时候,还在唯一保命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纵使他活下来了,却是整日病恹恹的。 这样的他,如何复仇,如何做好一切…… 他怕死。 解舒逃离的脚步过于匆忙,看着解舒背影的广陌寒,怔了许久,才转身准备离开。 柳文仙急的抓住广陌寒的袖口,“寒哥!” “文仙,从前的事情,我不会计较,但是往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广陌寒没有伸出手来推开柳文仙,而是继续说,“所有人都能欺骗我,唯独你……不能!” 他是相信柳文仙了。 尽管知道柳文仙是在帮薄相做事,他也是愿意相信柳文仙的。 这些年来,柳文仙为了讨好薄相,甚至有段日子总是陪伴在薄相的床榻上。他那会心疼柳文仙,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乖乖的做薄家的棋子,希望这样来减轻心理的内疚。 当年,他答应师父,炼丹只为救人。却不想,今日的他,却有炼丹来毒害帝王。 柳文仙喜欢他,而他却不能回应。 他的以后其实是看不清的…… 他死,却不愿意带着柳文仙一起死。 若一定要说感情,广陌寒对柳文仙,便如兄长对待妹妹一般。 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眼里全是惊恐,“寒哥,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聪明,布的局也很巧妙。 她甚至,都帮广陌寒留下了活路…… 若广陌寒不介意她的出生,她们会有以后。 她对晏锦示好,无非是怕来日薄家造反失败的时候,晏锦能看在她昔日帮过晏锦的份上,饶恕广陌寒一死。 柳文仙哭的梨花带雨,“从前,你问我,你说若是我可以选择,我是不是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寒哥,我从未后悔过……我不愿意后悔,并不是因为我是个嗜血的人。是因为,若是当年薄家不救我,我便死了。我不做薄家的人,我便不能遇见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是寒哥,我真的从未给想过要害你……真的,你信我!” 广陌寒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开口,“我当年问你,若是可以选择,其实是在问你,为何可以逃离薄相,却愿意陪他同眠!文仙,你何必折磨自己,让我来同情呢?” 同情,从不是爱情。 哭的凄惨的柳文仙,在听了这句话后,身子顿时僵住了,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却也说不下去了。(未完待续。) 第636章:诀别 喜欢一个人,便如同卑微的尘埃。 柳文仙没有说话,广陌寒便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皇上从来不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薄家让我做这些,会让我做这些,无非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身上有庄家的血,所以来日皇上出什么事情,都是庄家的错!我父亲对没有半分养育之恩,也是谋逆之人,他们愿意这样想,我觉得,没关系!” 庄家的名声本就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自然不介意来日庄家继续背负这些。 只是,今日解舒的话让他彻底的明白,他这些想法不过是一厢情愿。 若是元定帝真的死在他的手里,就算薄家将错误都推给他,那么朝廷上其他人不会去查探吗?若是查到他曾和萧家有来往,那么背负这个恶名的,便是萧家了。 淮安王何其无辜,死了还要承担这样的骂名。 薄家太聪明了…… 无论是晋南王庄家还是淮安王萧家,他们都是已经不在世的两个藩王,就算是被冤,又怎么能出来辩白? 而且,一个是真的造反过,一个是有造反之心的嫌疑。 他们会加害元定帝的理由,已经给的充分足够了,没人人会怀疑他们再次被冤枉。反正已经有恶名了,再多一点又何妨? 薄家,永远都是无辜的。 一个昏庸的帝王,造就了一个奸臣的存在。 薄家…… 上一代家主便开始策划谋反,若不是薄太后坐上了太后之位,或许他们的脚步会更快。只是现在元定帝在位,却依旧阻止不了他们的脚步,广陌寒想起元定帝的容颜。又觉得哪个帝王是自找的! 当年,若是听从了沈砚山的建议,薄家怎么会有今日的局面? 世人皆以为定国公将沈砚山送去边疆,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接管程家军。 实际上却不是…… 当年十岁的沈砚山在赴了太后的寿宴后,因为一直沉默不语让元定帝觉得有意思,是个很沉稳的孩子。 私下元定帝还想让沈砚山给太子做陪读。结果,沈砚山却开口说。让元定帝提防薄家。他还将薄家图谋不轨的心思说了出来。他说的有理有据,甚至还拿出了不少的证据。 那会,他正在大殿内。听的完完整整。 谁都没想到,一个年纪不过十岁的孩子,居然有如此慎密的心思。若换成是明君,那么薄家真的会彻底的完了。 然而。元定帝并非是个明君…… 元定帝闻言立即大怒,训斥了沈砚山。甚至还有灭口的心思。 定国公出面求情后,便将沈砚山丢去了边疆。 那个时候的沈家,其实便已经是元定帝的眼中刺了。只是,元定帝按捺没有发作。是因为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 保薄家还是保沈家。 江山,毕竟是纪家的。 而且当年,先帝成广帝当年会遇刺也是薄家上辈做的。 结果。成广帝没死,却造就了现在的清平侯晏家。 薄家一直针对舒家。无非是因为当年舒家老爷子是御前的人,和晏家那位将成广帝从刀下救下。 薄家对付了舒家又控制了晏家…… 至于晏三爷……更是笑话。 薄家人向来刻薄,晏三爷帮薄家做事,表面上是想消除薄家对舒家和晏家的嫌隙,但是实际上,他是有野心的,是希望能站的更高一些的! 如今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也很正常。 晏三爷如今活着是苟延馋喘。 广陌寒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柳文仙,淡淡地说,“你很好,你会遇见喜欢你的人,走吧!” 柳文仙哭的厉害,一张漂亮的脸蛋上全是眼泪,“我很好又用什么用,我很好,只是你不喜欢很好的我!带我走吧,寒哥,你不要再对皇上下毒了,我也不要再继续做薄家的棋子了,寒哥你带我走吧!我真的是喜欢你的!” 她哭的厉害,似乎下一刻就会断气。 纵使是哭成如此,柳文仙依旧是柳文仙,那个好看到让男人一眼就心动的女子。 这次,广陌寒没有回答柳文仙,便离开了。 他,不会是个好丈夫。 所以,与其给柳文仙留有想象的余地,不如告诉她。 他其实一直都在拒绝,只是柳文仙却给了他更多的压力。 柳文仙说,她陪薄相睡,是想保全他们。 柳文仙说,她今儿又陪了多少朝廷大臣,他们下手很重,但是只要她和他安稳,都无碍。 柳文仙说,今天我被人羞辱了,但是还好你在。 柳文仙说…… 广陌寒没有想到,他这是最后一次见柳文仙。 翌日清晨,他在准备去虞府的时候,便听见宫外传来消息说,柳文仙吞金自尽了。 他捧在手里的东西,瞬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柳文仙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她长的出众,容颜又堪称绝色,虽比不上晏锦,却也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再加上她琴棋书画都略懂,所以她的恩客不少,连薄家的薄相,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如今,宛如盛开的牡丹的柳文仙,却突然自尽了。 消息传的很快,不少人议论,柳文仙前一日去参加了虞方和沈苍苍的婚宴,没准是受了什么刺激。 她再漂亮,也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来日又能有多好的归宿呢?也有人说,她宁死不屈,不想再伺候这些臭男人了。 男人们伤怀,女人却大骂活该。 像柳文仙的狐媚子,早该死了。 本来要去虞家的广陌寒,却浑身僵硬,脸色苍白的坐在了蒲团上。 死了…… 这个昨日一直和他哭着说喜欢他的人,就这样死了…… 他抬起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疼。 这不是梦,却比梦境更难以让人相信。 广陌寒这一日没有去虞家,而晏锦却在知道这个消息的同时,得到了一个小姑娘送来的信函。 信函很厚,可见里面写了很多东西。 小姑娘长的清秀,她将东西亲自交给晏锦后,才离开了。 晏锦有些惊讶的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小楷,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 香复有些不解,“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637章:国贼 欲执子之手白首偕老,回首天长地久一场空。 感谢子赠我,一生空欢喜。 对于柳文仙而言,最后的寄托,约摸就是广陌寒了。 那样的人生,对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而言,的确是生不如死。 晏锦叹了一口气,言语里带了几分惋惜,“没事!” 其实私下晏锦曾让晏安之去查探过柳文仙的事,他们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后来无意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也是从薄家那边查到的。 薄家的前任家主,在继承了薄家后,便开始一心琢磨先帝成广帝的事情。 成广帝是个昏庸的帝王,沉迷酒色,终日不理朝政。 那时,替成广帝掌握朝政的是谢相和沈家,因为大燕朝底子还厚,所以纵使元定帝糟蹋了那么多年,大燕朝也未曾真的覆灭。 源清则流清,做为帝王的人都如此昏庸,那么奸妄之人,也会越来越多。 首当其冲的便是薄家。 男子皆贪慕美色,帝王也不例外。 薄家投其所好,将她生母大虞氏的乐师用重金挖走后丢给了将要入宫的薄太后,那时的她母亲尚且年幼,失了一个师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晏锦听说,其实这个乐师是被赶走的,因为手脚有些不干净。 再有才华的人,只要手脚不干净,虞家又怎么能留? 所以,这个乐师后来去了薄家。 薄太后的一手反弹琵琶,便是这个乐师教导的。 后来,薄家将薄太后送进了宫内,而这个乐师本也该进宫陪着成广帝。却不想最后居然暴毙了。 再后来,薄太后也没有辜负薄家的期待,艳冠六宫。 成广帝迷她那双纤细的手,能弹奏出世上最美妙的曲子,而且向来多情的成广帝,对薄太后居然还不错,连带着薄家。也慢慢的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 纵使有反对的声音。也很快在成广帝的镇压下,彻底的消失。 只是,薄家远远不能满足。一个薄太后的存在。 他们私下又买了不少的西域女子来培养,而柳文仙就是其中一个。 柳文仙从众人女子里脱颖而出,是踩着不少鲜血和荆棘走过来的。她从一开始便不能选择自己的命运,想要活下来。就要学会去取悦男子。 对柳文仙而言,那时的她大概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活着。 柳文仙长大后,又和国师广陌寒呆过一段日子。只是,这一段却是孽缘…… 柳文仙不是一个好棋子,她对自己要利用的人动情。 她自己或许都不明白。感情为何来的如此简单。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 她在喜欢广陌寒的同时。也在维护广陌寒,然而这种维护。大概就是前世害死广陌寒的起因。 薄家不会让柳文仙对一个棋子动情。 晏锦想起解舒告诉她,这次薄家让广陌寒去御书房偷改天池的图纸,让天池决堤。 好在,解舒阻止了一切,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元定帝虽不是十分的信任国师,但是风水这种东西,他却是很相信的!所以图纸上的东西,改动也是轻而易举,至于她的父亲…… 沈苍苍嫁给虞方后,她又将嫁给沈砚山。一向对沈家其实有不少忌惮的元定帝,又怎么会相信她的父亲的话? 晏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然后将信函里拆开。 柳文仙给她的,其实并不是柳文仙自己私人的事情,柳文仙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广陌寒。信函里的内容,是一些柳文仙知道的内幕,最让晏锦吃惊的是柳文仙告诉晏锦,其实宫中一直都养着一批人。 这些人,身形和声音都和元定帝有些相似。 薄家这些年来,并不是一点破绽都没有。 薄家的野心很大,所以破绽也不少,譬如薄家和柔然的国王一直有联系。 晏锦看到最后的时候,手都抖起来了。 柔然…… 前世,精绝和柔然同时侵略大燕朝的原因居然是如此。 她和沈砚山都知道,一直安分的柔然会突然攻打大燕,肯定和薄家有关系,却没想到薄家给柔然的谢礼,居然是三座城池! 堂堂的右相,居然勾结外人来攻打自己的国,还割地给他们。 柳文仙会知道这些,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薄家让柳文仙和柳文仙手里的姑娘一直伺候柔然和精绝的来使,所以这些消息虽然得知了,但是却不太清楚详细的计划。 晏锦想到这里,立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香复,你去准备马车!” “小姐!”香复见晏锦脸色有些苍白,“你这是……要去哪里?” 晏锦闻言,又想了想才说,“去京郊!” 柳文仙这么一去,最先担心的人肯定是薄家,薄相会去调查柳文仙的死因,毕竟对薄相而言,柳文仙是一颗不错的棋子,还万万没有到当做废子的时候。柳文仙一死,薄家的防备之心肯定更重。 尤其是柳文仙是在参加虞方的和沈苍苍的婚宴后出的事,薄家肯定会怀疑沈家和虞家。 所以此时的她,万万不能去虞家,也不能去沈家。 她要见沈砚山,只能去京郊。 定国公在京郊养身子,连沈苍苍的婚宴都未曾回来,沈苍苍也未曾多问。私下,沈苍苍说这样也好,让定国公高高兴兴的过一段日子。 而且,沈苍苍跟晏锦说,小楼太可怜了。 沈苍苍和沈砚山一样,习惯叫陆小楼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陆小楼记起一切。 陆小楼唯一没忘的,是自己的名字和爱人的名字。 香复担心的看着晏锦,“小姐你身子没事吧?” “没事!”晏锦将信函装好后,又对香复说,“你让阿水翻墙去虞府找苍苍,告诉她想办法,传话去宫里,让国师别有什么动作!” 国师肯定会来找解舒,现在现在却不是最好的时候。 他的一举一动不止薄家会留意,连在病中的元定帝也会很留意。 萧家…… 若是元定帝知道他一心忌惮的萧家并没有全部覆灭,那么接下来解舒不止会倒霉,还会连累虞家和沈家,连她的父亲,也绝对会被株连进去。 那样,就大事不妙了。(未完待续。) 第638章:克制 如今柳文仙一死,薄家便真的会按耐不住了。 他们必须先发制人。 香复很快便准备了马车,像平日里一样,慢悠悠地让人驾着马车去了京郊买花木。 晏二爷的身子虽然一直没有痊愈,但是好在重大夫一直‘照顾’着,他的病情已无大碍。 晏家二房现在对晏锦,十分的感激。 晏锦的马车刚到了京郊,管家便立即迎了出来,一脸笑意。 连从前十分张狂地晏菱清和晏绪爱在听闻晏锦来了之后,都急匆匆地从闺房里跑了出来,陪着晏锦说话,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说错了话。 她们虽然比晏锦小了几岁,却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和晏锦关系好一些,来日晏家二房的地位也不会太低。而她们,自然也能找到合心意的夫婿。 她们未来的夫婿,关系到她们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对于晏锦,晏菱清和晏绪爱始终有些害怕。 毕竟,当年她们在暗处一直苛待晏安之,还曾被晏锦训斥过,纵使后来躲着晏锦,却依旧害怕晏锦记仇。 好在,晏锦的神色淡淡的,语气也没有太冷漠,她们也算松了一口气。 若是连晏家长房都排斥晏家二房,那么她们来日便真的是惨了。 人,向来会随波逐流,也会在看清一切后,选择低头。 晏菱清和晏绪爱也不例外。 对于她们的反应,晏锦其实没有太意外,她并没有太为难晏菱清和晏绪爱。她不为难,并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来日晏家三房没有了后。还有晏家二房和四房帮她父亲说话,若二房也连带着没了,父亲多少会落得一个刻薄的名声。父亲或许不在意这些,可她替父亲在意。 谣言终究是会伤人的。 苏家私下给她透露过消息,说是晏宁裕这一生怕是都不能踏出大狱了。 所以,晏锦也放了晏家二房一马。 晏菱清和晏绪爱陪着晏锦一直说话,过了一会。另一辆马车也来了。 不过。这次的马车上坐的却是晏安之…… 晏安之同晏菱清和晏绪爱有过节,所以晏锦也不便带着她们去见晏安之,起身便去了附近的另一座的宅院。 只是晏锦没想到。沈砚山居然在晏安之的马车上。 如今,柳文仙一死,沈砚山的举动自然会被不少人留意,毕竟如今沈家当家做主的人是沈砚山。而不是病中的定国公。私下,定国公也有意将沈家交到沈砚山的手里。想安安静静的陪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走完人生最后的几日。 “长姐!”晏安之气色不错,在见到晏锦的时候,神色里也带了几分从容不迫。“我擅自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 岁月将一个稚嫩的少年洗礼成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子。 晏安之如今的样子,让晏锦多少有些感慨。 一个人的成长。其实有些残酷,但是最后却也能让这个人焕然一新。 晏锦笑了笑。“怎么会怪你!” 晏安之恐怕也是担心她,所以才会陪着沈砚山一起来。而且,晏安之也想到,他来京郊不会惹人怀疑,所以沈砚山在他的马车上,也不会被有心人发现。 他很好的掩护住了沈砚山的行踪。 三个人进了院子后,却发现定国公已经坐在大厅内了。坐在定国公身边的是穿着袄裙的陆小楼。 定国公这几日气色好了不少,从前一脸憔悴的他,如今眼里倒是了带了几分笑意。他看着沈砚山,对坐在不远处的陆小楼,一脸宠溺的说,“臭小子没办法了,得来找我!” 陆小楼鬓发依旧苍白,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却是天真无邪,她什么都没说话,只是这么傻傻的笑着,像是在回答定国公的言语。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说话的时候,她突然抬起眼,看着沈砚山,艰难地说,“泽川!” 沈砚山本来淡淡地神色里,闪过一丝错愕。 向来沉稳的沈砚山,在听见自己的字号后,却再也不镇定了。 陆小楼说完,便没有再看沈砚山,而是继续转头看着定国公,像是在讨好定国公一般。 定国公眼里的笑,一直未曾减退,“小楼真厉害!” 陆小楼闻言,笑眯了眼。 纵使她不记得所有的人,依旧记得自己的心上人,也会做讨好心上人的事情。 晏锦看着眼前的一幕,顿时有些心酸。 爱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真的要形容的话,约摸就是她眼前看到的这样。 无论对方变成什么样,那份感情一直未曾消退。 陆小楼傻傻的,定国公又陪她说了好一会话,才哄她去歇息。她乖巧的跟在婆子的身后,朝着自己住的房间走去,临行前又看了看晏锦和沈砚山,对着他们笑了笑,才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反驳定国公半句,也没有打扰他们说话。 如果陆小楼不开口,从外表上,她的确像是一个贵族夫人,而不是傻子。 等陆小楼离开后,定国公才看着沈砚山说,“昨儿夜里,我收到你义父给我写的信了,他的意思是,你得亲自去接管程家军了!” “我,不能去!”沈砚山想了想,皱眉,“薄家这几日一直在联系萧家的旧部,将准备的兵力都开始往京城调回了!” 若是此时沈砚山去了边疆,元定帝一昏迷,那么薄家便会以‘清君侧灭奸臣’的名义进兵。到时候,元定帝一死,沈家和谢家都败了,能做主的只有太后了。 再加上薄家造势,那么薄家想要帝位,也是时间的问题。 定国公闻言,怔了怔,“可是,你义父,怕是撑不了几个月了!” 程老将军从来不会轻易说病痛,他征战沙场多年,留下的病根其实不少。如今,他亲自写了信函给定国公,怕是自己知道大限将至,无法再继续撑下去了。 程将军是他一手创建,他自然不甘心程家军落入奸妄之人的手里。 然而,京城,沈砚山根本走不开。 若沈砚山一走,能克制薄家的人,便是一个也没有了。(未完待续。) 第639章:懦夫 薄家想要造反的心思其实一直都存在的,朝堂上也有不少明眼的大臣知道这些。 知道归知道,他们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因为从前,只要是谁私下弹劾薄家的不是,便会得到元定帝的训斥,如果严重还会家破人亡惹来无妄之灾。 久而久之,大臣们自然会揣摩圣意。 久而久之,大臣们便也不敢再说薄家的不是。 若说薄家的繁荣是一个昏君造成的,那么薄家现在有了造反的心思,也是元定帝一手纵容的。 元定帝太过于宠信薄家。 而且元定帝的心思本就不纯,对薄太后也太过于太百依百顺。 如今,元定帝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像是想通了一样。他想要对付薄家,并且也将谢相提拔了起来。 但是。他想明白了,却是大势已去。薄家动手后,元定帝便病了。 在座的人都知道,常年服用丹药的元定帝,其实没有多少寿命了。一向没有什么权威的太子又还年幼,能不能安稳的登基,都还是大问题。 沈砚山对元定帝其实并没有多少忠臣之心,他只是不忍心大燕朝的江山落入薄家这等奸妄之人的手中。说起来,他比谁都无情,也比谁都冷血……能让他动容的事情,少之又少。 “你义父说,精绝已经准备进攻了,还有……”定国公顿了顿看着沈砚山,眼里有些犹豫。 沈砚山抬起头,“还有柔然吗?” 定国公倒是不意外沈砚山说出这个,他一双如墨的眼里全是无奈,“精绝、柔然……还有……” 晏锦听到这里。惊讶的看着定国公。 怎么会还有? 下一刻定国公似乎也注意到了晏锦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精绝,柔然,还有擅长骑射的乌桓!” 坐在晏锦身边的晏安之,暗暗地抽了一口冷气。 且不说精绝和柔然的进攻已经让大燕朝难以抵御,若是一向骁勇善战的乌桓都进攻过来。那么大燕朝得丢失多少领土。只是。他记得很多年前大燕朝的公主下嫁乌桓后,和乌桓的国王恩爱,所以乌桓便和大燕一直修好。从未对大燕有半点其他的心思。 乌桓为何在这个时候会突然选择进攻大燕! 现在这个局面,不单单是一个沈砚山能抵御的了,毕竟沈砚山也不是神,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还能抵御住其他人的打扰。 定国公没有开口,他显然是不选择再上战场了。 对于个军人而言。征战沙场最后归于黄土,是他们的宿命。然而,定国公却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路程…… 他为了国为了沈家付出了一生,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他只是想陪着那个他辜负了多年的女子。 在这里坐着的人,没有人知道,在陆小楼的身上有多少伤疤。一层叠着一层,瞧着甚是吓人。 在他的记忆里。陆小楼肌肤十分滑嫩,像是刚出锅的豆腐,而那样的肌肤上,却留下了不少的疤痕,有棍伤、有刀伤、还有被人用簪子戳下后留下的印记。文安伯将陆小楼送走后,其实便再也没有多关怀过这个孩子,所以陆小楼身上有多少伤,文安伯或许都是不知道的。 其实,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一个疯子而已……还是一个背负着家族耻辱的疯子。 在家族和亲人面前,身为家主总是要做出抉择。 定国公只要想到前几日陆小楼不小心摔伤了手,流出血却一声不吭的时候,心就像是碎成了很多片。 她,似乎早就习惯了疼痛。 这些在外人眼里的疼痛的伤口,而她丝毫却不在乎。 定国公想到这里,便摇头说,“你去和不去,都交给你自己做主,沈家所有人的性命都交在你的手上了!” 他说完之后,便站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 定国公是真的不想再管了,是忠臣又如何,是奸臣又如何?百年之后,谁会记得他的名?他终究会化成一捧黄土。 他选择了做懦夫,陪在心爱人的身边。就算以后背负着骂名,他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等定国公走了,屋子里却依旧静悄悄的。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晏安之开口了,他说,“世子,你若信我的话,让我去边疆吧!” 他一开口,晏锦便直接说,“不行!” 晏安之的身子根本不适合跋山涉水,而且不知为何,晏锦总有种自己束手无策的感觉。 乌桓为何会进攻? 前世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掌握不住现在的局势。 一切,因为她的变动,所有的一切关系也都发生了变动。前世,天池已经修建完毕,而乌桓也和大燕朝依旧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根本没有进攻大燕的心思。 现在,不少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长姐,义父自幼教导我,男儿应该护国!”晏安之说到这里站了起来,“我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大燕被分裂,然后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长姐,你还记得你曾和我说过吗?” 晏锦看着晏安之,若有所思。 “当年,春日来临的时候一片花海的凉州,如今却成为一堆废墟!”晏安之说起凉州,手也紧紧的握成一团,“那么美的地方,我却没有福气能看见了。” 本该属于他的家族,也没了。 而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不会和他一样幸运,能遇见晏四爷和晏锦…… 晏安之只要一想到,若是国破亲人们就会过上逃亡的日子,心里就十分的不甘。 他不想看到那样的状况。 精绝和柔然又如何,骁勇善战的乌桓又如何,他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御来敌。 他说完之后,又坚定的看着晏锦,“长姐,我虽然身子残疾,但是……我的心却不残废!” 晏锦哑口无言。 从前那个只会躲着哭泣的晏安之,似乎早就长大了。她亲手将晏安之培养成了这样,却又迟迟不愿意放晏安之走,担心他会受伤会流血…… 她护住弟妹的心,依旧和从前一样。 晏锦不再说话,显然是不会再继续阻拦晏安之了。 在一边沉默了许久的沈砚山,这个时候开口了,“不行!” (未完待续。) 第640章:局势 沈砚山的目光肃穆,“战场上的一切,从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一个将领的失误,会导致不少军人的丧命。 或许前一个时辰还在和你谈笑的人,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浑身鲜血再也不能睁开眼。 而且,有的时候,你不得不选择,去牺牲一部分人,来获得最后的胜利。 战争一直都是残酷的。 大燕朝多年来的安稳,不知是用多少军人的枯骨堆出来的。 然而,那些已经化成黄土的军人,除了带领过他们的将领,谁又会记得他们曾经的存在? 在沈砚山的记忆里,每一次的战役无论胜败,都是一片硝烟,和漫天的血腥味。无数个被鲜血染红的军牌刻着他从未听过的名字,被送回了家乡,连一具尸骨和随身的东西都没有给亲人们留下。 所谓慈不握兵,若是没有足够的冷血,是面对不了那样的场景的。 晏安之闻言,沉默了下来。 对于战场上的事情,他也只是听晏四爷谈起过,然而很多时候晏四爷都是避重就轻,谈论一些热血的事情。晏安之知道,晏四爷不想让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将他护好。 只是他也曾经无意看到过,一向坚强的义父,在深夜里看着兵部记录的阵亡的军人的名字,会失声哭泣。 那些都是人命,是义父曾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简单的几个字,便是一个鲜活的人命。 而兵部送来的记录,却是厚厚的几本。 晏安之静静的站着,目光里颤抖着惶恐的目光,慢慢地目光渐渐的平静。他紧紧的握住拳头,然后对沈砚山说,“我知道,世子,请让我上战场吧,我可是晏季晟的儿子!” 沈砚山闻言,微微挑眉。 这次。他没有拒绝。而是带笑,“好!” 接下来沈砚山开始安排战局,当所有的将领慢慢地来了宅院的时候。晏锦想要回避却被沈砚山留下。他当着晏锦的面,跟自己信任的将领们叙说着要怎么防御。 程家军那边,是晏季晟和晏安之同去。 乌桓这边,因为离开京都距离很近。沈砚山让宋潜去,他在背后指挥。不过。对外宣称,他是去了边疆,接替程家军。 沈砚山的这个决定,让不少将领都惊讶。 晏安之和晏季晟怎么能对付那样的军队? 他们虽然有意见。但是多年来军人服从命令已经成了他们的习惯。况且沈砚山是吩咐从未出过差错,所以他们也没有太多的反驳。 最后,沈砚山还留下了两万的兵力。镇守京城。 这下,他们再也不镇定了。 如此少的兵力镇守京都。太危险了。 沈砚山淡淡地说,“有我,足以抵御千军万马。” 晏锦:“……” 众人:“……” 等一切安排妥当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一位姓王的副将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迅速的拉着宋潜躲进了树林里,他压低了声音说,“宋副将,你得告诉我,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宋潜有些纳闷,然后甩开王副将的手,“你想问什么!” 王副将站稳了身子,“我知道晏家小姐长的好,只是,她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世子让她留下,她就留下听军中的事情,会不会不太好?” 沈家军中的事情,怎么轮得到一个女子插嘴。 宋潜看着王副将,用看着白痴的眼神,“我这么说吧,世子的兵书,她都翻过!” 王副将哑口无言,“她……” 宋潜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王副将在小树林里站了许久,才恍惚地走了出来。 能翻阅沈砚山的兵书?他在这一刻立即明白了,晏锦对于沈砚山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本来对晏锦颇为不友善的王副将,立即改了态度,回府后还将晏锦夸了几次,惹的他夫人捏着他耳朵问,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了。 一切布置妥当的同时。 元定帝也陷入了昏迷…… 精绝和柔然开始进攻边疆,程家军开始抵抗,很快边关的事情便传入京城内,而元定帝又重病了,此时朝廷上却没有人拿主意。 众位大臣都聚在一起,纷纷议论要怎么抵抗来敌。 他们争论了三天,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 第四日,沈砚山一出现,他们便开始围住沈砚山,要求沈砚山亲自去边疆。而薄相却沉默了,没有参与这次的话题。 薄相很聪明,他不出面,便不会有人知道,沈砚山被安排去边疆,是他在背后推动的。 能调动沈家军的人,其实就只有那么几个。 定国公、沈砚山和元定帝。 只要沈砚山一走,定国公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他只要想办法刺激他,一切都成了。 薄相觉得唯一可惜的,便是陆小楼没在他的手里。 不然,沈家还不是被他拿捏住。 想起来,陆小楼的确是个才华横溢又容貌出众的女子,昔日的他还曾想过要娶陆小楼为妻,毕竟若有陆小楼助他,那么薄家想要拿帝位,更是轻而易举。 奈何陆小楼早就看出他的心思,还规劝他不要留下骂名,和他把持了距离。薄相看着远处的沈砚山,挑眉一笑。 沈砚山的容貌和陆小楼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张唇。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太聪明的女子,不能让她多留。 陆小楼既然看穿了他的一切,那么便不能让她继续好好的活着…… 现在的一切,怪只怪陆小楼自己痴傻,若是当年乖乖的选择了他,大燕朝的后位肯定会归她所有。 他不嫌弃陆小楼的出生,而陆小楼却嫌弃了他? 那么,他便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周围的大臣规劝的声音越来越琐碎,沈砚山只是坐着,皱着眉头捧着茶盏,听他们的言语。 他似乎在听,也似乎在思考……然而,半天却没有答复一句。 坐在不远处一直沉默的谢相站了起来,他看着沈砚山说,“程家军那边必须你去,柔然和精绝只有你有办法!当年精绝臣服大燕,说愿意归顺,如今又反悔,还想要占领大燕的领土,如此险恶的民族,不留也罢!” 谢相说的直接,听的周围的人都愣了愣。 一个国家,那有那么容易灭掉。 而且,精绝和柔然一起进攻,想要稳居局势就很困难了,毕竟大燕朝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而现在,谢相居然让沈砚山去灭了精绝? 痴人说梦。 (未完待续。) 第641章:送东西 站在谢相身边的大臣,对谢相的话语自然是嗤之以鼻。 谢相是太高估了沈砚山,还是太高看了自己的眼力劲? 精绝和柔然一起进攻,怎么可能取的全面的的战胜——妄想。 当有人要讽刺谢相的时候,沈砚山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好啊!” 他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像有人问他是否要一起用膳,他回答可以一样。 在不远处的薄相,立即有些按耐不住了。 沈砚山太轻狂了,将所有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像极了年少的定国公。 他眯了眯眼,看着沈砚山说,“看来,世子很有把握?” “恩!”沈砚山将茶盏放下后,却转头对谢相说,“京中留十万兵力防守,其中八万派去凉州!我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沈家和兵部就劳烦谢相多照拂了!” 沈砚山说完后,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 他们目瞪口呆,有些人更是恨不得掏掏耳朵,再重新听一次。 沈砚山方才对谢相说,劳烦。 一向狂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沈砚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 这让不少人再也开不了口,而他们也明白,若是他们不将十万的兵力交给谢相来指挥,那么沈砚山是绝对不会出京的,到时候吃亏的是他们。这个人和定国公是不一样的,他的身上从没有太多的正义感,一切都是随心所欲。 薄相怒极反笑。 凉州留守八万兵力? 而京城里就区区两万。 沈砚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昔日的那些传言,也不过如此。 他笑的讽刺,“世子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做!” 薄相都表态了。周围的人便也只好在表面上敷衍着答应了下来。只要沈砚山一走,这京城里的局势,沈砚山怎么控制得住?千里之外的人,他们从来不会畏惧。 事情决定下来后,薄太后象征性的写了懿旨,代表了元定帝写下这道军令。 因为是众位大臣商议后的结果,所以没有一个人来反驳薄太后的懿旨。 在听到薄太后的懿旨后。沈苍苍坐在晏锦的身边。愁眉不展,“沈砚山这一去,得多久啊?” 所有人都说。成了亲的女子,就像是牢笼里养着的金丝雀一般,再也不能去看外面的天空了!然而,沈苍苍却不这样认为。她认为世上再也没有比成亲更好的事情了,当然前提是。夫妻彼此爱着彼此。 世上最幸福的,莫过于你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你。 沈苍苍和虞方成了亲,蜜里调油的过了几日后。才想起晏锦这几日的苦闷,所以今日闲下来便亲自来看了晏锦。 “这个,我也不知道!”晏锦的确是不知道。战役何时才会停歇。 许多事情,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内了。 起初。她有些惊慌失措,但是渐渐地在沈砚山的陪伴下,却也镇定了下来。 她是一个孤单习惯的人,所以从未想过,自己的苦恼要给其他人知道。那一日沈砚山留下她听他的布局,无非也是希望她能够安心一些。 那个人,从不会说太多的甜言蜜语,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位她考虑。 她无需说太多,他便明白了她的心思。 沈苍苍叹了一口气,“你们的亲事,又得拖了!” 晏锦闻言,却笑了起来,“缓一缓也没事,这几日你若是闲下来,记得进宫去看望太子殿下。前几日江南送来几匹不错的缎子,你帮我送给太子殿下吧!” 沈苍苍皱眉,“你送他缎子做什么,宫里多的很!” 不过,很快沈苍苍又意识到,这是晏锦的好意,便又在晏锦解释之前,点了点头,“好!” 晏锦看着沈苍苍,若有所思。 京城里其实已经开始混乱了起来,她担心父母的同时,也担心起沈苍苍的安危。 晏锦思索半响,沈苍苍见晏锦不开口,便又问,“素素,你怎么了?” “苍苍!”晏锦提点她,“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很奇怪吗?” 沈苍苍一怔,“奇怪?” 晏锦点了点头,“如今皇上重病,理应太子监国!虽然太子年纪尚幼,但是却也不是在襁褓之中。他来写这道旨意,是不是更名正言顺一点?” 薄太后甚少插手前朝的事情,但是她只要一插手,元定帝必定会支持她。 所以,久而久之也给所有人造成了一个错觉。 薄太后的话,便等同元定帝。 再加上这次的结果是诸位大臣商议后得出来的结论,所以薄太后来颁布懿旨,便也没有人谁反驳!但是,若是细心想一想,这是不是也等同了大臣们,默认了薄太后的吩咐? 一个在后宫养了多年的太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若说她没野心,肯定是假的。 只是晏锦依稀记得,薄太后和薄家有了嫌隙,为何这个时候还站出来帮着薄家? 沈苍苍听晏锦这样一说,立即反应了过来,“对啊,秀儿的确可以颁布旨意啊。而且,秀儿很聪明,他知道对错的!” 她略想了想,又试探着说,“会不会是太后娘娘,太担心秀儿了?想护着他!” “太子殿下来日是名正言顺的君王,有些事情不是该更早历练吗?”晏锦无奈的摇头,“苍苍,你好好的想想!” 这次,轮到沈苍苍沉默了。 沈苍苍其实一直都很喜欢薄太后,这些年来薄太后对她也很好,所以沈苍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和薄家对立的时候,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薄太后。 现在晏锦提了,她自然也明白晏锦提起的意思。 薄家,有谋反的心思了。 等薄太后的旨意越来越名正言顺后,谁又会记得那个稚嫩的太子呢?而且,若元定帝一去,薄家就算不能造反成功,他们也可以控制着太子,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沈苍苍想到这些,抽了一口气冷气。 她迅速地站了起来,然后看着晏锦说,“素素,我是不是该进宫陪着秀儿?” “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晏锦微微眯眼,“他既是未来的储君,自然该经历一些风浪,你应该信他!” (未完待续。) 第642章:缎子 “素素——” 沈苍苍喃喃自语,神色里带了几分纠结,又带了几分痛苦。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如今太子殿下的情形。 大燕朝堂堂的太子殿下,为了生活的更舒心一些,居然要用银子来贿赂身边的宫女和太监。 想来,也是可笑。 沈苍苍比太子大了几岁,又时常和他说话,私下更是将太子视若嫡亲弟弟,如今想起来,心里自然酸涩的厉害。 她翕了翕唇角,半响后才说,“我知道了!” 晏锦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语点到为止最好,而且沈苍苍并不愚钝,又加上身边有虞方给她开拓视眼,所以此时的沈苍苍,心里跟明镜似的。 只是,沈苍苍需要点日子来整理自己的情绪。 晏锦又陪着沈苍苍说了会话,沈苍苍才心不在焉地回去了。 在这一日,沈家的军队也整顿完毕。 翌日,准备出城。 这次,沈砚山出征带着晏家四爷和晏安之,而一向伺候他的贴身副将宋潜,却留在了京城之中。 没有人怀疑,宋潜为何要留下,毕竟定国公如今的身子,能抗多久谁也不清楚。纵使重大夫医术不凡,却也不能将死人就活。 看着沈家军人的众人,唯一担心的,是沈砚山不能凯旋而归。因为那样,接下来遭罪的人,会是他们。 也是在这一日,晏安之从自己义父的嘴里,知道了一件事情。 当年,沈砚山和精绝对战,程老将军中了埋伏后。眼看着就要抵挡不住精绝来势汹汹的进攻了。 年轻的沈砚山站了出来,采取的是速攻速退。然而这种进攻和退后,都精绝而言,其实都是一种陷阱…… 沈砚山故意露出不恋战兵力不强的状态,让精绝的国王贪慕胜利,一直追杀。 有人追杀,自然有人伤亡。 为了引精绝的国王入陷阱。沈砚山不得不从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亲卫里。选择人来抵御追击的军队,造成假象。 要有足够的诱饵,精绝的国王。才会真的相信这一切。然而,诱饵却是用人命兑出来的。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不是你想怎么样,就一定能怎么样的。 最后。沈砚山大败精绝,让精绝俯首陈臣。让大燕朝的边疆安稳了下来。 然而,沈砚山却失去了不少的手下。 或许是在战场上太久了,沈砚山待人一直都冷冷的,谁都预料不准来日会发生什么。沈砚山做的,无非是想自己舒心的度过每一日罢了。 晏四爷说到这里,看着晏安之。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最好。像我们这些人,在夜里的时候,总想着为何死掉的人,不是我们而是他们。安之,战场上你要记得,你想要的胜利,并不是那么简单!” 每一场胜利的背后,都背负着无数的鲜血。 晏安之闻言,只是抬起头看着马匹上坐着的沈砚山。 夕阳下,沈砚山坐在马匹上,穿着厚厚的盔甲,隽秀的容颜从头盔里露了出来,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样子。 然而,晏安之明白,这样的人,才配称得上是英雄。 他,也想成为沈砚山这样的人。 沈家军队离开之前,沈砚山并未去见晏锦,倒是小黑和小白去看了晏锦,和廊下的九宫鸟吵了一会后,又饱饱的吃了一顿鹿肉,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而在沈家军队离开的清晨,沈苍苍也入宫了。 虞方和沈苍苍彻夜长谈自己的所见,他并没有太为难沈苍苍,更多的是担心沈苍苍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虞方的温柔,让沈苍苍很快便平静下来。 其实,虞方有句话说的很对。 世上哪有纯粹的白和黑? 她是沈家的人,和薄家的站的位子不一样,她自然是要帮着沈家而非薄家。若一定要沈苍苍做选择,她想她一定会选择沈家和晏锦,而不是偶尔带给她一点温暖的薄太后。 而且这些温暖里,或许还带了几分利用的意味。 沈苍苍进宫看望了薄太后,态度没有从前那么从容,反而多了几分稳重。 薄太后笑着说,“果然是成了家的人,说话都不一样了。哀家看着你这样,觉得很好……只是可惜了,你若嫁给苏大人,必定会更好!” 薄太后有意无意的提起苏行容,换来的却是沈苍苍淡淡的一笑。 若是换做从前,薄太后在沈苍苍的面前,提起苏行容的时候,必定会按捺不住,一顿说苏行容的不是。现在,她只是笑着,却再也不说苏行容的半句不是。 薄太后说苏行容,她便提起虞方。 最后,薄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沈苍苍,说自己乏了,便没有继续交谈下去。 而沈苍苍也没有多留,便直接去了太子的寝殿里,将自己带进宫的缎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其实,沈苍苍也不太明白,为何晏锦会送太子缎子,若说给银子,还能勉强说的过去,可是区区的几匹缎子,为何还要她特意送进来。沈苍苍不明白,而在一边看着缎子的太子,却开始沉默了下来。 他稚嫩的容颜上,除了震惊,还有一脸的难以置信。 果然,是要如此了么? 他清秀的小脸,渐渐地发白,沈苍苍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半响后试着问,“秀儿,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她笨,看不出来这些缎子哪里不对。 而虞方,也没有和她说的太清楚,只说是暗语。 纪毓看着送来的缎子,又对沈苍苍说,“晏小姐说,这些缎子是江南送来的?” 沈苍苍点了点头,“是啊,据说以前萧家那位王妃最喜欢……” 沈苍苍说到这里住了口。 在此时提起淮安王萧逞绥,是太不吉利了。 而在这一刻,沈苍苍似乎也明白了晏锦为何要送缎子给太子殿下。 缎子缎子——断子。 江南送来的缎子,又是曾经萧家那位王妃最喜欢的。萧家被满门灭族,是服用了毒药。 断子绝孙。 沈苍苍看着纪毓,脸色苍白如纸,她翕了翕唇角,“太后娘娘,是不是送你什么东西了?”(未完待续。) 第643章:决裂 沈苍苍话音一落,屋子里却静悄悄的。 偌大的太子殿显得安静极了,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的十分清晰。 纪毓的唇角流出了一抹淡淡的鲜血,此时他稚嫩的容颜上,露出的全是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沉重。 沈苍苍刚要开口,纪毓便拉住沈苍苍的手说,“跟我来!” 他的脚步急促,力气也很大。 沈苍苍被他这么一扯,差点摔倒,勉强站稳后,便跟着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内。 一群太监见纪毓走了出来,刚要上去伺候,纪毓的一个眼神便让他们住了脚。 沈苍苍刚站稳,纪毓就推了她一把。 她毫无准备,立即被纪毓推倒在地。 看似纪毓像用了很大的力气,而摔在地上的沈苍苍却没有觉得半分疼痛。 纪毓盯着沈苍苍,眼里带着愤恨,“你都成亲了,你还来看我做什么,滚的远远的!” 沈苍苍被纪毓这么一推,立即傻了眼。 不过,她在看见纪毓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后,立即明白了纪毓为何要这样做。 沈苍苍站了起来,抬起手想要打纪毓,太监和宫女们立即上前拉住了沈苍苍,“郡主息怒,郡主……” “我成亲不成亲和你有什么关系!”沈苍苍故作愤怒,“东西你爱要就要,不要就丢了吧!” 纪毓笑的讽刺,“你成亲和我没关系?那你滚的远远的,别让我看见你!” 沈苍苍收回了手,也回了一个讽刺的笑,“好!”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身看着纪毓,“我再也不管你了!” 沈苍苍说完后,便气呼呼的走了出去,而纪毓也像是真的生气了,进屋便将沈苍苍送来的缎子全部丢了出来,然后让太监和宫女们分了。 沈苍苍出了宫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纪毓不是一个轻易会翻脸的人。他们方才说的话,或许是被人听了一些去。 她出来后,没有去找晏锦。而是先回府和虞方说了今日的事情。 虞方神色淡淡地,他将手里的书放下后,又拢了拢衣衫,“太子殿下这是担心你啊!” “担心我?”沈苍苍知道纪毓有苦衷。却不知是什么。 她的脑子,一向笨拙。 不过好在。她嫁了个头脑不错的丈夫。 虞方又继续说,“你带缎子进宫的事情,太后娘娘肯定知道了。他们又不傻,自然会以为你是在提醒太子。若是太子殿下和你翻脸。还将东西丢了出来,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以为,你只是和平常一样。送东西去而已,不会再多疑。而且。太子殿下住地方,离太后娘娘的寝宫很近,太后娘娘要害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不想连累你。” 今日,纪毓是怕自己连累了沈苍苍。 若是太后猜测沈苍苍是进宫给纪毓送消息,来日沈苍苍怕是也不能留了,没准连宫门都走不出来,会被太后强制扣留在宫中。 本来,纪毓身后就没有任何支持他的势力和大臣,可唯独沈苍苍和他交好,而沈苍苍的背后却有很多将军们的疼爱,和沈家的宠溺。 若是沈苍苍想要帮纪毓,那么这些人也会在暗中支持纪毓。 薄家想要沈苍苍的性命,也是意料之中。 然而,沈苍苍却没想到这些。 沈苍苍从未想过,昔日父亲战死保住的将领们,会一直记住沈七爷的救命之恩,然后报答在沈苍苍身上。 纪毓知道,也看的透彻。 所以才会故作和沈苍苍决裂,撇清和沈苍苍的关系,保住沈苍苍。 不过,纪毓说的那些话,约摸是半真半假。 虞方看着眼前的妻子,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大概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妻子,所以那些话,其实也是真的。纪毓伤心,却又没办法。 纪毓注定不能和沈苍苍在一起,他现在连自己的安稳都保证不了,又怎么保住沈苍苍。与其连累,不如让沈苍苍自由一些。 虞方没有点破,他心里还带着几分庆幸。 庆幸妻子,一直都喜欢自己,从未变过。 然而这含蓄的感情,纪毓这一生怕也是会说一次,再也不会开口了。 沈苍苍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视若嫡亲弟弟的人,对自己有这样的感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纪毓的话,的确转移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沈苍苍因为表面上和纪毓闹翻了,所以,便再也没有入宫去看望纪毓,和宫中的联系也彻底的断了。 在沈家军离开京城小半个月后,乌桓开始对大燕朝开始进攻。 这场进攻来势汹汹,十二万大军在三日之内,便攻破了两座城池。 元定帝刚从昏迷中醒来,闻言后又是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吐在了眼前的战报上。 兵力基本都调走了,而京城内也只有两万兵力,虽然凉州离乌桓很近,但是区区八万兵力怎么跟骁勇善战的乌桓十二万兵力相提并论。而且,元定帝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乌桓会进攻大燕朝? 明明,乌桓的国王很喜欢他的嫡亲妹妹。 他平息了呼吸后,想要立即召沈砚山入宫,却发现沈砚山已经离开了。而他身边得心应手的人,却没有了。 元定帝茫然了,他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太监说,“出宫,去沈家!” “皇上!”太监闻言,吓的脸色惨白,“你的身子不适,不能出去啊!” 元定帝抬起手,用手将嘴角的血抹掉,“朕不出去,难道就看着大燕朝覆灭吗?” 太监吓的跪在地上,“皇上!” 沈家现在唯一能出战的人,便只有定国公了,元定帝对定国公很有信心。当年,是定国公大败了叛乱,如今的定国公虽然重病,只要定国公愿意,要拖延住乌桓也并不难。 只是,定国公一去战场上,怕是就不能安稳的回来了。 但是,这样也冒了很大的风险。 沈砚山带走了大燕朝的大部分兵力,若是定国公也带着了凉州的八万兵力,那么,他们要造反也是轻而易举了。 元定帝头脑清晰后,又开始犹豫了。(未完待续。) 第644章:绿意 他瘫软了身子坐在龙椅上,却觉得浑身疲惫不堪。 太监见元定帝这样,想要去传召太医,却被元定帝唤住。 元定帝说自己想要静静,让殿内人都退下去。 等众人都退下后,元定帝才从袖口里拿出一枚玉佩。 玉佩上面刻着的紫薇栩栩如生,这是他登基的时候,太后送给他的礼物。 他到现在都记得薄太后一脸解脱地跟他说,“母后终于可以安静的过日子了!” 那夜,薄太后不像平日一般对他冷淡,而是终于像个慈祥的母亲一样,对他笑。 她说,“母后好累啊!” 她说她累,他便做了帝王,让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可是他的母后,似乎从来都不想安稳的过。 她的心里一直有执念,而逐渐的这个执念便成了怨念,以至于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自己的底线,而自己又一次次的纵容她。 元定帝闭上眼,将身子往后一靠,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世人皆想要皇位,而他却恰恰相反。 他从不想要这个累赘的责任,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然而,身在其位,必受其重,他不得不继承父亲丢给他的一切责任。 元定帝想了许久,直到他觉得浑身疲惫的时候,殿外才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上,国师大人来看你了!” 元定帝缓缓地睁开眼,声音淡淡地,“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穿着月白色道袍的少年,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短短半个月时间。广陌寒便清瘦了不少,那张好看的容颜,此时也显得有几分狼狈。他进了殿内后,才对元定帝行礼,元定帝摆了摆手,“起身吧!” 广陌寒站了起来,元定帝才看着他。“你今日来这里。想对朕说什么?” “臣要说什么,陛下其实很清楚,不是吗?”广陌寒走上前。从袖口里拿出一叠信函,“这是这几年来薄相写给臣的信函,他让臣毁掉,臣一直都放着!” 他从前没有毁掉这些信函。留下了证据,并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因为。他怕自己出事后,薄家的人会欺负了柳文仙。 然而,现在柳文仙没了,他留着这些东西也没了。 这段日子。他也想明白了。 在感情上,他是个懦夫。 此生的他,无比的失败。做什么都像是一事无成。 他停了对元定帝用的丹药,元定帝才会醒来。只是,昔日的旧毒,早就深入骨髓了。而元定帝,也是时日无多了。 元定帝笑的讽刺,“你居然敢拿这些给朕?不怕死吗?” “死?臣一直都不怕!”广陌寒此刻倒是很平静,“臣和皇上一样,都不怕死!” 他短短的一句话,让元定帝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什么意思?” “皇上其实一直都知道臣在丹药里加了什么,然而皇上却认为,这些是无害的!”广陌寒继续说,“皇上并不是相信臣,因为皇上一直都不相信任何人,你相信的,只有太后娘娘,不是吗?” 广陌寒话音刚落,元定帝便抓起他放在桌上的信函,朝着他的面颊狠狠一摔。 他以为瞒的很好的事情,就这样暴露在外人的眼前了。 此时的元定帝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他又明白,广陌寒说的没错。 他,不相信谁。 他唯一相信的,便是一直和他相依为命的母后。 外面的人皆以为他的母后是个幸运的女人,而他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自己的母后,是个可怜人,连喜欢什么,都没有资格做选择。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肩负着大燕朝的未来。 然而,却没有人问过,是否想要这个太子之位。 长大了,他看着母后整日的发怔,而父皇身边的女子换了又换,他看着那些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和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为何突然同情起了母亲。 恰好那时,薄太后对他说,“你快长大吧,长大,母后就不会再累了!” 他听了母亲的话,也认为宫中那些换来换去的女子,一个都没他母亲好。 在他十岁那年,无意瞧见母后抱着琵琶在殿内起舞,而父皇坐在一边,一双眼看的直直的,平时甚少露出笑容的母后,却在那一日强颜欢笑,之后在父皇离开后,更是忍不住哭泣,沐浴的水换了一桶又一桶。 她说,脏。 他知道,母后是不喜欢父皇的。 可是这宫里,哪里由得她说喜欢和不喜欢。 他私下也问过母后,“母后,你不喜欢父皇吗?” 那时的薄太后愣了愣,然后将他抱在怀里,“母后有你就够了!” 她没有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一切显而易见。 这句话,他记到了现在,也从未忘记过。 元定帝十分清楚,只有拥有了权利,才能护住母后,给她想要的一切。然后,母后想要的却是……昔日的恋人。 一个已死的人。 他痛苦极了,又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做让母后不开心的事情。 送进宫来的每一个人都和那个人相似,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相似,最相似的莫过于现在的京斋。 母后喜欢的人,从不是父皇,而是另一个人。 他在母后的宫内,看到过那个人的画像。 的确是个出尘如仙的男子。 元定帝没有继续说话,而在一边的广陌寒却开口了,“皇上,有些话,臣不会说!你想要知道,可以去问问太后……薄家和柔然还有乌桓都有来往,现在皇上请早做决定吧!臣怕……” 广陌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臣怕,再过几日,皇上或许就不能下旨了!” 元定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却没有什么惊讶的。 他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觉得浑身都是疲惫的。 从小,薄太后就给他灌输她是如何的辛苦,薄家又给他灌输,只有当上皇帝才能保护好一切。自幼听的这些话多了,他便也将这些当做了动力。 可是,似乎是太久了。 他都快忘记了,从前的自己,只是想做一个逍遥的王爷,而不是手刃弟妹的残暴君王。 元定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你拿纸笔来,朕要留些东西。” (未完待续。) 第645章:怕死 他愿意用性命去护一生的人,却是最想要他性命的人。 这种寒冷,就好比他站在冰天雪地里,冻的浑身僵硬,疼痛难忍。 他想要的,其实很简单。 只是母亲满足的笑容和不再疲惫的眼神。 然而,他却错了。 他低估了薄家人的野心…… 说起来,他的血脉里也有薄家人的刻薄和冷淡,所以这些年来纵使再喜欢贤妃,也从未想过要立她为后,更没想过,要让贤妃为自己生下一儿半女。 薄家在利用苏家的同时,苏家其实也在赴宴薄家。 而他也在暗地里希望苏家能制衡住薄家。 然而对于苏家,他却不是全部的信任的。 连谢相,他也从未曾彻底的信任过。所以,当年薄家陷害到谢相唯一的儿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开口帮助谢家。 只有谢家没了子嗣,来日他用谢家的时候,谢家才不会对他构成威胁。 谢瑞真的是个太过于出众的人。 等广陌寒将纸笔拿来的时候,元定帝抬起头看着他,半响后才说了一句,“朕当年,没有对萧家动手!” 广陌寒一惊,“皇上!” “你在朕的丹药里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朕知道!朕这条性命是母后给的,她想要,就拿去……”元定帝笑了笑,将纸张铺开,“只是,萧家那场罪孽,不是朕做的。是有人借着朕的名义在暗地里做的,朕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是谁!” 广陌寒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然后就这么木讷的站着。 虽然他知道元定帝说这番话是有原因的,但是更清楚元定帝没有说谎。 灭了淮安王萧逞绥一家,若是不出意料的话,应该是薄相。 淮安王萧逞绥是忠臣,可是他的地位太高,手里的兵权也太多了,显然已经妨碍了薄家的向前迈进的脚步了。既然妨碍了薄家。那么就必须死。 所以。趁着晋南王造反的时机,薄家便也给淮安王萧逞绥扣上了造反的罪名,在不被世人相信后。直接给萧家的人下毒,导致淮安王萧逞绥满门惨死。 最后更是将淮安王全族灭族的事情,推脱到晋南王的余孽身上。 不难想象,淮安王在最后的那几日里。是如何懂礼的接待了薄相,却被薄相害死的过程。 萧家满门。居然死在这种奸妄之人的手里。 元定帝后来知道了,想要弥补又能弥补多少呢?纵使真的将淮安王的尸体挪到京城里,埋葬在皇陵的附近,也不能让萧家人死而复生。 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死人不会知道。 而且,元定帝也显然不可能帮萧家洗刷冤屈。 他不能亲手杀了薄家的人。 广陌寒想明白了里面的事情。差点晕阙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杀了元定帝就是为萧家复仇,难怪解舒在听闻他做这些事情后。会笑的那么讽刺。他明明是该找薄家复仇,却在为薄家做事,甚至差点害到了萧家人的名声。 广陌寒没想到,自己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棋子。 难怪,柳文仙一直让他和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说她累,不想再周旋下去了。 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 广陌寒瘫软了身子,用尽了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倒在地上。 元定帝将信函写好后,便用密函封了起来,“拿着,若是朕出了什么事,你便将这封信函交给定国公。切记!” 在最后一刻,他选择了信任沈家。 沈砚山对这个帝位,从不稀罕,倒是像极了从前的他。 广陌寒抬起头来看着元定帝,半响后才道,“臣,遵旨!” 其实元定帝在这个时候将所谓的真相告诉广陌寒,无非是知道身边再也没有人能靠的住了。这些年来,他纵容薄家的同时,身边的人也被薄家换了个干干净净。现在能让他赌一把的,约摸也只有广陌寒了。 广陌寒和萧家的事情,他听广陌寒的师父提起过。 虽然,那时的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个孩子,能成什么气候。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个孩子一旦被人利用,便是一把利刃。广陌寒熟悉各种丹药,更是比前任的观主还要厉害,所以广陌寒才能担任这个国师的职位。 元定帝疲惫的将信函递过去后,整个人累的又坐了下来。 自作孽不可活。 他赌母后不会伤害自己,现在输的彻底。 广陌寒现在知道了真相,怕是会很恨薄家吧,元定帝闭了眼,自己终究是点燃了毁灭薄家的导火线。 终究是他来做的…… 这次,广陌寒从元定帝的身边离开后,并没有急着出宫,而是在某日看到柳文仙的东西后,才突然要离宫。 广陌寒身边有柳文仙的东西不少,所以伺候在广陌寒身边的小道童,也清楚广陌寒为何离开。 他们都以为广陌寒去了柳文仙的坟墓前,然而广陌寒的确去了。 他带着一坛酒,在柳文仙的坟前坐了几个时辰后,趁着没有被人注意,偷偷的溜进了虞府。 他这段日子过的不好,而解舒也未必过的很好。 沈苍苍在见到他的时候,十分惊讶,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解舒见了广陌寒后,广陌寒将一切都告诉了解舒。 解舒倒是比广陌寒平静,他说,“其实我一直都不担心,我不能复仇,像薄家这样的人,其实……永远不会是沈家的对手!” “可是,杀父之仇,不该自己来报吗?”广陌寒看着解舒,眼里全是不解! 解舒笑了笑,“报仇?谈何容易!而且,就算报仇了又如何,父母想要的,从不是我报仇,而是希望我好好的活着。不过,我也是希望,薄家能早点覆灭的!” 其实,解舒一直都怕。 他有时候也会嘲笑自己,像一个懦夫。 常年生病的他,时常会想起年幼的时,在母亲身边的情形。 母亲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如水,明媚动人。 可是母亲离世的时候,却是满脸的鲜血,她像是在求他一样,“答应娘……好好活着……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活着!” 报仇之路何其困难,作为父母,总是希望孩子们安稳,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解舒没有说话,反而广陌寒开了口,“你就那么怕死,你就那么怕?”(未完待续。) 第646章:顾及很多 解舒闻言,反而对着广陌寒一笑,“我怕!” 他怕死。 没有人体验过,饮下毒药的时候,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和眼前的一片漆黑。 那种绝望更像是在坠落地狱。 他疼的浑身像是被热火灼烧,而下一刻又像是在冰天雪地里行走,他恨不得立即晕阙过去,却偏偏又不能如愿。 那些疼痛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用了掺了毒药的膳食少,所以母亲才会在临死的时候,拼着最后一口气给他灌解毒的药。再后来,他被萧家的下属救走,勉强捡回来了一条命。 可是,从那以后,他的身子便再也好不起来了。活着,更像是一个可怜虫一样,苟延馋喘。 有的时候,活着未必是好,而死掉的人,却是解脱了。 午夜梦回,解舒时常会梦见从前,他站在牢笼里看见父母和亲人是如何用下那些被下了毒的膳食,而最后所有的人哭着求着说不想死,他年幼的妹妹,一双清澈的眼,慢慢的模糊,甚至流出了血液。 她说,哥哥救我,哥哥我好疼啊。 他看着,却没有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在梦见里,看着亲人们一个个慢慢的被毒药折磨致死。每次在梦中被吓醒的时候,他都恨自己懦弱,不能给父母报仇……他是真的怕……若是他都死了,谁来看着薄家真的倒塌那一日,谁来给父母清明的时候,扫墓。 若是他没了……萧家便真的彻底没了。 有的时候,选择逃避,也并非是他所愿。 他希望自己能拥有一身的力气。哪怕只有短短的几年也好,至少能在入冬的时候不再昏迷过去。这样,他还能带领萧家从前的下属为父母复仇。 可是,在他看见萧家那些从前的下属也有孩子有妻子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他若失败,自己失了性命不要紧,那些跟随他的人。便是家破人亡了。 他这些年来。在外面体会了太多的冷暖,却不希望这些忠心耿耿的人的孩子们,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而且。元定帝不是昏庸的帝王,若他复仇,又会掀起一阵风浪,没准还让薄家的人趁机登上了帝位。接下来会受苦的人。是全天下的百姓。 所以,解舒犹豫了。也选择了放弃复仇。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着薄家自寻死路。 “你怕?”广陌寒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萧予恒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时间总是会轻易的改变一个人!”解舒笑的极淡,“我会改变。也是人之常情!皇上既然将信函交给了你,他就没有想过要拿走你的性命。现在你也别想其他的。好好活着吧!” 广陌寒闻言,却十分不领情,“你真懦弱!” 解舒怔了一怔,然后无奈极了。 同样的话,他在很多年前,从萧家那些旧属的嘴里,也听过。 他们说他懦弱,不敢站出来。现在广陌寒也这样说…… “我一直都是懦弱的,这个我不反驳!”解舒看着自己的指尖,语气缓慢,“柳姑娘为何而死,你应该知道的。她其一是因为绝望,其二无非也是希望保全你。在她离世的时候,将这些年来薄家的账本和做的事情写了下来,交到了沈家。她若真的一点都不想顾念你,为何会留下这些?” 柳文仙的死,却没有让解舒释怀。虽然柳文仙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是说起来,柳文仙也是个可怜人。 柳文仙明明已经心死了,却留下了这些。 她想护住广陌寒。 其实柳文仙也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活太久的,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知道的太多,便是死因。 虽然薄家现在还不会对她动手,但是要动手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只要薄家开始造反,那么她便是第一个会被灭口的人…… 与其死在薄家手里,不如她早早的了结了自己。 毕竟,她生无可恋。 解舒提起柳文仙,广陌寒的神色便有些不好了。 他哆嗦的厉害,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解舒。 柳文仙对他的情意,他一直都知道。 过了许久,广陌寒才说,“我不怕死!” “那么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做?是去告诉皇上让他帮你,还是去薄家白白送死!”解舒直接将广陌寒能做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甚至,你想借助其他人的力量?这些,和妄想有什么区别!薄家,哪有你想的那么薄弱!现在柔然和乌桓的进攻,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薄家筹谋了多年,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掉以轻心。 这段日子,沈砚山虽然在京城内,却过的也十分辛苦。 连带着在京城外说好不再管一切的定国公,都不得不亲自回沈家坐镇。 定国公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是短短的路程,就在路上吐了两次血。 他能活到现在,全靠最后一丝信念。 定国公虽然不愿意在插手沈家的事情,却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受苦。他表面上让沈砚山来处理一切,其实无非是想让沈砚山来选择来日的君主。 沈砚山若是成功了,那么这位君主或许会看在曾经的情谊上,让沈家来日不会覆灭。 哪怕君主不看在昔日的情谊上,也要知道,沈家对帝位从来没兴趣。 臣,永远是臣。 不该沾染的东西绝对不沾染…… 定国公和沈砚山的脾气到真的是有几分相似,做的事情从不会说原因,哪怕他做的事情是在为你好,也绝对不会开口。 解舒想起晏锦时常露出的笑,是那样的夺目。 晏锦也只有在遇见沈砚山的时候,才会打破从容露出小女儿的一面。 而沈砚山能拥有晏锦这样的女子为妻,也是沈砚山的福气。 沈家,的确教出来了一个不错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却有他这样一个懦夫一般的儿子。 广陌寒在解舒面前站了许久,最后像是妥协了一般,“既是如此,我便先去一趟沈家吧!” “现在,你去也是打草惊蛇!”解舒阻止了广陌寒的动作而是抬起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墙壁说,“你去晏家长房吧,你会见到你想要见的人!” (未完待续。) 第647章:所谓英雄 广陌寒一愣,“晏锦?” 他说完后不等解舒回答,言语里便带了几分嘲笑,“一个女人能成什么气候!” 虽然广陌寒早就知道晏锦是个厉害的角色,但是碍于晏锦是女儿身的身份,他自己从心底里依旧是不愿意将这封重要的信函交给晏锦的。 毕竟,只是女流之辈。 若不是晏锦攀上沈家这颗大树,她又怎么会被解舒重视? 况且,晏锦长的是真好看,广陌寒纵使见过了不少美人,却依旧没有见过晏锦那般柔媚脱俗的女子。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觉得恍若天人。 只是再好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花瓶,用来做赏玩的。 广陌寒这样想,也不怕在解舒面前说出来。 然而,解舒只是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皇上居然愿意将信函给你,也不怕你这个愚蠢的脑袋,将事情给搞砸了!” 广陌寒不解,“你喜欢晏家小姐?” 他问的随意,而解舒却有些怔住了,一时两个人之间居然没有了言语。 过了一会,解舒才无奈地说,“她虽是女流,却比这世上许多男儿有担当。我让你去,并非是让你把东西交给她,我也不想让她掺合进这种事情里,她再强,也是该被人护着的。若是我们这些男子还要被一个女人护着,又算是什么男人呢?” 晏锦的确很聪明,很多事情也是晏锦帮着他,不然解舒到死怕是都不知道广陌寒的存在。 但是晏锦再聪明,也是个女子,不敢背负着如此重的担子。 他作为男人。是不愿意始终被一个女子护着,连晏安之那样的残废都从晏锦的身后站了出来,而他又怎么好意思就躲着? 当所有人都以为沈砚山去了边疆的时候,其实沈砚山是躲在晏家长房的宅子里。 晏家长房的宅子是晏季常一手置办的,而这座宅子里也有几处密室,只有晏季常知道。一向高傲的沈砚山,倒是愿意躲在密室内。在背后操控着前面的战局。 而前方的战事。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就被控制。 从边疆传来消息,就算是昼夜不分,马不停蹄也需要足足十日才能赶到京城内。将信函送到沈砚山手里后,沈砚山又要在一个时辰内赶紧拿出主意来应付现在的局面,和估测会发生什么事情,用来抵挡精绝和柔然的进攻。 纵使是神人。这样下来也是心力交瘁,甚至还会顾此失彼。 现在乌桓的事情。表面上是宋潜在带领部队,而实际上依旧是沈砚山在掌控战局。 好在,乌桓的国土离京城并不远,而且沈砚山似乎也查清楚了乌桓为何起兵。 这段日子。一向身子不错的沈砚山,也差点给活活累病了。前几日,连一向甚少出门的重大夫还亲自去了晏家长房。说是要给晏季常扶脉。 晏季常身子好着呢,哪里需要重大夫来扶脉。重大夫要看望的人,怕是沈砚山。 不过,沈砚山的确是个男子汉。 纵使在这样的压力下,依旧在暗中操控兵部,继续薄家在朝廷上对抗,连带着一向被誉为老顽固的谢相,这次也站在了沈家这边。薄家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京城里的两万部队,是在落入了谢相的手中,而谢相又是偏袒沈家的。 薄家气的咬牙,甚至恨不得定国公能早日归西,连昔日陆小楼的旧物,都被薄家送了不少到定国公府。 好在,定国公都忍住了,也没有动怒,依旧是在沈家宅院里镇守着。 薄家无可奈何,只能等定国公断气。 庆幸地是,薄家一直都未曾查出,沈砚山其实在京城内。 薄家对沈砚山,多少有些忌惮。 毕竟沈砚山身上的战功,没有一个是造假的。 相对于薄家而言,虽然工于心计,但是在对于战场上却没有太多的经验。这些年来武官大多都臣服沈家,而并非是他们薄家。 现在薄家手里能进攻的兵力,其实和京城内的兵力是持平的。若是沈砚山和宋潜都不在,薄家或许还有一些些把握。 只是如果薄家真的成功了,那么倒霉的将是整个大燕朝。 能将城池让给外敌的君王,来日又能成什么气候? 解舒知道这些,所以才让广陌寒去找沈砚山,也只有沈砚山这样的人,才能替广陌寒找到求生的路。 而他,没那么周全的本事。 广陌寒见解舒神色不好,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等他到虞家长房的时候,晏锦倒是不惊讶他的到来。 晏锦没有和他说什么,也没问他来这里是为何,只是将他带到了后院中。 很快,广陌寒便见到了沈砚山。 此时的沈砚山神色十分倦怠,平日里一张冷漠的容颜,此时更是露出几分惨白。他虽然气色不好,但是说话依旧是和从前一样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晏锦想要离开的时候,沈砚山却对晏锦说想吃晏锦煮的茶。 显然,沈砚山是不打算让晏锦离开的。 广陌寒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何解舒要让他来找晏锦,因为沈砚山根本就没有随军离开,而所有人都认为沈砚山离开了,连元定帝也是如此认为……薄家的人怕是此时早已经掉入了沈砚山给他们设下的陷阱。 他既惊讶,又觉得可怕。 他想起沈砚山年幼的时候,一句句反驳元定帝太依恋薄太后,超越了母子情感的时候,元定帝恼羞成怒的样子。 若不是年幼的沈砚山当年说话刻薄毒辣,句句刺中元定帝的心,之后的几年内,元定帝也不会抬举苏家,来制衡薄家了。 沈砚山做到了让一向信任薄家的元定帝,对薄家有了嫌隙。 而那个时候,沈砚山才不足十岁。 “世子!”广陌寒站稳了身子,也没有在意晏锦是否还在这里,便将手里的信函递了过去,“这是皇上交给我的信函,我觉得还是放在你这里,比较安全!” 他没有沈砚山那般聪明,也没有解舒看的透彻。 所以,元定帝的托付,他怕自己做不好。 沈砚山没有接信函,而是淡淡地说,“无需给我!” (未完待续。) 第648章:影子 广陌寒抬起的手,在此刻也直接僵住了。 自以为聪明的人,往往处事就不够谨慎小心,而他作为大燕朝堂堂的国师,却依旧犯了最不该犯的错。 若是元定帝给他的信函里,写的关于定国公的事情,那么作为儿子的沈砚山,自然是不能拆开这个信函的。 除非来日沈砚继承了定国公的爵位,才有资格打开这个封信函。 而且,纵使沈砚山再不守规矩,君臣之礼,在沈砚山的心里,也是绝对不会胡乱跨越的。 沈家人,一直都明白。 一日为臣,终身为臣。 正因为是因为沈家的家训如此,多年这百年的将府,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世子,这是皇上让我交给定国公的,我……”广陌寒犹豫了一会,才继续说,“沈家以后的家主是你,所以交给你,也是可以的!” 定国公有两子,都是容貌出众。 只是沈砚山和沈远岱终究是不同的,沈砚山处事稳重,虽然时常找不见人,说话也不中听,但是做出来的结果却是让人满意,无可挑剔的。 而沈远岱恰恰相反,这个看似聪明的少年,有的时候总是会招惹一些麻烦,尽管这些年来定国公对沈远岱更栽培一些,但是奈何沈远岱终究是个不争气的,压根不能和沈砚山比肩。 好在,沈砚山多年内不在京城内,所以也没有人发现沈远岱和沈砚山的区别。 然而,他不一样。 他在很久以前便见识过沈砚山说话直接,眼睛毒辣的一面。 沈砚山看着广陌寒不安的样子,语气平缓。“皇上想说什么,其实我都知道,所以,无需给我!” 元定帝对沈家的忌惮一直都在,现在愿意写信函给沈家,无非也只有那么几件事情。 不过现在元定帝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薄家是不能再留了。 沈砚山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现在他动手了。那么不是他死,就是薄家的人亡。 沈砚山说完后,又看着广陌寒说。“宫里安静不了多久,若是国师还在活着,就多去御书房附近,那边安全!” 太后的寝宫离御书房很近。而现在最安稳的人,的确莫过于太后。 他说完后。晏锦煮着的茶也散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沈砚山这几日一直未曾合过眼,困了的时候便喝一些浓茶来解乏,而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太多空闲来提点广陌寒。至于广陌寒领不领他这份人情,便是广陌寒自己的事情了。 广陌寒犹豫了一会。想要转身离开,却又突然顿住脚步,他转身看着晏锦。问了一句,“晏小姐。你是否是在找一个人?” 晏锦手上的动作微顿,“找人?” 她找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广陌寒若不说是哪位,她一时还真的想不起来,自己最近找寻的人。 她的记忆里,一直不好。 “郭家的人!”广陌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解自己,晏锦并非是绣花枕头,“当年,是薄家送进宫来的!” 晏锦挑眉,“你知道?” “我知道,因为这个人和京斋公公有来往,所以,我知道一些!”广陌寒看着晏锦,继续说,“当年,洛家将他送进宫来,其实是有几个原因。他是郭家人,能帮着薄太后找一处来日可以安葬的风水宝地,还有,他的嗓子和身影,和皇上十分的相似。若皇上重病,而又不愿意见大臣,若是声音相似,那么……” 广陌寒没有说下去,而是顿了一顿。 这些年来,薄家从晏家老太爷哪里得到了一个不错的经验,晏老太爷身边有不少影卫,连声音和容貌都和晏老太爷十分的相似。 那么,若是有人能模仿元定帝呢? 只要和元定帝身影和声音都相似,来日想要瞒住朝中大臣,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毕竟,只需要瞒几天,薄家的事情便真的成了。 而郭云清便是这样的一个不错的人选。 郭家人,懂风水,又会口技,身影和元定帝还很相似。 这样的人,就是为薄家来解除烦恼的。 其实这几年来,薄家做的不止是如此。 他们找了一批又一批少年,每个都会口技,身影和元定帝都有几分相似,然后再想办法送进宫来,容貌稍微出众的,会放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做了太监。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京斋的容貌格外的出众,而薄家人却直接让京斋再也没了生育的本事。 他不懂,这到底是为什么。 广陌寒知道,这一切,他都该讲出来。 哪怕他不能在这场动乱里活下来,也会有人帮他灭了薄家,从而让萧家魂魄安宁。 解舒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来做。 晏锦听完后,神色依旧平静,“他,还活着吗?” “活着,不过跟在了京公公身边,他的脸……”广陌寒怔了一怔,“毁了!” 郭云清是个不听话的,刚被送进宫来的时候,整天都闹出事情。而他这里本就是安静的地方,郭云清这么闹,肯定要出事。 后来,郭云清被京斋带走了。 其实被带走了也没什么,京斋不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带走人,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然而,他再次见到郭云清的时候,那个一直不安分闹出动静的少年,如今却安分了。只是那张还算俊朗的容颜,却是彻底的毁了。 郭云清为何会突然听从京斋的话语,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京斋待郭云清不错。 郭云清想要什么,京斋一般都会答应。 曾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京斋似乎转了性子,不再喜欢那些西域的美人,而宠一个丑陋的男人。 只是后来,广陌寒才知道为何京斋那样纵容郭云清。 郭云清会口技,更唱的一手好曲子,他唱起京斋故乡的曲子,每次都能让京斋的心彻底的安稳了下来…… 青梅,淡酒,乡曲。 这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自愿来的呢? 京斋,似乎也是如此。 晏锦想了想,才对广陌寒说了一句,“多谢!” 然而,广陌寒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晏锦的一句多谢,来日他才能保全住自己的性命。 (未完待续。) 第649章:处事 广陌寒走后,晏锦亲自给沈砚山倒了茶水。 她并不擅长煮茶,经常火候太过,让茶失了茶香。 不过沈砚山显然不在意,总是让她将茶水弄的浓浓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除困意。 纵使如今沈砚山在这里辛苦,整夜不能安眠,来日怕是也没有多少人,会记得沈砚山这样辛苦的为国为家。 大燕朝的安稳,不知是多少人牺牲了自己,才换来如今的一切。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样子,心疼极了,“别再吃茶,歇一会吧!” 沈砚山闻言,却露出很是惬意的样子,颔首道,“你陪我坐会就好!” 他并没有选择睡下,而是在饮下茶水后,连同晏锦再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便又拿起兵部送来的公文,翻阅了起来。 一向讨厌批阅公文的沈砚山,在这个时候,难得没有躲起来,而是接受了现实。甚至,他做的很好,连晏季常对他都青眼有加,所以才会默认他和晏锦如此亲密的来往。 薄家这段时间,总是找兵部的麻烦。 然而好在他的父亲还在世,不然兵部那几个老头子,也抗不了多久…… 薄家这次来势汹汹,对沈家是一点也不手软,根本不愿意给沈家任何退路。而定国公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现在时常昏迷不醒,胆大的沈砚山更是将母亲陆小楼接到了定国公府内,好在母亲虽然失了心智,却也不是全不讲道理,重大夫让她在哪里,她便一动也不动的在哪个地方陪着定国公。 倒是他的这个弟弟沈远岱。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沈远岱居然去找了苏行容。 沈砚山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素来没什么表情的他,都露出几分讽刺的笑意。 沈家居然要沦落到去找苏家了…… 其实私下,苏行容是来找过晏锦的。 苏行容似乎对晏锦贼心不死,来给晏季常送公文的时候,还硬是个晏锦说了好一会话。 他说,“柔然和精绝都进攻边疆。我瞧着沈砚山凶多吉少了!” 晏锦微微挑眉。“他会安稳的回来的!” “是吗?”苏行容依旧是一副懒散又张狂的样子,“若是他不能安稳的回来,来日我愿意娶你。素素,我对你,依旧如初!” 晏锦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她说。“你很好,值得更好的!” 苏行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不妥之处,声音里却带了几分可怜,“我再好又有何用,你终究是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他说完了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苏行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从前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又会再次重现。 他喜欢晏锦。从前是因为在虞家祠堂看了画像后,才喜欢上和画像上女子拥有一样眼眸的晏锦。后来。他和晏锦接触的多了,才知道自己喜欢的,其实是晏锦。 然而,他说出来,晏锦怕是也不会相信。 苏行容明白,纵使心里有千百个喜欢,晏锦也是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了。 若是他不愿意放手,受伤的不止是他,还有晏锦。 然而,他不想看见晏锦受伤,也不想看见晏锦露出悲伤的神色。 苏行容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在夜里时常会梦见晏锦,而梦中的晏锦,和现在不一样。 梦中的晏锦苍老了许多,虽然依旧美丽动人,那双眼睛却像是一潭死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似乎在下一刻消瘦的她,似乎就会永远的闭上眼。他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心疼的都快要碎裂开了。他想要的,从不是如此…… 即使不甘心,他依旧知道,晏锦此生,和他是无缘了。 苏行容的想法,晏锦知道一些,而沈砚山知道的却比晏锦多一些。 他看了许久的公文,抬起头的时候发现晏锦坐在他的身侧,一直陪在他的左右。脚下烧着的小暖炉,时不时被晏锦丢一块银炭进去,周围显得暖融融的。 晏锦起初并未留意到沈砚山的眼神,只是过了一会,才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她将手里的书一合,抬起头便来和沈砚山的视线相接。 虽然和沈砚山在一起久了,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可时不时的依旧会脸色绯红。 晏锦垂下眼眸,挪了话题说,“过几日,我让阿哒把东西拿来给你!” “东西?”沈砚山眼里带着几分玩味的笑,“什么东西?” 晏锦说,“是从前谷殊在晏府伺候三叔的时候,从三叔身边拿到的一些东西,三叔虽然一直受制于薄家,但是手里也有让薄家忌惮的东西。” 沈砚山闻言,“哦?” 晏锦抬起头,“不然,你以为谷殊当初执意要去晏府,甚至不惜毁了容貌,只是为去下泻药给我出气?” 沈砚山:“……” 他不答,显然也真的是这样认为了。 晏锦一时无言,又说,“三叔手里的东西谷殊拿到了,所以他才会离开晏府。从前的事情我虽然都记得,但是他毕竟是无辜的,而季姨娘又不在了。现在,他想陪他乳母一起安稳的过些日子,所以……” 她成全了晏谷殊。 沈砚山看着晏锦的样子,一时略微感慨。 若今日的事情换成是薄如颜又或者是其他人,他们必定会让晏谷殊惨烈百倍,来偿还自己前世受下的罪孽。可若晏锦真的这么做,那么晏锦的手段薄如颜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晏锦若真的那样做了。沈砚山觉得也没有关系。 毕竟,曾经季姨娘是真的害了晏锦,而晏谷殊虽然无辜,却也不是一点关系都没。 晏锦大度,放了他们。 此时晏锦跟他讲这些,无非也是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沈砚山明白晏锦的意思,微微颔首,“你让他来将东西交给我吧,亲自来!” 晏锦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很多时候,他们无需和彼此说太多,便早已知晓了彼此心里的想法,更不用拐弯抹角,互相虚伪。 这样,真的很好。 然而,一切都在沈砚山的意料之中,薄家在元定帝再一次吐血而定国公陷入昏迷的时候,终于要动手进攻京城之内了。 他们,来势汹汹。 (未完待续。) 第650章:也是棋子 元定帝在闻言薄家造反后,倒是出奇的平静。 薄家进攻京城,只要城门一破,就会攻打到殿内来。 这次,薄家打着的旗号,还十分的好笑,灭奸臣,清君侧。 一切都像是在讽刺自己。 所有人都因为薄家的造反惶惶不安,而他自己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安的,死和不死都没有什么关系了。 此时,殿外有小太监进来传话,说薄太后来了,问元定帝是见或者不见。 元定帝想了想,才告诉小太监,让薄太后进来。 此时的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昏暗的寝殿内,唯一的一盏宫灯,似乎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那微弱的火苗随着薄太后那张容颜,而轻轻跳跃。 薄太后的脚步很缓慢,薄弱的烛火下,显得她似乎也憔悴了不少。 元定帝想起很多年前,他躲在纱幔的后面,看着薄太后抱着琵琶起舞的一幕,那时候的薄太后是何等的美艳,每个姿态都宛如天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万种。恍若轻烟笼罩在池面上,下一刻她就会随着丝竹之声离去。 如此夺目的母亲,脸上却挂着勉强的笑容,而父皇对此视若不见,眼睛却流出异样的神色。 他那时就在想,若是母亲是发自内心的笑着,一定比天上的嫦娥还要好看。 后来的他,的确是在朝着这方面努力。 然而,无论他怎么做,薄太后似乎都不是很高兴,依旧是一个冷冷淡淡的样子。 元定帝心里一时觉得伤感,看着薄太后坐在自己床榻的身边。疲惫地唤了一声,“母后!” “哀家知道,你肯定有很多话想要问哀家!”薄太后的语气依旧是冷冷清清,“哀家,也有很多话想同皇帝讲!” 元定帝疲惫的闭上眼,“母后这个时候,是想对儿臣说些什么呢?” 元定帝刚服用了参汤。此时浑身都是倦意。而宫外传来的消息,虽然他很镇定,但是内心却依旧有太多的失望。这些年来。他从未亏待过薄家半分,也从未做过让薄相为难的事情,可他的这个舅舅,偏偏不知道满足。舅舅想要这个帝王之位,为何当年又还要让他先登基。 元定帝自认为这些年。自己在朝政上,从未做过什么错事。 或许,他最大的错事,就是没有对薄家动手。酿成了今日的苦果。 宫灯的光线昏暗,点点的光斑晃在薄太后的眼里,让她露出了一丝笑容。“你是不是想问哀家,哀家宫里画像上的人是谁?” 元定帝惊讶的睁开眼。看着薄太后一时无言。 薄太后说,“他也叫京斋!” 元定帝闻言,却是笑了,“和京公公长的很相似吧!” “恩,像!”薄太后没有隐瞒,神色里却露出了几分哀伤,“若哀家说,当年送这些人进宫,并非是哀家的主意,你可信?” 元定帝没有说话,显然是不相信。 养在国师身边的那群少年,每一个都是姿色出众,而且都像画卷上的人,有的眉眼相似,有的唇角像似。最重要的,就是这些人都会琵琶,有人说女人弹琵琶的样子风情翩翩,而元定帝知道,那些少年弹起琵琶的时候,丝毫不逊色于女子。 若说这些人和薄太后没有关系,他自己都不相信。 薄太后似乎也像是知道,元定帝不相信自己,倒是没有露出落寞的神色。 她的声音很轻,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几不可闻的说着,“哀家自懂事开始,便学习跳舞,而乐师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后来父亲去虞家请来了一个乐师,我身边的乐师便再也没换过。这个乐师,叫京斋!” 她唤这个人,师父。 到现在薄太后都记得第一次见到师父的情形…… 那个人站在梧桐树下,一身白衣。 他长眉微扬入鬓,眼神冷冷淡淡地,像是千年都不能融化开的寒冷。而眼角微微扬起,瞧着又有几分风情。 他的双唇抿的紧紧的,在看见她的时候,依旧是露出从容不变的神色。连手里抱着桐木琴的姿势,都没有半分的更改。 这样一看,他就像是冬日里徐徐绽放的白梅,晶莹剔透。 只是,他似乎有些失意。 后来,薄太后才知道。 师父家里有人重病,他拿了虞家大小姐的东西,而虞家大小姐是个连琴都拿不稳的孩子,自然也就没有留意这些。可是,其他人却发现了。 虞家人虽然没有闹大此事,却是将他赶了出来。 那个时候,薄太后就在想,为何虞家人如此冷漠,师父会偷窃也不过是迫不得已…… 直到现在,薄太后都不太喜欢虞家的人,认为那样自私冷漠的家族里的人,都该彻底的消失在她眼前。 然而薄太后却忘了,无论是什么理由偷窃,终究是偷窃。 想到这些,薄太后又继续说,“师父待哀家很好,哥哥想让哀家学的曲子,他都会!哀家从未见过那样博学多才的一个人,所以后来在学战东风的时候,虽然困难,却坚持了下来。可是,皇上知道哀家为何一直要学习这些吗?” 元定帝闻言,摇头。 “因为,你父皇喜欢!”薄太后笑的讽刺,“哀家没得选,从出生开始,哀家就没得选!” 她出生便注定是薄家的女儿,身为薄家的女儿就该为薄家来日的繁荣奉献出自己。 只是,在遇见师父之前,她都没有觉得这些有什么错误的。 薄家生她养她,而她回报薄家的恩情。 只是,薄太后唯一没想到是,她才十三,她不过十三……薄家就想要将她送进宫内。 她那时还是个孩子,闻言惊的目瞪口呆。 后来,薄太后才明白,为何薄家选择在她在十三的时候要送她入宫。 元定帝那段日子,特别喜欢年轻的幼女,而她恰好满足一切,又能歌善舞,一定能在元定帝的心里,占领一席之地。 薄家人想着利益,却忘记了,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及笄的孩子。 在权益面前,亲生女儿也不过是个棋子。 当真可悲。 (未完待续。) 第651章:太后的往事 年幼的薄太后第一次对进宫充满了恐惧,她在这个时候,终究是怕了。 再多的责任感,也抵挡不住,她即将要被撕裂的那种黑暗。 然而她的恐慌,似乎也被她的师父察觉。 他问她,“你在怕什么?” 薄太后想了许久,才将自己即将要进宫的事情告诉了他知晓,因为此时的她,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薄家的人,谁会为她着想?他们想着的,无非是他们的荣华富贵,至于一个女人要承担什么,付出什么……都和他们无关。 出乎意料的是,师父居然站在她这边,一直安慰她,会想办法延长她入宫的日子。 薄太后想,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她爱上眼前的人。 喜欢总是来的突如其来。 只是这种爱慕,是不能被人知晓的,它就像是生长在阴暗处的荆棘,会刺伤自己,也会刺伤别人。她必须小心翼翼的藏住这份感情,不被人发现。 然而,若是动了情,又怎么不被人知道。 师父的确说到做到了,他用要教薄太后反弹琵琶为由,留住了薄太后在薄家……毕竟,一只妙曼的舞,会让薄太后来日收货更多的恩宠。 那时被送进宫里的人,是薄家的另一个女儿。 所有的错,其实就是在那个时候造成的。 薄太后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也注定这来日会是一场悲剧。 之后,她更不该在饮醉之后,跟那个人述说自己的情意,她哭的厉害。而师父似乎也动容了。 他的动情,害了他。 他弹琴的时候,她起舞,脚上的铃铛在空荡荡的屋内回响,编织出了一曲仿若天籁的乐曲。而本该这样继续平缓过着生活的他们,却因为薄家再次想送她入宫,而成了泡沫。 起初被送进宫的薄家女子。因为被折磨至死。 薄太后继续对元定帝说。“哀家那会想法简单且又幼稚,哀家想,如果和他逃的远远的。是不是再也不用做棋子了,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然而,怎么可能,哀家太傻。而他也太痴,所以。他没了!” 尽管多年过去,薄太后依旧记得师父答应自己逃离薄家的那句话。 他说,我带你走。 薄太后喜极而泣,收拾了细软后。便跟他逃了出去。 然而,薄家人费了太多的心血来培养她,又怎么会让她轻而易举的逃走。他们被困在山上的时候。两个人都十分的疲惫,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她。此时竟然成了他的累赘。 那年,太阳很大,周围像是火炉一般,周围的热气,像是要将他们吞噬下去一般。 她那时看着师父,第一次后悔自己冲动,害了他。 然而他却笑着说,在他的乡下有一个习俗,若是夫妻中有一个人去世了,而活着的人,就会在胸口上纹上那个人的名字。 薄太后那时没听懂他的话语,一时无言。 之后,薄家人找到了他们的时候,师父已经走了。 他将所有的干粮和水都留给了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反抗那个人…… 她就这样坐在山洞里抱着那个人的尸首,连怀里的尸体都腐烂了,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她就这么一直等啊……等啊……等自己一起死去,去陪他。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连自尽的力气都没了。 只是,她等来的,却是薄家的人。 而薄家的人却当着她的面,将那个人的尸首,丢进了狼穴里,临行前还说,“痴心妄想!” “后来,哀家就活下来了!”薄太后眼里似乎闪着泪光,很快却又消失,“哀家从未对人说起过,师父临死前对哀家说,他不后悔做出的决定,却后悔自己不够强。因为不够强,做了偷窃的事情,因为不够强,所以哀家和他没有结果。他说,他恨!” 他恨,那么她便活下来了。 他所恨的一切,她都会全部给他。 这些年来,薄家一直利用她,而她愿意给薄家利用,也是因为薄太后知道,薄家会成为历史上最丑恶的奸臣。 当然,她的名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残害帝王,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放过的毒妇。然而她不在乎这些……身后名,从不是她在乎的东西。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也不会是一个好妻子…… 她进宫的时候,恰好十四,身子骨都没长硬朗,却要学着去承欢哄得君王带笑颜。 没有人知道她多恨,也没有人知道,受宠的她是多么恨自己肮脏。 一场又一场的折磨,身上的痕迹也越来越多。 然而,她终究是熬过了那些最难熬的日子。而现在的她,也站在了太后的位子上。 说完之后,薄太后又解释,“哀家既然喜欢他,那么所有人都不可能取代他的存在。无论是谁,都不行!而送进宫来的那些人,都是薄相自己的主意,和哀家没有关系。他以为送来和师父相似的人,就能提醒哀家,昔日做错的事。恰恰相反,他每送来一个人,都会让哀家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元定帝听的气血翻涌,一时愤怒上心头,“你所谓的不开心,便是因为如此!” “是!”薄太后没有隐瞒,“哀家会不开心,觉得一切都不好,是因为他不在了!” 元定帝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居然薄凉到如此。为一个已故的男人,连儿子都如此的对待,甚至还将他当做了棋子。 元定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么儿臣在母后心里,算是什么?” “哀家从未想过你会出生,所以,你问哀家你在哀家的心里算什么……”薄太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想了想说,“约摸,什么都不是吧!” 她说的平淡,更像是在告诉元定帝,其实元定帝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 她就是个身上全是带着仇恨的女子,为不爱的男人生下的孩子,又能对这个孩子有多少的疼爱之意呢? 元定帝嘴角溢出了鲜血,而他也明白了薄太后来这里告诉他一切的意图。 他服用了参汤,不能气急攻心。 然而薄太后的每一句话,都牵扯到了他的思绪。他若动怒,便会昏迷不醒,任人宰割。 他闭了眼,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里出来。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朕才是最可怜的人啊!” (未完待续。) 第652章:殁了 人人为棋子,人人亦是执棋之人。 元定帝从没有想到,自己做棋子会做的这般彻底。 他觉得疲惫极了,呼吸也渐渐断断续续的。 过了许久,元定帝继续开口,“母后从前想要,是安稳。而母后现在想要的,无非是皇位……母后想要,便拿去吧。只是秀儿,他年纪还小,望母后饶他一命!” 元定帝想起来,自己一心想护住的母亲既是如此薄凉,而自己其实也是个薄凉的人。 他对不起皇后,更对不起皇后留给他的儿子纪毓。 纪毓自幼长在太后身边,而自己经常去给太后请安,却甚少去见纪毓。 他知晓薄家的野心,也知晓母亲的想法,却唯独没有想过要保全纪毓。 那个孩子时常露出的神情,像极了昔日的他。元定帝的内心开始悔恨,可再多的悔恨也终究是没有办法了,现在的他,断气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薄太后既然敢来见他,自然是想亲手送他走,不然也不会和他讲这些事情。 其实,薄太后想要这帝位,很早就提醒过他了。 薄太后生辰那一日,她说,她想要看到百花盛开,而他也曾在一本书上看见过,某个朝代的女皇,也曾下了这样的吩咐,要求百花在冬日里盛开。只是书离描写的过于玄幻,说天庭不得不服从,让百花在冬日里盛开,而他却要找无数的工匠,花费无数的心血,才能让有些花在冬日里盛开。 薄太后,是想做那个女皇。 他都知道。 知道。却又想赌一把,他这个母后其实是在乎他的。 元定帝想着,鲜血又溢出了唇角,他留给薄太后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我……后悔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彻底的断了气息。一双眼虽然闭上了,却更像是不甘心一般。 常年服用丹药的元定帝。就算这段日子断了丹药。其实也没有多大转圜的余地了。他的身子早已被掏空,而再也没有能活下去的资本。 只是,他的年纪并不大。也没沉迷后宫,更是一位好皇帝。如今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不过是自作孽。 看人不清,不信臣子。 薄太后借着屋内昏暗的光线。终究看清了躺在血泊里的元定帝…… 还未四十的元定帝,却老的像个六十岁的老人。一头苍白的银发,满脸的皱纹。这么瞧着,却像是元定帝比她年纪还要大上一些。 她坐了下来,眼里落了泪。手颤颤抖抖地放在元定帝的额上,“你总说母后不爱笑,想看见母后笑。可是。我原就不配做你的母后,你又何必如此痴傻?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你看见我一定要躲的远远的,我啊……不想再害了你!” 所谓的母子感情,却更多的超越了母子感情,这种感情,是天地难容的。 然而,她的话,元定帝却一句也听不见了。 薄太后坐了许久,才颤颤抖抖的站了起来,走到一边的书桌边上,拿出玉玺然后印在了怀里写好的信函上。 她做完这一切后,又站了许久,才走出了殿外。 她说,“皇上,殁了!” 然而此时薄家造反,而元定帝突然又殁了,对大燕朝的大臣们来讲,无疑是最大的噩耗。薄太后却没有空闲去管这些人,她想要做的,便是从自己的哥哥手里,夺下这帝王之位。 他们越是在乎,她越是要拿走。 她对自己残忍,对身边的人残忍,最后连自己的儿子也算计在内。 薄太后觉得自己当真可怕…… 等回到寝殿内后,薄太后才将簪子从头上拿了下来。那是一枚像是素银的簪子,此时光泽有些黯淡了,她对着簪子说,“师父,再等等,我就能让你看见,那些该死的人,是如何自取灭亡!” 然而,空荡荡的殿内,却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语。 薄太后回到薄家后,曾派人去找过师父的尸骨,却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些人费了不少力气,才狼穴的深处找到了一小截骨头。那样大的一个人,现在就剩下巴掌大的骨头。 薄太后当时看着掌心里的骨,却没有露出半分的哀伤。 她吩咐了银楼的工匠,将这骨头磨碎,掺在要给她做的簪子内。工匠们起初被她的想法吓坏了,谁都不难看出,薄太后手里的是人骨。 然而薄太后告诉他们,若是他们不做,那么这个银楼也会从京城消失。 工匠们不敢怠慢,他们费了很多力气,才给她打造了这枚簪子。 只是后来,这些工匠依旧全部死在了薄家的手里。 薄太后不在乎,她入宫后,在面对残暴无情的成广帝,觉得自己快要熬不过去的时候,时常会拿出簪子来放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这个人一直都陪着自己…… 外人皆以为,成广帝喜欢她,是因为她跳舞好,容颜不错。 只是,他们都错了。 成广帝喜欢她,是因为她无论怎么打,怎么虐待,都不会断气。 没人知道,她的身上伤痕累累…… “师父,明日……”薄太后笑了笑,“这大燕朝,都是我的了。如果你要,我都给你!” 其实,薄太后曾找了无数会看风水的人,找块能埋葬人的风水宝地,她希望有朝一日,师父能彻底的活过来。她信奉佛家的同时,也愿意拜在道家的门下……她恨不得拿所有人的性命,去换取自己师父还活着。后来,她的确是找到了一块不错的风水宝地,然而,她的哥哥薄相却想占有的时候,她干脆将这个地方告诉了沈家的人。 沈家人,不会让她的哥哥得逞。 而她,就可以坐收最后的利益。 等她离世,她就可以带着用师父尸骨铸成的簪子,一起长眠于地下。 薄太后在寝宫内呆了很久,直到寝殿外开始闹哄哄的,而京斋也从外走了进来。 京斋和她的师父长的很像,所以从来不愿意将薄家送来的人放在身边的她,却意外的将他留了下来。 京斋走进来后,行礼,“太后娘娘,朝上的大臣,想要见见您,都在殿外候着呢。” (未完待续。) 第653章:谁才是委屈的? 薄太后抬起头看着京斋的容颜,半响后才将手中的簪子再次插入鬓发之中。 黯淡的簪子在她乌黑发丝里,显得十分的刺眼。 薄太后语气淡淡地,“让他们进来!” 京斋转身本欲离开,他刚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脚步。 他看着薄太后说,“太后娘娘,您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后,他也不给薄太后答复他话语的机会,便从殿内走了出去。 薄太后微微一怔,然后眉眼里却露出几分玩味的笑。 朝中的大臣一直都站在太后的寝殿外,而他们刚走了进来时,便看见薄太后正用手巾擦拭眼泪。 薄太后眼眶微红,声音更是沙哑,“诸位来哀家这里,是想问哀家什么?” “臣等冒昧来打扰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安康!”诸位大臣齐齐的跪在地上,其中一位很快便对薄太后说,“臣只是想问太后,皇上可有给您什么东西!” 如今薄家造反,他们没有对薄太后动手,是因为昔日里元定帝太过于相信薄太后,以至于多年来,他们在心里也默默的认同了,薄太后的话语便等同元定帝。 此时,元定帝殁了,宫中一下失去了主心骨,也没有人能继续镇守了。 太子尚且年幼,而太后又是薄家的人……至于沈家那边,定国公昏迷不醒,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提出什么意见。 此时的他们像是群龙无首,不知要怎么办了。 其实今日来找薄太后的大臣里,有部分是贪生怕死的,有部分是投机取巧的,还有些是来打听风声的。薄家来势汹汹。而来日薄家想要名正言顺的拿下这大燕朝的帝位,显然是必须薄太后亲自出面的。 但是,薄太后似乎和薄家有了嫌隙。 元定帝是她的儿子,她会选择站在儿子这边,还是选择站在娘家那边,谁也不知道…… 薄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将信函从袖口里拿了出来。然后交给了诸位大臣。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便接了过来。 他将信函打开,里面的字迹和元定帝的十分相似,只是仔细看似乎有几分虚浮。元定帝前些日子重病。笔迹略有些无力,也是正常的。 他们不得不相信,这封信函是真的。 因为,信函上有玉玺的印记。 “皇上说。太子还年幼,让哀家来抚育他!”薄太后的声音有些沙哑。“哀家一个女流之辈,又怎么抚育太子?皇上这不是为难哀家吗?皇上……你怎么就丢下哀家走了。” 拿着信函的大臣立即劝道,“太后娘娘,你要节哀啊!” 她虽是这样说。而大臣们似乎也明白了,薄太后想要让权。 若是薄家战败,而他们又得到薄太后的信任。来日就是辅佐太子的有功之臣。 这个,对诸位大臣而言。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力。 太子如今才十三,而元定帝在信函里写明,太子天资愚钝而性子又固执,在他十八之前,都交给薄太后来抚养。其实,说明白点就是,太子虽然可以为帝王,但是国家的大事还是得薄太后说了算。 元定帝对薄太后本就是百依百顺,此时会留下这样的信函,谁也没有多怀疑。 他们都想着要怎么博取薄太后的信任去了…… 不过,很快也有人清醒了过来,他问薄太后,“太后娘娘,薄相他……反了,您……” “哀家虽然姓薄,但是哀家现在是纪家的人!”薄太后说的义正言辞,“薄家既然造反,那么当诛全族!等太子成年了,哀家也会自刎在先帝灵位前谢罪!” 大臣们见薄太后如此大义灭亲,赶紧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你言重了!” 谁敢逼薄太后现在去死? 起码他们不敢。 现在,元定帝一去,宫中自然一切都是要听从薄太后的吩咐。至于太子? 谁又还记得大燕朝还有个太子呢? 这些年来,元定帝几乎不允许人对外传太子的半点消息,而人们的眼中的纪毓是一个没用的太子,脾气不好,文采也不出众。 他们认为,元定帝没有废除这个太子,无非是念在昔日和皇后的情分上。 此时,宫内乱糟糟的,而元定帝离世的消息也传到了定国公府。 沈远岱闻言立即急的跳了起来,他冲进书房里拿了长剑就想去召集府兵,却被重大夫阻拦。 重大夫皱着眉头问,“你想做什么?” “皇上都没了,我自然是要进宫保护太后!”沈远岱坚决地说,“我不能丢我们沈家的颜面!” 重大夫笑的讽刺,“你的脑子里都想什么东西!” 这些年来,定国公对沈远岱多有栽培,然而沈远岱才智有限,很多时候做事还经常拖后腿。 沈砚山没有离京的消息,没有被沈远岱知道,也是他们怕沈远岱会乱说话。 当年,若不是沈远岱乱说话,陆家和沈家也不会有嫌隙。 沈远岱时常和陆老太爷说,父亲如何如何冷淡母亲,而母亲又多么的可怜! 重大夫听了那些话,气的头都快疼了。 陆氏嫁来沈家,是当年陆氏亲自求定国公,并且保证善待沈砚山。那时,她恳求了很久,而沈家的确需要一个人陆家的人来遮掩这个消息,所以后来,定国公同意了。 定国公自知对不起陆氏,一向不屑插手官场的他,还亲自举荐陆氏的父亲做了二品大员。陆氏的父亲从前在陆家,不过是个不被人重视的庶出,自从陆氏嫁到了沈家,他的仕途便一片光明。 至于陆氏,她更喜欢沈家能带给她的荣华富贵。 只是,陆氏终究是怕这荣华不能属于自己太久,所以才会灌醉定国公有了沈远岱。 这些年来,沈远岱一直都以为陆氏委屈…… 委屈? 陆氏想要的从不是感情而是权势和地位,她想要的,全都有了,又怎么会委屈? 若一定要说委屈,重大夫认为最委屈的莫过于陆小楼。 若不是陆小楼的牺牲,又何来沈家现在的稳固…… “重大夫,你这话什么意思?”沈远岱皱眉,“现在薄家造反,而皇上又殁了,难道我不该去护着太后娘娘吗?” (未完待续。) 第654章:群龙无首 沈远岱话音刚落,在看见重大夫怒目的神色后,吓的缩了缩脖子。 他是沈家的儿郎,自然是想要为沈家出力。 他虽不及兄长沈砚山那般聪明,但是他也自认为自己不会太笨拙。 若现在护住薄太后,来日太子登基,沈家自然是功臣。 到那时,谁还敢说沈家半句不是。 而他的兄长对他自然也会刮目相看。 “你好好在这里给我呆着!”重大夫瞪了沈远岱一眼,也不顾及两人的身份,“不会做事,就少添乱,你父亲现在还病着,你不在家伺候,还想去哪里?” 沈远岱闻言,顿时泄气。 定国公如今昏迷不醒,而沈砚山又不在京中,他的三叔又是个病秧子。现在沈家能出来当家做主的,自然也只有他了。 重大夫的话,的确不假。 此时的他,是该好好的伺候在父亲的身边。 半响后,沈远岱想了想,才说,“陪着父亲的那个姨姨,若是父亲喜欢,尽管纳进府便好,无需顾及我和兄长,我们不会嫌弃她脑子有问题的!” 这几日他是见到那个女子的。 虽然那个女子心智不全,但是写的字却极好看,堪比他兄长的笔迹。明明是一个失了心智的人,说话的时候却依旧温柔的像是春日里暖暖的微风。 沈远岱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在看见重大夫神色微怒,吓的拔腿就跑,连放在的配剑都忘了带走。 其实,也不怪沈远岱如此的害怕重大夫。昔日沈远岱有个什么毛病,都是重大夫亲自扶脉开药的。 重大夫开的药方,虽然药到病除,但是每一碗药都苦极了,沈远岱和沈苍苍深受其害。所以,沈远岱倒是很佩服自己的兄长沈砚山,喝重大夫送去的药。连眉头都不会多眨一眼。便喝的干干净净,连药渣都不留下。 得多苦啊! 重大夫看着沈远岱的身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唯独沈远岱还如此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眼前的沈家,每走一步都是困难重重。 前方的战事吃紧,晏四爷虽然是个骁勇善战的将军。却没有太多的头脑。好在,晏安之是个厉害的孩子。在沈砚山给他出谋划策后,他将一切计谋运用的十分娴熟,打了柔然一个措手不及,而另一边和晏四爷交战过的精绝。在战场上没看见沈砚山,却多少有些胆怯了。 沈砚山出面还好,若沈砚山不出面。便又不知道他想了多少臭主意。 精绝这一犹豫,正好给了晏四爷可乘之机。 晏四爷直接追杀上去。而杀了精绝一个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程家军在抵御柔然的同时,居然还敢如此张狂地去追精绝的兵队。 而精绝的国王也没想到,自己第一场战役居然惨败。 但是,他们不得不逃,因为沈砚山这个人,他太了解了。 沈砚山做事,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交给沈砚山指挥的战役,从来没有输过。程老将军手下的几个副将,在很久以前变对沈砚山刮目相看,而当年看不起沈砚山的他,也差点死在了沈砚山的手里。对于沈砚山,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所以不得不逃。 现在的战局,还能勉强的控制。 若精绝反应过来要和程家军对抗的时候,那么,才是一场苦战。 而乌恒这边,好在宋潜也不蠢笨,乌恒虽然擅长骑射,但是却没有大燕朝的人更懂兵法。 乌恒这次对大燕朝进攻,显然有些怪异…… 重大夫知道,沈砚山会弄清这里面的原因,最后乌恒也会选择退兵的。 对于沈砚山,重大夫认为哪个人,总是能一次又一次的带给他惊喜。 重大夫站了一会,才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此时,屋内的墙角燃着一盏八角宫灯,屋门半掩着,依稀可见屋内暖暖地烛光。 陆小楼坐在定国公的身边,眼神里全是爱意和担忧。她一句话也没说,乖巧极了。 重大夫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觉得陆小楼如果不开口,依旧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丝毫也看不出来,她其实失了心智。 其实,说起来也奇怪。 失了心智的陆小楼,偶尔安静的时候,却又无比的端庄。她会在定国公耳边悄悄的呢喃,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语。起初,重大夫想要阻拦,毕竟现在的定国公需要休息。 而陆小楼抬起头,无比认真地说,“他听的见!” 那个眼神,清澈极了。 重大夫在那一刻,甚至都要以为陆小楼恢复了心智。 然而,他很快便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该对自己的医术疑心。 他看着陆小楼眼下露出的青痕,轻声询问,“夫人,你要歇一会吗?” 在他的心里,陆小楼才该是这个沈家的女主人。 此时的陆小楼却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般,喃喃自语,“他会醒的!” 重大夫张了口想要辩解,却在看见陆小楼露出哀伤的神色后,立即住了口。 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知道,定国公的病,是大病。 他无能为力。 窗外的天色依旧昏暗,离天明还有好几个时辰,这看似平静的夜晚,却发生了太多不平静的事情。 元定帝殁了,京中群龙无首,定国公也在昏迷中。朝廷上,只有谢相能战时稳固住局面。然而,朝中薄家还留下了不少的其他势力,在谢相出面主持局面的时候,他们也开始给谢相捣乱,当众人都觉得谢相没有这个本事。 一时,朝堂上乱哄哄的,似乎谁也不服谁。 然而,却没有人主动愿意去凉州,亲自镇守乌恒。更没有人愿意去城门口,亲自和薄家带来的兵队交战。 他们能做的,就是满口酸话。 谢相说了几句话,便也懒得辩驳。而晏季常却出乎意料的,出来帮谢相了说了几句话。 很快,连带着晏季常,也被这人群牵扯了进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行容,在见这群人说晏季常是仰仗女儿晏锦,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后,直接从不远处侍卫的手里,将长剑拿了过来。 他将锋利的剑放在了那个一直振振有词的大臣脖颈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次给我听听?” (未完待续。) 第655章:在其位谋其政 自从薄家造反后,苏家一直都保持沉默。 而苏老爷子更是放出话说,现在的苏家,苏行容说的话,亦是代表他。 显然,苏家来日的家主,也是彻底的定了下来了。 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为何沉稳的苏老爷子,会在这个时候,将苏家交给苏行容。 这里面,又到底有何缘由。 毕竟,苏行容当真不是一个家主的最好人选。 他手段太过于狠毒,不给人留退路。 元定帝殁了后,贤妃哀伤过度,当夜便昏迷不醒。 薄太后连夜召请苏家老太太和苏家几位年幼的孩子进宫,让他们陪在贤妃的身边,给贤妃侍疾。 薄太后的这个举动,让不少人在猜测,薄太后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再和薄家有关系了,所以此时才会抬举苏家。 她想让苏家取代薄家,所以才会如此善待贤妃。 然而,能代表苏家老爷子的苏行容,却在大臣们互相辩论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 若不是方才有人骂晏季常,他估计依旧会沉默不语。 此时,被苏行容用剑架在脖子上的大臣,吓的双腿一哆嗦,差点瘫软在地,“苏大人,你这是!” “周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以乱说!”苏行容笑的冷冷地,抬起手来略一用劲。之间周大人脖颈上的皮肉,便被锋利的剑刃割开一些,“在其位不谋齐政,你是兵部的大人,连怎么对付乌恒的大军都不知道,却有脸在这里振振有词。” 血液从周大人的脖颈处慢慢的溢出一些。剑刃上也沾了一些血液。 周大人虽在兵部做事,却从未上过战场,此时的他多少有些怕了。 谁都知道苏行容的手段,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周大人不再讲话,而谢相却开口了。 谢相说,“大燕今逢此战祸,全因薄家与外敌勾结。割我大燕三座城池相让柔然、精绝。实在可恶。然,如今皇上突然暴毙,我等应该让太子早日继承大统来抵御薄家的叛变。不该再让薄家人出言惑众!这大燕的江山,从来不该姓薄!”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 如今,也只有谢相敢如此直接指责太后的过错。 他说。元定帝是‘突然’暴毙,这里面的死因多少有些蹊跷。而谁都知道。元定帝最后见过的人,是薄太后。 大燕的江山,的确不该姓薄。 但是如今,外面是薄家的进攻。而宫内是薄太后在掌管一切。纵使薄太后说出,她要和薄家断绝关系的话音,可她的身后依旧流着薄家的血液。 谢相继续说。“大家想想,薄家如今有如此多的权利。起因是为何?若诸位为一己之私,不顾我大燕安稳,那么你们将是千古罪人!” 话说到如此,很多人也想起了。 起初的薄家,其实拥有的兵权和地位并不多。 薄太后进宫后,薄家才开始慢慢崛起,直到元定帝登基,薄家的家主才一跃成为右相。而从前一向能掌控大局的谢相,却在这个时候无端被连累。 谢家的倒下,便也等于薄家的站起。 只是,谢相如今没有子嗣,他对帝位的追求,自然也不会像薄家那么大。 而谢相此时,眼眶微红,“我本该在十八年前,就离开这里。我如今依旧在这里,且无论风雨的站在朝堂之上,就是不忍天下的百姓,受这战乱之苦。若诸位大臣还记得凉州战乱后的场景,就该明白……所有的战祸,都会让这个国的无数小家,家破人亡!” 其实,谢相在朝廷上坚持这么多年,是想亲眼看着薄家如何倒下。 他恨…… 他恨元定帝明明知道薄家人陷害虞家,也陷害了他的儿子,却依旧不愿意插手。他恨自己当初阻扰儿子的亲事,才落得如今孤苦无依的下场。 他恨,所以不愿意插手大燕朝的事情。 因为恨意浓烈,他做错了许多事情,也害死了大虞氏。 他在许多年后,终于后悔了自己曾做错的事情。开始逃避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等死。 却不想,在灯会上,看见了沈苍苍和虞方…… 当年,大虞氏和谢瑞也曾那样,出现在花灯会上。明明是那样和谐的一对,他看着却无比的刺眼。 如今,在看见虞方和沈苍苍后,他才想起,自己的恨是多么可笑。 虽然虞方说,他同谢家没什么关系,也绝对不会和谢家有关系。 但是,谢相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他做错了。 做错了,就该接受惩罚,现在的孤单,都是活该! 而且,他是大燕朝的左相,肩负着大燕朝多少百姓的安稳。若是他一直逃避,看着薄家造反成功,那么来日他又有什么颜面,去地下去见列祖列宗,又有什么颜面去跟自己的儿子说对不起。 身在其位,必受其重。 谢相想到这里,抬起头看着苏行容,目光微闪。 当苏行容站出来的时候,苏行容身上的压力,不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小…… 苏家这些年来,依附的人是薄太后。若薄太后没了,苏家自然也就没了! 薄太后在这个时候,让苏家的老太太和苏家年幼的孩子进宫,无非是想挟制住苏家……所谓的侍疾,无非是随意找了一个借口而已。 但是,薄太后似乎太低估了苏行容。 苏行容这次的选择,无比的狠。 他对自己狠,连自己的母亲和亲人的安全,都不愿意再多顾及。 但是,他的狠却能换来苏家全族人的安稳,和来日苏家在大燕朝的地位。 因为苏行容知道,薄家无论是薄相还是薄太后,都不可能轻松的拿下这大燕的天下。 他这个赌博,会赢。 然而,他也会失去苏家不少人的信任,更会得到苏家不少人的憎恨。 毕竟那些年幼的孩子,都是他们的希望。 苏行容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苏行容会对自己这么狠,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不想晏锦为难,也不想再像梦里那样,看见她哭的那样伤心。 与其她受伤,不如他来肩负着一切! (未完待续。) 第656章:谣言四起 他不似沈砚山那般,擅长用兵,能在战场上护国。 他既不能护国,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燕朝葬送。 所以,在父亲提出让他表面上继承苏家的时候,苏行容丝毫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苏家,总是需要一个人来做罪人的。 而这个罪人,他愿意来做。 反正,自他懂事,他便注定是一颗让人用来驱使的棋子,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来日,就算沈家战败,而他的父亲也可以将过错全部推到他的身上,从而让苏家逃过一劫。 不过,苏行容相信,沈家绝对不会战败。 他虽然厌恶沈砚山,但是对于沈砚山的才华,却十分的肯定。 苏行容的动作让朝中不少文臣都有些胆怯了,而那些不胆怯的人,却也被谢相的言语感染。一个国家,再破落也不至于要割让城池。 士可杀,不可辱。 当年,沈家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来的安稳,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奸妄之人的存在,就彻底的破坏掉呢。 一时,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谢相来控权,而不再任由薄太后乱来。 京城之中的两万兵力本来全就在谢相手里,他想要拥护太子登基,而且大臣们又都同意,这样的情况下,薄太后想要彻底的掌控政局,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薄太后又怎么会如此简单,便让谢相掌控局面。 太子的寝殿离薄太后的宫殿不远,尤其是元定帝去世后,太子时刻都是跟在薄太后身边,而京斋更是调动东西两厂的人。将宫里的锦衣卫找了借口大换了一遍。现在宫里的人,几乎都是东西两厂的人。 而此时,薄家的人马也一路攻打到了京城之外。 谢相手里的两万兵力要用来抵御薄家,一时根本没有空闲去对付薄太后。 薄相虽然不擅长用兵,但是却明白速战速决这个道理。现在凉州的兵力虽然被乌恒牵制住,但是要回防也是很快的,所以他到了京城脚下后。没有休息片刻。便开始对京城内开始进攻。 安稳了百年的大燕朝帝都,在三个藩王鼎盛时期叛乱的时候都未曾被人攻到都城门口,而如今却被一个奸妄之人打到了门口。 京城内一时乱哄哄的。人们想要逃离却不知该朝着什么方向走。 安逸习惯了的他们,在这个时候才知道战乱的可怕。 他们亲眼看着大火在城门口焚烧,而周围全是哭喊的声音,血液几乎将城门都染成了鲜红色。他们怕了。却又无能为力。 此时,不知是谁想起了定国公。想起了沈家还有人在京城之中。 从前很少去沈家登门的商人和大臣,络绎不绝的开始朝着沈府走去,而因为定国公昏迷不醒,所以谁也没有机会见到定国公。 与此同时。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 说沈砚山根本不是陆氏和定国公的孩子,而是一个定国公和陆家另外一个小姐陆小楼生下的野孩子,这个沈家的世子之位本该是属于沈远岱而并非沈砚山。 谣言传播的很快。 沈远岱听在耳里的时候。想都没想就说,“呸。这个肯定是薄家那些卑鄙的小人放出来的消息,挑拨我和哥哥之间的兄弟之情。” 重大夫怔了怔,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不想要世子之位?” “我?”沈远岱想了想,便摇头,“不想要!” 这句,是发自他的肺腑。 沈家的家主哪里是那么好当的,看看他的父亲就知道,这百年将门的家主,说白了就是个压力极大的位子。他从前的确是羡慕过,沈砚山出生便是沈家的世子,后来看着哥哥幼年被丢去边疆培养,而自己却在京城内过着安逸的生活,便觉得其实哥哥也是可怜。 尤其是现在亲眼看着战乱发生的时候,他才知道战场上是多么的恐怖。 如果让他上战场…… 沈远岱只要想到这些,便会觉得腿软。 他想明白了,又怕重大夫不信,继续解释,“母亲曾说,父亲是世上最好的男子。我相信母亲的话……至于这些谣言,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沈远岱说的十分肯定,而在一边的重大夫也只好点头附和。 沈远岱的态度坚决,在接待这些大臣和商贾户的时候,也将自己的态度说的很明确。 若是他们都怀疑他的父亲,那么,这京城还指望谁来护着?是在城外的薄相,还是谁? 人,都是怕死的。 纵使他们好奇这个谣言的真假,但是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而与此同时,京城里又传出另一个谣言。 说当年陷害陆小楼变成疯子的人,其实是薄相。 薄相爱慕陆小楼被婉拒了,便将好好的一个才女,逼成了疯子。最后,还造谣来冤枉定国公。 薄家暗中和晏三爷勾结,陷害晏季常,想要借着晏季常犯错,拿下虞家。从而,在夺取虞家的家产后,开始招兵买马。 这些账目,晏三爷全部都记录在手里。现在记录着这些的账本,就在沈砚山的手里。 最可怕的是薄家这些年来,做了一桩桩的丑事,陷害了无数的贤良大臣,连从前的舒家一族,也是因为薄相的狭隘,导致了最后的灭亡。 薄相恶毒,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可怕。 薄如颜从前挑衅晏锦,之后嫁入晏家后,又苛待晏惠卿还折磨晏老太太,更是对陆家动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薄家,上梁不正下梁歪。 而此时,薄家造反的部队都攻打城门口了,还在造谣要对付沈家,污蔑一代贤臣,其心是多么的可恶。 等这些消息散播出去后,但凡有人敢在茶楼和公共场合说沈家的半句不是,便有人站出来,将他打个头破血流。 沈家,那样枝叶繁茂的家族,如今只留下定国公和沈三爷了,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沈家的忠心吗? 薄家的攻了京城足足五天,都没有取得半点优势。 眼看,乌恒那边就要牵制不住宋潜手里的兵力了,薄相一狠心,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还将从西域商人手里买来的炮火,都拿了出来。 他,势在必得。 (未完待续。) 第657章:恢复记忆 初春的深夜,寒风刮过就像刀子在脸上割面。 薄相亲领九百精骑,站在城墙下面看着周围。 他不是第一次看大燕朝的帝都,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父亲总说这大燕朝的天下,有朝一日肯定会姓薄。 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想要这天下。 更想站在那个位子享受,君临天下的感觉。 而他的身后,几千顶营帐好似被人精心布置过的棋子一般,散布在京都的南、北、西三面,唯独留下城东这一个出入口。 然而,城东便是他进攻的地方。 如果里面的人想要出来,无论从那个方面突破都会受到阻扰。 此次围守大燕朝的京都,虽然有难度,但是对于薄相而言,无疑也是个挑战。 成功,他便是这个大燕朝的帝王。 输了,便是薄家全族人的性命。 其实,在得到宫中薄太后不配合他的消息时,薄相多少有些生气。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妹妹会背叛自己,当年那样的苦境她都熬过来了,却在这个时候要和薄家划清关系,简直做梦。 他当时气的破口大骂,之后更是恨不得冲进宫里,亲自杀了这个背叛薄家的人。 奈何他安插在宫里的人,都被京斋拔除的干干净净,当年那个青涩又胆怯的少年,如今居然成了一个老奸巨猾的太监总管。 而且这个人,还是他送给薄太后的。 薄相又怎么能不气? 元定帝一死,薄太后就该听从他的吩咐,从广陌寒的手里将那些孩子带出来。让那些孩子冒充元定帝,说是这几日身子太不适不宜见人。之后他们里应外合。便能顺顺利利的拿下这大燕朝的天下。 这些孩子的声音和身影和元定帝十分的相似,大臣们不走近看,根本不知道,他们见的人其实不是元定帝。 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找齐这些孩子,有多不容易。 他甚至为了讨好薄太后。还冒着很大的风险。去找和薄太后师父相似的人。他送了不少相似的人进宫,而薄太后只是看过一眼后,便丢到了国师那边。 然而。这些孩子,声音和身影都像元定帝,又会古琴和琵琶,连容颜都和那个人相似。薄太后还有什么不满意? 尤其是为了弄到京公公,他和乌恒的皇室差点闹翻。 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他这个妹妹说翻脸就翻脸,甚至还直接断送了元定帝的性命。 元定帝的死,倒像是便宜了元定帝。 若是元定帝落在他的手里,他一定让元定帝不得好死。 若不是元定帝逼迫他。若不是柳文仙突然死了,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急匆匆地进攻。 薄相想到这些,眉眼里全是忧愁。 若是时间允许。他当真是想围城,等里面的人没有粮食后。自然会出来投降。然而,宋潜的确是个厉害的人物,即使没有沈砚山在一边出谋划策,却将一向善战的乌恒打的节节败退。 这场战役乌恒本就无心进攻,照这样下去,宋潜回来也是迟早的问题。 他手里的兵力抵御不了宋潜手里的八万兵力…… 薄相想了多久,才对身边的人说,“告诉叶副将,今日必须强攻下京城!” 既是强攻,显然会不惜一切代价。 薄相选择了强攻,周围的炮火声,便开始没有断过。而住在城墙下的百姓,开始纷纷逃窜,朝着皇城靠近。谢相本想亲自去城墙上,却被人阻拦……且不说谢相早已年迈不适合去,他们更怕谢相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这京城里便又会乱成一锅粥。 现在的京城,已经够乱了。 谢相闻言,虽然生气,却也无可奈何。 他,的确没有办法。 彼时,沈府外站了一群又一群的百姓。 沈远岱看着外面的百姓,又看着远处硝烟弥漫的城墙,知道这京城里的兵力,怕是抵御不了多久了。 他皱眉,又不敢去打扰父亲。 父亲已经昏迷很久了,照重大夫的说法是,约摸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起初不愿意相信,而现在却也不得不相信。 整个府邸,除了守在父亲身边的那个妇人一直在对父亲喃喃,便再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他的父亲会醒来。 不过那个女人失了心智,会天真的以为,也是情有可原。 而此时,定国公房内,陆小楼端着汤药缓缓地走了进去。 她这几日在沈家住着,周围的丫鬟和婆子们,都已经认识了她。因为重大夫对她十分的尊敬,所以她们也不敢怠慢这个其实已经疯了的女人。 陆小楼前几日在丫鬟的陪同下,无意走到了梨园。 她看着满园的梨花,有些怔住。 夜里的梨花开的其实并不显眼,而她却顿住脚步了,站了许久。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直喃喃自语,然后差点落泪。 她说的声音很小,小丫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之后,陆小楼高热不退,重大夫急的团团转,以为自己给陆小楼用来恢复神智的汤药用错了,带会如此。 直到昨日夜里,陆小楼的高热退了,重大夫才松了一口气。 今日,一向胆小的陆小楼,居然敢亲自去找重大夫拿了汤药。 她走到床榻边上,眼里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淡淡地,目光也慢慢地平和,“子瞻……” 睡在床榻上的定国公没有说话,而陆小楼像是没有看见似的,依旧温婉,“万株梨花,只为相逢!” 她的声音很小,像是在讲故事一样,说着一些凌乱的话语。 过了许久,她说的口干舌燥,然后才拿起一边的汤药,试了一下温度,想要拿给定国公服下。 而此时,重大夫从屋外走了进来,看见陆小楼的动作后,吓了一跳,“夫人,你小心一些!” 方才,陆小楼来拿药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丫鬟陪同着。 还好他亲自来看了,不然……若是陆小楼不小心将汤药洒到定国公的身上,那么便是真的惨了。 陆小楼闻言,抬起头来,淡淡一笑,“你唤错了,我不是他的夫人!” 虽不是夫人,却比所有人,更爱这个人。 这下,轮到重大夫目瞪口呆了。 (未完待续。) 第658章:回光 重大夫站在原地,身子像是瞬间僵住了一样。 他试着唤了一声,“小姐?” “恩!”陆小楼微微颔首,眼里露出几分哀伤的神色,喃喃地说,“我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 这段日子,重大夫亲自翻阅了不少书籍,想找找能恢复人心智的药方。 他甚至还和自己曾经的徒弟解舒见面,一起商议该如何医治一个人。 然而他们得出的结论是,全靠天意。 其实从前,的确有失了心智的人恢复过来,而那个男人能恢复,全靠亲人一直的陪伴和不放弃。 然而陆小楼却不一样…… 她疯了许多年,已经病入膏肓,显然不可能再苏醒了。 重大夫觉得没有丝毫希望,但定国公却没有放弃。 他在京郊的那些日子,一直都陪在陆小楼身边,像是亲手照顾孩子一般的照顾她,耐心十足。等陆小楼闲下来的时候,他便一次又一次的跟她讲他们的过去,直到口干舌燥,声音沙哑。 重大夫看着定国公如此犯傻,也曾阻拦过。然而,定国公说哪怕只有一丝丝渺茫的机会,也想让陆小楼恢复记忆,他不想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世了。 他还有好多的话,想讲给陆小楼听。 纵使她听不懂也没关系,他愿意讲。 她就疯一辈子又如何?他愿意照顾她,也不会嫌弃她笨拙的像是个幼年的孩子。 重大夫跟在定国公身边多年,知道定国公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当年,他自己会选择留在定国公府,也是因为定国公比谁都有耐心。一次又一次的邀请他,甚至放下身份,让他来医治沈苍苍的腿,言辞全是恳切。 重大夫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彻夜的研究药方,最后连沈砚山也会偶尔来和他讨论起药方的事情。沈砚山翻阅的古籍,不比他少。谈论起医理来。比谁都知道得多。 这些药味道很苦,而定国公陪着陆小楼慢慢的用下,目光全是温和。 正是因为定国公的执着。所有人都没有想过放弃。 而失去了心智多年的陆小楼,在爱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终于慢慢地恢复了心智。 重大夫眼眶微红,一时哽咽。“你回来了就好!” 陆小楼笑了笑,神情温婉端庄。“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重大夫见陆小楼神色其实并不好,只是粗略的解释了一遍,有些事情没有说的太清楚。而陆小楼听完后,抬起手来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欲裂。 但是,她不想再疯了。 不知为何,陆小楼总觉得自己活不长了。在人生最后的这段日子里,她不想再浑浑噩噩了。 她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半响后才说,“是我对不起泽川!”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呢?”重大夫赶紧打断陆小楼的话,“你若说你不是好母亲,我都替你觉得委屈!当年,若不是你一再隐忍,陆家和沈家的名声,都会……而世子,又怎么会有现在的前程?你以前做的事情,那点不是为他考虑,你怎么能如此说自己呢?” 陆小楼声音很轻,“可我,终究是没能周全好一切!” 重大夫闻言,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其实,若当年陆小楼坚持要和定国公在一起,那么按照定国公的性子,这个人一定会抛弃沈家,选择对陆小楼负责。 毕竟那时的沈家,又不止他一个儿子。 然而,陆小楼知道。 定国公这个人很有才华,未来肯定是个厉害的将军和家主。这样的人,不该为儿女私情牵绊住脚步,所以选择了逃避。尽管她比谁都喜欢这个人,却也要比任何人都远离他……她爱他,便希望他能好好的,不要受点半点伤害。 她固执的退让,甚至放低了身份恳求定国公不要再来和自己纠缠,每一句话,在拒绝定国公的同时,也在狠狠的戳自己的心口。 沈家和陆家多年来的安稳,都是她一再委屈自己的结果。 重大夫一直都很佩服陆小楼,若这些事情换成是他,他一定会忍不下去,选择自尽的。 如今陆小楼恢复了,便好了。 陆小楼自己也浑浑噩噩的,这一场高热退了下来,从前的事情想起一些,却又零零碎碎的,想的太多,她便觉得十分的疲惫。她知道自己的病情,时不时还会恶化,于是尽量让自己放宽心一些,可在看见定国公躺在床榻上时,她本来安稳的心,也不再平静了。 她到现在都记得,这个人总是时刻精神十足,无论他睡的多熟,她只要看一眼过去,警惕心强的他都会迅速的睁开眼。 而现在,这个人却老了。 鬓发被染上了一层白,一张俊朗的容颜上,也有了皱纹。孔武有力的大手,在此刻却再也握不住她了。 重大夫看了看陆小楼,很快便从屋内退了出去。 定国公的病情,其实陆小楼又何尝看不出来?陆小楼从前是个略懂医术的女子,而且在其他方面又十分的有才华,陆宿是个厉害的人物,将陆小楼培养的如此优秀。 定国公唤醒了疯了多年的陆小楼,而陆小楼也会尝试唤醒一直昏迷不醒的定国公。 这两个人的性子,倒是十分的相似。 等重大夫退下后,陆小楼才抬起手,将手放在定国公的眉眼处,然后往下划过鼻梁,最后停在唇边。 她听人说,男子薄唇,便很薄情。 偏偏的,他不。 她当年生下沈砚山的后,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坐在这个人身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再触碰一下他。 此刻,她依旧像是在梦里一样,觉得一切都是虚假的。 怎么可能,他们此生还能再相见呢? 这是天地不容的感情,又怎么会被上天怜惜? 尽管如此,陆小楼依旧觉得满足,哪怕是一场梦境,她也觉得满足。 她似乎忘记了,多年来自己受的苦,也忘记了自己若是不遇见定国公,又该是过着如何平稳的人生。 她的声音颤抖,神色却十分的柔和,她说,“子瞻,我回来迟了,你醒醒,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未完待续。) 第659章:控制不住 昏迷中的定国公却依旧固执的闭着眼,连呼吸声都一次比一次更薄弱。 似乎在下一刻,这呼吸声就会突然停了下来。 陆小楼这么一坐,便是一整天。 直到重大夫送来晚膳的时候,她才准备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此时的她,很理智,没有多问,也没有哭泣。 若是不用膳食,她肯定比他更早倒下。 哪怕没有什么胃口,也要用一些来支撑身子。 重大夫没有开口说劝慰陆小楼的话语,而陆小楼却说了一句,“多谢!” 只是陆小楼刚站了起来,她的手却被人从后紧紧地握住,那人的力气很大,似乎很怕她这么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他的体温依旧如旧,而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个人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求你,别走!” 陆小楼闻言,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从眼角慢慢的滑落。 多少年了,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而她现在却能和他再次见面。 当真是,上天怜惜。 重大夫看着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 他在看见定国公醒来后,开始彻底的怀疑自己的医术。其实他一直都不敢告诉陆小楼,定国公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醒来了,这段日子定国公一直在操劳朝廷上的事情,甚至还将乌恒那边为何会进攻大燕朝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定国公终究是定国公,当年那个不顾一切为弟灭了一个国的人。 只是,他终究是年迈了,这一次又一次的劳累。让他的身体彻底的垮了下来。 明明说好不再插手沈家的事情,却又不愿意看着儿子太辛苦,不愿意看着百姓受苦,又一次暗中帮助沈砚山,让沈砚山尽快的掌握好沈家所有的大小事务。 此时的重大夫算是真的服气了…… 他从前对感情不屑一顾,觉得感情这种东西,简直就是累赘。 尤其是爱情。在彼此苍老后。谁又会和当初一样,深爱着对方,一成不变呢? 皮相都没了。又能拿什么来让对方喜欢自己? 他的透彻,也明白这世上的薄凉之人很多,所以到现在都从未对谁真正的动过感情。 可现实却像是给了他一个耳光,他算是真的彻底服了这对夫妻。 他们的爱情。纵使过去了那么多年,纵使一个人重病一个人失了心智。却依旧没有改变。生死不离,约摸就是讲他们这样的感情了。 明明这样深爱着彼此,奈何……却要疏远对方那么多年。 天不垂怜。 很快,定国公醒来的消息就传了出去。连守着城门的将领在闻言后,都喜极而泣。这个消息对他们而言,无意是上天给他们的答复。 大燕。不该在此时换君主。 对于大燕朝很多军人而言,沈家就像是他们的信仰。所以。在听闻定国公醒来后,他们顿时士气大震,而城下想要强攻的薄相,此时却恨的牙痒痒的。 怎么会醒了…… 怎么可能会醒呢? 他将一切的时机都把握的那么好,却偏偏的,一切都不如他的意。那个本该去世的人,现在却突然醒来了,又能在后方为城里的军队出谋划策。 他哪里还有更多的兵力,去彻底的碾压着京城之中的两万。 薄相越想越觉得可怕,他最后几乎是嘶吼了出来,“找火油,用火攻!” 京城毁了还可以重建,若他没了机会,那么不止薄家整个家族都会被诛灭,连他自己也逃不过这一劫。 对于定国公,他多少有些忌惮。 当年,定国公亲自将卑陆国国王的头颅提回来那一幕,他到现在都记得。 那个人身上的戾气,像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 谁会想到弃武从文多年的定国公,居然还能做出那样的事情。他握着长枪站起来的时候,朝中不少大臣,都不得不拜服在这个人的身前。 那样的定国公,被他们称为英雄。 就连从前陆小楼那样心高气傲的女人,都能含笑温婉地说出,他很好的话语。 薄相想不明白,为何这些人都觉得定国公好? 他现在想要证明给这些人看,他不会比沈承修差,而来日众人的目光能看到的人,也只有他而已。 薄相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哪怕将京城毁掉,也要夺下来。 沈承修醒来又如何?他就不相信,沈承修现在的身子还能亲自来战场上厮杀! 在城门上的将领渐渐的开始支撑不住了,周围的火光蔓延到了城墙之上,火油用的太多,连城门外的护城河都烧成了一片火海,看着像是人间地狱。 而薄相显然没有放弃要攻打下京城的念头,进攻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眼看大燕朝京城的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宫中得到消息时,已经有不少人乱成了一团,太监和宫女们,有人生了想要离开的心思,都会被东西两厂的人抓住,然后砍首示众。 宫内人心惶惶,他们怕,却又不知该如何逃离。 唯独京斋陪在薄太后身边,神色淡淡的,从未抱怨过半句,也没有说宫中动乱的事情。 偌大的宫殿,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的可怕。 许久后,薄太后抬起头来,问他,“你怕吗?” “不怕!”京斋笑了笑,“再可怕的都见过,这些又算什么?” 薄太后怔了一会,才说了三个字:“对不住!” 若不是她当年要将京斋留在身边,元定帝也不会让人把京斋变成太监,他依旧可以和那些少年一样,虽然被束缚住了自由,却可以安稳的离开。她的自私,导致这个人留在了他的身边。 京斋沉默良久,那张俊俏的容颜上,才露珠一丝笑,“何必说这些!” 当乌恒愿意将他送来大燕的时候,他就知道,此生怕是不能陪着母亲再看一看乌恒的国土了。 也好,不回去,也不会脏了自己的眼。 这年来,除了那一次他差点以为会疼的丢了性命外,其实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身边还有个和他一样可怜的人可以说说话。 这样,很好。 只是京斋知道,这宫内的局势,他控制不了多久了! (未完待续。) 第660章:祸国太后 “其实从一开始,哥哥说想补偿哀家的时候,哀家还以为,他知道错了!”薄太后抬起头,看着快要熄灭的烛火,“哀家是他的亲妹妹,他当初看着哀家受那些苦痛的时候,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她想要的,从不是那些和师父相似的少年。 她只是想要一句,对不起。 成广帝的性子暴虐,待人更是可怕。 薄家送进宫里的小姐其实不少,无论是嫡系还是庶支的小姐,都成为了他们争夺权力的牺牲品。 薄家的家训便是,女子该用性命去换取家族的荣耀。 只有薄家强大,她们的存在才有价值。 然而,薄家的男子,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一个不字。 明明骨子都留着一样的血液,然而他们却将她们当做工具。 来日的史书上,或许今日的战役,都是因为她这个祸水红颜的错。 奸佞之人在朝堂上乱纲,外敌又侵犯边境。 她就算什么都不做,结果也是她的错。 那些文人们,笔锋凌厉,大燕朝的历史上勾出轮廓,终究是她祸国。 真相是如何,没有人想知道。 他们要的无非是一个借口。 一个女子祸国的借口,至于男子?他们是天子,怎么会有错呢? 永远,都是女子的错。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是被迫进宫,所谓的六宫宠爱夜夜笙歌,无非是她想活着的执念。 成广帝喜欢,她便配合。 一个人想要活着。又有什么错呢? 然而这些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将她推到她不想站的位子,让她成为了现在这个薄情又嗜血的人。 既然她知道他们会这些写,也知道来日的自己,根本不能有辩白的机会,及时喊破了喉咙,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她起初多么无辜。 所以,她便如了他们的愿。 他们说她是祸国之人。她就去做。 他们敢写。那么她就敢将一切实现。 薄太后说完之后,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脚步轻缓。朝着不远处的梳妆台走去。 紫薇绕花枝的铜镜内,她的容颜早已不似当初那般耀眼。她记得自己刚进宫的时候,成广帝说她容颜姣好,是他的最爱。 然而。如今的她却也不过是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薄太后笑了笑,“他送来的孩子。个个都长的好。表面上,说是送进宫来给哀家解闷的,但是实际上,无非是希望这些孩子。来日能代替皇上,给他博取一点时间。他肯定不知道,他每送进宫一个孩子。哀家的恨意,就会更多更多。明明师父都不在了,却还要如此来折磨哀家!” 她想要遗忘,而薄家的人总是提醒她要记得。 薄太后几乎低吼出了声,“哀家做错了什么?要被他们这样欺凌!他想要这帝王之位,就要从哀家的尸首上踏过去么?那么既然如此,哀家便从他的手里抢过这帝王之位,让他好好的看着,哀家一样可以做着江山的主人!” 对于京斋,其实薄太后从未有过任何隐瞒。 她在这深宫之中,唯一能说话的,便只有京斋了。 而京斋,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当年,薄相去乌恒的时候,无意看到了京斋,惊为天人。 京斋和那个人,长的太像了。 唯一不相似的,约摸是京斋性子太过于胆怯,说话的时候总是露出稚嫩的一面。连看人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 这样的人,在宫里难以生存。 他同乌恒的国王说要带走京斋的时候,国王其实多少有些犹豫。 京斋是乌恒国王的妹妹在外和精绝的男人,有的孩子。 这个孩子,一直在宁州长大,前些日子才被乌恒国的国王找到,带了回来。 说白了,这个孩子其实就是不能见光的一个人。 于是,在黄金和白银的诱惑下,乌恒国王自然也有妥协了。虽然也有宗亲反对,说乌恒绝对不会用卖人来求财富,但是这些反对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见不了光的孩子,留在他的身边,也不过是个累赘。 有的时候,现实就这么残酷。 当年那个稚嫩的孩子,仅仅是因为长的和那个人相似,便经历了净身等等的痛苦,变成了现在的京斋。 他跟薄太后,都像两个被亲人抛弃的东西。 薄家为了权利,抛弃了薄太后。 他的亲人为了钱财,也抛弃了他。 “太后娘娘,你想做,便去做!”京斋的语气肯定,“臣会一直陪着你!” 薄太后闻言,轻轻转过身子,然后露出笑,“也好,若成了,哀家身边还有你。若败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京斋微微颔首,没有再说其他的。 他从太后的寝殿出来后,看着殿外站着的瑟瑟发抖的宫女和太监,然后轻轻笑了笑,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这又是一批想逃出宫内的人。 京斋想都没想,就说,“杀了!让各宫的嬷嬷和娘娘都看着,再敢逃走,我会凌迟她们!” 站在京斋身边的人领了命,迅速的将宫女和太监都拉了下去。 京斋处理完一切后,才缓缓地走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住的这个院子,离薄太后的寝殿不远,在宫外他还有一座宅子,只是他甚少会去宅子里。除非有什么美人送来了,他图个新鲜,回去看看。 只有周围围着一群美人,京斋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不是个残缺不全的人。 有人羡慕他高高在上的时候,却不知道他羡慕他们,能有儿有女。 京斋揉了揉眉心,回到了院子里。 很快,屋内便走进来了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少年,他看着京斋疲惫的样子,试着问,“公公,这大燕朝,是不是真的要换人了?” “不知道!”京斋没有抬起头,“不过换不换人,都不要紧了。我已经替你查到了,你妹妹在哪里。你现在想要走,我便派人送你出去,只是……你走了,便不要再回来了!” 少年闻言,怔了一怔,半响后才说,“她过的很好,我又何必去找她?公公,我不走,我要一直在这里!” (未完待续。) 第661章:赌博 当年,若不是京斋将他救回来,他此时怕是已成了一堆白骨。 人,该知恩图报。 他转身将小炉上温着的清酒拿起,又亲自给京斋倒了一杯,“暖暖身子吧!” 今年的春日不知为何,格外的寒冷。 屋外湿哒哒的,纵使屋内燃着炭火,依旧让人觉得一身寒意。 像是多年前,他曾经历过的那场大水。 “真的不去见见她吗?”京斋拿起酒杯,眉眼带笑,“我听闻沈家世子身边那个副将,挺喜欢她的!” 少年摇头,“不见了,在她的眼里,我其实是一个已死之人,又何必再见,徒增烦恼!” 而且,他现在这样的容颜,又怎么去见她? 对于薄太后而言,京斋是可以说说话的人,而对于京斋而言,约摸也只有郭云清能说说话了。 郭云清和他一样,都是在宁州长大的人,而且郭云清擅长口技,唱的曲子也很好听。听着故乡的乡音,京斋觉得格外的舒心,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一样。 只是,物是人非。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他了。 京斋抬起手来,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语气淡淡地,“当年,你曾说想要找你妹妹,也希望我暗中帮帮晏季常,你为了报恩,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但是你知道的,现在的晏季常,今非昔比,我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能再帮他了!” 郭云清闻言,依旧没有说话。 他进宫后,便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郭云清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已经有些陌生了。 当年。郭家仰仗着晏季常才能有机会过上好日子,而他愚笨却被人利用,落得现在的下场。 妹妹不相信他已经去了,而他也不相信,妹妹就这样没了。 所以在京斋的庇护下,他慢慢地试着开始找妹妹。只是宁州那么大,他怎么可能找到她? 后来。他才知道。其实妹妹来了京城。 在太后寿宴上,他曾远远的看见过妹妹。 她现在在晏家大小姐身边伺候,日子似乎过的很好。而他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至于晏锦…… 他曾无意听晏季常说起晏锦的时候,给晏锦占卜过一卦,卦象显示的意思很奇怪。 生亦非生,死亦非死。 因为卦象有些不吉利。所以他没有告诉晏季常,而是随意敷衍了几句。 对于郭云清而言。晏季常的确是个好人。 只是,郭家人没有福气…… “我不走!”半响后,郭云清依旧坚定地说,“我不想走!” 他的妹妹现在已经长大了。他这个哥哥去找她,也是她的累赘。而且,郭云清不想再见香复。他内心的愧疚一直都在。 是他识人不清,害了父亲和妹妹。 京斋又何尝不知道郭云清在想什么。他只是笑了笑,不再开口。 他本就生的俊朗,此时又因为用了一些清酒,白净的脸颊上也多了一抹浅浅的粉,瞧着更像是凭空添了几分媚气。 宫内很不安静,而宫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城门上的将领开始支撑不住,有人亲自去定国公府,求见了定国公。 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定国公闻言,掀起被子就要去城墙上,却被陆小楼拦住了。她皱着眉头,说,“你不能去!” 定国公如今精神不错,但是陆小楼却不安。 她总觉得,这些日子维持不了多长。 而定国公精神奕奕,也不过是短时间的假象。 定国公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动作上,就看的出来,他是想去城门上看一眼,然后加入这场战役。 当所有人都在僵持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说,“世子……世子回来了!” 定国公闻言,“什么?” “世子,在城墙上!”那个人气喘吁吁,一句话几乎都说不利索,“开城门,攻出去了!” 在座的人闻言,都抽了一口冷气。 薄相手里的兵力比京城里的兵力多了不少,多日的交战,其实京城里的军人们,早已疲惫不堪。而此时沈砚山居然命人大开城门,直接追杀了出去,显然有些太冲动了。 不过,很快陆小楼便想明白,自己的儿子为何要这样做。 她只是喃喃地说,“空城计!” 薄家人处事向来小心翼翼,当初他们是亲自看着沈砚山离开京城的,现在沈砚山突然出现,薄相肯定会诧异,为何沈砚山突然回来了!但是,沈砚山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而是直接打开城门追杀了出去。 沈砚山本就擅长领兵,军队在他的手里,能爆发出更高的战力。 薄相的迟疑,会让沈砚山占足了便宜。 之后,沈砚山肯定会让薄相措手不及。 一个将领的犹豫,会导致整个战局的改变。 陆小楼和天下的母亲一样,总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最优秀的,尽管重大夫私下也跟陆小楼说,沈砚山的脾气古怪,为人又冷淡,人情世故更是半点不懂。不过,落在陆小楼的耳里,这些都像是在夸自己儿子一样。 重大夫说了一会,似乎也明白陆小楼在想什么,便直接住嘴了。 他现在算是明白,沈砚山的性子像谁了。 沈家这边,定国公终究是没有如愿去城门上。 而此时的京城的城门大开,沈砚山握住长枪直接带着兵队从里面冲了出去。沈砚山出现的时候,不少人都惊讶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沈砚山居然会从边境赶了回来。 沈砚山的回来,更像是证明,精绝和柔然都已经败退了。 大燕朝的边疆安稳了,而大燕朝是彻底的胜利了。 军队,很快便又有了士气。 然而,谁也不知道,沈砚山的出现,其实并不是因为精绝和柔然败退的厉害。事实,恰恰是相反的,精绝和柔然似乎已经发现他不在边疆亲自率领程家军,攻势比从前凶猛了很多,晏安之虽然聪明,但是却没有作战的经验,现在已经有些手忙脚乱了。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平了京城的叛乱,然后快马加鞭的带着军队赶过去。 沈砚山在和自己赌博,他赌,自己一定能让薄家带来的人马,全部败退。 (未完待续。) 第662章:你来我往的争夺 对于沈砚山在战场上的事,不少人都是听程家军的人讲起。 他们总觉得,这些人讲起沈砚山的时候,满脸的尊敬太过于夸大了。 然而,今日他们跟在沈砚山后面才知道,为何这些人如此的尊敬沈砚山。 堂堂的沈家世子,性命比多少人都要宝贵。而这样的他,却永远站在战场的最前面,没有丝毫犹豫。 平日里冷漠的神情,此时看起来更是肃穆。 他骑在一匹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的马匹上,握着长枪的动作十分优雅,但是他手下的沾染的血液,却和这份优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铁甲、长枪随着夜色而动,战马浓重的喷喘,京城外一片火海里,扬起了一片的尘埃。 在这如纱般轻薄的尘土下,血色随着沈砚山领着的军队,一路蔓延。站在城墙上的将领,看着这沈砚山厮杀出去的一条道路,竟觉得像是黄泉路上最诡丽的情形。 等谢相固执的到来时,晏季常陪在一侧。 两个人虽然有隔阂有仇恨,但是在外敌侵袭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怎么一起抵御外敌。 虽然他们身子不似军人那样硬朗,但是他们却愿意用血肉之躯,来抵挡奸妄之人的谋反。 然而他们到了的时候,却看见诡异的一幕。 沈砚山带着的军队,像是一支利剑似的,直进薄家军队的人群中,而薄家军队在外设的营帐,此时却更像是断了他们退后的阻碍。沈砚山这次出击的速度很快,而在后方休息的薄家军队里的士兵。他们刚刚醒来,仅仅是探出了身子看着外面,就被人瞬间的刺破喉咙。 下一刻,白色的营帐像是染上了一层鲜红诡异的花纹。 多日来,薄家军队的攻势导致这些休息的军人们,疲惫不堪。 此时,醒着的、没醒的薄家军队。都被沈砚山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的节节败退,根本没有整合的机会。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被围困在城墙内的人。居然会主动打开城门,来应战他们。 这和自寻死路,又有什么区别? 等薄家的军队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砚山已经快接近薄相了。 接下来。薄家军队在薄相的带领下开始反击。 明明是占有优势的他们,现在看起来却更像是以卵击石。 然而他们刚反击准备厮杀的时候。背后却突然燃起了一阵火光。 这火光里的烟雾浓烈,还掺着一股他们熟悉的香味。他们的攻势,也随着这股香味,慢慢的缓缓了下来。 火光越老越大。周围的烟雾也开始浓烈了起来。 此时,薄家军队里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 他大喊,“粮……粮被烧了!” “粮草被烧了!” “后方的装有粮草的帐篷。被烧了。” “后面还有人……好多人啊!” 本来就涣散的军心,在此时更是顿时士气大降。有些不理智的人。甚至还朝着后面跑去,想要去火海里将军粮救出来。然而,这些粮草却被他们自己存在后方的火油,烧的干干净净,冲进去的人,也瞬间落入火海之中,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薄家带来的军队,虽然一直都被藏在外地,训练却也不差。但是,正是因为训练不差,他们更明白,军粮对于一个军队的重要性。此时,凉州的后路被断,他们若是攻打不下京城,肯定是死路一条。 没了粮草的军队,就像是失去了锋利爪牙的老虎。 他们在发怔的同时,沈砚山带着的军队却没有和他们一样。他们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路厮杀没有半点的迟疑。 站在远处城门想的谢相,顿时哑然,“他,居然烧粮了,是怎么做到的?” 晏季常凝目远望,也只是摇头,“不知!” 沈砚山是何时吩咐人去薄家军队的后方烧粮草的,谁也不知道。但是,他刚才猛烈的攻势,的确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已经遣进了薄家军队的后方。 谢相怔了很久,“薄家这次,败了!” “恩!”晏季常点头,“精绝和柔然这两个国,来日怕是也不会存在了吧!” 其实所有的一切,在精绝和柔然进攻大燕的时候,聪明点的人都知道了这里面的缘由。 大燕朝出了昏君,敌国自然虎视眈眈。 但是,大燕朝帝王虽然昏庸,贤良之臣却不少,想要击败大燕朝,哪有那么容易?从前的卑陆,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是,放着大燕朝这快肥肉,他们不吃到嘴里,又觉得难受。 于是私下,柔然和精绝开始勾结,他们表面上做出对大燕朝没兴趣的样子,但是又在暗中扶持薄家。导致薄家上一代家主,对帝王之位有了想法。 扶持一个家族,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但是,比起来日的得到的利益,这些事情做起来也不算什么了。 只是柔然和精绝没有想到,大燕朝是有人看破他们这一点的,当年精绝故意试探大燕朝边疆布防的时候,被沈砚山带着程家军差点灭国。其实,这就是沈砚山对精绝的警告,他不愿意屠国,是希望精绝就此罢休。 当然,他的举动,也在告诉精绝,柔然其实是希望并吞更多的领土。这其中,也包括精绝。 精绝和柔然比起来,自然不如柔然。 精绝在算计大燕,而柔然在算计精绝。几个君主的心里,都揣着各自的想法。 乌恒国王会在暗地里支持薄相,无非是想要更多的领土。 君主们的想法都很简单,只要薄家成为大燕朝的帝王,那么朝中的贤良之臣,肯定会被薄家杀的干干净净。就算薄家不能成功,也能给大燕朝带来动乱,那个时候便是他们的可乘之机。 薄家以为自己是棋盘上的控棋之人,却不想自己却是敌国的棋子。 而棋盘上的博弈,无非是几个国家之间你来我往的侵略。 只是,薄相身在棋盘之中,根本看不清楚自己的局势,连带着宫中的那位薄太后,自认为掌握了全局,却不想自己和薄家人差不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等他们现在看清一切后,却发现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 谢相哑然失笑,“我终于明白,你这个女婿,为何回京后那样懒散了!” (未完待续。) 第663章:不怕 晏季常闻言,只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沈砚山太聪明,其实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在晏季常的眼里,自己的女儿虽然懂事,但是性子却太过于单纯了一些。 来日,相处难免会吃亏。 好在,这段日子沈砚山和晏锦相处的时候,两个人十分的融洽。 他曾无意看见女儿在一边煮茶,而沈砚山坐在一侧批阅公文,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却很好,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两个人偶尔抬起头,却会相视一笑。 沈砚山那样淡漠的人,居然会露出那样的神色。 倒是奇迹。 沈砚山的确是很聪明,所以他对薄家人是不屑一顾的。 薄家人的那点伎俩,其实看破了,便也不再放在眼里了。然而,想要看破,又那有那么容易,他们不过都是局中局里的棋子。 沈砚山懒散,是懒得陪着薄家人演戏…… 他喜欢站在局外,看着这局势越来越浑浊,直到需要他出现的时候,一次解决。 不过,沈砚山的性子的确是懒散,也不喜欢插手事情,所以才想着一次性全部结束。 随着远处薄家军队的军心涣散,抵御沈砚山的军队此时节节败退,等薄相想要逃离的时候,沈砚山带着一支小部队站在他的眼前。 所谓大势已去,约摸说的就是现在的情形。 薄相愤恨,“是我输了!” 沈砚山语气淡淡地,“你从未赢过!” 一个棋子,有什么资格谈论输赢。 只是沈砚山心里清楚,精绝和柔然是不能留了。这两个国家留着对大燕朝而言,无疑也是一种威胁。他皱着眉头看看肩膀的伤口,眼里一片暗沉。 等沈砚山重新回城的时候,站在远处的人们才发现,他的盔甲外此时已经是一片粘稠,也不知是他自己的血液,还是方才那些敌军的血液。 “世子!”重大夫从人群离冲了出来。“你伤的太重了!” 等重大夫给沈砚山歇下盔甲后。才发现他的右肩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这个伤口几乎能看到肉里的骨,若不是沈砚山躲闪的快。这条手臂或许此时早已不属于沈砚山了。重大夫并不是没有见过伤口,却没想到都伤成如此了,沈砚山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气的神色。然而,若仔细看。会发现沈砚山早已唇色发白,身上冷汗淋漓。 若定国公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知该是如何的心疼。 沈砚山的性子和定国公倒是有几分相似,两人都十分的擅长隐忍。 重大夫拿起药箱,然后又将剪子浸泡在药水,对沈砚山说。“世子你且忍忍!” 白色的里衣和肌肤黏在了一起,一片暗红色。此时,脱下这件衣服显然不可能了。得先用剪刀慢慢的将衣服剪开,然后再用药水一点点的将粘在一起的肌肤和衣裳分开。 沈砚山点头。“恩!” 此次战役足足打了几天,而沈砚山在这段日子里,将手里的暗卫调了一部分来京城,而另一部分又迅速的调去了边疆,还有一些已经安稳的潜入了宫中。 他其实没有太多喘气的机会,京城里事情结束后,还得迅速快马加鞭赶去边疆。 等重大夫给他上完药后,屋外才进来人通传,“晏家小姐来了!将军,你见吗?” 重大夫,“……” 重大夫怔住,无奈的摇头,这都是问的什么废话。 沈砚山点头,“让她进来吧!” 重大夫知道自己在这里会碍眼,但是还是嘱咐沈砚山,“切记不要乱动手臂,如果世子你还要这手。还有,忌辛辣的食物!世子,你得好好的歇息!” 说完之后,他看见沈砚山眼里的淡淡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白说了。 这段日子,沈砚山怎么可能会好好的歇息。 连定国公也是如此,明知再累下去会伤及性命,却依旧固执的在背后暗中操纵一切,费尽心力。 他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一对什么父子。 在屋外,重大夫遇见了晏锦。 此时,天色不再像刚才那般犹暗不明,薄薄的云层里透出了一抹光亮,将周围的景色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晏锦对重大夫十分的尊敬,她同重大夫说了一会话,又问了沈砚山忌讳什么东西后,才走了进了屋。 而沈砚山赤裸着上身,露出触目惊心的纱布,他的右边的身子,像是被一片白死死的缠绕住。晏锦只是看了一眼,便难受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战场凶险,所以沈砚山昨夜离开的时候,她一直安慰自己,不会有事。 前世的他,不就是一直都安稳吗? 及时这样安慰自己,在看见沈砚山的伤口的时候,晏锦依旧没有控制好情绪。 她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沈砚山见此状况,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素素,过来!” 他的声音低沉,显然是累坏了,多少日子不眠不休,让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憔悴。 晏锦走上前,垂下眼眸,声音沙哑,“可还好?” 沈砚山说,“我很好!” 都这样了?还叫很好? 晏锦翕了翕唇角,本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沈砚山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另一只手握住晏锦的手,落入他掌心的手,此时却全是冷汗。沈砚山微微蹙眉,声音里不再似往日那般镇定,“可是哪里不舒服?” 晏锦起身,随着沈砚山的动作,坐在他的身侧,“我很好!” 她不好,她是真的害怕。 纵使知道了很多事情,提早的做了防范。但是,也明白不是事事都在她的掌控之内。她怕失去眼前的人,前世失去亲人的痛苦,即使过去了很多年,那种感觉她依旧记忆犹新。 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沈砚山紧紧的将晏锦的手握住,半响后才安慰,“别怕!” “恩!”晏锦为微微颔首,“我不怕!” 她这句话像是讲给沈砚山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等晏锦的心绪慢慢的平复后,她才开口问沈砚山,“等京城里的事情处理好了,你就要去边疆吗?” (未完待续。) 第664章:不要懦弱 沈砚山低声,“恩!” 此时薄弱的光线透过大门的缝隙照了进来,沈砚山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乌鸦鸦一片,像是上好的绸缎,又黑又直。 因为刚才重大夫给沈砚山上药,所以此时的沈砚山根本没来及穿上衣服,而是随意披了一件大氅御寒。 眼前的一幕,若不是那缠住右边的纱布,的确是一幅不错的好春光。 虽然眼前的风景很好,但是屋内的气氛也很凝重。 沈砚山神色不改,又道,“我会早些回来娶你的!” 晏锦:“……” 本来晏锦没有太往这方面想,她担心的是沈砚山的身体。如今沈砚山身上受着重伤,还要在处理好京城的事情后,迅速的赶往边疆。 她担心,所以心神不宁。 谁知沈砚山居然提起这个…… 晏锦哑然,虽然知道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却依旧忍不住羞红了脸了。 过了半响,她才想起反驳,“不是!” “嗯?”沈砚山抬起手,理了理晏锦落在额前的碎发,“不愿意吗?” 晏锦怔了怔,摇了摇头,又觉得不对劲,然后又点了点头。 她这般动作,和平日里的沉稳,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愿意的!” 沈砚山目光神幽,唇角微微上挑。 晏锦看着沈砚山的伤口,赶紧转移了话题,“还疼吗?” 沈砚山身子僵了一僵,他其实并不是个怕痛的人,而且方才重大夫的药里。也加了一些能减轻痛楚药,他此时根本不觉得有任何疼痛。尽管如此,他还是十分‘坦率’的回答,“痛!” 晏锦闻言,微微蹙眉,靠近沈砚山,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 沈砚山的身形虽然消瘦却很有骨感。条理十分的分明。只是肤色和他的容颜一样,白皙的像是一块羊脂玉。她离他很近,白嫩如水的指尖落在他的锁骨处。沈砚山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晏锦担忧极了,“我去找些药来!” “这会去哪里找药?”沈砚山顺着晏锦的话说下去,“重大夫应该回府了!” 定国公醒来的消息,晏锦是知道的。其实不止晏锦知道。这京城里不少人都知晓了这个消息,现在沈砚山又将薄相擒住。在宫中的薄太后应该是有些慌了。 晏锦刚想将手挪开,沈砚山却突然说,“我有些冷,你坐过来些!” 晏锦闻言又坐近一些。她曾听闻失血过多的人,身子都会比常人虚弱不少。此时的沈砚山露出虚弱的一面,倒是很少见。 等晏锦坐稳了身子。沈砚山才继续说,“晚些。得让苍苍进宫了!” 晏锦顿了一顿,“去找太子殿下吗?” “恩!”沈砚山说,“她应该知道,太子殿下藏在哪里!” 昨夜派人进宫后一直都没有找到太子,而薄太后那边风声又太紧,根本探听不出半点消息。不管是薄太后将太子殿下关起来,还是太子殿下自己躲起来,能知道这些地方的人,约摸也只有沈苍苍了。 沈苍苍常年在薄太后的身边出入,更了解太子的心性,找人应该不难。 只是要进宫,必定会很危险。沈苍苍自己倒是很愿意,她将太子殿下视若嫡亲弟弟,这些年来对他也照顾有加,此时她能帮太子殿下,自然是觉得很好。 但是,这样的风险,是虞方不愿意冒的。 至于乌恒那边…… 其实,要让乌恒退军,也并非不可能。 乌恒这次会出兵,多少也和京斋有些关系,当年薄相带走京斋的时候,从未说过京斋来日会没了子嗣。然而,在乌恒国王得到这个消息后,再加上薄太后添油加醋,乌恒国的国王自然就恨上了薄相。 毕竟,京斋终究是带了乌恒的皇室血脉。 这样,是不吉利的。 乌恒的国王表面上继续和薄家交好,私下却是为薄太后做事。 京斋,便是这其中的牵线人。 乌恒的皇室宗亲,虽然说对京斋有愧疚,但是想要的利益,却一样不少。 现在,只要精绝和柔然战败,乌恒肯定会选择从京斋这里的台阶下。 薄太后其实很聪明,乌恒进攻大燕朝,绝对会比柔然和精绝早一步到京城。只是她唯一失算的是,没想到这个消息会走露,而且走露消息的人,还是薄家的人。 诸国之间的战乱,暗中的勾结,其实这一些便如同天上的星宿,有陨落便有新生。 晏锦明白,却也未曾阻止。 若无国,何来家。 晏锦陪着沈砚山说了一会话,等众位将领进来的时候,她才起身离开。 这一次,一切其实进行的很顺利。 沈苍苍同虞方讲了很多,甚至都发誓保证自己会安安全全的回来后,虞方终于是松口了。虽然虞方松了口,但是沈苍苍进宫必须带着虞家的暗卫,不然他依旧不允许。 沈苍苍无奈只好同意。 沈苍苍入宫后,起初的确是被薄太后控制了起来,好在沈砚山准备的很充分,沈苍苍没有费力便逃了出来。她最后在御花园的假山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纪毓。 纪毓此时蜷缩成一团,瞧着格外的可怜。 沈苍苍低声试着唤了一句,“小秀儿!” 从前的纪毓,十分的不喜欢沈苍苍唤他小秀儿。 他总觉得自己比沈苍苍小,约摸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而此时,纪毓却觉得这个称呼,十分的亲切。 他在宫中培养了多年的侍卫,其实再过几个时辰就来了,但是在他们来之前,沈苍苍却找到了他。 纪毓睁开眼,看着沈苍苍,淡淡一笑。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来半个字。 纵使沈砚山安排的再好,沈苍苍依旧是冒着生命危险进宫来找他的,这份情……他此生都会记得。 就如同昔日,他站在太后的寝殿内,被太监训斥的时候,沈苍苍站了出来,替他狠狠的教训了那个太监,还说堂堂的太子,居然会沦落至此。 之后,沈苍苍连他也训斥了一顿。 她说,“你是男孩子,怎么可以懦弱成这样,你以为懦弱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吗?真是傻子!”(未完待续。) 第665章:败局 或许是因为沈苍苍生气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怕,那些话语到现在纪毓都记得清清楚楚。 的确,懦弱不是逃避一切的办法。 越是懦弱,越会被人欺负。 他实在是不喜沈苍苍带着愤恨的眼神,她不喜,似乎又无能为力。 怨他软弱,觉得烂泥扶不上墙。 他是真的不想让那个关心的他的人,为此伤神。 原来,这个世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存在的。 纪毓想明白了,也就开始处理身边的事情。 表面上懦弱的他,其实暗中是培养了一些忠心的侍卫。 他的能力其实有限,薄太后让京斋掌控东西两厂,其实也等于在限制他来日手里能握有的权利和在宫中的自由。 在薄太后的身边,他的日子过的是忍辱偷生。 有时候,纪毓更羡慕的是那些自由自在的人。 他生下来便是太子,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或许,他和他的母后是一样的,很多事情他们即使知道了,也没有得选,只是,他培养的侍卫,人数并不多,只能护他一个人的周全,而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这些人会忠心于他,也是因为不希望来日大燕朝易主。 那些日子,其实每一天都黑暗无比,太监和宫女们表面上的恭谨,实际都是做给他父皇看的。纪毓觉得可笑,父皇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他有多可怜。 父皇都不在乎,他们又在怕什么? 好在那段日子。沈苍苍时常进宫会来陪他,每次都会带外面的东西给他用给他尝。 有她,那段日子,也就不难了。 纪毓终究是没有说出来话,他只是将指尖放在沈苍苍的掌心里,缓缓地写了一个五字,然后又用尽力气将手抽了出来。 沈苍苍微微一怔。不懂纪毓的意思。 五年…… 五年…… 这是他和沈苍苍无法跨越的五年。也是他恨自己不能长大的五年。 他小她太多了。 纪毓心里既高兴又难受,高兴的是,沈苍苍来找他。而难受的是,或许这份感情,沈苍苍永远都不知道。 其实,不知道也好。 这宫里脏的很。她这样干净又纯粹的人,实在不适合在这宫里生存。 下一刻纪毓还未来得及多想。便晕阙在了沈苍苍的怀里。 沈苍苍吓的赶紧将手方在纪毓的鼻下。 还好,还有呼吸。 其实,要将纪毓从宫中带出去,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纵使沈砚山安排的很好。在出宫门的时候,依旧被东西两厂的人发现,而那些一直护着沈苍苍的人开始选择断后。 沈苍苍将纪毓横放在马上。也没有顾及太多,便骑着马冲了出去。 纪毓本就生的娇小。此时更被沈苍苍用身子护住,没有露出半点身形。 她的动作迅速,丝毫不像是个柔弱的女子。 沈苍苍一离了宫门,在宫外等着接应的人,便开始反攻了进去! 当薄太后听闻纪毓已经离宫的时候,双眼里的神情,像是一潭死水,她看着眼前的人说,“又连累你了!” “怎么会!”京斋浑身是血,本来隽秀的面容,此时也带了几分戾气,“乌恒那边……” “没有用了!”薄太后将银簪子从头上拿了下来,笑了笑,“哥哥都败了,哀家又能有什么法子?当年,哀家就不该手软,沈家这个孩子,不能留的啊!” 沈砚山当年年幼,在元定帝面前说的那一番话,她其实都知道一些。 她惊讶沈砚山的才华,更觉得哪个人有些可怕。 明明那样小,说话的时候却又条理清晰,而且还句句刻薄。 但是,将门沈家好不容易出来个人才,她又不忍心亲手毁了。而且,如果真的毁了沈砚山,到时候若惹的沈家记恨,那么才是得不偿失。 于是在定国公进宫提起要将沈砚山送去边疆历练的时候,她在私下和元定帝说,其实这样也好。 不忍心毁了这个有才华的孩子,也导致了今日的败局。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说的再多,其实也没有意义了。 京斋怔了怔,“太后娘娘,其实苏家那边还可以……” “苏家?”太后想起贤妃痛不欲生的样子,笑着摇头,“哀家低估了苏家那个老头子,他居然让苏行容来做家主!让苏行容来背负这些……他很聪明,也够狠。哀家想用贤妃和苏家的孩子来威胁苏老太爷,终究是想错了!” 从前的她,便看中的是苏家的野心。 所以对苏行容颇为纵容,一个对自己都狠的人,是一个不错的好棋子。 只是,太有野心的人,太难控制。 苏家人对谁都狠,包括自己家里的人也一样。 当年,苏老太爷为了表示忠心,杀了他自己最喜欢的小妾,表示自己不会沉迷美色,一心为她办事。 其实那个时候,她就该知道,苏家人是不能用的。 京斋怔了一会,“太后娘娘,走吧!” “不!”薄太后摇了摇头,“哀家不走!” 她走,便代表她真的失败了。 纪毓离开之后,沈家的人对宫里的一切便开始大清洗,血液将宫外的大理石地面都染成了一片暗红色。东西两厂的人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比起比他们多了几倍的军队,依旧有些力不从心。 薄太后等着外面厮杀的声音,对京斋说,“你走吧!” “走?”京斋摇头,他又能走哪里去! 薄太后来日会是祸国的妖孽太后,而他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大燕朝的历史上,他们依旧是一对名声丑陋的人。 他看着薄太后,“那就一起留下吧!路上,做个伴!” 说完,他也不给薄太后再说话的机会,拿着手里的刀便又冲了出去。 这一次,京斋再也没有回来了。 薄太后在寝殿里坐了很久,才缓缓地站起身子,从枕下拿出白绫!她从开始谋划要取代薄家成为这大燕朝的帝王开始,就在枕下准备了这白绫。其实生和死,对她而言,选择起来都不困难。 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即使知道,她依旧想去做。 薄家害惨了她。 若她不是薄家人,若她不是…… 那么她和师父,是不是有以后? (未完待续。) 第666章:局定 世上,从没有如果。 她其实真的没什么本事,最后连师父的尸骨都只能找到那么一小块,更不能安葬在那块风水宝地。 其实这样也好。 在这高高的宫墙中,他至少还陪着她。 然而,黄泉下,他有没有等她很久? 薄太后想的开,所以自尽的时候根本没犹豫半分,毕竟对她而言,其实活着也是一种惩罚。 这些年来,她暗中唆使薄家对付虞家人,无非也是在泄愤。 她师父当年何错之有,不过是偷了一点小东西,虞家人何必那样薄情,将他赶了出来。 她恨虞家,更恨薄家。 从她进宫那一日起,她便告诉自己。 若是她活着,虞家和薄家,都别想好过。现在,她终于要从这充满了仇恨的沼泽里走了出来……解脱了。 等外面的人攻打进来的时候,却发现薄太后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衫,已经悬梁自尽。 而京斋因为拼死抵抗,死在了薄太后的寝殿外的台子上。 他的血流了一地,将屋外那块用金星紫檀铺成的台子,染成了一片鲜红色。 血液顺着台子的边沿流下,最后凝成暗色的血块。 没有人知道。 这块用金星紫檀铺成的台子,是从前薄太后最喜欢跳舞的地方,只是成广帝去世后,她跳舞的次数也就少了…… 金星紫檀本就是稀少,成广帝昔日为了讨薄太后欢心,用了不少的力气,甚至劳民伤财,才找齐了这些檀木。修筑了这奢靡的台子。只是物是人非,往日再也不会有人在这里弹一曲战东风,跳一场反弹琵琶。 淡薄的光线照着四周,这偌大的寝殿内,血腥之味四溢。 薄太后去世的消息,是第三日后才传到了宫外的。 薄家败了,而薄太后也没得什么善终。如今接管宫中大权的。是沈家的世子沈砚山。 京城里,终于暂时得到了安稳。 而沈苍苍听闻这个消息,手里捧着的药碗差点跌落在地上。 那个人。居然死了…… 死在了那座精致的坟墓中。 她小的时候,曾和母亲一起进宫,那年的她尚且年幼,抬起头看着被金粉刷过的大殿。转身告诉母亲,说这里真漂亮。 然而她记得。那时的母亲,笑的有些苦涩。 华丽的宫殿,不知堆积了多少白骨,这些辉煌的背后。是一片血液铸就成的宫殿。 等她慢慢长大后,才明白昔日的自己错的多离谱。 此时辉煌的宫殿,更像是一座精致的墓。 只是葬着未亡人。 对于薄太后。沈苍苍终究是恨不起来,这些年来薄太后一直纵容她的性子。私下更是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她。这种感情哪怕是带了利用的意味,却依旧让沈苍苍觉得温馨。 那些恐惧她的人,早就因为她饲养着毒蛇,早就逃离的远远的。 而薄太后,却从来也不。 薄太后起初听闻她养毒蛇的时候,只是笑眯了眼,“这样也不错,你喜欢,便去做!只是要小心,莫要被它们伤了你。” 薄太后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跟她说,不能这样做。 她喜欢,便让她放心大胆的去做。 沈苍苍听闻这些消息,依旧是暗自的落了泪。 她等情绪稍缓,才重新返回院子里,又将手里的药热了之后,再走了回去。此时虞方站在屋外,目光清澈的看向她,似乎带了几分担忧,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沈苍苍知道虞方的性子,和晏锦是差不多的,这两个人总是喜欢将事情藏在心里。 晏锦藏的再深,沈砚山都有本事看透。 而她太蠢笨,虞方若是藏的太深,她便看不透。 所以,作为妻子,她不想让虞方瞒着她什么事情。 两个人既然在一起了,若是彼此还疑惑对方,那么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 沈苍苍走近,低声唤了一声,“哥哥!” 虽然两个人已经是夫妻,只是这么多年来,沈苍苍依旧改不了口。两个人私下,她依旧唤虞方哥哥! 虞方倒也不介意,不过是一个称呼,虽然他更喜欢沈苍苍唤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虞方抬起手,看着沈苍苍的面容有些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苍苍摇头,“从前,我以为我恨透了太后娘娘,她像是个疯子一样折磨着皇上和秀儿。可如今她死了,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 她甚至,还觉得薄太后有些可怜。 薄太后终究是大燕朝的太后,现在暗中控权的沈砚山,在和太子纪毓商议后,最后依旧决定将薄太后葬入皇陵之中,只是她是在妃陵。 在世的时候,薄太后便不喜欢成广帝。 死了,也让她从这个人的身边解脱吧。 陪着薄太后的,还有一枚素银簪子。 沈苍苍知道,薄太后很喜欢这枚簪子,所以特意吩咐人,一定要将这枚簪子放在薄太后身边。 不过,这里面唯一让人觉得错愕的是…… 医女在给薄太后换寿衣的时候,发现薄太后的身上,伤痕累累。纵使过去了多年,这些伤口也已经愈合,但是疤痕却依旧没有消失,尤其是在薄太后的胸口,还刻着一些文字。 堂堂的一个太后,身上居然有这些东西,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私下,医女们将这些文字,悄悄的送到了纪毓的身边。 之后,纪毓又对沈砚山讲。 沈砚山看了之后,只说是精绝的文字,至于是谁的名字,他却没有说了。 倒是晏锦告诉沈苍苍,说她从前听闻一个习俗,说若爱一个人如命,想生生世世都遇见他的话,在胸前写上这个人的名字,便会有来世。 只是,有了来世,这个刻了名字的人,却要受百年的苦。 一百年一个轮回。 晏锦说的风轻云淡,而沈苍苍却听明白了。 薄太后喜欢的人,或许和精绝那边的人有关系,而且,薄太后爱他入骨,到死都不想忘记他。 至于那个人,其实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这份感情,就如同薄太后身上的那枚素银簪子一样,在薄太后死后,会永远的埋在地下,不会再被人察觉。 虞方虽不明白沈苍苍为何如此难受,却知道沈苍苍一直心善。在沈苍苍说完话后,他刚想开口安慰,沈苍苍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转身呕吐了起来…… 虞方皱眉,薄太后去世,似乎也太影响妻子了。 (未完待续。) 第667章:难产 自从从宫里出来,沈苍苍便一直不高兴。 连纪毓和她说话,她也时常走神,心神不安。 尤其是昨夜,她闻着平日里最喜欢吃的鲤鱼,居然没什么胃口,还觉得有些油腻。 沈苍苍从不挑食,除了不吃略苦的凉瓜外,对其他食物都从不挑剔。 这让虞方多少有些疑惑。 今儿更是夸张,不过是和他说话,闻着手里端着的药碗太久,便觉得恶心、反胃。 虞方有些急,“我得找刘大夫给你瞧瞧!” 沈苍苍最近心情低落,本就没什么食欲,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来。她只是摆了摆手,皱着眉头说,“没事!” 这种感觉,当真不舒服。 她总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样,胸闷还喘不过气。难受,却又很快会消失,一阵阵的。 沈苍苍不敢告诉虞方,前几日带纪毓出来的时候,自己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了。那天开始,她便隐隐约约的不舒服,再加上薄太后的事情,她的心情更是低落了。 沈苍苍虽不知虞方提起纪毓的时候为何显得沉闷,但是虞方若不喜欢,她就不提起。 哪怕,她视纪毓为嫡亲弟弟。 人在世,哪能两全其美,有些事情该放一些,就得放一些。 来日的纪毓是这大燕朝的帝王,还怕身边没人陪着他么? 沈苍苍虽然这样说,虞方依旧不放心,他牵着沈苍苍的手,“你跟我去给刘大夫瞧瞧!” 虞方是个温和的人,难得态度如此强硬。 沈苍苍也不好继续和虞方起争执。毕竟虞方也是关心她。 她只好转身将药碗递给身边站着的小丫鬟,然后对虞方说,“好!” 开春之后,虞方的身子多少好转了一些,面色不像冬日里那般苍白,而是透着一抹浅浅的粉。 他闻言,不禁笑了笑。 他本就生的好。此时笑起来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更是宛如水波盈动。 刹那间,春光明媚,冰雪初融。 虽然同虞方在一起了不少日子。沈苍苍依旧被这样的人,迷的挪不开眼!本来心里还因为薄太后的事情有些抑郁,此时也因为看见虞方的笑,那股抑郁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笑的。可真好看。 两个人路过院子里时,沈苍苍看见园中盛开的红色杜鹃花。立即顿下了脚步。 在瞧见小丫鬟们离她有些距离后,沈苍苍抬起手,将杜鹃花摘下一朵,然后对虞方说。“哥哥,你低下身子!” 虞方微微挑眉,虽然疑惑。却依旧低了身子。 沈苍苍将手里火红的杜鹃别在了虞方的耳上,然后退后一些。看着眼前的虞方。 火红的杜鹃鲜艳夺目,给虞方白皙的脸色,添了几抹血色。 难怪有人说,祸水红颜,沈苍苍看着眼前的人,第一次无比的庆幸,虞方是个男人,还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男人。 这要是个姑娘,绝对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沈苍苍看了一会,才感叹,“哥哥,你可真好看!” 虞方闻言,尽量想坦然一些,结果羞红的面颊,却依旧出卖了他的情绪。 纵使两个人成为了夫妻有些日子,虞方却依旧很难更改从前养成的习惯。他很少和外人接触,身边的婢女来来回回也是那么几个,更没有人用如此深情的目光看着他,还在他的耳边呢喃情话。 沈苍苍总说,她是修了两世的福气,才能遇见他。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他能遇见沈苍苍,又是何其的幸运。 等出了门,虞方顾及外人,才将耳边的花拿下,放进袖口里。 结果两个人刚走到晏家长房,便瞧着晏锦裹着狐裘大氅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晏锦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甚少露出如此失态的样子。 跟在晏锦身后的香复,脚步更是匆忙,捧着手炉往前追着晏锦的脚步。 沈苍苍走上前去,皱眉问了一句,“素素出什么事情了?” “没事!”晏锦只是敷衍着说了一句,“苍苍我晚些再回来陪你!” 说完,晏锦便越过沈苍苍,继续朝着院外走去。 香复走上来的时候,却被沈苍苍拦住。香复瞪圆了眼,此时一脸无奈的看着沈苍苍,半响后才道,“小姐要去陆家,陆家夫人要生了!” 沈苍苍闻言,目瞪口呆。 她都快忘记,晏温婉要生孩子了。 京城里的事情还未彻底的稳固下来,而边疆粮草又告急,私下,沈砚山身边再也派不出能信任的人了。虞家虽然早早的凑齐了粮草,而虞非也挺身而出,但是还是不够……虞非贸然出走,太容易吸人注目。在沈砚山有些烦恼人选的时候,陆希显挺身而出。 陆希显身子一直体弱多病,他就算几个月不出门,也绝对不会有人猜疑,他其实不在京城之中。 只是,陆希显本就身子虚弱,这一次去边疆,可能是有去无回。 不过,他的确是个好人选。 聪明,又不吸引人注目。 只是,现在晏温婉有了身孕,眼看就要临盆了,而陆希显又要亲自押送粮草比沈砚山先行一步,不能陪在晏温婉身边。 这样,或许不太妥。 起初沈砚山和晏锦都是不同意的。 直到最后晏温婉亲自来找了晏锦和沈砚山,笑着说,“我知道世子你是为了他好,只是希显生来便一直在京城内,从未出过京城。男儿志在四方,而现在国家有难,他挺身而出,也是他的本分!世子,你就让他去吧,纵使来日他不能回来,我也会好好的照顾孩子的。有他这样的父亲,孩子也会骄傲的,不是吗?” 晏温婉言辞恳切,最后更是放低身份求沈砚山。 明明是陆希显帮他们,被晏温婉这样一说,却更像是他们在成全陆希显一般。 晏锦难受,没有回答晏温婉。 最后,沈砚山答应了晏温婉的请求。 陆希显押送粮草比沈砚山先行一步,等沈砚山安稳了京城的局势后,会快马加鞭的去追上陆希显,然后让陆希显回来。 为此,沈砚山还亲自在太医院选了几名信任的太医陪同。 陆希显才走不足五日,这边,晏温婉就临盆了…… 沈苍苍看着香复和晏锦担忧的神色,立即明白了,晏温婉不止是临盆,或许还是难产。 (未完待续。) 第668章:出事 晏温婉和陆希显一样,体质虚弱。 她的身子柔弱,是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毛病,纵使过了多年,经过多位名医调理,病情也不见好转。 连重大夫都来瞧过,半响后只说了一句,“陆夫人,这个孩子,不能要啊!” 他没有办法…… 他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有些病痛,是他无法治愈的。 然而晏温婉自己却看的很开,她笑着和重大夫说,“我能活到现在,已经很幸运了!而且,就算没这个孩子,我怕也是过不长久。既然这样,不如让孩子来这个世上看看!” 为母则强。 当所有人都以为晏温婉扛不住的时候,她却咬着牙走了过来。 每日用药的次数越来越多,因为胃口不好,却又要强撑着将膳食用下。哪怕之后吐的干干净净,她却丝毫不介意…… 有孕,其实很辛苦。 不舒服的时候,会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然而醒来却又得忍着身体上的其他反应。 重大夫是男儿身,自然体会不到到底是多辛苦。 只是这样看着,便很心疼晏温婉。 晏温婉固执,而陆希显也无可奈何,这个孩子或许是他和晏温婉最后一个孩子了。 妻子愿意,他便支持。 妻子若是去了,等孩子长大,他也随着她去好了。 所有人都清楚这个孩子出生的代价,而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止,一个母亲期盼孩子的心。陆希显想要彻底的在陆家站稳脚跟,那么这个孩子,就必须来到世上! 等沈苍苍跟在晏锦身后到了陆家时,晏温婉的院子外,已经乌鸦鸦的站了一群人。 晏锦一出现,他们立即露出恭谨的模样。 纵使晏锦和沈砚山还未成亲,可谁都知道,晏锦是沈家未来的夫人这件事情。是怎么也不会更改了。 而且,未来大燕朝的帝王,据说就在虞家歇息。 皇权,谁也不敢去试试它的力量。 尤其是他们亲眼看过战场上最血腥的一面。心里的胆怯便更怕了。 晏锦走上前,看着屋外站着的刘大夫,轻声询问,“怎么样了,她……” 晏锦话还未落音。屋内便传来了晏温婉悲惨欲绝的叫声。 这一声叫,让沈苍苍的心都情不自禁的抖了一抖。 晏温婉向来能忍住疼痛,无论多痛苦也绝对不会喊出一声,这是得到什么境界,她才会如此失了神智。 下一刻,产房的门被推开,一个上了年纪的稳婆急匆匆的跑了出来,“大夫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失血过多,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晏锦立即推开稳婆要朝着屋内走去。而此时稳婆却拦住晏锦。 稳婆摇头,“小姐,这不吉利啊!” 晏锦是还未出阁的姑娘,此时进入产房,会给她来日的生孩子造成不少压力。毕竟那样血腥的场面,不是任何人都能接受的,尤其是养在闺阁里的娇小姐。 可此时晏锦哪里顾得上这些,她视晏温婉为嫡亲姐姐,如今晏温婉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早就急的有些慌了。 她执着要进去。而稳婆也无可奈何。 刘大夫陪着晏锦进了屋,而刘大夫站在屏风外吩咐产婆去小厨房拿药,晏锦却走了进去。 屏风内的床榻上,纵使晏温婉身上盖着被子。依旧能闻见屋内漫天的血腥味。稳婆们急着掐晏温婉的人中,又有人将汤药灌进了晏温婉的嘴里……而晏温婉此时一脸惨白,像是在下一刻就会断气一样。 晏锦看着,心却疼了。 过了一会,晏温婉在众人的救治下,缓缓的苏醒。 她看着晏锦。对晏锦笑笑,“素素,出去,这里……脏!” 即使这个时候,她依旧在为晏锦着想,怕这污秽的场面,让晏锦觉得不舒服。 而晏锦却走上前,紧紧的握住晏温婉的手,安慰道,“堂姐你别赶我走,我陪着你!” 晏温婉怔了一怔,本想出言反驳,但又很快明白晏锦的性子。 今日若是晏锦如此,她也会陪在身侧的。 晏温婉约摸也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她此时很清醒的看着晏锦,对晏锦说,“素素,我有事求你!” “堂姐,你说!”晏锦点头,“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晏温婉眼神坚决,“素素,你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这是我和希显的孩子,求你……” “堂姐!”晏锦眼角有些微红,“你会没事的!” 晏温婉此时却有些固执,她反握住晏锦,“答应我!” 此时分娩的阵痛,让晏温婉疼的面容都扭曲了,而她却依旧固执的看着晏锦,想要晏锦应下来。 晏锦虽然难受,却立即点头不再让晏温婉分心,“我答应你!” 下一刻,晏温婉却又再次疼的晕阙了过去,本来就失了血色的唇,此时看着更是带了几分青色。 晏锦对屏风外的刘大夫说,“刘大夫,救救她!” 刘大夫回应晏锦的,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这段日子,陆家对外称陆希显是在养病,所以不外出不见人。 但是,陆家许多人几日不见陆希显后,却认为陆希显其实已经不在了,只是晏温婉瞒着消息。他们私下也试探过晏温婉,但是晏温婉的嘴风却很严,根本不能透出半点风声。 如今,晏温婉难产,而陆希显依旧没出现。 他们认为,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在屋外的陆家人,虽不敢在晏锦面前说什么,但是都无比的希望,陆希显这胎孩子,是个女儿,甚至更恶毒的,希望晏温婉和孩子一起去了。 当年,若不是文安伯执意要将陆家交给陆希显,他们也不会没有半点指望。 对于陆希显,他们显然是不服的。 虽然不服,却不敢在文安伯的面前说出来。 他们急着等,看着丫鬟端着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到天都黑了,屋内才传出来一阵孩子的啼哭。 沈苍苍坐在廊下,听着这声啼哭,立即站了起来看着身边的虞方,低声问,“哥哥,这是生了吗?” “恩!”虞方不知为何,却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喜事。 晏锦到现在都没出来,大概是晏温婉出事了。 (未完待续。) 第669章:托付 所有人都沉浸在孩子的出生中,却没有人立即想起。 这个孩子的出生,是母亲拿性命换来的。 躺在床榻上的晏温婉奄奄一息,渐渐冰冷的手,却依旧握住晏锦,不愿意松开。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连孩子在一边,她都没有力气再多看一眼。 孩子是早产,如今显得有些纤弱。 似乎知道母亲快要走了似的,他一直哇哇大哭,怎么也止不住。 “堂姐!”晏锦眼角闪着泪光,另一只空闲的手,抚摸着孩子的面颊,“是个男孩!” 晏温婉翕了翕唇角,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一句,“素素……答应我……照顾他……求你!” 若不是牵挂孩子,晏温婉真的是想闭上眼。 纵使心里有再多的不甘心,也终究是无可奈何。 她还未等到丈夫归来,还未亲眼看着孩子长大,更没有看着孩子成家!她有许多的不甘心,却也只能是不甘心罢了。 她疲惫极了,浑身也疼,身上的力气在生下孩子后,所剩无几。 晏锦握住晏温婉的手,低声安慰,“堂姐,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你会没事的!” 晏锦略带沙哑的嗓音,依旧出卖了她的情绪。 “不用骗我!”晏温婉倒是很想的开,她的声音极轻,“我怕是……不能等到希显回来了!” 来日陆希显回来,她不在了,他会不会伤心。夜里,他咳嗽的时候,丫鬟们伺候的会不会得当!他写字的时候,会是谁在一边磨墨。 她和陆希显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长,但是每一天都是上天给他们的恩赐。那些日子,是她这辈子最好的回忆。 晏温婉是个懂知足的人,在想明白后,又对晏锦说。“素素……谢谢!” 晏锦还想说画,却发现晏温婉的手缓缓地松开,最后冰凉一片。 晏锦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她没有办法救晏温婉,更是知道堂姐走的时候,是十分的遗憾的!堂姐有多喜欢堂姐夫,她是知道的,可是在临终的时候。他们却没有见上一面。 为了大燕朝的安稳,有多少个夫妻离别,有多少个家庭破碎。 晏锦是无比的厌恶战争,无比厌恶这些给周围的人带来的伤害。 尤其是她亲眼见过战争带来的残酷后,更是清楚一个道理。 大燕朝的人看不见的硝烟,是因为有人站在暗处,挡住了刀枪箭雨。 所有的安稳,其实都是有代价的。 她在内室坐了很久,半响后才抱起哭的厉害的孩子,对没了气息的晏温婉说。“堂姐,你安心的去,我会照顾好孩子的!” 晏温婉难产去世的消息出来后,陆家人多少有些乱了。 此时,陆希显依旧没有出现。 晏锦抱着孩子从内室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站着的陆家人,最后说出这个孩子,暂时交给她抚养,因为陆希显现在病着,怕过了病气给孩子。 她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陆家的孩子,怎么能交给晏锦抚养? 晏锦和晏温婉再亲,也不过是堂姐妹!陆家又不是没人了,怎么需要交给外人来抚养陆家的孩子? 而且。晏锦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也太损晏锦的名誉了! 然而晏锦的目光犀利,他们纵使心里反对,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眼前的少女,气质有些凌厉,他们不敢多言。 其实。晏锦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 陆家的人根本没安好心,来日若是孩子出事,她就是杀了这些人,也救不回孩子的性命。与其这样,不如她亲自来养这个孩子。 晏锦这样做,而沈砚山却没有半分反对。 为了遮掩陆希显不在京城的事情,沈砚山更是要求陆家的人,不要多嘴!外面的人,皆以为陆希显现在病情加重不出门,是因为妻子过世了。 孩子放在外面抚养,无非是不想看见孩子,想起妻子。 沈砚山将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没有人知道,其实现在的边疆根本不安稳! 之后,沈砚山更是对晏锦说,“往后,辛苦你了!” 陆希显没能见到临终的妻子一面,是为了国!晏锦暂时替陆希显养着这个孩子,其实也是在安抚沈砚山。 不能让忠良之人,断了后! 晏温婉的死,多少对虞方带来了一些影响。 因为,刘大夫忙完后替沈苍苍扶脉,发现沈苍苍居然有了身孕。而且,沈苍苍这些日子一直不安稳,还动了胎气,所以才会导致沈苍苍食欲不振。 这个消息,虞方却高兴不起来。 他亲自看着晏温婉去世,总觉得有孩子并不是好消息。 唯独沈苍苍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后怕,自己鲁莽的动作,差点伤了孩子。 在晏锦暗中处理陆家的事情时,沈砚山也终于将京城里的局势安稳了下来,乌恒那边也选择了退兵。这次,沈砚山亲自在背后指挥的这场战役,让乌恒损失不少兵力,最后乌恒的帝王,为了保全乌恒,更是表示愿意将自己儿子送来大燕做质子。 无论乌恒这次是否真心臣服,这场战役都让他们损失了不少的兵力,在往后的几年内,休想卷土重来。 纪毓在和沈砚山商议后,决定不用乌恒送来质子,只是往日乌恒必须对大燕俯首陈臣。 乌恒国没有多想,便同意了。 沈砚山要继续去边疆,外人皆以为那边还有残局需要他去处理。朝中从前和薄家有来往的人,都被拔出的干干净净,沈砚山费了不少力气,身子比从前消瘦了不少。 等忙完了朝堂上的事情,沈砚山又即将启程去边疆。 临行前,纪毓对沈砚山说,“书中常说,帝王是不会犯错的,从前曾经历的不好的事情,也要掩盖起来。只是,我和他们不同,纵使我从前懦弱,我也不认为那是需要掩盖起来的事实!既然做错过,我就不会怕人提起!” 沈砚山闻言,语气淡淡,“皇上说的是!” 许多帝王功成名就后,却会转身将曾经拥护过自己的臣子杀害,他认为自己曾经狼狈的样子被他们看见过,所以想要灭口!至于更过分的,无非是担心这些臣子会对自己不忠。 帝王,永远都是多疑的。 第670章:可复追 纪毓今日对沈砚山说的这番话,无非是在告诉沈砚山,他是相信沈砚山的。 多年以后,纪毓也从未忘记过自己今日说过的话。 他真正的做到了一言九鼎。 其实,纪毓比谁都清楚,沈砚山对着大燕朝的帝位,其实是没有半点兴趣的。 有能力且没有野心的臣子,是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左右手。 毕竟在权利面前,没有几个人能抵挡的住诱惑。 纪毓自己也不例外! 沈砚山性子冷漠,又不喜欢处理太复杂的事情。 后宫和前朝的事情,若是让沈砚山来处理,沈砚山必定会觉得烦闷…… 在聪明人的眼前,再多的把戏,看久了也会觉得腻味。 而且,沈砚山也不喜欢将自己关在高高的红墙之中! 更重要的是,世上怕是没有第二个女子,能像晏锦一般,入沈砚山的眼了! 而沈砚山更不会委屈自己,为了繁衍子嗣,就勉强的找人凑合。纪毓很清楚这点,所以纵使大燕朝的兵权基本全部握在沈砚山的手里,他也从未想过沈砚山会谋反。 纪毓的判断从未有错,沈砚山的确是对这帝位没有半分的兴趣。 如果他有兴趣,就不会千辛万苦为了确保纪毓的安全,特意留在京中,亲手将纪毓扶持上帝位。 不过,纪毓年纪尚小,根基也不稳固,暂时还不能亲政。 所以,此时在大燕朝的表面上依旧是沈砚山摄政。 实际上,沈砚山早已将许多的决策之权交给了纪毓,他无非是挂个名而已。 只是,他只是这么简单的挂着名,却依旧让那些生出狼子野心的人,再也不敢上前。 薄家挑战沈家的威望,结果就是全族灭门!谁又敢继续走薄家的道路呢? 京城内的局势安稳下来后。沈砚山将部分兵权交给了晏季常。 他这一举动,更是证明了,来日无论如何,晏锦是他夫人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动摇的! 而且,沈砚山这么做,纪毓也没有半分异议。 沈砚山处理好一切后,晏锦亲自送他到了京城外。 沈苍苍看着远处,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堂哥这一次去,多久能回来!” 晏锦的年纪不小了,已经到了可以成亲的时候了。 只是国家还在水深火热之中,两个人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成亲。其实私下也有人议论晏锦,说都快养成老姑娘了! 如果定国公一去,晏锦入沈家,怕是都要二十了。 虞方对此也有些担心,“你放心,会很快回来的!” 他像是在安慰沈苍苍,却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沈苍苍撇了撇嘴。将手方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半响后才叹了一口气! 远处,晏锦对沈砚山说完了话,便同沈苍苍和虞方一起回了京内。 然而晏锦在京城内,也没有太多安稳的日子。 沈砚山走了不过半月,就传回来陆希显已故的消息。 陆希显和晏温婉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在晏温婉去世不足三个时辰后,陆希显也在马车上过世了!陪同陆希显的太医说,其实陆希显早就料到自己不行了,但是任然坚持不停歇赶路。所以导致了身体虚弱,最后操劳而死! 陆希显送粮草的队伍是伪装成商队,沿途也有盗匪动过心思,想要抢走这些粮草。 好在陆希显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对付这些盗匪却绰绰有余。 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这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甚至大燕朝的百姓都不可能知道,陆希显的死,其实是为了这个国。而不是病发身亡。 晏锦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和小虞氏哄着怀里晏温婉的孩子。 闻言,小虞氏当场就落了泪,“这个可怜的孩子,刚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可怎么办!” 晏温婉的孩子还没来得及取名,晏锦亲自去西晏问过,结果她的伯父表示,名字应该让陆希显来取。 只是,陆希显却回不来了。 晏锦也曾想过要将孩子交给西晏的人来抚养,但是最后却被他们恳求,希望孩子能在晏锦的身边。西晏如今的势力,其实并不稳固,如果孩子在他们身边长大,来日根本不能继承陆家,若能在晏锦身边,借着晏锦的地位,来日继承陆家,便没有人敢说什么了。 最后,还是纪毓做了主。 等纪毓亲政后,将陆家未曾世袭的文安伯之位,传给这个孩子! 这样,他就能站稳脚跟。 闻言,西晏的人来了几次,跟晏锦说谢谢。 若不是晏季常拦着,他们更是恨不得将西晏里值钱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一并送给晏锦。 晏家从未像现在这样来往密切! 晏泰南更是红了眼眶对晏锦说,“小婉说她很幸福,谢谢你,若不是你和世子,我们怎么能高攀的上陆家!你帮了我们这么多,还要让你照顾这个孩子,对不住……” 晏锦摇头,“是我对不住堂姐!” 晏温婉走的遗憾,她没能周全好一切! 晏泰南看着晏锦,心里更是难受,“你这样说,她会难受的!她最后这段日子,真的很开心!” 晏锦闻言,良久无言。 名声这种东西,晏锦从来不在乎。 而且,晏温婉临终的时候将孩子托付给她,自然是因为相信她。所以,她一定会照顾好这个孩子。 只是现在陆希显也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没了父母。 晏锦想到这些,看着眼前的小虞氏,半响后才说,“日月既往,不可复追。来日,希望这个孩子,不要只记得那些痛苦的事情,日子也要崭新……单名复字可好?” “陆复?”小虞氏想了想,便点头,“也好!” 站在一边的晏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逗弄着小虞氏怀里的孩子,“小复……笑笑。” 小虞氏闻言,破涕而笑,“他还小,等长大了,就能笑了!” 晏宥撇了撇嘴,又道,“和泽川哥哥一样好看么?” 晏宥倒是很喜欢沈砚山,总是唤沈砚山哥哥。 “不能唤哥哥……”小虞氏正准备纠正孩子的错误时,香复从屋外走了进来。 香复有些急了,“小姐,方才重大夫派人来传话,说是……定国公,不行了!” (未完待续。) 第671章:世事无常 晏锦闻言,大惊。 前些日子她才见过定国公,那个人精神百倍,正在院子里背着陆小楼来回的奔跑,丝毫不顾及身子刚刚痊愈。 陆小楼更像是纵容孩子似的宠着定国公,没有阻止那个人的动作,在他背上咯咯的笑。 即使两个人的鬓发都染了上一层银色,他们的感情也从未变过。 远远的看着,晏锦似乎能从他们的身上,看到年少的他们,是如何的恩爱。 他们其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相见了,动作却依旧默契。 用膳的时,定国公只是微微皱眉,陆小楼便能立即将盛着鸡汤的碗递了过去。 她知道,定国公在军营里多年,时间概念十分的精准,用膳比常人快了不少,也会时不时会噎着。 他噎着也不会说话,只是神色微变。 唯有陆小楼,能在这细微的动作里,猜测到他是否不舒服。 他们彼此都没有提起从前,也未曾跟晏锦和沈砚山解释,只是闲来无事的时候,陆小楼会同晏锦说会话,然后对弈几局。 陆小楼不愧是昔日的才女。 晏锦自认为自己的字迹不错,可在看过陆小楼的书法后,才知道自己的字迹有多拙劣。 陆小楼不禁书法精湛,更是博学多才。 沈砚山的聪慧,倒是像继承了陆小楼的全部。 她喜欢陆小楼,觉得和她相处十分的舒心。 然而现在…… 晏锦不敢往下想。 “快,备马车!”晏锦对香复说完后,又转身看着身边的小虞氏,“母亲,我去看看!” 小虞氏点头,“你快去!” 晏锦和沈砚山虽然还未成亲,但是私下晏季常和小虞氏早就承认了沈砚山这个女婿。 连一向不喜欢粘人的晏宥,在看见沈砚山的时候,总是会抱着沈砚山的大腿。然后喜滋滋的唤一声哥哥! 沈砚山倒也不在乎晏宥如此没有规矩,只是喜欢纠正,“没人的时候,记得要唤姐夫!” 晏锦:“……” 每次沈砚山来。晏宥都和沈砚山很亲密,这让小虞氏和晏季常对沈砚山,更是刮目相看。 在外冷漠又喜欢疏离人的沈砚山,私下对孩子,耐心十足。 然而一切都是那么融洽和谐。连晏锦都以为,等沈砚山回来的时候,她还能陆小楼一起,在城门外站着说话。 对于才华横溢的人,晏锦是打心里敬佩。 世事无常,有些她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晏锦是真的怕,她怕晏温婉和陆希显的事情,会再次发生在她的眼前…… 等到了沈府外时,沈苍苍和虞方的马车也到了。 沈苍苍有了身孕。和寻常女子不太一样。她吃也能吃,睡也能睡,若不是腹部微微隆起,再加上大夫说她有了身孕,常人从她的言行举止上,根本猜不出她有了身孕。 虞方看着妻子这样,本来也放心了一些。他认为晏温婉难产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沈苍苍身上,他一定会照顾好沈苍苍的心绪。 结果,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让虞方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沈苍苍抬起头看见晏锦,立即小跑了过去,吓的虞方在追过去扶着她。 沈苍苍倒是不介意,她皱着眉头说。“素素你也来了!” “恩!”晏锦微微颔首,“一起进去看看吧!” 沈苍苍挽住晏锦的胳膊,“素素,我怕!” 纵使沈苍苍自幼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可是一旦到了自己亲人身边的时候,她依旧难以接受!明明前些日子还在和她们说话的晏温婉。就那样走了,留下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连陆希显也没能安安稳稳的回来…… 其实早该看开了,沈苍苍却难受了好久。 生老病死,她终究是看不开! “别怕!”晏锦说,“会没事的!” 这句话,她是在对沈苍苍说,却也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等走进了院子后,沈三爷也没像往日一般选择避嫌,逃的远远的不和晏锦见面。 他坐在廊下,鬓发苍白,像是个垂暮的老人。 沈家所有的兄弟里,他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哥哥了。 若是出事……沈家的兄弟里,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了。 而另一边陆小楼也坐在廊下,手里捧着茶盏,神色平静。 若不是她微蹙的眉出卖了她的情绪,众人都要以为她很冷静了。 晏锦和沈苍苍走上前,重大夫便从屋内走了出来。 这次,重大夫的袖口上,还沾染了点点血迹,“三爷,小姐……我尽力了!” 定国公的病情恶化的太严重了,纵使宫里名贵的药材都拿了出来,却依旧不能让定国公痊愈!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口,如今反噬的厉害,用药物已经不能控制住病情了。 在一侧的沈三爷,闻言红了眼眶。 良久,陆小楼才问,“他可曾醒来?” “还得等一会!”重大夫叹了一口气,“我先进去看着,等醒来,我再来唤你们!” 说完,重大夫又走了进去。 救人他怕是救不活了,但是,若让他们再说会话,重大夫还是有信心做到的。 陆小楼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对晏锦说,“你随我来!” 这段日子,陆小楼和晏锦时常也会见面,她很喜欢晏锦,觉得自己儿子能找到这样的妻子,是儿子的福气。 她那些不幸福,她是不愿意再看见了。 陆小楼是真心希望儿子能过的平安、快乐。 陆小楼的脚步很缓,也没有让丫鬟和婆子来伺候,她和身边的晏锦说,“我是不是从未对你讲过,我和他的事情?” “伯母!”晏锦有些心惊,“其实我……” 陆小楼笑笑,“我知道你清楚一些,却不是全部!” 陆小楼说完后,脚步更慢了,“谢谢你不介意泽川的身世!” 晏锦摇头,“伯母,你无需和我说谢谢!世子,他很好!” 陆小楼顿下脚步,笑眯了眼,“你这个孩子,性子和子瞻当真是像啊!把泽川交给你,我很放心!” 有些事情,其实无需太多的言语。 当年,沈承修跟她坦白所有的心思的时候,也是这样笨拙。 他说,“九娘,你很好!”(未完待续。) 第672章:同走 陆小楼想起从前,眉梢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两个人走过抄手游廊,才到了定国公的书房。 陆小楼喜欢孤本,闲来无事的时候,总是会翻阅书籍。 她的乐趣,大概就是书籍能给她来的感受。 沈家的藏书楼,是她从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她推门而入,走到不远处的多宝阁附近,取出一个檀木小盒子。 “你来!”陆小楼对晏锦挥了挥手,然后缓缓地打开了盒子。 晏锦走近才发现盒子里是一对白头富贵玉佩。其实,这对玉佩的玉质并不是很好,但是却保存的很好,瞧着光泽如新。 陆小楼笑着说,“这是我从前,在灵隐寺求到的玉佩!” 当年她直接拒绝了沈承修后,本想去灵隐寺出家,结果师太却说她尘缘未了,不肯为她剃度。 最后,她在灵隐寺小住了一段日子后,便听闻了沈承修要成亲的消息。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可在听到的时候,还是那么难受。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腹上,流下了眼泪。 这个世上,阴差阳错,从未停歇。 她喜欢沈承修,却又因为种种不能在一起。 相爱的人,能在一起的,又有多少呢? 她再难受,也要装作高兴,那时的她是真的想同姐姐说贺喜,可到了最后却还是说不出口。她选择了继续在庙宇里呆着。那种疼痛,到现在她都记忆犹新,像是被人一刀又一刀的将心尖上的肉隔下来一样。 师太见她难受的厉害,便叹了一口气,送了她这对玉佩。 师太说。“陆小姐,你想开一些。有的时候错过,或许是为了来世的相逢!” 师太送她这对玉佩,其实是有来头的。 据说,曾经在灵隐寺山下,有一对老人,在幼年的时候。就像是认识彼此似的。家里人怎么阻止,也没能阻止他们在一起。直到最后,他们留下了这枚玉佩。说是当做香火钱,留了下来。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那时的她,的确是将所有的一切。寄托在来世。 即使她安慰自己再多,也希望自己想的明白。也没能阻止理智摧毁她的一切。 陆小楼觉得,自己现在能恢复神智,当真是上天怜悯! 她很知足,上天给自己的这些日子。对于她和沈承修,陆小楼觉得没什么遗憾了! “当年师太说,得到这对玉佩的服气。会一辈子都长长久久!”陆小楼说完后,便将檀木盒子交给晏锦。“素素,泽川能遇见你,是他修了几世的福气!” 她本是打算带着这对玉佩入土,如今看来,这对玉佩也有了新的用处。 其实,不是任何人都适合和沈砚山在一起。 她的儿子虽然优秀,但是身上肩负的压力也不小,如果要和他一起携手,那么必然也会承担起一样的重量。 不是任何人,都能承担的起。 而且,陆小楼看的出来,这些年儿子其实过的并不开心,只是他太擅于隐藏情绪,不开心也没人看的出来!唯独在晏锦面前,他才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一些! 作为母亲,她没有尽职。 晏锦摇头,“伯母,没有,能遇见他,是我的福气!” “你呀!”陆小楼当真喜欢和晏锦说话,眼前的晏锦,像是润泽的白玉一般无暇,尤其是那双点缀在面颊上的眼眸,夺目极了。 她曾想起许多年前,第一次看到大虞氏的时候,便叹为观止。 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多年后,在看见晏锦后,陆小楼才发现,原来有些美丽和脱俗,根本是词语不能形容的! 陆小楼继续笑着,“你们,好好过!” 她没有什么能留给晏锦和沈砚山了,唯一的檀木佛珠和玉佩,她的儿子已经给了晏锦了。 其实,那个檀木佛珠,并不是普通的东西。 儿子既然给了晏锦,怕是此生也认定了这个妻子。 她作为母亲,其实也很满意这门亲事。 陆小楼从一开始就很明白,自己如今能恢复神智,怕也是来之不易了!至于其他的她没有太奢望…… 她和晏锦说了一会话后,才独自走了出去! 本来短暂的道路,此时却显得无比漫长。 等到了屋外的时候,重大夫已经在远处站着了。 她一走近,重大夫什么都没说,便缓缓地推开门。 陆小楼跟重大夫道谢,然后走了进去。 此时,那个人正依在床头,虽然容貌苍老,鬓发也是银色,但是那眼眸依旧干净如初。 陆小楼想起,沈承修曾问她,为何会喜欢自己。 她那时莞尔,“我喜欢上你,大概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我觉得,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像你一样,知道我想要什么!” 那时他们爱的格外热烈,彷佛第二日就会生离死别。 然而,炙热的爱情就像是野火烧在草原上,等火熄灭的时候,便是一片狼藉和不堪。 陆小楼站了一会,沈承修才抬起头来,“九娘!” 陆小楼闻言,慢慢的走近,“是不是累了?” “不累!”沈承修语气淡淡地,“让你担心了!” 陆小楼此刻倒是很平静,“你放心,我会陪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承修闻言,一怔。 陆小楼继续说,“从前顾及了很多,现在,子瞻,我也想自私一次!一次就好!”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 沈承修闭上眼,苦笑,“你和从前一样,总是能知道我想什么!” 这个女人,一直爱他,为他着想。 她的成全,才有了如今沈家和陆家的安稳和表面的风光! 其实,他怕! 他怕自己走了,陆小楼会一个人孤孤单单,他怕自己走了,陆小楼会伤心欲绝! 然而,她像是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还回答了他的话。 她说,他走,她也陪着他。 沈承修想着,眼泪便从眼眶滑落。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担心他,在黄泉路上孤单,想要陪着他。 最后,还说是她自己自私,固执…… “九娘!”沈承修声音哽咽的厉害,“我……” 陆小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手将沈承修脸上的泪痕抹去,“怎么哭了?” (未完待续。) 第673章:但求死同穴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见他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年,连军医为他拔箭的时候,他都未曾皱眉,如今却因为她,落了泪。 陆小楼声音有些沙哑,“我们都老了!” 老了,可不就得经历生老病死。 帝王将相,纵使身前位子站的再高,也不得不经历这些。 这是谁都逃不开的宿命。 “从前,我不能陪着你!”陆小楼也落了泪,却依旧笑着,“往后,让我任性,陪着你,好不好?” 沈承修泣不成声,却摇头。 她的成全,才有了今日的沈家。 他不是铁石心肠,更不认为陆小楼该如此成全他。 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陆小楼再也不能再人世上了。她本该有更好的,何必陪着他这个垂暮的人,不能再享受这世上的一切。 陆小楼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笑了笑,“不求生同裘,但求死同穴!” 他握住陆小楼的手,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谁的人生,能随意任性呢? 他不能,陆小楼也不能! 陆小楼怕他直接拒绝自己,便转移了话题,又道,“子瞻,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 “记得!”沈承修闻言,眉眼里全是笑,“那会你在亭子里写字,真好看!” 陆小楼只是反握住沈承修的手,和他同榻而眠,“不是!” “不是?”沈承修有些惊讶,挑眉,“明明是……” 陆小楼笑眯了眼。喃喃地将心事说出来,“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其实那一日我在路上,便看见了你。只是那会你站的远,又在同身边的人讲话,所以没有看见我!” 感情,其实来的微妙。 陆小楼第一次看见沈承修的时候。便觉得哪个人很好。那种感觉道不明也讲不清。如今想来,或许是他们都有着淡薄的血缘关系。 陆小楼苦笑,却又怕身边的沈承修察觉自己的神情。同他说起了往事。 她说,他们第一次说话时,彼此的笨拙…… 她说,他们第一次相约。彼此的尴尬…… 他第一次赠她的东西,和她第一次给他做膳食。 那些往事过去了很多年。此时因为他们的谈起,这些记忆又鲜活的起来。直到最后,沈承修再也没有说话。 陆小楼伸出手,握住身边逐渐冰凉的手。笑着流泪看着帐子,“子瞻,他们问我。可曾后悔过!我啊,从未后悔过。我是父亲的女儿,更没有后悔过,遇见你!” “若有来世,也让我遇见你,好不好?” 这一夜过的十分漫长。 重大夫几次想要进屋探望,却听见屋内有细微的动静,而止住了脚步。 因为沈苍苍有身孕,晏锦安抚了沈苍苍一会,便让表哥将沈苍苍送回了虞家。 等晏锦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推门进去却发现床榻上的两个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们不知道是谁先离世,谁又陪着那个人离去。 沈三爷闻讯赶来后,只看了一眼,当场便晕阙了过去。 定国公的死,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打击!在这个世上,他只有这么一个嫡亲哥哥了,而其他的兄弟,要么早夭,要么战死在战场上,往后,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会纵容他,在他生气的时候,还笑嘻嘻的赔礼道歉。 定国公的死讯传出去后,刚继承大统的纪毓就亲自到了沈家。 此时,沈砚山不在府内,而沈远岱又是个不懂事的。 定国公去世后,沈远岱就像被人抽了魂似的,在看见晏锦的时候,哇哇大哭。 而晏锦虽然和沈砚山有婚约,毕竟还未进门,有些事情不能插手。 眼看偌大的沈家,此时竟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处理后事。 过了一会,沈苍苍赶来。 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跟纪毓说要自己来处理后事。 虽然,沈苍苍的身份地位在哪里,可是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沈家的姑奶奶怎么能来处理沈家的事情。 纪毓心疼沈苍苍,又担心她现在出了岔子,最后干脆让晏锦来做决定。 晏锦想了想,才对纪毓说,“皇上,不如让三爷表面上来处理后事!” 至于暗中,便交给她了。 毕竟沈三爷的身子,实在不宜多操劳。 纪毓连连点头,却又听晏锦说,如今国内战事还没彻底的平复,这丧事也不宜大办。 纪毓觉得这样委屈了沈家,但是想着现在沈家如今的样子,的确不宜大办。不然,晏锦和沈三爷,真的累岔气。 至于往后,他也会弥补沈家。 事情决定下来后,定国公的丧事便开始操办。 晏锦陪着沈苍苍守在陵前,听着沈苍苍哭着说,“我从前认为父母负了我,又有了腿伤,见谁我都会呵斥他们!唯有大伯父不嫌弃我的脾气怪,他说这样好,精神气足,像沈家的姑娘。” “后来,他带重大夫来府内,我还给他脸色,认为他多管闲事,我的腿伤连宫里的御医都说废了,一个乡下郎中,哪里能医治好!”沈苍苍的眼泪滴落在手中的冥帛上,“那会他也不在乎,说让我试试,还给我说好话!后来,他跟我说,他没有女儿,我就像他的亲女儿一样!” 沈苍苍哭的厉害,声音都沙哑了,“我以前为什么那么不懂事,总是惹的他伤心难过。” 她这一哭,在一边的虞方更是担心不已。 沈苍苍本就胎像不稳,如今又忧伤过度,怕是会影响腹中的孩子。 他担心,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如沈苍苍所言,定国公对沈苍苍的确像是亲生父亲,连带沈砚山对沈苍苍,也多有照拂。 如今定国公去世,沈苍苍又怎么能不伤心! 晏锦见自己表哥急的脸都发白了,便劝道,“苍苍你别哭了,你若这样难受,定国公在天上,也会担心你的!让他安安心心的走吧,还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议!” 如今沈三爷病着,沈远岱又悲伤的饭都吃不下。 能和晏锦商议事情的,只有沈苍苍了。 沈苍苍向来听晏锦的话,知道晏锦有事找她商议,便也不继续胡来。她用力的将眼泪擦掉,又平复了心绪,“素素,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你堂哥走之前,和我说……”晏锦顿了顿,想了想手里的图纸,“说定国公的遗愿,死后不想进沈家的墓地,而是想去别的地方……” 沈苍苍闻言,目瞪口呆。 (未完待续。) 第674章:若有来世 其实,沈砚山走之前,便知道父亲和母亲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平静。 情绪没有半点波澜。 沈砚山说,“父亲总说,若是能再来一次,一定不会辜负母亲,只是……” 若是那样,定国公虽然承受的压力很大,但是却不会再辜负了陆小楼。 晏锦闻言,却抿着了唇。 若能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 其实就算能再来一次又如何,他们也逃离不了,陆小楼和沈承修的血缘关系。 但是,如果能早早的防范薄家,那么这门亲事,也不是不能成! 定国公向来果断,虽然表面上看着木讷,但是实则颇有城府。不然,当年在战场上,也不会所向披靡。 晏锦想了许久,抬起看见沈砚山的眼里有些许迷茫,心却隐隐作痛。 这份感情,世人不允许,亲人亦不允许,连沈苍苍私下都说,沈砚山小时候还曾认为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她第一次看见沈砚山露出这样的神态,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所有人都不认同这份感情的时候,唯有沈砚山觉得,自己的父母没错。 是啊,相爱又有什么错呢? 晏锦在心里默念,重来许久后,才恍然大悟,她说,“世子,你可记得,你手里有一块极好的风水宝地!” 薄家没了,薄太后也显然不能葬入那个地方。 而世上知道这个地方的人,除了晏锦和沈砚山,便只有香复了! 香复的哥哥在宫中被找到,却因为一些原因。选择了出家。而香复虽然心疼哥哥,千般阻扰,却依旧阻止不了一个,看破生死想要独住的人。 香复妥协,却也伤怀。 晏锦这几日见香复神魂不定,干脆让香复多休息,好好的陪哥哥。 而那块风水宝地。香复似乎也没什么兴趣。也不愿和晏锦提起。 沈砚山微蹙眉,“你说的是秦岭?” “不!”晏锦摇头,“是秦岭中的一脉。鹘岭!” 沈砚山有些怔住,本来迷茫的眼神,多了一抹异样的神采。 晏锦又继续说,“我想。定国公往日是想和伯母在一起的,可之前我听你说起。似乎你祖父曾……” 晏锦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不再继续说下去! 沈砚山的祖父似乎一直不喜欢陆小楼的存在,认为陆小楼的存在,是沈家的耻辱。所以。临终前嘱咐沈家人,陆小楼既已是陆家的人,便不要入沈家的墓地了。 已故人的遗嘱。他们不得不听。 而定国公又怎么可能不和陆小楼在一起? 他等了她那么多年。 沈砚山似乎明白了晏锦的意思,他唇角稍带了些笑容。“是啊,鹘岭!”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此时,他也是糊涂了! 这件事情,也就是在那一日定下来了! 晏锦能再次遇见沈砚山,无非是因为她重活一世的缘故。而她能重活一世,她认为,多少和她被葬入鹘岭有关系。 如果定国公和陆小楼有重来的机会,凭他们的才智,又怎么可能会再次辜负对方? 那份世俗不能容忍且又不被人接受的感情,只要他们自己愿意,那么最后的幸福,也该他们自己去争取。 只是,这件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麻烦。 要将陆小楼和定国公的尸首用冰冻起来,然后悄悄运出城,而葬入沈家墓地里的,无非是定国公的一些衣饰。 晏锦没有和沈苍苍说哪里或许能得到重生的事情,只是说哪里的风水极好,也适合他们安葬。毕竟,陆小楼是不能入沈家墓地的…… 沈苍苍闻言,面容肃穆。 她没有多犹豫便点头,“这样好!” 感情的时候,从不需要外人来指点什么。 就如外人说她和虞方不相配,可她却觉得自己和虞方适合极了一样,日子是活给自己的,哪怕死了,也不想被这些流言控制。 这件事情很快也转移了沈苍苍的注意力,她开始和晏锦小心翼翼的布置后事,忙碌极了。 沈家是百年将门家族,又因为沈砚山摄政的关系,所以来往的客人众多。晏锦在暗中帮衬着,却依旧被人察觉。 不过,即使被聪明的人发现,也没有人敢说晏锦的半句不是。 他们明白,现在这位,是沈家来日的主母!尤其是当纪毓亲自出宫来祭奠定国公的时候,他们更是把嘴闭的紧紧的。 这位看似无害的纪毓,实际上手段很吓人。 那些在暗中想反抗他的人,前几日已经被他处置了。 手段相当的残忍。 不过,这位年轻的君主也明白,手残残忍只能震慑人,要他们彻底的不反抗,也需要他有本事。然而不得不说,纪毓虽然年纪轻轻,在处置朝廷上的事情上,却丝毫不拖泥带水。 和大燕朝相邻的国王,想趁乱求娶大燕的公主的时候。 纪毓只说了一句,“大燕在朕的手里,永不下嫁公主!” 一个江山的安稳,哪里需要用女子的幸福来换取。 他的气魄,首先是被人嘲笑,然而在精绝败退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谁都知道,他不是在说笑。 这次,精绝是惹到了大燕朝。 从前对精绝留了一线生机的沈砚山,这次似乎想要让这座国王灭族。 他的手段果决,如果有精绝的百姓想要逃离,他也会收留。只是精绝皇室一族,却没有一个放过的。 边疆的消息传来京城很慢。 而京城里的消息传到边疆,依旧如此。 沈砚山在收到父母离世的消息时,已经是一月后了。 他看着手里的信函,半响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他也得到了虞老太爷的来信。 他顾及虞老太太是精绝前皇室的后裔,所以还未将精绝皇室彻底的灭族。 虞老太太和虞老太爷像是知道沈砚山在想什么,直接回信说明。 现在的精绝皇室,其实并非从前的那些人…… 所以,沈砚山无需顾虑他们。而他们现在已是大燕朝的人,求的无非是个安稳。 或许现在精绝皇室没了,对他们而言,更像是复仇。 沈砚山看了信函,便再也没有顾及,对身边的副将说,“最后一座城,攻!” (未完待续。) 第675章:黑暗的地方 沈砚山话音一落,在一边晏安之有些怔住。 他翕了翕唇角,半响才试探着问了一句,“将军,你这是?” 沈砚山声音低沉,“屠城!” 短短的两个字,却可以让晏安之眼前迅速的浮现一边血红的情景。 对于晏安之而言,这两个字,太过于沉重。 太过于血腥。 他一直没有动作,沈砚山也不好奇,半响后才说了一句,“你还记得我来的时候,你们带着的那些孩子吗?” 晏安之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记得,他们都是精绝皇城外的子民!” “他们说了什么,想必你也记得吧?”沈砚山说,“你想想!” 沈砚山说完这句话后,便开始擦拭手中的长剑,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晏安之沉默了下来。 沈砚山赶来的时候,他和义父已经开始败退,精绝的攻势迅猛,而且是毫不留余地,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他平日里看了再多的兵书,在此时却毫无用处。 战场上的事情,从不像书本上写的那样简单。 其实,两国交战,最无辜的无非是百姓,晏安之心慈,在路途上遇见受伤的精绝子民,也会带着。然而他的举动起初被几个副将反驳,之后更是有人说他,怎么不做菩萨! 慈不握兵。 他的心,还不够冷血。 然而,他的举动虽然没给军队带来太大的影响,却让不少人心生不满。 沈砚山来后,和这群人交谈了几个时辰后。才下了决定,斩杀了这么子民。 起初,晏安之惊讶沈砚山的决定,后来在他义父的支持下,沈砚山的决定却平复了军心。 那一日,他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面目。 他救的人。是精绝最忠诚子民。这些人从小就被精绝的皇室教导,生是精绝人,死也是精绝人。他们活着。对大燕朝而言,就是隐患,哪怕他善心救了他们,他们却记恨大燕朝的人。毁了他们的国和家,丝毫不会多想。这场战役的发起人,是精绝,是他们最信仰的国王。 若有机会,他们肯定是要杀大燕的人。来复仇的。 现在的他们没动作,无非是时候不到。 沈砚山那日和他们交谈的时候,便猜出了他们的想法。 如果沈砚山不下手。那么来日,会被诛灭。会被屠城的,便是大燕朝。 过多的慈心,会给来日大燕朝埋下隐患。 晏安之想明白,却有些害怕,“你不怕吗?” 沈砚山挑眉,“怕什么?” “你此举,来日在史书上……”晏安之顿了顿,“没有好名声的!” 沈砚山没有丝毫犹豫,“再好的身后名,我来日也听不见了!这种事情,总得有人来做。今日我不做,来日也会有他人。” 沈砚山很少说这样长的话语,却听的晏安之心酸。 他们做的再多,后人的评论,也是好坏不一的。 然而,沈砚山背负着屠城的名声,却是为了大燕朝的安稳,来日或许还要被扣上难听的名声。沈砚山何其聪明,怎么会没想到这些。 他想到,却去做,是因为,他是大燕朝的人,一个男儿,该护住自己的国家。 犯大燕者,虽远必诛。 晏安之此刻很明白,自己和沈砚山的距离,沈砚山虽然总是懒散看似不在意一切,但是当国家存亡之际,沈砚山会站出来保护大燕朝的安稳。 只有大燕朝安稳,晏锦和晏家人,才不会出事。 尤其是刚登基的小皇帝,在腹背受敌的时候,却依旧不选择和亲化解战事。 这便是他们的骨气。 男人能解决的,绝对不去牺牲一个女人…… 事事都让女人去解决,那不叫顾全大局,而是懦弱,像个懦夫。 沈砚山今日的这些举动,来日会震慑其他国家,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在未来的几十年内,不再对大燕朝生出其他的念头。 这样的人,才能称为——英雄。 夜,一片漆黑。 然而在这边黑暗中,大燕朝的军队却在快速的前进,盔甲穿风而过,战马上的士兵们握住了手里的长枪,远远的还能听见战马浓重的鼻息声。沈砚山领军,总是会冲在最前面,士兵们抬起头第一眼总是能看见他在自己身边,然而这场战役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保卫家园的最后的战役。 沈砚山这样的举动,让不少的将领都佩服。 大燕朝的军队,在沈砚山的带领下,攻势十分的猛烈,犹如大海里汹涌的波浪,一波又一波的朝着精绝皇城扑去。 此时,和沈砚山交战多年的精绝将领们,在看见沈砚山的旗帜后,心里多少生出一些胆怯之心。 等大部队到了之后,大燕朝的军队准备好了弓箭,开始朝着城墙上的人进攻。 顿时,士兵们的哀嚎声越来越惨烈。 一声还未落下,一声又响起,声音层层叠叠,数万名士兵们的惨叫,将这快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 晏安之站在远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身子有些颤抖,差点坐在地上。 难怪,从前,义父从不让他上战场。 只有真正看到这样场面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可怕和胆怯,是来自什么地方。 站在晏安之身边的副将,见晏安之脸色不好,赶紧扶着晏安之坐下,“公子,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晏安之摇头,喃喃地说,“我从前从未想过这些,原来我看不见的血腥和可怕,都是因为有他们……” 有人,承担了这些恐惧和血腥。 在京城里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战场上的凶险。 沈砚山身上的刀痕和义父浑身的剑伤,足以说明这一切。 副将愣了一愣,半响后才反应过来,安慰,“公子,将军不让你去,也是为你好!我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吓的几天几夜没睡好!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晏安之笑的苦涩,“我没有怪将军,我的身子,不适合战场!” 沈砚山让他看着,无非是想让他知道,战场的凶险,未来他是否能适应,便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晏安之刚想要叹气,便听见有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浑身鲜血,“岳副将,你赶紧找大夫吧,晏将军受伤了!”(未完待续。) ☆、676:无助 晏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尤其是在将军一职的,除了他的义父晏季晟便再也无第二人。 晏安之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怎么……”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着帐篷外,有人搀扶着伤兵往后撤退。 其中有三个人抬着浑身血淋淋的人,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而被抬着的人,他再也熟悉不过。 那是他的义父。 本来崭新的盔甲,此时变的有些残缺,血液将盔甲染的鲜红。凝结在盔甲上的血液,也不知到底是晏季晟的,还是他人的。 战场上有多凶险,晏安之这段日子,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了。可是当自己的义父受伤,躺在他面前的时候,晏安之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碾碎了一般。 “义父,义父!”晏安之再也顾不得一切和军中的规矩,立即冲上去,“义父!” 抬着晏季晟的人,此时也是受了伤,却硬是将晏安之推开一些,“公子,你别过来,退后些!” 人员本就不足,伤员要一拨又一拨的送回来,晏安之此时挡住的路,会浪费他们的时间。 军医从帐篷里冲出来,一个个忙碌了起来,其中不乏有些年迈的老人,脚步又急又匆忙,丝毫也看不出,他们已经苍老。 周围的人忙碌极了,唯独晏安之退后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力气帮上什么忙。 他不懂这些。 手足无措,约摸就是这个滋味。 此时,有人见晏安之站立了许久,才走上前安慰。“公子,这里太乱了,你进帐篷歇息吧!” 晏安之没有说话,只是问了一句,“晏将军的身体怎么样了?” “这……”来安慰晏安之的人,其实也并不清楚晏季晟的身体状况。在他们的眼里,其实受伤的人都是一样的。能救的一定拼劲全力。可若是真的没办法了。纵使是帝王,他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晏安之闻言,冷冷的抽了一口气。 他误会了这个人的话语…… 他以为。他的义父出了事情。 其实从前的他,对于义父多少有些怨言,可是当一切都真相大白后,他又不觉得自己父母的事情。和义父有太大的关系。 此时,晏安之转身回了帐篷。当所有人都以为晏安之不会再出来的时候,却在下一刻看见晏安之穿上了盔甲,手里拿着晏季晟经常拿的长剑走了出来。 很快,便有人来阻拦晏安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连方才陪着晏安之说话的岳副将都匆匆的跑了过来,“公子。你要去哪里!” “我要上战场杀敌!”晏安之皱眉,“你们不用拦我!” 岳副将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后,又道,“公子,你这战场啊,你以为是儿戏呢!” 不管晏安之是否懂武艺,此时的晏安之是不适合上战场的。 晏安之的身子本就有些残缺,那双不轻便的腿,上了战场,说透彻一些,也不过是个累赘。 而且,晏安之现在的情绪显然很不稳定,这样去,也不过是送死。 岳副将很明白这点,所以有些气急,“你这样去战场上,便是送死!这场战役已经牺牲了很多人了,不缺你一个!” 岳副将的话,让晏安之眼眶都红了起来。 刚来边疆的时候,晏安之曾陪在晏季晟身边,看着眼前的军队布阵愁眉不展。在一边的晏季晟也不打扰晏安之,而是轻轻的抚摸长剑,等了许久后,才等到晏安之疑惑的眼神。 晏安之看着晏季晟手里的长剑,半响后才说,“义父,你手里的,是一把好剑!” “是啊!”晏季晟喃喃地说,“这把剑是兵部的尚书大人亲自送给我的,是皇上的恩赐!” 这是许多人想要得到的东西,这是军人最大的荣耀。 然而晏季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角似有泪光闪过,“皇上说,奖赏我跟着世子平定边疆多年。可是……这份奖励,本不该属于我一个人!” 晏安之看着晏季晟的样子,安慰,“义父!你别伤心!” “再好的剑……”晏季晟将手里的长剑抬起,笑的很苦涩,“也换不回我兄弟们的性命啊!” 晏安之闻言,却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了。 在晏季晟的心里,没有什么比他带领的士兵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情了。晏季晟之所以服沈砚山,无非是因为沈砚山是个好将军,无论大小战役,沈砚山永远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 沈砚山用实际的行动,在告诉周围的人,任何人的性命,在战场上都是可贵的。 晏季晟服这样的沈砚山。 只是,在战场的战况瞬息万变,不是靠着勇气和信念就能完胜的,晏季晟纵使身手再好,也没有多少头脑。 今日,晏季晟跟在沈砚山身边,因为精绝的抵抗,在沈砚山的掩护下,退了回来。 对于精绝而言,这是一场关系到国家未来的战役,所以他们的抵抗比从前激烈了不少,纵使沈砚山帮晏季晟掩护,晏季晟身上的伤,却依旧很重。 而沈砚山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厉害的身手,也抵抗不住,人数的压制。 沈砚山只是吩咐人将晏季晟送回来,而他自己却咬着牙,继续在战场上厮杀。 他是将军,是大燕朝这些士兵的指明灯,若是他都退下了,那么士气会大减。 沈砚山的伤势,其实也不乐观。 在京城里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在战场上有太大的动作,旧伤撕裂,又添新伤。 纵使这样,沈砚山也从未抱怨过半句,似乎这些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晏安之想明白了,又在听了岳副将的解释后,不甘心地说,“我想帮帮他们!” “世子猜到公子想这样做!”岳副将赶紧将晏安之又拉回帐篷里,“所以世子方才派人来告诉属下,说有事拜托公子。世子说,精绝的水源在一百里外,只是这水源很难找。若是没了水源,精绝就再也不能多抵抗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此时双方交战,自然没有人再去注意水源那边的动静。 而没了水源的精绝,便是沙漠上最无助的存在。 只是这个水源,却不是那么好找的。 晏安之闻言,惊讶沈砚山给他的信任,而同时,他又想好好的完成,沈砚山给他的任务。 第677章尘埃落定 精绝是位于沙漠中心的一个国家,它的繁华都是因为来往在沙漠和其他国家的人们,会在这里进行贸易。 有人要用羊皮换取食盐和大米,而也有人要用金银换取香料丝绸等等。 这些年来,精绝积攒下来的东西,已经能和大燕朝堪比。 所以,大燕对于精绝的战力从未小窥。 而且,若不是几十年前,现在的精绝皇室谋逆推翻前皇室,那么精绝现在的情况,肯定比当时更要繁荣。 战乱,永远是影响民生的存在。 既是位于沙漠里的国度,那么和众多沙漠里的小国一样,精绝最怕的,不是人们不再来这里贸易,而是没有水源。 在沙漠里没有水源,那么等于坐以待毙。 只是,精绝皇室的人也不是傻子,这样重要的存在,自然不会泄露太多。 晏安之想要找到这个存在,得费不少力气。 然而现在这个状况,却是不给他太多的时间。 他浪费一点时间,沈砚山和大燕朝的士兵,便面临多一份的危险。 岳副将说完之后,其实自己也没底,但是怕晏安之看出来,又道,“公子,这些年来世子也查过水源,他留的东西或许能帮到你!” 说完岳副将便转身从不远处的箱子里拿出一些东西。 他的动作利索,而晏安之也没有犹豫得接了过来。 晏安之和岳副将忙碌了起来,而远方的沈砚山却没有半点能歇息的时间。 晏四爷的离开,等于砍掉了沈砚山一只胳膊。 晏四爷虽然头脑和谋略不算厉害,但是他的武艺却很超群,如今他离开后。沈砚山明显有些吃力。 跟在沈砚山身边的人尽量想要跟上沈砚山的脚步,却显得十分的困难。沈砚山在战场的前列,硬是活生生的杀了一条血路出来,从远处看,像是在沙漠里蔓延的一条红色的血河,宛如黄泉路上被染的鲜红的彼岸花,妖艳且又诡异。 相反。精绝皇室那边的显然有些后继无力。 站在城墙上的将领。面孔僵硬,神色急躁,看着下方络绎不绝的士兵。像是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了起来。 他看着,身子微微颤抖。 他早就见过了不少风浪,却不想今日在看见这样的场景。竟有些手足无措。 沈砚山是真的生气了,这个人。是真的想要精绝这个国家在世上消失。 他想起从前,沈砚山对精绝的国王说,“若有下次,不。应该不会有下次!” 那时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沈砚山那句话里的含义。 毕竟那时的沈砚山,年纪尚小。虽然在战场上骁勇,也不过是个孩子。 他们没有多想他的话语。 如今想来。沈砚山在那个时候其实就说的很清楚了,不会再给精绝任何机会。 那个人,相当记仇。 此时,他明白了大势已去,却不想就这样战败。 想到这里,他对身边的人大吼,“死也要守住,为了你们的父母兄弟,也要守住城门!” 他的咆哮声,像是给精绝的士兵们吃了刺激的药物一般。本来有些颓废的军心,此刻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然而—— 这样的优势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在沈砚山的带领下,城门很快便被击破了。 这场战役关系到精绝的存亡,又何尝不是关系到大燕朝的以后呢? 双方都是拼劲了全力。 乱军之中沈砚山骑着战马第一个人冲进了精绝的内城,他身上的盔甲早已被染红,血液凝固后又被融化,又再次凝固,留下乌黑的一片。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句,“不要撤开!” 却很快没了声音。 沈砚山身后的骑兵带着弓箭手走了进来,骑兵开道,而弓箭手们也迅速的占领了高地,开始向下射箭。 顿时,军心大乱。 精绝的兵队节节败退,在接近宫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从城门到精绝的宫殿,鲜血染了一路,尸首堆的高高的,此时的宫殿更是像人间地狱。 精绝国王最后选择了逃亡,却依旧没能走出宫殿。 他的鲜血,染红了沈砚山手里的长剑。 精绝水源被破坏的消息,也慢慢的传了过来…… 很多精绝的士兵,放弃了抵抗。 等晏安之赶回来的时候,精绝这座华丽的不像人间的城池,已经彻底的没有了往日的气息,周围弥漫着硝烟,而腥味浓重更是刺鼻。 他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了。 晏安之踏着尸首,慢慢的朝着沈砚山走去。 远处的沈砚山,面容肃穆,手里的长剑光泽已经被鲜血掩盖。他就这样站在人群里,一句话也没说,却让周围的人,不得不服信服。 在这一刻,晏安之终于明白。 像沈砚山这种人,其实隐藏的很深。 平日的沈砚山,露出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一旦沈砚山真的生气了,那么后果便恨可怕。 如今的精绝虽然惨烈,但是若战败的是大燕朝,想必会比这个下场更惨烈。 战争永远都是这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次的战役,更像是给大燕朝周围所有的国家一个警告,如果他们胆敢大燕朝有不好的图谋,那么便会是下一个精绝。 不过,沈砚山显然是希望精绝这个国度消失,那些残留下且没有仇恨思想的人,都已经被转移,不再精绝的国土上生活。 精绝的水源,因为被晏安之破坏,剩下的其实也不够这些人饮用了。 曾经强大能和大燕朝并肩的精绝,就这样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战役结束,伤员们也得到了安顿,此时京城里也传来了纪毓的圣旨,说是希望沈砚山早日回朝。 沈砚山看着送来的圣旨,神色淡漠。 夜里的沙漠,寒冷的像是冬日里一样。 突然,一声刺耳的鹰鸣划破了寂静的夜,下一刻沈砚山的帐篷外便有了动静。 周围的士兵像是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一般,谁都没有动弹,而是坚守自己的位子。 很快,帐篷被撩起一块,一个肥胖的鹰,蹒跚的走了进来。 它的脚上,捆的是一封信函。 第678章君可缓缓归矣 沈砚山见状,本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容被人察觉的笑意。 而站在不远处的鹰,跟随在沈砚山身边多年,自然明白他的任何情绪。 它立即讨好似的伸出自己肥胖的小腿。 本来锋利眼,也微微敛起。 其实,这封信函里,没有太多的文字,却放着几枚干枯的梨花瓣。 隐约间,还能闻见梨香扑鼻。 沈砚山握着干枯的梨花瓣,修长瓷白的手,在昏暗的烛火下,像是透明似的。 他怔了怔,半响后笑了起来。 陌上花开,君可缓缓归矣。 帐篷外,夜风依旧吹着。 对于一些人而言,却不再似往日那般寒冷。 所有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沈砚山拔营归来,而精绝覆灭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京城之中。这场战役,比人们想象里来的更快也更直接,不少人对沈砚山的手段有些胆怯,谁也没想到沈砚山丝毫不逊色他的父亲定国公。 曾经繁华的国度,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里。 甚至,有人私下说沈砚山太过于残忍,居然不给那些人留一丝活路。 很快提出这个想法的人就被反驳了回去,毕竟,京城之中不少商贾和官员,都曾亲自面临过战争带来的残酷,他们怎么不知道,在战事上并没有太多道理可讲。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能有半分仁慈可言。 如果今日覆灭的是大燕朝,那么又有谁会来同情,大燕的子民呢?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 等晏锦收到了消息时,沈苍苍正挺着个肚子,大大咧咧的提着自己制的梨花酥来晏家长房。 定国公和陆小楼的死,让沈苍苍抑郁了很久,但是活着的人不可能因为身边的人离去。而选择逃避从此不再面对。尤其是此时的沈苍苍还有了身孕,哪怕她再伤怀,也得顾及腹中的孩子。 所以,在虞方的陪同下。沈苍苍的情绪恢复的倒也很快。 私下,沈苍苍曾十分诚恳地握住晏锦的手说,“我能遇见哥哥,是我两世修来的福气,只有他不嫌弃我。也只有他才会如此待我!” 晏锦闻言,只是反握住沈苍苍的手。 这种感觉,她又何尝不知呢? 纵使再过一世,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和沈砚山在一起。 “素素!”沈苍苍进屋后,却没有看见晏锦,只是遇见了有些消瘦的香复,立即问道,“香复,你可曾看见你家小姐了?” 香复福身。“回郡主话,我家小姐这会正在祠堂呢!” 沈苍苍颇为惊讶,“祠堂?” 祠堂那种地方虽是祭祖的,但是终究有些阴森。 跟在沈苍苍身边的虞方,很快便看出来了香复的为难之色。他明白里面的事情,或许不方便让沈苍苍知道。 香复跟在晏锦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那些事情,该怎么处理。 于是,虞方转移话题,同沈苍苍说虞家长房景色极好。要带沈苍苍走走。 沈苍苍不疑有它,立即应了下来。 而另一边,晏锦正陪晏季常站在晏家祠堂内,看着舒家人送回来的昏迷不醒的人。有些怔住。 谁也没想到,曾经风光一时的晏三爷,居然会变的如此狼狈,像是郊外的乞丐一般,浑身散发着臭味。 自从纪毓登基,便曾派人去抓晏三爷去天牢。奈何晏三爷聪明,他知自己肯定会被抓住,所以干脆趁乱逃出京城。 只是,谁也没想到,在众人寻找无果的情况下,晏三爷居然能找到了舒家人的下落。 此时舒家的家主,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前些日子,庄子上的人说,如玉的……”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说如玉的坟似乎被动过,所以以为是舒家这边的人动的。但是后来想想,却又觉得不对劲,才来找我!” 当时,其实他也很惊讶,毕竟他这个可怜的堂妹已经入土为安,他们怎么可能去打扰她呢? 结果,他不去不要紧,一去就查出了端倪。 舒如玉的坟,明显被大动过。 上面的泥土,虽然铺的依旧是原来的,却依旧隐隐能看见新泥。 舒家如今没有什么钱财,所以并未给舒如玉有太多的陪葬,此时舒如玉的坟被动,他们自然是吓到了。 于是,他又吩咐了下人继续动。 那会,他动了土才发现,舒如玉的棺椁旁边,居然又多了一个棺椁,而且比舒如玉的棺椁要高那么一些。 按照大燕朝的风俗,这是夫妻合葬才有的礼仪,寓意是互相依偎,生生世世。 他吓的魂飞魄散,立即让人把另一个棺椁抬了出来,打开之后却发现不过是一些衣物。 然而这些衣物,他却不能再眼熟。 这是舒如玉出嫁的时候,晏三爷曾穿过的喜服。 那一日,本来有些郁郁寡欢的舒如玉,在看过晏三爷后,便对他说,“堂哥,无论来日会如何,我已是他的妻,我便会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情!” 舒如玉目光挪到晏三爷身上,然后淡淡一笑,“今儿的他,真好看!” 或许就是因为舒如玉的那句话,他竟觉得舒如玉会真的幸福,不会因为舒家的败落,而导致不幸。 现在想来那句话,舒如玉像是在安慰他们,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讽刺的是,晏三爷居然以为,舒如玉是真的愿意出嫁,真的以为他穿那身喜服出奇的好。 他想到这里,无奈地摇头,“如玉已经走了,我不愿她魂魄不安,所以,那些东西我也丢了出来,又加派了一些人手。” 至于找到晏三爷,其实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或许是真正太生气了,所以在抓晏三爷的时候,他也没有手下留情。 这种男人就该这样活活被打死。 只是,晏三爷终究是晏家的人,所以他没有打死晏三爷,而是送了回来。 舒家的家主瞥了一眼地上的晏三爷,目光里全是厌恶。 如今的晏三爷,走投无路的时候,却还想着来日能重新回到朝廷之上,所以陪伴在舒如玉身边的,无非是一些衣物。 如果,是他的尸首。 那么舒家人或许,还会有些动容。 可笑的是,那些所谓的深情,不过如此而已。 晏季常闻言,一双眉头皱的紧紧的。 第679章归来 他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晏锦,想了半响才对舒家的家主说,“今日的事,多谢你跑这一趟!” 舒家家主闻言,连忙摆手,“这是我分内之事,只是,晏大人……” 舒家家主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愿再见这人,所以,你来处置吧!” 说完,他双手作揖,便从祠堂内退了出去。 无论晏季常对他多客气,这毕竟是晏家家族的事情,舒家的人怎么能插手。 他只是希望,晏三爷再也不要去打扰他们。 舒家家主离开后,晏季常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藏在袖口里的手,也紧紧的握成一团。 如何处置晏三爷,如今也成了晏季常的难题。 若是太过于狠毒,外人总不免说闲话,他倒是不畏惧这些,却要顾及晏锦的名声。 如今,定国公去世,晏锦和沈砚山的婚事又要等三年,纵使他知道沈砚山不会悔婚,却依旧听人私下议论,说晏锦命数不好,克死了不少人。 年满二十才出嫁,在大燕朝太少见了。 晏季常没有说话,反而是晏锦开口了,“三叔虽然是晏家人,但是终究犯了大错,父亲若是觉得棘手,不如交给陛下处置?” 晏季常道,“若是交给陛下……他怕是不会手下留情!” “父亲常教导我,做错的事就该自己承担,三叔做错了事,自然该被罚!”晏锦笑着安慰晏季常,“至于外面的闲言碎语,父亲又何必放在心上,人无完人,纵使如今陛下,也不免被人说三道四!” 纪毓年纪轻轻就登基,的确不少亲王暗地里不服气。 可纵使他们再不服气,如今掌握大燕朝兵权的是沈家,沈家此时拥戴纪毓。他们又能说什么? 薄家的下场,便是最好的证明。 晏季常应了一句,“也好!” 晏锦像是知道他担心什么似的,又安慰了许久。直到小虞氏派人来传话,说要用膳了,晏季常和晏锦才离开了晏家祠堂。 随着沈砚山归来的消息,传入京城里的,还有晏四爷重病垂危的传言。 晏季常刚放下的心。又立即悬了起来。 因为晏,四爷身子还未痊愈,所以此时不宜动身,而沈砚山带着先行部队先归来。至于晏安之,自然是在晏四爷身边陪伴。 消息会传到京城,显然也是经过了沈砚山允许的。 这次,沈砚山怕是在告诉晏家人,多少要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晏四爷熬不住,怕是会西去了。 晏锦知道父亲担心什么,只是安慰了几句话后。便退了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 晏家枝叶本就不繁茂,如今更是凋零,好在晏宥一日比一日大,母亲也在调理身子,准备再要个孩子。 其实,小虞氏本想让晏季常纳妾,毕竟家族人多繁荣,才能欣欣向荣。然而晏季常婉拒了几次后,直接去了虞家。私下和虞老太爷说了这件事情,他说的直接丝毫不带掩饰,让虞老太爷有些错愕。 毕竟这世上不是任何人都像虞老太爷似的,一生也就容下一个女子。 尤其是晏季常如今位高权重。身边的美人如同春日的繁花一般络绎不绝,想要守住不动心,太难了。 等晏季常说完后,虞老太爷大笑,最后笑的眼角都含了泪。 他声音有些沙哑,“我没看错你。她们也没看错你!” 当年,大虞氏虽然有了身孕,但是虞家想要隐瞒其实也未必不可行,虽然过程很艰难,却也不会委屈了大虞氏。后来大虞氏选择了晏季常,其实虞老太爷一直觉得亏欠晏季常的同时,也不理解为何女儿会选择晏季常,毕竟那个木讷的孩子,不止是毁容,为人处事很是沉默。 如今,他是彻底的明白了。 他的女儿们,都没有看错人。 晏季常找了虞老太爷谈话后,小虞氏便也不再为难晏季常,而是安心调理身子,想要再给晏季常生个孩子。 小虞氏性子固执,她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无法更改。 然而因为小虞氏年纪也不小了,如今有身孕,更是对身子不好。所以虞家送来的补药,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罕见。 小虞氏安心养着身子,晏三爷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告诉她。 等晏锦回到院子里,沈苍苍和虞方也逛了一会了。 沈苍苍一见晏锦,便高兴的蹦了过去,“素素!” 她的动作太大,吓的虞方赶紧跟了上去。 沈苍苍此时没有注意到虞方的神色,而是和晏锦继续说,“我昨儿听皇上说,不出意外,半个月内,堂哥便回来了!” 从边疆到京城,其实需要不少的日子。 这次,沈砚山特意加快了行军的速度,为的便是要早日回到京城,安稳人心。 战役过后,大燕朝的国库也十分的空虚,想要让大燕朝重新繁荣,还得需要一些日子。 “回来了啊?”晏锦唇畔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真好!”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太低声,以至于沈苍苍压根没有听见。 沈苍苍挽住了晏锦的胳膊又道,“素素,你可千万别嫌弃沈砚山,他每次从边疆回来,都,挺可怕的……” 又消瘦,脸色也苍白,身上更是有不知多少的伤疤,宛如鬼魅。 像晏锦这种没出阁的姑娘,估计看了也会觉得心惊肉跳。 沈苍苍原本是想提醒晏锦,让晏锦多少有个心里准备。却不想听的晏锦眉头一皱,笑容也逐渐消失在脸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沈砚山虽然凯旋归来,但是……身上的伤,不会少。 心里,身上。 晏锦有些心不在焉的陪着沈苍苍说了一会话,才回屋歇下,然而这几日,她并没有彻底的歇息好。 晏四爷病情一日比一日恶化的消息,总是会从边疆传来,连重大夫都不顾年迈的身子,亲自去了边疆去照顾晏四爷。 晏锦不止担心四叔,更是担心沈砚山。 不过十日,她便消瘦了不少,香复看的心疼极了。 夜里,养身的汤药送了一次又一次,晏锦都没什么胃口。 香复看着手里的参汤,叹了一口气,“小姐,你多少吃些东西!夫人会担心你的!” 她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奴婢去给你温着!” 香复出门时,窗户并没有关的太掩饰,风吹进来,本来就燃着一盏蜡烛的内室,便瞬间熄灭了。 晏锦皱眉,刚要起身,便被人捂住了眼。 消瘦的指骨,冰冷如雪。 第680章情到深时 晏锦的手腕一抖,来不及转身,便有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她。 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 他的声音依旧醇厚温软,“我回来迟了,你可有怨我?” 他说的认真,嘴角隐隐含笑。 晏锦怔了怔,喃喃地说,“回来了?” “恩!”沈砚山见她将自己认了出来,便将捂住她眼眸的手缓缓的放开,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四周,“我回来了!” 本是高兴的事情,晏锦却不知为何,觉得眼角酸涩。 只是,她性子本就倔强,泪水掉下一颗后,便再也不许掉第二颗。 沈砚山沉默,只是缓缓地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然后将她的头按到了胸前,“是我错了!” 晏锦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水滴,本来到了嘴边的话,也换成了,“你回来就好!” 按照正常行军的速度,沈砚山不该在此时回来,而该在三日后的晌午入京。这个人的身上,还有微露的气息,想必是为了让她安心,特意甩开军队,风尘仆仆赶路回来的。 提前了三日,也有三日没有合过眼了吧? 而且,沈砚山自幼在军队里长大,虽然性子有些古怪,却也一直遵守军队里的规矩。今日,却因为她的担心,第一次犯了军规。 他不说,她却知道。 他一直都这样,做什么,从不喜欢说出来。 然而,这样的他,却比她在话本子上看的任何甜言蜜语,更让人心动。 两个人不知像这样抱了多久,才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晏锦吓的立即推开沈砚山,往后退了几步站稳了身子。 屋外的香复见屋内灯光灭了,不禁皱眉,抬起手轻轻地敲门道。“小姐,你歇下了吗?” 晏锦平日里喜欢安静,夜里也只有香复伺候,只是晏锦不喜欢人在屋子里候着。所以香复也很少值夜。 “我……”晏锦借着透过雕花窗棂投进来的月光,看着沈砚山,试着让心虚平静,“我歇下了!” 屋外的香复闻言,踌蹴了一会。便退了下去。 这段日子,晏锦的确是太累了,无论是身子还是心神!她既然睡下,香复也不好打扰。 很快,脚步声便再次消失。 月光下,他们两个人微弱的影子慢慢的重叠在了一起,彼此拥抱,像是永远都不会分开了一般。 晏锦动情,踮起脚尖轻轻的用唇触碰了下沈砚山。 像是要感受这个人存在似的,更像是要倾诉自己的爱慕。她的动作直接,不带丝毫掩饰。 沈砚山的唇依旧冰冷。 晏锦感受到了自己熟悉的气息,然后舔了舔,想要退后,却被心有灵犀的沈砚山抓住双臂环在了自己的肩上,他的动作轻柔,像是品味上好的茶水一般,耐心的等她启唇,动作温柔似水。 本来浅淡的一个吻,逐渐的加深。 他不动声色的引诱她跟随自己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更像是在品尝美味佳肴似的,细细的在她唇齿深处留恋。 一下又一下。 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长袍,暗扣也不知是在何时缓缓地被解开。而肩膀上那柔弱无骨的双手,更是十指紧紧的掐着他,修的圆润的指甲,也陷了进去。 晏锦想要躲,却又知道自己不该躲。 那种情绪,就像汹涌的潮水拍打着岸边。带着极致到窒息的美,一点点将她吞噬了进去。 她身上绵软的白衫落在了软榻下,里衣也被扯的七零八落,他的唇明明依旧带着冰冷的气息,却将她烫酥麻。 此时的她,像是一道最美味的点心,在接受他的品尝。 她的脑海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该这样了,要停下。 可是,情到深处,又怎么停的下来? 她像是失去了理智似的紧紧的抓住沈砚山,她怕闭上眼睛,自己还在那个冰冷的宴席上,周围是欢声笑语,而她是个抛弃的丧家犬,只能无能为力的站着。她怕……更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 她爱他,像是刻在骨子上一般。 大概,他对她而言,像是一朵醇香的墨罂粟,明明知道现在不该去触碰,却依旧克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疯狂的像要豁出去。 喜欢,就要抓住。 她不想再尝试失去的滋味。 她累的很!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紧紧的搂住他,感受他的追逐。 晏锦的里衣从她的肩膀滑落时,她像是一条被丢在河边上的鱼,不甘心的动了动,带着哭泣的声音,“泽川……” 下一刻,她的手却像是藤蔓一般,绕住了他脖颈。 沈砚山闻言,落在她身上的手,却没有停下来,从肩蔓延到纤细的腰肢,而向来冷静的他,此时却呼吸急促,连沉重的身子,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想要她,想要她,一刻也不能迟缓。 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身子之间没有半点缝隙。她身上的衣衫已经松垮下来,仅仅是里衣还遮挡住一些春光。 半遮半掩的她,却更显得身姿曼妙丰盈。 “泽川……”晏锦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声音却依旧沙哑。 这样的她,让他快要疯了,完全没有神智。 沈砚山的指尖在晏锦的腰肢停下,再也没有往下,只是这么紧紧的覆盖在肌肤上。 肌肤触碰的感觉,像是滚烫的热火,将他们的燃烧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山的手缓缓地从晏锦的腰上撤离。 晏锦有些迷茫的借着月色看了看身上的沈砚山,她长长的睫毛上,还凝结着细小的汗珠,随着他缓缓的呼气,有些失神。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空虚。 像是失去了什么不该失去的东西一样。 晏锦的理智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此时的她也试着慢慢的将理智找回,然后不经意间,舔了舔被这个人亲吻的有些鲜红的唇。 她刚做完这个动作,便见沈砚山俯低了身子,双手捧着她的面颊,鼻翼贴在一起,喃喃地说,“我……忍不住了!” 忍不住了? 那就不要忍了。 晏锦闭上眼,微微抬高身子,张开了口,轻轻的咬住了沈砚山的唇。 第681章前世因,今生果 屋外不知何时落起了小雨,雨水打在窗台外树木的叶子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他贴在她的耳边,说了许多话。 她听着,却已是痴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说的这么好听…… 她像是落入了网中的蝶,心甘情愿地不再挣扎。 只是,他却不再有其他的动作,只是一直抱着她,像是捧着最罕见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却又用尽全力。 炙热的他,让她有些睁不开眼。 晏锦颤抖的厉害,那种莫名的空虚,像是无论如何也填满不了似的。 她缓缓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又慵懒,“泽川……” 沈砚山看着她,伸出食指放在她的唇上,眼里带了几分坚定,“不行,现在,还不行。” 晏锦眼眶微红,轻咬下唇。 “你要记得……”沈砚山吻了吻她有些湿润的眼,低声,“我想给你的,是所有的,是完整的!” 不是最完美的,不行。 不是最完整的,不行。 他骨子里便是一个喜欢完美的人,所以做任何事情,都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到,让自己满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些事情一定要留在他认为该发生的夜里,这样才对得起,晏锦的好。 她,会是他的妻。 他一直宠着、纵容着怀里的女子,为她做许多,他曾觉得麻烦的事情。 只要她开心,及时再棘手,他都愿意做。 三天没有合眼的他,从未和晏锦提起过自己的疲惫。 晏锦缓缓地闭上了眼,一双纤秀的眉微蹙,她试着缓缓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是呼吸依旧急促,像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似的。 她有些不甘心的瞪眼,想要说她不在乎。 只是,这些害臊的话。让她怎么开口? 或许是因为两世为人的原因,晏锦对于这份感情,有无比强烈的执念。前世的她从未如此爱过一个人,所以今生才会如此的依恋。 沈砚山当日埋下她的因。才有了今生两个人再见的果。 她喜欢这个人,不带丝毫的掩饰。 喜欢,便要告诉对方。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 晏锦抓起沈砚山的手腕,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 沈砚山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只是无奈的笑笑。然后怀里的抚慰她发丝的动作,却一下比一下轻柔。 “睡吧!”沈砚山安慰着晏锦,“素素!” 晏锦这几日本就没有歇息好,又加上一直担心他和晏四爷的缘故,饮食也减少了不少。此时,听了沈砚山的话,她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虽然动作里还带了几分生气,但是身子却情不自禁的朝着他的怀里贴紧。 这一夜,无梦。 隔日。晏锦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那个人已经离去了,而她的衣衫也不知何时被穿戴好。 她不再睡在狭小的软榻上,而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若不是身边还有温热的气息,她都快要以为,昨日夜里的一切,不过是她的梦了。 另一边,沈砚山又赶路回了军队之中。 谁都能看得出沈砚山眼下淡淡的青痕,像是极疲惫,又像是不满。更像是被折磨过似的。 他们觉得有些稀罕,第一次见到如此有趣的沈砚山,难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直到前来迎接沈砚的宋潜再看沈砚山第三次的时候,沈砚山抬头。瞥了回去,“宋潜,我记得你今年也有十七了?” 宋潜被沈砚山的动作吓的顿了顿,也知自己是有点冒失了。 他点了点头,有些迷糊,“回将军话。是!” “也该成家了!”沈砚山说的不以为然,“只是,我想让香复多陪素素几年,唔……五年,或者十年吧!” 宋潜迷糊的眼神,从错愕慢慢的变成了慌张。 沈砚山向来会猜人心思,宋潜的小心思会被他看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宋潜慌的是,若沈砚山真的要留香复在晏锦身边,按照香复那个性子,必定是欣喜的。 香复在晏锦身边伺候了多年,主仆二人关系极好。 五年……十年…… 他年纪大了,香复也大了。 而且,这种感觉,太让他坐立不安了。 宋潜立即走到沈砚山身边,带着几分奉承的语气说,“将军,其实晏小姐身边也不是非香复不可,而且……香复也不能伺候晏小姐一辈子,我前些日子还见过香复的哥哥,他说……让我照顾她,我应了!” 宋潜脑海里有些乱,说话也说的乱七八糟。 他喜欢香复,也不知是何时起。 或许是从她冒失的撞他的时候开始,又或许是其他时候…… 既然沈砚山今日都说破了,他也不介意全部都和沈砚山说完。 他擅长领兵打仗,却不擅长说这些儿女情长。 等他结结巴巴说完后,沈砚山却不动声色,抿唇,“十年而已!” 宋潜:“……” 之后,等有人再次用试探的眼神看着沈砚山的时候,宋潜都会瞪回去,等用晚膳的时候,宋潜第一次没在帐篷外守着沈砚山,而是陪着将领们一起用膳。 他一边解释沈砚山这段日子的劳累,一边说着他们不应该如此打量沈砚山。 军有军规。 将领们恍然大悟,之后果然很少有人再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沈砚山。 私下更是有人说,沈砚山是因为大燕朝才会如此劳累,是个贴心的好将军。 这话传到宋潜的耳里时,宋潜差点被茶水呛着喉咙。 宋潜扯了扯嘴角,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过,他的讨好,显然很合沈砚山心意,很快大家的眼光,就被转移了。 因为,这次归来的军队驻扎在大燕朝京城十里外的地方。 这是,大燕朝历年来,军队第一次离皇城如此近距离,是极大的殊荣和肯定。 迎接凯旋归来的,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 甚至连刚刚登基的纪毓,都带着皇亲贵族在城门上等着这只军队。 无论是军队离皇城的距离,还是纪毓如此郑重其事的迎接沈砚山,都只能证明一个事实。 那么就是,纪毓很信任沈砚山。 甚至,能将性命都压在沈砚山的身上。 纪毓会如此做,是周围的人都没想到的。 史上,那个从龙之臣能有沈砚山这样的待遇? 第682章沈昏君 不少人曾猜测纪毓来日会如何对待沈砚山,而今日纪毓的动作却直接给了他们答案。 纪毓信沈砚山。 对此,连一直跟随在沈砚山身边的宋潜,都略有些震惊。 他像是傻了眼似的停下脚步,半响后淡淡一笑,“将军,从未看错过人!” 纪毓的确是个帝王之材。 他比其他帝王多了一份容忍和担当,也少了更多的猜忌。 信任忠心的臣子,而不听其他人的怂恿,有自己的见解。 程家军的将领们中,有人甚至十年都未曾再踏入过京城的领地,从前的帝王防范他们,怕他们看见繁华的京城,会生出谋反之心,所以从未让他们回京。 有的人,走的时候孩子还在妻子的腹中,再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成了个小大人。孩子们从未见过母亲嘴里的父亲,只是靠着周围的人描述的样子和画像上的人物,来猜测父亲是什么样的存在。 今日的一切,也给了孩子们答案。 他们的父亲,是英雄。 若没有这些千千万万远离故土守卫国家的男人们,又怎么有现在他们太平安稳的生活。 像和纪毓心有灵犀似的,京城里的商人、平民、甚至甚少出门的妇人们,都站在街道两侧,迎接这只凯旋归来的军队。没有人组织他们,也没有人强迫命令他们,他们自发的站了出来…… 对于大燕朝而言,这是他们的英雄。 人群人山人海,沈砚山带着的将领们走到宫门外,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等大臣们退下后,纪毓开口,“朕有意封你为王,但是……” 但是,沈砚山怕是不会接受。 果然,沈砚山闻言,挑眉。“皇上知臣,不会要这些!” “朕知道!”纪毓叹了一口气,稚嫩的面颊上,流露出几分无奈。“朕知道你不愿意再动弹了,只是,不赏赐你一些东西,朕不安!” 沈砚山想了想,“那就请皇上在凉州。赏臣一座宅子吧!” 纪毓不解,“凉州?” 若是从前,沈砚山要去凉州,他或许还能理解。毕竟,从前的凉州,像是人间仙境,亭台楼阁繁花似锦,若能在哪里居住,是何等的福气! 可惜现在的凉州,早已是一片废墟。农作物都难以生长,看着荒芜的很。 那个地方,哪里能和京城相比? 这样的一个地方,沈砚山为何想去? 沈砚山点头,“回皇上话,是凉州呢!” 纪毓无奈,“要不换个地方?” 凉州,的确不好。 不过这话说完,纪毓更是烦恼了,这京城最好的宅子早已给定国公府。如今沈砚山回来继承了爵位,自然也继承了这座宅子。他想要赏赐沈砚山更好的地方,除非将瑶山的行宫赐给沈家。 他倒是舍得,区区一座行宫而已。只是怕人会议论沈砚山是非。 沈砚山坚决,“臣,往后会在凉州住一些日子!” 沈砚山执着,而纪毓也不好再推辞,便允了这件事情。 之后,纪毓又试探着问沈砚山。是否要他下旨,让沈砚山不再顾及孝期,可以在一年内迎娶晏锦。 毕竟,晏锦年岁不小了,若是三年后,也是二十的姑娘了。 在大燕朝,二十再下嫁的闺阁小姐,屈指可数。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 沈砚山只是摇头,“不用,多谢皇上的美意。臣会让人知道,只要遇见对的人,和年岁没有任何关系!” 只要遇见了,那么便是圆满。 纵使年华老去,他待晏锦的心,依旧会如初。 纪毓闻言,错愕。 等沈砚山退下后,他才露出苦涩的笑。 遇见一个喜欢的人,和年岁有什么关系? 只是他没有沈砚山那般幸运,也没沈砚山那样的勇敢,面对喜欢的人,只能远远的遥望,然后懦弱的隐瞒自己的感情。 纪毓皱眉。 这一日,他没有踏出勤政殿半步。 三个月后,晏四爷归来,虽然身子大不如前,但是只要好好调养,一切都能康复。 晏四爷回来之后,重大夫一直在身边照顾,而晏安之却随沈砚山时不时去凉州修葺宅院。 在众人忙碌的这段日子里,沈苍苍也安稳的诞下了属于她和虞方的孩子——小千金。 这个孩子和虞方长的极相似,连那双眼也像虞方一样好看,惹的沈苍苍得意洋洋的和晏锦说,来日自己的女儿肯定和晏锦一样,是个绝色的小美人。 她夸的起劲,在一边的虞方无奈极了。 也难怪沈苍苍用这样的话来形容自己的女儿,她见过的所有女子里,再也找不出来比晏锦更好看的人。 当然,如果虞方是个女儿身,还是能相较一二的。 也正是因为沈苍苍有了孩子,或许沈三爷看到了希望,本来病怏怏的他,居然开始慢慢的恢复。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除非了沈砚山和晏安之总是时不时的消失一两个月。 连沈苍苍都有些纳闷,还私下问晏锦,可知沈砚山在捣鼓什么。 晏锦抬起头,一脸茫然。 她其实也很好奇…… 但是沈砚山不说,她也不问。 对于沈砚山,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三年内,纪毓的性子愈发稳健,到了最后所有的事情,沈砚山都不再过问,全部交给了纪毓。 很多人都惊讶沈砚山的举动。 毕竟,手握大权,说放就能放的,这世上还真的找不出几个。 他们在惊讶沈砚山做这样事情的同时,唯有纪毓知道,沈砚山为何会放的这么快! 对于权势,沈砚山从不留恋。 沈砚山之所以会放的这么快,是因为凉州的宅子已经彻底的修葺好。 其实,沈砚山的目的显而易见了。 凉州—— 那是大燕朝曾经最美的地方,连纪毓都很遗憾,自己从未见过人们口中春日里像仙境一样的凉州。 只是,没了便是没了。 沈砚山,却不这样想。 他想让晏锦看见昔日的凉州。 不是最好的、最美的——在沈砚山心里,都配不上晏锦。 纪毓揉着眉心,喃喃自语,“还好他不是皇帝,否则,这肯定是个千古昏君!” 第683章迎亲 为博红颜一笑,万金修葺凉州宅院。 让凉州再现昔日容貌,这大燕朝怕也只有沈砚山一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而且,很多功夫,都需要很仔细的去做。 培养花木,让土地肥沃—— 每一样都是十分棘手的事情,每一样都是海量的银子丢出去。 不过好在沈砚山处事低调,除了纪毓稍微知道一些风声外,怕也只有晏安之和晏二爷、知道这个事情了。 连晏锦,怕也是被瞒在鼓里。 纪毓终于明白,沈砚山那句“遇见对的人”是什么意思了。 就算是他,也绝对不可能这样如此宠溺自己的心上人。 三年,就这样缓缓的流逝……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转眼便入了三月。 整个京城里的人谈论最多的,不是当今皇帝如何,也不是现在踏青宜去什么地方,而是晏家嫁女的消息,终于定了下来。 三月初七,定国公府外到晏家的路,已经被士兵们拦了起来。 纵使如此,却依旧有不少闻讯赶来围观的民众。 “你们听说吗?定国公府送的是一百五十抬聘礼,且那些箱子全是用黄檀木打制而成,比旁人的大了不少。而且抬这些聘礼的,都是军中的壮汉,四人一抬。” “定国公是当今圣上的心腹,不然怎么能有一百五十抬,这可是太子妃的数目……不过,这晏家出手也阔绰,晏家小姐的嫁妆里,前四抬得六个人抬着,据说全是金子!” 众人闻言,发出一阵感叹的声音。 大燕朝有规定,无论是大臣还是皇亲贵族成亲,聘礼和嫁妆都不能超过一百二十八抬。 如今,沈家敢送一百五十抬聘礼迎娶晏家小姐。显然也是当今圣上的恩赐,堪比太子妃。 “我家有个外甥在程家军的军营中做事,时常听他说起,沈家世子是一个像天上神仙似的人。我也只是听他经常念叨。却也没见过。这不,我特意从外地赶来,就是为了看看今日热闹的场面!” “是吗?我倒是听闻晏家小姐长的很好,比昔日的大虞氏还美上三分呢!” “啊,来了……瞧……” 人群离的议论声瞬间小了起来。远远的便看见不远处一阵不小的骚动,晏家大门外出现了晏季常的影子。 他们顺着晏季常的目光望去…… 只见,一行车马从官道上走过来,迎亲的人员众多,最夺目的依旧是骑着枣红色的大马的少年,他身形挺拔如松,面若冠玉。 若是会认马的人,此时早已认出这匹马是何等名贵的汗血宝马,然而却没有人注意到这点,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新郎官的面孔和姿态吸引了过去。 所谓。从容不迫,高贵优雅,约摸就是形容这样的人。 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别挤,我的鞋,我的鞋啊……” 然后瞬间又被埋没了下去。 晏家府外,晏季常带着晏家的亲戚们迎了出来。 晏季常抬头只见远处穿着大红色喜服的少年,迅速的翻下马背,朝着他缓缓地走了过来,此时微风卷起他的衣袂。姿意潇洒。 围观的民众里也有不少权贵,他们早已见过无数次的大场面,却依旧被这样的场景吸引,一个个都看的目不转睛。 沈砚山大步的走到晏季常身边。“辛苦岳父了!六王爷就在后面!” 晏季常不敢怠慢,赶紧又迎了上去,对不远处跟上来的人双手作揖。 六王爷是个甚少出门的人,他喜诗书不太掺合朝政的事情,这次纪毓登基,唯独他没有什么反驳的态度。甚至。私下还说,纪毓登基的名正言顺,让皇室里的宗亲们,安分一些。 此次,纪毓显然不能帮着沈砚山出来迎亲,他是大燕朝的帝王,也只能在宴席上露面。 所以代表纪毓的出来迎亲的,便是这位和纪毓关系甚好的六王爷。 因为六王爷这辈子过的和顺,所以也是这次礼仪的主婚人。 “小女出嫁,能得皇上和王爷眷顾,实在是晏家的荣幸!”晏季常低着身子,“辛苦王爷了!” 六王爷笑的和善,“晏大人客气了。虽说我这次是奉命行事,不过,我倒是十分愿意来吃晏家的喜酒!” 晏季常下的一手好棋,六王爷早有耳闻。 只是晏季常为人总是带着几分疏远,而他又甚少能和晏季常有机会说话,所以一直没有任何来往。 今日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晏季常很快便将六王爷还有迎亲的人员迎进了屋子里。 按照大燕朝的习俗,男方迎亲需要在屋外坐等小半个时辰,和女方的亲戚熟悉,表示来日为一家人,共一心。这个礼仪,时常被忽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样。而且,男方也甚少愿意放低身份和女方共一心。 当然,也有人直接跳过这个礼仪。 然而这次,沈砚山却没有在这场认亲的礼仪中怠慢,晏家人虽然稀少,但是远房亲戚却有不少他不认识的。 他跟在晏季常的身边,偶尔还会和晏家的亲戚们说上几句话,这让不少人都觉得受宠若惊。 晏锦的堂哥晏泰南更是目瞪口呆,等沈砚山走远后,才问身边的人,“方才,定国公是邀我去沈家吃茶了?” “是呀!”跟在晏泰南身边的人点了点头,“我听他们说定国公为人冷漠,却不想……” 他说了一半,便将声音隐了下去。 过了许久,晏泰南才笑了笑说,“晏锦她找了个好丈夫!” 若不是吉时已到,沈砚山怕是还要和晏家的人说好一会话。 等沈砚山亲自将玉簪交给迎亲的太太的时候,晏季常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几分不舍。 女孩戴上男方送来的簪子,寓意结发。 从此,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便为他人妇。 像是知道晏季常在想什么似的,沈砚山在他身边,十分诚恳地说,“岳父你放心,我一定待素素好!” 晏季常闻言回过神来,笑着点头。 而另一边,晏锦披着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身着大红色的喜服,安安稳稳地坐着。 她身边的香复接过迎亲嬷嬷送来的簪子,笑着说,“小姐,该梳妆了!” 第684章出嫁 晏锦对香复笑笑,没有回答。 她只是转头,看着不远处眼眶微红的小虞氏道,“母亲,你帮我盘发吧!” 小虞氏闻言微怔,半响后才含泪点头。 香复将红木梳子递过去,小虞氏接下后,手依旧颤抖的厉害。 此情此景,像极了前世晏锦出嫁的时候。 只是,昔日的小虞氏无非是强颜欢笑,怕晏锦担心自己。 如今的小虞氏,眼里虽有不舍,更多的却是祝福。 小虞氏熟练的替晏锦盘起长发,喃喃地说,“想起来,我还是第一个抱你的人。那会你还小,在我怀里就那么一点大,如今都出落成大姑娘,要嫁人了!” 晏锦下意识抬起头,握住了小虞氏的手。 小虞氏笑笑,又道,“往后,在夫家,一定要好好伺候长辈,你……” 小虞氏转身,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了出来。 无论她如何安慰自己,依旧舍不得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岁月如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孩子便这般大了。 屋子里的人见状都退了出去,在一边的晏宥也跟着窦嬷嬷走了出门。 晏宥生的白嫩,容貌之间和晏季常十分的相似,他撅着个嘴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窦妈妈扶着他,笑着说,“小少爷怎么不高兴了?你不是最喜欢沈家哥哥了吗?““我不喜欢!”晏宥闷闷不乐,神色里带了几分不甘心,“娘说,沈家哥哥要带走长姐,我不要……不给他!” 窦妈妈闻言。哈哈大笑。 她笑着笑着,也落了泪。 若是从前,他们谁也想不到,晏锦会和小虞氏和好,也绝对想不到有这样和顺的日子,不再担心其他人会在背后迫害,夜夜不得安眠。 晏宥见窦嬷嬷掉了眼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他伸出自己白嫩如藕的小手,抓住窦嬷嬷的胳膊,“嬷嬷你别哭。别难受了!我也不是讨厌沈哥哥,我不讨厌他的,他很好,前些日子还送了好些东西给我!” 窦嬷嬷破涕而笑。“老奴,这是开心的哭!” 晏宥瞪圆了双眼。“开心还会哭吗?” 他虽不解窦嬷嬷话里的意思,但是见她不再落泪,便放心了不少。 而屋内,晏锦同小虞氏又说了好一会话。直到迎亲的嬷嬷在外催促,众人才进了屋里。 香复将镜子举到了晏锦的面前,晏锦看着镜中的自己。不见昔日的稚嫩,和前世的她也不太相似。前世的她。憔悴苍白,现在却面色红润。 然而她还来不及多看几眼,在一边的嬷嬷们便开始往她脸上涂抹白色的米分,一层又一层的。她觉得有些憋气,而耳畔的人却一直在夸她好看。 等晏锦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自己的面容白白的一层,这哪里还是她刚才的那张脸。 她一口气还没抽完,便觉得头上一重,已是被戴了顶金玉镶珠的发冠,左右垂下的流苏,缀满了珍珠,足足有好几斤,压的晏锦动弹不得。 人群离不知是谁冷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了一句,“这……是国师手里的夜明珠吧?” 众人的目光随着那句话望过去,只见发冠上的正中镶嵌着一个鸡蛋大似的珠子,熠熠生辉。 当朝能有这样东西的人,便只有国师。 国师手里有两颗夜明珠,一颗当年还因为薄太后的不慎,出现了一些细碎的裂纹。眼前这颗,约摸是那颗完好无损的。 这样的宝贝,不是用金银便能衡量的。 迎亲的太太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不小心做错了事。 这场婚礼,太隆重,堪比皇后。 “新郎官要进门了,太太……” 屋外穿来小厮的声音后,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赶紧给晏锦整理好衣物。 小虞氏握住晏锦的手,泪流满面,“嫁为人妇,要孝顺长辈,谨遵妇礼。这些,你一定都要记住。” 晏锦听着小虞氏的话,此时也跟着落了泪。 离别的愁绪,将她此时的心迅速的填满,而前世的回忆和今生的事情,也再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她的情绪。 前世,这些话小虞氏从未对她说过,只是希望她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她这么一落泪,进了门的晏季常看见女儿的样子,眼角也有泪光。 连年幼的晏宥都扯着晏锦的袖口大哭了起来…… 出嫁本是喜事,这一家人都如此伤感,惹的迎亲的太太哭笑不得,赶紧劝住小虞氏。 炮仗声再次响起时,晏锦的堂哥晏泰南走了进来。 晏泰南因为休过妻,并不算是全福人,然而晏锦却一再要求晏泰南送自己楚门。 晏家,本就是一体的,若不是当年祖父刻薄,怎么会分出两家来? 晏泰南见晏锦固执,又知晏锦是为了两家的关系,便应了下来。 喜锣声中,晏泰南将晏锦背出了她的闺房…… 上轿的时候,本应晏泰南亲自扶着晏锦,沈砚山却走向前,往抱着玉如意的晏锦手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香囊。 他的动作轻柔,惹的周围的人笑的更厉害了。 坐在轿中的晏锦,只能看见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和眼前红色的皮靴。 仅仅是看见这些,和怀里香囊里散发淡淡的香味,她的内心便已经很安稳了。 很快,轿子便被抬起。 抬轿子的人都是沈砚山亲自从军中找来的人,所以他们根本不敢颠簸这轿中的夫人,而是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多年以后,大燕朝的人,依旧忘记不了这迎亲的一幕。 骑着红色骏马的男子,唇畔含笑的样子,宛若谪仙。尽管远远看着,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然而他实在生的太好了,以至于人们都忘记了,这种疏离感的存在。 从晏锦出嫁后,谁也不不再嘲笑二十未出阁的姑娘,有些人甚至还特意将亲事延后。 晏锦二十出阁遇见沈砚山,然而她出嫁的盛行,让多少还未出阁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门第、权势、还有夫君的容貌和品行,晏锦的的亲事,让人无可挑剔。 连之后纪毓迎娶皇后时,皇后的嫁妆,也不过比晏锦仅仅多出了一抬而已。 第685章礼成 晏锦坐在轿中,耳畔传来的是人群乱哄哄的声音。 有人说骏马上的新郎官容貌出众宛若仙人,有人说这场亲事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隆重。 恍恍惚惚间,晏锦想起第一次遇见沈砚山的情形。 他那个人笑起来的动作弧度不大,却温暖至极。 他是她的夫,是要陪她走完一生的人。 手里香囊里传来的阵阵清香,让晏锦的惶恐不安的心,也渐渐的稳定了。 轿子走了许久,将皇城绕了一个大圈,最后终于在定国公府外停下。 晏家送亲的人在地上撒了不少的铜钱,这才让轿子入了府。 晏锦落轿,被全福太太搀扶着跨过火盆,最后停在了大院的正厅内。 晏锦盖着盖头,不辨东西南北,耳边除了喧闹的喜乐声,便是喜娘小声的提醒。大燕朝贵族出嫁的礼仪繁琐,她纵使这段日子被叮嘱多次,却依旧怕做错。 她像是个木偶似的,一会左转,一会又朝着右拜。 直到最后一声“夫妻对拜”落音后,晏锦才被身边的的喜娘牵着又转了方向。 她看不见对面的人,唯一能看见的只是一双红色的皮靴。 此时的她才清楚的意识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沈砚山,是她的夫。 等仪式完毕,晏锦才被送进了洞房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便有孩子笑着将桂圆和枣子洒在红色的床上,最后有个温柔地声音说,“新郎官掀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夫妻恩爱!” 话音刚落,周围欢笑的声音,立即安静了下来。 晏锦紧张的握着手,忽然眼前一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的喜房,和眼前的沈砚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砚山…… 她本以为沈砚山穿着月白色的长袍最夺目,却不想这个人穿着红色的喜服。却更是凭空添了一分婉约的美。 像是清心寡欲的仙人。从天上落地饮醉后,眉眼里露出的媚。 “新郎官真是好福气啊!” “恭喜定国公!” “新娘子真标志!” 晏锦从人群里的称赞声里收回理智,却想起了自己被米分刷的白皙的面颊。厚厚的一层透不过气。 她这么一想,更是低着头不敢看沈砚山,连周围人的夸赞都听不下去了。 喜娘笑着将装着半生不熟汤圆的碗递给沈砚山,然后退后一些。 沈砚山舀起。喂在晏锦的唇畔,晏锦试着轻咬了一口。 本该由喜娘说的话。却从他的嘴里慢慢地溢出,“生不生?” 晏锦闻言,脸上一阵发热。 纵使她之前做的准备再充分,也没想到沈砚山会这般来问她。 “生。” 晏锦说完后。身边送亲的太太们就笑了起来,“新郎官等的心急了,这天还没黑呢!” “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全福的太太们又开始将花生、桂圆、枣子慢慢的丢了过去。沈砚山下意识便挡在晏锦身前,即使知道这些东西砸在身上其实并不疼。他的动作却让晏锦惊的半响没说出话来。 众人见沈砚山这样,便也不再继续为难,退了下去。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素素……” 沈砚山声音低柔,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晏锦,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又唤了一声,“素素!” 自幼,父亲和义父便让他明白,一个人的喜怒不该让外人猜测到,所以他很少会将情绪外露。 心事,勿让人知。 然而此时,他却很高兴。 沈砚山吸了一口气,道,“我要出去应客,等会让香复进屋服侍你。若是累了,便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沈砚山俯身贴近晏锦耳边,又低声,“多歇息一会,晚些我会唤醒你的!” “你……”晏锦吓了一跳,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便觉得耳垂一阵温热,身子更是酥麻的厉害。 沈砚山此时居然背着喜娘,轻咬了她的耳垂。 晏锦担心被人瞧见,赶紧退后一些,她的动作却让沈砚山露出了一丝笑意。 很快,沈砚山便站了起来,露出了平日里的模样,仿佛方才的笑,不过是晏锦的错觉。 等沈砚山一本正经的离开屋子后,香复便带着几个小丫鬟走了进来。 这次出嫁,小虞氏担心她身边的人手不够用,还亲自挑选了几个模样清秀的小丫头。 小虞氏的心思,晏锦是知道的。 沈砚山如今是定国公,位高权重。来日有几个妾室,也是很常见的。 与其等沈砚山自己寻,不如晏锦大度替他找。 晏锦心里虽然有些介意,但是沈家枝叶如今凋谢的厉害,晏锦心里觉得疙瘩,也要皱着眉头应下来。 沈砚山是定国公,他身上不止肩负着她的以后,更有沈家未来的一切,容不得他任性。 好在,这几个小丫头都十分乖巧,见晏锦被头上的头冠压的厉害,赶紧帮她褪了下来。尤其是身上穿戴的金银,一件又一件,晃的人眼睛都有些疼了。 香复伺候晏锦多年,深知晏锦不喜太浓的脂米分,于是用清水和净面的香膏替晏锦洗去厚厚的米分,又抹上一层淡淡的梨花露。等晏锦身上的东西全部褪下后,香复给晏锦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乌黑的发丝被束在脑后,轻便又雅致。 此时还在春日里,晚间比白日里更冷一些,晏锦被折腾了一天,沐浴之后便昏昏欲睡。 伺候她的香复,赶紧吩咐小厨房的人送了一些点心和可口的小菜进来。 晏锦早上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自然也没什么胃口。 她摆了摆手,揉眼,“乏的很!” “小姐,你还是用一些参汤吧!”香复面露羞涩,“窦嬷嬷说,你得少吃一些东西垫垫肚子,不然,怕是更要累坏!” 晏锦闻言,脸微微一热。 香复和宋潜的亲事也定了下来,等她这边稳定了,香复便要嫁过去。有些事情,香复自然是清楚的。 晏锦轻轻地应了一声,抬起手将放在一边的参汤饮下。 香复见晏锦疲倦的厉害,又道,“小姐若是乏了先歇一会?” 晏锦此时全是倦意,只好点头。 第686章夜深 香复将晏锦的发髻放下,乌黑的发丝用红色的绸带松垮地捆在脑后。 等做完一切后,香复才从屋内退了出去。 屋里,静悄悄地只剩下晏锦一人。 晏锦坐在床榻上,开始打量起布置的十分精致的内室。 她紧张疲惫了一日,此时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晏锦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慢慢的合上了眼。 沈砚山心疼她劳累了一日,嘱咐她早些歇息,不用特意等他回来。 晏锦却认为这样不好,哪有让新郎官劳累,而自己却在屋内安稳地睡大觉的理? 只是,她真的是太累了,昨夜和小虞氏说了很久的话,今儿一早又被晏宥拉着说话,实在没有力气了。越是想着要等人,眼皮却越是打架,很快意识也有些模模糊糊了。 …… 这门亲事其实很早便定了下来,因为沈砚山有孝期在身的原因,拖延了三年。之后,因为沈砚山是从龙之臣,自然待遇也比其他人高出了许多。 如今皇帝对他的信任,超过了历代帝王对沈家的相信,所以连一向甚少出门六王爷都被派来迎亲,年幼的帝王也从宫中丢下繁琐的政务来赴宴,可见这场喜宴之隆重。 整个京城,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亲自特意来吃喜酒。平日里难以接触的沈砚山,这次被一群年少的官员们捉住,轮番灌酒。 这些人里,讨好的居多。 沈砚山不能饮酒,所以一直用白水替代,他们也丝毫不介意,依旧乐呵呵的上前。 一直闹到了二更天,酒席都还未散去。 宋潜急的满头大汗,沈砚山不止不能饮酒,连酒气都不能多闻,此时一直沉默的纪毓派人送来了一壶果酒,结果沈砚山一饮。便整个人昏睡了过去。 他的动作迅速,又不带丝毫隐藏,让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谁会想到,沈家年纪轻轻的定国公。酒量居然如此浅薄。 他们似乎知道了,为何沈砚山从不喜欢赴宴。 沈砚山昏睡了过去,他们也不会继续闹下去,便开始自行散去。 宋潜扶着昏睡的沈砚山,慢慢的朝着新房走去。等到了廊下,宋潜才说了一句,“将军,没人了!” 方才昏睡的沈砚山,慢慢的睁开眼,神色一片清明。 “还是将军厉害!”宋潜深有感触,“重大夫的药,果然是极好的!” 沈砚山自幼酒量差,所以从不碰酒。而且,饮酒之人。太多,对身体也无益处。 今日,沈砚山露出“昏睡”的一面,来日众人也知他酒量浅薄,自然不会邀他赴什么宴。 这样,他也少了些许麻烦。 沈砚山挑唇,“你也去歇息吧!” “好!”宋潜退后一些,又转身对沈砚山说,“今夜怕是香复会在外值夜,将军……” 沈砚山低声。“不用值夜!” 他现在本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方才虽然碰了一些酒,但是神智还是十分的清晰。他怕自己饮醉,所以提前服下重大夫送来的醒酒药。只是这药被重大夫暗中下了一些对男子身子强健有益的东西,导致沈砚山此时头上像是着了火似的,滚烫的厉害。 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才转身朝着挂着大红灯笼的新房走去。 不知是酒劲未退,还是药效发挥的太好,他的脚步居然有些轻飘飘的。 此时。窦嬷嬷和香复还守在门外,见沈砚山缓缓而来,赶紧让人准备热水。 沈砚山点头,推门而入。 屋内的烛火明亮,周围一片温暖之意。 晏锦穿着的中衣有些松垮,她斜着枕靠在榻侧,似乎随时都会摔下来。本来纤细的身子,此时更是蜷缩起来,裙摆微撩起,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腿和脚掌,在烛火下像是泛着莹莹的光泽。 沈砚山从前便知她生的好,却很少见到这样的晏锦。 娇憨、妩媚、纯善…… 她美的,像是不能伸手触碰的溪中莲。 他只是这么看了她片刻,便觉得浑身血脉涌动的厉害,终于沈砚山忍不住,轻轻地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白嫩的脚掌,轻轻抚摸。 晏锦迷迷糊糊中觉得脚掌痒的厉害,慢慢的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好在屋内温暖,不然她这样肯定会受凉。 她顺着发痒的脚掌看过去,才看见自己的娇小的脚掌早已落入了沈砚山的掌心之中。 沈砚山常年习武,虽然保养的很好,手上却依旧有细小的茧子。 “你……”晏锦笑了笑,抬起头和沈砚山的目光相接。 此时的沈砚山,唇畔挂着平日里从不流露出的笑意,看着她的目光,又陌生又带着深深的爱意。晏锦知沈砚山这眼神的意思,脸像是被火烧似的,轻轻的想收回腿,却被沈砚山固执的握住,怎么也挣扎不开。 下一刻,晏锦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的腰被沈砚山紧紧的搂住。 他像是被丢开了一切束缚的猛兽,此时不由分说地压了下来,床榻上被堆起的喜被也凌乱了起来。 从前的沈砚山和她也有亲吻过,那会的他动作轻柔,温雅。 晏锦本以为他一直是如此,却也不想此时的沈砚山居然也会流露出如此霸道的一面。 他狠狠的吸住她的唇,而她想要说话却被他全部吞咽了下去,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呜’声,身子更是动弹不得。 沈砚山霸道极了,不允许她为此分心,抱住她的动作又紧了一些。 晏锦呼吸急促,此时的沈砚山像是饿虎扑食,恨不得将她全部吞入腹中,她急的浑身是汗,身子也因为挣扎的厉害,微微泛红。 等晏锦以为自己要闭过气的时候,沈砚山才缓缓地放开她。 他的唇从她的唇畔慢慢的转移到她的耳朵,声音温软又好听,“素素!” 晏锦气喘吁吁,身子在沈砚山的怀里微微颤抖,她在听见沈砚山喊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的便应了一声,“恩?” 沈砚山见娇小的妻子如此,便又抱住晏锦,笑出了声。 他翻身让晏锦压在自己身上,从低看着高处的晏锦,笑意加大,“素素,我现在,快活极了!” 第687章白首 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双手捧着晏锦的面颊,像得到了自己窥视多年的珍宝。 晏锦未料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态,说出这么一句话。 沈砚山不苟言笑,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时的他,唇畔含笑,眉眼弯弯地,真是好看极了。 晏锦的发丝垂落在她眼前,遮住她些许闪躲的目光,“我让香复给你备水!” 忙碌了一日,身上自然有不少汗珠。 沈砚山微笑点头,“等我!” 他将晏锦放下,然后起身去了内室。 很快,窦嬷嬷便走了进来,瞧见晏锦怔怔的模样,便笑着将床上多余的喜被拿走,又转身低声嘱咐晏锦,“姑爷今日饮了不少酒,等下若是小姐你疼的厉害,一定要忍着。等过了今日,往后便好了!” 晏锦前世也曾出嫁,只是她的洞房夜却并未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她为了小虞氏认命,不愿反抗,却依旧落得那样的结果。新婚夜被关在黑屋里,母亲的死讯……每一样都让她觉得可怕。 她不愿意多回忆。 所以,她自然不晓得窦嬷嬷会疼成什么样,如今又听窦嬷嬷提醒,脸上的羞涩也变成了不安。 出嫁之前,小虞氏拿了不少小册子给她观看。 上面的图案并不简陋,而且小虞氏带来的盒子里,居然还放着用玉石制成的和图中相似的东西。 晏锦有些惊讶,却又不得不羞着看完。 她一直沉默不语,小虞氏多少有些担忧。 正是因为担心晏锦什么都不懂,小虞氏特意让窦嬷嬷过来陪着她。 晏锦怕窦嬷嬷担心,含糊着应了一声。 忍着……忍着…… 她坐立不安的同时,便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沈砚山已经沐浴完毕,换去了方才大红色的喜服,只是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 窦嬷嬷和香复从屋内退了出去,沈砚山便将门闩上后,才转身上了榻。 他跪坐在晏锦的对面。身上散出墨香,混合了一些酒气,淡淡地,却不会让人觉得难闻。 晏锦低着头。不敢去看沈砚山的眼睛。 这个人此时早已褪去了平日里清雅的样子,霸道极了。 她还未来得及多想,便觉得掠过一阵微风,自己便落入了沈砚山的怀里。 他炙热的吻,从额头到鼻翼再落入唇畔。每到一处都像是带着火苗似的,将她浑身都给点燃了起来,烧的滚烫。 晏锦有些怕,身子微微颤抖,而最后沈砚山的唇落在她的耳畔,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压制,“素素,我等你很久了!” 话音一落,晏锦身子都红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轻柔,之后更是带了几分力道。晏锦就像是浮沉的小船,随着他的动作慢慢的沉默在其中。 “疼!”晏锦终究是没有忍住呼了出来。 很快这呼疼的声音,又被沈砚山吞咽了下去。 银烛照更长,罗屏围夜香。 等沈砚山歇了下来的时候,晏锦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骨,像是被碾碎了似的,浑身无力。 她满身汗,喘息不已,沈砚山见妻子累的厉害,便从床头拿了些温水。轻轻地喂给晏锦饮下一些。 晏锦慢慢地缓过气来,想起方才的沈砚山霸道又粗鲁的情形,又羞又恼,“身上腻的很!” 沈砚山笑了笑。将晏锦搂在怀里,亲了一口又一口,“等会,我伺候你沐浴!” “等会?”晏锦不解,“不用,我去叫香复进来……” 她话还未说完。又再次被身上的人压住,咬了一口。 晏锦瞪圆了眼,呜咽着说了一句,“你,说话不算数!” 他方才诱她那样做,告诉她只此一次,今夜沐浴后便好好的歇下!晏锦信了他的话,才会不顾羞涩做出那样的动作,结果这个人现在却言而无信,晏锦有些恼了。 沈砚山调笑了一句,“我从前同你说过!” 他顿了顿,咬住晏锦的脖颈,“我不是君子!” 不是君子,自然言而无信。 晏锦恼的厉害,却又很快随着沈砚山的动作沉醉了下去。 这一次,和第一次不一样。 没有任何疼痛,还带着些许快意,她像是枝头的娇嫩的花朵,慢慢地绽开为这个人盛放。 等再次结束,晏锦觉得自己快断气了,那种感觉像是在水中浮沉的木。她浑身汗淋淋地,半响后才委屈地说了一句,“你……你怎么这样?” “恩?那样?”沈砚山说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不过无论怎样,你想后悔已经晚了,沈夫人!” 晏锦瞪了沈砚山一眼,再也不理睬。 她本就疲惫,被折腾了两次后,浑身更是酸软无力。 沈砚山见晏锦是真的太乏了,便翻身下床,穿好中衣将帐子放下后吩咐人抬热水进来。 陪嫁的丫鬟要伺候他和晏锦沐浴,却见他摆手说,“不用!” 窦嬷嬷和香复愣了愣,半响后退了出去。 沈砚山转身再撩开帐子,此时晏锦已经昏昏欲睡了,他有些好笑的将妻子抱起,调整了呼吸将让她热水桶里。 舒适温度的热水让晏锦低低的呜咽了一声,她这个动作却让沈砚山再度有些失控。 晏锦额前的发丝散落了下来,她微微睁开眼,看着沈砚山的脸色,吓的花容失色。 “别怕!”沈砚山的动作轻柔,“虽然我很想再要你,不过你的身子怕是经不起了!” 说完,沈砚山还有些不甘,“不饱!” 晏锦闻言,羞的转过头不再看沈砚山的眼神。 很快,沈砚山便替晏锦收拾完,开门叫人将水抬了出去。香复进屋换了被榻后,晏锦和沈砚便再次歇下了。 晏锦累的不能动弹,很快便睡了过去。 此时,晏锦埋首在他的脖颈处,他能听见晏锦安稳的呼吸声,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笑了笑。 过了许久,屋内的龙凤花烛终于燃到了尽头,周围暗了下来。 沈砚山慢慢地用手支起身子,在晏锦的额前吻了吻。 晏锦下意识动了动身子,靠着他更近了一些。 新婚之夜,新人亲自等着龙凤花烛燃到尽头,便能白首偕老永不分离。 然,这样的礼仪,却早已被人遗忘。 他,没有。 第688章新婚 晏锦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昏暗。 晨曦透过薄薄的云层,让周围有了一丝黯淡的光线。 帐子朦胧一片,周围浮沉着淡淡的暗香。 晏锦睁开眼暗暗地抽了一口气,她的双腿像是奔跑了长路似的酸疼。 现在,她埋首在他的脖颈处,听着他安稳的呼吸声,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这个人,是世上和她最亲密无间的人。 他会陪着她走完这短暂的一生。 晏锦想着,慢慢的支起手,看着身边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他生的好,只是不想这样近距离看着,更觉得这个人姿容隽秀,清冷的宛若山中玉石。 晏锦没有说话,只是将垂落在自己脖颈的发丝抓在手里,他的发髻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和她的青丝纠缠在一起,融成一色。 “沈夫人!”沈砚山没有睁开眼,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唤醒我,可是还要再来一回?” 晏锦闻言,连连摇头。 她身子往后一缩,而他却揽住了在退缩的女子,手掌在她光滑的后背上来回的抚摸,像是在安慰她,不带任何情欲,“疼的厉害?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晏锦继续摇头,“不用,不用!” 他的指尖像是带了火似的,她此时哪能和他再有接触。 晏锦想着,便将锦被扯过来,遮住自己。 沈砚山松开她,却贴过来吻了吻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又缓慢。 他没有任何欲望的样子,让晏锦终于放下心来,她伸出手又抓住了他的发,“晚些,我们去给三叔敬茶!” 沈砚山的父母已经不在,在世的长辈如今也只有沈三爷这个叔叔。其他的远方亲戚,因为来往少的关系,自然不用她们去敬茶。等敬茶完毕,还要去祠堂里拜祭已故的父母。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像是下一刻又会睡着。 沈砚山想了想说,“三叔身子不适,不用过去了,等你身子舒缓些。我们再去拜祭,不急!” 他曾人说过,女子第一次和丈夫同房后会浑身酸软,而且昨夜他那样霸道,晏锦自然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他的妻子身子娇软,不比他强健,能随意的折腾。 沈砚山在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昏了头了。 晏锦依在他的怀里,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他却苦笑了一下,这对他而言的确是一场较难的定力考验。 世上的男子,无不喜欢权和金银。 他也不例外。只是比起喜欢,他更怕麻烦。 一个人站的位子高了,拥有的权利太多,那么身边络绎不绝的美人来往,自然会有需求。然而,他的眼光颇高,他想要不止是容貌倾城的妻子,更想要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却因为要顾及她的身子。要忍耐再忍耐。 这,的确是个揪心的事情。 晏锦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 沈砚山依旧微微合着眼,在她睁开眼的时候。问道,“醒了?” “恩!”晏锦点了点头,觉得身子比刚才好一些,缓缓地准备起身。 结果,她还未坐稳就又被沈砚山抱住,“等会!” 晏锦伸出手轻轻的捶打沈砚山的胸口。“都什么时辰了,该起身了!” 沈砚山笑着应了一句,“再陪我一会!” 他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脚步声。 他身边的人懂规矩不会来打扰,但是晏锦身边的嬷嬷们,却是准守礼仪的。沈砚山无奈,只好在她的额上吻了吻,起身开门。 窦嬷嬷和香复早早就在门外候着,等了许久见屋内没有动静,也不好打扰!只是天色渐明,怕新人误了拜祭的时辰,想要敲门的时候,屋内已经从内打开了。 窦嬷嬷松了一口气,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入。 香复看了一眼进了内室的沈砚山,又转眼看了一眼帐子里的自家小姐,顿时羞的低下了头。 无论是沈砚山还是晏锦,此时一双眼眸都像含着水似的温柔。 这是香复第一次见沈砚山露出这样的神态…… 窦嬷嬷对这样的场景视若无物,她熟练的伺候晏锦起身穿衣,又将晏锦的长发盘起,梳了一个妇人头。晏锦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若桃李,眼角含笑,顿时觉得陌生又熟悉。 等晏锦梳妆完毕,沈砚山也从内室走了出来。 新婚的翌日,新人依旧是穿着喜装。 沈砚山穿着玄色的长袍,腰上系着玄纹的玉带,身姿宛若松柏,玉树临风,看好极了。 沈砚山见晏锦看了过来,不禁抬头和她四目相对。 晏锦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又想起昨夜这个人的霸道,立即转移了目光。 “恩?”沈砚山语气轻柔,“好了吗?” 窦嬷嬷点头,“回姑爷话,好了!” 沈砚山握住晏锦的手,“走吧!” 按照大燕朝的礼仪,新婚的第二日,是要给公婆敬茶,再同长辈们说会话。因为沈砚山父母都不在了,而沈三爷又不想被人打扰,所以两个人只是去了祠堂外,拜祭了沈家祖先。 等一切忙完,才开始用早膳。 晏锦用的并不多,沈砚山又将火腿炖冬笋舀了一碗递给晏锦。 对他而言,妻子应该多补补。 不然,他以后得多委屈自己! 晏锦不知道沈砚山心中的想法,只是乖巧的接过装着汤的碗用了起来。 在一边的窦嬷嬷看两个人用膳都如此的浓情蜜意,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等晏锦回门的时候,她便不会再同晏锦回沈家。而在继续晏锦身边伺候的,便是其他的妈妈和丫鬟了。 不过,这样她也算是放心了。 晏锦从前虽然来过几次沈家,却对沈家的人不太熟,沈家的兄妹之中,她也只和沈苍苍来往密切。所以,其他人来拜访的时候,她只好退到书房里去等沈砚山。 她刚坐下不久,书房的门便从外被推开了。 “素素!”沈苍苍从门外探出半个身子,笑着说,“沈砚山让我来陪你说会话,怕你一个闷着!啧啧,他从前可从未这样和颜悦色和我说一件事啊!” 第689章两生两世 晏锦笑笑,“今儿你怎么来了?” 沈苍苍从屋外走了进来,动作随意。 她抬起头看了看四周,应道,“沈砚山前些日子托我拿些东西来,我忙着照顾明月,给忘了!今儿一早才想起来。” 沈苍苍说完后走到晏锦身边,从袖口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 上面的字迹有些已经有些模糊了,若不注意看,怕是还瞧不出什么来。 她看了看周围,又压低了声音,“这是之前宫里的嬷嬷给我的方子,说是我成亲后用的着,我自己用着也不错。素素,你也试试?” 晏锦闻言,呆滞。 很快,晏锦便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 沈苍苍出嫁后,很快便得女,名曰虞明月。 女子生产完孩子后,身子自然不如从前,臃肿又会变形。但是,若是好好的养着,再用一些药,其实也不难恢复。皇家这样的药材和秘方不少,沈苍苍经常来往宫中,这些药和药方沈苍苍自然也有。 而且,沈苍苍有的不止是这些,还有各种求子、避孕、等等的方子。 晏锦看着手里一叠东西,面露羞涩。 沈砚山怎么开口问沈苍苍要这些? 他怎么开的了口。 沈苍苍瞧着晏锦羞涩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等再过些日子,如果你有了孩子,就许给我家明月吧!”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女大三抱金砖啊!” 晏锦忍不住打断,“尽说这些,呸!” “咦,你这是嫌弃我家明月了吗?”沈苍苍面露惊讶,神色里带了几分沮丧,“前些日子,公公还惆怅,说明月越来越像哥哥了。来日可如何是好!” 晏锦听了这话,笑出了声。 外祖父一直喜欢像沈苍苍这样的孩子,说看着特别有朝气。或许是因为虞方的病,让他们这些年来担惊受怕久了。所以他们希望来日沈苍苍和虞方的孩子,和沈苍苍一样习武,身子强健。然而明月出生后,性子却开始随了虞方,不止安静懂事不哭不闹。连模样也像极了虞方小时候。至于习武,明月却没太大的兴趣。 明月还小,性子便如此,虞老太爷担心坏了。 说来日明月若是像虞方一样懒得动弹,可如何是好? 也只有虞家人会觉得,女子身子强健,比学女红好太多。 晏锦听外祖父念叨了多次,想着便觉得有趣。 如今,虞家的家业从舅舅的手里慢慢的交给了表哥,很多事情也因为沈苍苍的关系。也变得简单了起来。 晏锦想到这些,说,“其实明月像表哥,也挺好的!” 沈苍苍撇了撇嘴,“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我家明月来日可是个小美人。所以,素素你真的不考虑下,我方才的话吗?” 沈苍苍说完还故意将手放在晏锦的小腹上,“我的未来女婿是不是在这里?” 晏锦打掉沈苍苍的手。“越说越离谱了!” 她和沈砚山才成亲一日,孩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这种事情,不是她急就能有的。 沈砚山倒是很喜欢孩子,无论是对晏宥还是明月。甚至是对堂姐的孩子天怀,都十分的有耐心。那样怕麻烦的一个人,在孩子们面前,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又文雅。 他,也是很喜欢孩子的吧? 沈苍苍陪着晏锦又说了会话。才起身要离去看了沈三爷。 沈三爷气色依旧如故,白的瘆人。 他只是安慰沈苍苍,说自己没事,过些日子就好了。 沈三爷自己也没想到,沈家众多兄弟里,最早离世的人,不是他这个自幼病体缠身的,而是他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们。 他觉得很累,也有些乏了,和沈苍苍随意说了几句,便睡下了。 从沈三爷的院子里出来后,沈苍苍愁眉不展,“三伯父这样,怕是不好!” “三叔是心病!”晏锦安慰,“你往后多带明月来看看他!” 沈三爷喜欢明月,小孩子欢腾的劲,总是让他笑眯了眼。 沈苍苍点头。 两个人刚走出前庭,便看见迎面走来的沈砚山。 沈苍苍开始停下脚步打量眼前的人,方才她走的匆忙,根本没有多注意沈砚山。不过一夜而已,沈砚山就像是个变了个人似的,身形和气质依旧是从前的清冷风华,只是抿的死死的唇,却意外的勾起小小的弧度,不会让人觉得可怕,想要逃跑。 沈砚山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沈苍苍意外极了。 在她的眼里,沈砚山一直都是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极难融化的雪。 她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看着沈砚山熟悉对晏锦问话,而晏锦回答完毕,才发现身边的她不见了,转身唤她。 眼前的景色,极致秀佳。 沈苍苍有些呆住,完全被不远处两个人的光华所震慑。 她似乎也明白了,为何从前沈砚山总是无欲无求。 大概是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吧。 沈苍苍哑然失笑。 三日后晏锦回门,沈苍苍又见到了另一面的沈砚山,那日天空落了小雨,沈砚山撑着伞,扶着晏锦从马车上下来,又将伞挪多一些给晏锦,自己肩上湿了也丝毫不在意。似乎,晏锦才是他最重要的一切。 以至于沈砚山最后提出,要带晏锦去凉州的时候,沈苍苍都丝毫不惊讶了! 凉州。 纵使那个地方荒凉,有沈砚山在一边陪伴的晏锦,也不会觉得清苦吧。 倒是小虞氏和晏季常略有些担心,不过很快便选择了妥协。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晏锦已经有自己的家了,而他们太多的好意,会变成这对小夫妻的束缚。 晏锦和沈砚山新婚一个月后,便启程去了凉州小住。 晏锦坐在马车内,看着身边的沈砚山,笑眯了眼,“怎么想起来要去凉州?连天怀都不肯带上!” 陆家这段日子一直很安分,堂姐留下的天怀也很乖巧懂事,不过这次沈砚山却没有带上这个孩子,一起出来散心。 “带上孩子,就不能这样自在了!”沈砚山说,“趁着现在还有清闲日子,带你出去走走!” 晏锦只是淡淡笑,又问,“所以,伺候的人也不肯多带?” 沈砚山挑眉,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样子,“若不是需要人伺候,我想准备这次只有你和我两人同去。” 他说的漫不经心,嘴角含笑。 她却沉迷,再也不可自拔,两生两世。 (PS:正文全部完结了!没错完结了!没婚后!番外的话会略微补充一些。)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