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镜中我   飘那个摇   我爱上了死去的哥哥   文案:   应该算温柔哥哥鬼攻X可爱弟弟受吧   骆海X骆百川 副CP是百合注意   骆百川来自一个失独家庭,他有个从未谋面的哥哥。   哥哥的意外离去给这个家庭造成了巨大的打击,因此骆百川是哥哥的影子,是父母的念想,是维系这个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却唯独不是他自己。   骆百川有时想要是哥哥能回来就好了,即使这样他便失去了出生的理由。   却没想到百川东到海,真的可以复西而归… 正文 第一章 风车   骆百川讨厌这样的夜晚,狂风暴雨和吵死人的遮雨棚。   这幢老式居民楼他们家住了几十年,脱落发霉的墙皮散发着潮湿腐烂的味道,楼梯扶手锈迹斑斑,楼道里密密麻麻是各种小广告和电话号码。   整幢楼仿佛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里,连骨头都烂了。延伸出窗外的不锈钢防盗窗像是鸟笼,亦或是监狱,铁皮遮雨棚牢牢地焊接在外墙上。   每到下雨天,雨水狠狠地砸向铁皮,吵得人脑壳欲裂。   特别是遇上狂风暴雨,楼上的积水顺着排水管飞泻直下,像是要把骆百川的卧室都淹了。   骆百川躺在狭窄的小床上,听着狂风掀铁皮的声音,感觉整幢楼都要被平底拔起。   这样的夜晚让他愈发恨骆海。   骆海是他未曾谋面的哥哥。是的,他叫骆百川也是因为他哥叫骆海,百川东到海,是爸妈最卑微而荒唐的愿望。   骆百川躺着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谁写的那首诗,诗里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他想没有人比自己更懂这两句话了。   骆海十八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承受巨大丧子之痛的家庭一瞬间垮下来,时间像是永远停留在了骆海离开的那一刻。   未曾搬离过的房子,未曾收拾过的卧室,连客厅里到晚上也永远留着一盏灯。爸妈像是一直坚信骆海会回来,而这种坚信让骆百川觉得哥哥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野鬼。   哥哥死了,却一直活在家里人的心里,而自己的出生就像另一种死亡,因为他活成了骆海的样子。   他见过骆海的照片,就像现在镜子里自己的模样,短短的板寸头,干净而帅气。可骆海其实想把头发留长些,甚至想另类地扎个小辫子。   但老天爷似乎是个开玩笑的高手。   虽然痛失爱子之殇将伴随骆建军夫妻俩一辈子,可上苍怜悯地给了他们另一个男孩子,两人甚至是同一天生日。   所有亲戚都说是“上天有眼”,说是“前世积德”,两个男孩子长得很像,妈妈甚至无数次脱口而出叫的是“小海”。   因为哥哥的意外离世,骆百川被抚养得小心翼翼。所有家具的尖角都被担忧地包上,连防盗窗狭小的空隙都被铺上了木板,担心年幼的骆百川磕着碰着掉下楼。   骆百川从小到大都是在本地上的学,连工作都是安安稳稳找了家事业单位混日子。因为哥哥发生的意外,骆百川没有坐过火车更别提飞机,他连这座小城市都没有走出去过。   拜骆海所赐,骆百川觉得自己连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骆百川睡着骆海的卧室,有时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他是哥哥转世投胎而来的。五月的天已经有些闷了,骆百川不情愿地起床把窗户开了一丁点缝。   风吹进来,吹得窗台上的彩色风车一直转。   哥哥留给自己的世界像遗照一样是黑白的,除了窗台花瓶里插着的风车。   风车有七片叶子,正好是天上彩虹的颜色,如同一朵美丽的七色花生长在花瓶中。每当微风吹来,这朵七色花就转啊转,惹得骆百川一直看啊看。   虽然塑料叶片颜色已经褪去了,木头柄上也长满了霉斑,但家里人还是舍不得把它丢掉,就像骆海抽屉里的那些作业和画纸一样。   骆百川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旋转的彩色风车,大半夜里却来了条微信,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死党兼闺蜜陈蕊。   “明天晚上出来玩吗?”陈蕊问他。   骆百川看着风车越转越快,把手机塞进了枕头里,假装没看到。他想起了唯一一次晚归,推门而入看见爸妈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等自己时的情景,又恨起了骆海来。   但骆百川知道自己有一点和这个哥哥不同。   他是同性恋,弯得直不过来那种,所以骆百川有时会很阴暗地想要是自己出去鬼混染上艾滋回来,会怎样? 第二章 见鬼   骆百川在区档案馆工作,过着朝九晚五、喝茶看报的日子。档案馆离家五分钟的路程,他根本没有必要去学车,路上连一个红绿灯都不用经过,拐个弯就能安全到达。   白天上班的时候,陈蕊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来,缠着骆百川晚上出来约一个。   两人从小住对门,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只不过陈蕊早就住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公寓,骆百川还在这幢八九十年代的破楼里呆着。   骆百川上学时性格孤僻又敏感,特别是每次家长会妈妈来总会被人当成是奶奶,不管是冷嘲热讽还是扼腕叹息,哪种声音都让他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而陈蕊大大咧咧的像个假小子,两个人竟意外很合拍。   “陈警官,您就饶了我吧?”骆百川被陈蕊缠怕了,忍不住求饶,“我上班很累的,下班只想睡觉。”   “上班累?骆半仙,你是在说笑话吗?”陈蕊隔着手机都想弹骆百川的脑门。   “好吧,跟你是不能比。但我每天发呆也很耗神的。”   陈蕊高中毕业上了警校,现在是刑警大队一名英姿飒爽的女警官。   “那我跟你说实话吧,今晚你一定得来。”陈蕊神秘兮兮地,“给你介绍个人。职业是医生,留过学的博士,长相绝对符合你的要求,打赌你会心动的。”   陈蕊见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又加了句,“人家已经看过你的照片啦,非常满意。你今晚不来,我可交代不过去了。”   “可我年纪也不大,还没必要吧。”骆百川转着笔,实在对这种拉郎配的活动没兴趣。   “骆百川,你长这么大谈过一次恋爱吗?”   “你不是也没谈过。”骆百川怼她。   “咱俩不是说好了,拉过勾的。你找你的真命天子,我找我的真命天女。”陈蕊边打电话边拉开了警车门,“你这样慢吞吞,我怕到时拖累我。”   说来也是另一种缘分,骆百川和陈蕊看似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但其实对彼此的性别都没兴趣,陈蕊甚至还考虑着以后实在不行可以搞个形婚。   骆百川电话那头又没声音了,陈蕊叹了口气说,“我亲自给阿姨打电话行了吧?就约在你们单位附近的西餐厅,八点前我送你回家。”   “对了,你先回家换套衣服,穿得青春点。别跟你哥似…”   陈蕊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发动警车转移话题,“我要跟同事出现场去了,晚上说好了啊,地址我等下发你。”   骆百川只能答应了。   别跟你哥似地。   骆百川下班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又想起这句话。他的心事只对陈蕊一个人说过,因此蕊蕊明白哥哥对于骆百川而言就像一个紧箍咒,束缚着他、禁锢着他。   所以陈蕊想让骆百川做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活着,享受着充满自由的关爱,而不是焦虑的控制。   只可惜这对骆百川而言有点难。   骆百川打开衣柜,猜想着他哥一定是个超级无趣的大直男,衣服不是黑的灰的就是格子衬衫。   不过现在自己也差不多,骆百川意识到他也没有资格去嘲笑骆海。每天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尘不变地生活,明明才没毕业多久过得像个老气横秋的退休干部。   想到陈蕊嘱咐自己穿得青春点,他挑了半天搭配了一身白T恤加牛仔裤。   骆百川换衣服的时候拉上了窗帘却没关窗户,彩色风车迎风转动发出呼呼的声音,他瞥了风车一眼,没有缘由地背过身去脱衣服。   像是为了使自己看起来充满活力一点,骆百川把衣服下摆扎进了牛仔裤里,又随意地整理了下。   等他做完这一切意外地发现风车停止了转动,而窗帘却被风吹得起伏着。   骆百川拿起风车检查了下,嘟起嘴吹着气,见它又转动起来,就没当一回事又放了回去。   出门前妈妈坐在沙发上问他,“晚上是跟蕊蕊约会去吗?你们正式交往了?”   “妈,没有的事情。我们只是普通朋友。”骆百川很快地妈妈眼前经过,像是为了掩饰今晚的打扮。   妈妈哦了一声,又犹豫着说道,“做刑警总是太危险,你下次问问蕊蕊有没有机会可以转内勤?”   骆百川却已经关了门,没听清楚。   明明离见面的餐厅最近,骆百川却是迟到的那个。等他进门时,陈蕊穿着便装热情地挥着手,而一旁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也站起来对着骆百川笑了下。   男人斯文而英俊,骆百川以为对方是博士看起来该有些年纪了,却没想到也很年轻。   西餐厅回荡着慵懒复古的爵士乐,让人听起来很放松,于是骆百川也回了一个微笑。   坐下之后陈蕊对着骆百川挤了下眼,示意长得不错吧?   只是,所有的好印象在男人自我介绍之后被莫名其妙地画了个叉。   因为这位博士医生伸出手,礼节性地说,“你好,我叫乐子洋,你也可以叫我Ocean。”   骆百川心里咯噔一下,他这辈子最讨厌带三点水的字,什么海啊洋啊,眼前这个人偏偏中文名英文名都撞在自己枪口上。   “握手啊!”陈蕊见骆百川愣在原地,掐了他一下。   “哦。”   骆百川也伸出手,乐子洋轻轻地握住他说,“有个成语是不是叫海纳百川?小骆,我们很有缘啊。”   有缘个屁…   骆百川在心里默默吐槽,祈祷今晚别再听到海这个字了。   乐子洋的主动让陈蕊看得不禁抿嘴笑起来,她分开两人紧握的手说,“好啦,这手也握得太久了。”   于是,骆百川连忙收回手。   陈蕊开着玩笑说,“大博士,我们小川可没有这么洋气的英文名,不过他有个外号叫骆半仙。”   “哦?有什么典故吗?”乐子洋笑着问。   “她乱说的。”   骆百川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乐子洋却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追着陈蕊问。   “骆半仙有个特异功能,不仅心算能力了得,对时间的概念比钟还准。”陈蕊兴致勃勃地说,“不信大博士可以考一考?你随口问一个日期,半仙都能答出来是星期几;或者你让他每过五分钟报个时,比钟里的啄木鸟还准。”   骆百川无奈地看了陈蕊一眼说,“蕊蕊,我是马戏团里的动物吗?到处拉出来表演。”   乐子洋闻言笑了下,见骆百川不愿意就转移开话题,“那下次有机会让我见识下?不过,我也是心理学博士,不如让我猜猜小半仙对我的第一印象?”   我劝你还是别猜,好好做个人吧,骆百川在心里吐槽道。   但乐子洋却凝视着骆百川的眼睛,像是要看穿小半仙的心,然后他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正准备说话时,乐子洋却突然被杯里的水烫到了嘴唇,失态地吐了出来,连衬衣都湿了。   “抱歉抱歉。”乐子洋有点慌乱。   “不是要的柠檬水吗?怎么上成开水了?”陈蕊机灵地把纸巾递给乐子洋,但还是很纳闷,“我记得你还特意要了冰的,真是见鬼了!”   骆百川看着乐子洋心想,是见鬼了,谁让你名字取得不好。   但三个人没想到的是,这件见鬼的事情似乎只是这顿晚餐的前菜。 第三章 红色   乐子洋见多识广又健谈,餐桌上永远不缺话题,他跟陈蕊是被安排相亲认识的。两人第一次见面陈蕊就很干脆地说,“不好意思,本人对男生不感兴趣。”   “那真是巧了。”乐子洋笑了。   于是两人当场成了朋友,陈蕊感觉乐子洋这人不错就把骆半仙推荐出去了。也确实不错,跟骆百川沉闷的性格正好互补,饭桌上一直在竭力地逗小半仙。   特别是还挺会撩的,陈蕊在心里评价道。比如此刻见着骆百川唇部有一点奶油渍,乐子洋笑笑说,“小半仙,嘴巴漏了。”   骆百川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抹了下左边。   乐子洋摇摇头说,“另一边。”   见骆百川还是没擦对地方,乐子洋拿起一张餐巾纸,隔着餐桌站起来俯过身去。   就在乐子洋亲昵地要帮骆百川擦的时候,小半仙感觉唇边突然凉凉的,像是有一丝凉风,然后那点奶油渍就在陈蕊和乐子洋眼前消失了。   大博士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骆百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往后避了下,自己擦着嘴唇说道,“擦干净了吗?”   “哦,干净了。”乐子洋抽回手。   陈蕊也觉得怪怪地,刚才奶油渍明明在的,现在看起来像乐子洋要占骆百川便宜似地。   但为了避免给骆百川留下不好的印象,陈蕊开玩笑地说道,“我们小半仙是需要人照顾的那种。”   “那正好我喜欢照顾人。”乐子洋接道,说话时一直看着骆百川。   “蕊哥,我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骆百川斜了陈蕊一眼,他还是不太习惯别人这样对自己示好,有点想回家了。   乐子洋说完,像是为了体现自己的温柔体贴,想分一块披萨给骆百川。只是,当他拿起披萨铲时却发现披萨像是用胶水粘在了盘子上,无论如何都铲不起。   “谢谢大博士,我已经饱了不需要了。”骆百川以为他要分自己,推却了。   这句话刚说完,披萨铲却一下子松了,乐子洋轻轻松松地铲起一块,于是他只能尴尬地放进自己餐盘内。   乐子洋掩饰地说,“我自己吃,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   “大博士,帮我也分一块。”陈蕊说道。   于是乐子洋也给了她一块,披萨饼丝毫没有一点异样,大博士在心里想真的是见鬼了。   三个人聊来聊去又绕回到了骆半仙的神奇本领上,陈蕊好像非得把骆百川推销出去,缠着他一定要表演一下。   “你呀。”骆百川戳了下陈蕊的脸说,“那说完就回家了啊?”   “好!”陈蕊爽快地答应了,又点开手机日历说,“大博士你随便说一个年份日期,小半仙都能说出是星期几。”   “可以吗?”乐子洋问他。   骆百川点了下头。   只见乐子洋像是沉思了下,然后撑着手臂站起来,附身在骆百川耳边说,“那小半仙帮忙算一下,2013.1.4是星期几?”   陈蕊闻言突然笑了出来,这个日子让乐子洋说得很暧昧,听起来就像爱你一生一世。   骆百川被调戏得脸红了下,躲开乐子洋。   他刚准备回答,却只见着乐子洋似乎是碰了一下餐桌上的玻璃杯,又像是没有,装满柳橙汁的杯子就这样自己倒了下来。   柳橙汁顺着桌面淌下来,全都倒向乐子洋的西装裤。乐子洋赶紧避开,裤子上还是湿了一大片。   真是见鬼了,乐子洋感觉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就在大博士去卫生间清理时,陈蕊挽住骆百川的手说,“骆半仙,感觉怎么样?”   骆百川想了下说,“挺帅挺好的,就是也挺二的…”   “那不是正好跟你互补?”陈蕊笑着说,“再多接触下好不好?就让我们的大博士给你带来阳光吧,省得你整天活在…”   活在你哥哥的阴影下,骆百川知道陈蕊脱口而出想说的是这句。想到骆海,骆百川觉得自己最多只能跟乐子洋做朋友,他对海啊洋啊实在是没兴趣。   因为乐子洋弄湿了裤子,这顿晚餐只得这样结束了,他本来还想送骆百川回家的,现在也只能作罢了。   这真是自己最糟糕的一次约会,乐子洋有点沮丧,真不知道自己是招谁惹谁了,却没想到见鬼的事情还没完。   临走前,乐子洋靠近骆百川,掏出手机说,“加一下微信吧?等下让我知道你安全到家。”   “我家很近的。”骆百川有点不想加,他怀疑乐子洋头像就是蓝色大海。   “骆半仙,加一个!你看大博士这么主动。”陈蕊说着要去抢骆百川的手机。   乐子洋笑了下看着骆百川说,“刚才的题目你还没告诉我答案了,回家再聊?”   骆百川无奈只能打开微信,说,“我扫你?”   乐子洋满意地翘起嘴角,然后点开自己的微信头像。骆百川余光里瞥了一眼,在心里说,看吧!果然是蓝色大海。   陈蕊也看到了头像,是一张乐子洋赤裸上身戴墨镜站在大海前的照片。   “大博士,你身材很好啊?”陈蕊赞叹道,又暗暗地掐了下骆百川。   “我有保持健身的习惯。”乐子洋得意地说,又看向骆百川问,“小半仙喜欢锻炼吗?”   “他啊,宅男一个。”陈蕊抢答了。   “那下次跟我一起去跑步吧?”乐子洋说话的时候搂住了骆百川的肩膀。   “快加微信吧,我扫你二维码。”骆百川不动声色地躲了下。   然后就在乐子洋要点开二维码时,他不知道是手滑还是怎样,只觉得手指一阵无力,手机就在大家眼前掉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手机屏幕都摔碎了。   三个人愣在了原地,还是陈蕊先反应过来,她捡起屏幕碎成蜘蛛网的手机还给大博士,心疼地说,“不就加个微信…大博士你也太激动了吧?”   乐子洋真的是一头黑线,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进包里,尴尬地说,“那蕊蕊等下把微信推给我好了。”   骆百川看着乐子洋心想,谁让你跟鬼撞名字,诸事不顺了吧?   尽管离家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但陈蕊还是恪尽职守地送骆百川回家。路上蕊哥试探地问他,“对大博士有感觉吗?”   “反正不是一见钟情。”骆百川回她。   “不过我看大博士对你挺心动的,你看这顿饭吃得手忙脚乱的。”   骆百川想到晚餐上那些事忍不住笑了。   “所以再多联系一下吧?我觉得他人还是蛮好的。”陈蕊又挨近骆百川小声地说,“再说了刚才他裤子湿了,我偷偷看了下觉得还是挺大的哈哈,骆半仙你应该会喜欢。”   骆百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这满脑子想的是什么?”   “想的是你的性福生活啊。”   陈蕊说完突然觉得有雨水滴在自己脸上,又看了看路边撑开伞的行人,拉起骆百川的手说,“快走吧,下雨了。”   “下雨了吗?”骆百川奇怪地问,他伸出手并没有感觉到雨水。   好在离家近等到两人飞奔回去时,骆百川一滴雨没下着,陈蕊头发却湿了些。   “你等下,拿把伞回去。”陈蕊刚要走,骆百川给了她一把伞又说道,“谢谢蕊哥。”   “这有什么好谢的。”陈蕊拍了拍骆百川肩膀,“等下我把乐子洋微信推你哈,你谢谢他今晚这顿饭,再说声晚安。”   “他手机还坏着呢。”骆百川小声地说。   不过骆百川是真的很感谢陈蕊,因为在陈蕊眼中,自己才是那个真真正正的骆百川,不是谁的影子,不是谁的替身,是那个可以喜欢男生的骆百川。   想到这里,骆百川觉得跟乐子洋试一试也可以,因为喜欢男生这件事情让他感觉到自己和骆海的不同。   只是看着坐在沙发上等自己回家的爸妈,骆百川沉默地关上了房门。他知道在自己回来之前,爸妈一直看着墙上的时钟在等自己,根本没有在看电视里的青春偶像剧。   自从骆海走之后,爸妈会找各种借口去逃避参加亲戚和同事孩子的婚礼,因为那会让他们想起骆海,想到骆海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也该结婚生子了。   偶尔骆百川会想,要是告诉爸妈自己喜欢男人会怎样,那会不会让哥哥在爸妈心里又死了一次?   雨越下越大,骆百川赶紧关上窗户,他的视线却落在了花瓶里的风车上。   很奇怪,原本因为时光流逝而褪去颜色的叶片突然不一样了,红色叶片的颜色一下子鲜艳起来,显得很突兀。   于是,骆百川想问问妈妈是不是又去买了一个风车,但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不会只有红色叶片的颜色这样新。   骆百川正纳闷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乐子洋来加他微信了。   好友通过之后,乐子洋直接拨了视频通话过来,骆百川不是很想接,但想起陈蕊的嘱咐还是点了同意。   “到家了吗?”乐子洋问他。   “早到了,你呢?”骆百川说道,“手机屏幕不是坏了吗?”   “还有一个呢,小半仙没算准?”   “别听陈蕊胡说,不是什么小半仙。不过谢谢你今天的晚餐。”   骆百川转了个身,让画面对着墙壁,似乎不是很想乐子洋看到哥哥留下的房间。   “只可惜手机摔坏了。”乐子洋坏笑了下说,“哪天来接你下班?陪我去买手机吧。”   “你不是还有一个,凑合着用用吧。”   “我可不喜欢凑合。”乐子洋回家换了身睡衣,隐约可以看见练得很好的胸肌,“喜欢的东西我会一直保护好的。”   骆百川不知道怎么接,只能说了声“晚安”结束了对话。   可他记得自己明明把窗户都关严实了,却不知道是哪里透进来一阵风,吹得风车飞快旋转着。因为红色叶片颜色特别深,整个风车转起来就像一个红色漩涡。   骆百川看着这个风车总觉得很奇怪,它转得这样快,颜色这样红,就像是生气了一样。 第四章 祭品   这晚上骆百川睡得昏昏沉沉地,像是怎么也醒不过来,颠来倒去地做着梦。   连半夜下过暴雨这件事,骆百川都是吃早餐时听妈妈说的,要知道以往那个吵死人的遮雨棚没有一次让他睡过好觉。   骆百川就着腐乳吃白粥,昨晚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他竟感觉这觉睡得比跑了场马拉松更累,到最后只隐约记得两个场景。   一个是蓝天白云下的绿草地,有个男生一直在前面跑着,手中举着不停旋转的彩色风车,而骆百川追着后头单音节地叫着“哥”。   这个梦从小到大出现过无数次,每次骆百川都会被石头绊倒,而那个男生即将转身时梦境总会戛然而止。   但骆百川知道这个人就是骆海,他想他哥真是爱折磨他连做梦都不放过。   骆海果然是他的梦魇。   骆百川记住这个梦纯粹是出现过太多次了,而剩下那个是因为他很久没做过这么旖旎的春/梦了。   梦里一个男人在漆黑中亲吻自己,感官因为视觉的失灵而异常敏感,嘴唇落在每一寸皮肤上就像是发烫的火星。   男人亲昵地吻他的眉眼,又咬了下鼻尖,连耳垂都不放过,像是要把骆百川一点点都吃掉。两人的嘴唇撕扯着,舌头在彼此嘴里胡搅蛮缠,直到男人闷声咬在他侧颈。   骆百川能够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没入自己的内裤中,他像是抗拒地推了下男人的胸口,却又被攥住手指激烈地亲吻起来。   高/潮的时候,骆百川双目失焦却无比清晰地叫了一声“哥”,就像那个追着七彩风车跑的男孩子。   骆百川是惊醒的,他一摸裤子果然梦遗了。   这一声“哥”吓得他三魂七魄全丢了,骆百川用手擦去额头的汗,靠在床头久久没回过神来,直到视线落在窗台的风车上。   那块突兀的红色叶片竟恢复了本来颜色,甚至好像比原先更淡了,风车安静地插在花瓶里,像是还在睡梦中。   骆百川光着腿下床看风车,轻轻地吹了下,怀疑自己真是被骆海搞得神经兮兮地。   吃完早饭骆百川正要上班时,妈妈叫住他看着墙上的日历说,“小川,过几天…”   “过几天是哥哥的忌日,妈我记得。”骆百川早想到了,他边穿鞋边说,“祭品我来准备好了,你们放心。”   过几天指的是每年“六一”儿童节,骆百川无数次感慨骆海死的时候也真会挑日子。从小到大的儿童节,别的小朋友上游乐场,他上坟。   直到现在为止,没人知道骆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列火车上?   由于调度系统失灵,两列火车相撞,骆海所在的车厢被挤压整体脱轨,无人生还。   还有几天就要高考了,骆海有自主招生的加分,实在让人想不通坐火车离开的原因。   妈妈这么多年一直在懊悔,那天骆海背著书包出门前没有多问一句。后来骆百川想说不定他哥是跟女朋友私奔去了,谁知道命这么不好。   乐子洋白天倒没联系骆半仙,一半是因为上班繁忙,还有一半是想玩欲擒故纵。反倒是陈蕊趁着空隙打了个电话给小半仙。   两人聊着聊着,骆百川问道,“蕊哥你说今年给我哥买啥东西好?”   “别问我,我可不知道。”   “以前不都是你帮忙挑的吗?”骆百川无聊地转着笔。   “那可不一样。”陈蕊顿了下说,“你放着个心理医生不问,反倒来问我?”   “心理医生还管阴间的事情?”   陈蕊像是铁定了心要撮合他俩,于是说道,“鬼的本质也是人,我觉得大博士能明白你哥的心思。”   “好吧。”骆百川竟觉得陈蕊这话说得也蛮有哲理。   “那晚上我们去找大博士?”   “哦…”   不过骆百川觉得这么些年陈蕊帮忙挑的祭品,骆海应该还是挺满意的,至少没来找过两人什么麻烦。   至于乐子洋,骆百川总觉得这一海一洋的不太对付。   只不过晚上乐子洋要值班,骆百川和陈蕊只能去医院办公室找他了。陈蕊下班就直接去接了骆半仙,还穿着一身警服来不及换,她身高有172左右,穿着制服腰细腿长愈发飒爽。   进门乐子洋就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说,“陈警官,帅气啊。”   “彼此彼此。”陈蕊看着乐子洋一身白大褂,戳了下骆百川的腰说,“骆半仙,制服诱惑喜不喜欢?”   骆百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感觉只要陈蕊和乐子洋同时出现气氛就很沙雕,索性他俩形婚去好了,肯定能做快乐大家庭。   “大博士,听说你做心理咨询一小时要一千块?”陈蕊拉着骆百川在办公桌前坐下说,“骆骆你多聊一会儿,咱俩赚着了。”   “对小半仙永远不收费。”乐子洋看了眼骆百川,贴心地帮他倒了杯水,“不管聊到什么时候,都永远奉陪。”   骆百川其实不是很习惯别人这样追自己,他不想跟乐子洋单独相处,还好有陈蕊在。三个人随意聊了一会儿,陈蕊就直接切入了正题。   “你们以前烧过什么东西去?”乐子洋也是才听陈蕊说了骆百川家里的事情。   “可多了,我来说吧!”陈蕊说着掰起了手指,从钞票金条、香烟茅台、满汉全席说到西装西裤、手机电脑、四合大院。   甚至还有高级按摩椅和猫狗宠物,最后陈蕊总结道,“反正骆海在下面不愁吃不愁穿,论级别至少也是个霸道总裁。”   “这日子过得早吃成个大胖子了啊。”乐子洋听得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话刚说完,乐子洋办公室的门像是被风吹开,又重重地关上,砰一声吓了三人一跳。   “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今年送什么了?”陈蕊不以为意地起身关好门。   “看起来是不缺了。”乐子洋突然看向骆百川说,“那送几个女人吧?”   “啊?”   “你哥是直的吧?”   骆百川对这个提议真是一头黑线,还是诚实地回答,“我也没机会问他,应该是吧。”   陈蕊却一下子来了兴趣,抓着乐子洋讨论起来。   “那小半仙他哥多大了?”乐子洋问。   陈蕊拿起桌上的计算器算着,“他哥走的时候是十八,阿姨又是过了几年才有的,小半仙现在二十五六岁,至少得四十七八了啊。”   “那是个大叔了。”乐子洋打开电脑上的淘宝页面说,“寂寞了这么多年,肯定很渴望爱。”   “有道理!”   于是骆百川看着陈蕊和乐子洋兴致勃勃地找起美女海报来,两人边挑还边问小半仙,“你哥应该喜欢胸大腰细腿长的吧?”   “说了别问我。”骆百川真是无语死了。   “要不再买盒安全套吧?在下面也要洁身自好,不能乱搞。”陈蕊出着骚主意。   骆百川刚想起身去上厕所,陈蕊又叫住他说,“给你哥买个什么型号的?”   “…”   “对了,大博士你呢?你平时用什么的?”陈蕊像是故意要帮骆百川问。   “我啊,都是用大号的。”乐子洋说的时候一直看着骆百川,看得小半仙忍不住低下头去。   “那买个小号的吧。对了,他哥年纪这么大了,万一不行呢?要不要再买盒伟哥?”   陈蕊这句话刚说出口,三个人就看着乐子洋的电脑屏幕突然之间黑了,然后头顶的日光灯见鬼似地不停闪动着。 第五章 绿色   气氛有点诡异,三个人面面相觑着,英勇无畏的陈警官紧张地拉住骆百川的手臂说,“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可能因为你说我哥小,还笑他不行。”骆百川逗她。   “好吧,哥哥宝刀未老、金枪不倒。”   乐子洋弯下腰捡查了下电源线,淡定地说,“估计是线松了。”   骆百川也跟着“嗯”了声,随着电脑重启的声音,办公室的顶灯也恢复了正常。   明亮的白炽灯光照得骆百川眼睛里星星点点的,看得乐子洋有点晃神,他下意识地凝视着骆百川说道,“Starry eyes。”   “嗯?”骆百川没听清。   乐子洋靠近他笑着说,“我说小半仙的眼睛里有很多很多星星。”   “啧啧。”陈蕊看着两人露出了姨母笑。   骆百川被乐子洋看得不好意思了,躲避开视线,却又听到他深情地问,“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一颗星星是属于我的?”   说完,乐子洋双臂交叉在等骆百川的回答,而陈蕊也暧昧地戳了下他的腰。   骆百川低下头闭着眼,像是把星辰大海都藏了起来,其实他是有被感动到的。   或许不是爱情,但乐子洋的话有让他心头一暖。一直以来,骆百川觉得在爸妈眼中,自己是因为哥哥这颗耀眼明星陨落才来到世界上,如果他也是天上一颗星的话,一定是晦暗、不起眼的。   却没想到在别人眼中,自己也可以有独一无二的光芒。   “小半仙,抬起头来?”乐子洋叫他。   “骆骆。”陈蕊搂住了骆百川的肩膀,和乐子洋一起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办公室的顶灯又闪烁了好几下,也许是因为接触不良。很奇怪,骆百川耳边不知怎么地,像是听到了遥远的歌声,那声音在哼,“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低低的,却又很干净。   像是在耐心地哄自己,最后那个声音贴近耳畔说,“骆骆,你是我的星。”   在这个支离破碎的片段里,骆百川又感觉到自己叫了声“哥”。   “小半仙?想了这么久,很为难吗?”乐子洋笑笑说,试图让骆百川放松一点,“那我收回这个问题吧。”   “哦。”骆百川回过神来有点愣愣地。   陈蕊也拍了下骆百川的肩膀,对着乐子洋说,“大博士这个问题,骆半仙要掐指算算才能回答。”   “哈哈,那需要我的生辰八字吗?”对于骆百川的犹豫,乐子洋也并不觉得尴尬。   “那蕊哥我们先回去吧?不要打扰乐医生了。”骆百川拉了下陈蕊的袖子,“祭品我回去自己挑吧,随便买点,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蕊冲大博士使了个眼色,说,“那等下麻烦你把购物车链接发小半仙哦?”   乐子洋比了个OK的手势。   骆百川想到那些安全套、伟哥还有大胸美女,真是觉得一言难尽,他怀疑骆海真的喜欢吗?   陈蕊把骆百川送到家后,被小半仙家里人留着吃了顿家常便饭,饭桌上,妈妈旁敲侧击地问陈蕊以后有没有机会转内勤。   骆百川知道这是妈妈在担心自己万一跟陈蕊结婚了,会有遇上危险的可能性。   在爸妈眼中,骆百川似乎就是一个易碎品,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好好活着、长命百岁。   小时候,仅仅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妈妈会不安地抱着瘦小的他在床头坐一晚,不断地量体温擦身体,记录下每次吃退烧药的时间。   骆百川知道妈妈一定得做些什么,不然她无论如何不会安下心来。   但这样过度的保护让骆百川觉得很厌烦,从小到大,他很羡慕那些一个人上下学的孩子。骆百川渴望这样的自由,妈妈无处不在的关心与爱对他而言更像是枷锁。   有顽劣的同学还会揶揄骆百川,故意说他奶奶又来了。   于是,骆百川求妈妈别再来接送他了。妈妈答应了,真的没有出现在校门口,骆百川翘起嘴角开心地背着小书包回家。   只是这样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骆百川发现了远远跟在后面的妈妈。   每当这个时候,骆百川就会恨骆海,恨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活着。他甚至想要是能把骆海换回来也好,自己也不稀罕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像此刻,妈妈给骆百川夹了一筷子芹菜,他想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吃,大概骆海喜欢吃吧。   “在想什么呢?没胃口?”陈蕊悄悄问他。   “哦,没什么。”   骆百川忍着芹菜难闻的味道,就着饭吃了下去。一家三口吃饭一直是这样沉默,今天陈蕊来了才多了点话题。   吃完饭陈蕊拉着骆百川回了房间,比他更像是主人。看着蕊哥熟练地锁门,骆百川开着玩笑说,“还锁门?孤男寡女的,不怕我对你做什么?”   “要做什么的话,也是我对你吧?“   陈蕊一个转身把骆百川壁咚在门背后。尽管骆百川比她高,但气势上蕊哥一点也不输,尤其今天穿着一身警服,真的很帅气。   蕊哥一手撑着门,一手挑了下骆百川的下巴说,“你到底对乐子洋有没有感觉?人家都这么主动了,你像个缩头乌龟。”   骆百川配合地装出一副被调戏的模样,但却坦诚地说道,“暂时还没有。”   “一点点都没?”   “嗯,可能我比较木讷吧。”骆百川摊了摊手,遗憾地说。   “好吧,感情这种事情也急不来。”陈蕊表示赞同地点了下头,刚要松开骆百川,却又突然逼近他说,“其实吧我觉得,先上床再谈恋爱也可以,你不觉得乐子洋看起来还是很行的嘛?”   “蕊哥…”骆百川无奈地看着她。   “是不是看起来还不错?”   骆百川无视陈蕊挑起的眉毛,弹了下她的脸说,“我怀疑乐子洋给你钱了,这么着急要把我卖了?”   “切,我们二十几年的交情是钱能买得来的吗?”   陈蕊这才松开骆百川,搭着他的肩正经地说,“我是怕你以后后悔嘛,别跟你哥似地,恋爱都没谈过人就没了。”   你怎么知道我哥没谈过恋爱,说不定还跟人私奔呢…   骆百川正在心里想着,就只见着发黄的房顶上脱落了一大块墙皮,正好掉在陈蕊头上。陈警官用手一掸,弄了一头发的墙灰。   “骆骆,你有没有发现…”陈蕊顶着墙灰说道,“只要我说你哥坏话,就一定会发生什么。”   骆百川仔细地想了下,发现还真的是,心想骆海是个说不得骂不得、心胸狭窄的小气鬼。   “你哥没对你做过什么?你从小骂他骂到大。”陈蕊边弄头发边疑惑地问。   “好像没。”骆百川莫名看了窗台上的风车一眼。   等陈蕊走了,骆百川琢磨着她的话下意识地拿起了风车。他总觉得今天的风车颜色又有些不一样了,绿色和青色叶片的颜色像是稍微深了一点。   他把窗户开大了些,让风车迎风转动起来,果然转成了一个绿色的漩涡,像是铁青着脸,又像被谁戴了顶绿帽子。   “骆海啊。”骆百川用手指拨动着叶片,自言自语道,“你是真的会生气吗?”   骆百川觉得自己被这个风车弄得有点神经质了。但想着陈蕊的话,他还是孩子气地吹了下风车说,“骆海是个大混蛋。”   见风车颜色没变,他又加重语气说道,“骆海是个大大大混蛋。”   风车停止了转动但依旧没有改变颜色。   “你再不变颜色的话,我要骂脏话了。”骆百川像是跟风车杠上了,没头脑地说着。   夜风凉凉的,吹在身上很清爽。楼底下传来小孩子嘻嘻哈哈的吵闹声,骆百川就这样一直看着风车转动,直到颜色从初春的嫩绿变成了盛夏的翠绿。   骆百川觉得自己一定是压抑太久,疯了,跟一只奇奇怪怪的风车在玩。   “你还会变其他颜色吗?”骆百川伸出根手指,停住了风车。   “不叫你大混蛋了。”骆百川对着风车自语,“叫你一声好哥哥,怎么样?”   随着这声“好哥哥”,风车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像是天边闪现一道彩虹,红橙黄绿青蓝紫,依旧交替出现着。   骆百川愣愣地看着,感觉自己脑子可能真的有病。有暖暖的微风吹在他脸上,他竟从这个风车里感受到了彩色的四季和耀眼的阳光。 第六章 心意   骆百川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有点不正常了。   因为他又做春/梦了,梦里有个人影在床上压着自己不断逼近,他下意识地一步步往后挪,头却撞上了床板,无路可退。   于是,那人拽住骆百川的双腿将他一把拖回来,梦里两个人又混乱地吻作了一团。骆百川的脸烧得厉害,彼此之间狭小的距离让他有点缺氧,只剩带着情/欲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下面最隐私的小口被抵着,硬得很烫,像是上方那个人影唯一生机勃勃的地方。   骆百川又想逃了,只是腰被他紧紧箍着,动弹不得。   那人抵着小口,一寸寸地撑开,骆百川真的很痛,痛得他狠抓着男人的手臂说,“太大了啊,不行的。”   这样生硬的进入突然停止了,那个人影又抱住骆百川开始亲了起来。骆百川只知道最后自己还是让他进来了,高/潮时他被男人用手捂住了嘴。   所有情难自禁的呻吟都闷在手掌心,像是要逼骆百川全都吞回去,气得他一口咬住了男人的手指。   坚硬的牙齿咬住手指不放,像是要咬断同样坚硬的骨头,在一下下又深又重的冲撞中,骆百川听到自己带着哭腔又叫了声“哥”。   骆百川又是被这声“哥”吓得惊醒的,他汗涔涔地猛地坐起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窗外天已经亮了,晨曦微露,窗台上的风车迎着微风很缓慢地转动着。   真的是疯了啊,骆百川烦躁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他看向枕头边的手机,想起乐子洋睡前给自己发的那些购物车链接,他还琢磨着骆海到底是大号还是小号的。   一定是最近思想太不健康了,才会被鬼压床的,骆百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都怪陈蕊和乐子洋整天在自己耳边开黄腔。   骆百川起床拨动了几下风车,心想或者是骆海忌日将近,暗示自己该好好表达下心意?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呢?”骆百川无奈地吹了下风车。   虽然嘴上对乐子洋说着“祭品随便买点好了,不是什么大事”,但骆百川还是把全部上班摸鱼的时光用在了淘宝上。   他看中了一辆保时捷,还带司机的。想着上次给骆海烧汽车过去也很久了,要不还是换辆车吧,毕竟不知道那边车坏了有没有4S店,说不定骆海已经被迫走了好几年路了。   这样想着他索性把日用品都更新了一遍。   午休时间陈蕊正好到骆百川单位附近出勤,她神神秘秘地把小半仙叫出去,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卡片。   “这是什么?”骆百川疑惑地看着她。   “给你哥的一点心意,帮我带去。”   骆百川打开小盒子,只见满满一盒都是宾馆里塞门缝的涩情小卡片,他忍住了抽陈蕊的冲动,“这就是你的诚意?”   “是啊,隔壁扫黄大队缴了好多,我偷偷去要的。”陈蕊好像还很得意地说,“你看一个个身材火辣,够骆海每天换一个了。”   “你确定我哥这样不会肾虚吗?”   “那要不烧个汇仁肾宝的盒子去?”蕊哥很认真地提议道。   骆百川真是彻底无语了,他看着小卡片上的大胸美女和电话号码,担忧地看着陈蕊说,“我怕我哥真打电话去嫖娼,怎么办?”   “…”   “我真是替骆海谢谢你。”骆百川还是把小卡片还给了陈蕊,“让我妈看见,她估计得疯了。”   “好吧,那我还他们去。”陈蕊失望地说,“不过我真的觉得身材这么正,你哥会喜欢的啊。”   “你喜欢吗?”   陈蕊想了下,摇了摇头说,“我还是喜欢可爱妹子,让蕊哥有保护欲的那种。”   “比如你这样的。”陈蕊又调戏了下骆百川。   “那陈警官需要我去做个变性手术吗?”   “哈哈算了吧,我怕乐子洋杀了我。”陈蕊戴上警帽,准备回去了,“话说你俩现在每晚聊天吗?”   “偶尔吧。”   其实乐子洋很热情,但骆百川不知怎么总是在躲,他有点不适应这样坦荡和赤裸的示爱。   唉,骆百川有点头疼。   这个六一儿童节正好是周末,一家三口去陵园看了骆海。每当这个时刻总是压抑而沉闷的,都说人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失去父母的孩子总会长大,而失去孩子的父母只能沉默地等待死亡。意外带走的不仅是孩子的生命,也带走了为人父母生存的希望。   很长一段时间,爸妈走进骆海留下的房间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任何一件小东西都会让他们触景生情。   他们不能有快乐的情绪,因为愉快的生活仿佛是一种背叛,于是就这样把后半辈子陷在了泥潭里,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直到骆百川出生了,医生都安慰他们说,“要相信这是你们的儿子回来了。”   骆百川听过一首描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歌,歌声一步三叹,歌词里唱:   “好端端在我摇篮,流浪到什么天堂   若我想抱你,要怎么到达   所谓的宽容坚强我做不到啊   往后的寂寞年华怎么去消化   我没有给你翅膀,你为什么要飞翔   剩我一个人,听他们劝我,你在天堂”   其实骆百川想自己是明白爸妈对哥哥的感情,只是他还是孩子气地忍不住恨骆海。   因为哥哥拥有过爸妈年轻而快乐的时光,而剩给自己的,只有逐渐发白的头发和不会笑的脸庞。而他必须要陪伴爸妈渡过晚年,直至生命最后一刻。   对于失独家庭的第二个孩子而言,怀上本就不易,更难地是往后的生与养,因为爸妈剩给骆百川的时光并不多。   所以当妈妈让骆百川对哥哥说几句话时,虽然他嘴巴上说的是,“哥哥放心,我会照顾好爸妈的。”   但他心里想的却是,骆海你欠我真多啊!   但尽管觉得骆海欠着自己了,骆百川还是把心意烧给了哥哥。经过他反反复复地琢磨,寻思着骆海是不是通过春/梦在疯狂暗示自己,他喜欢男生呀?   于是,骆百川在烧纸的时候,背着爸妈偷偷摸摸烧了两张海报,一张是当红男团的,一张是当红女团的。   那天回家后,骆百川坐在窗边看了风车半天。   他吹了几下风车,又戳了戳它说,“骆海,一点心意,你满意吗?”   回应他的是风车蔫儿吧唧地转着,像是没精打采的,叶片的颜色没有丝毫变化。于是骆百川傻气地问它,“海报你应该收到了吧?你要喜欢男生的话就变蓝色,喜欢女生橙色,好不好?”   傍晚的风带着夕阳的余温,风车好像故意要气骆百川似地,变成了紫色。 第七章 玩伴   虽然还是没搞清楚骆海的性向,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收到了弟弟的一点心意,欲求得到了满足,已经好久不来骆百川梦里纠缠了。   但小半仙还是觉得自己脑袋有点问题,因为他跟那个风车玩上了。   骆海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风车,抽屉里的画纸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风车,有彩笔涂鸦也有铅笔素描的,有意识流也有写实派的。   而骆百川摸着这些发黄陈旧的画纸,第一次好奇起骆海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他随手拨动着风车叶片,手动让它转动起来。最近骆百川喜欢上了跟风车说话,他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看它会不会变颜色。   比如,“骆海,你会去赶那趟火车真的是因为要去私奔吗?”   “你小时候开心吗?爸妈会带你到处旅游吗?”   “听爸妈说你学习成绩很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那你干过什么坏事吗?”   “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骆百川把风车贴近嘴巴,像是在它耳边说悄悄话,“我是个同性恋,喜欢男生。”   意外地,风车自己转动了起来,闪现着若隐若现的黄色。骆百川惊喜地看着它越转越快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总不是歧视我吧?”   “不过同性恋也没什么,只是喜欢和自己性别相同的人而已,你看还有人在追我呢。”   听着这句,风车突然停止了转动,可爱地变成了沮丧的蓝色。   骆百川真的觉得自己是疯了,不是眼睛就是脑子有病。他也试图把风车变色的照片拍下来,但后来它们总会奇怪地从相册中消失。   也许真的是压抑了这么多年产生了幻觉,骆百川是这样想的。   有次作为心理医生的乐子洋和骆百川聊起过,尽管现在国内外的研究还不多,但他们这个群体存在一个专有名词,替代儿童。   特别是在我国计划生育的特殊情况下,替代儿童正是由于独生子女父母失去唯一孩子之后才得以出生的。   乐子洋说,让这些孩子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生活,而不是父母的哀思和逝者的替代至关重要。   如果父母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哪怕再生育一个孩子,也无法真正的解脱,生命不是可以一个换一个这样简单粗暴。   因为这样对第二个孩子并不公平,他的独立性与完整性被忽视,且一辈子都在寻找自我认同的漫长道路上。   “小半仙,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乐子洋约骆百川出来吃饭,两人随意地聊着。   骆百川犹豫了下,点了点头,“那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是有的。”乐子洋笑眯眯地看着骆百川,停顿一下说,“谈个恋爱吧,小半仙?爱情可以治愈一切。”   骆百川看着乐子洋含笑的眼睛,又低下头去。   “你俩在说什么呢?”   陈蕊坐下搂住骆百川,听他躲闪地说,“没什么,随便聊聊。”   “在说蕊哥怎么还不谈个恋爱?”乐子洋放过骆百川,转开话题。   “大博士有没有资源呢?”陈蕊渴死了,喝了一大口水,“你们知道的刑警队都是堆臭老爷们,我都心塞死了。话说我们最近在破个大案子,等破了跟你们剧透。”   “嗯。”   “对了,骆骆你快生日了吧?”陈蕊说着冲乐子洋挑了下眉,“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我们敲诈大博士去。”   “放马过来吧。”乐子洋帮骆百川满上水,“给小半仙买礼物乐意至极。”   骆百川却说要去一下卫生间,其实他从小到大一点都不喜欢过生日,因为他跟骆海是同一天生的,真是怪自己投胎没选对日子。   自己的生总会让爸妈想起骆海的死,他连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都成为奢求,好端端的日子总会过得像忌日一般沉闷。   上初中时骆百川甚至把插满蜡烛的蛋糕推倒在地,冲爸妈吼,“骆海他真的已经死了,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唉,想起这个骆百川又要恨骆海了,他真想回家拿风车狠狠抽几下。   但骆百川没抽它,反倒魔怔似地把风车带去了单位,上班也无聊,他想不如跟这个家伙说会儿话。   档案馆的房子上了年纪,斑驳的外墙上挂满了绿得沉郁的爬山虎,老式纱窗往外推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夏天的蝉鸣阵阵,骆百川把风车插在绿色纱窗的洞洞里,看微风缓慢地吹着它,夏天总是让人懒洋洋的。   和骆百川一个办公室的是陈姐,她上幼儿园的女儿放假没人管,就索性带到了单位来。   骆百川刚把风车插上,小丫头就托着腮坐在窗边一直看。   “小橙子?”骆百川叫了她一声。   “骆骆叔叔好。”   “小橙子好,风车喜欢吗?”   “嗯!”   于是骆百川把风车拿下来递给小橙子,虽然这个风车已经陈旧地褪色了,但小丫头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嘟起嘴巴一个劲儿地吹呀吹。   骆百川温柔地摸了摸小橙子的辫子,想到如果骆海还活着的话,他孩子都很大很大了。但他发现自己不能细想,因为仔细琢磨地话,骆海在自己心中的形象就从哥哥变成了叔叔。   “骆骆叔叔,这个风车是你的小宝贝吗?”小橙子拿起风车挥舞着手臂。   虽然风车是骆海的,但骆百川还是点了下头。   “那我就不借回家去玩了,因为是叔叔的宝贝。”   “小橙子,叔叔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骆百川抱起小丫头突然来了兴致,他凑近小橙子耳边说,“想看风车变什么颜色?”   “红色吧。”小橙子琢磨了下说。   于是骆百川在心里默念着,骆海啊骆海给点面子,然后神秘兮兮地对着风车说,“变变变红色。”   小橙子配合地“哇”了一声,还用手遮住了眼睛,睁开时却失望地发现风车还是老样子。   “叔叔,魔术失灵了哎。”   骆百川有点尴尬,小橙子却有了主意,她古灵精怪地说,“你试试看吹口气,亲风车一下。”   “什么?”   小橙子作了个示范,吹了口仙气又吧唧亲了下风车叶片,说,“就这样,肯定有用的。”   好像傻乎乎地,骆百川不愿意,但奈何小橙子一直晃着手臂缠着他,他只能照做了。   小半仙想起那次自己叫了声“好哥哥”,风车好像很听话。于是,骆百川在心里念叨着,好哥哥就配合我一次吧。   然后他学着小橙子的样子,轻轻吹了口气,又很快地亲了叶片一下,奇迹就发生了。   只见风车一下子变成了红色,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在风中旋转着。   小橙子忍不住叫了出来,兴奋地说,“那变黄色变绿色呢?叔叔太厉害了。”   骆百川也得意起来,发现不管他说什么颜色,风车都会乖乖地照变,甚至还变出了鲜艳的七彩色。   他跟小橙子开心地玩着,那一瞬间,骆百川突然希望要是骆海还活着该多好,他想有一个哥哥像风车这样宠着自己。   可小半仙转念一想,要是哥哥在的话,也就没有自己了。 第八章 生日   那天后来,小橙子缠着骆百川讲了个名叫《彩虹色的花》的绘本故事。   故事里,积雪融化的原野上开出一朵彩虹色的花,它用自己七彩的花瓣去帮助了小蚂蚁、小蚯蚓、小老鼠…直到最后一片花瓣被风刮走,彩虹色的花也折断了花茎,大雪覆盖了一切。   而就在这时,白茫茫的大雪中升起一道耀眼的光芒,闪着彩虹的颜色。   所有小动物想着那朵彩虹花对自己的好,心里都暖暖的。   小橙子举着风车靠在骆百川怀里,像是拥有了一朵彩虹色的花,她抬起头问,“骆骆叔叔,你会用花瓣帮助谁呢?”   “小橙子呢?”   就在小丫头掰着手指数的时候,骆百川看着彩色风车想,还是花瓣能把骆海换回来也挺好的,至少爸妈不用再悲伤,而自己也可以解脱了。   只可惜这只是童话故事。   骆百川并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哥哥的存在。尽管年幼的他隐约总觉得很奇怪,但爸妈并没有明说过,就像每年生日蛋糕总会刻意留下一块。   无论骆百川怎么求着爸妈多吃几口,那块蛋糕是不会让他碰的。   直到上了小学之后,有次骆百川听到邻居阿姨跟妈妈聊天。那天是骆百川生日,妈妈一大早就到菜场买了一堆菜,楼道里邻居阿姨问妈妈,“是不是又到小海生日了?”   妈妈“嗯”了一声,然后说,“买的都是骆海以前爱吃的菜。”   “唉。”邻居阿姨长叹一声,安慰妈妈说,“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还好现在有小川了。”   那是骆百川第一次从爸妈口中听到骆海的名字。尽管他一直很疑惑自己卧室里的书本、玩具和衣服,但乖巧的骆百川从来没主动问过爸妈,但他现在全都明白了。   原来这个家是骆海的,满桌的菜是他的,蛋糕是他的,生日也是他的。   逐渐地,骆百川越来越厌恶过生日。他故意说自己吃了奶油恶心想吐,让爸妈别再买蛋糕了,于是好几年妈妈只能下面条替代蛋糕。   但尽管如此,还是有一碗面是留给骆海的。骆百川看着这碗庆生辰的长寿面总觉得很讽刺,在心里暗暗想,骆海你有本事就活过来长命百岁吧!   骆百川甚至想好了等自己百年归西之后,一定要到地下好好会会骆海这位大仙,最好再打他一顿。   指针刚过了十二点,陈蕊和乐子洋的微信头像上就跳出了小红点。神经大条的蕊哥大概是把去年的生日祝福复制了一遍,她毫无新意地说,“小半仙生日快乐!蕊哥永远爱你!”   反倒是乐子洋发了张算命大师的图来,他把头换成了骆百川的,还滑稽地P了副墨镜,大师手边的条幅上写着“生日快乐”。   乐子洋开玩笑地说,“祝小半仙生辰快乐,道行越来越深。有机会帮我算一卦桃花运呗!”   骆百川忍不住被逗笑了,他敷衍地回了蕊哥一个抱住狂亲的表情,想了想回复乐子洋,“谢谢,但大师要再修行几年。”   没等一秒钟,乐子洋就回了个委屈得快哭的表情。   骆百川把手机插上充电,看向窗台边的风车,发现它正飞快地旋转着,像是童话里那朵彩虹色的花。   “你也在祝我生日快乐吗?”骆百川把风车拿在手上。   骆百川像是已经把风车当成了骆海,他想了想又问道,“还是在祝你自己生日快乐?”   听着这句,彩色风车突然停止了转动。   “你好几年没吃到蛋糕了吧?”骆百川捏了下风车叶片,就像在拉骆海的耳朵,“想吃的话变黄色吧?”   风车还是一动不动,骆百川还想继续跟它聊天,微信又响了。   蕊哥问道,“小半仙生日出来过吧?大博士说请我们吃饭唱歌去。”   这些年,骆百川虽然心里是恨骆海的,但还是心疼爸爸和妈妈,每年生日再不开心都是在家里过的。   骆百川还没想好怎么回绝蕊哥,乐子洋的微信又来了,他说,“小半仙出来释放一下自己吧?”   风车被骆百川搁在一旁,还是原本陈旧的颜色。他假装自己没看到消息,又把手机插回去充电。   于是睡醒后的一整个白天,骆百川都在纠结晚上要不要跟他俩出去,他心里是想的,还隐隐有种报复下爸妈的冲动。   你们不是忘不了骆海?那就陪他过生日吧,反正自己也可有可无。   骆百川甚至想一个晚上都不要回家,自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被当作孩子?   只是他想到爸妈黯然神伤的表情,还有白了的头发就好像下不了狠心。   陈蕊见骆百川一直没回复,忍不住打电话过来了,“骆半仙,这么点小事你到底要考虑多久?”   骆百川刚要开口说“还是算了吧”,陈蕊嘴上又开起了机关枪,“你不愿意唱歌也没事,大博士就请我们吃顿饭。不会很晚,我送你回家还来得及过生日的,你不敢的话我给阿姨打电话?”   “算了。”   陈蕊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你是不是怕乐子洋捧着玫瑰花单膝跪地向你表白?”   “真的吗?”骆百川是真没往这方面想。   “骗你的哈哈。”陈蕊大笑了几声,“大博士原本是有这个打算,只是我跟他说,这么一搞小半仙就彻底要躲起来了。我了解你吧?”   “我真是谢谢你。”骆百川说。   “你放心,没有任何惊喜。我俩就想带你出来放松放松。”   “好吧,那我回家说一声。”   只是下班回家后,骆百川一打开家门就见着妈妈在翻看骆海小时候的相册,那本陈旧泛黄的相册已经翻得卷边了。   那本相册骆百川没见过,妈妈一直收起来放在他们的房间。一见着骆百川进门,妈妈匆匆把它塞在沙发坐垫下。   “回来了啊?”   骆百川嗯了一声,不知怎么地突然嫉妒起那本相册来。   自己陪了妈妈二十六年,却敌不过骆海这十八年,这个未曾谋面的哥哥在这个家里阴魂不散、无处不在。尽管自己说是来替代哥哥的,但从来也没有真正替代的。   妈妈似乎最怀念的仍然是与骆海在一起的时光。   骆百川这样想着,心里就有种报复的欲/望,他冷冷地对妈妈说,“晚上我跟陈蕊他们吃饭。”   妈妈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骆百川又加了一句,“可能会晚,你们别等我了。”说完,他夺门而出。 第九章 酒吧   骆百川一个人生着闷气在马路上走着,还险些被电瓶车撞上,那车都闪着灯开到小半仙眼前,却突然自己侧翻倒下了。   摔跤的是个小伙子,边骑车边看手机,骆百川也被吓了一跳。   他搀起小伙子,又帮他扶正电瓶车,两个人都客气地互相道了个歉,庆幸没出大事。骆百川看着小伙子穿着雨衣离去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雨了。   骆百川伸开手掌心,却没有雨珠滴下来,他抬头看着道路边高大的香樟树,心想或许是树叶挡住了雨水。   但小半仙隐约总是觉得有把无形的伞在护着自己。他消了点气,于是给陈蕊打了个电话。   “蕊哥…”   骆百川刚说了半句,就被陈蕊打断了,“骆骆你乖,我还有点事,让乐子洋先带你吃饭去?”   “你放心,我完事了就来,不会把你卖了的。”陈蕊大概是怕骆百川拒绝,又很快地补了一句。   “好吧。”   于是,骆百川就站在树底下等乐子洋开车来接。   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始终没有落下来。马路上没带伞的行人匆忙地奔跑,汽车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飞快扇动着。   骆百川想起自己房间的窗户还没关,不知道会不会淋湿风车,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站得累了,骆百川索性蹲在树下,不知是因为大树还是别的什么,他一滴雨水都没有下到。记忆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其实仔细回想,在小半仙身上总会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原先忘带的作业本突然出现在了书包里。   以为要摔却最终没摔成的跤。   还有那只花蝴蝶。   其他的事情骆百川都忘得差不多了,只有花蝴蝶一直在他脑海里飞啊飞。   那是小学的一天,骆百川都跟妈妈说了一百遍别来接他放学了,可是妈妈还是来了。那天下着毛毛雨,妈妈撑着黑伞站在校门口,大概出来得急整个人显得狼狈又憔悴。   别的妈妈都穿着时髦流行的花裙子,黑发上别着好看的发夹。骆百川感觉有些窘迫,还有淘气鬼调侃他,“骆百川,你奶奶又来接你啦!”   委屈巴巴的骆百川瞥了妈妈一眼,突然一个人撒开腿跑起来,飞奔着想要逃离妈妈。他跑得很快很快,很远很远,最后把自己给跑丢了。   雨越下越大,骆百川蹲在大树底下,却意外地没有淋到一滴雨。他越想越委屈,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小金豆像雨点一样落在面前。   哭了一会儿,天渐渐黑了,骆百川有点想家了,但他不认识路了。   于是,那只花蝴蝶来了,小蝴蝶的翅膀很漂亮。它轻轻地落在骆百川的手心,又飞上去蹭了蹭他鼻尖。   它乖巧地逗着这位委屈的小朋友,等雨停了,又飞在前面带着骆百川回家。   长大之后,骆百川还是经常会想起那只花蝴蝶,他没跟谁说过,陈蕊也没有,因为他想没人会相信这件怪事的。   “小半仙,上车吧?”乐子洋摇下车窗。   “哦好。”   骆百川回过神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的一瞬间他淋到了雨,这才发现雨下得还挺大的。雨水打在车窗上,小半仙觉得自己挺见鬼的。   “生日快乐,骆百川同学。”乐子洋今天穿着休闲装,看起来很既舒服又帅气。   “谢谢,大博士。”   骆百川礼貌地笑了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生日都从白天过到晚上了,爸妈都没对自己说过生日快乐。   “想吃什么吗?”乐子洋看向骆百川,“今天我买单,随你狮子大开口。”   骆百川看着挡风玻璃上流动的雨水,想了下说,“我想去酒吧,可以吗?”   这个答案显得超出了乐子洋的预期。但他很快调整了下表情,开着玩笑说,“哪种酒吧?想去gay吧?”   “嗯,可以吗?”骆百川看着乐子洋,像是怕他不答应又加了句,“今天我过生日。”   寿星最大,乐子洋觉得小半仙还真的挺可爱的。   “没什么不可以的,今晚都听你的。”乐子洋随意地说,“不过你要不要跟陈警官报备下?我怕她等下拿着手铐杀进来。”   骆百川被逗笑了,于是在车上给陈蕊打了个电话。   “小半仙,你是哪里想不开吗?”陈蕊疑惑地问,以往不外出不夜归的乖宝宝说要去逛gay吧?   “我就想去看看。”骆百川嘟囔了声。   “好吧,那我案子办完很快就来。”陈蕊想了下又说道,“你把手机公放,我有话对乐子洋说。”   正在开车乐子洋听到陈警官一本正经地说,“大博士你答应我保护好骆骆,别让闲杂人等摸他碰他灌他酒。”   “你自己也不行。”陈警官又加了句。   骆百川听笑了,他的蕊哥嘴上说着让他先上床再恋爱,实际上却比老妈子还老妈子。   但他今晚确实想释放下自己,放纵一下。   骆百川带着点报复心理想要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过了十二点再踏进家门,他不想做为了骆海的死而活着的乖宝宝。   乐子洋问骆百川想去哪种酒吧,其实他想就带着小半仙去民谣酒吧喝点啤酒算了,但骆百川执意要去gay吧,还是那种可以深夜蹦迪的。   但等骆百川真的踏进酒吧的门,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两人到得有点早,酒吧里还冷冷清清地,只有几个裸上身的模特调酒师闲得无聊在聊天。   骆百川和乐子洋一进门,调酒师的视线就绕在他俩身上,裸模们身材很赞,胸肌三角肌练得硬邦邦。   “可以搂你腰吗?小半仙。”乐子洋挨近骆百川说,“不然他们就都盯着你这个小猎物了。”   骆百川不自在地躲了一下,却还是允许乐子洋搂住了自己。   但乐子洋却觉得很奇怪,无论手怎么用力都好像搂不住骆百川的细腰,像是有股反作用力在跟自己对抗。   于是他只能作罢,手虚掩在骆百川腰间。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昏暗的灯光还有裸模们具有侵略性的肌肉,不知怎么地就让骆百川想起了自己那些春/梦。   梦里那个人身材也很好,抱着自己的手臂很有力,尤其是动起来时的腰腹。   骆百川想着不禁脸红了,但一想到每次梦结尾时叫的那声“哥”,脸色又白了下来。   乐子洋饶有趣味地看着小半仙“变脸”,长叹了一声说,“真是好后悔带你来啊,其实我身材也很好,你要不要回家看?”   “小弟弟,要摸一摸吗?”调酒师伸出手要撩骆百川。   只是乐子洋还没来得及阻拦,调酒师像是被电到一下,还没摸上骆百川的手就自己弹开了。   “你俩是一对?”调酒师问他们。   乐子洋看了小半仙一眼,解释道,“我弟弟。”   调酒师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在这里哥哥和弟弟比男朋友更暧昧。   乐子洋想把手搭在骆百川肩膀上,却还是用不上劲,他真是怀疑自己酒还没喝已经醉了。   客人渐渐来了,劲爆的音乐声中舞池里也热闹了起来。乐子洋没怎么喝酒,却拦不住骆百川自己给自己灌酒。   “今天过生日,怎么不开心?”乐子洋夺下了他手上的酒。   “没有不开心。”   “骗医生是不对的啊,小朋友。”乐子洋知道骆百川的手机一直在响,他却视而不见。   已经过了往常的回家时间,一定是妈妈打电话来催了。   骆百川却抢了乐子洋面前的那杯酒,猛地灌了下去,酒顺着嘴角滑下来。   小半仙想自己大概真的是醉了,因为他感觉到有人像是帮自己擦去了嘴角流淌的酒,那个人却不是乐子洋。   等陈蕊赶到的时候,骆百川已经趴在吧台上了。   “大博士,你对他做什么了?”l蕊哥质问道。   “天地良心,是小半仙一个人在喝闷酒。”乐子洋有些无奈,他看着陈蕊问,“为什么他今天这么难受?”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陈蕊像是怪乐子洋让骆百川喝醉了,口气不太好。   “心理医生也不是万能的。”   “好吧,今天也是他死去哥哥的生日,凡是涉及到骆海的事情都让小半仙挺不开心的。”   蕊哥跟乐子洋一起把骆百川架起来,乐子洋想搂住小半仙,但他却习惯性地靠向了陈蕊。   回家的路上,骆百川醉醺醺地,莫名其妙叫了声“哥”就再也没声音了。陈蕊把他送进家门,叔叔阿姨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蕊哥带着歉意说,“叔叔阿姨,你们别怪骆骆,是我带他出去喝酒的,对不起。”   骆建军夫妻两接过骆百川,并没有怪陈蕊。   进家门的那一刻,骆百川感觉自己的酒像是突然醒了,他睁开眼看着墙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自己也喝得烂醉,但骆百川并没有报复的快感,因为他在餐桌上看到了一碗放好的面。   只有一碗面。   可今天明明是他跟骆海两个人的生日啊…   骆百川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冲上去端着那碗长寿面说,“爸妈,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我是骆百川,不是骆海…”   说完他砰地一声把碗砸向地面,陶瓷片碎了一地,面条狼狈地坨成一团。   骆百川无视爸妈震惊的表情,径直走向自己卧室,却没想到酒喝多了,一个踉跄绊倒在地。   他的手指尖被碎片划破,滴出血来。   骆百川忍着痛逃进房间里,把爸妈的紧张与担忧通通关在门外。他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的风车,像是为了泄愤,骆百川生气地把指尖的血抹在风车叶片上。   叶片红得触目惊心。   “你转啊?”骆百川气呼呼地冲着风车吼。   风车却一动不动地,只有叶片上的鲜血像是回应。最终骆百川放弃了,他躺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累啊…   大概是起风了,风车自己转动了起来,骆百川感觉到脑袋很沉很沉,然后一瞬间像是坠入了深渊。 第十章 哥哥   骆百川很难形容自己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像是酒精瞬间麻痹了大脑,一觉醒来不知身处何地。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发现原来自己就在家里。   他有点后悔昨晚去喝酒了,原来喝醉了这么不舒服。   窗户外面天阴沉沉的,刚下完雨的样子。小小的厨房间里传出女人断断续续的哭声,骆百川知道是妈妈。   小半仙还是后悔了,他责怪自己昨晚太冲动了。也不过是一碗长寿面,这么多年都忍下来了,却还是伤了妈妈的心。   哭声愈来愈轻,最后只剩下哽咽。   骆百川暗自叹了口气,犹豫着走进了厨房间。伴随着煤气灶打火的声音,小半仙彻底愣在了原地。   厨房间里的人既是妈妈,又不是妈妈。   因为他是十几年前的妈妈,穿着老式的藏青色套装裙,头发很低地束成一把。骆百川惊异地看向墙上的日历,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小半仙记性很好,对数字也很敏感,他清楚地记得日历上的这一天。   因为这一天他躲开了在校门口接自己的妈妈,然后迷了路,遇到了那只花蝴蝶。   骆百川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完全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地叫了声“妈妈”,却发现哭红眼的妈妈根本听不到。   更糟糕的是,妈妈压根看不见他。   骆百川试着去拉妈妈的手,去抱她抓她,却始终像是一个透明人存在平行的时空。他下意识地掐了自己一下,想让这个可怕的噩梦醒来,却在窗口看到了另一个骆百川。   一个背着小书包独自回家的小学生骆百川。   骆百川看到了那只花蝴蝶,记忆果然没有出错,他回到的就是那一天。但紧接着小半仙露出了见鬼的表情,因为那只花蝴蝶不是自己在飞,而是停在了一个人的手掌心。   那个人和小骆百川并行着,掌心的蝴蝶扑闪着花花翅膀。   骆百川突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或者说鬼,就是他的哥哥骆海。   小骆百川委屈地走进家门,骆百川还小心地避让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小骆百川看不到他也撞不到他。   妈妈闻声跑出来,一把抱住了小骆百川,眼泪又流了出来,她后怕地抚摸着儿子软软的头发,一遍遍地说“小川,对不起”。   骆百川有些感慨,站在第三者的角度看,其实妈妈担心的是自己,是作为骆百川的自己。但当他回过头时,却突然被门边的骆海吓到了。   小半仙叫了一声,又捂住嘴担心吵着母子俩,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果然是个透明人。   两人对视了一下,骆百川这才发现其实自己跟骆海并不是很相像。虽然留着一样的发型,但小半仙看起来比骆海小了一号,也更清秀些。   这人真是又冷又傲啊!   骆百川看着靠在门边一声不吭的骆海,在心里想道。   “哎,你是人还是鬼?”骆百川试探着戳了下骆海的手臂,居然有感觉。   他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抽回来,却被骆海抓住了指尖,看被陶瓷片划破的伤口。   “先叫哥哥,没大没小的。”骆海松开他的手。   骆百川切了一声,却发现骆海的模样像是停留在了十八岁,于是他脑洞大开,猜想骆海是不是投不了胎所以一直被困在了异次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鬼吗?”   “叫哥哥。”骆海坚持道。   骆百川真是忍不住想翻他一个白眼,转念一想说道,“骆海,你是不是永远只有十八岁了,那我现在二十六,明明我才是你哥…”   话还没说完,骆百川的后脑勺就被骆海拍了一下。   这个又冷又傲的鬼说,“你要不要算算我到底多大了?”   骆百川想起那天在乐子洋医院办公室,陈蕊拿着计算器啪啪地算骆海的年纪,得出一个大叔的结论,于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那我现在也是鬼了吗?”骆百川看着骆海,但还是不想叫他哥。   因为自己恨了这么多年的骆海就站在眼前,骆百川想自己没出手打人就算好的了,叫个屁哥哥。   骆海低头看着骆百川,就算十八岁的骆海也比骆百川高,“没礼貌的人问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靠。”   骆百川忍不住骂了出来,隔壁空间里的妈妈已经帮小骆百川盛上了饭。   他跟骆海就这样僵持着,但小半仙确实想知道自己是什么状况,于是只能被逼无奈、忍辱负重地开口了。   “哥哥好。”骆百川低声说。   骆海闻言瞥了他一眼,目光深深地。   “这样可以了吧?”骆百川不满地说,“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人是鬼了吗?”   “鬼。”   “那我呢?”骆百川抬起头看向哥哥。   小半仙其实很紧张,他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死了,说不定是喝醉酒闷死在水池里,已经变成了孤魂野鬼。   骆海低头看着骆百川剥自己的手指,没有回答。   “告诉我吧?”骆百川又问了声。   见骆海依旧沉默不语,骆百川担忧地说,“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我呢?我现在是什么?”   气氛有些沉重,骆百川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哥哥。   只见骆海偏头靠在骆百川耳边,低低地说,“我是鬼,你就是小鬼。”   骆百川听着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看到骆海戏谑的眼神时才发现自己被耍了。   “你骗我是吧?”骆百川忍不住捶了哥哥一下。   手腕却被骆海抓住了,哥哥不再逗他,而是认认真真地说,“就是一个梦而已,醒了就没事了。”   骆百川也想以为这只是一场梦,但手腕被紧紧抓住的感觉却又是那样真实。   似乎在梦里也是这样,那个和自己缠绵悱恻的男人也会这样抓住自己的手腕,然后一次又一次更深地进入。   “真的是梦吗?哥哥。”骆百川问道。   骆海沉闷地嗯了一声。   餐桌上妈妈一个劲儿地给小骆百川夹菜盛汤,骆百川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卧室的窗台上,原来十几年前那个风车的颜色还没有褪得这样厉害。   “哥哥。”骆百川又叫了骆海一声。   这一声让他自己意识到可能真的是梦,因为只有在梦里自己才会一直叫哥哥,而不是“骆海骆海”地直呼大名。   渐渐地,骆百川觉得自己的意识又有些迷糊了,他恍惚间听到哥哥对自己说“生日快乐”。   但骆百川刚想问骆海一个明白为什么要死,整个人却又像坠入了一个无底洞。   等他醒来时,手机闹钟一直响着,有好几个陈蕊和乐子洋的未接电话。但骆百川都没有管,他走下床直愣愣地看着窗台上的风车。   他记得自己明明生气地把指尖的血抹在叶片上,但现在红色叶片的一小部分变成了焦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骆百川下意识地拿手机拍了下来,房间门口也响起了敲门声。   小半仙看了眼手机发现是今天的日期,房门被自己紧锁着,妈妈小声在门外说,“小川起床了吗?妈妈想跟你道歉。昨晚不知道你几点回来,又怕面坨了,就想着等你回来再下的,你别生气了。”   骆百川打开门抱住妈妈,脑海中突然滑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像是找到了一个连接自己和骆海的通道。 第十一章 计划   只是之后的一个多礼拜,风车像是懒得搭理骆百川,无论怎么逗它气它连叫“好哥哥”都没反应,只有黑了一小块的风车叶片显得这样突兀。   “骆海,你这是被人火烧屁股了吗?”   “太难看了,变回去吧。”   “喂,搭理我下吧!”   骆百川自言自语道,他无聊地吹着风车,看它转成一个黑色的小漩涡,真的是太丑了。   小半仙对照着手机里保存下的照片,这个像是被烧焦的部分既没有扩大也没有缩小,就这样一直存在着。   于是,骆百川找出一张白纸,以相同比例临摹下风车,严谨地用铅笔把叶片涂黑,又备注上自己穿越回去的那天。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的意义,却还是画了。   骆百川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啊,被骆海搞得这样神经兮兮,尤其是一想到那只又冷又傲的鬼说不定此刻就站在背后看自己。   小半仙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样一想,骆百川觉得毫无隐私可言,也许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都在骆海监视中,还真是过分啊!   虽然他用花蝴蝶带自己回过家,但谁知道背地里干过些什么?   小半仙赌气地想。   想到这里,骆半仙有种冲动再次进入那个灵异的空间,他一定要拽起骆海的衣领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死了也不能好好投胎?这样一直跟着自己有意思吗?   只是怎么进去呢…   骆百川看着卫生间的镜子,恍惚间像是看到了骆海站在自己身后,就在骆海的手臂要搂上来时,小半仙赶紧往镜子上泼了点水。   啊,真是阴魂不散!   骆百川边洗脸边琢磨着,那天自己做了四件事情,喝醉酒、摔了碗、划破手、摸了风车,是不是把这套流程做完才会机缘巧合地进入那个异次元?   小半仙想试一试,只是当他试探着对陈蕊说出这件事时,蕊哥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你是发烧了吗?你说你见过骆海了?”陈警官一脸不可置信。   骆百川知道没人会相信的,但还是点了下头。   下一秒陈蕊的手就摸上他的额头,“也不烫啊,骆骆,你是不是那天喝醉酒产生幻觉了?”   “说不定吧。”骆百川其实自己也有点怀疑。   “骆骆,其实我一直想对你说…”   陈蕊犹豫地看着骆百川,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也别这么恨骆海,你哥这么年轻就过世了,也挺可怜的,他自己肯定也不想的。骆骆,你就想开些,放下点,别最后把自己搞得人格分裂…”   听到“人格分裂”四个字,骆百川自己也吓了一跳。   难道那个骆海真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我看你还是跟乐子洋谈个恋爱吧?让他开导下你。”陈蕊把手搭在骆百川肩上说,“好歹人家也是个心理医生。”   “就算去看病,也没必要跟医生谈恋爱吧?”骆百川斜了陈蕊一眼。   “那不是能省点钱嘛…”   “好吧,那我下次去找他聊聊。”骆百川说道,但他还是想先去找骆海一趟。   “对了蕊哥,喝哪种酒醉起来最快?”   “啊?”   见陈蕊又要伸手摸自己的额头,骆百川赶紧把她挡开,“蕊哥我没发烧,正经问你呢。”   “不是,你是打算对乐子洋酒后献身吗?那倒也没必要。”   “蕊哥…”   骆百川真是不想跟陈警官聊天了,还是自己去百度吧。   最后,骆百川趁爸妈不在的时候,偷了瓶老爸的高度五粮液藏进卧室。一打开瓶盖,浓郁的酒味就熏得骆百川头疼。   骆百川知道哥哥走之后,爸爸经常酗酒,这几年才好了一些。   但酒喝起来真难受啊,小半仙以前偷喝过一口。高度酒在喉咙口的灼烧感让他感觉像是直接在喝实验室的酒精。   骆百川想着愤恨地弹了下风车的叶片。   他锁上卧室的门,拿出小酒盅,像上学时做实验一样倒上酒。只是,骆百川的手不知怎么回事,一直颤抖着把酒都洒到了桌子上。   小半仙慌乱地拿出餐巾纸,突然意识到这是不是骆海在捣鬼。   有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骆百川倒酒,惹得他忍不住对着空气吼了声,“骆海,你闹什么!”   但这一声并没有什么用,反而让那股力量更强了,硬生生地逼着骆百川放下了酒瓶。   小半仙真是忍不住想把风车丢在地上踩几脚。   满屋子都飘着酒香,骆百川气呼呼地坐在书桌前,他越想越生气,感觉骆海就是在跟自己对着干。   夏天的风闷闷地吹过骆百川耳边,风车自己转动了起来,那个难看的黑色漩涡转着转着变成了夏天的绿色。   骆百川看了一会儿,想到骆海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于是咬咬牙对着风车叫了声“哥哥”。   风车顿了顿,然后旋转成了橙子的颜色。   感觉像是有用,于是骆百川趁热打铁地说,“哥哥,我想来看你好不好?”   说完,他快被自己略带撒娇的语气恶心到了,似乎感觉到身边的力量松了下,骆百川赶紧抓起酒瓶直接往嘴里猛灌了几口。   喉咙里一下子像火烧了起来。   骆百川被呛着了,咳嗽了几声,然后得意地拨动了几下风车,看着风车转着转着变成了蓝色,心里更加得意了。   第一步计划完成,接着骆百川要去偷个碗。   高度酒果然很上头,小半仙头已经晕晕的了,他去厨房拿碗的时候正好被妈妈看见了。   “饿了想吃东西吗?”妈妈问他。   “没…就想喝点水。”   “不是有杯子,拿碗干吗?”   骆百川红着脸有点心虚,没说什么就直接抱着饭碗躲进了房间里。想到自己等下要傻不拉叽地摔一个碗,小半仙都快被自己笑死了。   要是骆海在天有灵,可能都要被笑活过来了。   骆百川摆弄了半天,又怕声音太响引起妈妈注意,还找了件衣服把碗兜住。他自己忍不住笑了一声,一狠心把碗砸在了地上。   衣服包裹住陶瓷碗的碎片,裂成大大小小的几块,骆百川头晕晕地,他捡了块最小的起来。   要是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没穿越成功的话,骆百川要被自己蠢哭了。   但不知是喝酒醉了,还是骆海在捣鬼,骆百川眼前的陶瓷片摇来晃去,就是对不准指尖。   “哥哥,你又在跟我闹吗?”小半仙晕乎乎地问。   回应他的是房间内的沉默,骆百川试了几下,却像是有人拽着自己手腕,使不上力。   小半仙长叹一口气,这时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闪动着乐子洋的名字。   骆百川没有理会,但那股力量像是被电话吸引了过去,小半仙手腕一松,赶紧抓住机会拿着陶瓷片刺向自己的指尖。   一瞬间的疼痛,指尖冒出了一颗颗小血珠。   骆百川像是怕哥哥又来捣乱,摇晃着赶紧抓起风车把血珠抹上去,然后充满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求求你了老天,让我再回去一次吧!   小半仙这样想着,再一次坠入黑暗之中。   骆百川晕乎乎地醒过来,正好撞进一个人怀里,他慌乱地抓住那人的衣领,一抬头发现正是骆海。   “哥哥。”他下意识地叫着。   这声刚叫出口,骆百川就想把自己舌头剪掉,说好的揪住衣领狠狠骂一顿打一顿呢?   骆海的表情没上次看见那么冷,他单手搂住了弟弟的腰扶住他,然后俯身,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尖都快碰上了。   就在骆百川以为哥哥要亲他时,骆海在他唇边嗅了下说,“臭死了,小酒鬼。”   说完,骆海松开了骆百川,害他差点摔在地上。   骆百川心想,还不是为了回来找你,不然谁喝那些酒,但他发现自己到骆海面前就变怂了,原先想好的剧本都没用了。   “哎,骆海。”骆百川见他要走,赶紧追上去。   “叫哥哥。”   “哦…”   小半仙不情愿地又叫了声“哥”,然后抓住骆海的胳膊说,“那个风车有古怪是不是?我通过风车就能找到你,对吗?”   骆海却又抓起弟弟的指尖,看了眼结着血的小伤口。   “不是让你别来了。”骆海盯着不听话的弟弟,淡淡地说。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骆百川得意地说,“可我还是进来啦,厉害吗?”   骆海瞥了他一眼,没接话。   “可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吗?又要喝酒、又要摔碗、还要划手指。”骆百川说到这个,话一下子多了起来,毕竟他无论跟别的谁说,人家都会当他疯子。   小半仙正说得起劲呢,骆海突然打断他,“只要最后一步就行了。”   “什么?”   骆海扫了他一眼,没打算说第二遍。   “你是说前两步不用,跳着做也行?”   骆海点了下头。   骆百川在心里操了一声,被自己蠢哭了,他捏了下骆海的胳膊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没拦着你吗?”   “好吧…”骆百川有点心塞,他看着骆海手中的伞尴尬地转移话题,“你一个鬼还带什么伞?”   “顺手而已。”   话音刚落,骆百川就顺着骆海的视线看到了一个蹲在大雨中哭的小朋友。   他看起来很熟悉,就是小小的骆百川。   还真是可怜啊,怎么没人给他撑把伞,骆百川在心里想。 第十二章 小贼   倾盆大雨之下,小骆百川哭得伤心欲绝,分不清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几分钟前,载满一车小学生的大巴车扬长而去。   尽管天公不作美,但透过车窗还是可以看到孩子们兴高采烈的表情,因为他们要坐车去另一个城市参观科技馆。   但骆百川去不成,因为妈妈帮他请了假,骆海是因为火车出的意外,此后所有交通工具都像是罪恶之源。   小骆百川头发湿哒哒的,看上去既可怜又狼狈。   “喂,今天是?”骆百川报了个日期,又猜测道,“是星期五对不对?”   对于这种不带“哥哥”的问句,骆海只是看了他一眼,不想回答。   但骆百川很确信自己的答案,今天的小骆百川看起来比上次高了许多,应该已经小学六年级了。而且这一天小半仙记得很清楚,因为去不了春游的事情让他恨极了骆海。   孤单的小骆百川在雨里淋成了一只落汤鸡,骆百川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戳了下骆海的腰说,“怎么还不过去撑伞?”   “关我什么事?”骆海并没有动的意思。   骆百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愤恨地说,“他是你亲弟弟哎。”   “反正也不爱叫哥。”   “…”   啊,真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   骆百川默默吐槽,有种杀了这只鬼的冲动,但他看着可怜巴巴的小骆百川,还是忍气吞声地拉了下骆海的衣袖说,“拜托哥哥了,就帮‘我’撑一下伞吧?雨太大了。”   说完之后,骆百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他感觉到骆海嘴角笑了下,像是阴谋得逞一样。   有了雨伞的荫蔽,小骆百川头顶上的大雨突然停了,惹得小家伙瞪大眼睛诧异地抬头看。   骆百川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碰见这样的怪事在想些什么?没有怀疑过见鬼了吗?   正当小半仙在回忆时,却只见他的好哥哥干起了坏事来。   骆海突然把雨伞挪开,于是突如其来的雨水淋了小骆百川一脑袋,小家伙赶紧用手抱住脑袋,惊慌地蹲在地上。   可小骆百川却没等来第二瓢水,因为骆海又把伞撑起来了。   如此反反复复几次,小骆百川都快被玩坏了。   骆百川看着被欺负的自己实在心塞,他拍了下骆海的肩膀说,“哎,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你忍心耍吗?”   骆海扫了他一眼,把雨伞递给他说,“那你来耍?”   小半仙被这话噎到了,真是忍不住想用伞尖戳破骆海的喉咙。   不过面前的小骆百川却突然因为骆海的玩笑开心了起来,哭丧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那辆大巴车已经开得很远了,远到不足以影响小骆百川的心情了。   “送他回家吧。”骆海突然说了一声。   “哦…”   于是,骆百川把雨伞撑在那个小小自己的头顶,和骆海并行着走回家。是阵雨,走着走着雨就小了起来,骆百川就把伞收了。   一路两个人都无话,气氛有点微妙。骆百川也感觉这样很奇怪,明明那个小小的人就是自己,但三个人走在一起却像是一家三口…   小半仙转头看着骆海冷冷的脸,试图打破沉默,“这个空间里只有你一个人…鬼吗?”   骆海转头看着他说,“你有看到别的鬼吗?”   小半仙摇摇头。   他已经进来过两次了,确实没有看到别的什么东西,这样一想骆海好像还是挺孤单寂寞的,也没什么人跟他说话,就这样做着一个孤魂野鬼。   骆百川不禁有点同情这个哥哥。   “那你无聊吗?”骆百川问道。   “不无聊。”   “可只有你一个人,都没什么事情可以干,怎么会不无聊?”骆百川都替骆海感觉寂寞。   “有真人秀可以看。”   “啊?”   骆百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真人秀指的是什么,他看看小骆百川,又看看自己,突然意识到从小到大还真是在骆海的监视下过得啊!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的猴子,忍不住又想揪住骆海衣领揍他。   “哎,你有点道德好不好?这样是侵犯隐私的。”骆百川愤怒地说。   “你在跟鬼讲道德?”   “鬼就可以胡作非为吗?”骆百川瞪了骆海一眼,“拜托你也曾经是个人好不好?”   骆百川是真的生气了,他看着一旁那个自顾自走着的小骆百川,就感觉他俩都傻得要命。要是骆海还见过自己洗澡、换衣服,还有打手枪呢?   小半仙真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骆海瞥了他一眼,接过骆百川手中的黑伞,面无表情地说,“没那么空整天盯着你看,不要自作多情。”   “那最好。”   骆百川斜了哥哥一眼,突然发现他敞开的衣领里藏了个亮闪闪的东西,像是一个项链,就在骆海锁骨的位置。   “这是什么?”骆百川用手指着问。   “没什么。”   骆海说完却刻意地把衣领拉了起来,这引起了骆百川的怀疑,他不依不挠地问,“是定情信物吗?话说你当年为什么要去坐那趟火车?跟人私奔吗?”   “小孩子话这么多。”骆海并不想回答这一连串的问题。   “我才不是小孩子。”骆百川得意地说,“明明你才十八岁刚成年,我都快奔三。”   骆海没理他,看见前面有块石头却顺脚帮小骆百川踢开了。   “所以你是早恋了吗?对了,你之前还没回答我,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你喜欢男生?”骆海反问道。   “是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骆百川不知不觉地跟骆海越走越近,“还有人追我呢。”   “你喜欢他?”骆百川没注意到骆海眼神深了点。   “现在只是朋友。”   话音刚落,只见着骆海拿雨伞敲了下小骆百川的脑袋,害小家伙以为是树上的果子掉头上了。   “你干吗?”骆百川下意识都想伸手摸摸小家伙的脑袋。   “伞没拿稳。”   见骆海还耍赖,骆百川又想打他了,但他见着哥哥脖子上的项链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其实他也怀疑过现在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或者真的像蕊哥说的人格分裂,所以他想拿点东西回去,证明这是真的。   小骆百川脸上的愁云已经散去了,正一个人边走边玩,不禁让骆百川感慨自己自愈能力还真强。从这个时空看过去,感觉很新鲜,就像在坐一部观光电梯,置身事外却又身临其境。想到这里,骆百川忍不住问骆海,“在这里,是可以随意回到过去吗?”   他偷瞧了身边这个冷冷的鬼一眼,还是乖乖地加了句,“哥哥是不是?”   骆海点了下头。   “那电梯的底层是哪里?”骆百川把自己的比喻说了出来,他想顶层肯定是现实生活中的现在,那底层呢?是骆海出生的那刻,还是发生意外时呢?   骆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骆百川,沉闷地说,“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想知道啊。”   “还是别知道了。”骆海拒绝回答。   骆百川不满地嘟囔道,“自己都没个哥哥的样子,还总说我…”   “哥哥该是什么样子的?”骆海反问他。   “起码不论我说什么,都会满足我。”   “那你能做到无论哥哥说什么,都乖乖听话吗?   骆百川看着身边这个又冷又傲又爱欺负人的鬼,当真认真思考了下,他心里想着谁要乖乖听你的话,但嘴上却撒了个谎,“我可以。”   “好。”   “好什么?”   骆海停下脚步,盯着骆百川说道,“那以后别再进来了,可以乖乖听话吗?”   那一刻,骆百川只觉得骆海的眼神深得可怕,像是一个巨大的深渊,一眼就要掉下来。   骆百川既不想违心地答应,又不敢说不,于是只能尴尬地指着小骆百川对骆海说,“你看着点,人都跑到马路边了。”   “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别来要求我。”骆海甩给他一句话。   “哦…”   尽管骆百川有一肚子问号,但见着像是把骆海惹毛了,还是都吞了回去。他有点尴尬地拉了下骆海衣服问,“哥,我不是给你烧了这么多衣服,你怎么不换件穿?”   骆百川想自己从内衣到西装都给骆海烧过,但两次见骆海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你确定那些东西我收得到?”   “你收不到吗?”   骆百川转念一想,那都是烧给阴曹地府的人,像骆海这种野鬼可能真的收不到。   小半仙不禁在心里操了一声,“那他妈都烧给谁了?虽然都是纸糊的,这些年也花了我挺多钱的。”   骆海忍不住笑了,想摸摸骆百川却还是把手收了回去。   可爱的小半仙掰着手指一件件数着,在他的理解里,哥哥应该早就住进四合院开着豪车妻妾成群了,哪像现在这样孤家寡人,真是不知道便宜地底下哪个鬼去了。   这么一想,骆百川有点同情骆海了。   他又庆幸幸好没听陈蕊和乐子洋的话,烧什么安全套、伟哥和大胸美女到阴间。   骆百川觉得搞笑,忍不住对骆海说了安全套的事情。   “不过你也用不着,就用右手解决下好了。”骆百川逗骆海,“话说,陈蕊说你小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还吓她?”   骆海没说话,骆百川只当他不否认就是承认了。   见着他哥沉默不语的样子,骆百川反而来劲了,他笑嘻嘻地说,“哥那你小不小?不过你只有十八岁,还有生长的空间。”   只是骆百川脱口而出之后,自己却愣了下,他哥都死了,哪里还有什么生长空间…   小半仙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感觉抱歉,拉了下他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这么喜欢大的?”却没想到骆海这么问。   “啊…”   骆百川思绪突然之间回到春/梦里,梦里男人坚硬地抵在入口,自己抓住他的手臂说,“太大了啊。”   小半仙的脸自己红了起来,又听到骆海在耳边说,“那你很喜欢追你的那个?”   “呃…没啦,不过乐子洋有一点点混血基因,又健身,所以…”   “所以什么?”   骆百川害臊起来,其实他真的不在意乐子洋大不大,但这么正儿八经地解释反倒显得他想跟人家上床似的。   只是小半仙还没来得及解释,却突然被骆海单手搂住腰带进了怀里,他撞在哥哥胸口,双手下意识地拉住骆海的衣领。   骆海偏头在他耳边说,“小小年纪不学好。”   “我没有。”骆百川狡辩了一声,视线却落在了哥哥的锁骨位置,原来那根项链下面是一颗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他突然有了主意。   骆百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那我看看哥哥多大吧?是不是真的小呢?”   说完,骆百川假装要伸手往下掏。骆海丢了手中的伞正要拦住他时,却见着小半仙得意地拽下了项链,晃了一下,藏进掌心。   “哥哥,上当了。”   骆海黑着脸松开他,捡起地上的伞说,“真是不学好的小贼。”   两人这番一闹,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小骆百川突然哇一声哭了出来,原来他不知被什么绊倒,额头磕破了正直流血。   骆百川正要跑过去看,却只觉得眼皮一沉,意识又模糊了。 第十三章 伤疤   骆百川醒来时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根项链,星星的五个角扎在掌心,有些刺痛。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很快就要日出了。   手掌心的项链普通得不能更普通,只是一颗金色的五角星。   但已经足以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也不是他的臆想。   于是,骆百川把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像是从骆海那里得到的战利品。他又看向窗台上的风车,果然叶片又焦黑了一小块。   骆百川就着晨曦,把那一小块在先前的画纸上临摹下来,又标上了日期。可能由于这次时间更近些,焦黑的面积要小一点。   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小半仙看着这个诡异的风车出神,不知怎么地,他明明才跟骆海分开,却又想去找他了。骆百川试着把手指尖放在牙齿间咬了下,心想骆海真是个吸血鬼,非得要用他宝贵的鲜血做入场券。   手机屏幕上是他穿越之前乐子洋的未接来电,后来又发了条微信来,微信上问“小半仙这是对酒产生兴趣了吗?生日礼物还没给你,什么时候来拿?”   骆百川知道陈蕊又把他卖了。   两人自从酒吧那晚之后还没见过面,乐子洋想约他了。   骆百川很清楚乐子洋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阶段小半仙对这个人的定义还只是朋友,并不想变成男朋友。   说到男朋友,每次骆百川问骆海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最后总能被绕来绕去避而不谈。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这件事。   可能是闲得无聊八卦吧…   骆百川就这样看着风车坐在窗边,等待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底楼人家养的大公鸡准时地打着鸣。他用手指拨动着风车,无聊地叫了几声“骆海”。   因为风车黑色的面积扩大了,旋转时越来越丑了,骆百川有点嫌弃地看着它。   “骆海,你在睡觉吗?”骆百川无聊地问。   “没的话变个颜色吧?我在等上班了。”   风车听着这话停止了转动,再启动时转成了爽心悦目的绿色,像是夏天的一阵凉风。   骆百川欣喜地笑了下,又握住脖子上的小星星问,“你很喜欢这根项链吗?”   绿色转成了黄色,恍若漫天星辰般耀眼。   “那我下次再进来把项链还给你吧?”   骆百川替自己找到了一个再次进入那个灵异空间的理由,只是风车转着转着又变成了难看的黑色,像极了骆海板着脸。   “你这人还真是爱生气。”   “说你没哥哥的样子,还不承认。”   骆百川用手指停住风车,又拨动它,停住又拨动,反反复复玩了好几回。他觉着天亮得差不多了,就把风车藏进了自己上班的包里。   屋子里似乎隐约还有点酒味,骆百川把窗户开得大大的,又偷偷摸摸去把酒瓶藏好,把碗的碎片丢掉。   等他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洗漱时,看着里面的自己,却突然愣住了。   镜子里的骆百川额头上有一道小小的伤疤,接近发际线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已经很淡了,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却显得很突兀。   骆百川疑惑地伸出手摸了摸,又用湿毛巾擦了几下,确认这是一道陈年的伤疤。   正巧妈妈从卧室里出来,骆百川叫住了她。   “妈,这道疤是什么时候的?”骆百川指了指自己额头。   妈妈异样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不记得了吗?”   “有点忘了…”   骆百川心虚地看了妈妈一眼,只见妈妈示意他低下头来,摸着他的额头说,“是小学五六年级吧,有天你一个人回来,摔跤磕在楼梯上。头上都是血,吓死妈妈了,还去医院缝针了。”   伤疤被轻轻地抚摸着,骆百川脑海中电光火石,他突然想起了在回来那一刻看到小骆百川摔在地上痛哭。   一瞬间他的头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两条并行的记忆线在脑海中交织着。   骆百川明明记得那天自己摔倒差点磕在台阶上时碰到了一件怪事。离台阶就差一点点距离,他突然自己停住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垫在了自己额头和台阶之间。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骆海救了自己。   但这道疤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出现在了过去,骆海因为跟自己吵闹错过了救小骆百川的时机,所以那道伤疤还是留下了?   骆百川往自己脸上猛泼了几下水,感觉脑子里很乱,所以穿越回去可以改变未来吗?   他非常想现在就再回去一趟,好好问一问骆海。   也许是这几天太累了,骆百川上班时看着电脑屏幕忍不住要打瞌睡,连陈姐都笑他每天熬夜在干点什么。   中午时候,骆百川难得主动约陈蕊出来吃饭。蕊哥嫌麻烦,就直接带他去了刑警大队的食堂,细皮嫩肉的骆百川在里面显得很特别。   “蕊哥,这是你男朋友啊?”有好事之徒围上来看热闹。   “是啊,好看吗?”陈蕊开玩笑。   “好看!蕊哥你真行啊。”   骆百川被这帮糙汉子看得不好意思了,拉着陈蕊赶紧去打饭。   “骆半仙,大博士说你很久不理他了?”陈蕊盛得饭比骆百川还多。   “没,这段时间忙。”   “忙?你有什么可忙的?”陈蕊忍不住帮骆百川多加了点饭,“你是故意躲着他吗?”   “没…”   两人找了张单独的桌子坐下,骆百川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突然抬起头看着陈蕊说,“蕊哥,你记得我额头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吗?”   陈蕊正咬着红烧大排,诧异地停下来看着他,直到把肉都吞下去,才开口说道,“你自己不记得了?”   “不是你有天回家摔在台阶上?满头是血,你妈都吓坏了,后来上学我们还说你是哈利波特来着。”   “哦哦。”   骆百川低头吃着饭,又把餐盘里的大排分了一半给陈蕊。   蕊哥肚子是真的饿了,她没理会骆百川奇怪的问题,继续埋头吃饭。骆百川在心里暗暗想,所以所有人的记忆都被改变了,只有自己拥有两套记忆吗?   然后他脑洞大开,那如果再回到那个时间点一次,自己救了小骆百川,是不是这道伤疤又会消失了?   “骆骆吃饭啊,你在想什么呢?”陈蕊看着骆百川面前几乎未动的餐盘,拿筷子敲了敲他。   “没想什么。”骆百川食不知味地吃了根青菜。   “你脖子上的是什么?”   陈蕊眼尖地发现了骆百川的项链,隔着桌子去拉。小半仙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说,“脖子都给你拉断了。”   “还挺漂亮的啊,你什么时候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干嘛告诉你。”骆百川下意识地捂住那颗星星。   “啧啧,这绝对是有情况啊。”陈蕊挑了下眉,“骆骆开始打扮爱漂亮了,不行,我要质问下乐子洋。”   “蕊哥…求你别多事了。”骆百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那颗星星乖乖地躲在骆百川的手心,这让他下定决心再回去找骆海一次。 第十四章 借口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骆百川饭也吃不下了,繁衍了事地吃了几口就说要回去了。   “这么着急回去干嘛?”陈蕊疑惑地看着他,“中午再陪我会儿,请你喝奶茶?”   “到点要睡午觉了。”   “…”   蕊哥长叹一口气说,“真的是好讨厌你们公务员,难得一天不睡会死吗?”   “会,下午会困死。”骆百川无辜地说。   “滚滚滚,蕊哥伤心了。”   骆百川走出食堂时,这帮硬汉都对着他行注目礼,还有几个热情地挥手说,“小帅哥,下次再来玩啊!”   小半仙一头黑线,有种自己闯进了窑子的感觉。   他直接回了档案馆,同办公室的陈姐中午回家做饭去了。骆百川把门关上,搬出了午睡用的躺椅,他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党员示范岗”,不禁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说好的唯物主义信仰呢…   风车已经在他包里藏了一上午,骆百川把它插在面前的笔筒里,大概是天气太热,小风车也有点蔫蔫的。   于是,骆百川打开了空调。   但接下来小半仙看着自己的手指有点犯愁,前两次喝了酒胆子大,这会儿真要他硬生生咬破手指,倒下不了口了。   他叹了口气,也不过没几天两根手指都负伤了,要是天天去见骆海,给他一百根手指都不够用。   空调出风口正对着骆百川,风车也被吹得转了起来,骆百川看见它变了红色,知道骆海又不乐意了。   骆百川想起骆海严肃地告诫他别再进去了,于是心虚地对着风车说,“我就来还个项链,马上就走的。”   风车依旧红着个脸,骆百川怕骆海再搞出什么幺蛾子,赶紧把手指塞进了嘴巴里。   但明明已经很痛了,却怎么也咬不破,小半仙一狠心拿起桌上的剪刀扎了一下。他紧皱着眉,把血抹在了风车叶片上,不过这次不太多。   困意袭来,骆百川抓着自己脖子上的星星项链睡了过去。   他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胀得很,就像午睡正熟强行被领导的电话叫醒。骆百川是有自己猜测的,他隐约觉得出血程度、焦黑面积和时间倒流的长度是有关系的。   就像这次,只出了一点血,于是他回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的那天。   小半仙上学时偏科很厉害,只有数学是最好的,其他科目都在拖后腿。他最后报本市的大学,一半是由于省外分数不够,一半是因为妈妈的哀求。   骆百川其实很想逃离家庭的“牢笼”,随便飞到哪里,只要是自由的就可以。但他到底还是心软,他受不了妈妈难过的眼神,所以更像是把自己困住了。   高中毕业生骆百川纠结地在填报志愿,小半仙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心想你可别再哭了,不然该让骆海笑话了。   不过说到骆海,人呢???   前两次来骆百川都能第一时间见到哥哥,这次他都在熟悉的校园找了一大圈,还没看到骆海的身影。   小半仙摸着星星挂坠,心想别是白来了一趟。   正想着,骆海就跟鬼似地出现在骆百川身后,哦不该说鬼似地,因为骆海就是个鬼。   小半仙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自己胸口瞪了哥哥一眼。   “怎么走路都没声音?”骆百川责怪他。   “你对鬼要求真高。”   骆海像看白痴地看了小半仙一眼,然后突然握住他的手指,指尖的出血点已经凝结了。   骆百川想抽回手,却被哥哥紧紧抓着,听到他冷冰冰地问,“你有几根手指够你玩的?”   “不是,一定得是手指吗?其他地方的血应该也可以吧?”骆百川傻傻地问。   他是真的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还想着能不能去医院抽点血慢慢用…   骆海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他松开骆百川说道,“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别来。真这么喜欢扎自己,不如去义务献血。”   “哥…”   两人的手刚分开,又被骆百川牵了起来,骆海不自在地瞥了他一眼说,“干什么?”   “你刚刚去哪里了?”骆百川问。   “管得真宽。”   骆百川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疤说,“我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自己摔的。”骆海散开两人牵着的手。   “是因为上次我来找你才留下的吗?”骆百川追着哥哥问,“小时候有了你的保护所以才没留疤,对吗?”   其实小半仙一方面恨骆海讨厌他,但另一方面又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哥哥这么些年一直在默默地守护自己。   他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就像陈蕊说的,骆海的死他自己也不想的。死了已经够可怜的了,死后还要被这么念叨着,骆百川偶尔觉得自己也挺过分的。   说不定骆海就是因为自己投不了胎。   骆海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一个人径直向前走着。骆百川追上他,又拉起哥哥的手问,“哥你告诉我,在过去做的某件事情可以改变未来,是不是?”   “不是。”骆海甩开他的手。   “那这个疤怎么解释?”   骆海看着骆百川,眼神中闪过一丝很复杂的情绪,然后他靠近弟弟耳边说,“世间因果轮回都有报应的,不要去改变什么。”   骆百川疑惑地看着骆海,直到校门口有学生成群结队、兴高采烈地走了出来,小骆百川一个人落在后面。   小骆百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转角了,骆海还站在原地没有动,骆百川轻轻地戳了他一下说,“为什么不跟上去?”   “这么大人了还要接送吗?”   “哦…”   骆百川又叫了他一声“哥”,他发现不过是第三次见面,自己这声“哥”一次比一次叫得顺口。   “什么事?”   “你保护我是觉得欠我了吗?”骆百川犹豫着问。   却没想到骆海反问道,“我欠你什么?”   骆百川被问得愣住了,是啊,哥哥欠自己什么了。他自私地把生活中所有不如意都甩锅在骆海头上,却没想到这关他什么事。   “你不欠我什么。”骆百川轻声说,“但我就是挺讨厌你的。”   骆海看了他一眼,说,“我知道。”   那一瞬间,骆百川觉得哥哥眼神中像是有千丝万缕的东西,说不出是难过、无奈、哀伤还是别的什么。   但他捕捉到了。   骆百川感觉到并不是骆海欠了自己,而是他欠了骆海,自己像是一条离开大海太久的鱼,连海的味道都忘记了。   “哥…”   “最后一次了,下次别进来了知道吗?”骆海难得伸手摸了摸骆百川的脑袋,“再进来我打断你腿。”   “额…”   骆百川刚想再说什么,脑子一瞬间又陷入了昏迷,再睁开眼睛时回到了办公室。   眼前是陈姐放大的脸,“小骆,吓死姐了。怎么叫你都不醒,都上班半个钟头了。”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骆百川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发现自己身上多盖了一件外套,“陈姐,这是你帮我盖的吗?”   “我来时候你就盖着了。幸好盖了,不然对着空调风口肯定得感冒。”   骆百川哦了一声,看了眼停止转动的风车,心想肯定是骆海帮自己盖的,所以他才来晚了。   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鬼呀。   骆百川脖子上的项链凉凉的,他用手摸了下,开心地想,太好了!忘记还骆海了,那又有一个正当理由可以回去了。 第十五章 清单   经过这一趟,红色叶片已经彻底变黑了,像是被谁一把火烧焦,七色彩虹再也完整不起来。骆百川有点心疼地抚摸着它,感觉这风车就像是游乐场卖的次卡,每一格都划满了就没得玩了。   现在是红色,如果自己还是一直回去找骆海的话,那接下来每一张叶片都会失去自己的颜色。   直到整个风车都变成黑色。   小脸黑不溜秋的。   小半仙脑子里突然冒出“非酋”这个词,感觉骆海还真是运气挺差的,坐一趟火车就能碰上意外,还偏偏上的是出事的那节车厢。   “骆海是个倒霉蛋。”   骆百川看着风车自言自语道,在心里琢磨着要把想问骆海的问题列一张清单,抓住机会一次性问个完。   但小半仙没想到好几天没见的乐子洋下班后直接堵上门来了,乐子洋没开车,就站在档案馆门口等骆百川。   两人视线一交汇,骆百川下意识想躲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小半仙,我来接你下班。”乐子洋靠着门口笑了笑。   “我走回家就五分钟。”骆百川有些不自在。   “那就陪你走五分钟。”乐子洋晃了下手上的纸袋说,“迟到的生日礼物自己送上门来了。”   骆百川原本觉得这条回家路很短很短,拐个弯就到了,此刻却仿佛走不到尽头。一路上,他心不在焉地听乐子洋说话,心里却总想着才见过面的骆海。   小半仙承认乐子洋是个让人很舒服的伴侣,但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不来电。   乐子洋像是看穿了骆百川的心事,笑着问,“跟我在一起这么让你不开心?”   “没有…怎么会?”骆百川避开乐子洋的视线。   “可是你的眼睛和表情都是这么说的。”乐子洋装作一副很伤心的模样,话锋一转却坦然地说,“小半仙没必要这样,说实话我确实很喜欢你。但如果做不成情侣,只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无论什么时候,都听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勉强自己。”   骆百川抬头看着乐子洋,半天只说出句“谢谢”,就不好意思地拿着纸袋上楼了。   乐子洋送的是手摇机械日历,金属框架、胡桃木的底座,日历上的图案是世界名画。   骆百川把日历叶片一张张卡进齿轮的小孔中,通过转动右侧摇臂,时间就在齿轮和叶片的翻转声中流逝着。   日历顶部有个可移动的金属指针,可以标记意义重大的日子。乐子洋特意在上面粘了张便签纸,写道,“知道小半仙记性好,但还是想提醒你做个标记。”   指针指向的这一天是两人初识的日子。   日历上的名画是梵高的《星月夜》,骆百川想起了乐子洋那天说自己是“Starry eyes”,他不禁在心中感慨大博士真的是好会追人。   骆百川把包里的风车拿出来插回花瓶里,夏天傍晚的风吹动风车,他摇动着机械日历,时间仿佛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他试着正转反转,时光就像可以倒流一样。   小半仙想了下拿起笔把自己跟骆海每一次见面的日子标记了下来。他又找出一张白纸,把自己想问的问题都写了下来。   骆百川咬着笔一字一句地写着:   1、骆海为什么要去赶那趟火车?是为了去见谁吗?那串星星项链是很重要吗?   2、为什么骆海会被困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不能好好去投胎做人吗?   3、那个风车是怎么回事?是会听骆海的指挥变颜色吗?   4、为什么每进去一次风车叶片就会变黑?是有次数限制吗?变黑程度是否与时间点的长短有关?如果全黑了会怎样?   5、为什么用我的血可以进去?那别人的呢?失的血越多是不是可以回到更远的过去?   6、在那个空间里是可以改变未来吗?为什么说会有因果报应?   7、如果可以的话,那能不能把骆海救活?   写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骆百川心里有一点感伤,其实他从小到大一直在做这个幻想。   要是百川真的可以东到海,换哥哥复西而归就好了,这样爸妈也不用伤心难过了,而自己也可以逃离这个牢笼。   他觉得按照逻辑,如果骆海可以复活,那自己就不会存在这个世界。   这样一想,可能最伤心的人是蕊哥吧?   但骆百川转念一想,陈蕊也不会伤心,因为世界上就压根不会再出现骆百川这个人。   骆百川把A4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感觉自己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可能骆海在打断他的腿之前,先会堵上他的嘴。   骆百川经不住连续熬夜,当晚还是准备好好补个觉,先不去找骆海了。只不过他不去找骆海,骆海又找上门来了,因为小半仙又做春/梦了。   梦里又是一片漆黑,夜静得只听见暧昧的喘息。那个男人压在他的上方,熟练地挤进自己的双腿之间,而自己竟也配合地缠住了男人的腰。   两人做了一会儿,男人宠溺地抱紧他坐了起来,突然的深入让骆百川忍不住叫了出来。   下一秒嘴里却被塞进了一片冰凉的东西,骆百川知道是那块星星吊坠。   他起起伏伏着,像是小船在海上颠簸。就快达到顶点时,却被男人用手指堵住了欲/望的出口。   那人沉沉地说,“叫哥哥。”   这一声又让骆百川惊醒过来,他热得浑身是汗,衣服汗涔涔的,床单也脏了。   骆百川有些恼怒地看了眼风车,然后走下床找了支笔,在A4纸上加了个问题。   他想知道,这些春/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当骆百川写下这句话之后,整张脸滚烫起来,通红通红的,最后他愤愤地划掉了这个问题。   改成下面这个:   8、骆海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第十六章 证明   只是骆百川还没再见到哥哥,就自己解决掉了一个问题。接到陈蕊受伤的消息时,骆百川正在琢磨着怎么再从自己身上搞点血。   最近,蕊哥他们在追一桩拐卖团伙的案件,这次行动人没抓到,陈蕊反倒被自制的土枪伤了肩膀。   所幸伤得不重,骆百川赶到医院时,蕊哥还跟同事有说有笑的。   “骆骆别沮丧着脸,我活得好好的呢。”陈蕊反过来安慰骆百川。   透过敞开的警服还能看到陈蕊肩膀上的绷带,骆百川挺心疼的,从小到大他羡慕陈蕊也佩服她。当自己活得小心翼翼的时候,蕊哥却是那样无所畏惧。   “怎么这么不小心?”骆百川在陈蕊病床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水。   “谁知道那傻/逼这么阴,背后放暗箭。”陈蕊讲起这个整个人都激动起来,“幸亏我命大。”   骆百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蕊哥是你冲太前面了。”   “哎…”陈蕊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这个时候真想被个软软的妹子安慰安慰。”   “那我去戴假发、穿裙子?”骆百川开玩笑。   陈蕊挑眉看着小半仙,然后勾了下他的下巴说,“这个可以有。”   “蕊哥。”骆百川叫了她一声,又说道,“不过我看就你现在这工作,想找个心爱的妹子也挺难的。”   “看缘分咯!”   “不过蕊哥反正我陪你。”小半仙有义气地说,“你单身我也单身。”   “那乐子洋不得杀了我?”   “蕊哥,你别提他了。”提到乐子洋,骆百川又犹豫起来。   “怎么?你拒绝他了?”   “还没,不过我好像只能跟他做朋友。”   陈蕊一本正经地看着骆百川,从他的双眼看到颈部的项链,试探地问道,“骆骆,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没。”骆百川很快地回答,又说道,“哪里来的人。”   “是吗?”   “嗯。”   但骆百川明白他心里哪里有空余的位置去装别人,满心满脑子都是骆海那点破事,他的心里要有也只有个孤魂野鬼。   小半仙觉得骆海的事情不解决,他都没有心情谈恋爱。   骆百川最近走哪儿都把风车带上,只是很奇怪骆海像是很久没出来捣乱了,前几次乐子洋一出场,哥哥总爱调皮捣蛋下,这几天倒安安静静地。   护士进来给陈蕊换药,可怜的肩膀上皮开肉绽,绷带上渗出鲜血来。   骆百川不忍心地看了一眼,却突然有了个主意。趁护士走开的间隙,他拿棉球蘸了一点蕊哥的血。   “你干嘛?”陈蕊警惕地看着他。   小半仙被陈警官看得有点心虚,轻声说,“想借你一点血用用?”   “??”   病房里散出着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墙壁惨白,陈蕊跟审犯人似地看着骆百川,“说吧,怎么回事?”   “蕊哥…”小半仙叫了她一声,“我怕说出来你不信,有点不合常理。”   “骆半仙,你不会想说咱俩是亲生兄妹吧?”蕊哥板着的脸一下子破功了,忍不住想捂脸,“难道你爸跟我妈有一腿吗?咱俩要去验个DNA?”   小半仙一头黑线地扶额。   “不是…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见过骆海了吗?”骆百川还是想对陈蕊把这事说了,毕竟两人是穿开裆裤起的交情。   陈蕊疑惑地瞥了眼骆百川,又听见他犹豫着说,“我后来又见过他两次。”   “骆骆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骆百川点了下头,然后他把这事从头到尾都对蕊哥说了。蕊哥的表情越听越惊异,难以置信,这事比她手上办过的所有案件都见鬼。   听到最后,陈蕊竟用那只伤手摸了摸骆百川的头说,“骆骆你真的没发烧吧?”   “没发烧。”骆百川把那根项链给陈蕊看,“这就是骆海送我的。”   “他送你的?”   骆百川点了下头,本来想纠正下说自己偷来的,想想还是算了。   “所以你想我的血试试?”   “是的。”   要不是陈蕊跟骆百川友谊深厚、彼此熟悉,她都快怀疑面前这个人疯了。只见小半仙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风车,蕊哥看了一眼说,“棉球上的血都干了,你用点新鲜的吧?”   说罢,陈蕊大咧咧地敞开了自己的警服领口。   于是,小护士进来的时候就见着陈警官香肩半露着,面前的小帅哥半跪在病床上,两人像是耳鬓厮磨着,吓得小护士又退了出去。   “我觉得我的血要是行的话,那鸡血鸭血猪血都行了。”蕊哥异想天开着,看着小半仙拿带血的棉球涂在风车叶片上。   “蕊哥,要是待会儿我睡过去的话,帮我打个电话回家。就说我今晚给你陪床吧。”骆百川把风车插窗户上,自己在折叠床上躺了下来。   陈蕊看着骆百川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落下阴影,安静得像是个乖宝宝。   领口那根星星项链特别显眼,窝在小半仙锁骨交汇处,很耀眼。   她感觉那一刻自己都快相信骆百川了,相信这个灵异故事,说不定骆海真是宠着这个弟弟舍不得投胎。   但凭借着陈警官敏锐的直觉,她还是觉得这个故事有点奇怪,从骆海的去世到骆百川的出生,中间还有几年间隔,难道骆海知道他一定会有个弟弟吗?   只不过陈蕊还没来得及细想,骆百川就睁开了双眼。   “怎么样?见过骆海了吗?”陈蕊关切地问,她觉得自己也跟着疯了。   “见到个鬼。”小半仙随口说道,却发现这样说不精准,骆海本来就是个鬼。   见陈蕊一脸好奇,骆百川又解释道,“没,我觉得可能骆海有点嫌弃你的血?”   陈蕊真想翻个白眼,姐姐还是处子之血好吗…   “骆海还真是挑,看起来他就喜欢你的味道。”   陈蕊看着骆百川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听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蕊哥,你信我吗?”   纵使心中有太多不解,但陈蕊还是点了下头说,“我永远相信你的。”   “那我证明给你看吧。”   骆百川突然走到桌边拿了一把水果刀,递给陈蕊。   “你是要我捅你一刀吗?”蕊哥被迫接下这把刀。   “那倒也不必。”骆百川伸出食指,“帮我扎个小洞吧,不需要很多血。”   陈蕊握住骆百川的手指,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陈警官脑子一转,觉得还是不对,“那你怎么证明给我看呢?我能进得去吗?如果不行的话,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做梦呢?”   骆百川被问得愣住了,聪明机智的陈警官突然偏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要是你能把这个东西带回来,我就真的相信了。”   “好。”骆百川摸了下口袋,写满问题的纸和笔都在。   “那我扎了?”蕊哥刀尖向下。   “哦…”骆百川闭上眼睛,忍不住说,“轻点啊蕊哥。”   说罢,骆百川感觉指腹上一下刺痛,鲜血流了出来,他赶紧抹在风车叶片上,然后躺了下来。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到陈蕊说,“放心吧,蕊哥在,会保护你的。”   骆百川醒过来之后还是觉得手指很痛,陈蕊果然还是太狠了。他下意识地寻找着骆海的身影,然后在一棵大槐树下看到了哥哥。   “哥!”   骆百川毫不犹豫地叫着,朝骆海的方向跑了过去,这个画面诡异地跟他做过的梦重合了起来,   梦里年幼的他好像也是这样追着骆海,嘴里一声声地叫着“哥”,面前是哥哥的背影还有一直旋转的彩色风车。   然后他被石头绊了一跤,就像现在这样。   膝盖在地上摩擦,有种钻心的痛,只是梦里画面会截然而至,而现在骆海已经站在面前扶起了他。   骆百川顾不上痛,抬头看着骆海又乖乖地叫了声“哥”。   只是骆海松开手,瞥了他一眼说,“又进来?这腿是不想要了吗?”   被骆海一提醒,骆百川才觉得膝盖痛得很,原来在这个空间摔倒了也会痛。   但小半仙感觉这次时间紧迫,痛也不算什么,一把抓住哥哥的手臂说,“我想问你点事,不问清楚我还会进来的。”   就在骆百川以为哥哥会像之前一样自顾自地走开时,却只见骆海在原地坐了下来。   于是,小半仙也坐下了。他想幸好骆海不走了,不然自己腿痛得根本追不上哥哥。   鉴于前面几次的经验,骆百川感觉时间一到,自己说回去就要回去了,还是先赶紧把陈蕊交代的事情做了。   小半仙从口袋中拿出笔,犹豫地看向骆海说,“哥,你能帮我写几个字吗?”   “写字?”   “嗯。”   骆百川靠近骆海耳语了几句,却见哥哥避了下说,“你当我是月老吗?来求姻缘?”   “哥,你就帮我写在手上吧?”骆百川摊开手心。   “我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情?”   “哥,求你了。”骆百川使出了杀手锏。   骆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抓起骆百川的手,笔尖落在掌心的触感痒痒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一笔一画像羽毛在骆百川心上挠啊挠,他有点想逃却被骆海抓得更紧了。明明没有几个字,小半仙却觉得写了半世纪。   陈蕊要求骆海在骆百川手心写的话是:祝蕊哥早日脱单!   小半仙感觉陈警官真是个人才… 第十七章 试卷   “就这样?”   “嗯…就这样吧。”   骆海写完并没有松开骆百川的手,反而又认真地看了一眼,他的字挺周正还蛮好看的。   小半仙却觉得羞耻得很,用力抽回手握住了拳头。但他抽回了左手,右手却又被哥哥拽住。   骆海看着骆百川,嗓音带笑,“这只手要写吗?买一赠一。”   “写什么?”骆百川试着挣脱,手腕却被骆海牢牢握住。   “祝百川早日脱单?”   “…”   骆百川真是佩服死陈蕊,还害自己被骆海嘲笑。他尴尬地摇摇头说,“不需要了。”   “不需要了?”骆海在他耳边反问了声,依旧没有松手,“所以已经被别人追到手了吗?”   “胡说什么。”骆百川瞪了哥哥一眼,却莫名心虚地说,“你松开我的手。”   骆海也不为难他,说松开就松开了。   只是当骆百川看向哥哥的眼神时又觉得它深似大海,他下意识地想解释和乐子洋的关系,但转念一想自己单不单身关骆海屁事…   两个人就在草坪上并肩坐着,太阳透过薄薄的云层羞答答地露出半张脸来,骆百川猜测现在是清晨,因为空气中隐约还有露水的味道。   他来不及去管这个世界的骆百川多大了在哪里在干嘛,就急忙掏出自己的纸来。   “这是什么?”骆海觉得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你自己看。”   于是骆海从头到尾把这八个问题看了一遍,骆百川字写得没骆海好看,歪歪扭扭的。   见哥哥半天没反应,小半仙靠近骆海指了下第五条说,“这个我知道了,我试了陈蕊的血不行。所以只有用我的血,也只有我可以进来是吗?”   骆海把纸折好塞回骆百川的手心,说,“所以这是试卷吗?回答几道题及格?”   “都要回答的。”骆百川又把纸摊开,整个人靠在哥哥身上说,“我们一个个问题来吧。”   “我为什么要回答?”骆海低头卷起了骆百川的裤腿,膝盖磨红了。   骆百川自己也跟着看了一眼,没底气地说,“不为什么,我就是想知道…”   “知道了能怎么样?”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奇?”   “是我打扰到你的生活了吗?”   骆海的问话让骆百川愣在了原地,他看着哥哥好看的侧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想回答“因为你是我哥哥啊”,却开不了口。   “所以别问了,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骆海看着骆百川怔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发。   “可是…”   “没有可是。”   明明头顶是温暖的阳光,骆百川却觉得心口凉凉的,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刨根问底,也许是固执的好奇心,也许只是因为那只童年时的花蝴蝶。   骆百川不知道骆海是因为无聊还是什么,但这种默默的陪伴与守护其实让他很感动,尽管这个哥哥都已经不在人世。   所以,他想多了解哥哥一点,甚至荒唐地想帮他回到这个世界。   小半仙想自己一定是魔怔了。   骆百川想了好久,还是决定听从自己的内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于是他抬头看着哥哥的眼睛说,“那你为什么要偷偷地帮我?”   “无聊。”   “那你也当我无聊好了。”骆百川拎出那根星星项链说,“本来我想还给你的,但你这人这么不配合,我现在不愿意了。”   骆海侧过身看着弟弟和项链,看着那块吊坠在阳光下闪着光芒,说,“那就送给你吧。”   “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只回答一个。”   骆百川本来想反驳一个哪里够,但怕骆海又反悔,还是忍住了。   “那你挑一个。”骆海随他。   “哦…”但骆百川看着整整一面问题的纸,选择恐惧症了。   小半仙眉头紧皱的样子让哥哥觉得很可爱,骆海今天第二次揉了下他的脑袋说,“要不要先去看看你现在在干吗?”   “来得及吗?”骆百川怕自己又突然回去了。   “来得及。”   于是,骆海站起来伸出手拉起了弟弟。   骆百川膝盖又痛又麻,身子一斜扑进了骆海的怀里,脑袋还跟哥哥的下巴撞了下。他一抬头正对上骆海的眼神,听他问,“这是要抱?”   “抱你个头…”   “那是要背?腿还疼吗?”   “不疼…又不是小孩子。”骆百川嘟囔了一句,逃离了骆海的怀抱。   但刚才被抱住的感觉似曾相识,很温暖也很舒服,以至于现在他竟觉得有些冷。   “现在是几月几日?”   “你高考完了的暑假。”   骆海刚说完,骆百川就看到了正在卧室里睡懒觉的自己。太阳都晒屁股了,他还摊开四肢正在睡大觉,毛毯只盖住了腹部。   高考结束之后,同学们都结伴出去旅游了,只有骆百川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整天睡大觉。   “你快去叫醒他。”骆百川戳了下哥哥。   “你自己去。”   “可以?”   骆海点了下头,于是骆百川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伸出手弹了下另一个骆百川的脑门。   一下没弹醒,他又弹了一下,直到床上的人带着起床气睁开了眼睛,还一脸迷茫地看着四周。   “好玩?”骆海问道。   “是挺好玩的。”骆百川说,有种欺负傻子的感觉。   两个人看着床上那个骆百川慢吞吞地坐起来,看了会儿手机,又躺了下去…   “那时候还真是无聊。”骆百川感慨。   “很想出去玩?”   听到骆海这么问,骆百川诚实地回答了个“是”,又说道,“不想出去玩是不可能的,要不我俩换一下,你就能体会到我的感受了。”   “很难受?”   “开始会,不过现在都已经麻木了。”骆百川无奈地说,“就这样过过吧,谁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就跟你似的…”   小半仙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刹住车。   骆海毫不在意地说,“那你想让爸妈改变吗?”   “怎么改变?”   骆海闭着眼想了下,再睁开时偏头在骆百川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可是你不是说会有因果报应的?”骆百川疑惑地看着哥哥。   “你觉得一个鬼还怕报应吗?”   “好吧…”骆百川看着骆海眼睛说,“那你是同意我下次再进来了?”   骆海点头,“你不是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小半仙不禁开心起来,然后突然想到今天那个问题还没问了。只不过当他又陷入选择恐惧症时,床上那个骆百川突然掀开毛毯,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内裤里,一只手还拿着手机看视频。   视频里传出了暧昧的声音,骆百川一头黑线地看向床上的自己,又转头看着骆海说,“你不能回避下吗?”   骆海还没回答,小半仙又尴尬地说,“你说实话,你以前经常看吗?”   “你频率也不是很高吧?”骆海看了他一眼。   骆百川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像是只烧熟的虾,虽然说大家都是男的。但自己好歹是个同性恋,这样被一个男的看多不好意思。   小半仙觉得让他对着骆海打手枪,还不如对着蕊哥…   床上的骆百川露出了意乱情迷的表情,小半仙赶紧把他哥转了个身,然后他突然想到问哪个问题了。   只见小半仙掏出纸,指着第八个问题说,“你就回答这个吧。”   8、骆海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只不过骆海还没回答,骆百川只觉得脑袋一昏,又特么穿越回去了。他在最后一刻想着,自己还真是傻/逼,来了这一趟一个问题都没问到… 第十八章 排序   骆百川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陈蕊搬了个板凳坐在自己面前,像是在看守犯人。小半仙人还没彻底清醒,双手就被陈警官抓住,恍惚间他以为自己要被戴手铐了。   “我靠!神了。”   陈蕊掰开骆百川的掌心,大叫了声,只见手心上如假包换地写着“祝蕊哥早日脱单!”。   她摇晃着小半仙激动地说,“你睡着之后,我就一直看着你,没让任何人靠近过。就是乐子洋来了,我也没让他碰你。”   骆百川看着兴奋不已的陈蕊,心想别人肯定以为自己这个陪床是头死猪,睡得比病人还沉。   陈蕊盯着骆百川的手心看了半天,仿佛在品鉴一只珍贵的熊掌,看得小半仙心里毛毛的。   “骆骆,你能今天先不洗手吗?”   “…”骆百川无奈地看着陈蕊说,“能…只要你不把我的手掌砍下来。”   “对了,我要先拍个照。”陈蕊用手机拍了张照,又设作了桌面壁纸。   “蕊哥,你是有多渴望找个对象?”   “小半仙,我觉得我的春天要来了。”蕊哥还沉浸在激动中,“你能再回去问问骆海,我的桃花运啥时候来吗?”   “我哥是个鬼…又不是算命的。”   “那他能预见未来吗?”   “不能。”骆百川腹诽,要是他能预见未来也就死不了了。   “那骆海还会干嘛?”   “我哥不会干啥。”   小半仙想到他穿越回来前的最后一幕,心想他哥也就会无聊地偷偷看人打手枪。   “对了骆半仙,我发现你去了几趟之后,哥哥哥叫得很顺口呀。”陈蕊捏了捏骆百川的脸颊,“以前不是直呼大名的嘛,还说骆海算个毛线哥哥。”   “是吗?”骆百川回想了下好像还真是,不过这也是骆海那个鬼逼着自己叫的。   “骆骆,我宣布骆海现在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蕊哥…他最多也就是个可怜的男鬼。”骆百川看着还缠着绷带的陈警官,说道,“我以前真没发现你这么恨嫁。”   “是恨娶。”   “好吧,不过你现在相信我了吧?”   “相信了。”陈蕊坚定地说,“但骆骆你答应我,你下次要再回去得跟我说。不然你这动不动就要拿把刀自残这事,我还是有点怕的。”   “嗯。”   骆百川看向窗户上的风车,红色已经全黑了,橙色黑了一半,他突然有一丝感伤,像是因为不知道还能见骆海几面。   那一瞬间,他有一个猜想,是不是等到七彩叶片全都被烧焦了,他就再也见不到骆海了。想到这里,小半仙紧张地把风车放进包里藏好。   他好像一次比一次更迫切地想见哥哥,明明才出来又想进去了。   骆百川只能安慰自己,是因为骆海还没告诉他到底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考虑到自己的选择恐惧症,以防哥哥下次再刁钻地说只回答一个问题,骆百川决定把清单上的问题按照重要性再排个序。   骆百川坐在书桌前,又找出一张白纸,视线却不经意地瞥过头顶的书架。   课本上落了厚厚的灰,纸张都泛黄了。骆百川未曾动过,因为他讨厌骆海,讨厌到连他留下的东西都不想碰。   只是此刻,骆百川站起身取下了一本书。   他的指尖抚过书页,有几张被刻意折了角。骆海的字迹端正,如同他写给陈蕊的那句话。   可骆百川看着看着却觉得头痛起来,脑袋沉得很,一片混沌。   他像是看到了书本上有字迹被抹去,就想回忆被擦去。   小半仙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白纸上。他把每一个问题都读了一遍,然后发现所有问题都只是想要骆海回来。   想知道哥哥为什么会被关在那里,他在里面过着怎样的生活,更想知道哥哥可以回来吗?自己可以帮哥哥回来吗?   当然除了最后一个问题,骆百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知道骆海的性向。   喜欢女生又怎样?   喜欢男生又怎样?   如果回不来的话,这个问题对骆海而言毫无意义,反正也没人可以爱。   但骆百川就是很想知道,所以他把这个骆海还没回答的问题放在了第一位。然后又把倒数第二个问题挪到了第二位。   如果可以的话,那能不能把骆海救活?   小半仙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想要哥哥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可以当面替自己撑把伞,而不是做那个遮风挡雨却不被看到的鬼。   只是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一举一动,骆海都看得见,骆百川又觉得羞耻得很,他当真开始回忆自己打手枪的频率高不高。   小半仙发现自己喜欢男生是从看小片片开始的,被困在家里久了,总爱找点这样那样的视频看看缓解下无聊的情绪。   但他的注意力全都在男主角身上,想被抱被亲被压在床上,然后小半仙就发现自己是弯的。   但从上学到工作,骆百川在现实生活中还没遇到过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男生。乐子洋也不算。小半仙都快怀疑自己喜欢的男人只存在于手机视频,或者是春/梦里。   梦里那个人骆百川很喜欢,只是每次高/潮时脱口而出的那声“哥”,却让他困扰得很。   真的是疯了。   有次骆百川半夜出来上厕所,见客厅的灯关了,还顺手打开,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哥回来怎么办。   但他明明最讨厌的就是爸妈晚上替骆海留一盏灯。   骆百川感觉自己每时每刻想的都是进去找哥哥,他忍了好几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小半仙乖乖地给陈蕊发了条微信说自己要进去了,然后看着卧室窗台上的风车,拿起了小刀。   用刀划破皮肤之前,骆百川检查了下口袋,哥哥让带的东西带了。   他像是没那么害怕鲜血了,这次要回到更远的过去,所以骆海让他口子稍微豁大点。   反应来得很快,骆百川甚至来不及看一眼伤口,他的手指刚碰到风车,整个人就被吸进了漩涡。   醒来时是一片黑暗,半天才有光,骆百川慌乱地叫着“哥”,然后下一秒手指却被人握住。骆海低头看着他指尖的伤口,这次血竟没有止住。   “东西带了吗?”骆海低头问他。   “带了。”骆百川乖乖地拿出口袋里的创口贴。   骆海说这里没有创口贴,这次出血会多点,让他自己带几张来。   骆百川受伤的手就这样一直被哥哥握着,他眼见着骆海用嘴扯开创口贴的包装,然后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包上。   哎,小半仙只觉得这样的哥哥真是既温柔又性/感。 第十九章 谈心   小半仙带的创口贴有点可爱,都是五颜六色的卡通图案,还有几张是小衣服形状的。他从骆海这里抽回手指,递了几张创口贴给哥哥,说,“你也留几张,万一受伤。”   “我不会受伤。”骆海说。   骆百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哦对,哥哥是个鬼,不会受伤。   “那你帮我保管着。”骆百川硬要塞给骆海,“我以后还要进来的。”   骆海看着手中四五张创口贴,在指尖捻了下说,“你还想进来几次?”   “还没想好…”骆百川诚实地说,说完干脆把手里的一整包创口贴都塞给骆海,“那全给你好了,有备无患。”   骆海瞥了他一眼,“我答应你了吗?”   “你上次答应的,同意我这次进来。”骆百川理直气壮地说,又抬头看着哥哥,“再说我有人身自由,为什么非得你同意?”   “我想进来几次,什么时候进来,都是我的权利,你管不着。”   骆海看着弟弟,半天说了个字,“行。”   然后,他收起创口贴放进了口袋里。   骆百川忍不住在心里“耶”了一声,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骆海后面,得意忘形得连哥哥停下转身都没注意到。   于是,他一头撞进了骆海怀里。   骆百川下意识地抓住哥哥的腰,一抬头,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小半仙一直觉得骆海的眼神冷冷的,大概鬼就是这样的,但此刻却像是有了温度。哥哥就这样低头看着自己,眼睛里似乎藏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有那么一瞬间,骆百川甚至以为哥哥要亲自己了。   只是下一秒,骆海就挪开了视线,退了半步说,“你那张写满问题的纸呢?”   “哦哦。”   骆百川慌忙掏出纸来,指尖却还留恋着哥哥身体的温度。不过一个鬼也没什么体温,他有点难受地想。   纸上的问题重新排过序,狗爬字体端正了许多,骆百川倚靠在哥哥身边解释着它们是按重要性排序的。   “所以,第一个问题对你而言是最重要的?”骆海看了骆百川一眼。   而小半仙被这一眼看红了脸,他低下头尴尬地说,“是因为上次你还没回答我。”   “很想知道?”   “也没有…”   骆百川抢过纸把第一个问题折了起来,他觉得自己还真是别扭。   脑袋里一个小人翘起二郎腿说着“骆海喜欢男的女的,关你屁事!”,另一个小人却眼巴巴地说“问吧问吧,不然好奇心害死猫”。   骆百川小声开口,“不想回答就不要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乱入的,也不重要…”   “那我回答。”   “啊?”   骆百川没想到哥哥这么干脆,他自己反倒慌了起来,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期待哥哥给出哪个答案。   “其实你可以不回答的,毕竟很多人很晚才能认识到自己的性向。”骆百川尴尬地说。   骆海“哦”了一声,看着弟弟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看你也才十八岁,学校里也不让早恋吧?你谈过恋爱吗?”   骆海觉得好笑地看了眼骆百川,然后顺着他的意思摇了下头。   “所以你看吧,你都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小半仙硬着头皮说。   “那你怎么知道的,你谈过?”   “我不一样,我就是知道…”   骆百川只觉得自己在骆海的视线下,头越来越低,恨不得变成老鼠打个洞钻地里。   “那请教下,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生?”   骆海说话的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笑。   “额…”   哥哥说话时的气息就挨在他头顶,小半仙感觉自己连头发根都羞红了。   “哎哎,这道题过吧。你当我没问。”   哥哥又意味深长地“哦”了声,“真的不想知道?”   “不想。”小半仙心口不一地回答。   “我觉得我还是回答下吧,省得某些人背地里又要骂人。”骆海停下了下,纠正说,“骂鬼。”   “…”   小半仙这副被调戏的样子很可爱,骆海忍住了揉他脑袋的冲动,开口说道,“如果是遗传的话,那我应该跟你一样。”   “什么?”   骆百川看了哥哥一眼,后者没再说话。小半仙消化了一下这句话,意思是骆海也喜欢男生?   只不过下一秒,骆百川想起自己肯定当着哥哥的脸洗过澡打过手枪,又一下子羞愧起来。   “满意了?”   “额,这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骆百川瞪了哥哥一眼说,“我只不过关心一下你,之前问你你都不回答。”   “好。”   骆百川又偷偷看了哥哥一眼,只觉得心怦怦直跳,自己这只小猫真是被好奇心害死了。他生硬地转移开话题,指着哥哥的雨伞说,“那这把伞是从外面带进来的吗?”   “嗯。”   “哥,你说这里没有创口贴让我自己带来。所以在这个世界里你一无所有,有的东西都是你进来那一刻随身带着的是吗?”骆百川推测道。   骆海点了下头。   骆百川看着伞问道,“那你死那天是下雨吗?”   其实骆百川更想问的是那天雨下得大不大,如果大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去坐那列火车?   骆海没有直接回答,他笑笑说道,“想不想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   小半仙有点意外,这似乎是哥哥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   “当然想。”骆百川说,“不过你快点,我怕我又突然被吸回去。”   “好,这应该是个平行于现实的世界,在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任何一点都可以很快地到达。”骆海看着一脸认真的弟弟,又说道,“你可以触碰到现实的东西,但两者之间没有任何物质交换,就像…”   “就像戴了个套?”小半仙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骆海颇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刚要开口却听到骆百川自己圆了回来,“我是说手套…你别想歪。”   “哦。”   “嗯…”   “总之做什么就像隔了一层膜。”骆海继续说道,“至于我是怎么进来的,死了之后睁开眼就在了,一直也出不去。”   骆百川本来想追问是怎么死的,但他突然意识到哥哥今天说得太多了,他怕骆海一次性都说完了,就再也不让自己进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就是很想见哥哥,很想很想见,一次比一次想。   所以,小半仙盘算着要给自己留点余地,别一口气问完。于是,他插嘴说了另一个话题,“那哥哥你在这里过得好吗?有东西吃,有地方睡觉吗?”   骆海笑笑,“你在关心一个鬼有没有过上小康吗?”   “……你可以吃吗?”骆百川拉住哥哥的手臂,“要不要下次给你带点好吃的进来?”   小半仙突然觉得哥哥可怜得很,简直是个饿鬼,连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像饿得要吃人。   “没必要。”骆海回绝了他。   “哦,那你睡觉吗?有地方休息吗?”   骆海伸手很轻地捏了下骆百川的肩头,说,“真想知道?”   “嗯!”   “我怕吓到你。”   “我胆子有这么小吗?”   骆海笑了,拉起骆百川的手走了几步,两人就出现在了兄弟两共同的卧室,此刻小骆百川不知在哪里,卧室里空无一人。   哥哥带着小半仙坐在书桌上说,“对一个鬼而言,哪里都可以睡。”   于是,骆百川顺着骆海的视线看向自己房间的每个角落,从地板看到橱柜,又看向天花板。小半仙突然觉得身上冒着冷气,“所以你就住在我房间?”   “偶尔,不欢迎吗?”   “也不是…”   但骆百川说不出“欢迎”这两个字,他一想骆海这个讨厌鬼偷偷藏在自己房间,又想揪住哥哥衣领打他一顿了。   好不容易培养起的兄弟情可以被抛到一边了…   最后骆百川的视线落在自己床上,他看着哥哥问道,“那你总不会也睡过我的床吧?”   “不可以?”   “额…”   此刻房间里暗暗地,只有屋外的路灯隐隐透进来,骆百川脑子轰地想起那些春/梦,脸刷一下红了。   他犹豫着问道,“你没对我做过什么吧?”   说完,骆百川恨不得变成只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   “对你做什么?”骆海反问道。   骆百川问不出口,只能说道,“比如抢我被子什么的?”   “哦。”骆海笑了下说,“没睡过你床,你放心。”   “那就好。”   “你睡觉这么占床,哪里还有位置?”   骆百川在心里很快地接道,那你可以睡我身上,然后突然被自己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雷得外焦里嫩。   他勉强相信骆海是这个正人君子。   “对了,我呢?”骆百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现在是哪一年了?”   骆海没有回答,却指着纸上第二个问题说道,“为什么会想要把骆海救活?”   “我就问问而已,知道不可能的。”   “是因为我让你过得不开心吗?”骆海冷冷的声音意外地温柔下来,他终于伸出手揉了下弟弟脑袋说,“因为爸妈一直想着我,你很难受;你觉得你是第二个骆海,是他的影子,被限制了该有的自由。所以,你不开心对吗?”   “哥…”   “因为你不开心,你觉得生活没意思,这样的家庭让你透不过气来,所以你想让骆海活过来替你结束这样的生活,是吗?”   “哥,我…”骆百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他确实这样想过,但此刻想骆海活过来却又似乎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如果我帮你改变这样的生活呢?”   骆百川怔怔地看着哥哥,又听到他淡淡地说,“让骆海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一点,让你开心一点,就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吗?”   “哥哥…”   骆百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曾经他确实想把骆海从自己生活里彻底移除,最好是再也不用听到这两个字,但现在…   “可是,你不是说擅自改变会有因果报应吗?”   “我也说了一个鬼怕什么报应。”骆海自然地搭上弟弟的肩膀,“不涉及生死应该没什么报应。但我不清楚后果,因为在过去的一个变动,可能会影响未来很多。”   骆百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下意识地靠向了哥哥怀里,他贴得很近,甚至想听听鬼有没有心跳。   这时房间外面传来了婴儿的哭啼声,骆海搂住他说,“想不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第二十章 宝贝   生与不生,对于骆建军这样遭遇变故的家庭而言,犹如哈姆雷特的难题。   有很多人选择了放弃,哀莫大于心死,他们既走不出来也走不下去。就这样沉浸在无限悲伤中,度过着自己的风烛残年。   也有人很坚定地选择再生,即使这又是另一场磨难。再生育的历程很少有一帆风顺的,早已不具备最佳生育条件的父母们,不论是怀孕还是生产都历经艰辛。   自然受孕的机会渺茫,多数人选择了辅助生殖技术。但尽管试管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但很多家庭并不会一次成功,他们承受着一次次尝试的煎熬,而最后能成功已经是幸运儿了。   年龄增加了孕育新生命的负担,从促排移植到保胎分娩,高龄的母亲们经历了无数血泪史,有的甚至在鬼门关里进进出出。   当然也有家庭选择了领养,但由于政策限制,收养之路也并非是一条坦途。   纵使千般万般不易,但似乎并没有理由去阻止他们执着地渴望一个孩子。因为也许只有重新获得新生命,才能修补心上的伤口,拾起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骆海出事之后,原本沉闷的骆建军愈发沉默寡言,抽烟与酗酒似乎成为了唯一排遣悲痛的出口。   人近中年,婚姻的激情早已被生活琐碎消磨殆尽,孩子似乎成了维系夫妻关系的唯一纽带。所以很多家庭在孩子出事之后,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很难说让骆建军夫妻俩最后下决心再要一个孩子的原因是什么,但结果却是出生后的骆百川成为了维系这个家庭最后的稻草。   因为他们已经承受不了再失去一个孩子。   骆百川的出生之路比其他多数家庭要顺利很多,却也不容易。妈妈还未绝经,他们选择了先尝试人工授精,第三次时小小的骆百川在妈妈子宫里出现了。   为了保胎,头三个月妈妈躺在床上并不敢动,打了数不清的保胎针,时刻处在担心胎停的恐惧之中。即使熬过孕早期,不断隆起的肚子已经让她力不从心,任何动作都如履薄冰。   但情况依旧不好,妈妈被检查出胎盘前置,反复出血只能保持卧床,靠强力止血针维持着。   像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硬生生地熬过了三十六周,骆百川通过手术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那一刻,妈妈在手术台上流下了眼泪。   此刻,迷你骆百川躺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小手挥舞着,小脚直蹬,小脸涨得通红。骆百川戳了下哥哥的腰说,“‘我’这是怎么了?饿了还是尿了?”   “这不是该问你吗?”骆海反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管过孩子。”小半仙嘟了下嘴,推了把哥哥说,“你快去哄下,哭得太可怜了。”   骆海带着笑意说,“我也没管过。”   骆百川瞪了他一眼,心想我信你这个鬼,他打赌骆海在他小时候绝对逗过玩过他。   “那你去叫妈妈。”小半仙捏了下哥哥的手臂。   对于妈妈来说,养育婴儿并不比怀孕容易。相比于年轻的妈妈而言,她并没有老人帮忙,生育不久的身体本就虚弱,此刻却又要做饭又要管宝宝。   厨房间抽油烟机声音太大了,妈妈并没有听到外面的婴儿啼哭。   “还是我来吧。”骆海忽视了骆百川的提议。   婴儿床头挂了一串可以旋转的摇铃,骆海用手指轻轻一拨,摇铃缓缓旋转了起来。小宝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头顶这个不停转动的玩具。   然后,迷你骆百川一下子忘记了哭泣。   骆百川只觉得这样的哥哥,既不冷也不傲,反而温柔得很,他甚至真的渴望小时候有一个骆海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床边。   只是,骆海摇着摇着,又忍不住逗起了小宝宝。   他突然用手停住了摇铃,迷你骆百川一见玩具不动了,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小宝宝一哭,骆海又继续拨动摇铃。   反反复复几次,骆百川感觉小小的自己都快被搞傻了,他忍不住又给骆海加了个形容词,明明是又温柔又坏的哥哥。   “你想玩吗?”骆海回头问他。   “玩我自己吗…”   “嗯。”骆海带他站到婴儿床头,一本正经地说,“蛮好玩的,你试试看?”   于是,骆百川被忽悠得逗起了小宝贝。   他转了会儿摇铃,又捏了下上面的小喇叭,让它发出嘟嘟的响声,逗得迷你骆百川咯咯直笑。骆百川忍不住俯身捏了下自己的脸。   “可爱吗?”骆海问他。   “嗯。”   骆海也弯下腰拍了拍小宝贝,这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抚摸让小宝贝彻底蒙圈了,睁着眼睛四处看着。   骆百川心中有点动容,原来曾经那么讨厌的骆海一直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护着自己,就像隐形的守护神。   “哥。”   小半仙叫了骆海一声,想说“谢谢”却没说出口,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的哥哥。   “怎么了?”   “没什么。”骆百川的心弦却动了下。   “你听。”   只见骆海按了下玩具上的开关,摇铃自己缓慢地旋转起来,还播放起了《小星星》的音乐。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挂在天空放光明,好像千万小眼睛。   小宝宝就在美妙的音乐声中闭上眼睛,重新进入了梦乡,大概他不是饿了也不是尿了,只是睁开眼看见没人陪害怕了。   “可以了吗?他不哭了。”骆海问弟弟。   “哦…不哭就好。”   骆百川却在音乐声中失了神,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项链,想又是小星星。   骆海忍不住揉了下他的脑袋说,“你看从小到大都这么爱哭。”   “哪有。”   不过骆百川回想了下,好像这几次穿越回去看到的差不多都是自己在哭,果然概率太高。   小半仙想着自己那一堆问题,脑袋里突然又冒出一个,他想问问骆海是不是其实还挺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   “哥。”   “嗯?”   “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骆百川轻声说,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但你要活着也就不会有我了吧?”   所以我们注定不能同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小半仙心口突然酸酸的,再看向骆海时眼眶竟有些红。这时,妈妈从厨房间慌忙跑了出来,见小骆百川还在安心地睡觉,又舒了口气回去了。   骆海伸手摸了下骆百川的眼角,说话时声音有点哑,他说,“你活着就好了。”   “哥…”   骆百川还想跟骆海说其实自己没那么讨厌他了,还想问问他下次要么带点好吃的来,就算不能吃闻闻也好。   但好可恶,他的意识又突然模糊了。   恍惚间,骆百川感觉自己被哥哥抱着坠入了黑暗之中,然后有只手轻轻地捂住了他的眼睛,像是怕他被突然的光明闪了眼。   可是,等骆百川再睁开眼睛时,发现天翻地覆了。 第二十一章 巨变   骆百川只觉得这次的反应比以往更强烈,他并没有立刻醒来,甚至有种要溺死在黑暗中的错觉。伴随着剧烈的头痛与恶心,他下意识地叫着“哥”,然后醒了过来。   窗台的风车缓缓地转着,橙色叶片跟红色一样,全都变黑了。   头痛带动脸部神经都在抽痛,骆百川艰难地睁开眼,摇晃着要去抽屉里找那张临摹下风车的画纸。   然后他发现,那张纸不见了;   抽屉里哥哥的风车画作不见了;   书架上的课本和衣柜里的衣服,都不见了。   骆百川慌乱地摸向自己颈部,那根哥哥给自己的星星项链,也消失了。   他用力抓了自己几下,像是试图找到那根冰冷的链子,却只留下几道红色的抓痕。骆百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卧室,书桌还是书桌,床还是床,只不过原先属于骆海的东西都消失了。   除了那个黑了两片叶子的彩色风车。   骆百川一把抓起风车,难以置信地叫着哥哥,风车却没有任何回应,连转动都停止了。他惊慌失措地摇晃着风车,吹动它,一声声“哥哥”却像石沉大海。   骆海像是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小半仙把风车扔在书桌上,愤恨地砸了下拳头,然后看到了一旁一家三口的合影。   背景是连绵不绝的青山,年少的骆百川站在正中,两旁是微笑着的爸爸和妈妈,照片里一家人和谐又温馨。   但骆百川看着这张照片,背后却冒出一阵冷汗。因为本市没有山,所以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旅游过了。   小半仙的头又开始痛起来,所有的记忆像是被强行洗牌。   骆百川像是想到什么,找出乐子洋送的手摇机械日历,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确认他已经回到了正确的时空。   但小半仙清清楚楚地记得他把自己跟骆海见面的日子都标记了下来,而如今,日历上空空如也。   他把日历翻到梵高的《星月夜》,乐子洋留下的便签纸还在,金属指针还指着他们初识的那天。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陈蕊发了一条微信。   微信上蕊哥问他中午约饭吗?   手机顶端的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是个周六,骆百川仿佛睡了一个超级大懒觉。小半仙手指微微颤抖着,还没回复,却发现两人上一条聊天记录不见了。   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穿越前给蕊哥发过微信,然后连这条信息都消失了。   骆百川震惊地翻动着聊天记录,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手指上并没有创口贴,指尖也没有曾经的伤口。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难以解释的梦。   手机锁屏了,骆百川把漆黑的屏幕当镜子用,镜子里的骆百川还是骆百川,只是他额头的那道伤疤不见了。   那道疤原本是没有的,是他后来穿越回去时不小心造成的,而现在又没有了。   骆百川知道骆海一定做了什么。   小半仙混乱的脑子里像是并行着好几条记忆线,他自己本来的记忆,在平行世界里的记忆,还有现在被骆海改变了的记忆。   最初时是骆百川没去成的科技馆,大雨天和作弄他的雨伞,原本该摔得跤也因为哥哥的守护变成一件灵异事件。   再然后是两个人一起送小骆百川回家,因为争抢骆海的项链,害自己额头上留了一道疤。   而现在,骆百川记得的是自己和同学去成功了外地的科技馆,没有妈妈的阻挠,也没有骆海和作弄他的雨伞。   唯一不变的是下雨天。   这些线交织缠绕着,骆百川的头更加痛了,但他记得哥哥说过,“那如果我帮你改变这样的生活呢?”   “让骆海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一点,让你开心一点,就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以吗?”   骆百川在心里操了一声,忍不住想骂人,又想揪住骆海衣领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   “小川,起床了啊?”   骆百川走出房间时正好碰到妈妈,他“嗯”了一声,却发现妈妈也不一样了。   原本因为哀伤而沧桑的妈妈精神了许多,气色也好了,搭配的衣服竟也时髦起来了,似乎连头发都染过了。   骆百川惊异地看着妈妈,犹豫着问道,“妈,我额头上有过一道疤吗?”   “什么?”妈妈疑惑地看着她,放下手上的扫把。   “哦,没什么…”骆百川想,果然其他人的记忆都被改变了。   “哪里有疤?小川过来,让妈妈看看。”   说完,妈妈示意骆百川低下头,真的认真地看着他的额头,“没什么疤,我们小川帅得很。”   骆百川像是第一次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听到妈妈叫他这么多声“小川”,其实以前妈妈不太叫他的小名,仿佛每叫一声“小川”都会让妈妈想起她死去的小海。   “妈妈。”骆百川轻声叫着,闭了下眼鼓起勇气问道,“我哥以前的东西呢?”   “你说骆海的吗?”妈妈停下手上的动作,自然地说,“不是都打包放到储藏室了吗?你想要找什么?”   还好。   听着这句,骆百川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骆海彻彻底底从自己的世界消失了,任何东西都不给自己留下,幸好只是被妈妈放起来了。   “对了小川,什么时候有空跟爸妈去看房子?”   “我们要搬家?”   “给你买新房子,以后讨了媳妇总不能再住这破房子。”妈妈笑笑说,像是笑骆百川这个傻孩子。   “可是…”   “可是什么?”   骆百川顿了下没说出口,他想说的是,可是不是要等骆海回来吗?   小半仙按了下自己的太阳穴,头痛又厉害了起来,他似乎想起来了爸妈是说过要搬新家,这房子太破太旧了。   他们一家三口还去过很多地方旅行,坐过火车、坐过飞机,就像其他普通家庭一样。   这些家的温暖他应该切切实实感受到过。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骆海。   骆百川攥紧拳头,感觉自己那一清单的问题非但一个没解决,还越来越多了,像是一团怎么样也理不清的毛线。   他要回去找骆海,找他问一个清楚。   “小川快吃饭了,坐下看会儿电视吧?”妈妈见他又往卧室走,不解地说道。   “我还困…想再睡会儿。”   只是骆百川刚走到一半,陈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骆半仙,问你中饭约吗怎么不回我?我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   “我…”   骆百川突然想起骆海在自己手心写的话,想去问问陈蕊还记得那个“祝蕊哥早日脱单”吗,于是他立马答应了。   两个人就约在骆百川家附近的豆捞店,出门前妈妈还在骆百川耳边唠叨,催他什么时候去学个车,有辆车到底方便许多。   妈妈这样的转变,让小半仙不禁感慨这个世界太不真实了。   去豆捞店的路上经过档案馆,骆百川皱紧眉头回忆了下,确认自己还是在这个单位上班,还是在本地上的大学。   但原因似乎不是爸妈不让,而是自己想留在这里。   他整个人生的轨迹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改变,只是在细枝末节上有了变动。这让小半仙很想问问哥哥到底做了点什么手脚?   骆百川刚走进豆捞店,陈蕊就热情地挥手,“骆半仙,这儿呢!”   “菜我都点好了,都是你爱吃的。锅底也上了。”蕊哥拉着骆百川坐下。   小半仙看着一桌子自己爱吃的东西,感觉蕊哥还是那个蕊哥,应该没变。   “蕊哥?”   “干什么?”   “你肩膀上的伤好了吗?”骆百川试探着问。   “没呢。”陈蕊大咧咧地敞开衣领,给骆百川看伤口。   “那你还吃麻辣锅…”   “又死不了。”陈蕊开始吐槽养伤的日子多难受多无聊。   骆百川的视线却落在陈蕊的手机上,他伸出手按了一下,发现蕊哥的手机屏幕果然不是那个“早日脱单”了。   “你干嘛?偷看我手机吗?”陈蕊拍了下小半仙的手,把手机解了锁滑给他,“想看就看咯,蕊哥没啥见不得人的。”   “你换手机壁纸了?”   “没啊,用好久了。”   陈蕊手机屏幕上是一只软萌的小兔子,可可爱爱地缩成一团,骆百川突然想起来蕊哥说这只兔子是她的择偶标准。   “蕊哥,你记不记得有人写过‘祝你早日脱单’?”尽管不抱希望,骆百川还是想问问看。   陈蕊盯着小半仙,筷子夹着毛肚涮,夹上来时随口问道,“谁啊?这么好心。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好吧,骆百川的希望破灭了。他心想前两天还叫骆海男神呢,现在就谁啊谁的。   果然大家都不记得骆海这个可怜鬼了。   骆百川心不在焉地看着锅里的各种小丸子上下翻腾,突然有些难过。原来在这段记忆里,再也没有哥哥的暗中作祟,也没有那只花蝴蝶。   他的愿望实现了,可以晚归,可以出去疯,也可以到处旅游。   没有无处不在、阴魂不散的哥哥,他可以做真正的骆百川。只是明明该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小半仙的心却突然揪着痛起来。   他觉得委屈。   他想念哥哥了。   “想什么呢?丸子都涨成球了。”蕊哥敲了敲骆百川的锅。   “蕊哥…”骆百川拿筷子戳着丸子,小声地问,“你知道骆海的事情吗?”   “骆海?你提他干吗,我都快忘记你还有个死去的哥哥了。”   唉,骆百川在心里叹口气,心想哥哥啊,果然只有我还记着你。   他突然希望这个时候骆海再出来逗逗自己,随便干点什么,让锅里的芝士丸子飞起来都行。   这时,陈蕊看了眼手机说道,“乐子洋说要过来。”   “什么?”   “大博士说要过来买单。”陈蕊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一副不欢迎的样子?”   “没有…”   骆百川有点头疼,他感觉自己都快把这人忘了。然后小半仙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心虚地问蕊哥,“呃…我还没跟乐子洋好吧?”   陈蕊一口酸梅汁差点喷出来,“小半仙你在逗我吗?”   “还是说你想通了,想答应乐子洋了?他真的追你追得好苦啊!”   “额…”骆百川说道,“没想通。”   “好吧,那你慢慢想。”   骆百川咬了口丸子,芝士入口黏黏的,不知怎么地,他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   幸好没跟乐子洋好,骆百川很开心陈蕊帮他确认了这件事情。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万一自己跟别人好上了,总觉得很对不起哥哥… 第二十二章 鬼片   等乐子洋赶到豆捞店的时候,陈蕊跟骆百川已经肚子吃得圆滚滚,瘫在椅子上了。蕊哥拍了下乐子洋的肩膀说,“等你买单呢!”   “真是连点汤渣都不给我剩。”乐子洋吐槽。   “赶紧买单,我们下一顿去。”   乐子洋心甘情愿地付钱,看向骆百川时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小半仙。”   “嗯…”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骆百川被乐子洋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后者却毫不自知,自然地搭住小半仙的肩膀说,“最近在忙什么呢?”   “没忙什么。”话虽这么说,骆百川心里想的却是,忙着跟一只鬼纠缠不清…   蕊哥看了两人一眼,冲乐子洋抬了抬下巴说,“大博士,小半仙忙着跟你捉迷藏呢。”   “哦,那看来我得更努力找,不然就输了。”   “你别听蕊哥胡说…”   乐子洋说话时留骆百川太近了,弄得他有点不自在,于是小半仙往后退了退。然后,他莫名又想起了哥哥,想起或许自己第一次跟乐子洋见面时就是骆海在捣乱。   但今天却没人捉弄乐子洋。   骆百川突然有点想看骆海暗地里的小把戏,偷个钱包或是绊人一跤都行,这至少能让他确定骆海的存在。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半仙脑子乱得很,他还没理出个头绪来,甚至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哥哥。   “请你俩去看电影?”乐子洋按了下车钥匙,请骆百川和陈蕊上车。   “蕊哥…我想回家了。”   “这么扫兴干嘛,好歹人家刚请我们吃了顿饭。”陈蕊靠近骆百川耳语着,然后把他拖上乐子洋的车。   但骆百川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家再试试那个风车还有没有用,他甚至后悔没有把它带在身边,万一妈妈把它丢了该怎么办?   曾经骆百川无比讨厌那个死了也无处不在的骆海,而现在,他担心的却是再也没机会见到哥哥了,他怕风车再也没用了,怕骆海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好想哥哥。   想那只带自己回家的花蝴蝶,想那把为自己遮风挡雨的黑伞,想那个又冷又傲的鬼,还有其实很温柔的哥哥。   “骆骆。”陈蕊惊讶地看着他红了眼眶,“在想什么呢?怎么哭了?”   “没,没事。沙子进眼睛了。”   蕊哥看着关紧的车窗心想哪里来的沙子,却还是撑开骆百川的眼皮帮他吹了下。   小半仙却奇怪地看着陈蕊说,“蕊哥,你骂骆海几声好不好?   “我骂他干吗?不是缺德吗?他都死了这么久。”   “蕊哥…”骆百川一露出这种求人的表情,陈蕊就受不了。   “行行行,我帮你骂好吧?他惹你生气了?”   “嗯。”   于是,蕊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还是撸起袖子说道,“你想怎么骂?”   “说他混蛋。”   “骆海你他妈混蛋。”   “说他小气鬼。”   “骆海狗逼小气鬼。”   骆百川想起之前掉落在陈蕊头上的墙灰,想起她说只要一说骆海坏话就一定会发生什么,于是小半仙默默地期待着。   只是什么都没发生,蕊哥连一根头发都没少,只有乐子洋在边开车边问,“你俩在玩什么?像幼儿园小朋友,太可爱了。”   “在骂骆海呢。”   “蕊哥…”骆百川一没拦住,陈蕊就大嘴巴说出去了。   “骆海?是小半仙死去的哥哥吗?”乐子洋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回头问道,“也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他。”   是吗?   骆百川想原来在骆海消失的这段记忆里,连自己都差点忘了哥哥。   啊,小半仙突然很渴望现在下一场倾盘大雨,试试看哥哥还会不会替自己撑伞,或者干脆摔一跤或是被车撞…   “对了大博士,你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吗?”   “我吃过了。”   “所以你是专程来买单的?”陈蕊随口问着。   “嗯,你们有需要的话,随叫随到。”   蕊哥搭住骆百川的肩膀,夸赞乐子洋,“小半仙,大博士这种是绝种好男人啊!”   “哦。”   其实看着窗外的骆百川压根没听见蕊哥在说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陈蕊已经跟乐子洋在讨论看什么电影了。   陈警官翻弄着手机说,“好像也没啥想看的电影,大博士你有推荐吗?”   “问小半仙吧,我都可以。”   “骆骆。”蕊哥刚叫了他一声,又看着手机屏幕说道,“看这部好不好?泰国鬼片,应该蛮刺激。”   “…”   骆百川心想这选得还真是应景,又听到乐子洋贴心地问,“鬼片?小半仙会害怕吗?”   “不怕不怕。”蕊哥巴不得骆百川怕得躲进乐子洋怀里。   而骆百川想的却是:说出来吓你们一跳,我连真鬼都见过,还怕电影的鬼吗。   然后他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句滑稽的经典台词,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小半仙脑洞大开地想,要是这帮鬼真能帮自己联系到骆海该多好。   因为他真的很想哥哥。   这部鬼片很冷门,也没什么排片,放映厅里冷冷清清的,算上骆百川他们三个也才十来个人,倒是徒增些恐怖气氛。   骆百川站着过道边等他俩先进去,却被陈蕊推了下,让他坐在中间。   坐下时,乐子洋贴心地帮骆百川扶好座椅,蕊哥还欲盖弥彰地说,“小半仙坐中间安全,坐边上万一冒出来个鬼,要吓死人的。”   骆百川却在心里想,他倒还真的希望哥哥突然冒出来,坐在自己边上。   “别怕哈,陈警官保护你。”陈蕊拍了下骆百川的大腿,还冲乐子洋眨了下眼说,“小半仙实在害怕的话,右手边还有个肩膀可以靠呐!”   骆百川真是受不了陈蕊了。   他默默腹诽,鬼我是不怕,但蕊哥太让人害怕了,一副要把人剥光了往乐子洋嘴里送的架势。   女人八卦起来实在太可怕,尤其是像蕊哥这样的女中豪杰。   “开始了。”乐子洋在骆百川耳边低声说。   这片子剧情很弱智,但胜在气氛渲染得很恐怖,加之又掺杂了些巫术情节,显得愈发灵异。画面阴沉灰暗,音效一惊一乍,当女鬼回头的时候连陈警官都忍不住叫了出来。   只有骆百川淡定得很,他看着片子里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的鬼们,感觉骆海真是有史以来最好看最帅气的鬼了。   只可惜电影里的鬼说着叽里呱啦的泰语,看来跟骆海是语言不通了。   “害怕吗?”乐子洋偏过头,说话声音低低的,显得有些暧昧。   骆百川摇了摇头,却看到乐子洋把手放在两人座椅的缝隙间。他说,“可我有点害怕怎么办?可以牵你的手吗?”   说完,乐子洋直直地看着骆百川。   两人手的距离很近,骆百川只要动一下就能跟乐子洋十指相扣。   但小半仙不想。   他刚想直截了当地拒绝,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像是感觉到骆海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这家电影院里。   于是,骆百川带着说不出口的心思,悄悄挪动着手指。乐子洋又看着骆百川问了句,“可以吗?”   小半仙没回答,但他的手指却像小人一样走向乐子洋,只是走着走着,果然撞墙了!   骆百川低头看了一眼,他跟乐子洋的手之间空无一物,但却怎么也碰不到。   哈哈,哥哥果然在。   小半仙不禁翘起了嘴角,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骆骆你没病吧?看鬼片居然笑这么开心?”陈蕊看了他一眼,惊异地说。   “啊?没…我没笑。”   骆百川尴尬地收回手,正对上乐子洋暧昧的眼神,他在心里操了一声,想完了,这下要被误会了。   蕊哥看着两人突然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识相地说,“你们继续继续,我自己看电影。”   “继续吗?”乐子洋问他。   骆百川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你别误会。”   “噢,那继续看电影吧?”   “嗯。”   只是这电影骆百川怎么样都看不进去了,他知道哥哥就在自己身边,他们很近很近,或许只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膜。   真好,哥哥还在。   小半仙还是忍不住笑了下,他是真的怕骆海灰飞烟灭,彻底消失了,不管在哪个世界。   “哥哥。”骆百川在心里叫了他一声,然后很轻很轻地自言自语,“你在的话,就告诉我吧。这个没有骆海的世界,让人一点都不开心。”   说完,他把手搁在腿上悄悄翘起了小拇指。   一秒、两秒,时间静悄悄地走着。   骆百川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地在钓鱼,就在他想收回小拇指的时候,鱼儿上钩了。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跟他的手指拉扯着,骆百川忍不住伸手抓,却抓了个空。   他想抓住哥哥,也想立刻、马上就穿越到骆海那个世界里去。 第二十三章 揭秘   这部泰国鬼片骆百川看得心不在焉的,完全不知道剧情在讲些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恨不得骆海学贞子从电影屏幕里钻出来…   电影院的座椅靠背设计得不太舒服,骆百川靠得脖子有点酸,他直起身子转动着脖子,再往后靠时就多了个“靠枕”。   像是有什么东西垫在脖子后面,靠上去很舒服。   骆百川嘴角笑了下,他猜是哥哥的手臂,于是反手往后抓。   只是,又落空了。   小半仙的手在空气里胡乱抓了几下,然后被陈蕊吐槽了,“骆骆你在干嘛?动来动去见鬼了吗?”   骆百川还真想说是的。   乐子洋也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小半仙只能乖乖地在座位上坐好。   脖子后面的靠枕很舒服,骆百川忍不住转动脖子蹭了蹭,这种灵异事件对他而言反倒很有安全感。   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回家就要去试试风车。   乐子洋和陈蕊看鬼片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在车上还一个劲儿讨论,小半仙盯着车窗外只想着快点快点回家。   “请你俩吃晚饭去?日料好吗?”乐子洋打算把两个人彻底承包了。   “好啊,晚上再去酒吧嗨!”陈蕊很感兴趣。   只有骆百川兴致缺缺地说,“你俩去吧,我想回家了。”   “周末呢,这么早回家干嘛?”蕊哥捏了捏骆百川的脸。   “蕊哥,你还受伤着呢,就不能多休息休息吗?”小半仙拉开陈蕊的手无奈地说,这人疯起来玩起来根本看不出是个人民警察。   “上次去酒吧还是你过生日呢,好久没去了。”   “是啊小半仙,去放松下吧。”乐子洋也帮着劝。   “我生日?”   “对呀,那天你可开心,还喝醉了。回去阿姨等着你吃蛋糕,你整张脸都扑在奶油里。”   骆百川愣愣地看着车窗上移动的风景,头有点痛,他知道在某一段记忆里跟乐子洋去酒吧是因为那天也是骆海的生日,自己不开心,喝醉酒之后还因为一碗面跟妈妈吵了一架。   结果被破碎的碗划伤手,第一次见到了哥哥。   而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没有因为骆海而不开心,去酒吧是因为过生日而不是喝闷酒,没有跟妈妈因为骆海而吵架,也没有受伤的手。   自然也没有机会遇见哥哥。   所以日历上空空如也,那些曾经跟哥哥见过面的日子都变成了空白。   骆百川又突然有点难受,像是因为大家都忘记了骆海的生日,也像是因为那些相遇都变成了虚无。   小半仙有种冲动再回到那一天,跟哥哥两个人过一次生日,只属于他们两的生日。   只是他脑海中又多了一个疑惑,既然自己没有穿越回去找过哥哥,那风车叶片为什么还是会变黑?所以这是两个互不干扰的世界吗?   就像其他人的记忆都被改变了,而自己却只是多了一段而已。   “哎呀,不去就不去嘛。”陈蕊看着骆百川一脸难受的样子,实在不想勉强他了。   “嗯蕊哥,我要回家。”   “那下次再约吧,今天日子没挑好。”乐子洋透过后视镜看了两人一眼,“先送小半仙回家。”   骆百川刚到单元楼下时,正碰上妈妈关门出来。妈妈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因为染了头发今天又穿了身得体的套装裙,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   妈妈看见骆百川笑着说,“还以为你没这么早回来呢,你爸也出去了,晚饭怎么办?”   “我随便弄点吃好了。”骆百川不在意地说,“对了妈,你去哪里?”   “协会有个讲座,晚上还有聚餐。”   “协会?”   “嗯,你陈姨说烟草公司有家人小孩抑郁症跳楼了,我们也想帮帮他们家,多组织点活动。”   “哦。”   看着妈妈远去的背影,骆百川靠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他想起来了,爸爸和妈妈参加了一个自发组织的特殊家庭互助关爱协会。   在那里,受伤的爸爸妈妈们互相抱团取暖,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大家却又同病相怜。尽管失独群体的数量十分庞大,但真正愿意站起来、走出去的仍然是少数。   多数人仍然把自己关在家里,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走不进去,学会求助恰恰也许是最难的。   开始时妈妈是强烈抗拒的,她不想把这份伤痛与别人分享。直到有一天,妈妈每每提起来都觉得是件怪事,她不知怎么回事加入了一个失独家庭关爱的QQ群。   群里那些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对她的痛苦遭遇表示感同身受,于是他们从网络走向了现实,见了面都是彼此的亲人,可以互相交换那些生活中的酸甜苦辣。   通过一些逢年过节的活动还有各类心理讲座等,里面有的人走出来了,有的人正在。   甚至针对一部分已经生育了第二个孩子的家庭,会定期组织一些类似夏令营的活动,让大家聚集在一起共同交流高龄育儿的经验。   相同的命运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也敞开心扉。活动中都是高龄父母,这也让他们感觉自己并非社会的异类。   骆百川想这大概就是哥哥玩的小把戏吧。   窗台边的风车不紧不慢地转着,那两块黑了的叶片有些刺眼。骆百川看着它转了一会儿,然后拿出了乐子洋送的日历,他闭着眼睛想了会儿,把跟哥哥见面的日子又重新标了回去。   小半仙想,不管在哪个时空,不管在哪段记忆里,他跟哥哥见过面了就是见过面了,谁也不能抹去,连骆海都不行。   但看着这个不争气的风车,骆百川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还能进去看哥哥几次?   于是小半仙想他得省着点用,得抠门一点。想着骆百川拿起小刀在自己指尖划了很小的一个口子。   而迎接他的是熟悉的黑暗与坠落。   一进入光明之中,骆百川就迫不及待地睁开眼,还没见着人,那声“哥哥”却已经叫出口了。只是他四处找着,也没见着想念的哥哥。   小半仙觉得有点委屈,骆海像是故意躲着他,可明明他们在电影院里才打过招呼。他站在家附近的马路上,道路边的香樟树郁郁葱葱。   他忍不住用脚踹了下树,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骆海。   “哥哥。”骆百川叫他。   “嗯。“   此刻骆百川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哥哥说,但却不知道先说什么,只能伸出手指问道,“我给你的创口贴呢?”   “这么点小伤口还要?”骆海抓住他的手指。   “可是痛。”   骆海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撕开创口贴。   骆百川抽回手指,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很想证明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幻想,因为他已经太乱了。   但星星项链证明不了,“早日脱单”也证明不了,这一切都会被改变,所以只有留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可以证明他跟骆海真的见过面。   于是,小半仙鬼使神差地说,“哥哥,你咬我一口吧?”   “咬你?”骆海不解地反问道。   “嗯,你给我留个牙印。不然我怕这一切都是做梦。”   骆海轻笑了下,说道,“就当做梦好了。”   “不行。”骆百川很坚持,“证明不了的话,我会以为自己疯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   骆百川抬头看着沉默的哥哥,正要继续强词夺理时,却听见骆海问道,“咬哪里?”   “啊?”   “问你可以咬哪里?”骆海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可是这个声音却让骆百川不好意思起来,他感觉自己耳朵红了,然后低声说道,“随你挑好了。” 第二十四章 大狗   骆百川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就是让骆海在自己额头上画只乌龟都比现在这场面强。   “不会挑,你自己伸过来。”骆海从容地站在原地,又把难题抛回给了弟弟。   伸…什么?   小半仙感觉耳朵越来越烫,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他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穿着衬衫长裤,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只剩下脸、手和脖子。   总不至于撩起裤子让哥哥咬自己腿上吧。   于是,骆百川权衡了下,把蜷起的手指伸到了哥哥唇边。   “咬手指?”骆海垂眸看了他一眼。   “嗯。”   哥哥看着骆百川被创口贴包裹的指尖,说道,“换根手指。”   “哦好。”   听话的小半仙乖乖地翘起了旁边的中指,只是他的心砰砰直跳着,连手指都有些微颤。   “哥,你快点。”他忍不住催促道。   然后,下一秒指尖就被骆海含进唇间,又轻轻地滑到骨节处,触感软软的。像是有一千只小蚂蚁在骆百川心上爬,又酥又麻,弄得他脸一下子就红了。   从骆百川的视角看,哥哥低垂着眼眸,眼尾带着点冷冽却又似乎很温柔,很好看。   但他见骆海迟迟不动作,低声说道,“哥哥你别一直含着,咬吧。”   “不过轻点。”骆百川又加了句。   说完小半仙还闭上了眼睛,睫毛似乎在微微颤动。他在心里吐槽自己也真是难搞,既要留印子又不能太用力,不知道骆海行不行?   闭着眼的骆百川看不见此刻哥哥的眼神,他低垂的眼眸里有难以抑制的情绪,浓重得像深夜漆黑的海面。   骆海克制地试探着咬了一下,然后像是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松开骆百川的手指说,“换个地方,手指骨头太硬不好咬。”   “哦…”   小半仙还没来得及问换哪里,哥哥就单手搂住自己的腰,然后偏头靠了过来。   灼热的呼吸落在骆百川颈侧,那一刻他差点以为哥哥活了过来,再不是那个冰冷的鬼。   骆海闷声在弟弟耳畔问,“这里可以吗?”   颈侧被哥哥用鼻尖蹭着,骆百川的心狂跳,说不出“可以”,也说不出“不可以”。   “这个印子想留多久?”骆海又问他。   “别太淡。”骆百川微微侧过头,又说,“哥哥轻点,我怕痛。”   “不会弄疼你。“   说完,骆百川恍惚感觉哥哥亲了那里一下,然后用牙齿轻轻咬住。他仿佛一只被狮子叼住脖子的小绵羊,只要哥哥稍稍用力,血就会流出来。   而这血也是哥哥的血,因为他们是同胞至亲,流着相同的血液。   只是等待的牙齿并没有咬下来,取而代之,骆海只是用嘴唇含着那处反复吮/吸着。   一点都不痛,却让骆百川整个人通红,站也站不住。他真是佩服死自己了,这个馊主意都快折腾得起生理反应了。   “好了。”骆百川推了哥哥胸口一下。   “嗯。”   嘴唇离开皮肤那一刻,小半仙竟觉得留恋,他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脖子。   哥哥却一脸正经地说,“满意吗?可惜这里没有镜子。”   骆百川抬头瞪了哥哥一眼,心想满意死了,这下栽自己挖的坑里了。他不用镜子都能想象到自己脖子上肯定有一颗草莓,想得他忍不住要捂脸。   骆海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还伸出手指碰了那里一下,像是很满意。   小半仙推开他的手,尴尬地说,“这下别人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额。”骆百川嫌弃地看了眼面前这只装傻的鬼,说,“误会我家里有只乱啃人的大狗好了吧?”   “好。”   骆百川这才注意到现实生活中的自己正跟着乐子洋走进酒吧,大概就是过生日那天,两个人挨得挺近,乐子洋手还搭在他肩膀上,正有往下的趋势。   “这样子倒不怕人误会?”骆海淡淡地说。   “…哥,我跟乐子洋没什么的。”骆百川下意识地说,说完才想到自己干嘛要跟他解释。   小半仙不自在地躲开哥哥的视线,然后在心里祈祷等下千万别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画面。   骆海也不逗他了,转移开话题问道,“证明了不是梦,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   但至少知道自己跟哥哥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骆百川自己想。   “那个QQ群是你帮妈妈加的吧?”   “嗯。”   “所以只要做这么一件小事,就能改变这么多?”骆百川认真地问。   骆海却看着他沉沉地说,“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未来谁都不能预测,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哥哥,可不可以把你救活?”骆百川突然抓住骆海的手臂,“是不是拦着那时的你上车就可以了?”   “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可以去救你吗?就抱着你的腿不让你上车好了!”小半仙说着一下子激动起来。   骆海却摇摇头,“你怎么救我?你还记得问过我如果这里是一部电梯的话,那底层在哪里吗?”   “对你而言,底层就是你出生那一刻。我死的时候,你都不存在,怎么来救我?”   “哦…”骆百川沮丧了下,又突然说道,“那哥哥你自己救自己嘛!”   小半仙说话时的样子很天真,像是相信骆海一定能活过来,哥哥却沉默下来,半天才开口,“我说过生死是不能改变的。”   “为什么?”   “没为什么。”   “我不信,一定可以的。”骆百川很坚定地说。   骆海无奈地说,“你真的当自己是小神仙吗?”   “我就是。”   “你是半个。”骆海轻笑了下,语气有些宠溺。   骆百川还想跟哥哥讨论这个话题,视线却被现实中的自己吸引了过去。酒吧里的骆百川带着可爱的生日帽,正被乐子洋和陈蕊他们簇拥着过生日。   唱了生日歌、吹了蜡烛,还许了愿。   小半仙很想回忆起那时的自己到底许了个什么愿,只是脑子里太多的东西堆积起来,怎么也想不起来。   现实中骆百川的生日是这样热闹,而哥哥却孤孤单单一个人。   “哥哥。”骆百川难受地叫着他。   “怎么了?”   骆百川突然扑上去抱住了骆海,轻声说,“哥哥生日快乐,可惜没法带蛋糕进来。”   哥哥,我们是同一天生日,我也想把热闹和喜悦分你一点,骆百川在心里说。   “谢谢。”骆海揉着弟弟的头发。   两个人视线交缠在一起,骆百川不情愿地问道,“如果风车全黑了会怎么样?哥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只是,骆海还没来得及回答,骆百川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走。好像无论他抱哥哥多紧,却还是要被分开。 第二十五章 琢磨   骆百川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镜子,骆海还算有良心,那颗“草莓”种在偏耳侧的位置,最近小半仙头发长了些,不仔细看不是特别明显。   镜子里看有点别扭,骆百川还用手机拍了下来,戳着放大看。   骆海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嘬的印子竟像颗小爱心。   小半仙越看耳朵越红,现在回想起来哥哥含着自己手指的模样,偏头咬在颈侧的模样,越想越涩情…   小心脏砰砰砰地,骆百川绝望地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鬼撩到了,那个鬼还是他哥。   这种事情真是说出来鬼都不信…   骆百川一闭上眼就是骆海埋头在自己颈侧啃啊啃,然后之前做过的那些春/梦就打包席卷而来,裤子里腾一下支起了小帐篷,胀得很。   小半仙下意识地拉开裤链要把手伸进去,但猛地一想,说不定骆海此刻就站在一旁看自己。   于是他苦恼地抓着头发,就这样敞开着裤子,用手机打开B站看起了搞笑视频…   骆百川想自己真是着了骆海的魔,可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过这一趟至少证明了自己和哥哥说的话做的事都是真的,这点就很值。   但那颗草莓还是被陈蕊发现了,她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诧异地说,“骆半仙,你这个是什么东西?”   “被蚊子咬的。”   “夏天都过了,还有蚊子?”   “那就是我过敏,抓的。”骆百川拼命扭过头,不让陈蕊看。   但奈何蕊哥可是专业的,勒住小半仙的脖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老实交代怎么回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骆百川被勒得快喘不过气,没底气地说,“就是自己抓的。”   “你还不如说被鬼咬的呢。”蕊哥松开他。   小半仙在心里说,对,就是鬼咬的…   “乐子洋是把你办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陈蕊语气还是有点失望,像是自己的白菜被猪拱了,这猪还是自己介绍竭力撮合的。   “没有,蕊哥你别乱说。”骆百川一本正经地澄清,“我跟乐子洋就是朋友,我还想哪天找他说说清楚,你别乱点鸳鸯谱。”   “真的?”   “嗯,我也不希望人家老是误会。”   “好吧,随你的。”陈蕊想到什么似的,严肃地说,“那你也不许乱上什么小软件,跟别人瞎约。”   “蕊哥,我是这种人嘛…”   “知道就好,我要定期检查你手机的。”陈蕊刚要走又回头说道,“还有啊,不许比我先有X生活,记着没?”   “蕊哥…”   骆百川看了眼思春的陈蕊,心想自己也没地方X生活去,除了偶尔做做春/梦。   最近骆百川那本日历上越记越满,密密麻麻都是他去找骆海的记录。   小半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超级超级想见哥哥,而且他已经发现诀窍了。用针扎一个小孔,一点点血,每次就找哥哥呆一会儿,已经快一个来月,黄色风车叶片黑了还不到一半。   他想反正就是去找骆海嘛,回到哪段记忆都不重要,只要能见到哥哥就好啦。   所以还是省着点用!   最后发展到每天睡觉前,骆百川一定要去找下哥哥,不然连觉都睡不着。   他甚至觉得自己都快成容嬷嬷了,一三五扎右手,二四六扎左手,剩下礼拜天骆海就把他那根针藏起来了。   骆百川感觉自己还真是有病,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安慰自己,异地恋还每天微信视频打电话呢,自己不过是去见见亲哥哥怎么了?   但骆海却又不让他来了。   “为什么?我就来一会儿,很快就走的。”骆百川跟哥哥争执。   “不为什么。”骆海看了弟弟一眼,他眼眶下已经有了黑眼圈,这样来来去去到底是耗神的,哥哥是心疼了。   但骆百川却很坚持,“反正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这样做没意思。”   “有意思的。”   骆百川抬头看着哥哥,这两天他重温了一遍《人鬼情未了》,然后哭得稀里哗啦,生怕骆海哪一天也化作一道光消失了。   “哥哥。”骆百川叫着他,“我就想确认你的存在,我怕哪天…”   骆海低下头沉默无语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你先休息一段时间,我会让你感觉到我在你身边的。”   哥哥说到做到,于是骆百川每天睡觉前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盖被子…   骆百川看着窗台上的风车呼呼旋转着,会故意不盖被子摊在床上,然后那条被子会自己飘起来盖到他身上。   小半仙淘气起来会三番五次地掀开被子,骆海只能无奈地一次次替他盖,最后索性用被子闷住弟弟的头。   每天睡觉前,骆百川会对着空气说道,“哥哥,晚安!”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睡得安稳。   只是骆百川一面享受着哥哥默默的陪伴,一面还是动了念头要把哥哥救回来,他执着地相信一定是有办法的。   既然要救骆海,得先弄清楚乘火车那天发生的事情,然后看看能通过改变什么救回哥哥。   只是无论小半仙怎么缠着骆海问,哥哥都守口如瓶,于是他只能靠自己找出真相。   “妈,我哥的东西在储藏室是吗?”   “嗯,在角落的箱子里。”妈妈疑惑地看了骆百川一眼,“小川,你找哥哥的东西干嘛?”   “哦…我想找课本,有人想借以前的。”   “那你去翻吧,都在。”   储藏室里积了灰,骆百川其实想翻翻看有没有骆海跟别人的书信,或者在哪里记下了什么。他一本本课本翻着,去找里面的小纸条,但还是一无所获。   可是很奇怪的是,骆海留下来的东西里有很多很多日历本,各个年份的都有,还都是被人翻得页脚都烂了。   骆百川疑惑地看着,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然后小半仙想起了骆海的那把黑色雨伞,“妈,我哥出事那天下雨了吗?”   妈妈想了下,“应该不下,但毕竟过了这么久。”   “哦。”   骆百川想着用手机去搜二十几年前的天气,但没有地方找得到,又去翻天气预报的视频,依旧无果。   但幸好他想到了出事那天的新闻。   那场火车意外事故闹得很大,市长还亲自来现场看了,人们围在火车残骸废墟外。骆百川在照片里清清楚楚地看到,没有人打雨伞,没有人穿雨披。   这是一个大晴天。   骆百川心里的问号越来越大了,他琢磨了下想找陈警官讨论下,却没想到蕊哥也碰上事了。 第二十六章 小暖   某天凌晨四点,陈蕊给骆百川发了一条微信,只有一句话,“骆骆,我捡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   还附加一张动态表情图,上面是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白兔正在哭。   “什么小兔子?”骆百川起床了回她。   “顾小暖。”   蕊哥队里最近抓到个有组织的人口买卖团伙,还顺藤摸瓜拽出了个囚禁少女的案子。案发地在乡下一处自建民房内,谁也想不到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长期非法囚禁着一个女孩子。   饶是见多识广的老刑警在打开地窖盖板的那一刻,都忍不住皱紧眉头。   狭小的地窖散发着浓重的霉味与恶臭,水泥地上杂乱地堆着麻袋、绳子与木棍之类,还有零星可见的馒头屑。   所有人都以为这间地窖里空无一人,直到他们看到了那根粗重的铁链。   铁链的尽头拴着一个女孩子。   她竭力把自己蜷缩起来,蜷缩到仿佛要嵌进墙里,披头散发的女孩子用床单裹紧赤裸的自己。   陈蕊的心被这个画面刺痛,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拥堵在房门口的村民还在闲言碎语,有的说这个女孩子是花钱买来的,有的说那个男的可会玩花样了,还有的说她还堕过胎呢。   女孩子像是被刺激过度、精神失常,一看见有男警察上前就强烈反抗拒绝他们靠近。   队长拍了下愣在原地的陈蕊说,“你去吧,说不定有用。”   陈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用,她只是下意识地朝女孩子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万一稍微重点,那个女孩子就会像玻璃一样碎了。   走到跟前时,陈蕊蹲了下来试探地说,“别怕,我们是警察,保护你的。”   女孩子依旧深深地埋着头。   陈蕊朝身后的男人们挥了下手,用口型说我给她换件衣服,示意这帮大老爷们都先出去。   然后陈蕊脱下了自己的警服,只穿着一件背心,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背说,“换我的衣服好不好?等下我们要出去。”   那是陈蕊和顾小暖第一次对视,蕊哥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头发乱乱的、脸脏脏的,眼睛却是那样澄澈。   “你也有疤?”顾小暖说话时声音很轻很轻。   陈蕊很惊喜她主动说话,于是指着自己肩上的疤说,“抓坏人留下的。”   这个疤就是蕊哥之前追踪这起拐卖团伙案件被嫌疑人枪伤的。   “换衣服吗?”   顾小暖拽紧床单没有说话。   蕊哥努力使自己说话的声音更温柔一点,“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但是出去要穿衣服。”   “你痛吗?”顾小暖像是想要摸一下陈蕊的伤疤,但又怕手脏缩了回去。   “刚开始痛,现在结疤已经不会痛了。”   “嗯。”   正当陈蕊想要再劝一劝时,顾小暖轻轻地拉住警服一角说,“我自己会穿。”   陈蕊会意,她把警服给了顾小暖,然后转过身去。在转身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女孩子说“你也有疤”的“也”字是什么意思。   蕊哥身高一米七多,宽大的警服穿在瘦小的顾小暖身上正好遮体,女孩子把每一颗纽扣都严严实实地系好。   顾小暖的脚踝长期被铁链拴着,已经红肿溃烂,又因为长期没有走动,整个人站也站不住。   “背你好不好?”陈蕊问她,蕊哥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这样轻声细语地说话。   顾小暖没答应,依旧想自己走,只是才迈开一步却又差点摔倒在地上。   “我背你。”   这下蕊哥没再征求她的意见,而是直接把顾小暖背了起来。   瘦小的顾小暖很轻很轻,蕊哥觉得甚至不像背着一只小鸟,而只是一片羽毛。   顾小暖小心翼翼地靠在陈蕊背上,说,“我是不是很重?”   “很轻啊,我可以背三个你。”   “可是我觉得自己好重。”顾小暖低头笑了下,“像一只蜗牛,背了好多好多。”   陈蕊愣了下,停下了脚步。正巧是正午时分,屋外的阳光很耀眼,抬头就是蓝天白云,远处稻田一片金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蕊哥微微回头。   “顾小暖。”   “哦,是春暖花开的暖吗?”   顾小暖没有回答,这是她隔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阳光、蓝天和鲜花,还有陈蕊。   陈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当警察以后见多了各种丧心病狂的案子,没有一个让她觉得像现在这样心痛。   嫌疑犯在审讯室里,四十来岁貌不惊人的男子,家中藏有各种淫秽碟片和书籍。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却没有一丝悔意。   他对顾小暖的称呼始终是“没爹没妈的小婊/子”。   “蕊哥,你要干吗?”有同事发现了陈蕊的异常。   站在审讯室外一直看的陈蕊突然卷起了袖子,她把长腿搁在椅子上系紧了鞋带,拳头握得紧紧地。   “陈哥你别拦着我,我会自己写检讨的。”   “哎,陈蕊!”   话音刚落,陈蕊径直推开了审讯室的门,二话不多说一把拽起嫌疑犯,伸手就是两拳,然后把他推在墙壁上抬腿狠狠地踢着他下/体。   “陈蕊你冷静点!”同事用力拉开她。   “我打完这个畜生,自己会走。”   说完陈蕊又用劲儿踹了下那个混蛋的膝盖,疼得他直接跪了下来。蕊哥拍拍手说,“对不住了,你们继续。”   她从门口走出去时,就看到了蹲在走廊角落里的顾小暖。   “吓到你了吗?”陈蕊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   顾小暖摇了摇头,她已经在女民警的帮助下收拾干净了。穿着普普通通的裙子,长发随意扎了起来,是个很乖很乖的女孩子。   她被人贩子几经周转卖给了里面那个混蛋,甚至连民警问起多大时,顾小暖都回答不出来,因为地窖里的那些日子是没有时间尽头的黑暗。   顾小暖一声不吭,也不哭也不闹,就这样安静地蹲在角落里。   面前有同事在跟陈蕊开玩笑,说她真是比汉子还汉子,不愧是蕊哥,说着说着还调侃起了陈蕊胸前的飞机场。   顾小暖抬起头看着陈蕊,后来没人的时候,她轻声说,“陈警官,不要叫自己哥。”   “那是他们开玩笑呢,没恶意的。”陈蕊解释道。   “嗯。”   又过了好久,顾小暖看着陈蕊说,“你不是哥,你是姐姐,很好的姐姐。” 第二十七章 帮忙   “所以,你就把顾小暖捡回家了?”骆百川问,两人匆匆约着见了一面。   “嗯,她也没地方可去了。”   “唉。”骆百川长叹了口气,着实为顾小暖的遭遇感到痛心。   陈蕊也跟着叹气,又握紧拳头,感觉上次那顿打实在不解恨,对这些垃圾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对了蕊哥,带小暖去看过医生吗?”骆百川关切地问,“这种创伤之后好像很容易产生心理问题。”   “嗯,早就利用过乐子洋了。”   乐子洋针对性地进行了心理治疗,还配了药,但效果好像不是特别明显。因为每到夜晚,顾小暖就会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卧室角落里,整夜整夜不睡觉,等着黎明。   起先陈蕊以为顾小暖怕黑,还特意帮她开灯,结果发现恰恰相反,她怕的是开门、亮灯和脚步声。   只要夜里有一点点走动声,顾小暖就会吓得蜷缩起来。   或许对顾小暖而言,没有开门、没有亮灯、没有逼近的脚步才是一个平安的夜晚。所以她宁愿就这样蜷缩在黑暗里,等待第二天的太阳出来。   发现这件事之后,陈蕊连半夜上厕所都不敢了,偶尔经过侧卧门口都学猫垫着脚走路。   只是乐子洋反复告诫陈蕊,一定要看住顾小暖,警惕她有自杀倾向。   所以蕊哥给了小暖两个选择,要么待在家里但一定要装摄像头,要么就跟着自己去警局。顾小暖选择了后者,她很乖,会一个人在传达室里呆一天,一本书从早看到晚。   “唉小半仙,要是时光能倒流就好了,真不想她遭遇这些事。”陈蕊感慨道。   “蕊哥,我也希望时光能倒流。”   骆百川想时光倒流救回哥哥,此刻他跟陈蕊仿佛有了共同的愿望和目标,于是小半仙准备把骆海的事情再告诉蕊哥一遍。   “蕊哥,我待会儿说的话,不管你觉得真的假的一定要相信我。”骆百川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   于是,骆百川把他跟哥哥之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了陈蕊听,还说到了“祝蕊哥早日脱单”这件事。   “骆海真这么写过?”   “如假包换。”   “骆骆,要不是我们有二十几年的交情,我一定以为你疯了。”陈蕊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骆百川笑了下说,“我也以为自己疯了。”   “所以蕊哥你可以帮我一起查哥哥当年的意外事故吗?”   “你的要求我什么时候拒绝过?”陈蕊笑了,搭住骆百川的肩膀说,“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礼尚往来。”   “您请讲?”   陈蕊带着骆百川往奶茶店外面走,说,“这周六我要出公差,你可以帮我照顾下顾小暖吗?”   “可是…”骆百川侧过头看着蕊哥,“小暖应该害怕跟陌生男人接触吧?”   “那把你化妆成女装大佬就行了。”   “蕊哥…”   陈蕊捏了下骆百川的肩膀说,“开玩笑的,你这么人畜无害,小暖不会害怕的。再说我经常跟她提起你。”   “好吧,你早点回来。”   “嗯,完事了我就赶回来。”   跟陈蕊分开后,骆百川想着顾小暖的遭遇心里愈发难受。每当这种不开心的时候,他就很想很想见哥哥,于是小半仙决定今晚就不玩什么被子游戏了,而是直接去找哥哥。   小半仙也不管哥哥同不同意,拿起针扎了自己一下,就掉进了时间的黑洞里。   “哥哥!”   “哥哥?”   骆百川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哥哥,正着急时骆海就出现了他的身后。   “创口贴用完了。”骆海说。   “没了就没了,反正伤口这么小。”骆百川顺口说道,“血早就止住了,也不痛。”   骆海扫了他一眼说,“哦,那是谁每次好像痛得要哭出来?”   “额…”   哥哥这么一说道倒显得骆百川每次缠着要包创口贴像是在撒娇,小半仙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说,“那我下次再带几张。是痛的,你看。”   说完,骆百川还把手指尖伸到哥哥眼前,被哥哥一把攥住手指仔细地看。   即使不痛,手指上也早就有过各种伤口,有愈合的,有太深的还留了淡淡疤痕。   到底是心疼的。   骆海看得这样认真,这个角度,骆百川差点以为哥哥要亲自己的手指。   于是他脑子里轰一下又想起那天哥哥给自己种草莓时的模样,慌忙抽回手指说,“其实不痛的,就像被蚊子叮下。”   “哦,一会儿说痛一会儿又不痛。”   “不行嘛?”骆百川瞪了哥哥一眼。   “行。”   骆百川尴尬地转移话题说起了顾小暖的事情,越说越气愤,忍不住握紧拳头说,“这些贩卖人口的、强/奸性侵的真他妈是畜生。”   “嗯。”   “死一万次都不够。”   小半仙自顾自说着,没注意到哥哥藏在身后的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对了哥哥,周六陪我去做客吧?”   “做客?”   “嗯。”骆百川向骆海解释了下陈蕊的请求,又说顾小暖得有人看着,不然会出事的。   骆海笑笑说,“你带个鬼去好吗?”   “好,怎么不好?反正又不看到你。”骆百川说道,“再说我不会哄女孩子,跟人家待一天我有点发愁。”   小半仙说的是真话,从小到大他仅有的异性相处经验就是陈蕊,关键蕊哥也不是典型的女孩子。让他跟顾小暖待一块,骆百川觉得自己比顾小暖还要害怕…   “那你怎么知道我哄过女孩子?”骆海反问他。   “我不知道。”骆百川接话道,“但我知道你挺会哄人的。”   至少把从小到大的骆百川哄得挺开心的…   骆海“噢”了一声答应了。   然后骆百川幼稚地跟哥哥拉了个勾,“那你到时一定得出现,不能失约。不然…”   “不然怎么样?”   小半仙本来想说不然我就不来找你了,但想想估计骆海求之不得呢,就索性闭了嘴。   等到了周六,骆百川还是做了精心准备的,他买了盒精致的小甜点,又订了一束鲜花。走进蕊哥公寓的电梯时,小半仙想试试哥哥在不在,于是对着空气说,“哥哥我手酸死了,帮我抱一下花吧?”   他试探着松开手,然后这一束漂亮的鲜花居然稳稳地停在了空中。   哈哈,哥哥果然在,骆百川很开心。   站在家门口时,骆百川收回鲜花按了下门铃,然后里面就传来了蕊哥的大嗓门,“我在穿衣服!小暖帮我开一下门,可以吗?”   等了一会儿,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很安静乖巧的女孩子。   “顾小暖是吗?我叫骆百川,是陈蕊的好朋友。”骆百川试着让自己语气更加温和一点,“这是鲜花和甜点,都送给你。”   “谢谢。”顾小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然后骆百川发现她关门的时候很奇怪,等了几秒钟才把房门关上,像是在等谁。 第二十八章 做客   蕊哥早就跟家里出柜了。爸妈艰难地考虑了两个多礼拜,最后得出个结论:那反正不管喜欢男的女的,房子总还是要买的。   于是就有了陈蕊现在住的这套小公寓。   一进家门后,顾小暖又重新抱着膝盖坐到了客厅角落里,骆百川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场。   陈蕊换好警服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蕊哥蹲在顾小暖面前,安慰她说,“我白天出去下,晚上一定会赶回来的。那个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他不会伤害你的。”   骆百川听到这句,转头看向顾小暖努力露出一个很好人的微笑。   “蕊姐姐。”顾小暖轻声叫着,“你是去抓坏人吗?”   “嗯。”   “那你小心,不要再受伤了。”   “好,那小暖乖乖等我回来。”   这是骆百川第一次听到有人叫陈蕊“姐姐”,大概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这么叫的。从小这个假小子留短发打死不穿裙子,连她自己都“蕊哥蕊哥”地叫。   陈蕊刚要出门,又想到什么似地问,“骆半仙,你俩吃饭咋办?”   然后只见小半仙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堆宝贝,有自热小火锅、自热米饭还有自热螺蛳粉。   他听陈蕊说顾小暖自从被解救后胃口一直不好,每天只吃几口米饭,无论什么菜都兴致缺缺,体重还是那么轻。   骆百川边献宝边试探地问,“米饭有宫保鸡丁、水煮牛肉还有煲仔饭的,要是小暖都不喜欢的话,哥哥陪你上店里吃?”   他也是考虑到顾小暖还不习惯去人多的地方,自己又不会烧菜做饭,才买了这么多东西。   陈蕊看着他的小半仙只觉得真是可爱极了,估计可爱得鬼都会喜欢。   陈警官出门后,骆百川和顾小暖又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小半仙只能打开电视机,来来回回翻了几圈才找到个搞笑综艺节目,试图用电视里的笑声驱散点尴尬的沉默。   顾小暖只是很安静地赤脚坐在角落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阳光暖暖地照在她头顶,地上落了一圈阴影。   要是顾小暖真是只小兔子就好了,骆百川想,那自己现在就可以拿根胡萝卜来喂它。   想着小半仙打开了自己带来的甜品盒子,挑了个粉红色的马卡龙走到顾小暖面前。   “小暖要吃吗?”骆百川晃了晃。   顾小暖摇了下头。   像是为了取得顾小暖的信任,把自己和那些畜生区别开来,骆百川开口说道,“小暖,告诉你个秘密,我是gay。”   顾小暖抬起头,眼神里有点疑惑。   大概是不太明白,骆百川又解释道,“就是同性恋,我喜欢男生,不喜欢女生。”   “哦,我还以为你是蕊姐姐的男朋友。”顾小暖意外地开口。   “哈哈,怎么可能?”骆百川脱口而出,“蕊哥才不喜欢…”   话刚说了半句,小半仙又警惕地缩了回去,他想到万一说穿陈蕊喜欢女生会不会把小暖吓怕了。于是,他只能掩饰着说,“我跟她不可能,我俩就是死党是闺蜜。”   顾小暖看了骆百川一眼,又继续发呆。   骆百川有点挫败感,他想知道平时神经大条的陈蕊是怎么跟顾小暖交流的,另外他无比渴望哥哥这个鬼可以现出原形来,从电视机里爬出来或者天花板上掉下来都可以。   “小暖,我去下卫生间。”   顾小暖抬起头,大概是表示知道了。   骆百川关上卫生间的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哥哥你在吗?在的话给我点反应吧。”   他从一数到十,卫生间一片死寂。   “喂骆海?给点反应吧,要不开下水龙头?”   “哥哥?”   然后骆百川听到了哗哗水声,只不过不是从水龙头里发出的,而是从抽水马桶…   骆百川真想狠狠地咬哥哥一口。   见抽水马桶声音响个不停,骆百川不得不去检查下,生怕骆海把蕊哥家的东西玩坏。他想了想说道,“哥哥等下配合我一下吧?我不想跟顾小暖这样大眼瞪小眼地过一天…”   回应他的是突然响起的吹风机声音,靠,骆百川真是想再咬哥哥一口。   回来时,顾小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书正在看,她好像也不管看的是什么书,只要有书看就行了。就像此刻,骆百川发现他拿的是蕊哥的一本《刑事侦查学》。   “小暖?”骆百川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哥哥给你变魔术好吗?”   顾小暖放下书本,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但视线却看着餐桌上的那束鲜花。   “给你变个魔术,送你一朵花好不好?”骆百川一脸期待地看着顾小暖。   像是怕她拒绝,骆百川又赶紧说,“想要玫瑰还是康乃馨?唔,要不玫瑰吧?送你一朵最好看的。”说完,小半仙还故弄玄虚地用手指着花束的方向,嘴里念念有词。   只不过还没等玫瑰花自己飘过来,顾小暖嘴角却已经露出了隐隐笑意。   骆百川眼看着从花瓶里飞出来的是一朵粉色的康乃馨,说好的玫瑰就这样安安稳稳地插着,他真的是忍不住想白哥哥一眼。   康乃馨一路飞呀飞,停在了两个人面前,骆百川把它拿在手里说,“最漂亮的花送给最漂亮的小暖。”   “谢谢,小骆哥哥。”顾小暖致谢,又在骆百川看不到的时候似乎冲着他身后眨了下眼。   “小骆哥哥,你也送自己一朵花吧?”   “我?”   “嗯,要不就玫瑰吧?”   骆百川挠了下头,心想哥哥你可得给我点面子,别等下又飞出来几枝满天星。   不过这次骆海没有耍他,开得最好的那朵玫瑰花飘浮着停在了骆百川眼前,但是他无论怎么拿都拿不到。   最后小半仙张开嘴一咬,居然成功了,那枝玫瑰就被他含在了唇边。   莫名像是在求婚,而顾小暖嘴角的笑更深了些。   骆百川也很开心,他觉得自己跟小暖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于是小半仙也索性在窗边席地而坐。   但是,顾小暖却往边上挪了一个人的位置,骆百川以为他还是害怕跟男性接触,也就没计较。   “小暖?”   “嗯。”   “我们做朋友吧?”   顾小暖低头思考了下“朋友”这个词的意义,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骆百川一高兴伸手拍了下两人之间的地板,却见着小暖意外地又笑了下。   “小暖,你笑什么?”   顾小暖摇了摇头,往身旁看了一眼。   “其实我朋友不多的,陈蕊是我最好的,乐子洋也算,现在你也是了。”骆百川掰着手指数。   “小骆哥哥。”顾小暖叫他,“蕊姐姐是让你看着我,怕我自杀吗?”   “呃…”   顾小暖轻轻笑了下说,“你让她放心,我不会死。我有很多机会可以死的,如果熬不下去的话,我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然后她又说,“我一直等着想再见一下阳光,春夏秋冬的太阳我都想看。”   “哎小暖。”骆百川忍不住想抱抱她,却还是忍住了。   “对了小骆哥哥,蕊姐姐这套房子贵吗?”   “不贵,她家买的早,那时房价还没涨呢。”骆百川顺口说道,又意识到顾小暖问的应该不是这件事。   果然顾小暖犹豫了下问道,“我这样住在她家里面,是不是不好?   “哎你不要想太多,没什么不好的。”   “但我不知道怎么报答她。”顾小暖垂下头。   骆百川抿嘴想了下说,“你真想报答蕊哥?”   “嗯。”   “那你就帮她好好收拾下这个狗窝吧?真的,我每次进她家都觉得惨不忍睹,男生宿舍都比这强。对了小暖,你会做饭洗衣服吗?”   顾小暖点了下头。   骆百川心里却酸了下,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哪个不是爹妈伺候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想到她之前还被人贩子到处卖,估计这些脏活累活都干过。   “那你帮蕊哥做饭吧?她又不愿意回家里吃饭,整天就是外卖,还跟一帮臭老爷们吃烧烤喝啤酒。”骆百川吐槽道。   “那蕊姐姐喜欢吃什么?”   “蕊…哥啊?她不挑,我保证你做啥她吃啥。”   听惯了“蕊哥”的骆百川只觉得这一声声“姐姐”有点别扭,他本来想顺着顾小暖也这么叫,却发现实在开不了口。   其实骆百川这么说也是希望顾小暖的生活有一个盼头,有点事情做,也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   骆百川和顾小暖果然成为了朋友,那一天他们一起坐在地板上聊天,虽然聊得全部是陈蕊。小暖试了下小半仙带来的自热米饭,尝了几口水煮牛肉和宫保鸡丁,甚至还试了一口螺蛳粉。   “想吃蛋糕吗?“骆百川问顾小暖。   “嗯。”   顾小暖到底还是小女生,抵挡不住甜食的诱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甜甜地吃起了奶油蛋糕。   只不过吃着吃着,顾小暖突然抿嘴笑起来。   “小暖,你笑什么?”   “没事。”   然后骆百川吃着吃着,发现自己唇边凉凉地,他伸手一摸奶油全跑自己脸上去了。   真的是好讨厌的哥哥,骆百川咬着牙想,感觉明明是让骆海配合自己哄小暖的,最后倒变成了哥哥跟小暖看自己笑话。   但是骆百川总觉得顾小暖每次笑的都要早一步,于是她疑惑地问,“小暖,你是看到什么了吗?”   顾小暖摇了摇头说,“小骆哥哥,你快去卫生间洗把脸吧?”   骆百川刚一走,顾小暖就吃了一小口蛋糕,对着一旁的沙发说,“我听不到你的声音,但是我能看到你。”   于是,骆海在骆百川刚才坐过的位置坐了下来,对着顾小暖点了下头。   “可能是一个人被关久了,我总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顾小暖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你进门时我就注意到了,但刚开始看不真切,待得越久看得越清楚。”   骆海没说什么,就这样听顾小暖说话,“我觉得你跟小骆哥哥有点像,你是他哥哥?”   骆海点了下头。   “但我又觉得你待他很好,好得不像仅仅是哥哥。所以也是男朋友吗?”   顾小暖转头看着骆海,等了一会儿见他点了下头,却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小暖轻声问,“是你喜欢小骆哥哥,他还不知道吗?”   只是还没等骆海回答,骆百川就从卫生间出来了。   “小暖,你在叫我吗?”   “没。”   等骆百川坐下后,顾小暖却让开了一点距离,从她的角度看骆海正好坐在一旁,手臂搭在骆百川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像是把他搂在了怀里。   骆百川疑惑她的行为,又问道,“你真的没看到什么?”   “没有。”顾小暖否认,又说,“如果有的话,就是看到你很幸福。”   “什么?”   “没什么,快吃蛋糕吧。”   如果顾小暖没有脱离社会那么久,此刻她会说,“小骆哥哥,我看到你头上冒着很多粉红色的泡泡。”   到了晚上,陈蕊风尘仆仆地回来时,顾小暖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像是很久没有睡过这样安稳的觉了,连眉头都舒展着,静静地躺着。   骆百川做了个嘘的手势。   陈蕊扯开警服的领带,轻声说,“累死我了,飙车回来饭都没吃。”   “喏,给你留着呢。”骆百川指了指餐桌的方向,是一碗炒饭,“小暖给你做的。”   “真的?”   “骗你干嘛?我是做不出来的。”   陈蕊心里动了下,又问,“那她自己吃了没?”   “吃了,中饭晚饭都吃了。”   “哎骆骆。”陈蕊忍不住抱了骆百川一下,“谢谢你。”   “你跟我还客气…”   陈蕊吃完炒饭,抱着很轻很轻的顾小暖进了卧室,而骆百川也跟她们告别了。   深秋的风有点凉凉的,骆百川走在路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一想到哥哥就在自己身边仿佛温暖了许多。 第二十九章 冷战   骆百川回家琢磨下顾小暖,还是觉得她不对劲,像是能看见骆海似地。正常人看见飘浮的玫瑰花,就算心大如蕊哥也会觉得不可思议,反正小暖的反应挺反常的。   于是小半仙决定哪天找个时间和顾小暖好好聊聊,两个人挺投缘的,连小暖都说仿佛在哪里见过骆百川。   “蕊哥你哪天不在,我再来帮你照顾小暖。”骆百川在微信上问陈蕊。   只见屏幕上刚亮起“正在输入中”,下一秒陈蕊却直接打电话来质问他了,“骆半仙你为什么要跟小暖单独相处?”   “蕊姐姐,你这是对我的人品和性向不放心吗?”骆百川无辜地说。   “滚。”   陈蕊听小半仙学顾小暖叫“蕊姐姐”,忍不住想隔着手机屏幕捏他一下。   “对了你哥那事我去查了,但时间太久了,那时候铁路系统又不联网,早就没有购票记录了。”陈蕊也不跟骆百川开玩笑,一本正经地说。   “嗯。”   蕊哥顿了下又说,“不过那是列慢车,营运里程不长,是短途多站的。基本铁路沿线的村子都会停,坐得基本都是些村民。所以你哥为什么会在上面?”   “我怎么知道?”骆百川也觉得这事怪怪的,像是没人知道骆海那天到底是去干什么?   “谢谢蕊哥,就拜托你再帮我查查。”   “跟我客气什么。”陈蕊又说道,“对了骆骆,我想去弄个纹身。”   “纹身?”   “对啊,很酷的。”   “纹哪里?”   陈蕊挂断了电话,发了个微信视频通话进来。骆百川一接受,就看到屏幕上蕊哥平坦的小腹和漂亮的马甲线。   “蕊哥,你这是要跟我裸聊吗?”小半仙一头黑线,他还在上班时间。   “哈哈,你要我再往上撩点吗?”   “不要。”   然后骆百川尴尬地看着蕊哥拿起一支笔在小腹上画了一道歪歪扭扭的伤疤。   “这是什么?蕊哥你要纹个蜈蚣吗?”骆百川真是觉得不忍直视。   “你才蜈蚣。”   陈蕊把屏幕正对着脸,然后骆百川看到了她眼神中的难受,又听她哑着声音说,“我想纹一道和顾小暖一样的疤。”   那天陈蕊抱顾小暖进房间睡觉,看见了她身上的伤疤。脚踝上被铁链磨出的伤痕还结着暗红的疤,睡衣遮住了一道道陈伤,而撩起的下摆却暴露了那道最残忍的疤。   顾小暖很瘦,正中这道伤疤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它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陈蕊知道顾小暖被囚禁期间做过宫外孕的手术,在条件很差的卫生所里。她想比这个手术更恐怖的是,明明已经很接近自由和光明了,却没人愿意帮她。   问起顾小暖还有没有别人伤害她,她只是头很痛,不愿意再回忆了。   陈蕊想,地狱空荡荡,那些做过恶的人都是恶魔的帮凶。而这些人让她恶心得很,蕊哥不知道怎样才能帮顾小暖更多一点?让她把这些肮脏的记忆通通忘掉。   所以她想要一个纹身,没有什么过多的意义,只想试着感受一点顾小暖的痛。   “蕊哥,既然要纹了,不如在疤上纹一朵花。”骆百川听陈蕊说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花?”   “是啊,在伤疤上开一朵花。”   顾小暖的遭遇着实让骆百川郁闷了一阵子,越了解越是让他觉得心寒。这段时间他跟哥哥相安无事,确实能感觉到骆海时刻都陪伴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种陪伴却让骆百川突然感觉到不踏实,之前清单上的问题没有解决,骆海出事的原因查不出来,他总觉得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是汹涌的漩涡。   他这样绞尽脑汁地去想去琢磨,但其实所有问题的答案只要骆海开一个口就行了。   但哥哥偏偏不愿意。   这就让骆百川觉得很不开心,仿佛从头到尾想要哥哥活过来的念头就只是自己单方面的。   那个鬼都不上心的事情,自己偏偏这样在意,骆百川有些郁闷地想。但他就是很想要哥哥回来,小半仙知道自己已经不满足于这样看不见的陪伴,和随时会消失的拥抱。   可是骆海的态度就是让他很不爽,有次骆百川进去问他,“如果自己不发现风车的秘密,会怎样?”   “就这样。”骆海不在意地说。   “什么叫就这样?”骆百川有点生气了,“让我永远不知道你的存在?永远不知道是谁在帮我撑伞,谁用花蝴蝶逗我玩?你怎么这么自私。”   小半仙气得一拳砸在骆海胸口,然后被哥哥拽住了手腕。   其实骆百川是在后怕,他怕自己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发现这个秘密,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而哥哥却永远被关在那个异次元里。   “反正你就是很讨厌。”骆百川说着气话。   “我知道。”骆海松开他的手,“你说过很多遍了。”   “你!”   骆百川抬头看了哥哥一眼,落寞地说,“哥哥,你什么都不肯说的话,我怎么帮你?”   我是真的想要你回来,这句话骆百川放在心里没说出来。   “你不是问我如果风车全部变黑了,会怎么样?”骆海看着气呼呼的骆百川,笑了下,“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是关了一扇门而已,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   一个是人,一个是鬼,他们都说人鬼殊途。   骆百川真是讨厌死哥哥说这句话了,他瞪了骆海一眼,生气地说,“那我不进来找你好了吧?谁稀罕,这门你爱关不关。”   只是小半仙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的却是不管怎么样,都要在风车全部变黑前把哥哥拉回来。   于是骆百川就跟哥哥冷战起来了,发现这件事的还是顾小暖。陈蕊临时有事,又找了骆百川来陪下她的小兔子,只是刚一开门,顾小暖就疑惑地看了骆百川一眼。   “小暖,哥哥给你带千层蛋糕了。”骆百川晃了下手上的盒子,他发现顾小暖很喜欢吃甜的,“想要什么口味的?有巧克力、芒果和抹茶。”   “巧克力,谢谢小骆哥哥。”   只是吃着吃着,顾小暖仿佛一直在东张西望,骆百川忍不住问,“小暖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顾小暖收回视线,继续吃着千层。   骆百川犹豫了下,还是打算直截了当地问,“小暖,你是不是能看到什么?“   “看到什么?”小暖低头吃着蛋糕。   “一些不该看到的?”   顾小暖抬起头,嘴角还有点巧克力屑,“那小骆哥哥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们交换。”   “你说?”   “乐医生是不是蕊姐姐的男朋友?”   骆百川听到这个问题笑了下,干脆地说,“不是。”他在心里想,你蕊姐姐还想把乐医生撮合成我的男朋友呢。   “哦。”顾小暖甜甜地抿了口蛋糕,也爽快地说,“我能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你男朋友。”   骆百川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他是我哥。”   “好吧,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顾小暖笑笑说,“就是上次你来的时候见过他。”   “那他今天不在?”   “不在,我找了一圈没看到他。”   听到这话,骆百川竟有点失望,他下意识地又问了遍,“真的不在吗?”   “嗯,没看到他。”顾小暖抬头看着骆百川,“小骆哥哥,你们是吵架了吗?”   “没…可能他有事吧。”   顾小暖吃完了巧克力千层,又去试了下抹茶,“反正上次他一直陪在你身边,虽然你看不到。”   “哦。”   骆百川用勺子挖了几口蛋糕,都挖了个空,却还傻乎乎地往嘴里送,他失落地说,“那麻烦小暖看到他的话,第一时间跟我说吧?”   “嗯,对了小骆哥哥,蕊姐姐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骆百川回想了下,发现他都快忘了这回事。   “那你能等下陪我去买礼物吗?”   “你想出门?”骆百川有点意外,这段时间顾小暖除了警局就是家里,不太愿意出门。   “嗯,正好蕊姐姐不在,我们可以偷偷去买。”   “好。”   两人收拾了下就出门了,路上骆百川还一直在问顾小暖有没有看见哥哥,仿佛哥哥不在总是没有安全感,还好他把风车带在身上了。 第三十章 受伤   骆百川不会开车,就这样跟顾小暖在马路上走着,深秋的银杏树叶金黄金黄的,像是灿烂的阳光落了满地。   小暖很喜欢银杏树叶。她的手很巧,用两片小扇叶做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又将好多树叶叠在一起扎成了一朵花。   “小暖,我帮你拍给蕊哥好不好?”骆百川打开手机摄像头。   于是,顾小暖把“花朵”和“蝴蝶”放在手心,大方地让他拍照。只是她刚要收回手,只听见骆百川喊了一句,“小暖,抬头。”   然后,大把银杏树叶从骆百川手心里飞出来,纷纷扬扬地撒向顾小暖,像是明媚的阳光围绕着她,定格了一张很美的照片。   骆百川满意地把两张照片发给陈蕊,写道,“花朵、蝴蝶和你的小暖。”   只是刚发送完微信,小半仙又有点感伤,他多喜欢哥哥这个讨厌鬼此刻也能抛点树叶捉弄下自己。   “小暖?”   “嗯。”顾小暖挑了好几片银杏叶子,说要回家给蕊姐姐看。   骆百川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确定真的能看到我哥吗?现在还不在吗?”   “小骆哥哥,你很想他吗?”顾小暖觉得这个问题骆百川都快问了一百遍。   “没…我就随口问问。”   “哦,那没看到。”   骆百川也随手捡了一片树叶玩着,他有点后悔说讨厌哥哥了,只不过想想还是很气,原来哥哥这么小心眼。   “小骆哥哥?”顾小暖见他有点失神就叫了一声,“你说我送蕊姐姐什么生日礼物好?”   “蕊哥无所谓的,什么都好。”   “哦…”   骆百川感觉到自己的回答让顾小暖有点失望,又说道,“那小暖有想好送什么吗?”   “我不是很确定蕊姐姐会不会喜欢…”   “说来听听吧?”骆百川鼓励她。   “我就是无意间看到她的手机屏幕。”顾小暖有点不自信地说,“蕊姐姐是很喜欢小兔子吗?所以我想送她只真的小白兔。”   骆百川看了顾小暖一眼,心想妹妹呀,你自己就是那只小白兔。   “可以吗?不过她这么忙,一定没时间养,我可以帮她照顾的。”顾小暖见骆百川不回答,又匆忙解释道。   只见骆百川竖了下大拇指说,“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建议。”   蕊哥家的小兔子养小小兔子,应该还蛮好玩!   小半仙正想着,手机推送了一条微信消息,是陈蕊发了个感动到痛哭流涕的表情。   —你带小暖出去了?   —嗯,说要去给你买生日礼物。   —我靠,她买了什么?   —保密哈哈哈哈。   —给你一个亿,你说不说?   —留点惊喜嘛,说了就没意思了。   —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啊!帮我照顾好小暖,谢谢小半仙!   “小骆哥哥,你在跟蕊姐姐聊天吗?”顾小暖看着飞快打字的骆百川问道。   “嗯。”骆百川看了眼小暖,“你要跟她视频吗?”   顾小暖摇了摇头,“我怕影响她工作。对了,你没告诉蕊姐姐我们去买礼物吧?”   “怎么会呢?”骆百川心虚地回答,又转移话题道,“小暖,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能看到的?”   顾小暖低头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有时候总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次,然后可能在黑暗中呆久了,眼前总会出现些奇怪的东西。”   “那你害怕吗?”   “不怕。”顾小暖笑笑说。   骆百川想也许比鬼更恐怖的反倒是人,顾小暖应该远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坚强和勇敢。   “就比如说你哥哥。”   “我哥?”   “嗯啊。”顾小暖侧过头看着骆百川,“我看到的大哥哥就一直陪着你,无论你做什么,他都好像看不烦看不厌的样子。”   “是吗?”骆百川有点脸红。   “真想借你一双眼睛看看。”顾小暖说道,“你们兄弟俩以前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说到这个骆百川有点感伤,“我是哥哥去世后再出生的,我们没机会在一起。”   “噢,对不起小骆哥哥。”顾小暖带着歉意说。   “没事,我们去买小兔子吧。”   “嗯。”   顾小暖跟着骆百川走过银杏叶的马路,树叶窸窸窣窣地,踩上去很好听。然后她在转角的尽头看到了骆海,只是小暖使坏地没告诉骆百川。   市场里小兔子的品种有很多,顾小暖精挑细选了一只茶杯兔,浑身雪白,耳朵小小的立得很直,看起来很乖巧却又古灵精怪。   “喜欢这只?”骆百川抱起了小兔子。   “嗯,你说蕊姐姐会喜欢吗?”   骆百川点了下头,心里想的却是只要你送的蕊哥都喜欢,虽然这人从小到大连条鱼都没养活过。   两人又挑了个小笼子,买了兔粮和牧草。顾小暖一路上爱不释手,亲热地抱着小兔子,脸上的笑容总算越来越多了。   “给它取名字吗?”骆百川也很喜欢这只小兔子。   “等蕊姐姐取吧,毕竟是她的生日礼物。”   “嗯。”骆百川拉了下顾小暖的手说,“我们抄近道吧,可以快点到家。”   于是,骆百川带着顾小暖走了一条小路,路边似乎是餐厅的后厨。小暖跟怀里的小兔子吵闹着,一个不留神让它蹦了下去,小兔子淘气地小跑着,害得顾小暖一路追。   路边有后厨淌出来的脏水,顾小暖怕脏了小兔子的白毛,赶紧蹲下抱起它。   然后她一抬头看到了一双很脏的雨鞋,和带着鱼腥味的围裙,手里的小兔子受到惊吓似地又逃走了。   “小暖!”骆百川喊了她一声。   他正从包里拿出风车想给顾小暖看,却只见她一下子跌倒在地,整个人恐惧到了极点。   那人手上拿了把菜刀,还黏着湿漉漉的鱼鳞片,嘴里不知用方言说了句什么,吓得顾小暖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骆百川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小暖很怕很怕他,怕得突然尖叫了起来。   “你干嘛?”   骆百川冲上去护住了顾小暖,那个男人正要恶心地拉她衣服。   “小婊/子,你现在跟着这个小白脸?你对得起我哥?”那人指着顾小暖,说话时带着粗鄙的口音。   骆百川推了他一把,“你他妈胡说什么?”   那人大笑了声,“你想不想知道她被多少人玩过?”   “小婊/子,在那个地窖里很开心是不是?”   “想不想哥哥们?”   顾小暖看着那人张张合合的嘴,突然紧紧地用手捂住耳朵,止不住地尖叫。   骆百川一把抱住小暖,干脆地说,“我们走,别理这个神经病。”   “想走?”那人用菜刀挡在两人面前,指着顾小暖说,“你走了我哥怎么办?你去跟警察说你跟我哥在谈恋爱,让他们放了他。”   “你他妈有病吧?”骆百川恶心得都快吐出来了。   那人却不依不挠地用菜刀指着两人,还挥舞了几下,鱼鳞从刀锋上落下。   骆百川掏出手机说,“你滚开,不然我报警。”   “报啊,让警察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   “脑残。”   小半仙朝巷子两头望了一眼,一个人都没有,他后悔带着顾小暖抄这条近道了。他多希望这时候蕊哥在,或者是骆海在。   顾小暖的尖叫声逐渐嘶哑,正当骆百川琢磨该怎么办时,那人像是被一股力量掐紧手腕,菜刀砰地一声掉落在地。   骆百川知道一定是哥哥,只是此时的小暖已经惊慌到看不见骆海在不在。   “小暖,我们快走!”   趁那人愣神时,骆百川拽起顾小暖想赶紧逃,他知道哥哥在帮他们。   只是他们本该顺利逃走的,但顾小暖像是被刺激疯了,甩开骆百川突然去捡地上的菜刀,然后扑向那个丑陋的男人。   “小心!”   骆百川一把抱住她的腰,就是这声让哥哥分了神,刹那间那男人顺手抄起围裙里的另一把刀砍向顾小暖。   骆百川来不及思考,转身就护住了小暖,那一刀就直挺挺地砍在他的肩膀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紧接着,那人像是被谁狠狠踹倒在地上。   顾小暖突然清醒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骆海抱住骆百川,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只是无论捂得再紧,那鲜血始终止不住。   因为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甚至连血都沾不到骆海手上。   “小暖,我哥哥是不是在?”骆百川痛得快晕过去了。   顾小暖边点头边止不住地哭。   骆百川嘴唇瞬间变白了,他用手摸了下肩膀,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用无力的手指点了下掉落在一旁的风车。   “小暖…给我。”   骆百川试着笑了下,将手掌心的血抹在了风车叶片上,他傻乎乎地想这下可以坐电梯到最底层了。   于是他闭起眼睛,坠入了黑暗的无底洞,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骆百川也觉得自己像小暖说的那样好像死过一次。 第三十一章 星星   骆百川感觉自己像是昏迷了很久,仿佛置身于一个漆黑的隧道,看不到一点光亮,那一刻他甚至都以为自己死了。   只是,肩膀的剧痛让他逐渐清醒过来,黑暗中也有了光。   “哥哥。”骆百川下意识地叫着。   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小半仙忍痛想着,这下给哥哥的创口贴都没用了,似乎得用绷带。他伸手摸了一下肩膀,意外地发现血已经凝结住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喊着哥哥,却依旧没有一丝回音。   他想到哥哥说,“对你而言,底层就是你出生那一刻。我死的时候,你都不存在,怎么来救我?”   所以骆百川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即将见证自己出生于世,只是很快他就明白了:骆海的嘴,骗人的鬼。   随着光线越来越亮,骆百川被眼前所见彻底震惊了,他甚至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下,这太荒唐了!   因为骆百川在那个现实时空里看到了,哥哥和自己同时出现。   眼前是骆百川无比熟悉的卧室,从床到书桌,每一件家具的摆放都和他印象中一模一样。屋外下着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窗台不知什么时候湿了一大片。   骆海像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干净的校服,但画面中的小骆百川却让小半仙感觉到无比陌生。   因为他一直在尖叫,这叫声痛苦而无助,吵得人头痛欲裂。   骆海一直试图抱紧小骆百川,被挣开又抱住,即使被甩了耳光也不松开手,直到弟弟的尖叫声渐渐缓和下来。   他安抚似地摸着弟弟的后颈,又亲了下头顶说,“没事了骆骆,我们把湿衣服换了就没事了。”   “小海怎么了?”妈妈听到小骆百川的叫声也跑了进来。   “没事了妈。忘记关窗了,骆骆淋到几滴雨。”骆海还是把弟弟抱在怀里,“妈,我们家去装个遮雨棚吧?这样骆骆就不怕淋到雨了。”   “嗯。”   等妈妈出去以后,骆海替弟弟换了一件T恤,其实只是袖口那里湿了一块,却让小骆川发出这样烦躁的尖叫。   平行时空的骆百川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对面的自己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他又试着叫了声“哥哥”,依然没人应答。   而对面的小骆百川却也叫着“哥哥”。   “自己穿?”骆海笑着问他。   小骆百川摇了下头,听到哥哥又说,“不能这么懒。”   于是他只能听哥哥的话,乖乖地自己穿好衣服。   “为什么这么怕下雨呢?”骆海问着,却也不期待他回答,“淋湿一点点也不行。”   骆海刮了下小骆百川的鼻子,装作有点生气。   小骆百川却像犯错事似地低下头。   “开玩笑的,哥哥帮你撑伞。”   听到“撑伞”这两个字,镜头外的骆百川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他想起了骆海带进平行时空里的黑伞。   也许那把伞骆海不是为了自己撑的,而是为了骆百川。   因为那个骆百川害怕被雨淋湿,雨水湿了衣服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烦躁,烦躁得想尖叫。   小半仙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裂开了,他已经分不清楚哪个骆百川才是真的,就像他不相信哥哥跟自己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还抱着自己亲着自己。   窗外阵雨过后,天边隐隐出现一道彩虹,骆百川这才注意到窗台的花瓶里也插了风车,七种颜色就像彩虹一般。   骆海做作业的时候,小骆百川就坐在哥哥身边静静地看风车做周而复始的圆周运动,他似乎可以这样一直看下去,看一天看两天都行。   弟弟此刻安静下来,也不吵也不闹,就这样陪着骆海。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旋转的东西,看完了风车又去看时钟,看指针滴滴答答地走着,一圈又一圈。   正在写字的骆海看了弟弟一眼,悄悄牵住了他的手。   两个人的手一直牵着,直到妈妈走了进来,她试探着问,“小海,弟弟跟着你去学校,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的妈,我已经跟老师说过了。”骆海摸了下小骆百川的头,“骆骆很乖的,我把日历带去给他看。”   书桌的角上堆满了各种日历册,有的页脚都翻烂了,看得出小骆百川确实很喜欢翻看。   “可是…”妈妈还是感觉不太好。   “妈,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先试试吧?”   “嗯,小海辛苦你了。”妈妈也走过来摸了下小骆百川说,“你啊你真的是,连爸爸妈妈都不开口,反倒先叫哥哥,又只知道整天黏着他。”   骆百川看着母子三人,很难形容此刻自己的感受,这一切对他而言是这样不真实。他像在看一场别人演的电影,但偏偏发现其实自己才是主角。   可是尽管不真实,一切却又似乎很合理。   骆海写了会儿作业,抽出几张草稿纸给弟弟画起了风车,小骆百川托腮认真地看哥哥画着,两人时不时对视着笑一下。   画了一会儿,骆海又拿出数学课本给小骆百川讲起了题,弟弟似乎很擅长数学,那些难题他都能听懂。   两人就这样一起并排坐着,直到夜幕降临,骆海想起什么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项链。   这根项链,平行时空里的骆百川认识,就是那根星星项链。   骆海小心翼翼地替弟弟戴上项链,星星吊坠一闪闪地,他抱了下小骆百川轻声说,“那天正好看见就买回来了,骆骆一直做哥哥的小星星吧?”   那一瞬间,骆百川像是突然明白了。他知道有一类人被叫做“星星的孩子”,因为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在漆黑寂寞的夜空中独自闪烁。   现实生活中的那个自己应该是有自闭症。   也许他的名字叫骆百川,从来不是什么百川东到海。   而是,因为海纳百川。   因为他有一个宽容接纳自己的哥哥。   骆百川突然觉得委屈起来,心里酸酸的,胀得很疼。骆海明明什么都知道吧,他不信哥哥会忘了这段记忆,所以他就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瞒着自己。   哥哥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不说。   很多事情好像因此有了解释。比如,陈蕊叫自己小半仙,是因为自己报得出某年某日是星期几,还有对时间的概念比钟还准。   这或许是因为曾经某一个骆百川孤独得只会翻日历和盯着时钟看。   骆百川不知道中间发生过什么,但好像有的东西变了,有的却保留了下来。   那些画纸上各式各样的风车是哥哥画给自己的,数学课本上消失的字迹是哥哥曾经给自己讲过的题,而他偏科是因为那个自闭症的自己只擅长数学。   骆百川试图把这一条条线索都理顺,却发现越来越乱,所以另一端的自己才是真实的吗?那后来哥哥去哪里了?为什么哥哥又会遇上意外?而自己的病是怎么好的?   千丝万缕纠缠在一起,骆百川感觉自己的问题清单越列越长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对面的一切一定是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因为骆百川猜测虽然现实世界可以因为种种改变而重叠,但风车里的世界是一条直线,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里面都能看到。   那么哥哥呢?为什么他到不了这么远的时空?此时只剩自己一个人?   骆百川此刻疯狂地想念哥哥,很想很想,他甚至羡慕嫉妒恨起了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那个自己睡觉时可以光明正大地抱住哥哥,还能一直拉着他的手。   或许是因为太过思念,或许是没人看得见他,骆百川鬼使神差地亲了另一个世界里的哥哥一口。   骆海却弹了下小骆百川的脑门说,“偷偷亲哥哥吗?”   小骆百川无辜地摇了下头。   “那哥哥亲你一口。”   唉,小半仙感觉自己被这两个人塞了一大口狗粮,酸都酸死了。   现在的骆百川只想快点回去找哥哥,管他是人是鬼,他只想真实地牵一牵哥哥的手,或许再做点别的。   他不知道这样疯狂的思念算不算爱。 第三十二章 嘴唇   骆百川醒过来时,眼前模糊了好久才对上焦。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惨白惨白的,他最先看到的是穿着警服的陈蕊。   蕊哥见小半仙苏醒了,赶紧喊来叔叔阿姨,她担忧地摸着骆百川的脸说,“我的祖宗啊,真是吓死人了。乐子洋说他头一回看见被砍了肩膀能昏迷这么久的…”   妈妈见骆百川总算醒了过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病房里还站着乐子洋,他伸手摸了下骆百川的额头,试了下/体温说,“没事,大家放心吧。”   骆百川不自在地避开乐子洋的手,然后叫来了顾小暖。   病房里大家都到得整整齐齐地,爸爸妈妈在,蕊哥小暖在,连乐子洋都在。   却唯独没有哥哥,骆百川最想见的那个人。   其实在醒过来的那一刻,骆百川奢望着要是能见到哥哥就好了,他想自闭症就自闭症吧,只要哥哥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边,什么都不重要了。   对他而言,任时空变幻,不管在哪条时间线里,有哥哥在的那个就是最好的。   骆百川看着哭红眼的顾小暖问道,“小暖,没事吧?”   顾小暖被陈蕊搂在怀里,难受地点了下头,又看见骆百川示意自己靠近些。   小半仙悄悄地贴近顾小暖问道,“我哥哥在吗?”   问完之后,骆百川竟有些紧张,直到顾小暖点了下头,他才松了一口气似地重新躺回病床上。   “蕊哥,我想跟小暖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   陈蕊见小暖自己先点了个头,就找了个借口把叔叔阿姨和乐子洋都支开了,自己替他俩关上了病房的门。   “小骆哥哥,对不起。”顾小暖内疚骆百川是为了自己受伤的。   “没事的,小伤不碍事。”骆百川肩上绑着绷带,还隐隐透出血迹,“对了,看到我的风车了吗?”   “在在。”顾小暖见他受了伤还抱着风车不放,细心地把它收了起来。   只见风车黄色叶片和绿色叶片已经全部变黑了,七彩叶片黑了一大半,骆百川有点心疼地抚摸着它,那感觉像是钱包里的钞票都被人偷走了。   他抬起头看着顾小暖问道,“我哥哥在哪里?能看得到他吗?”   “在呢,一直站在外面过道里,一动不动。”顾小暖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骆海已经进来了,就沉默地靠在门边。   骆百川突然很庆幸顾小暖能看到哥哥,这样他就不用为了确定骆海在,而浪费机会进去找他。   “小骆哥哥,大哥哥走过来了。”顾小暖像是把骆百川当作一个盲人,解说起来。   “走到床边了。”   “大哥哥要坐吗?”顾小暖居然还搬了个椅子放在病床边。   “小骆哥哥,他在看你受伤的肩膀。”骆百川听着这句,下意识地低头看肩膀,耳朵却一下子红了。   顾小暖突然笑出声,“你俩的头撞一起了,大哥哥正看着你呢。”   骆百川自己想象了一个骆海,正跟自己额头对额头抵着,近得瞳孔里只有彼此,他这样想着连脸都红了。   “大哥哥摸了下你额头。”   “嘻嘻,刮你鼻子了。”   “还捏了下你耳垂。”   “哎!小暖…你别说了。”   骆百川发现光是靠想象,自己的小心脏已经砰砰乱跳了,骆海的一举一动都让他脸红。   “好吧,大哥哥坐下了。”顾小暖最后说着,“你把手伸出来吧,大哥哥好像想握着你。”   “换一只吧小骆哥哥,你那边还受伤。”   于是,骆百川乖乖地把手伸出来,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就这样把手放在床沿边,好像哥哥真的能握住一样。   “牵到啦,大哥哥抓着你呢。”顾小暖忍不住说。   骆百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小暖,要不你去找蕊哥玩?”   “哦…那我替你们在外面守门。”顾小暖这样说着,仿佛病房里真的有对许久未见面的小情侣。   “嗯。”   “哥哥,你在对吧?”尽管小暖说他们牵着手,但这还是让骆百川不踏实。   他就这样看着空无一人的床边,直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杯突然自己飘了起来,它稳稳地停在骆百川唇边,喂他喝了一小口。   小半仙笑了下,甚至觉得这水是甜的。   “我还想吃香蕉。”骆百川得寸进尺地说,“要剥好的。”   水果篮的那只香蕉听话地自己飞了起来,停在骆百川眼前时自己把衣服给剥了。   只是小半仙正张嘴等着喂呢,香蕉却突然掉了下来,幸亏他反应快接住了。   骆百川仿佛都能看到哥哥板着脸说,“自己拿着吃。”   但小半仙偏偏不愿意,他任性地说,“一只手痛着呢,另一只要牵着。”   说完,过了好几秒那只香蕉才重新升了上来,骆百川把空出的手搁在床边等着哥哥去握。   如果顾小暖这时候在的话,他会看到骆海坐在弟弟床边,一手牵着他,一手还要别扭地去喂他吃香蕉。   骆百川就这样就着哥哥的手吃完了一整只香蕉,香蕉皮晃来晃去地跳进了垃圾桶。   他想到了那个时空里的自己,可以正大光明地缠着哥哥,又无比羡慕起来。   “哥哥?”骆百川知道无论他说什么,哥哥都无法回话,但还是忍不住想跟他聊天。   “我刚才像是回到了很远很远的过去,那个世界里你活着,我也在。我好像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喜欢看风车看钟,还无聊地翻日历。就是害怕被雨淋湿,不过哥哥说了会一直帮我撑伞。”   “哥哥,你对我很好。教我数学题,给我画风车,还说要带着我去上学。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吗?是我们曾经有过的过去吗?”   “告诉我吧哥哥,是真的吗?”   空气中很安静,就在骆百川以为哥哥不会回答时,窗边的风车转动了起来,虽然转动得像一个难看的黑色漩涡。   “那我就当这些都是真的了啊。”骆百川笑笑说,“原来我们曾经这么好。”   好到哥哥你会抱我亲我,陪我一起睡觉,骆百川在心里想。   “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你去哪里了哥哥?”   “为什么你会死了?那我呢?为什么我跟之前也不一样了?”   骆百川问着,风车也停止了转动。   骆百川好像知道一问起这些骆海就会逃避,他把顾小暖叫进来,问道,“我哥哥是不是不在了?”   小暖看了一眼,点了下头。   我就知道。   骆百川觉得自己太了解骆海了。   “要不要我帮你去找大哥哥?”顾小暖问道。   “小半仙,发生什么了?”陈蕊也跟了进来。   “没什么。”   但尽管这么说着,骆百川还是很难受,他就想找骆海去问一个明白,他不想跟哥哥这样不清不楚的。   小半仙想弄明白自己跟哥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他顾不得自己受伤,对蕊哥和小暖说,“我要去找哥哥。”   “什么?”两人都疑惑地看着她。   “蕊哥,我可能会再睡一会儿,你们别怕。”说完,骆百川让顾小暖把窗台上的风车拿了过来。   他不知是怎么想地,这次没有扎手指,而是一狠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一瞬间,骆百川又陷入了沉睡中。   骆百川醒过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骆海,他有些责怪地问,“为什么刚才不打招呼就走了?”   “受伤了还不老实休息。”骆海看着他的肩膀,沉闷地说。   “你不走的话,我就不进来了。”   骆海一下子没了声音。   骆百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见到骆海,脑子里都是另一个世界里哥哥亲昵地宠着自己的画面。他看了眼这个总是装得冷冷的哥哥,心里又恨又酸。   这个人啊明明以前对自己这么这么好,摘星星摘月亮的,还会亲人,小半仙愤愤地想。   现在却装得这样陌生,骆百川真想撕下骆海的面具。   这时,小半仙感觉到嘴唇上腥腥的,咬破的小伤口还没结住。   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然后抓住哥哥的肩膀,踮起脚看着骆海说,“哥哥,创口贴也用完了,没带新的来。伤口还痛该怎么办?” 第三十三章 我的   骆百川说这话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可真让他跟骆海的眼神对视,却又紧张得吞咽口水。   哥哥轻轻地搭住他的腰,视线从他破皮的嘴唇看到滚动的喉结,看得小半仙手越抓越紧。   “是这个伤口吗?”骆海偏头问道。   “嗯。”   骆百川耳朵烫起来,竟傻乎乎地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着,讨吻的目的十分明显。   谁知道哥哥却只是用指腹抚过他的嘴唇,说道,“血都止住了,很小的伤口。”   “…”   讨厌鬼。   小半仙在心里骂了一声,睁开眼睛瞪着骆海。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此刻恨不得掐住哥哥的脖子。   骆百川想起过去的那个哥哥还会主动说“那哥哥亲你一口”,再看看现在的骆海,男人真是善变啊!   其实,小半仙心里隐隐明白,自己是喜欢骆海的,或许还不止于弟弟对哥哥的爱。除此之外,他狗血地发现,过去有多恨骆海,现在就有多爱…   骆海看着骆百川皱起眉头,问道,“真的还痛?”   “痛,你自己咬一口试试。”其实骆百川早就不痛了。   那根星星项链从哥哥衣服里滑了出来,在骆百川眼前晃了几下,他一把拽住项链说,“这根项链是我的,哥哥还记得吗?”   “我要,还给我。”   骆百川的双手环到哥哥颈后,想要去解那根项链,他解得很认真,呼吸的热气都落在哥哥耳侧。   这个姿势暧昧得不得了,骆海叹了口气,像是再也克制不住了,他用力地把弟弟搂进了怀里。   “好了,这是我的了。”骆百川得意地拿着项链。   “嗯,本来就是你的。”   “哥哥,你说过我一直是你的小星星,对吗?”   这一句问话并没有等来回答,因为下一秒骆海就用手托住弟弟的后颈吻了上去。   小半仙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轰地一下,心都快跳出来了。   两个人的嘴唇贴合着,哥哥更冷一些。骆百川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以让这吻显得这样朝思暮想和求而不得。   那个小伤口被哥哥舌尖舔过,但由于太过用力的吸又可怜地破了。   “唔…真痛了。”骆百川含含糊糊地说。   “嗯。”   骆海舔去弟弟唇间的血珠,含进了自己嘴里,仿佛仅靠这点血就能让自己有一丝生机。他们本是至亲兄弟,已不被世俗而认可,现在却又阴阳相隔。   骆百川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还摸着自己的嘴唇。哥哥从他另一只手上取过项链,替他戴了上去,这颗“小星星”像是几经周转终于找回了它的主人。   “还痛吗?”哥哥问他。   小半仙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只听见哥哥无奈地说,“亲也痛,不亲也痛。真是难伺候。”   “…”   这个吻对骆百川而言既短又长。短是因为好像还没尝到味道就结束了,而长则是小半仙怕只接了个吻,他就又得回去了。   他很想问问哥哥他们以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骆百川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哥哥?”   “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说我只能回到出生的时候,可是为什么那时候会有你?”   骆海又沉默下来,像是不愿解释。   小半仙有些烦躁地拉住了哥哥的手说,“有七个叶片,现在已经黑了四个了。哥哥,剩下的机会不多了,我想要你回来,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他说完之后,满怀期待地看着骆海。   小半仙在心里藏了一句“哥哥,因为我喜欢你”,准备在闷葫芦骆海实在不说的时候,再拿出这个杀手锏。   哥哥看着骆百川的眼睛,说道,“那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看吧。”   “现在不行吗?”   “下次吧,故事有点长。”骆海淡淡地说。   但他却跟弟弟解释了这个谜一样的风车世界。   在这个风车世界里,所有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能看得见。但折射到现实世界中,所有事件会因为因果关系的改变而重叠。   就像一开始骆百川划破手机缘巧合见到了哥哥,但由于过去某个点的“因”被骆海改变了,折射到现在就产生了不一样的结果。   骆百川因为爸妈的自我救赎,过上了并不压抑的生活,也就没了喝闷酒和划破手。   所以过去的一切都被最新的结果覆盖了。   但在风车世界里不一样,你一旦进去,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你都能看到,而进去过的人会拥有所有的记忆。   因此,骆百川脑海中会有这么多交织的时间线。   “明白了吗?”骆海问他。   骆百川想了下,说道,“我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盒大大泡泡糖吗?就是现实世界是可以被折叠的,但把它打开就是一条长长的泡泡糖。”   骆海点了下头,忍不住摸了摸骆百川聪明的小脑袋。   “那如果我要去改变什么呢?”这是骆百川最关心的。   “之前说过这两个世界之间隔着一层膜。”   “嗯。”骆百川想到了自己那个安全套的比喻。   “隔着这层膜,你只能改变物理的东西,但是却无法改变直接改变那个世界里人的思想。”   骆百川哦了一声,想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无法直接告诉骆海别上那列火车,但可以找根绳子绑着哥哥不上…   “还有就是,当你穿越到过去的时间点做改变时,过去的那个你还未拥有改变过的记忆,只有你穿越回到现在时,所有的记忆和现实才会改变。”   小半仙觉得自己越听越糊涂,他怔怔地看着骆海说,“哥哥,你是不是曾经改变过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清楚?”   只是,留给骆百川的时间太短了,他突然之间又昏睡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 心机   骆百川养病这段期间,顾小暖陪得比较多,多得妈妈都以为他俩在偷偷摸摸处对象。小暖懂事乖巧又讨人爱,妈妈倒是非常满意。   有天,妈妈还悄悄问骆百川,陈蕊和顾小暖他到底喜欢哪个,可千万不能脚踩两只船。   小半仙一头黑线,转头就在手机上敲了一堆哈哈哈哈,把原话转述给了陈蕊。于是,蕊哥隔天就送了顾小暖一枚对戒,让她每天戴着。   “蕊姐姐,为什么送我这个?”顾小暖把戒指拿在阳光下看,很简单的素圈,里面刻了个“暖”字。   陈蕊难得脸微红了下说,“就送给你玩玩,现在的女孩子都爱戴。”   “噢。”顾小暖抬头看了一眼陈蕊,轻声说,“可我听说这种好像都是一对的。”   “一个也让买的。”蕊哥咳嗽了下说,“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顾小暖笑了,这笑像是从心底开出的花,她又说,“这样是不是我再丢了的话,蕊姐姐都能找到我?”   “小暖不会再被弄丢了。”陈蕊俯身抱住她。   后来顾小暖还是存了点心思,她果然在陈蕊的房间里找到了另一枚戒指,它在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里头刻了一个“蕊”字。   小暖赌陈蕊平时不会戴这枚戒指,于是偷偷把“暖”放进了盒子里,把“蕊”戴在了手指上。   她抿嘴笑了下,又撩起衣服看着自己小腹上的伤疤,现在这道疤已经变成了一朵花。   本来是陈蕊说要去纹身的,但顾小暖不知哪里听来说警察纹身要被开除的,死活拦着陈蕊不让她去。   最后小暖说要不就纹在我身上吧,反正真的伤疤也在我这里。   纹身师问顾小暖,“想纹哪种花?”   “小暖自己挑吧。”陈蕊实在不忍心看她那道疤,起身走开了。   “那我要一朵百合花。”顾小暖很认真地对纹身师说,“拜托老师把每一根花蕊都帮我画清楚一点。”   于是顾小暖那道丑陋的伤疤就变成了一朵百合花,盛开的花瓣,根根花蕊似乎还能让人闻到沁香。   “你挑的什么花?”陈蕊看着顾小暖的纹身问道。   “是百合呀。”   蕊哥瞥了眼顾小暖,心想妹妹你知不知道百合还有什么意思呐,她真是想亲那个纹身一口。   顾小暖确实不知道百合还有什么含义,她只是觉得这朵花的花蕊最明显,好像这样就能把蕊姐姐刻在身上了。   “这是蕊哥送你的?”骆百川隔天就见到了顾小暖手上的戒指。   小暖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把手藏起来说,“蕊姐姐说戴着玩玩的。”   小半仙心想,陈蕊好你个戴来玩玩哈哈,他趁着小暖不在给蕊哥发了条微信说,“追人泡妞还是蕊哥强啊!”还发了个“挖掘机技术哪家强”的表情。   蕊哥得意洋洋地笑了。   于是,骆百川跟妈妈说,“妈,人家小姑娘已经有对象了,喏你看戒指都戴着,你以后别胡说了。”   “哎,这么小年轻就找好对象了呀,看起来还在上学。”妈妈不知道顾小暖的事情,她只是有点忧伤看好的儿媳妇变成别人家的了。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自己。”妈妈拎起骆百川耳朵说,“什么时候才能带个媳妇回来给妈看看呢?”   骆百川在心里想,我倒是也想带,但我怕把我那个死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带回来,您就吓死了…   顾小暖整天戴着那枚对戒,洗手还要拿下来,沾了点水都快擦干净。尽管这枚戒指一颗钻都没,但骆百川觉得自己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他也想要哥哥送他一枚对戒。   想到这个小半仙真是觉得快委屈死了,他只能刻意把星星项链在顾小暖眼前秀了秀。   “小骆哥哥,这根项链真好看呀。”   “是吗?”骆百川得意地说,“哥哥送给我的。”   “对了,他在吗?”   顾小暖摇了摇头,其实她知道小骆哥哥让自己来,说照顾是假的,他每天问得最多的就是“哥哥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问得多了,小暖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借给骆百川。   小半仙觉得自己也是挺能耐的,第一次喜欢人就喜欢自己的哥哥,关键他还不是一个“人”。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喜欢,感觉爱情这东西太抽象太抽象了。   顾小暖替他削了个苹果问道,“小骆哥哥想什么呢?”   “小暖喜欢过别人吗?”   “没。”   顾小暖否认道,心虚地看了骆百川一眼说,“那小骆哥哥呢?”   “我也没。”   “噢。”   两个人一个摸着项链,一个摸着戒指,彼此互相看着然后都笑了。窗台上的风车呼呼转动着,顾小暖把它取下来,晃了几下说,“总觉得它有点眼熟。”   “是吗?”骆百川疑惑地问。   “不过这种风车很常见吧?”顾小暖也没多想,看了眼门口突然说道,“大哥哥来了!”   下一秒只见骆百川立刻“柔弱”了下来,仿佛肩膀上的伤疼得不行,眉头都皱紧了。顾小暖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说,“小骆哥哥,我骗你的。”   “…”   小半仙这幅德行蕊哥早发现了,还说他“做作”。   “骆百川拜托啊,你就是肩膀挨了一刀,又不是全身瘫痪。”陈蕊看不下去了。   小半仙一接收到顾小暖“哥哥来了”的暗示,就一副腰酸背痛、头疼脑热的样子,好像非得要哥哥亲亲抱抱才会好。   自从陈蕊知道顾小暖能看到骆海,总是撺掇她耍一耍骆百川。   “小暖,你被蕊哥带坏了啊。”   骆百川无奈地看着她,却没注意到顾小暖对着门口的方向眨了下眼,只见骆海就站在门边。   小半仙其实最近又有点生骆海的气,他总觉得想要哥哥活过来这件事,也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   哥哥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仿佛就像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这件事也不可能。   这个态度看得骆百川太气了。   还有就是,他总是在吃以前那个自己的醋。   偶尔骆百川好像能恢复一下过去的记忆,那时候的小骆百川是自闭孤独的,但却拥有了哥哥全部所有的爱。   而现在的自己,想见哥哥一面都难。   又不能随便用风车,见一面就少一面,可有时候实在是想得不行。小半仙只能靠顾小暖,知道哥哥在之后,他仿佛能通过想象见到骆海。   但这个骆海并不会随便抱自己,连亲一口都要骆百川耍点小心机,他想着又觉得气得要死,忍不住下床走动了几步。   这时,骆百川只听见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门一开,是乐子洋来看他了。   顾小暖看着门口的骆海和乐子洋,靠近骆百川说,“小骆哥哥其实我骗你的,大哥哥在房间里。”   “呃…”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骆百川立刻病怏怏地躺到了床上,乐子洋笑了下说,“看见医生来查房这么怕吗?”   顾小暖却觉得好像有好戏可以看了。 第三十五章 橘子   顾小暖见到乐子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她一直在乐医生这边做心理治疗,两人已经很熟络了。小暖的情绪现在好了很多,人也开朗了,没有特别刺激的话,和平常小姑娘没什么两样。   陈蕊征得小暖同意后,搬了张折叠床进她的房间,两个人做起了室友。   夜晚皎洁的月光下,顾小暖侧身看着陈蕊垂在床边的手,忍不住轻轻碰了下。   小暖偷偷勾着蕊哥的手指,下一秒却被她牵住了手,两人就这样嘴角含着笑,枕着月光入睡了。   第二天陈蕊还忍不住跟骆百川得瑟,小半仙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哈哈,不过是拉拉小手,我跟哥哥早就亲亲过了。   “这段时间辛苦小暖了啊。”乐子洋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不辛苦,正好我一个人也无聊。”   顾小暖准备去帮乐医生倒杯水,却见着骆百川用嘴型跟她说,“我…哥…在…哪…儿…”   小小的病房里呆了三个人加一个鬼,好像一下子挤了起来。顾小暖悄悄指了指另一边,骆海直接在弟弟病床边坐下了。   小半仙屈起腿靠着床坐,在被子下偷偷用脚踢了下哥哥的方向,像是要把他踹下床似地。虽然他已经跟乐子洋说清楚了,但奈何乐医生就是喜欢逗小半仙,搞得两人总像暧昧兮兮的。   乐子洋后来又表白过一次,被骆百川找了个借口拒绝了。   “你有男朋友了?”乐医生诧异地问。   小半仙心虚地点头。   “那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难不成是个鬼么?”   骆百川瞥了乐子洋一眼,差点都想点头了,最后还是搪塞道,“我们是异地恋。”   “在国外?”   “嗯…”   “看来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乐子洋有点失落,不过好在他人也洒脱,当不成情侣就当朋友吧。   不过乐子洋倒是八卦了起来,“是他追的你吗?”   “也不算…”   “那你追的他?”乐子洋不相信骆百川这么主动。   小半仙脸红了下,瞎编道,“两情相悦…”   乐子洋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又坦荡地说,“那既然当不成情侣,我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是蕊哥。”骆百川诚实地说。   “那第二好呢?”   “小暖…”   “好吧,那第三总成了吧?”乐子洋无奈地说。   骆百川笑着说,“成交。”   两人说开之后,骆百川觉得跟乐子洋相处起来反而自然很多,但今天骆海在场好像却又不一样,特别是乐医生这个人说起话来嘴上没门。   乐子洋接过顾小暖倒来的水说了声“谢谢”,又瞥了眼骆百川说,“你男朋友知道你受伤了吗?”   “男朋友?”顾小暖疑惑地看着骆百川,另一边的骆海也盯着他。   骆百川头上乌鸦飞过,偏偏乐子洋还热心地解说,“小暖还不知道吗?小半仙有对象了,在国外。对了,是在上学还是工作了?”   “上学…”   “读博士?在美国吗?”   骆百川胡乱地点着头,偏偏乐子洋还不依不挠地问,“在哪个学校?学什么?说不定跟我是校友。”   “呃…”   小半仙发现自己实在编不下去了,一想到乐子洋又是有点混血基因又是在美国上的学,而自己对美国的大学大概只说得出哈佛一个…   一旁的顾小暖看了眼骆百川床边,捂嘴笑了下,替他解围道,“乐医生不要问啦,小骆哥哥要害羞了。”   骆百川当真羞得低下了头,其实他心里隐隐有点感伤。要是哥哥还活着的话,说不定真的在美国读博士,原本该有着前途无量的人生,却不知为何被困在这个倒霉的风车里。   最糟糕的是骆百川总觉得哥哥这事跟自己有关系,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骆海像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   原来一直以为哥哥欠了自己,到头来说不定是自己欠哥哥了。   想着骆百川悄悄把手放在了床边,像是在等哥哥牵。   小半仙冲着顾小暖使了个眼色,偷偷问她,“哥哥牵我的手了吗?”   正当小暖要点头的时候,却只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乐子洋又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见你俩平时打电话发微信,你受这么严重的伤,他也不回国。别说跨国恋了,异地恋维系起来都很累。”   骆百川默默在心里吐槽,说出来人鬼恋吓死你。   可是当他又想跟顾小暖确认下哥哥有没有牵自己手时,小暖却摇了摇头。   小半仙刚要问还在吗,乐子洋却剥了个橘子喂到他嘴边说,“所以古话说不如怜取眼前人,小半仙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吗?”   乐子洋也没别的意思,单纯就是觉得逗他很好玩。   只是骆百川还沉浸在哥哥没牵自己手的失落中,随口吃着乐子洋喂给自己的橘子。   “好酸。”小半仙皱了皱眉。   “是吗?那我换一个。”   趁着乐子洋去水果篮里挑橘子的空隙,骆百川小声问顾小暖,“我哥呢?在干嘛?”   小暖指了指窗边说,“就站着,也没干什么。”   “哦,那他什么表情?”   “没什么表情…”   其实骆百川有点奇怪。他猜测之前跟乐子洋第一次见面捣鬼的就是哥哥,那人明明小气得要个微信就要摔人家手机,现在亲热地喂橘子倒没什么反应。   “试试看这个?我尝了口很甜。”乐子洋又换了个橘子来,骆百川想气气哥哥,于是就着大博士的手吃完了一只橘子。   他还时不时让顾小暖观察下哥哥的表情。   乐子洋觉得这样乖乖的小半仙很可爱,于是又忍不住逗他,“有你男朋友照片吗?帅不帅?身材怎么样?”   “…没照片。”   “微信头像或者朋友圈?”   骆百川感觉乐子洋又燃起了八卦之魂,他求助似地看向顾小暖,却只听见乐子洋又调戏他,“是不是没我帅?身材也没我好?”   “小半仙真的不重新考虑下吗,要不要看看我最近健身的成果?”   “…”   小半仙此刻只想求乐子洋好好做个人。   不过即使乐子洋这样说,这间屋子里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翻倒的水杯,也没有暗了的电灯。   骆百川甚至怀疑哥哥已经走了。   “好啦,小骆哥哥要休息了。”顾小暖推了推乐子洋,“乐医生你也快去忙吧。”   小半仙赶紧挥挥手跟乐子洋说再见。   “我哥呢?”门一关,骆百川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暖。   顾小暖指了指窗边说,“还站着。”   在她的眼中,微风吹动着风车飞速旋转着,骆海的衣角却一动不动,仿佛真的是两个世界。   “哥哥。”骆百川叫着他。   他有些吃不准骆海这是怎么了,是吃醋了还是生气了?小半仙倒巴不得骆海耍一耍乐子洋,也比现在这样沉默不语强。   “你不过来的话,我来找你了哦?”骆百川对着空气说话。   但其实他并不打算等骆海回答。   顾小暖抬头看了骆百川一眼,只见他悄悄地往兜里揣了个橘子,熟练地咬破嘴唇,抹了一点血在风车上。   然后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骆百川知道自己已经很想很想哥哥了,想得一日不见,已经不知道如隔多少个三秋了。 第三十六章 酸味   骆百川睁开眼睛时,只见着骆海高瘦的背影,哥哥背对着他。   回想起第一次发现风车会变红时的情景,骆百川发现哥哥好像很爱生气。乐子洋替自己擦嘴角,哥哥会不开心;说爱你一生一世,哥哥会不开心;连加个微信号码,哥哥也会不开心。   小半仙抿嘴笑了下,他觉得这种不开心似乎可以理解成为吃醋,吃醋就意味着他跟哥哥是双向箭头的。   于是,骆百川偷偷剥了个橘子,然后藏了一瓣在掌心,从哥哥背后偷袭勒住了他的脖子。   只是他太用力了,反倒弄疼了自己的肩膀。   “嫌伤口好得还不够慢是吗?”骆海瞥了他一眼。   骆百川却执着地挂在哥哥身上,摊开掌心喂他吃橘子,“试试看酸的还是甜的?”   骆海无奈地把骆百川拎下来,说,“我不吃这些。”   “哦。”骆百川这才想起哥哥是鬼,他不用吃。   这样一想,小半仙眼神中有几分失落和感伤。骆海见弟弟这副模样,用指腹摸了下他的嘴唇说道,“怎么又咬这里?痛不痛?”   “痛。”   骆百川抬头看着哥哥,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塞了一瓣橘子到嘴巴里,飞快地嚼了几下。然后,他试着搭住哥哥的肩膀,闭上了眼睛,乖得像是一个在等待大人给糖的小朋友。   骆海看着骆百川叹了口气,如弟弟所愿俯身吻住了他。   只是哥哥才轻轻地含住他的嘴唇舔了几下,骆百川就迫不及待地张开嘴,还用手指捏了几下哥哥的肩膀,像是在催促他。   骆海真的是克制不住了,他捧住弟弟的脸然后更深入地吻了进去。橘子的清香和酸甜在两人唇齿间交缠,哥哥的吻强势而霸道,惹得骆百川忍不住哼出声来。   那一刻,小半仙想要是哥哥能吸走点自己的灵气多好,仿佛这样就能活过来。   两个人不知道亲了多久,骆海摸着骆百川红透的嘴唇,轻笑了下说,“怎么挑的橘子?这么酸。”   “明明是你自己酸。”   “我酸什么?”骆海又忍不住揉了揉弟弟的头发,“酸你有个美国读博士的男朋友吗?”   骆百川用头顶在哥哥掌心蹭了蹭说,“那个是我瞎说的…”   总不能跟乐子洋说我男朋友是我哥,高考都没考就死了吧,连张大学本科的文凭都没有。   虽然骆海还没承认过是自己的男朋友。   “那你男朋友帅吗?身材怎么样?”骆海也忍不住逗起弟弟来。   小半仙忍不住瞪了哥哥一眼,故意气他,“帅个屁,秃头还有啤酒肚好了吧?”   “那还是赶紧分手吧。”骆海难得开起玩笑,“反正还有个长得又帅身材又好的真博士在等你。”   “听起来酸死了。”骆百川捏了下哥哥的脸。   他又问道,“哥哥还要橘子吗?你不能吃的话,尝尝味道也好。”   于是,骆百川每吃一瓣橘子就邀请哥哥来亲他一下,也幸好橘子只有这几瓣,不然小半仙感觉自己都快被亲得没气了。   “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没尝过酸甜苦辣的味道了?”骆百川这样问着,有点心疼哥哥。   骆海无所谓地说,“也不需要尝。”   “要的,我怕你都快忘了。”骆百川想哥哥像一个“人”一样,“这次是酸的,下次我带奶糖来给你吃,就是甜的。”   骆海直直地看着他,然后含住骆百川的嘴唇又亲了几下,说,“不用带糖,这样就很甜了。”   “哦。”   小半仙脸红了下,他感觉哥哥像是在说情话,在说自己比奶糖还要甜。   “那还有…”骆百川刚想说还有苦呢,却一下子说不出口了,因为他觉得哥哥已经够苦了。   其实骆百川有点不敢问哥哥是不是喜欢自己,像过去那样喜欢自己,因为他既想得到肯定的回答,却又怕。   如果自己不曾机缘巧合进来呢,那哥哥就一直在这个透明的世界,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甚至跟别人谈恋爱上床。   哥哥什么都能看见,而自己却不知道哥哥的存在。   这样想着,骆百川觉得心里苦得很。   “还有什么?”骆海看着弟弟问。   “还有,辣。”骆百川说道,“下次我带芥末来,冲死你。”   骆海却笑了说,“你也这样喂我吗?”   “我有这么傻吗?”   骆百川想象了下自己吃芥末,又去跟哥哥接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真是傻得很。   在另一个世界里的骆百川此时正在睡觉,他横七竖八地躺着,被子都掉在了地上。   小半仙看着哥哥走过去替另一个自己盖好了被子,气氛温馨得刚刚好,于是他撒了个娇从背后抱住骆海的腰说,“哥哥,你就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吧?” 第三十七章 出生   大概是骆百川这个娇撒得很合哥哥的心意,骆海难得没有拒绝,他抓住弟弟的手回头问道,“真的想听?”   “嗯。”骆百川闷声说着。   他把哥哥抱得紧紧地,像是怕来不及听完故事,又要回去了。   骆海掰开他的手指,换成面对面拥抱的姿势,弹了下骆百川的脑门说,“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痛啊。”骆百川被弹得皱了眉,摇了摇头。   “小笨蛋。”   额头上刚才被弹红的地方,此刻又被哥哥轻轻揉着,骆百川恍惚间感觉“小笨蛋”这三个字像是对过去那个自己说的。   一想到哥哥这么宠过去那个自己,小半仙心里又有点酸酸的了。   于是,骆百川又听了一遍关于自己出生的故事。上一次的时候,他依偎着哥哥怀里,哥哥温柔地问他,“想不想听听你小时候的故事?”   这让骆百川真的相信自己大概是死过一次。   上一次他的出生历尽艰难,而这一次却根本是一场意外,是因错而错的结果。   那是个计划生育的时代,人们在墙上刷着“宁添十座坟,不添一个人”的口号,超生的代价是惨痛的。   骆海出生之后,妈妈又意外怀孕了。当时,爸妈工作的单位都是铁饭碗,必须严格执行计划生育,别提罚款,超生是要被开除的。   妈妈当时粗心大意发现得晚,等知道怀孕已近三个月了。也许是不忍心活生生流掉一个已成型的孩子,妈妈死活不肯去打胎,就这样硬生生熬过了七个月。   但即使这样拖着拖着,爸妈还是扛不住单位的压力了,最终答应了打引产针。   只是不知是不是该说骆百川命大,引产引出的竟然是个活生生的孩子。这下谁都不敢弄死他了,生米煮成熟饭,最后单位也只能罚款告诫不了了之。   早产、超轻,骆百川生下来就住进了保温箱,手臂细得仿佛捏一下就会碎。   骆海第一次抱着弟弟时,连呼吸声都不敢重些,生怕吓着他。但也许是惩罚,骆百川长到快三岁时,爸妈发现了他跟别的孩子不同。   不会开口说话,喜欢独处,对大人的目光和呼唤没有回应。   上医院看病确诊自闭症后,妈妈哭了好久好久,一直怪是引产针打坏了脑子。只有骆海发现弟弟也不是对一切事物都没有反应。   骆百川喜欢旋转的东西,时钟、电扇,当然最喜欢的还是五颜六色的风车。小时候,骆海会抱着他一直看,看啊看可以整整看一天。   直到看得骆百川会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个词是“哥哥”,也是很长时间他会说的唯一一个词语。   骆海会举着风车在草坪上跑,弟弟叫着他“哥”,像小尾巴一样追呀追。   “你叫骆百川,我叫骆海。”哥哥抱着弟弟,“海纳百川,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骆百川像是努力地在理解着。   哥哥弹了下他的脑门说,“听明白了吗?小笨蛋。”   而骆百川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反复复做到那个梦,那个在草坪上追着风车跑的梦。   因为那是属于他跟哥哥的回忆。   只是,骆百川跟哥哥刚才在亲吻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他还来不及接着往下听,就被时光巨大的吸引力拽了回去。   这力量大得无论他怎么抱住哥哥都逃脱不了。   “小骆哥哥?”小半仙睁开眼时,顾小暖正坐在病床边。   一旁的风车又焦黑了一点,但还好不是很多。   骆百川摸了下嘴唇,伤口已经好了,但他徒生一种再咬一口续一次的冲动,甚至想跟哥哥永远在那个时间隧道里不回来了。   顾小暖用手在骆百川眼前挥了下说,“饿吗?医院的晚饭来了。”   “哦,我吃过橘子了。”骆百川满脑子还是刚才跟哥哥吃橘子的情景。   小暖笑他,“橘子哪里管饱。”   正当顾小暖打开饭盒时,穿着警服的陈蕊进来了,手上还拎了一盒小蛋糕。   “蕊姐姐。”顾小暖甜甜地叫了一声,然后一块芝士蛋糕就出现在她面前。   “谢谢。”   小暖挖了一小勺,刚要送进嘴里,想了想还是把第一口给了陈蕊吃。   骆百川看了两人一眼,正恨不得骆海快点活过来,他要给她两看看自己和哥哥是怎么吃橘子的…   “我就买了一块啊,没你的份。”陈蕊还要刺激骆百川。   “我是眼睛瞎吗?看不出你就买了一块?”   小半仙瞪了重色轻友的陈蕊一眼,一个人闷声吃起了盒饭。顾小暖抿嘴笑了下,悄悄安慰他,“小骆哥哥,大哥哥在呢,他陪着你。”   “在哪里?”骆百川觉得嘴里的饭都香了。   “就在你床边呢。”   骆百川“哦”了一声,一旁的陈蕊又像秀恩爱似地喂了顾小暖一勺蛋糕。小半仙忍不住对着空气说道,“哥哥帮我去打蕊哥一下吧?”   “你说什么?”陈蕊转头问他。   “看你不顺眼。”   “你才不顺眼。”   “反正你最碍眼了。”   “骆半仙,你胆儿肥了啊。”   两人伴着嘴,然后顾小暖看着骆海大概是为了哄骆百川,拿着一只橘子朝陈蕊抛去。   小暖赶紧伸手去接,却一头扑进了蕊哥怀里。   “小暖,怎么了?”陈蕊低头问她。   顾小暖却羞红了脸说,“我给你剥橘子。”   骆百川真是觉得这饭快吃不下去了,狗粮都快喂饱了。   吃完饭,陈蕊要接顾小暖回去了。出事那天,顾小暖买的小兔子还是逃走了,但陈蕊后来又带着她去买了一只,两个人急着赶过去喂兔子。   “走吧走吧,反正我还不如一只小兔子。”骆百川挥挥手示意两人快走。   蕊哥捏了一下他的脸说,“别生气了,蕊哥还是最爱你的。”   “切…”   顾小暖也挨近骆百川说,“大哥哥跟我做手势说,他晚上不走,让我告诉你。”   “哦,谢谢小暖。”   窗台上风车悠悠地转着,顾小暖想了想挨近骆百川说,“是不是用血就能进入风车里?小骆哥哥,你下次能带我试试吗?我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三十八章 试试   骆百川肩膀上的伤好了,小暖养的小白兔也越来越可爱。自从有了顾小暖,小半仙和蕊哥聚餐的地点从餐馆变到了家里。   厨房里小暖正在忙活,骆百川在逗小兔子。他拿着根胡萝卜条喂到小兔子嘴边,又使坏地拿开,急得小兔子眼巴巴地望着他。   “对了,这个小家伙叫什么名字?”骆百川问陈蕊。   “妹妹。”   “是母的吗?”说完,小半仙还抱起小兔子看它下面。   蕊哥嫌弃地看着他,点评道,“猥琐大叔。”   骆百川把小兔子抱着手里轻轻撸着,又拿起个大杯子把它塞了进去,刚好一只茶杯兔。   “蕊哥,你跟小暖到啥程度了啊?”骆百川瞥着厨房里悄悄地问。   蕊哥难得有点不好意思,装傻说道,“就室友啊,捡了个田螺姑娘回来。”   “啧啧,这个有没有?”小半仙动了动嘴唇,做了个亲亲的动作。   “八卦鬼。”   “有没有啦?”   陈蕊望了眼厨房里小暖瘦瘦的背影,一本正经地说,“没有,怕吓着她。毕竟之前的经历太不美好了,我担心她有阴影。”   “哦。”骆百川想想,还是心疼小暖。   “你跟骆海呢?”   “还是老样子,一点头绪都没有。”骆百川沮丧地说,这段时间最大的进展就是两个人亲得越来越多了。   小半仙这才体会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怪不得宁采臣被聂小倩迷得神魂颠倒。   他现在穿越进风车里就像是为了跟哥哥偷情一般,听哥哥讲一段过去的事情,再亲亲几下就又被抓回来了。   而且骆百川现在不用耍小心机,只要他一开口问后来的事情,骆海就索性用吻堵住他好奇的嘴。   原本小半仙想撬开哥哥嘴巴问个究竟,现在反倒被哥哥撬开嘴巴吻得大脑一片空白。   “你俩别光顾着自己说,也理理大哥哥。”顾小暖端了盘菜出来,顺口说道。   “骆海又来了啊?”蕊哥环顾四周。   “怎么听起来你不太欢迎我哥?”   陈蕊赶紧解释道,“我哪里敢!明明这里有三个人,你哥就会欺负我。”   这话听得顾小暖忍不住笑了出来,骆海最近经常跟三个人在一起,虽然看不见,但他们都能感觉到骆海的存在。   彼此熟悉得仿佛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就像此刻,陈蕊看着茶杯里的小兔子耳朵立起来了,就知道此刻骆海一定抓着“妹妹“的耳朵,然后下一秒它肯定会被丢进自己怀里。   果然,“妹妹”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小短腿,就飞向了蕊哥怀里。   “你也管管你哥。”陈蕊瞥了眼骆百川。   “我哪里管得了这个讨厌鬼。”骆百川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笑,其实哥哥最听他话了。   蕊哥抱着小兔子顺毛,骆百川就把手放在沙发边等着哥哥去牵。   顾小暖很能干,烧了一桌子菜,都是陈蕊和骆百川爱吃的。今天她还手巧地做了几块榴莲酥。   “骆半仙,这是你让小暖做的吗?”蕊哥嫌弃地拿起一块闻了闻。   “YES.”   小半仙搞怪地想着,等下要带着一股榴莲味去跟哥哥接吻。   顾小暖总是很懂事,她特意帮骆海拉开了一张椅子,也请他在餐桌边坐下来,好像四个人整整齐齐地在吃晚饭。   “蕊姐姐,要喝什么?”小暖指着桌边的饮料问道。   “可乐吧。”   骆百川笑着说,“小暖总是先问蕊哥,都不问我。”   “你有大哥哥帮你倒饮料。”小暖接口道,回头对着骆海笑了下。   说完只见桌上可乐、雪碧和芬达三个饮料瓶依次动了几下,像在问骆百川要喝哪个?   骆百川用手点了下绿瓶子,雪碧就“呲”地一声自己打开了盖子,然后倾斜过来倒了满满一杯。   小暖做的菜很好吃,三个人边吃还边跟骆海聊天,陈蕊是这里面唯一没见过骆海长相的。她问顾小暖,“你眼里是骆海帅,还是我帅?”   骆百川停下筷子看了蕊哥一眼,心想她跟男生比帅也够了,还要跟个鬼比。   “小骆哥哥最帅。”顾小暖机智地说。   “哈哈,蕊哥你听到没有?”   “切。”陈蕊装作生气喝了大半杯可乐。   顾小暖贴心地帮她满上,安慰道,“蕊姐姐不单单是帅,是又漂亮又帅。”   “哈哈。”陈蕊得意起来。   “那小暖,我是哪种帅?”   “唔,小骆哥哥是又可爱又帅。”   “我们小暖真会说话。”骆百川说完又问道,“那我哥呢?是哪种帅?”   顾小暖看着空椅子的方向,说道,“大哥哥是又英俊又帅。”   说完,三个人只见着空位置前的筷子自己飘了起来,夹了一块鸡肉到顾小暖碗里,像是为了奖励她。   “谢谢大哥哥。”顾小暖说道。   谁知骆百川还吃醋,他嘟了下嘴说,“哥哥,我也要。”   “要鸡肉。”   “要蘑菇。”   “要青椒。”   陈蕊实在看不下去这人撒娇的模样,忍不住敲了下他脑袋说,“三岁的小朋友,要不要我去拿个勺子?让你哥喂你吃饭。”   她话音刚落,只见夹着一块蘑菇的筷子停在骆百川嘴边,等他张开嘴,贴心地喂了一口。   蕊哥觉得骆海的爱好大概就是气自己。   三个人加一个鬼吃了一顿开开心心的晚饭,顾小暖要去洗碗却被陈蕊拦住了,“说好了你做饭,我洗碗。小暖你跟骆百川看电视去吧?”   “谢谢蕊姐姐。”顾小暖笑着说,“你开热水洗,不然太凉了。”   “我知道。”   “还有…”   “还有什么?”蕊哥看着小暖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拉了下她的辫子。   顾小暖边向沙发那儿走去,边回头说道,“还有,别把碗再摔了。”   陈蕊扑哧笑了出来,觉得她家里最可爱的就是顾小暖,其次是“妹妹”,骆百川已经下降到第三位了。   “小暖要看什么?”骆百川拿着遥控板问顾小暖。   “我都可以。”   于是骆百川随意翻看着,只听见顾小暖问道,“小骆哥哥,你风车带了吧?”   “带了,在我包里。”   “我上次说的想试试,你还记得吗?”   骆百川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但之前蕊哥也进不去,他有点怀疑顾小暖行不行。   “让我试试吧?你带着我一起。”顾小暖求他。   “好。”   于是,陈蕊从厨房间洗完碗出来后,就看着骆百川拿着一根针准备扎顾小暖。   “骆百川你干嘛?”陈蕊奔了过去。   “不干嘛。”沙发上的两人被吓了一跳,骆百川差点手抖扎下去。   顾小暖拉住陈蕊的手解释了下,蕊哥这才相信了,她尴尬地说,“我还以为你俩要滴血认亲呢。”   “不过骆半仙,你确定这样对小暖没有伤害吧?”   “蕊哥你看看我,有掉过一根毛吗?”骆百川无奈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一共几根毛?”   而顾小暖却反过来安慰陈蕊,“蕊姐姐没事的,你等我回来。”她像是很确信自己的血有用。   “嗯。”   “记得帮我两盖被子,沙发上睡着挺冷的。”骆百川交代陈蕊,说完用针扎破了自己和顾小暖的手指,两个人把血抹在风车上。   小半仙牵住顾小暖的手,却没想到她真的能进去。 第三十九章 六一   突如其来的光明刺得骆百川和顾小暖睁不开眼,骆百川像过往无数次一样下意识地叫着“哥哥”,却没有得到回应。   “小骆哥哥,这是哪里?”顾小暖抓紧骆百川的手臂。   骆百川不知道该如何跟小暖解释,却反问她,“小暖,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进来?”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冥冥中注定。”   “好吧。”其实骆百川也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进来。   顾小暖好奇地四周望着,外面像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游乐园。小贩们卖着五颜六色的气球,棉花糖像是天空中的白云,小型摩天轮缓慢地旋转着。   她拉了拉骆百川的手问,“我们等下还能回去吗?”   “能的,小暖放心。”骆百川安慰她,“想你的蕊姐姐了?”   顾小暖很轻地“嗯”了一声。   骆百川却很诧异他们到底回到了什么时候,明明两个人都只贡献了一小点血,照理说走不了多远。但却好像有了乘法效应,直接送他俩去了更远的过去。   看起来像是想请骆百川和小暖过一个六一儿童节。   “可是大哥哥呢?”顾小暖进来之后,一直在试图找骆海。   骆百川却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哥哥在哪里。这段记忆像是太久远了,久远到仿佛有一道墙阻隔着骆海过来。   正好有个小朋友牵着卡通气球经过,顾小暖好奇地戳着,这种感觉很奇妙。   小朋友蹦蹦跳跳地,一不小心气球就飞到天上去了,小暖顺手一抓,卡通气球就这样悬浮在空中。她惊喜地说道,“真好玩,原来大哥哥在里面是这样的。”   只是顾小暖一回头,却看到骆百川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顺着视线往前看,就看到了骑着自行车的大哥哥。   夏天的微风吹动骆海的衣角,他穿过树荫,迎着风偶尔站起来蹬几脚,而自行车横杠上坐着的人顾小暖更加熟悉。   是骆百川。   他坐在前面,整个人被哥哥圈在怀里,被保护得很好。骆海时不时会靠近弟弟说几句话,像是在逗他又像在哄他。   两人骑车经过游乐园的小道,骆百川被一侧的旋转木马吸引了注意力,音乐声中木马一圈圈地旋转着,像是时间不停地走着。   “大哥哥怎么在外面?”顾小暖疑惑地问。   “嗯。”   骆百川看着外面的那个哥哥,从头看到脚,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因为此时的哥哥是这样的鲜活。   “没有带伞。”骆百川喃喃自语道。   顾小暖抬头看着耀眼的阳光,接道,“小骆哥哥,晴天带什么伞。”   “对。”   骆海什么都没带,只是停好车牵起弟弟的手,像是在耐心地询问他想玩哪个。那一瞬间,被困在风车里的骆百川突然感觉自己快要接近真相了。   他能感觉到今天是六一儿童节,也是骆海发生意外的日子。   小半仙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顾小暖看了眼异样的小骆哥哥,也没有多说话,两人像是在看一场电影。   只要骆百川一个眼神,骆海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果然外面那个骆百川要去坐旋转木马,他喜欢这些规律性做着圆周运动的事物,怎么看怎么玩都不会厌。   骆百川智力没有问题,只是孤僻,但这依然引起了周遭人们的关注,因为他比其他玩旋转木马的小朋友大了许多。   “想坐哪匹马?”骆海摸了摸弟弟的头,并不在意那些目光。   骆百川很慢地看着五颜六色的马儿,却依然做不出选择,只是说着,“要哥哥陪。”   “哥哥陪你的。”   骆海陪着弟弟一起坐上了旋转木马,音乐声响起,两人像是进入了一个童话王国。   随着一圈圈旋转,骆百川脸上露出了很少见的微笑,难得像阳光一样灿烂。   骆海看着弟弟,也笑了。   “哥哥马上要高考了,上了大学你怎么办?“骆海说着,但音乐声太大骆百川似乎没听到,他依旧开心地笑着。   骆海像是在自言自语,“是你跟着哥哥走,还是哥哥留下来?”   音乐声还没有停,他们坐在木马上旋转着。这让骆百川想起了自己那本机械日历,一圈圈转动的是时光,也是年轮。   骆百川过去一直恨是骆海困住了自己,他恨哥哥害自己上不成外地的大学,却没想到自己才是哥哥的包袱和枷锁。   想着小半仙的眼眶竟有些红。   “小骆哥哥,你没事吧?”顾小暖叫了他一声。   “没事。”   尽管顾小暖眼中有疑惑,但她并没有多问。   骆百川下意识地抓住那块星星吊坠,正好落在他心口,他看着哥哥对外面那个自己这么好,心里又有点吃醋了。   小半仙想问问顾小暖,觉得骆海有多喜欢外面那个骆百川?   只是他刚开口叫了一声“小暖”,却听到外面有人喊道,“小暖!人多别乱跑,牵着爸爸妈妈。”   顾小暖此时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打扮得很漂亮。她边跑边回头对着妈妈笑,妈妈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然后下一秒小暖就被爸爸抓小鸡似地抱起来。   一家三口很幸福很开心的样子。   “顾小暖,男孩子都没你皮。”妈妈走在一旁刮了下她的鼻子。   小暖嘟了下嘴,抓着爸爸的头发说,“要骑大马。”   于是爸爸就把她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骑得高高地,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小暖?”   骆百川担心地叫着她,只见顾小暖脸色惨白,整个人似乎在微微颤动。   “这是我吗?“顾小暖问。   骆百川没有回答。   其实关于她是如何被拐卖的记忆,顾小暖很模糊很模糊,模糊到似乎都想不起爸爸妈妈的模样,只知道自己叫做顾小暖。   原来自己也有过这么快乐的时光,顾小暖想。   坐得高高的顾小暖看到前面有卖风车的,于是小手一挥指挥爸爸赶紧跑过去,而此时另一个骆百川也看到了。   “想买风车?”骆海问弟弟。   骆百川乖乖地点了点头。   偏偏骆海还想逗一下弟弟,他说,“叫好哥哥就给你买。”   骆百川不叫,骆海又弹了下他的脑门说,“就叫一声。”   “痛。”   骆百川揉了揉脑门,迫于无奈开口说道,“骆海是好哥哥。”   骆海揉了揉弟弟的头发,牵着他的手走向了卖风车的小贩,他的眼神里是宠溺、是关爱,也有负罪感。   微风轻轻吹过,骆海嘴角却有丝苦涩的笑。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亲生弟弟,想亲他抱他一直跟他在一起,偏偏这个弟弟认他黏他听他话,大概说上床骆百川都会同意。   这让骆海充满了罪恶感,这份爱与世俗和道德背道而驰,说不出口也见不到阳光,只能借着哥哥的口吻说爱你。   “好哥哥,快点。”骆百催促他,小贩那里只剩一支风车了。   “嗯。”   只是两人跑到小贩面前时,顾小暖也骑在爸爸头上到了。   爸爸看到了也想买风车的骆百川,问小贩,“只有一个风车了吗?”   小贩点头,又推荐起了其他玩具。   骆百川和顾小暖同时眼巴巴地看着那支风车,风吹动着它,旋转出彩虹的颜色。   “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好不好?这个让给妹妹。”骆海低头跟弟弟商量。   爸爸也劝顾小暖,“我们换个气球吧?”   “就要风车。”骆百川和顾小暖同时说。   爸爸和骆海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骆海做了退步,毕竟顾小暖比骆百川小了很多。   拿到风车的顾小暖很得意,开心地跑起来,风车在她手上转啊转。   妈妈不好意思地对骆海说,“抱歉啊。”   “没事的。”   妈妈说完又摸了摸顾小暖的头说,“那等下去奶奶家要乖一点,别在乡下乱跑。”   “好!”顾小暖随口答应。   骆百川的视线一直跟着顾小暖走,骆海笑了下说道,“我们再去找找,肯定还有卖的。”   而那个风车骆百川和顾小暖都很熟悉,因为没多久之前他们刚刚把血抹在了叶片上。   “小骆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了?”顾小暖好像想试着去拉一拉爸爸妈妈的手。   骆百川也特么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章 喷泉   顾小暖眼睛里泪盈盈的,她不舍地看着前方一家三口幸福洋溢的背影。   “想爸爸妈妈吗?”骆百川轻声问她。   “嗯。”   在恐惧黑暗的地窖里,顾小暖也曾想象过爸爸妈妈的模样,幻想过他们一定会来找自己的。现在顾小暖真的看见了,原来爸爸妈妈曾经这样宠着自己,把自己当作掌上明珠。   她也这样幸福过,顾小暖觉得挺满足了。   骆百川心疼地看着小暖,指了指前方说,“去抱抱他们吧?”   “可以吗?”   小半仙点了下头。   顾小暖跑得累了,在原地喘着气要妈妈抱,爸爸摸了摸她的头说,“妈妈累了,爸爸来背你。”   此刻妈妈已经张开手臂准备迎接宝贝,拿着风车的顾小暖扑到了爸爸背上,而像透明人一样的小暖轻轻地抱住了妈妈。   尽管妈妈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但顾小暖还是在妈妈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暖。”妈妈温柔地叫着。   顾小暖应了声,即使妈妈也听不到。   骆百川在路边摘了两朵清新的小野花,一粉一红。花朵像是被风吹起,一路飞呀飞飞到小小暖面前。   “妈妈你看,花儿自己飞起来了。”顾小暖惊讶地说。   妈妈也很惊喜,她笑着说,“因为小暖在,春暖花开了呀。”   “可是妈妈,现在是夏天。”   顾小暖趴在爸爸背上,伸长手臂捏住了这两朵花,她别了一朵在自己耳后,又帮妈妈别了一朵。   风轻轻吹过妈妈的长发,花儿差点掉下来,长大了的顾小暖连忙用手接住,小心翼翼地替妈妈别好。   “妈妈真好看!”小小暖嘴巴很甜。   “快点了,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那爸爸开火箭吧!”   说完,爸爸背着顾小暖跑了起来,颠得她咯咯直笑,妈妈跟在后面微笑地看着父女俩。   顾小暖看着看着,眼角滑落了一滴泪,她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剩自己孤孤单单地在这个世界上。   “小暖。”   骆百川叫着她,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抱了抱。   但小半仙现在最怕的是时间不够,怕他跟小暖来不及看完这整场电影,就又被无形的力量拽回去。   他现在跟小暖一样,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的骆百川却闷闷不乐,他沮丧地垂着脑袋,整个人蔫儿着,视线里已经见不到那个彩色风车了。   骆海带着骆百川逛了一圈,也没找到其他卖风车的小贩,他有点后悔了,后悔今天出门着急忘了从家里带一个出来。   “骆骆,我们去坐摩天轮?”骆海指着天空,试图转移骆百川的注意力。   但骆百川依旧低头不语,拳头慢慢握紧了起来。   骆海心疼地看着骆百川,安抚似地摸了摸他的后颈,他知道弟弟是生气了。   “小骆哥哥,对不起。”顾小暖拉了下骆百川的衣角,“我要是知道你那时这么喜欢,我就让给你了。”   “傻丫头。”   骆百川笑着说,却看到骆海也抚摸着那个自己说道,“小傻瓜,哥哥跟你道歉好不好?”   小骆百川摇了摇头,不知是说道歉没用,还是不要哥哥道歉。   “那你要继续玩,还是回家?”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得很,骆海下意识地抓紧了弟弟的手腕,跟他紧紧地十指相扣,像是怕把他弄丢了。   可骆百川的小拳头握得很紧,哥哥只能心疼地掰开他的手指。   不远处是一个地面喷泉,喷泉并没有启动。地面上是由深浅不一的地砖围成的圆形,一圈又一圈,像一个个同心圆。   骆百川因为没抢到风车,异常的焦虑和烦躁,他突然跑到喷泉里沿着地砖不停地转圈走起来。这样刻板、重复、具有强迫性的动作,像是他排解焦虑的一种方式。   只是这样怪异的行为引起了周围家长和小朋友的围观,有人指指点点,也有顽皮的孩子跟在骆百川后面走。   他像时钟一样走着,也像风车一样转着。   骆海试图抱紧弟弟,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却被骆百川狠狠地咬住了肩膀。   锁骨附近有很深的一口牙印,甚至渗出了血来。   这个牙印让小半仙看着就觉得很疼,他很希望自己此刻有一个创口贴,然后可以问骆海一声“哥哥,痛不痛?”,就像哥哥安慰自己那样去安慰哥哥。   记忆像是回到了两个人在风车里的时候,哥哥埋头在自己颈侧种了个草莓,他是这样轻又这样温柔,而那时的自己咬起来却那样狠。   “我讨厌你。”骆百川站在喷泉边对哥哥说。   “我知道。”   骆海抱着他说,毫不在意自己肩上的伤口。   只是骆百川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转圈,骆海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扛起了弟弟。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喷泉突然启动了,开始只有很小的水花。骆海跑了几步,环绕成圈的喷泉一下子升高了。   他们顺利躲开了,可从高空落下的水花却淋湿了弟弟的头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脸色惨白,眼角和嘴唇像是委屈极了透着红。   骆百川突然开始尖叫起来,这叫声像是弱小的动物在被猛兽撕咬,痛苦而无助。被水淋湿这件事情让他很绝望,绝望到用手捂住耳朵,连自己的叫声都怕。   哥哥心疼地抱住他,拍着背一下下地安抚着。   顾小暖也很心疼,她轻声说着,“小骆哥哥,好想抱抱你啊。”   她像是能明白骆百川。   或许曾经那个小骆哥哥的世界里有一扇打不开的门,而里面关着一个不断折磨他的怪兽,他很害怕所以只能尖叫。   就像曾经被关在无尽黑暗中的自己一样。   骆百川耳边是外面那个自己刺耳的尖叫,眼睛却始终锁在哥哥身上,哥哥这样温柔地抱他安抚他,甚至还亲了亲额头。   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小半仙难受地想,他害怕这对哥哥而言其实是折磨。   尖叫声总算缓和了下来,骆百川的嗓子都嘶哑了,他胸膛起伏着断断续续地说,“要伞,我要一把伞。”   伞对骆百川来说是一种安慰,就像有的孩子寻求安慰的时候爱咬被角爱抱玩偶。   “哥哥,我要伞。”骆百川抓住骆海的肩膀,指甲嵌进了渗血的牙印。   “嗯。”   骆海有点后悔带骆百川出来玩了,但他更后悔的是没带风车和雨伞。不过幸好不远处的小店里像是有雨伞可以卖,骆海牵着骆百川的手走了过去。   只是…   “小骆哥哥,你看角落里。”顾小暖突然摇着骆百川的手臂,只见拐角处有一男一女鬼鬼祟祟的,女的手上还拿了一个风车。 第四十一章 火车   顾小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对这些恶魔太熟悉了。小暖甚至听过他们调笑着说,“不过就是个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呗!”   不过就是个孩子,可是一个个都曾经是父母和家人的心头肉。他们本该健康快乐地成长,却就这样坠入了地狱之门。   从此就是人间炼狱。   有像顾小暖这样的,有致残乞讨的,更有甚者还有贩卖器官的,光明逝去,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   而造成这些的都是良心被狗吃的畜生,不得好死。   顾小暖怕到了极点,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像是在哀求另一个世界里骆百川,“求求你,别跟他们走。小骆哥哥,风车我还给你。”   而骆百川的注意力却已经被那个彩色风车吸引了去,他挪开脚步,连哥哥的手都松开了。   此时骆海正好在掏钱包,准备买雨伞。   “不要…”顾小暖叫着,她甚至想要去把骆百川拉回来,或者做些什么让骆海回个头。   可是骆百川却拉住了她的手臂,拽着不让她动,他说,“小暖你冷静一点,不会有事的。”   在看到角落里的那个风车时,骆百川也像是明白了一些。在那一瞬间,他想过要不要做点什么去阻止这一切,可是最终他没有。   因为骆百川想知道哥哥到底为了自己做过什么,他怕擅自改变这一切,会让哥哥彻底消失。   即使哥哥现在只是个孤魂野鬼,却也是他的依靠和安慰。   骆海收好老板找的零钱,一只手拿着伞,一只手下意识去牵弟弟,却发现骆百川不见了。   一切仿佛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骆百川已经被其中那个高大的男子一下打晕,扛起来一路奔跑上了辆破旧的面包车。   那个用来吸引小孩的风车被丢在了原地,孤零零地躺着。   “去救他啊!小骆哥哥,救你自己啊。”顾小暖崩溃地跪在地上,像是在求骆百川。   “小暖,你静一静!”   骆百川扶起她,冷静地说,“你看看,我现在还活着,过得好好地。这说明后来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会有事的。”   但他心里却在默默琢磨,人贩子抓走的是自己,可最后饱受折磨的为什么会是顾小暖?   这一切让骆百川越来越疑惑。   只是看着外面世界里骆海绝望的模样,骆百川却无比心疼。哥哥整个人的魂都像是被抽走了,他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砸得指节都流血了。   脚边的风车被骆海踩了一脚,几秒钟之后,哥哥又红着眼把它捡了起来,心中是万分的悔恨。   骆百川真是忍不住想捧起哥哥的手,轻轻吹一吹,帮他把血擦干净。   他在心里恨自己,要什么风车要什么雨伞啊,只要哥哥就可以了。   骆海绝望之后也冷静了下来,他报了警,找了游乐园的管理人员,又打电话告诉了爸妈。   脸色挨了妈妈狠狠的一个巴掌,通红的指印看得骆百川心都在滴血。   他想要是没有自己的话,哥哥应该会过得更自由自在,说不定那天会跟女朋友一起上游乐园玩,而不是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   小半仙想钻进哥哥的脑子里看看,他不知道骆海会不会像自己曾经厌恶有个哥哥一样,厌恶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只是骆海所做的一切为时已晚,骆百川已经被人贩子带上了火车。   这一男一女不是单独行动,更像是有组织地团伙作案,他俩负责拐人,而面包车开到火车站有人负责运送,大概到了目的地,还有别人看守和贩卖。   骆百川直到坐上火车还是昏迷的,周围的人只当是这个大男孩睡熟了,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反应。或许这一男一女看上骆百川,就是因为他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样,太机灵的小孩会逃跑、太会说的小孩要露馅。   而像骆百川这样的,即使被人发现了,人贩子还可以说是自家孩子脑子不太正常。   反正到时卖给别人也不过是做乞丐和童工。   果然骆百川在火车上醒来之后就发现了异样。这是辆慢车,沿途会停靠各个村子,车厢内肮脏不堪到处是垃圾,坐车的基本都是些村民。   他一睁开眼就喊道,“哥哥。”   “哥哥个屁!”   座位边看管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另一边则是个穿着朴素的妇人,他们好像总是这样男女搭档。   骆百川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但他并不傻,很快就明白了。只是这种陌生的状况让本来就敏感的小川惊恐不已,他捂住耳朵开始尖叫了起来。   “他妈叫个卵!”男人粗俗地说,他刚要扇骆百川耳光,却被妇人拦住了。   那女人看似抱歉地对大家说,“对不住,小孩脑子有点问题。”   周围的村民也一副了然的样子。   顾小暖的心情始终平复不下来,她痛苦地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难以接受骆百川这样的遭遇。   “真的不能做什么吗?”顾小暖难受地说。   骆百川抱住她,摇了摇头,他还是想先知道发生了什么,再去想该怎么救哥哥。   毕竟现在活得好好的是自己,而不是骆海。   就在两人听着骆百川刺耳的尖叫时,穿着漂亮裙子的顾小暖突然出现在了车厢里。   “妈妈,下次不要坐这个火车了。”小暖嘟着嘴有点不开心,“好脏好脏啊,我情愿走路到奶奶家。”   “小暖乖,很快到了。”妈妈安慰她。   顾小暖举高风车,无聊地吹动着,她从妈妈腿上蹦下来说,“我去逛逛,太没劲了。”   “小暖别乱跑。”   “没事的,我就在附近走走。”顾小暖两根小辫子一甩甩的,“我知道我们在最后一节车厢。”   妈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说,“那我等下叫顾小暖,你要喊到。”   顾小暖走了几步,听到妈妈叫她,回头甜甜地说“到!”   车厢里拥挤得很,顾小暖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垃圾,把手上的风车举得高高的。   然后她听到了尖叫声,也看到了骆百川。   顾小暖机警地看着骆百川身边的一男一女,又四处找寻发现没有骆海的身影。小暖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勘察着情况。   那个男人最终还是嫌骆百川太吵,重重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顾小暖看着就觉得痛,她在心里盘算着要赶紧回去告诉爸爸妈妈,然后找警察过来。   只是骆百川突然看到她手上的风车,尖叫声停止了,但他一下子扑向小暖想要抢风车。   那个男人猛地拽住骆百川衣领,扇了一下他的后脑勺骂道,“你他妈抢个屁东西!”   顾小暖却一下子有了主意,她用力咬着男人的手臂,举高风车说道,“哥哥要风车,跟我来!”   男人痛得一下子松了手,那女的站起来想拉骆百川,却被他逃走了。顾小暖带着骆百川一路狂奔,她要带哥哥回爸爸妈妈那里去,那里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   围观这一切的顾小暖急得手心都出汗了,她拼命地问骆百川,“会没事的是吧?是吧?”   只是骆百川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子刷白,喃喃道,“现在几点了?”   “什么几点?”   “时间是几点?”   顾小暖疑惑地看了眼骆百川,两个人下意识地找着车厢里的时钟,最终看到了现在是十三点二十四分。   骆百川和顾小暖顺利地跑到了最后一节车厢,小暖气喘吁吁地趴在妈妈膝盖上,把手上的风车给了骆百川。   那一男一女开始还追,后来却隔着车厢窃窃私语,像是在商量怎么把骆百川搞回来。   “妈妈…”顾小暖正要开口解释。   时钟正好指向了十三点二十五分。   完了,骆百川在心里想。   骆海出事的新闻他倒背如流,由于火车调度系统出现故障,信号系统捕捉不到前车的存在,错误地给出了绿灯信号。   这导致后方全速前进的列车追上了骆百川他们这列慢车,最后一节车厢挤压变形,无人生还。   事故就发生在十三点二十五分。   火车巨大的撞击力让骆百川和顾小暖一下子昏了过去,两人像是在时间隧道里被挤压一样,一瞬间窒息了。   “啊!”   两个人同时在沙发上醒来,剧烈地咳嗽着,如同差点溺死的人。陈蕊一下子抱住顾小暖,却听到骆百川沙哑地问,“蕊哥,我跟小暖还活着吗?” 第四十二章 抱抱   陈蕊一只手搂紧顾小暖,另一只手伸到骆百川鼻子下试了试呼吸,疑惑地说,“骆半仙,我觉得你还活着。”   “哦…”   “蕊姐姐。”顾小暖贴在陈蕊胸口,眼泪沾湿了她的衣服,整个人还止不住地发抖。   陈蕊看着心疼得要死,一遍遍地说着“小暖没事”,亲了亲她凌乱的头发,又试探着吻了下额头。   骆百川也想这个时候哥哥可以抱抱他。   “你俩这是干嘛去了?小暖怎么哭成这样?”陈蕊哄了半天,此刻正抱着她喂水。   骆百川按了按太阳穴,“说来话长。”   尽管顾小暖把自己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下来,但他们所在的最后一节车厢已经在事故中彻底变形,照理无人能生还。   顾小暖应该死了,她的爸爸妈妈也死了,同样还有自己。   只是为什么现在自己还活着,顾小暖也活着,那她的爸爸妈妈呢?为什么小暖后来又会被人贩子抓走?   骆百川真想把骆海揪出来好好问问是怎么回事。   “小骆哥哥,你看风车。”顾小暖依偎在蕊哥怀里,用手指了下茶几上的风车,只见青色叶片全部变黑了。   骆百川轻轻地摸着,突然意识到剩给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如果回到事故发生的时候需要耗费整整一张叶片,那他最多也只有两次机会,可他还没弄清楚骆海做过些什么?   “我哥在吗?”骆百川问小暖。   顾小暖摇了下头,怀里抱着黏上来的“妹妹”。她平静下来,见自己坐在陈蕊腿上,不好意思地想下来。   “小暖别走,再让我抱抱。”蕊哥厚脸皮地说,搂住她的腰。   小暖一瞬间红了脸。   骆百川看了眼身旁的一家三口,感觉自己孤家寡人的真可怜。   为了给骆百川和顾小暖压压惊,蕊哥提议叫些烧烤和小龙虾当夜宵吃。这个建议却被顾小暖否决了,她嫌弃地拿走蕊哥的手机说,“不健康,想吃什么我来做吧,葱油拌面好吗?”   “你别去,休息会儿。”陈蕊拉住顾小暖的手。   骆百川尽管已经被狗粮喂饱了,但还是举起手说,“我要,谢谢小暖。”   说完,他后脑勺就挨了蕊哥一记打。   趁顾小暖在厨房里忙活,骆百川把穿越回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陈蕊说了,末了他还不确定地问道,“死亡名单里没有我跟小暖吧?”   陈蕊捏了下他的脸说,“你别跟我玩人鬼情未了这套,蕊哥经不起吓。”   “所以骆海一定做过些什么?对吧蕊哥。”   陈蕊表示认同地点了下头。   骆百川又很想进到风车里去找哥哥,但看着仅存的两张叶片,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想见不能见真是难熬。   陈蕊回味了下骆百川说的故事,感慨道,“骆骆,没想到你哥对你这么好啊,换我早爱上他了。”   “你瞎说什么。”   “本来就是,我直觉他就是为了你死的。”   骆百川低下头去,他的直觉也是如此。之前清单上的许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骆海一定是为了自己才会重新上那趟火车,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但结局就是哥哥被困在了风车的世界里。   小半仙想哥哥可以为了自己死,那自己一定要让哥哥重新活过来。   既然海能纳百川,那百川也可以东流入海。   骆百川瞥了眼厨房里的顾小暖,他想小暖能进去或许是因为她也被改变了命运。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也能让小暖摆脱之后悲惨的经历?   小半仙此刻恨不得自己真能算上一卦。   “快上桌来吃。”顾小暖端了两碗葱油拌面出来。   闻着就很香,骆百川确实饿了迫不及待吃了起来,蕊哥却看着顾小暖问道,“就两碗,小暖不吃吗?”   “我不饿,你们吃吧。”   “你也尝口。”说完,陈蕊卷了一筷子面条喂到顾小暖嘴边。   小暖红着脸吃了口,骆百川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愈发想念哥哥了,他也想哥哥喂自己面条。   经过这一趟穿越之旅,时间已经不早了,陈蕊留骆百川晚上住下来,   “方便吗?”骆百川问。   陈蕊顺口说,“怎么不方便?你睡我房间。”   她刚说完就对上骆百川笑眯眯的眼睛,蕊哥看了眼小暖又连忙解释道,“想什么呢?我跟小暖睡两张床。”   “哦哦哦!”骆百川笑得眼睛更加弯了。   只是他刚走进蕊哥的卧室,笑容就立刻消失了。骆百川把星星项链取下来握在手心,无比想念哥哥。   风车被骆百川拿进了卧室。   尽管已经入冬,天凉得很,但他还是把窗开了一道缝。寒风吹得风车呼呼地转,转得一片漆黑,像是无尽的夜。   骆百川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风车,喜欢到连哥哥的手都松开了。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窗边看风车转,寒风吹得他脸颊冰冷,连鼻子都红了。   他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直到风车停止了转动。   骆百川知道哥哥来了。   “哥哥。”骆百川叫道。   回应他的却是自己关上的窗户。寒风没了,骆百川反倒抖了几下,可他叫了好几声哥哥却都没什么反馈。   但骆百川知道哥哥一定在,一定在看着自己,于是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开始当着哥哥的面脱衣服。   他的双腿白而修长,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   骆百川其实冷得要死,恨不得立刻躲进被窝里,但他像是偏偏要折磨自己,从拉开裤链到褪下长裤、脱下袜子,整个过程都像是拖沓的慢动作。   尽管他看不到哥哥,但他就是想让哥哥好好看看自己,最好看得能活过来。   就在骆百川脱下毛衣,一颗颗要解开衬衫扣子时,床上的棉被突然飞了起来,一股脑儿把小半仙裹起来带到了床上。   骆百川被厚厚的棉被压得死死地,这感觉就像哥哥压着他,他甚至幻听一般,能想象到哥哥在他耳边说,“脱光了冷不冷?”   小半仙伸出手臂抱住棉被,衬衫解开了好几颗扣子,露出半边肩膀来。   棉被像是生气一样又盖住他的手臂和肩膀,骆百川用长腿踹开被子,被子又自己盖上来。反反复复地几次,他突然抱紧棉被笑了。   “哥哥啊。”骆百川就这样叫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轻轻说道,“你就抱抱我吧?”   “啪”地一声,电灯突然被关了,房间里一片漆黑,连月光都被窗帘阻隔在外面。骆百川翻了个身侧卧着,然后感觉棉被自己压了上来,盖得紧紧。   从肩膀到腰,再到腿和脚趾,棉被死死地裹住他,像是千斤重根本挣脱不开。   骆百川在黑暗中笑了下。他用双腿夹紧被子,咬住被角,又扯了一段被子压在脑袋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那感觉就像哥哥从后面抱住自己,两人背脊贴着胸膛,双腿交缠着,彼此贴合得没有一丝缝隙。   他枕着哥哥的手臂,缠住哥哥的手指,好像这样哥哥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冬夜寒冷,可是这个拥抱却比棉被还温暖。 第四十三章 望夫   第二天早上,小半仙是被毛茸茸的小兔子蹭醒的,“妹妹”在他枕头边拱来拱去。骆百川伸出手指挠着小兔子的脑袋,又摸了摸它的脸颊。   小兔子被摸得舒服了,钻进被窝也想睡。   骆百川抱着软软的“妹妹”,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被子却突然被陈蕊掀开了。   “蕊哥你干嘛?”小半仙光着两条腿,拼命扯着被子,“男女授受不亲懂吗?”   蕊哥“切”了一声,逼近骆百川说,“我们青梅竹马的,你哪里我没见过?”   “小鸡/鸡多大我都知道。”   陈蕊话音刚落,就见着“妹妹”平地飞了起来,小兔子惊慌地飞出一道抛物线,然后撞在了蕊哥怀里。   “你哥在房间里?”陈蕊尴尬地说,顺手安抚着“妹妹”。   骆百川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以为骆海早走了。   陈蕊却很笃定地说,“我怎么觉得骆海守了你一晚?你哪次被子盖得这么老实?从小踢被子的习惯比咬指甲还难改。”   “不信我叫小暖进来。”   蕊哥这声“小暖”刚开了个头,就被骆百川拦住了,他无奈地说,“你好歹让我把裤子穿好,你也不想小暖看见吧?”   “快穿快穿!”陈蕊本来想把裤子丢给骆百川,但顾及着骆海,还是轻轻地拿起来放到了他床边。   小半仙拿起裤子说,“那你先出去。”   “行行行。”   陈蕊从卧室走出去,窗外晨曦微露,和煦的阳光照进来。她看着顾小暖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想还是要谢谢骆海,谢谢他曾经那句“祝蕊哥早日脱单”。   虽然连这句话都已经因为扭曲的时间而消失了。   顾小暖真的是个田螺姑娘,早饭做得很丰盛,蕊哥忍不住偷吃了一口刚出锅的鸡蛋饼。   “小心烫。”小暖着急提醒她。   陈蕊装出一副被烫着的样子,急得小暖放下了手上的锅铲。   “烫着了吗?我看看。”   “蕊姐姐嘴真馋。”   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陈蕊觉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搂住小暖的细腰,正当她想做什么时,外面传来了骆百川的咳嗽声。   “小骆哥哥起床了啊。”顾小暖害羞地转过身,锅里的鸡蛋饼都焦了。   陈蕊瞪了骆百川一眼,做了个用刀抹脖子的动作,惹得小半仙哈哈笑起来。   三个人坐在餐桌边吃早饭,顾小暖抱着“妹妹”在喂胡萝卜,骆百川和陈蕊则在随口聊着,两人又分析了一遍整个事件。   “我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陈蕊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在这儿瞎猜,还不如问问骆海。”   “可是风车用一次就少一次,我们没多少机会了,再说我哥这个闷葫芦也不愿意说。”这是骆百川最担心地。   陈蕊放下手上的牛奶杯,想了想说,“谁说一定得进去问呢?”   “那怎么问?我们这里只有小暖能看见哥哥,可也只能看见,不能听见。”   只见我们脑洞清奇的陈警官翘起二郎腿,得意地说,“我给你俩打个比方。假如现在嫌疑犯是个哑巴,三个警察里有两个是瞎子,那另一个该怎么办?”   骆百川看了陈蕊一眼,他感觉能打出这个比方,蕊哥也算是警界奇才了。   “碰上哑巴怎么办?那就写字呗。”陈蕊越说越来劲,“骆骆,你抓紧时间进去给骆海递个笔递个纸。然后我们问,小暖来复述,多简单的事情至于这么纠结嘛!”   这时,“妹妹”跳到桌子上一个劲儿地跺脚点头,仿佛在夸陈蕊。   “好像确实可以试试。”骆百川细细琢磨着。   于是,他们就准备这么干了,而且陈蕊信誓旦旦地,她就不信审过这么多犯人,还审不明白一个骆海。   可早餐都吃完了,骆海也没有再出现。今天是周末,骆海就索性赖在陈蕊家了。他觉得人生还真是神奇,明明不久之前自己还被限制着自由,现在却敢夜不归宿。   只是想着跟哥哥这样阴阳相隔,小半仙又忍不住感伤起来。他一个人窝在蕊哥家的沙发上发呆,痴痴地等骆海出现。   顾小暖递给陈蕊一盘切好的火龙果,示意她去陪陪小骆哥哥。   两个人昨天各自躺在床上,面对面说了一会儿悄悄话。蕊哥勾了勾手指问小暖,“你觉得骆海能回来吗?”   “能,一定能的。不然小骆哥哥会伤心死的。”月光下小暖的眼睛亮盈盈的,看得陈蕊有点晃神。   “唉,没想到骆海对小半仙这么好,兄弟俩感情也太好了。”   小暖跟蕊哥指尖对指尖抵着,问道,“蕊姐姐真觉得是兄弟情吗?”   陈蕊被这话问得愣住了,她琢磨了半天,突然如梦初醒地坐起来说,“怪不得骆海总是看我不顺眼!”   想到自己上赶着把乐子洋介绍给骆百川,陈警官忍不住扶额,只是她回味了一下,又试探着问顾小暖,“你能接受?不觉得奇怪吗?”   “男生喜欢男生,又没什么的。”顾小暖笑笑说。   “哦。”   她又说,“女生喜欢女生,也没什么的。”   说完之后,顾小暖自己脸红了下,趁着陈蕊还没反应过来,牵住她的手说,“蕊姐姐,晚安啦。”   “我看你都快成一块望夫石了。”蕊哥叉了一块火龙果喂到骆百川嘴边。   “望什么?”   “望夫。”   骆百川不想吃东西,他避开叉子说,“我那是望我哥。”   “差不多一个意思。”陈蕊见他不吃,自己一块接一块地把火龙果吃完了。   骆海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后来一直没有出现。骆百川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对哥哥一无所知,他不知道哥哥在那个孤寂的世界里需不需要睡觉?他每天在做些什么?   会不会无聊?会不会难受?   想到自己曾经那样恨哥哥,骆百川就觉得好混蛋啊。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发现了骆海的秘密,他这辈子或许就在这样的恨中过去了。   不知道曾经有个人为他付出过这么多,甚至也许还有生命。   想着想着,骆百川的眼眶红了起来。   “哎哟,你怎么了?”陈蕊连忙放下果盘,搂住了骆百川的肩膀,“哭什么?这么想骆海吗?”   “嗯。”骆百川抹了下眼睛,竟擦下一滴泪。   “作孽。”蕊哥心疼地替他擦着眼泪,“我要是会捉鬼,天涯海角我都给你把骆海抓来。”   “蕊哥…”骆百川含着泪勉强地笑了下。   “你喜欢骆海?”   “嗯。”   “哪种喜欢?像哥哥那样的?还是…”   骆百川红着眼摇了摇头,他分不清楚自己对骆海的感情,只知道自己很想很想见哥哥,想他活过来,想他抱自己亲自己,想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都在一起。   “蕊哥…我怎么这么倒霉呀?”骆百川抱住陈蕊,“第一次有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还是我哥、还是鬼。”   “那你去买彩票吧。”蕊哥逗他。   “小骆哥哥,不哭了。”顾小暖走过来递给他一张餐巾纸,“大哥哥已经在了呢。”   说完,顾小暖对着陈蕊眨了下眼。   “什么时候来的?”骆百川尴尬地问。   “从你说“第一次”…”   “好了小暖,别说了。”小半仙自己都觉得“想哥哥想哭”这事太傻了。   陈蕊揉了揉骆百川的脑袋,从书房里拿出笔记本和笔递给他,“我们还是快点实施原定计划吧。”   骆百川抬头看了蕊哥一眼,“这么厚一本,你是准备让我哥写日记吗?拿张纸就行。”   “万一他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蕊哥挑了挑眉。   “…”   说完,陈蕊拿起一根针就要扎骆百川的手指,这架势吓得小半仙躲起来说,“蕊哥你还是换小暖来吧?我觉得你下手太重,我只要一点点血就行。”   骆百川想着没多少机会了,必须抠着点来,最好是让蚊子来吸口血。   于是,顾小暖拿起针很轻地扎了一下,一个小血珠冒出来,骆百川终于可以见到哥哥了。 第四十四章 审问   尽管没多久前才见过哥哥,但骆百川总觉得恍若隔世,大概是两人总处于不同的两个世界,这感觉竟让思念成了疾。   以至于骆百川跟哥哥面对面时,鼻子不自觉地酸了下,眼眶又透出红来。   小半仙真是觉得自己没出息死了。   但他一想到刚才自己说“第一次有喜欢的人,还是个男人、还是我哥、还是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跟骆海对视。   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也不知道哥哥听到了几个字?   骆百川能感觉到哥哥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看了好久好久,久到他以为哥哥会调侃、取笑自己哭鼻子。   谁知道骆海只是伸开手臂,轻笑了下说,“不哭,哥哥抱。”   不哭,哥哥抱。   骆百川突然抬起头。这句话像是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在某一段记忆里这句话哥哥说过无数遍。   只是小半仙还没来得及细想,整个人已经被骆海拥进了怀里。   真好。   他像是一条搁浅的鱼终于回到了大海。   骆百川把头埋在哥哥颈侧,紧紧地回抱着他,那一瞬间他在想,是不是只要自己抱得够紧,就可以把哥哥带回去了。   这个拥抱满满都是思念的味道,骆百川半天才闷声在骆海耳边说,“我没哭。”   “好。”骆海揉了下他的头发说,“没哭哥哥也抱。”   唉,哥哥的眼神太温柔了,骆百川感觉自己都快陷进去了,花了好大力气才想起来他进来的目的。   小半仙匆忙掏出本子和笔塞给哥哥,“差点忘了,不然白来了。”   “这谁想的馊主意?”骆海无奈地接过东西,却仍然单手搂住弟弟的腰。   “哥哥,你答应我。”   “答应什么?”   骆百川抬头跟骆海对视着说,“答应我不能撒谎、不能沉默,要有问必答,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骆海看着弟弟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亲了他一口。   这口亲得骆百川想说什么都忘了,于是他随口说道,“不然罚你叫我哥哥。”   “换一个。”   “为什么?”骆百川看着哥哥,“不让我占便宜嘛?”   骆海却又亲了下他的额头说,“小笨蛋,当弟弟好。”   “哦。”   自然是当弟弟好,有哥哥这样宠着。骆百川抱紧哥哥,蹭了蹭他的脸说,“那就罚你鼻子变长好了。”   “好。”   就在骆百川担忧着时间快到了,哥哥突然箍紧他的腰用力地抱着,然后吻就落了下来。   这个吻比以往更加热烈,两人唇齿交缠着,哥哥甚至把手伸进骆百川的衣服里,情难自禁地在他的腰间来回抚摸。   骆百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毫无抵抗地喘着气,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说里烂俗的那句话,哥哥仿佛想把他揉进骨子里。   只是,这个吻只进行到了一半,骆百川又被强大的力量拖拽了回去。   在那一刻,骆百川闭着眼想,夏娃是亚当的肋骨,他也想做哥哥的一根骨头。   “风车呢?”骆百川醒来最关心的就是这个,见风车只黑了一点他总算是放心了。   陈蕊却好奇地看着他,只见小半仙衣衫不整,嘴唇还红红地,蕊哥戳了下他的脸说,“你干嘛去了?不是让你送东西,怎么一副被人上了的样子?”   “瞎说什么。”骆百川整了整衣服。   “可才没多久,骆海时间这么短的吗?”陈蕊嘴贱地说道,“还是说做了鬼X能力也会倒退?”   “蕊哥…”骆百川刚要举起沙发上的抱枕丢她,另一个抱枕已经飞了起来。   顾小暖连忙拦住那个抱枕,对着骆海说,“大哥哥别跟蕊姐姐计较,她胡说的。”   小暖说完,陈蕊搂住她瞪了空气一眼。   于是审讯就这么开始了,蕊哥指挥骆海一个人坐在桌子另一头,她自己坐正中间,小半仙和小暖在她左右手边。   在严肃的气氛下,“妹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蹦上了桌来,它朝两边看看,然后蹦哒着小短腿朝骆海这边跑去。   跑到桌边之后,“妹妹”跳到了椅子上,舒舒服服地躺着,像是靠在骆海腿上。   “妹妹!过来!”陈蕊叫了它一声,嫌弃地说,“你到底是哪边的?”   “妹妹”不理蕊哥,在椅子上越躺越惬意,惹得骆百川和顾小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严肃点。”陈警官无奈地各打了两人一下。   骆百川碰了碰陈蕊胳膊,揶揄着说,“蕊哥你要不要说那句?什么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陈警官瞪了他一眼。   骆百川开心地笑着,顾小暖眼中的骆海就这样看着弟弟笑看着弟弟闹,眼神始终锁在他身上。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的弟弟。   陈警官梳理了下,其实他们最关心的三个问题就是:骆百川和顾小暖是不是在事故里已经死了?是的话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人是现在这样?还有,骆海到底能不能够回来?   大概是刚刚见过哥哥的缘故,骆海在骆百川脑海中的形象特别清晰,他仿佛能看见哥哥正摸着小兔子。   于是小半仙又有点嫉妒黏着他哥的小兔子了,他勾了勾手指,示意骆海把“妹妹”还他们。   “妹妹”突然被放到桌上,然后朝着骆百川开心地跑过去。   陈蕊咳嗽了几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骆海你老实说,骆百川和小暖是不是死过一次?”   气氛沉默了下来,骆百川有点紧张,不小心揪痛了小兔子的耳朵。   他怕的不是自己死过,而是怕哥哥的死是因为救自己。   “骆海?”陈蕊叫了他一声。   顾小暖看了桌子对面一眼,轻声说,“大哥哥画了个对勾。”   “草。”陈警官忍不住骂了声,搂住了顾小暖。   所以在那场火车事故中,骆百川和顾小暖确确实实丧生了。小暖其实很难受,她想自己或许本来就该死,但小骆哥哥却是因为那个风车因为她而死的。   她很想说声对不起。   “那骆海你后来做了点什么?”陈蕊能感觉到小暖在微微颤抖。   骆百川却想着果然是这样啊,哥哥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是他害了哥哥。   “妹妹”被骆百川抓痛了,从他手上蹦下来可怜地躲在桌角边。陈蕊看着对面的空气开口,“说吧骆海,我们都想知道。”   “蕊姐姐…”顾小暖牵住她的手,“大哥哥写了:说来话长,写字太累了。”   “靠。”   陈蕊拍了下桌子,“骆海你不是挺能耐的,做了就不敢说吗?你慢慢写我等着。”   说完,蕊哥把长腿搁到桌子上,一手搂住顾小暖,另一只手想搂骆百川,但想想还是放下了。   “大哥哥说他累了,不想写。”   “算了。”骆百川开口说道。   他发现自己突然不想知道哥哥是怎么穿越回去救自己的了,不管怎么救的,反正结局就是哥哥为了自己死了。   小半仙难受死了,他就想知道哥哥能不能回来?   “不说算了。”陈蕊叹了口气,“那骆海你自己说说看,你有办法活过来吗?”   “妹妹”在几个人脚边转来转去,也好像很着急的样子,顾小暖直愣愣地看着骆海,看他在本子上写字。   好像写了很久很久,擦了又改,但最后却只有一行字:   没办法,命是用命换来的。别告诉骆百川。   顾小暖的眼睛突然红了,她强忍住眼泪,不想让陈蕊和骆百川看出异样。   “小暖你哭了吗?”陈蕊转头看着她。   “没,蕊姐姐帮我拿个眼药水,眼睛又疼了。”   顾小暖被救出来后确实经常眼睛疼,蕊哥还给她买了瓶进口眼药水。骆百川却敏感地看着小暖问,“我哥说什么了?”   小暖滴上眼药水,眼泪混着药水一起淌下来,她轻声说,“大哥哥讲写起来有点长,他写好再说。”   “哦。”骆百川犹豫了下问道,“那他说有办法吗?”   “有。”小暖回答。 第四十五章 密会   后来审讯就这样不了了之,骆海又暂时消失了,于是骆百川一整天又闷闷不乐起来。他一个人坐在窗边对着风车发呆,真的是很想弄清楚这个风车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玩游戏吗?”蕊哥把手机丢给骆百川。   却只见小半仙摇了摇头,低声说,“蕊哥,我以前真的很讨厌哥哥吗?”   可话才刚问出口,他又喃喃地否定道,“算了,这些事你也不记得,早就不是这样的了。”   “你啊你…”陈蕊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就不能积极向上点?你看你跟小暖死过一次都能活过来,骆海一定也行的。”   “真的?”   “蕊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骆百川看着陈蕊说,“有,小时候你就骗我零花钱。”   “小骆哥哥晚上想吃什么?留下来吃饭吧?”顾小暖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大概刚切过洋葱被辣到了,眼角红红的。   但也可能是因为刚哭过。   “我回家去吧。”骆百川丧丧地说,站起来想走。   陈蕊勾住他脖子,真是看不惯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留下来吃饭,再住一晚,开开心心地进蕊哥家门,也得开开心心地出去。”   “那我妈非得以为我跟你生米煮成熟饭了。”骆百川试图挣脱蕊哥,但失败了,“明天她该上你家提亲去了。”   “提吧提吧,蕊哥娶你。”陈蕊把小半仙推回沙发上。   “这样小暖该吃醋了吧?”   “我不吃醋。”顾小暖低头一笑,“是大哥哥该吃醋。”   提到骆海,骆百川又神伤起来,陈蕊和顾小暖劝了他半天总算答应留下来。蕊哥捏了捏他的脸说下,“我看只有一个办法能让骆海活过来?”   “什么?”   “唉,你表情这么认真干嘛?”陈蕊看他这样子,都不忍心开玩笑了,“我说要么把乐子洋喊来亲你一口,我打赌骆海气得在棺材里都能活过来。”   “不好笑。”骆百川瞪了蕊哥一眼。   “哎…”   顾小暖做了一桌子骆百川最爱的菜,陈蕊陪着他又是打游戏又是看电影,连“妹妹”都乖乖地趴在小半仙腿上任他撸毛,撸得变成扁扁一条。   “小暖,我哥还不在吗?”骆百川吃完薯片,还把“妹妹”往薯片桶里塞。   顾小暖把小兔子救出来,安慰道,“大哥哥出现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嗯,不过骆海是不是在写东西?他说过写起来有点长的。”骆百川也安慰自己。   小暖“嗯”了一声。   不过直到骆百川在床上躺下,骆海都没有再出现。他把风车插在窗台边,刻意留了一小条窗户缝,转动的风车就像深夜为哥哥留的一盏灯。   要是能照亮哥哥回家的路该有多好,骆百川想。   他像蚕蛹一般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但尽管如此,却还是因为透进来的风被冻得瑟瑟发抖。   大概是想哥哥想累了,骆百川后来也就这么睡着了。   另一个房间里,“妹妹”乖乖地在笼子里睡觉,陈蕊在折叠床上侧卧着,长腿蜷缩起来,在月光下她的手还跟顾小暖牵着。   小暖轻轻松开两个人交缠的手指,下了床。   陈蕊睡着时安静的模样很好看,顾小暖跪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替她把垂下的手塞回了被窝里。   面前这个人对顾小暖而言,就像沙漠中的水源,和黑暗中的一束光,她永远记得陈蕊第一次背起自己时,头顶的阳光特别美,身旁还有花香。   她曾经觉得自己肮脏与不堪,直到腹部的伤疤上开出了一朵花。   那朵花开在戈壁上,也长在荒漠里。   顾小暖的影子在房间里晃动,她俯身在陈蕊额头上落了一个虔诚的吻,戒指在月光下特别亮。   然后,小暖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骆百川房间的窗户已经被关上了,风车停止了转动,也像是睡着了。顾小暖推门而入的时候,骆海正坐在弟弟床边替他把被子掖好。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骆海走出了房间。   深夜寂静得连顾小暖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掩盖不过去,她打开了客厅的灯,请骆海在沙发上坐下。   “大哥哥,你真的来了?”   “嗯。”   骆海白天离开之前,顾小暖悄悄地问他,“大哥哥,晚上我们聊聊好吗?”   她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到底怎么用命换命?   顾小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骆海救来的,她本该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离开这个世界。既然这条命是意外,那之后所有的幸与不幸、好与不好也都是意外。   纵使那些遭遇对小暖而言依旧是噩梦,但她却觉得可以遇见陈蕊已经足够幸运,就像在黑暗中待久了,能透过窗户看到一缕阳光也很温暖了。   冬夜里的客厅冷冷清清,顾小暖裹了条毯子,转过头看了骆海一眼,两个人目光对视着,又同时低头笑了一下。   “这两个人也真是,零食吃完就这样丢着。”顾小暖随手把茶几上的垃圾收拾了。   小暖一回头,只见骆海在本子上画了两个猪头,她笑了声说,“是,两个大懒猪。”   茶几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正中的花瓶里插着一束淡粉的百合花,有几枝花苞还没开放。这个家被顾小暖打理得温馨又整洁,就像她自己的家一样。   “大哥哥,你可以把真相告诉我吗?”顾小暖轻声说,“我知道你写好了,我自己看就行。”   骆海翻开本子,那一页上却写着,“小暖,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顾小暖摇了摇头,“该是我说谢谢你呢,这条命都是大哥哥给的。”   骆海却也摇了摇头,翻动着本子示意小暖自己看。   柔和的小夜灯下,顾小暖的影子安安静静地,她下意识地看了地面一眼,多希望骆海也有一个影子,更希望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第四十六章 命运   顾小暖听陈蕊问过骆百川,“既然你哥可以动手脚改变现实,那他为什么不早点做?白白让你不开心这么多年。”   蕊哥指的是小半仙活在哥哥阴影下这件事。   而现在顾小暖知道了,不是不想改变、不肯改变,而是涉及到所爱之人,一切不确定的改变都必须小心翼翼。   谁都不知道命运会开怎样的玩笑。   骆海有一个风车。   那个风车不同于任何一个,它沾着骆百川和顾小暖的血,是那场火车事故中唯一的幸存者。   骆海把风车叶片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只是无论再怎么擦,七彩颜色仿佛再也鲜艳不起来,就像这个家终究不完整了,而骆海失去了他最心爱的宝贝。   他夜空中唯一的那颗星陨落了。   也有人问过骆海,有一个这样的弟弟是不是负担?   骆海看着飞快旋转的风车想,是负担吗?如果是负担,现在又怎么会这么痛苦难受?   所以其实是报应吧?喜欢上自己的亲弟弟,亲他抱他,甚至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这份爱从血缘开始,却衍生出了情爱。   骆海想自己真卑鄙啊,他教弟弟所有的一切,却不曾教他怎样分辨感情。骆百川哪里懂自己对哥哥的感情,兄弟情也好、其他也罢,他的世界很小很孤单,小到只有一个哥哥。   骆百川只知道黏着哥哥,做骆海的小尾巴和小星星,一遍遍地叫着他。   而骆海很喜欢这种依赖。   只是这种离经叛道的爱大概就是一种原罪,它带着孽与债,终究是要被惩罚的。   骆百川走后,这个家保持着原样,所有的一切未曾动过。尽管他是那样特别的一个孩子,但他始终是这个家最疼爱的心肝宝贝。   妈妈每到晚上总会为他留一盏灯,像是怕宝贝找不到回家的路。   而到了下雨天,骆海卧室外面那个遮雨棚就会叮叮咚咚地响起来,这是为了弟弟而装的,但现在那个讨厌下雨的骆百川却不在了。   骆海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弟弟。他日夜后悔,后悔逃课带弟弟去游乐场玩,也后悔没带风车和雨伞。   他把弟弟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再没人一遍遍地缠着他叫“哥哥”。   骆海想要是有办法的话,他情愿用命去换他的小星星重新亮起来。   那个风车日日夜夜地转着,只是再五彩斑斓的颜色看在骆海眼中的都是暗淡无光,他会在纸上画着风车,就当作骆百川还能看得到。   直到某一天,骆海被小刀划破了手指,他下意识地把血抹在风车上,仿佛这样两个人的血又能融合在一起。   于是,骆海重新见到了弟弟,也发现了风车的秘密。   这像是一场梦,骆海终于又可以遇到日思夜想的弟弟了,即使他不能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他,即使他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被对方发现。   骆海真是嫉妒那个可以和骆百川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曾经的自己,他想自己应该更加疼弟弟一点,对他更加好一点。   那个世界里的骆百川是骆海陪着长大的,一点一滴他都无比熟悉,所以骆海带了一把伞进风车里。   在另一个骆海粗心地让弟弟淋湿的时候,骆海会撑开伞,于是再没有弟弟痛苦的尖叫,只有画面里骆海搂着弟弟还在诧异怎么淋不到雨。   只是,骆海意外地发现自己每穿越回去一次,风车的叶片就会变黑一点,就像是在警告他机会不多了。   骆海也想到了可不可以用风车救回弟弟,他猜测着、尝试着,最后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因为他总回不到儿童节那天。   命运像是总在开玩笑,骆海控制不了穿越回去的时机,他恨那个世界里的自己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尝试过很多,也给那个骆海留下过暗示,甚至在最接近六一儿童节的那次,扎破了自己自行车的轮胎,还把风车和雨伞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只是每次穿越回去的时间总是那么短,短到骆海来不及看到之后的事情。   而他每次从风车中醒来,眼前依旧是客厅里弟弟的遗像,结局没有一丝一毫地改变。   自行车轮胎破了,骆海打车带着弟弟去了游乐场,而风车和雨伞还是忘带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是改变不了命运。   直到风车渐渐都变黑了,只剩下很小的一块,那像是留给骆海最后的机会。   而这次骆海成功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行进的火车上,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这次他是真实存在的。   他可以用手触碰到这个世界里的一切,也能紧紧地抱住弟弟。   只是,骆海出现的时候,火车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三点二十四分,还有一分钟火车就要相撞了。   此刻的骆百川正跟着顾小暖在车厢里奔跑。   骆海来不及考虑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来不及好好地看看骆百川,他只知道不能让他们回到最后一节车厢去,于是骆海抓起两人的手拼命地往前面的车厢跑去。   骆百川紧紧地拉着他,叫着“哥哥”,他不知道骆海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也不知道即将发生的危险。   时间飞快地流逝,秒针走一圈非常快,该发生地总要发生,于是火车在十三点二十五分还是发生了巨大的碰撞。   骆海下意识地护着两人,却感觉到身体在一瞬间被强大的拖拽力硬拉回最后一节车厢,他甚至能听到火车铁皮挤压的声音。   他在骆百川本该出现的位置,经历了这场事故,却再也回不去了。从此在那天死的人是骆海,而之前关于骆百川的痕迹却突然消失了。   也许在风车渠道关闭前最后一次机会,擅自改变生死的代价就是以命换命,然后从此被禁锢在风车之中。   一瞬间时空斗转星移,客厅里的遗像变成了骆海的,遮雨棚被拆除了,家中所有属于骆百川的东西都消失了,连骆海为弟弟讲过题划过线的课本都变得干干净净。   只有那些翻过的日历被意外地留了下来。   还有那个风车,它像是被重新洗牌一样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像一朵漂亮的彩虹花,而骆百川也获得了一次重生的机会。   这一次在骆百川的世界里,哥哥十八岁那年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没有亲眼见过哥哥,却好像时时刻刻被他困扰着,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烂俗得像是前世姻缘。   “妈,我们也去装个遮雨棚吧?雨水都淋进来了。”骆百川对妈妈说,他看着窗台边被雨水淋湿的风车一直发呆,总是想不通骆海为什么喜欢这个。   而被困在风车里的骆海昏迷了好久,他醒来后一直等啊等,直到第二年还是第三年骆百川才出生,那个小小的婴儿和他第一次来到世界上时一样可爱,会哭会笑、白白嫩嫩的。   可骆海始终在担心,担心弟弟还是会患上自闭症。   但是这次命运总算不开玩笑了,这个骆百川很健康,只是时常因为哥哥而不太开心。骆海也想过去做些什么,但他怕自己做错,怕自己做了什么会让这个好不容易回来的弟弟消失。   其实这个秘密也可以一直不让骆百川发现的。   骆海知道即使弟弟进来,只要自己躲得好好地,什么也不会发生。   但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这二十几年看着骆百川从婴儿到孩童,再慢慢成了年,他的一点一滴骆海都舍不得错过。   只是这样看着,却始终不能真实地触摸到,太难受了。   直到那天骆百川戳了下哥哥的手臂,没大没小地说,“哎,你是人还是鬼?”   这个弟弟比之前爱说话,却不爱叫哥哥,但还是一样的可爱。所以,骆海纵容了自己,他真的很想再抱一抱和亲一亲弟弟。   顾小暖看着眼泪流了下来,她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所有的记忆交杂着而来,如洪水般涌向她的大脑。   她想起来了,第一次时自己并没有马上死去,在生死最后关头骆百川护住了自己,她满身是血地被人救了出来。   在渐渐模糊的意识里,小暖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医院,知道有很多好人在救自己,但她最终还是坚持不下去,跟着爸爸妈妈一起离开了。   但是第二次,骆海确确实实救了她。   只是命运太可恶了,谁也不知道那两个人贩子在劫后余生之后,竟然还敢抱走被吓坏的顾小暖,从此让她陷入了无尽的深渊。   所以,骆海要说“对不起”,他也是在弟弟说起时才明白过来。   也许跟命运对抗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骆海不在意自己就这样不人不鬼的,却只是愧疚让骆百川过得这样不开心,也让顾小暖遭遇了噩梦。   “小骆哥哥。”顾小暖抹了下眼睛,“你不用说对不起啊,你看我现在活得好好地。”   她看到骆海伸过手来摸了摸自己的头,柔和的灯光下大哥哥的眼神很温柔。   两个人没再说话,彼此心里都明白,过了好久顾小暖破涕而笑地说,“大哥哥我发现一件事情,原来我比蕊姐姐和小骆哥哥年纪都大呀。想想还蛮有趣的,不过你别告诉他们。”   因为陈蕊好像很想当小暖的姐姐,想一直保护她。   骆海笑了下,点头同意了。   就在这时,寂静的客厅里突然传来了骆百川的声音,“小暖,你在自言自语吗?” 第四十七章 听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顾小暖一大跳,惊得她裹紧毛毯下意识地看向骆海的方向,她甚至忘记了骆百川其实是看不见哥哥的。   “小暖?”骆百川走向她,“大半夜你一个人在客厅里干嘛?”   骆海对着小暖做了个“嘘”的手势,于是顾小暖轻声说,“睡不着,我在外面坐会儿。”   “真的?”   “嗯。”   骆百川走到顾小暖面前时,才发现她哭得眼睛通红,像是只委屈的小兔子,眼角还有泪痕。   “怎么哭了?”骆百川问她。   “想起点不好的事情。”顾小暖心虚地回答。   “哦。”   顾小暖能感觉到骆百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头顶,看得她抬不起头来,直到余光里骆海离开了沙发,她才敢说话,“小骆哥哥也睡不着吗?”   两个人视线交汇着,骆百川嗯了一声,下一秒却突然反问道,“骆海在是不是?你在跟他说话。”   “没。”顾小暖否认。   “我听到你叫大哥哥了。”骆百川在客厅里四处看着,“骆海在哪里?”   “不是的,大哥哥不在,我就是自言自语。”   “小暖你说过我哥出现的话,会第一时间告诉我的。”骆百川委屈的模样,看得顾小暖很过意不去。   “我…”   “他写了这么久,到底写好了没有?”骆百川心想又不是写世界名著,要写这么久。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机的方向,却不知道哥哥就站在那里。   骆海看着弟弟,看着他不开心地皱起眉头,连嘴角都快挂下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骆百川和顾小暖僵持着,客厅的大灯却突然一瞬间亮了,只见陈蕊站在开关旁一脸诧异地问,“大半夜你俩不睡觉在干吗?”   蕊哥的视线落在小暖身上,很快就发现她哭红了眼。   “怎么哭了?骆百川欺负你了吗?”陈蕊快步走过去,手指抚过她的眼尾。   “不是。”骆百川和顾小暖同时说。   陈蕊用毛毯把小暖裹得紧紧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那你俩在干什么?大半夜讲鬼故事吗?”   顾小暖确实刚听鬼讲了一个故事。   “你又想起不开心的事了吗?”陈蕊看着小暖红肿的双眼,越来越心疼,“怎么不叫醒我?一个人跑出来干什么?”   “我…”顾小暖说不出话来,却突然被陈蕊紧紧地抱进怀里。   那一刻她有点庆幸自己阴差阳错的命运,她死过,被骆海救过,也被人贩子害过,却因为这样才能遇见陈蕊。   骆百川看着两人浓情蜜意着,心里的醋瓶子又打翻了,他也想哥哥此刻可以作为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暖暖的拥抱。   “哎算了,我睡觉去了。”骆百川转身要走。   顾小暖从陈蕊怀里抬起头来,她知道小骆哥哥的心思,所以还是把骆海出卖了。   “大哥哥在。”小暖说。   “骆海在?”陈蕊扫视了一圈自家客厅,嫌弃地说,“他作为一个鬼就不能有点觉悟?大半夜出来找你们,自己不觉得瘆人吗?”   “蕊哥…”骆百川瞪了陈蕊一眼。   顾小暖也捏了捏她的脸。   客厅里的时钟指向三点钟,小半仙其实是生气的,他知道骆海和顾小暖偷偷摸摸地在这里一定说了什么,但哥哥却故意要瞒着他,明明自己才是最应该知道的那个。   “小暖,我哥在哪个方向?”骆百川越想越气。   “那儿。”   于是,小半仙顺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朝电视机的方向丢去,只见抱枕带着他的怒气在空中画了一道抛物线,最后停在了半空中。   是骆海接住了它。   骆百川在心里哼了一声,又抓起一个抱枕丢了过去,两个抱枕撞了一下,同时停在了半空中。   见小骆哥哥还要丢,顾小暖赶紧拦住他说,“好啦,大哥哥都没手接了。”   “拿着。”陈蕊却把茶几上的花瓶抱给他,“骆半仙你丢,我倒看看骆海有多大能耐?”   “…”   这时的骆海看着顾小暖,指了下骆百川,用口型说着,“让他听话。”   “小骆哥哥,大哥哥让你听话呢。”顾小暖心疼地把花瓶从两人手中抢下来。   听个屁话,有种你自己亲口说。   小半仙在心里吐槽,他随手又抓起包薯片朝哥哥丢过去,只见薯片被抱枕挡了下然后掉在了地上。   陈蕊看着骆百川的模样,觉得可爱得要死,忍不住笑了两声说,“小半仙,你这样子真是让人想按在沙发上操啊。”   话音刚落,两个抱枕就朝蕊哥飞了过来。陈蕊赶紧推开顾小暖,却猝不及防地被砸中了脑袋。   “骆海小心眼。”蕊哥幼稚地想拿抱枕回击,却被骆百川拦住了。   只见小半仙一本正经地说,“哥哥,你跟我回房间。”   陈蕊和顾小暖互相看了一眼,关了客厅的灯也回了房间。骆百川关门的时候刻意晚了几秒钟,像是在等哥哥进来,大晚上的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窗台边的风车安安静静地,骆百川搬了张椅子放在床对面,自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哥哥你坐,我有话跟你说。”骆百川闷闷地说。   椅子发出了几下声音,小半仙知道哥哥是在说他坐下了。   深夜的房间里,一人一鬼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骆百川看着空空的椅子鼻子酸了下。   他揉了揉鼻子,哥哥大概是以为他冷了,棉被自己飞起来盖在了小半仙身上,把他裹得牢牢地。   骆百川却不满意地说,“哥哥你坐好,我没让你动。”   凌晨三四点的时间,人好像总是特别脆弱,他压根没给骆海说话的机会,就这样自言自语着。   他说,“哥哥我喜欢你,想一直跟你在一起。见不到你就会很难受,难受过头了就会想哭。所以你干嘛要救我?为什么救了之后又丢下我?”   哎哥哥,真的是很讨厌你。   小半仙在心里想,却狠不下心再对着哥哥说出“讨厌”两个字。   “哥哥,你让我这么难受,所以你一定要活过来。”   “一定要回来。”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骆百川说完用被子蒙住了头,不好意思地躲了起来。就在他闷得快喘不过来气时,被子突然自己掉到了地板上,脖子上的那根星星项链像是被骆海解了下来。   它在半空中飘浮着,然后亲昵地在骆百川鼻尖蹭了蹭,金属表面凉凉的,小半仙下意识地偏过头。   星星吊坠却不依不挠地从他的额头,划过鼻梁,又停在了嘴唇。   “哥哥,你想亲我吗?”骆百川用嘴唇含住了那块吊坠,问道。   他想象着哥哥在自己耳边“嗯”了一声,然后配合地张开了嘴唇,也不知道这样哥哥能不能亲到?   要是之前那些春/梦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第四十八章 间谍   一提到春/梦,骆百川满脑子都是跟哥哥在床上缠绵悱恻的画面。连在单位午睡这点时间,小半仙都梦见两人在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哥哥抱着自己亲,还把手伸进了裤子里。   骆百川以强大的意志力逼迫自己从梦里醒来,刚睁开眼就对上了小橙子好奇的眼神,吓得他心虚地抖了几下。   “骆骆叔叔好!”小姑娘甜甜地说。   “小橙子怎么来了?”   陈姐回头说道,“下午幼儿园放假,就带她过来了。”   “骆骆叔叔在做什么梦呢?笑得这么甜。”小橙子盯着骆百川看,“是在梦里吃糖吗?”   “嗯啊。”骆百川心虚地回答。   “那肯定是一颗很甜很甜的巧克力糖。”   “唉。”   小半仙也希望这颗糖可以甜掉牙,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吃到一颗话梅糖,再甜也带着酸,因为想起哥哥总是鼻子酸酸、心里也酸酸的。   看着仅剩下的两块风车叶片,骆百川得时刻警惕自己咬手指咬嘴唇,故意弄出点血去找哥哥。他反复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骆骆叔叔,这个风车怎么了?被烧焦了吗?”小橙子瞪大眼睛看着窗台边的风车。   骆百川现在时刻把风车带着身边,就像哥哥当初带着自己一样。   “嗯,坏了。”   “看起来怪可怜的。”   小橙子心疼地摸着风车叶片,仅存的蓝色和紫色显得格外珍贵。她从妈妈那里找来自己最喜欢的绘本故事,《彩虹色的花》。   “骆骆叔叔你看,跟书里一模一样呢。”   “嗯?”   小橙子一页页翻着,给骆百川看。只见绘本上的彩虹色花一片片地掉落花瓣,直到最后一片紫色花瓣也被大风刮走了。   雪花飘落下来,大雪很快覆盖了彩虹色花的痕迹。   就在被彩虹色花帮助过的小动物以为再见不到它时,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彩虹色花又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早安,彩虹色的花。又见到你了!”小橙子指著书的末页念着上面的文字,“老师说这叫生命的轮回。”   “小橙子知道轮回是什么意思?”   “就是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小橙子很有道理地说,“因为彩虹色花用自己的花瓣帮助别人,所以它能复活呀。”   “是吗?”骆百川若有所思。   “对呀!”   “所以这就是生命的轮回?”   “嗯,不过骆骆叔叔你看。”小橙子指着凋谢前和重生后的彩虹花说,“你看它们叶片颜色的顺序其实是不一样,那到底是不是一朵花呢?”   骆百川摸着小橙子的头说,“可能它的朋友相信这是同一朵花,那就是同一朵吧?”   “嗯或许吧。”小橙子合上书又从书包里翻出了粘粘纸,“骆骆叔叔,我帮你把风车打扮得漂亮点吧?”   说完,小橙子认真地给变黑的风车粘上五颜六色的贴纸,还有闪闪的小亮片。   骆百川看着被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风车,心里突然没那么难受了。   “漂亮吗?”小橙子挥着重新变成彩色的风车,得意地问。   “嗯!”   微风吹动风车,它好像又能发出彩虹色的光芒。骆百川抱起小橙子看风车转,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希望了,但当务之急还是要知道骆海到底跟顾小暖说过什么?   小半仙想到了陈蕊。   骆百川之后又探过几次顾小暖的口风,但小丫头嘴巴紧得很,半个字都不肯透露,小半仙都快以为她中骆海的邪了。   反正两个人肯定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于是骆百川想到了让陈蕊去吹吹枕边风。   “小帅哥,来找蕊哥啊?”一堆刑警从大巴上下来,热情地招呼站在大门口等陈蕊的骆百川。   一伙人还起哄着把最后下车的陈蕊推向骆百川。   小半仙真是一头黑线。   不过穿着警服的陈蕊确实帅得要命,尤其是那双长腿一交叉,骆百川觉得自己要是顾小暖,第一眼也得爱上陈蕊。   “找我干吗?”陈蕊在起哄声中暧昧地勾住骆百川的脖子。   “蕊哥!小女人一点啊。”   “是啊,挽手臂才对。”   一群臭老爷们还在那边开玩笑,陈蕊对他们竖了个中指,就勾着骆百川把他拐到门外去了。   她松开骆百川问,“到底什么事?”   “蕊哥,小暖跟你说过那天她和骆海聊了什么吗?”   “没啊,问过她一次,不愿意说我也就算了。”陈蕊不以为意地说。   “哦。”   “怎么了?”   骆百川犹豫了下说,“我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你看上次审问之后,骆海到现在都不回答他能不能活过来?”   “也是,那我试试看。”陈蕊对骆百川是有求必应。   小半仙看着蕊哥,脑子一转又添油加醋地说,“再说你看他们一男一女大半夜坐在客厅里,也蛮奇怪的不是吗?”   陈蕊思索了下,一想到只有顾小暖一个人能看到骆海,而自己压根看不到骆海对小暖做什么,眉头都皱了起来。   关键那天顾小暖还哭哭啼啼的,两个人不知道偷偷摸摸在说点什么。   “蕊哥,我哥还挺帅的不是么?”小半仙故意说。   陈蕊看了他一眼说,“小暖长得也好看啊。”   “所以还是搞搞清楚吧。”   两个人达成了共识。   那晚好久不出现的乐子洋请大家吃了顿饭,他出了趟国。陈蕊带着顾小暖出席,骆百川带着风车和看不见的哥哥去了。   要是乐子洋知道大家都成双成对的,估计也不会组这个局了。   大冬天的,乐子洋请大家吃烧烤加啤酒。   “小半仙,我坐这儿了?”乐子洋见骆百川边上有个空位,准备坐下。   “哦。”   骆百川没意见,却只见顾小暖对着陈蕊使了个眼色,蕊哥心领神会地说,“不行,这里我要放包。”   说完,她把顾小暖的小包扔了过去。   虽说蕊哥看不惯骆海,但无奈她的小半仙整天想哥哥念哥哥,身边这个座位还是给他的好哥哥留着吧。   顾小暖也对着骆百川眨了眨眼,示意大哥哥就坐在椅子上,这倒弄得小半仙有点不好意思了。   “蕊哥这过分了啊,怕我抢了你的小半仙吗?”乐子洋也不在意,往边上挪了个位置,随口开着玩笑。   “哈哈,有本事你就抢吧。”陈蕊不信大博士抢得过一个鬼,“来喝酒!”   “难得人这么齐,干一个。”乐子洋也附和道。   骆百川听到“人这么齐”四个字心里又有一丝难过,他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看向身边的空位悄悄地把手放到了椅子上。   不知道哥哥这样牵得到吗?小半仙在心里想。   还是牵得到的,因为下一秒骆百川就感觉到小包的带子缠在了自己手上,那感觉像是跟哥哥十指相扣。   陈蕊喝起酒来豪爽得很,喝得高兴了撸起袖子跟乐子洋猜起拳来。顾小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替他们默默地烤着东西。   小暖拿了串烤黄金糕递了陈蕊,说道,“你先垫垫肚子,别空腹喝酒。”   “不吃这个,要香肠。”陈蕊还挑剔。   顾小暖瞥了她一眼,拿起根香肠喂到了陈蕊嘴边,蕊哥咬了一口继续跟乐子洋猜拳。   她和顾小暖手指上的银圈亮闪闪的。   “哟蕊哥,你俩手指上戴的是什么?”乐子洋眼尖立马就看到了。   “羡慕吗?”   陈蕊得瑟,却又被脸红红的顾小暖喂了口香肠堵住嘴。   乐子洋“啧啧”了两声,跟骆百川的啤酒罐头碰了下说,“我俩只有吃狗粮了。”   小半仙灌了一大口啤酒,喝得猛了,酒顺着唇角淌下来。乐子洋就这样看着这滴酒滑过他的下巴,然后凭空消失了。   怪得很。   骆百川看着蕊哥和小暖亲热的样子,真是恨不得也跟哥哥弄个情侣戒指戴戴,他暗地里跟背包带子较劲,手却被缠得紧紧地。   “差点忘了,小半仙不用吃狗粮,他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乐子洋突然反应过来。   “呃…”骆百川自己都快忘了对大博士撒的谎。   陈蕊还不知道这事,一脸诧异地问,“男朋友?你怎么知道他有男朋友?”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陈蕊更加诧异了,她想难道骆百川连自己喜欢上死去的哥哥这事都跟乐子洋说了?还是顾小暖反应快,她想起那天在医院乐医生来看骆百川的事儿,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小骆哥哥,你男朋友过年回国吗?”   说完,顾小暖暗暗地捏了下蕊哥的手指,对她使了个眼色。   “哦对啊,回国吗?”陈蕊半懂不懂地也跟着问。   乐子洋一脸八卦地看着小半仙,“你也够低调的,朋友圈也不晒,照片也不给看,下次一定把人带出来啊。”   骆百川闷了口酒,低声说,“嗯。”   他也想呀,他也想光明正大地把哥哥带出来,可都怪这个讨厌的骆海。小半仙想着忍不住朝空椅子那儿踩了一脚,像是能踩到骆海似地。   顾小暖忍不住笑了下,靠近骆百川耳语说,“没踩到,大哥哥躲开了。”   小半仙哼了下,真想拿烧烤签子去戳边上的空椅子。   趁乐子洋去卫生间的空档,骆海像是赔罪似地帮骆百川拿了好几串烧烤,只见羊肉串、馒头片自己飞起来飘浮在空中,等着小半仙吃。   可他还偏偏挑三拣四,这个不要、那个不要,看得陈蕊和顾小暖笑出声来。   几个人烧烤吃得尽兴了,啤酒也喝多了,骆百川酒量比不上陈蕊和乐子洋,脸早就红通通的了。他还想喝却怎么也扯不开易拉环。   “我帮你。”乐子洋拿了过去,却也诡异地扯不开,“真是见鬼了。”   蕊哥听着这句哈哈地笑出声来,她随手拿起啤酒罐却被顾小暖拦住了,“好啦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吧。”   “我跟小暖走回家,大博士你送送小半仙?”   “我不用他送。”骆百川轻声说,他喝多了差点把后面那句“我有哥哥”也脱口而出。   乐子洋看了他一眼问,“真不用?”   “不用,我家很近的。”   “好吧。”乐子洋摊了下手,却从车里拿了两个袋子给陈蕊和骆百川,“给你们带的礼物,回去再看吧。”   “谢谢大博士。”蕊哥开心地接过袋子,搂住顾小暖走了。   骆百川草草瞥了一眼,像是个杯子一样的东西,也道了个谢。   深夜的街头夜风凉凉的,路灯下陈蕊抓起顾小暖的手塞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两个人的手在袋子里抓得紧紧的,甚至都出汗了。   “蕊姐姐喝醉了吗?”顾小暖靠在陈蕊怀里,抬头看着她。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变成了一个,陈蕊低头在顾小暖头顶亲了一口说,“没醉,小暖别离开我。”   “嗯。”   “那天晚上骆海跟你说什么了?”   顾小暖回过头看了一眼,在别人眼中骆百川是一个人孤零零地走着,只有在小暖眼中他是两个人,大哥哥永远陪着他。 第四十九章 礼物   顾小暖到家了先去洗澡,陈蕊玩着手机靠在卫生间门边正好挡住了路。小暖笑笑说,“真没喝醉?”   “喝啤酒会醉?也只有骆百川了。”蕊哥嫌弃地说。   “那蕊姐姐让让,我先去洗澡。”顾小暖轻推了下陈蕊,却被她拉住了手腕。   “小暖。”陈蕊叫她。   两个人挤在狭窄的门口,卫生间的灯光柔柔地,顾小暖有点不好意思,她抬头看着陈蕊,“洗完澡再说嘛。”   “哦。”蕊哥松开了她,“你洗完我洗。”   “嗯。”   浴室里传出了哗哗的水声,陈蕊感觉自己还是有点醉了,她想到第一次带顾小暖回家时,她一个人躲在浴室里一遍遍地洗着澡,不敢出来。   她的小暖啊,觉得自己很脏,怎么也洗不干净。   蕊哥回味着路上顾小暖讲的故事,感觉骆海也算是个情种,对弟弟真的没话说。只是,想到最后小暖还是阴差阳错地被人贩子带走,陈蕊心里还是恨得很。   这帮狗日挨千刀的,蕊哥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抓出来暴打一顿。   正想着,骆百川来了条微信:   蕊哥,乐子洋送了你啥?   “刚到家,我还没打开看。”陈蕊走到茶几边去翻那个礼物袋。   “那你打开看看。”骆百川的声音像是在憋笑,“大博士真的与众不同。”   蕊哥半信半疑地打开礼物袋,发现里面放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粉红色礼盒,上面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乐子洋送了你什么?”陈蕊单手解着蝴蝶结,问骆百川。   “等下拍给你看,我真是服了他。”   盒子一打开,陈蕊也确实服了乐子洋,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很Q很粉/嫩的蛋蛋,是女性用品。   蕊哥挂了电话发现骆百川拍过来的是一个花里胡哨的飞机…杯。   “大博士到家了吗?”陈蕊把长腿搁在茶几上,给乐子洋打了个电话。   乐子洋笑着说,“礼物拆开了是么?来感谢我的?”   “我真是谢谢你哦。”   “蕊哥不客气啊。”乐子洋在电话那头笑声不断,笑了半天又正经地解释道,“我前男友在美国是做成人用品生意的,给你们的还是限量版。”   “谢你的限量版。”陈蕊晃了几下腿,心想原来去美国不是什么研讨会,是会老情人去了。   两人插科打诨了半天,乐子洋停顿了下说,“对了,你跟小暖到哪个阶段了啊?kiss过没有?我怕她还有阴影。”   “你这是主治医师来了解病情吗?”蕊哥把东西放进盒子里,单手胡乱扎着蝴蝶结。   “算是吧。”   “没,我们是纯洁的友情。”陈蕊总是怕吓到小暖,不敢做什么,“乐医生放心,我不会逼她强迫她的,再说我俩也还没确定关系。”   陈蕊想,她的小兔子吃过这么多苦,不能再哭红眼了。两个人充其量也只有牵牵手、抱一抱、亲个头顶。   其他的以后再说吧,反正来日方长。   她可不想把小兔子吓跑。   “蕊姐姐,你在跟谁打电话呢?”   顾小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吓得蕊哥一急把手机都掉在地上,匆匆忙忙地把礼物盒往茶几下的抽屉里一塞。   “那个是乐医生送的礼物吗?”顾小暖把长发都撩在一边,偏过头轻轻地擦着。   蕊哥看着她乌黑的长发有点失神,小暖素颜干干净净的,正看着她笑。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陈蕊有点尴尬,于是拿起了一边的吹风机,“小暖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小暖的头发很长,还带着洗发水的清香,陈蕊小心翼翼地吹着,吹了好久好久。   客厅里安安静静地,花瓶里的那束百合飘出沁人的花香。   顾小暖说了句什么,但吹风机的声音太大,陈蕊听不清。于是她转过身去,按住了陈蕊的手说,“好啦,这样吹到天亮都干不了,让它自己干吧。”   “哦。”蕊哥放下吹风机。   可顾小暖却一动不动地跪在地板上,她抬头看着陈蕊,长发散着衬得唇红齿白。   这样的小暖,让陈蕊春/心萌动。   陈蕊咳嗽了两声,掩饰着说,“我洗澡去。”   “蕊姐姐。”顾小暖却叫住了她。   “嗯?”   “谢谢你。”小暖突然说道,“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陈蕊还来不及说话,顾小暖又接着说,“我曾经无数次设想,如果能出去的话,第一眼看见阳光一定会哭。直到那天你背着我,我发现自己没有哭,因为总感觉你比阳光还温暖。”   “小暖。”   顾小暖笑了下,轻声说,“蕊姐姐,我喜欢蓝天白云,喜欢阳光鲜花,还有你。”   说完之后,小暖眼睛里亮盈盈的。   陈蕊怎么也想不到顾小暖会比自己先表白,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竟怀疑自己喝醉了。   “你没醉。”顾小暖抿嘴笑了下。   “小暖,我也喜欢你。”   “嗯。”   陈蕊摸着小暖柔顺的长发,试探着俯身低下头去,“可以吗?”   回应陈蕊的是顾小暖仰起的头,这个吻很轻很轻,却甜得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头。   陈蕊含了下小暖的嘴唇就松开了,两个人同时笑了,“所以蕊姐姐,我们确定关系了吗?”   “你都听到了是不是?”陈蕊戳了下小暖的额头,“小坏蛋。”   两个人抱在一起,顾小暖靠在陈蕊肩上说,“蕊姐姐,小骆哥哥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陈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就点了下头。   “嗯。”   说完,顾小暖亲了下陈蕊的脸颊。   陈蕊洗澡的时候还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这跟她设想的剧本不一样。起码该是自己先表白,蕊哥想过自己或许应该穿得帅帅的,然后给小暖来一个壁咚。   想着她忍不住在卫生间给骆百川打了个电话。   “睡了吗?”蕊哥自己精神得很。   “没呢,我真是要给乐子洋跪了。”小半仙的声音怪怪的。   “怎么了?”陈蕊有点疑惑,“乐子洋还说呢,他特意送你的,知道你男盆友不在身边。让你用高科技解放右手。”   电话那头却一下子没了声音,陈蕊本来还想跟小半仙聊会儿天的,最后只能说,“那我明天中午来找你,小暖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觉得你最好带包餐巾纸,我打赌你会哭。”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小半仙听到没有,因为电话已经被挂了。 第五十章 比较   骆百川本来觉得自己没怎么醉,但他仗着离家近,又存了跟哥哥一起散步的心思,硬生生顶着冬夜里的寒风走路回家。   冷风一吹,酒劲上来,小半仙才走到半道上,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他胡乱叫了几声“哥哥”,多希望此刻能让骆海背背自己。   他想念哥哥的背脊和胸膛,想念那些温暖的拥抱,想得感觉这个冬夜愈发寒冷。   骆百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脖子上随意挂着的围巾却突然飞了起来,它绕了两圈,还自己打了个结,把小半仙裹得暖暖的。   “哥哥啊。”骆百川叫了骆海一声,感觉没那么冷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家,这幢破旧的居民楼里连灯都坏了,骆百川扶着生锈的扶手走了两步,差点绊了一跤。   骆百川仿佛都能听到哥哥在耳边的叹息声,手机当着他的面从裤子口袋里飘了出来,屏幕一亮,打开了手电筒的功能。   于是,在黑暗中有了一道光。   骆百川抿嘴笑了下。哥哥是他的保护神,也是他看不见的恋人,这样唯一的好处就是这份甜蜜只有他自己知道,也不用受世人的非议。   还没等小半仙摸索着找钥匙孔去开门,哥哥见他这副晕乎乎的样子,钥匙已经自己插进孔里,“啪嗒”一声开了门。   “小川喝酒了?”妈妈迎了出去,见骆百川脸红通通的。   “一点点。”   “那先回房间躺着,我去泡杯蜂蜜水。”   骆百川缓慢地关上门,恍惚间竟觉得是跟哥哥一起进的家门,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们还是一家人。   他有点想问问哥哥,想不想爸爸妈妈?   玻璃杯里的蜂蜜水冒着热气,妈妈放下就走了。大概是仗着有点醉了,小半仙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着空气说,“哥哥,喂我。”   说完之后,玻璃杯却安安静静地,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   隔了半天,杯子总算有了动静。它乖乖地升到骆百川嘴边,喂了他一口,蜂蜜水入口甜得很。   一人一鬼就这样安静地喂完了一杯蜂蜜水。   小半仙的眼睛却瞥到了乐子洋送他的礼物袋,礼物包装得很好,倒让他好奇了起来。   “哥哥,帮我拆吧?”骆百川喝醉酒了倒是挺会使唤人。   风车飘过来跟敲木鱼似地,敲了几下小半仙的脑袋。   可礼物还是被拆开了,然后骆百川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只见乐子洋送了他一个色彩斑斓骚包得要命的飞机…杯。   小半仙其实没用过这玩意,此刻真是觉得哭笑不得,他忍不住给陈蕊打了电话又发了微信。一回头,却见着说明书自己摊开在书桌上,那样子就像骆海在认真看。   “看什么看…”骆百川想到哥哥在房间里,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一股脑儿地把东西都塞进了抽屉里。   偏偏乐子洋还要发微信语音过来,“小半仙礼物喜欢吗?限量版的,今晚就试试吧,绝对是全新的体验。”   骆百川觉得乐医生真是太骚了。   他尴尬地躺回到床上,盖住被子说,“困死了,睡觉啦睡觉啦。”   可是,骆海却似乎没有睡觉的意思。只听见抽屉咯吱地开了,被藏好的飞机杯自己飘了出来,跟着一起飘还有赠送的润滑油。   彩虹色的杯身真是快把骆百川的眼睛都闪瞎了,然后他听到了房门被锁的声音。   “哥你别闹。”骆百川伸手去抓,却被它逃走了。   “哥…”   骆海似乎很有兴致地又研究起说明书,关键这东西还是全英文的,骆百川觉得他哥也挺牛/逼的。只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大事不好了。   飞机杯自己乖乖地跑到插座前充电,润滑液发出被拧开的声音,骆海像是怕它不干净,还用湿巾纸反复地擦拭着。   骆百川看得面红耳赤,想要去阻止哥哥,可裤子里的小帐篷却心口不一地立了起来。   “哥,你要干嘛?”骆百川拉起被子坐在床上。   他哥大概是按了一下开关,这个花里胡哨的杯子发出了嗡嗡震动的声音。小半仙只觉得太羞耻了,可被子下面的小帐篷越翘越高,绷得他难受。   “哥,你是要自己用吗?”骆百川弓起腿,把被子盖得牢牢的。   杯子停止了震动,然后小半仙发现自己手机屏幕亮了。他的密码是哥哥和自己的生日,解锁键盘闪了几下,手机打开了备忘录软件。   只见他哥写了一句话:   给你用的,试试看。   骆百川脸一下子更红了,这句话好像自带语音,他都能想象到哥哥在自己耳边说话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全靠脑补,都能导演一出GV了…   他楞楞地看着润滑油被挤在杯子入口处,呼吸都快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小半仙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他哥明明可以打字的,他们可以通过类似网恋的方式来交流,干嘛要傻不拉几靠小暖。   这样一想,骆百川又觉得他被哥哥耍了。不过现在的问题也不是他跟哥哥用什么方式交流,而是他哥压根不愿意说。   但他来不及多想,被子已经被掀到了一边。   骆百川下意识地蜷起腿,手机却飘到他面前,屏幕上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要不要?   要,还是不要呢。   小半仙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诚实地说,“要。”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裤子拉链被拉开了,拉链碰到他的敏感部分,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哥哥,我自己来。”骆百川推了一下,“你背过身闭上眼,不许看。”   拉链停在了三分之二的位置,骆百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傻话,他又看不见骆海,哪里管得到他是不是背过身闭上眼。   不过看得着摸不着的是骆海,估计哥哥比他更难受。这样想着骆百川索性把裤子脱到底,露出一双长腿,内裤里还鼓鼓的。   “这个东西怎么弄?”骆百川强装镇定地问。   他犹豫着拉下了内裤,入口处的润滑油凉凉的,只是进入之后大概被加热过了,舒服得他不禁叫了一声。   但其实骆百川压根不用知道怎么弄,因为骆海把他伺候得很舒服。   乐子洋给的到底是好东西,带加热功能,还有块按压版。骆百川只觉得开关都没打开,自己都快交代了。   尤其是他一想到是哥哥握着自己。   骆百川靠在床头不好意思地用手臂遮住眼睛,心跳快到了极点,他想象了好几种哥哥帮自己套弄的姿势,想得脸都快烧起来了。   “太快了,哥哥。”杯子的震动太强烈了,弄得骆百川快坚持不住。   “慢点慢点。”   频率慢了下来,只是骆百川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喘了几声就被吸得高/潮了,前后也没多久。   他靠在床头失神地看着前方,一时间缓不过来。   可是骆海这个讨厌鬼还非得笑他,手机备忘录里跳出几个字:   这么快?   小半仙哼了一声,把手机屏幕翻了个身背面朝上,“切,我就不信这么弄,你比我久?”   手机屏幕想翻身,却被骆百川压住了,他看着从湿巾纸盒里飞出来的纸巾说,“东西你放着,我自己溜出去洗。”   只是这纸巾并没有飞向彩虹杯,而是停在了骆百川面前,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那儿黏黏的。   “我自己擦。”骆百川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一个不留神,手机站了起来,只见屏幕上亮起一行字:比比,试试哪个更舒服?   骆百川真是要给乐子洋跪了,拜他所赐,自己都快被哥哥弄死了。湿纸巾的感觉凉凉滑滑的,很薄,薄得好像此刻正被哥哥的手握住。   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但无形的手却又跟了上来,不紧不慢地揉着它套弄着它。   这感觉竟比那个会变速会震动的杯子还强烈。   小半仙想着这是哥哥的手,觉得自己敏感得要命,真的快要成仙了。   他想要哥哥抱抱自己,再亲亲自己。   快速的动作间,骆百川的衣服被撩了起来,他顺从地张开嘴含住衣角,那感觉就像哥哥此刻正用另一只手在抚摸自己。   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进入到风车里,真实地跟哥哥在一起。   唉,要是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了。骆百川分神地想,这样就不会浪费这么多机会。   他正想着,湿纸巾摩擦的频率突然快了起来,大概是还粘着润滑油,发出些黏湿的声音。   “哥哥…”骆百川咬着衣角含糊地叫了声,全部交代在了湿纸巾里。   他累极了,额头上都渗出汗来,偏偏骆海还要不依不饶地问他:   哪样舒服?   小半仙直接把头闷进了被子里,不愿意理睬骆海。后来他迷迷糊糊抱着被子就睡着了,那感觉就像是抱着哥哥。   第二天骆百川醒来,纸巾和飞机杯都被收拾干净了,只有屏幕上有一条乐子洋的信息:   怎么样?爽吗?   小半仙叹了口气,百度了张甘蔗的照片说,“我都快被榨干了。” 第五十一章 告密   骆百川中午为了去找陈蕊,饿着肚子在刑警大队门口等了半个多钟头才把陈警官盼来。   “饭吃了没?”陈蕊隔空抛给小半仙一只烤红薯。   “没呢,等你吃饭。”   陈蕊一把搭住骆百川的肩膀说,“走,蕊哥请你吃饭去。”   一只红薯下肚,骆百川才觉得没那么饥肠辘辘了。两人在附近找了家常去的面馆,正等着老板下面条。   小半仙看了眼蕊哥说,“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好事?”   陈蕊把警帽摘了,抓了几下头发得意地说,“我跟小暖成了。”   “哎哟。”骆百川给蕊哥竖了个大拇指。   陈蕊把手机推到骆百川面前,只见相册里最近的那张照片是,清晨顾小暖低头温柔地抱着“妹妹”,逆光之下头发丝仿佛都是透明的。   昨晚蕊哥没再睡那张折叠床,她把胳膊借给小暖靠了一晚,两个人单纯地抱着却很满足。   小暖抱起来软软的,陈蕊想到就翘起了嘴角。   就是“妹妹”似乎觉得自己失宠了,死活不肯回笼子里去睡觉,非得挤到两个人的小床上。   “明天回主卧去睡好不好?床大点。”陈蕊抱紧小暖,亲了下她的额头。   “嗯,妹妹都没地方睡了。”   见小兔子死命往两人中间挤,蕊哥嫌弃地抓住耳朵,把它打发到了地板上,惹得顾小暖不禁笑出声来。   “啧啧想什么呢,一脸春光。”骆百川颇有意味地盯着蕊哥看。   陈蕊回过神来,笑着说,“你体会不到的。”   脱口而出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戳了骆百川的痛处,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我问乐子洋送你什么了?他说送了个榨汁机哈哈。”   骆百川正吃着面差点噎到一下,他想明明骆海才是榨汁机。   “话说你今天怎么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陈蕊盯着骆百川看,觉得他一脸憔悴,“你不会试了一晚上乐子洋的礼物吧?”   “乱讲。”骆百川嘴上反驳道,脸却红了下。   昨晚他入睡之后,梦里还是跟哥哥缠绵悱恻的画面,甚至醒了他还很雷人地在思考:做了鬼还有没有生理需求?如果有的话,哥哥这几年憋得慌么…   此刻如果再让小半仙列张问题清单,估计这个问题能排到NO.1。   大概是前段时间整天想着要哥哥回来的事情,清心寡欲久了,昨晚一开荤,早上醒来骆百川又有生理反应了。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被子里,正要动作时,却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叫了几声“哥哥”。   叫完之后,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反应。   还好哥哥不在,骆百川可不想再被哥哥看到自己意乱情迷的样子。于是,他闭上眼睛把手伸了进去。   手上动作着,眼前却都是哥哥的模样。   这样想着,骆百川没一会儿就弄湿了手心。他刚想起身去扯纸巾,却看着纸巾自己乖乖地飘了起来,一张飘到他手上,一张包裹住了他那里。   小半仙觉得骆海真是坏极了,明明在还不吭声。   纸巾动了几下,骆百川连忙求饶,“哥不要了,等下我还要上班。”   他可不想被哥哥弄得X尽人亡。   “还说我呢,你自己才明明一脸淫/荡。”陈蕊捏了捏骆百川的脸,“骆海对你做了什么吗?”   不过说完之后,蕊哥又否定了自己,“不过谅他一个鬼也做不了什么。”   明明可以做很多,小半仙在心里吐槽。   两个人吃完热腾腾的面,一路往回走,陈蕊犹豫地看着骆百川说,“小暖把骆海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你想听吗?”   骆百川点了下头,他饿着肚子就是来听蕊哥讲故事的。   “可我答应小暖不告诉你的。”陈蕊偏偏还要逗他一下。   “蕊哥…你重色轻友。”   “哈哈好啦,我告诉你的。”陈蕊摸了下他的头,“不过你听完了别哭得太厉害,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   “哦。”   于是,两个人绕着刑警队的围墙兜圈,陈蕊从骆海发现那个神秘的风车,说到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失败的,直到最后迫不得已用命换回了骆百川。   “唉。”说到最后陈蕊长叹了一口气。   她甚至从兜里翻出包餐巾纸,准备递给骆百川,只是他并没有哭,反而一脸冷静。   其实骆百川知道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哥哥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了,他救了个小傻子,简直比傻子还傻。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换回哥哥这么难,这像是一条死胡同,想要换哥哥回来大概就要送上自己的命。   骆百川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项链,他想骆海真是够讨厌的,救自己干嘛,死了就死了。   不过换作自己,想尽办法也要救哥哥回来的,即使是生命。只是,这样好像就不能跟哥哥同时出现了,骆百川难过的是这个。   “哭了吗?”陈蕊搂住骆百川。   “没哭。”骆百川看着蕊哥,又想到小暖阴差阳错的命运,“对不起蕊哥,是我跟哥哥害了小暖。”   “你说什么呢?关你们什么事。”   “哥哥救了我,却害了小暖。”   “胡说。”陈蕊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要不是骆海,现在根本没有顾小暖这个人。乖,别瞎想啊,回去上班了。”   “嗯。”   骆百川往单位走去,脑子里却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而另一头的顾小暖呆在家里,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她一点点地琢磨着,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陈蕊忙了一天回到家,开门见到顾小暖心情立马好了起来。   “做什么好吃的了?”屋子里飘着饭菜香。   “都是你爱吃。”小暖贴心地说,“蕊姐姐,先去洗手。”   “先亲一口?”   “先洗手。”   顾小暖刚要逃,却被陈蕊搂进怀里亲了一口,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小暖抬起头突然奇怪地问,“蕊姐姐会忘记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说的。”顾小暖躲避开她的视线。   然后她听到陈蕊说,“小傻瓜啊,怎么会呢?我就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了小暖的。” 第五十二章 愧疚   顾小暖确实心存愧疚,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争着要那个风车,才害得骆百川和哥哥阴阳相隔,至于自己,命中注定本就该遇到那场事故。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就算她活过来了老天也不放过。况且,爸爸妈妈都在九泉之下,剩她一个人活着终也团聚不了。   只是想到陈蕊,顾小暖又觉得揪心的痛。   “哎,怎么又哭了?”   “没哭。”   清晨,陈蕊还睡得迷迷糊糊,却感觉到手臂上落了几滴冰凉的眼泪。顾小暖侧卧在她怀抱里,倔强地不肯转过身。   蕊哥下意识地把环在小暖腰上的手收了回来。   她是察觉到了顾小暖最近的不对劲,每天发呆的时间又长了起来,还会莫名其妙地流眼泪。陈蕊想着乐子洋的告诫,担心是不是自己给小暖的压力太大了。   那些阴影总还是在的。   所以陈蕊一直在告诉自己别做太越轨的事情,睡觉时也只是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小暖腰上,不敢向上或是向下。   只是这样似乎还是让顾小暖害怕,蕊哥叹了口气问道,“小暖,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   陈蕊感觉到怀里的人僵了下,过了好久,顾小暖背对着她摇了摇头,拉着陈蕊的手重新放回自己腰间。   “蕊姐姐再睡儿吧?闹钟还没响。”   “哦。”   顾小暖哪里是不喜欢陈蕊碰她,她只是怕再也没机会了,她还在纠结是该自私一点,还是把本该属于小骆哥哥的还给他。   如果不是遇到陈蕊,她想自己不用这样犹豫不决。   本来就身处黑暗和地狱之中,做这件好事反倒是种解脱。只是,见过了阳光,又到过了天堂,却又希望自己可以自私一些。   顾小暖想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躲开陈蕊的手臂,让泪水沾湿枕头。   她以为陈蕊发现不了,却没想到她的蕊姐姐强行抱住自己翻了个身。   小暖被陈蕊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祖宗啊,你到底在哭什么?”陈蕊无奈地问。   顾小暖眼睛红红的,有几缕头发也被泪水沾湿。   她抿紧嘴巴不肯说。   陈蕊看着小暖这副模样真是无可奈何,她用手指擦去眼泪说道,“你这样子,我今天都不想去上班了。”   “我没事的。”   顾小暖像是被威胁到了,赶紧自己擦干眼泪,做错事似地亲了下陈蕊。   蕊哥也回吻着小暖,抚摸着她的长发说,“小暖我不逼你,但你有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嗯。”   “真的听明白了吗?”陈蕊捏了捏小暖的耳垂,“瞒着我的话,我就把妹妹送掉。”   听到这一句,躲在床底下的小兔子“哼哼”地叫了几声,听起来像在抗议,而顾小暖乖乖地被陈蕊抱着,等着上班闹钟响起。   小暖盘算的是,如果她可以穿越回去阻止自己抢那个风车,那骆百川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他跟哥哥可以一直在一起。   就算真的是要一命换一命,小暖想自己本来就是个该死之人。   只是这个计划得先偷到小骆哥哥的风车。   而且这个风车最BUG的地方就是,你控制不了穿越回去的精确时点,你停留不了多久,隔着那层膜也做不了很多事情。   按照骆海的说法,只有在最后一次机会时,可以真实地出现在过去的世界里,但那也意味着你必须用命去换了。   陈蕊觉得最近不但顾小暖有些不对劲,骆百川也魂不守舍的。某天小半仙还神神叨叨地问她,会不会忘了自己?   顾小暖也问过这个问题,蕊哥真是懒得理他俩。   其实心存愧疚的不止小暖,骆百川也是。他感慨于命运的残酷,也内疚哥哥救了自己却害了顾小暖。   小半仙总记得顾小暖刚被救出来时的样子,她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那样的无助和可怜。   要是小暖的这些记忆都能被抹去该有多好,骆百川想着。   不过骆海最近倒是不躲着他,而且他跟哥哥开始用手机交流了。   小半仙专门给哥哥买了个手机,刚开始他打算用年终奖买个好的,但权衡了下还是给骆海买了个老年机…   骆百川觉得老年机简直太实用了,最主要的是因为它有语音播报功能,只要骆海动一动手机按键,它就会自己大声说话。   虽然傻了点,但好歹是能抓到哥哥了。   小半仙还专门给骆海申请了个微信号,然后把骆海设置成了自己微信的置顶,每当对话框亮起来的时候,骆百川总觉得哥哥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哥哥好像只是暂时离开了他,也许出差去外地了而已。   反正这部老年机别人也看不见,骆百川索性把手机壁纸设置成了自己的照片,通讯录只有自己的手机号,微信里也只有自己。   这样操作了一通,好像总算有点情侣的感觉了。   小半仙还留了个心眼,什么抖音、微博通通不给骆海下载,省得哥哥趁自己没发现瞎看看。   于是,骆百川就日常带着两部手机,但骆海大概是很嫌弃这个超大字体的老年机。平时小半仙至少发五句话,哥哥才回一个字。   但即使这样,骆百川还是很满足了,因为他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哥哥的存在了。   关于顾小暖,骆百川问过哥哥,既然他能够在风车的时空隧道里穿梭,能不能回到小暖被带走的时刻去救她?   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可能是因为骆海在火车出事那刻已经死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个时间点就像一堵坚硬的围墙。   骆海再不能回到火车出事前去改变什么,这也解释了之前骆百川几次回到过去都没看见哥哥。   小半仙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难了,他既想救回哥哥,又想帮顾小暖,偏偏风车只剩最后两张叶片。   根据哥哥之前的经历,最后一次机会进去了,或许就出不来了。   唉,骆百川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想做的事情太多了。   首先,他可以在儿童节那天偷走顾小暖的火车票,阻止她上车;也可以带着小暖一家去另一节车厢;或者在她活下来之后,帮小暖远离人贩子;再不行的话,可以在顾小暖被关起来之后放走她。   至于哥哥,如果真的要一命换一命的话,那也只有自己了。   骆百川也想过,索性跟哥哥一起活在风车里的世界里好了,只要他们在一起,是人是鬼也无所谓。   但小半仙还是想再好好捋一捋这些想法,因为一旦用了机会,穿越回风车里的时点太随机了,他必须根据不同的情况立刻做出决定。   于是,骆百川把白天上班摸鱼的时间都用来思考这些问题,他希望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最佳答案。   由于白天用脑过度,到了晚上骆百川只想跟哥哥聊一会儿傻白甜的天。   但他一连给骆海发了五条“在吗?”,枕头边的那部老年机都没反应,气得小半仙又是打电话又是连微信视频。   老年机空响着,像是在提醒骆百川即使电话通了,他也听不到哥哥的声音;即使视频连上了,他也看不到哥哥的脸。   委屈得小半仙给哥哥发了一堆表情,都是猫咪可怜兮兮地在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百川感觉自己靠在床头都快睡着了,身边的那台老年机发出声字正腔圆的播报,“微信。”   小半仙立刻睁开眼睛,他知道哥哥来了,要跟他聊天了。他兴奋得仿佛真的有个异国恋的男朋友,尽管有时差,却还是等着想说上几句话。   他看到老年机打开了微信界面,正在打字。   骆百川本来可以偷看的,但还是选择了留点神秘感,他感觉还是在自己手机上看聊天记录比较有真实感。   骆海针对他的五条“在吗?”,回了一个字“在”。   又针对那堆猫咪表情也回了一个,是一张动图:一只灰猫猫正压着白猫猫亲,亲它的脖子亲它的脸,然后那只白猫猫顺从地伸出爪子抱住了灰猫猫。   尽管表情包都是骆百川帮哥哥收藏的,但此刻他自己却羞红了脸。   仿佛图上是骆海正在亲自己。   见弟弟害羞了,哥哥又使坏地发了一张图继续逗他,是一只小公猫敞开腿坐着露出一丢丢红色的小丁丁。   “…”   骆百川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这么多黄色/图片,猫咪这副发情的样子不禁让他想起了前几天哥哥帮自己打手枪。   小半仙正想着,脖子里的星星吊坠突然飘了起来刮了下自己的鼻子,这动作大概是骆海正想做的。   他被哥哥调戏够了,索性也抓住吊坠亲了一口,还厚着脸皮舔了一下。   就把星星吊坠当作哥哥的手指吧。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骆百川突然正儿八经地在微信里问,“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骆百川的潜台词是哥哥你究竟只是把我当作弟弟,还是还有爱人?小半仙有点介意这个问题,因为万一搭进去自己的性命,他总想先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老年机半天没有声音,突然间一声“输入”,惊得骆百川心跳快了起来。   但骆海却回他,“因为我是你哥哥。”   “哦。”   骆百川的心一下子又冷了下来,不开心都挂在脸上,他沮丧地继续问,“那你不是我哥哥的话,就不喜欢我了吗?”   虽然骆海的回答无可厚非,但骆百川并不希望哥哥对自己好仅仅是因为亲情。有时,他甚至会吃自己的醋,他嫉妒过去那个自闭的自己,因为骆海对他好,还愿意为他放弃生命。   现在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所以骆百川希望哥哥喜欢自己除了因为亲情,还有别的。   看着面前这个东想西想的弟弟,骆海无奈地笑了下,其实在他心里,早就不止是兄弟之情了。   等不到骆海的回答,骆百川干脆把自己闷进了被子里,然后手机在漆黑的被子里亮了一下。   屏幕上是哥哥的回答:   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第五十三章 玫瑰   骆百川对着乐子洋送的手摇日历发了好几天呆,他转动着摇臂,看画片像风车一样旋转起来,看得入迷。   耳边是齿轮的哒哒声,小半仙移动着日历顶端的金属指针,琢磨到底怎样才能准确地回到事故发生那天?   根据之前的经验,他知道失的血越多,就可以走得越远,但这似乎很难被精确地量化。然后骆百川想到了顾小暖,那一次两人只是随意扎破了手指,就轻而易举地回到了六一儿童节那天。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两人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所以只要他们一起,风车里就像有块定位的磁铁能够准确地带他们回到那天?   这样一想,冥冥之中命运仿佛给他们留了一条路。   但骆百川心里还是有两个疑问:   一是为什么哥哥可以进入风车,而之前用陈蕊的血不行?明明两人都没经历过那场事故。   二是为什么哥哥救了自己和顾小暖,小暖当场获救,而自己隔了好几年才重生?其实骆海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两个人,但为什么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关于第一个疑问,小半仙勉强能用血缘关系解释,也许因为他跟哥哥是骨肉是至亲,血脉相连给了骆海这个机会。   而第二个疑问,他暂时百思而不得其解。   “唉…”   骆百川叹了口气,自己为了骆海想得都快长白头发了,他看了眼手机,把日历调回去。   然后发现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乐子洋本来又要坐东请几个人吃饭,但被陈蕊拒绝了,她说实在是不好意思虐单身狗,特别是还让狗自己花钱买狗粮。   “大博士,你这种没对象还是去酒吧碰碰运气比较好。”蕊哥非得刺激他。   乐子洋切了一声,“不是还有个对象不在身边的吗?我找骆百川去。”   “哈哈。”陈蕊在电话里笑了几声,好言相劝,“大博士你还是别去招惹小半仙了,小心家里闹鬼。”   好吧,乐子洋本来还想找骆百川交流下飞机杯的用后体验…   说到情人节,蕊哥这几天都在思考该送小暖什么,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个情人节,意义非凡。偏偏她还要拉着骆百川一起想,弄得小半仙又嫉妒起来。   他也好想哥哥送自己礼物啊,可骆海是个鬼,还是个没经济来源的孤魂野鬼。   见弟弟失落的模样,骆海有天在手机上问,“想要什么礼物吗?”   小半仙嘟了下嘴,回复道,“哥,你要去偷吗?”   “…”   到了情人节那天,办公室里的陈姐一早就在炫耀老公给自己发了个大红包,弄得小半仙愈发羡慕。   于是他默默地拿出两个手机,先往骆海微信里转了点钱,然后给自己发了个情人节红包。   虽然这就像把钱从左口袋摸到右口袋,但好歹有点情人节的仪式感。   骆海看着弟弟这副可爱的模样,总想起陈蕊对他的评价,真是让人想把他按倒在办公桌上啊,哦是让鬼。   但发完红包小半仙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特别是还有人送了一大束玫瑰花进来,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陈姐老公订的。   “骆百川是哪位?”   “小骆有对象了?”陈姐一脸惊讶地看着花被放在了骆百川桌上。   红色的玫瑰花里还夹了几只可爱的玩偶,骆百川尴尬地看着陈姐说,“没…朋友耍我呢。”   他刚说完,下一秒陈蕊电话就来了。   “小半仙,花收到了吗?”   “蕊哥是你送的?”骆百川差点以为是哥哥的。   陈蕊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忍不住逗他,“是啊,本来送小暖的。但团购更便宜,就多买了束。”   “哦…”   “相信了?”   “干嘛不信?”骆百川随手摘了一片花瓣。   “哈哈,你看看卡片吧。”   小半仙这才注意到玫瑰花里还有一张贺卡,上面写了很简单的两行字:   情人节快乐。   哥哥   不过是七个汉字却一下子让骆百川的脸烧了起来,特别是那个称谓,他无法想象店家代写的时候会脑补怎样一场狗血大戏…   小半仙红着脸,赶紧偷偷摸摸地把卡片藏了起来。   “蕊哥,骆海让你订的吗?他给你钱了吗?”   “哈哈哈。”陈蕊忍不住又笑了几声,觉得他的小半仙太好玩了。   “笑什么?这么正经的问题。”骆百川又偷偷看了眼卡片,抿嘴笑了下说,“那骆海找你买戒指,你也借吗?谁知道有没有机会还?蕊哥你傻不傻?”   电话那头出现了几秒的空白,陈蕊很认真地说,“有机会的,一定会有。我给骆海记着账呢。”   “哦。”   “对了晚上来家里吃饭吧?小暖邀请你。”   “这不好吧?打扰你跟小暖二人世界。”骆百川总觉得这张卡片怎么也看不够。   “那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呀,来吧。”   挂了电话,骆百川看着玫瑰花发了会儿呆,觉得哥哥还是挺有情趣的,于是他心情很好地给老年机发了个情人节红包。   见哥哥始终不点,他又催促了几声。   终于,老年机把红包收下了,骆海还调侃他说,“老婆发零花钱吗?”   “老婆你个头…”   骆百川说完,笑容却更加灿烂了。   谁知道到了情人节晚上,却变成了骆百川跟顾小暖二人世界。小半仙进门时,陈蕊正拿着手机骂骂咧咧的,“情人节他妈抓什么在逃犯?人家不要过节的吗?”   顾小暖笑着看了陈蕊一眼,默默帮她套上警服外套。骆百川这才发现今天小暖穿得特别漂亮,蕊哥也很帅。   挂了电话,陈蕊低头吻了顾小暖一下,“对不起啊小暖,留你一个人。”   “小骆哥哥不是来了吗?”小暖不好意思地要躲,又被蕊哥搂住腰亲了几口,“蕊姐姐你注意安全才是要紧事,我等你回来。”   “嗯。”   骆百川看着两人腻腻歪歪,忍不住拍了下陈蕊说,“陈警官你再不走,犯人都跑了。”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陈蕊回击道。   “好啦,路上垫垫肚子。”顾小暖打包了点东西给陈蕊。   见蕊哥又要抱小暖,骆百川赶紧把门关上。他这才注意到顾小暖真的准备了烛光晚餐,煎了牛排,桌上还摆了红酒。   红酒瓶边上有个精致的玻璃罩,里面是一朵粉色的永生玫瑰。   小半仙心想这特么哪里是买一送一,小暖这朵花明显比自己那束高级和贵好多。   “这是个音乐盒?”   “嗯。”   骆百川转动底座的发条,优美的音乐声就流淌了出来。就像这朵永生花可以一直开下去一样,这音乐也仿佛不会停。   “小骆哥哥,要是什么都像这朵永生花一样该多好,可以一直在,不会被改变什么。”顾小暖说着。   “在瞎想什么呢?”骆百川笑着说,“我们开饭吧?谢谢小暖准备的晚餐。”   “嗯,小骆哥哥喝点酒?”   “一点点。”   顾小暖替骆百川倒了一点红酒,笑了下说,“大哥哥还有礼物给你哦。”   “我哥在?”   “是呀,这么特别的日子大哥哥肯定在。”   只见角落里飘起一个四方的小礼盒,盖子一开,深蓝色的丝绒布上躺了两个银色的对戒。   “小骆哥哥把手指伸出来。”顾小暖抿嘴笑着说。   于是戒指自己飘了起来,不偏不倚地套在了骆百川的手指上。   老年机上多了一行字:这下不用羡慕别人了?   骆百川看着戒指盒说,“你是跟蕊哥借了多少钱?还一下买两个,你又戴不了。”   你帮我戴着,老年机接着说。   另一只戒指也飞了起来,套在了骆百川的手指上,很简单的两个素圈却很好看。   “浪费钱。”小半仙嘴上嫌弃着,心里却笑开了花。   顾小暖做的晚餐很好吃,骆百川被哥哥哄得很好,想吃什么,东西就会自己飘到嘴边。   “好啦小暖,我快醉了。”小暖一个劲儿地给骆百川添酒。   “没事的,晚上在这边休息吧。”   骆百川喝酒上脸,已经红通通的了。他跟顾小暖随意地聊着天,聊陈蕊聊骆海,聊得开心了还抓起“妹妹”撸了起来。   小暖看着骆百川问道,“小骆哥哥,你带风车了吗?”   “带了,在包里,小暖要干嘛?”   “哦没事,随口问问。”顾小暖又给骆百川加了点酒。   骆百川撸够了“妹妹”,又开心地跟哥哥在手机上聊起了天。他感觉自己像是找了个一个AI情人,看不见摸不着却一直陪伴着自己。   他把这个想法说给顾小暖听,小暖问他,“那是一直这样好呢?还是让大哥哥回来好?”   骆百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那还是想要哥哥回来的。”   “嗯。”   其实骆海也劝过他别再去想,别再去折腾了,他也答应会一直陪着骆百川。但骆百川始终觉得什么事情都要尽力尝试过才算数,哥哥为了自己奋不顾身过,自己也想要试一次。   这顿饭吃到最后,骆百川还是喝醉了,骆海陪他回了房间。顾小暖体贴地说,“大哥哥你帮忙照顾好哦。”   骆海对着顾小暖点了下头。   房门一关,小暖收拾好桌上的餐具,偷偷从书包里拿出了骆百川的风车。 第五十四章 愿望   顾小暖抱着风车在餐桌前坐了会儿,“妹妹”好奇地围着永生花的玻璃罩转悠,像是想把玫瑰偷出来。过了好久,小暖才想起冰箱里的手工巧克力忘记取出来了。   如果不拿出来的话,像陈蕊这种不打开冰箱的人大概永远发现不了。   白巧克力冻得硬硬的,模具上是各式各样鲜花的形状。顾小暖小心翼翼地把巧克力取出来,整整齐齐地在盒子里摆好。   这是她送给陈蕊的情人节礼物。   “妹妹”忍不住小跑过来舔了一口,很甜很好吃。顾小暖把它放在永生花的旁边,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王菲的歌声: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很老的歌,小暖低头笑了下,吹动着手中的风车,现在它转起来像是一个黑色漩涡,看得“妹妹”有些害怕。   顾小暖在想要是自己为了救骆海被关进风车里,那现在所有关于自己的一切是不是都会消失?没有和陈蕊的不期而遇,没有“妹妹”,也没有永生花和巧克力。   也许她可以跟骆海一样,默默地守护在陈蕊身边,偷偷地爱着她。   顾小暖正胡思乱想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她放下了手上的风车。   是陈蕊的微信视频请求。   画面一连上,只见陈蕊正在开车,她看了眼镜头说,“还没睡觉吗?”   “蕊姐姐好了?”顾小暖把风车挪到镜头之外。   “嗯,在回来路上了。”   “顺利吗?”   “很顺利。”大概是红灯,陈蕊突然靠近镜头说,“小暖想不想我?”   这样近的距离,可以看见陈蕊澄澈的眼睛,顾小暖笑了下说,“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那你到底想不想?”蕊哥边踩油门边不依不饶地问。   “想。”   陈蕊对这个答案很满意,“那先不说了哈,小暖等我,很快就到家了。”   “嗯。”   “对了,骆百川呢?回去了吗?”   顾小暖笑笑说,“喝醉了,大哥哥在陪他呢。”   陈蕊笑了几声,朝小暖眨了下眼说,“少儿不宜,小暖可别去偷听墙角。”   “蕊姐姐胡说什么呢。”   顾小暖挂了电话,想起陈蕊明天穿的制服还没收拾好,又去阳台上忙活了下,路过房间时果然听到骆百川跟哥哥在里面纠缠不清。   这是小半仙过的第一个情人节,哥哥又是送玫瑰又是送对戒,虽然庸俗而且花得是蕊哥的钱,但是哄得他很开心。   晚上的酒也不自觉地喝多了,这会儿骆百川正缠着哥哥要他帮忙脱衣服睡觉。   小半仙跟小孩似地张开双臂,羽绒服的拉链被一拉到底,先是左袖管再是右袖管,脱毛衣时还有噼里啪啦的静电声。   此刻,骆百川穿着衬衫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看上去呆呆的。衬衣自上而下被解开了两颗纽扣,锁骨和项链露了出来。   骆海的手却停住了。   这根项链是骆海在生死一刻从弟弟身上拽下来的,虽然金属吊坠冷冰冰的,但对于哥哥而言却是有温度的,是他被困着二十多年唯一的念想。   每当骆海想触碰弟弟却实现不了,他就会摸下那颗小星星,聊以慰藉。   而此时那根星星项链飘了起来,然后像是被用力一拽,拽得骆百川摔倒在床上。要是他能看见哥哥的话,就会感觉到自己不是摔在床上,而是跌进了哥哥怀里。   第三颗纽扣正要被解开,小半仙却按住衬衫说,“我里面没衣服了。”   他还傻乎乎地歪头像是在等骆海的回答,隔了半天才想起,就算哥哥说话,自己也听不到。   于是,骆百川摸索着掏出老年机说,“哥哥你打字,不要不说话。”   “我里面没衣服了。”骆百川又说了一遍。   然后他仿佛听到哥哥在自己耳边笑了下,老年机屏幕上跳出三个字:我知道。   “哦。”   骆百川松开手,把剩下的纽扣一颗颗解开,直到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他又一言不发地把外裤脱了,手停在了内裤边上。   “可是哥哥,脱光了又怎样呢?”小半仙委委屈屈地说,“我想跟你做/爱,真的那种。”   骆百川不知道自己醒着的时候有没有脸说出这两个字,但此刻他喝得晕乎乎地,只知道这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他想跟哥哥做/爱,想哥哥真正进入自己身体里,最好永远不要离开。   而骆百川也知道,就算骆海活着,他们的爱也是背德和禁忌的。也许自己该庆幸,正是因为世人不知,他此刻才能不假思索地对自己的哥哥说出“做/爱”两个字。   骆百川还是感觉到冷了,他把自己塞进被子里说,“哥哥,玫瑰花我很喜欢,戒指也喜欢,但我最想要的礼物不是这些。”   “我想要你回来,或者你可以把风车变回原来的颜色吗?我不喜欢黑色,我想要它重新变成彩色的。”   骆百川想要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当他穿梭进风车时,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去问无聊的问题。   他要在第一次就抱紧哥哥,这样他们就能接很多很多吻,做很多很多爱。   “哥哥,我再进来一次好不好?”骆百川像是在征求骆海的同意。   他已经太久没真正见到骆海了,小半仙甚至害怕如果自己的计划失败,真的会再也见不到哥哥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就允许他再浪费一次机会去实现愿望吧,小半仙安慰自己。还有两张叶片,他只要很小很小的一点机会去见见骆海。   “哥哥,好不好?”   好。   骆百川的酒像是突然醒了一半,他想起自己的风车还在外面背包里。而与此同时,陈蕊也推门而入。 第五十五章 夜谈   “小暖,你干什么!”   陈蕊推开门看见沙发上的顾小暖,差点吓得魂都没了,就几步路跑得却像飞起来。“啪”地一声,小暖手中的水果刀掉到了地上。   只见顾小暖手腕处已经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正冒出血来,她像是犹豫不决,并不敢用力。   茶几上放着那只神奇的风车。   陈蕊一下子跪倒在顾小暖面前,捧起她手腕时整个手臂都在颤抖。蕊哥不是没见过更血腥残忍的场面,但此刻心爱的人仅仅是划伤了手,却已经让她慌了神。   “傻丫头,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等我吗?”   陈蕊说话时声音都在抖,她用手压住伤口,一时间竟想不起去帮小暖包扎,只是胡乱说着,“你这是做什么傻事?哪里不开心?因为我晚上没陪你吗?明天去下医院吧,问问医生要不要再吃段时间药?”   顾小暖能看见泪水在陈蕊眼眶里打转,这是她第一次看她的蕊姐姐这样,慌乱而不知所措,一点都不帅。   这也是骆百川第一次看见陈蕊这样。   从小到大,蕊哥像是个男孩子一样,摔跤了不会哭,打架了不会哭,她留着短发耍着帅,而此刻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顾小暖,你到底是为什么?”陈蕊想抱抱她,但手心沾了血不敢动。   伤口不深,血已经止住了,而顾小暖跪到地上主动抱住了陈蕊。她轻轻拍着蕊哥的背,安慰着她。   其实自己年纪比陈蕊大,怎么可以让她哭呢,顾小暖责怪自己。   “小暖,为什么啊?”陈蕊一遍遍地问着。   骆百川穿好衣服,酒已经差不多全醒了。他拿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帮顾小暖消毒包扎,然后问道,“你想去换骆海回来是不是?”   陈蕊愣愣地看着小暖,而小暖低下头去没说话。   “傻姑娘。”骆百川收拾好药箱,“怎么可以这样偷偷地?都不跟大家商量?   顾小暖看了眼骆百川身后的大哥哥,还是不说话。骆海却也摇了摇头,用口型说着同样的三个字,“傻姑娘。”   “骆海,你快出来跟我打一架。”   陈蕊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衣服也不换,手也不洗。她刚才哭得伤心了,眼眶红红的,看起来一点都不A,反倒楚楚可怜的。   “对不起蕊姐姐,是我错了。”顾小暖无奈地端了盆水想帮她洗手,还拿了睡衣给她换。   蕊哥“哼”了一声,见顾小暖要打湿毛巾,她赶紧抢过来说,“你别碰水,我自己来。”   “没事的,碰不到。”   陈蕊瞥了她一眼,握紧拳头不让小暖擦,骆百川笑着推了推蕊哥说,“好啦别撒娇了,你这样子太娘,我可受不了。”   “滚啊。”   陈蕊把自己收拾干净,穿着睡衣搂住顾小暖问,“疼不疼?”   “不疼,就跟切菜伤到一样。”   顾小暖自知理亏,怕她再唠叨,赶紧把桌上的白巧克力拿来分给骆百川和陈蕊。   而蕊哥却抢过小暖手上的盒子放在茶几上说,“等下再吃,我们先开个会。”   于是陈警官指挥骆海坐在茶几对面,又看向骆百川问,“你坐哪一边?”   小半仙看了眼空凳子,默默也搬了个椅子,他轻声说,“报告,我跟我哥坐。”   “你呢?”陈蕊问茶几上的“妹妹”。   眼睛红红的小兔子盯着眼睛红红的陈警官看了几秒钟,然后识相地跳进了顾小暖怀里。陈蕊咳嗽了几声,严肃地说,“你们三个这是串通好了吗?”   “不是的。”顾小暖怕陈蕊误会赶紧解释,“跟大哥哥他们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妹妹”也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蕊无奈地看着小暖问。   “我就想试试看,说不定进去了能救回大哥哥。”顾小暖轻声说着,她自己都很没底气。   陈蕊捏了下她腰说,“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我…”   “好了别怪小暖,她也是好心。”骆百川开口说道。   “那就怪你哥。”陈蕊怼了一句。   骆百川用手扶额,此刻他酒醒了喉咙里渴得很,于是他转头对着空椅子说道,“哥帮我倒一杯水吧?我渴。”   茶几上的空杯子里满上了水,正要飘向骆百川时,陈蕊喊了一句,“开会就开会,不许喝水。”   “呃…”   只见杯子在空中顿了下,然后很拽地继续飘着,直到停在小半仙嘴边喂了他一大口。   骆百川清了清嗓子说道,“先谢谢小暖,你这么善良。但这样应该是没用的。”   因为哥哥也曾经跟顾小暖一样,想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但是骆海每一次都失败了。穿越回去的时间点像是一个不可控的变量,不是你想回到哪一刻就回到哪一刻。   要么就索性跟骆海一样,直到最后的机会丧失,被永远地困在风车里。   骆百川猜测最后一次应该是能回到事故发生那一刻的,但代价就是要付出生命。但他想要哥哥回来,却也不想自己跟小暖牺牲。   总是有两全办法的,小半仙坚信。   “小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次我们可以一起回到火车上?”骆百川问道,他坐得脖子有些疼,于是后面飞来了一个靠枕。   陈蕊思索了下,抢先回答道,“你是不是猜测只要你跟小暖一起就可以,无所谓失血多少?”   骆百川“嗯”了一声,“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下。”   “你有什么计划?”   “咳咳,让我再喝口水。”骆百川顿了下,只见水杯又贴心地飘了起来。顾小暖看着大哥哥,觉得他真是温柔。   “小暖困不困?”陈蕊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此刻已经过了十二点。   “不困。”   “困的话你睡会儿,我跟小半仙商量。”   顾小暖却乖巧地牵住陈蕊的手,“这话该我问你,你才忙完回来。”   骆百川看着浓情蜜意的两人又咳嗽了一声,“你们俩还要不要听?”   “要。”   骆百川顾忌着骆海,先打了个预防针说,“哥哥你先别反对,听我把计划说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傻到放弃自己跟小暖的生命,我想要大家都好好地。”   “同意的话,给我个回应吧?”   于是,刚才那盒被陈蕊没收的巧克力自己打开了盖子,正中那颗飘了起来停在了骆百川嘴边。   那是盒子里唯一一颗爱心,四周都是花朵。   小半仙不好意思地咬了一口,甜得他说不出话来。   蕊哥却瞪了对面一眼,像跟骆海较劲似地也喂了小暖一颗,还拿了颗给“妹妹”舔。   等骆百川吃完,唇边的巧克力渍还会自己消失,他脸红了下说,“我是这样想的。根据上次我和小暖穿越的经历,我们一起回到了六一儿童节那天,那次差不多黑了一整张叶片。所以,我们起码有两次机会。”   “可以先用一次试试看,证明我的想法。我想过只要我们能回到那天,做两件事情就能改变结局,阻止小暖一家上火车,还有不要让我被人贩子的风车骗了。”   “我一直在想骆海被关进风车里,不一定是因为必须以命换命,只是风车的通道关闭了。只要我们做完这些事情能回来就行了。”   骆百川说完停顿了一下,等大家消化自己的观点。   蕊哥琢磨着说,“我觉得可以试试,不过你们回去了做什么都要慎重,不要轻举妄动。”   “放心蕊哥,我会保护好小暖的。”   “只是…”   “蕊姐姐我困了,要不明天再商量?”   骆百川刚想说什么却被顾小暖打断了,只是这样做的话,他可以重新跟哥哥在一起了,而顾小暖和蕊哥却不知会如何?   因为如果小暖一家不上那趟火车,他们在第一次就不会遭遇意外,也不会在第二次被骆海救下,却被人贩子带走。   她是因为这些才与陈蕊相遇的,如果这一切都不存在了,她们可能只会是这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一个人向左,一个人向右,一辈子也碰不到。   顾小暖不知道陈蕊有没有想到这个,但她不想让蕊姐姐再伤心了,所以打断了这个话题。   其实乐观地想,有缘的话总还是会遇到的。   小暖唯一在意地是自己会不会失去所有关于陈蕊的回忆,她不想。   因为时间太晚了,这个深夜的家庭会议就这样结束了,两对有情人就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本来蕊哥习惯从背后抱住小暖,但今天会压住她受伤的手,于是两人面对面抱着。陈蕊亲了下她的额头说,“你觉得小半仙的计划行吗?”   顾小暖点了下头,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陈蕊的脸,她希望她的蕊姐姐可以神经大条一些,不要想那么多。   可是陈蕊其实心思细得很,骆百川一说完她就反应过来,这样的话自己可能就不会跟顾小暖相遇了。   她们不会在漆黑的地窖里相见,也不会住在同一屋檐下,更不会有可爱的“妹妹”。   但陈蕊想这样或许对顾小暖更好吧,因为她可以有爸爸有妈妈,可以幸福快乐地成长,不用遇到那些禽兽。   也或许会爱上一个更好的人。   想着陈蕊眼角偷偷流了一滴泪,她突然讨厌起今晚这个爱哭的自己了。   而另一个房间里,骆百川却也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他很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他的计划成功的话,他不会是现在这个骆百川。因为不会有之后发生的事情,哥哥不用救他,而他也不会重生。   所以,他依旧会是那个星星的孩子,孤独地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骆海在手机里很明确地回复他:这个计划我不同意。 第五十六章 合影   也许是因为各怀心事,三个人起床后精神都不太好,陈蕊眼睛还肿肿的,只有看不见的骆海也不知睡好没有。   好在是周末,也不用上班。   沙发上,骆百川心不在焉地吃着吐司,陈蕊头枕在顾小暖腿上正用毛巾敷着眼睛,她闭着眼还要伸手喂小暖吃面包。   “话说蕊哥,我哥不同意哎。”骆百川闷闷不乐地说。   “小半仙你多大的人了?什么都要听骆海的吗?”   “哦。”   骆百川下意识地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还是想进风车里去把另一个给哥哥戴上。说起来,他情人节什么都没送骆海呢。   小半仙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试一试这个计划,只要哥哥能回来,他是谁他怎样都无所谓。   “蕊姐姐你别乱动。”陈蕊把敷在眼睛上的毛巾摘了。   “小暖,让我看看你。”   “有什么好看…”   顾小暖的长发都顺在一侧,发梢正好扫在蕊哥额头上,她刚想把头发扎起来,却被陈蕊抓住几缕缠在手指上。   两个人互相看着。陈蕊其实是后怕了,她庆幸自己昨晚回来得及时,不然真让小暖这个傻丫头进了风车里,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进去了要听骆百川的话,知道吗?”陈蕊交代她。   “嗯。”   “小暖的头发真好。”陈蕊闻着上面洗发水的清香,笑了下说,“以后就一直这样留着吧,别去染别去烫了,就这样自然挺好的。”   陈蕊想小暖一直这样子的话,如果有缘遇到应该第一眼就会喜欢上的吧?   还有腹部伤疤上那朵盛开的百合花,这个应该也很好认。只是如果小暖再活一遍,可以不再伤那些伤害,即使没有这朵百合花了,陈蕊也觉得值。   “妹妹”依依不舍地黏上来,顾小暖温柔地帮陈蕊按着太阳穴,轻声说,“早饭记得要吃,多吃蔬菜水果,少吃些烧烤麻辣烫。警服洗完晾的时候抻一下,不然总皱着。”   “哎,你俩别弄得这么生离死别嘛。”骆百川忍不住开口说,“我跟小暖就先进去看看,视情况而定。”   骆百川不禁感慨之前自己进风车就跟玩似地,现在却要深思熟虑。   “小半仙,反正我把小暖交给你了,你要帮我保护好她。”   “放心蕊哥。”   骆百川想之前哥哥只能一个人去面对残酷的命运,而现在他们有这么多人,一定可以比骆海做得更好更厉害的。   陈蕊玩着小暖的头发,就心猿意马地想亲她了,这时顾小暖脸红了下指着前方说,“大哥哥来了。”   “哥哥?”骆百川傻乎乎地朝身后看。   陈蕊被坏了好事,忍不住吐槽道,“小半仙你每天‘咯咯、咯咯’地,真的像只老母鸡哎。”   “蕊…哥哥。”   骆百川刚说完,陈蕊就抓起手边的一只抱枕砸向他,只是这抱枕刚要撞到小半仙的头就停在了半空中。   “得,你们一家人。”陈蕊瞪了骆百川一眼,抱住小暖的腰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昨晚骆海说过“不同意”之后就消失了,骆百川却长篇大论地回复了一大段,到现在微信聊天界面上还是他自己大片的绿色对话框。   他字斟句酌地像是在给领导发微信,先分析了利弊,又保证肯定不会让自己和小暖出事,希望骆海相信自己,他一定能顺利完成计划的。   结果小半仙啰哩啰嗦了一大堆,骆海压根不理他。   于是,骆百川又有点生气了。   那个停在半空中的抱枕讨好似地飞到小半仙背后,想让他靠得舒服些,但生着气的骆百川反手拎起抱枕把它垫在了屁股底下。   这个操作看得陈蕊和小暖笑出声来,蕊哥指着骆百川说,“差不多点得了,别那么傲娇。”   “你管我…”   顾小暖凑近陈蕊耳边像是在翻译骆海的动作,于是陈蕊又指着空气说,“骆海别整那些虚的,把骆百川压沙发上教训一顿。”   她刚说完,骆百川就把屁股底下的抱枕丢了回去。   “哥哥,你到底同不同意?”骆百川执着地问。   其实骆百川也不是非得征得哥哥同意,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但他就是想让骆海知道自己也愿意为了他去冒险,就像哥哥曾经那样。   虽然换位思考,如果那时候的自己知道,一定也不会让骆海一次次进风车里去冒险。   “你同不同意?”骆百川又问了一遍。   陈蕊忍不住说,“小半仙,你这是欺负骆海不能说话。”   “他想说自然有办法说。”   “大哥哥,你就让我们试试吧?”小暖也说道。   于是,茶几上的番茄酱自己拧开了盖子,在吐司片上挤出一个爱心来,然后吐司带着这颗爱心飞到了骆百川面前。   陈蕊“哟”了一声,她看着红了脸的骆百川,感觉这哪里是在问同不同意进风车里,明明像是在问同不同意娶我…   “那哥哥你这是答应了?”   骆百川捧着吐司舍不得吃,但他见着骆海又要画爱心了,赶紧拦着说,“哥哥,我知道你同意了。别挤了,我吃不完。”   “那帮我做个呗?”陈蕊指挥骆海。   骆百川瞪了陈蕊一眼,然后偷偷在手机上打字给哥哥看,只见另一管巧克力炼乳开了盖子,然后在吐司上画起了一个个圈,末尾还往上提了一笔。   蕊哥看着这坨东西,真是忍不住想拍骆海脸上。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达成了共识。尽管这个计划充满着很多不确定性,而且在命运这件事上谁也做不了主,但彼此还是愿意为了心中所爱去试一试。   蕊哥还很有仪式感地提出来加个油,就像他们队里每次出危险任务之前。   陈蕊伸出右手,等着骆百川和顾小暖把手掌叠上来,只是小半仙无奈地说,“蕊哥,你这是欺负我哥的手看不见吗?”   “哈哈,那用这个。”   于是,脑洞一直很大的陈蕊从厨房里翻出只橡胶手套,她吹足了气,随手抛到了空中。   手套稳稳地停在空中,骆百川对蕊哥真是服气。   “那就祝一切顺利吧。”三个手掌和一个手套叠在一起,彼此加了个油。   “蕊姐姐,我们可以一起拍张照吗?”顾小暖问道。   “当然可以。”   陈蕊摸了摸小暖的头,小暖的心思她都明白,蕊哥突然希望有一种胶片可以一直在,不会被时间而改变。   有骆海在,他们连自拍杆都用不着。陈蕊搂住顾小暖和骆百川,拍了三个人第一张合照,哦不,是三个人和一个鬼。   因为蕊哥在空白位置画了个猪头代替骆海…   只是骆百川在回去之前,还想做一件事情,他想用一丁点机会,再进风车里去找哥哥做点什么。因为如果真的又变回那个不懂情事的骆百川,或者是干脆灰飞烟灭了,他跟哥哥什么都没做过的话,就太亏了。 第五十七章 等我   骆百川很努力地回想,上一次真正见到哥哥还是去送坑爹的纸和笔。   那一次骆海说,“不哭,哥哥抱。”   还说,“没哭哥哥也抱。”   小半仙感觉心尖隐隐痛了下,他不知道手中的风车到底是福还是祸?如果没有它,自己跟骆海所有的故事都结束在哥哥十八岁那年。   一个自闭症的弟弟,和他的哥哥。   骆百川说不出那时的自己是否真的懂得骆海的爱,这爱小得源于血缘,却又大得无限包容。只是无论懂与不懂,它都随着那场火车事故结束了。   哥哥会一直记着自己吗?还是终究会放下,过上新的生活?   骆百川还是庆幸有这个风车的,至少他能明白骆海的爱,也让哥哥明白自己的心意。无论最终能否改变什么,小半仙感觉这一点就挺值的。   陈蕊说要挑个黄道吉日再执行计划,至少是宜出行的,因为这个骆百川这几天没去陈蕊家。他想了几天,还是决定再去看骆海一眼,况且脑子里还存着那么点不太健康的想法。   小半仙抿了下嘴唇,又看了看手指头,琢磨着要不还是咬嘴唇吧?这样还可以撒娇讨个吻。   于是,他心一狠咬破了嘴唇,抹了一点血在风车上。大概是太久没进去不适应了,骆百川昏迷的那一瞬间感觉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骆百川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他的头还疼着,一时间弄不清自己在哪里。直到一盏小夜灯亮了起来,他看到了床上的自己和床边的哥哥,原来就是在自己的卧室。   小半仙张口就想叫哥哥,可一想到蕊哥吐槽他是老母鸡又闭上了嘴。   “怎么不叫了?”骆海笑了下说。   于是,骆百川叫着“哥哥”然后被骆海拥进了怀里,这个怀抱既熟悉又温暖,让小半仙无比贪恋。   骆海摸着他说,“大晚上不睡觉,瞎跑干吗?”   明知故问,骆百川在心里吐槽道,却牵起哥哥的 手说,“有东西要给你。你买了一对,自己那个不想要吗?”   小半仙摘下自己手指上的一只戒指,给骆海戴上,两只手牵在一起,银色对戒闪着淡淡的光。   “喜欢吗?”骆海问他。   “喜欢。”骆百川牵着哥哥的手一直看着,“那你欠蕊哥的钱记得自己还啊,我可不帮你。”   “好。”哥哥答应道。   骆海搂抱着他坐在床边,床上另一个自己正熟睡着,不知道想到什么,那个骆百川的眉头还紧皱着。   这种感觉很神奇,一个自己正睡着,而另一个自己却被哥哥抱着亲着。   骆海偏头亲了下弟弟的耳垂说,“进来就是为了送戒指吗?”   “不然呢?”   哥哥低低地笑了下,然后抱着小半仙翻了个身躺到床上。   “哎哥哥,你别压着我。不是,是他。”   卧室的床不大,骆百川感觉两个人都快压到另一个自己了,只是那个骆百川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还辗转地翻了几个身。   这种当着自己面跟哥哥亲热的感觉,真的是…让骆百川感觉仿佛在偷情。   “压不到。”骆海说着,然后吻上了弟弟的嘴唇。   这种感觉让骆百川快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两个人缠绵着,骆百川使坏地咬了下哥哥的喉结,他听着骆海的喘息声,又看着他滚动的喉结,那感觉就像哥哥还活着。   骆百川抓紧哥哥的手腕,心脏砰砰砰跳着,他感觉到骆海的手没入了自己裤子里。   “要吗?”哥哥问他。   骆百川刚想回答“要”,却见着床边的另一个自己突然按亮了手机屏幕。他像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却执着地要去看手机上有没有哥哥回复的微信。   骆海也顿住了,直到另一个骆百川含含糊糊地睡过去,才摸了摸弟弟的头说,“傻不傻?”   “谁叫你老是不回信息。”   “是我错。”骆海笑了下。   骆百川发现哥哥今天笑的次数好像特别多,他捏了下骆海的腰说,“你不担心我吗?”   “要吗?”骆海没回答,却重新把手伸了进去,“不是一直想要吗?”   “我…”   骆百川确实是带着有颜色的想法进来的,但此刻他突然有一点怕。他怕这个愿望实现了,下次就再也没机会了。   小半仙听说还有未了心愿的人就不会投胎转世,要不还是迷信一点吧,他想。   “怎么?喜欢用别人送的礼物,不喜欢哥哥的手吗?”骆海说话的时候,手上动作了几下,弄得小半仙喘了出来。   “不是啊,我怕时间不够。”确实,骆百川感觉他快到时间回去了。   哥哥却搂紧他的腰说,“好像你时间也不长。”   “讨厌…”骆百川以强大的意志力把骆海的手赶了出去,他说,“哥哥你等我,等我从风车里回来。”   等我,我一定会成功的。   骆百川主动勾住哥哥的脖子吻了他一下,两个人正难舍难分之间,那股强大的厉害硬生生地把兄弟俩分开了。   蕊哥千挑万选的日子终于到了,她说这天“诸事大吉”,一定是个好日子。骆百川把那张合照又印了几份,他给了小暖一张,两人心照不宣地把照片放进衣服里准备带进风车。   骆百川想到哥哥的雨伞,想到那根项链,心想说不一定这张照片会一直在,不会被时间抹去。   这天是周六,陈蕊特意跟队里说好家中有事,有任务的话走不开身。   “小暖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们的。”陈蕊抱住顾小暖。   “蕊姐姐我不怕。”   骆百川看着两人依依不舍的样子,说道,“要不要再亲一口?”   顾小暖一下子红了脸,陈蕊却搂住她的腰俯身吻了下去,两人接了一个温柔而缠绵的吻。骆百川的手机屏幕亮了下,骆海说道,“别怕,我也在。”   嗯。   骆百川感觉自己和顾小暖划破手指时,颇有种歃血为盟的感觉,鲜红的血被涂抹在风车仅存的叶片之上。   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刻,骆百川想着:哥哥,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第五十八章 重来   陈蕊抱着“妹妹”窝在卧室的懒人沙发里,大概是由于顾小暖不在,小兔子有点焦躁不安,它嘴里“咕咕”地叫着,还轻咬起蕊哥的手指。   “妹妹,你也在想小暖是不是?”陈蕊伸出手指任它咬着。   小兔子停住了动作,像是点了下头。   卧室床上的骆百川和顾小暖安静地躺着,睡得很熟叫了也叫不醒。陈蕊就这样看着两个人,最后实在心里太难受就跟骆海聊起了天。   “我真是没想到有天会跟一个鬼呆一块。”陈蕊放下“妹妹”,索性也躺到床上抱起了小暖。   骆百川留下的手机亮了下,屏幕上是四个字:彼此彼此。   蕊哥哼了一声,轻轻抚摸着小暖的头发,她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两个人有没有呼吸。   “骆百川非得喜欢你,但我想不通乐子洋哪点比不上你?”陈蕊忍不住又想怼怼骆海。   那你接着撮合吧,骆海回复。   “滚,反正你要真能回来,就对小半仙再好点吧。”陈蕊瞪了眼手机,“不然我肯定往死里撮合他俩,你小心我下药把骆百川送乐子洋床上。”   说完,蕊哥想到那个画面自己先笑出声来。   “反正你别离开他了,真的。”陈蕊笑够了突然说道。   嗯。骆海答应了。   陈蕊亲了下顾小暖的额头,问骆海,“你觉得他们回到那天了吗?”   应该在了。   骆海有在风车的隧道里找寻过弟弟和小暖的踪迹,但没有结果。所以他们应该进了自己回不到的过去。   “小暖?”骆百川叫着她。   突然的阳光耀得顾小暖睁不开眼,她勉强透过光亮看到了游乐园里高高耸立的摩天轮。小暖一把抓住骆百川的手臂说,“小骆哥哥,我们回去了是不是?你猜对了。”   “嗯。”   这个游乐园两人很熟悉,一切都是上次穿越回来时的场景,小贩手中五颜六色的气球随风飘着。两人四处看着,却没找到小时候的自己。   “小骆哥哥,我们是来早了还是晚了?”   “应该是早了。”骆百川找到了那个卖风车的小贩,他的车上还插着仅此一个的彩色风车。   “哦,那我们等着。”   “嗯。”骆百川回答道,但其实他心里特别没底。   也许是紧张,两人之间竟一时间无话。骆百川看了眼顾小暖,打破沉默说着,“小暖,话说你喜欢蕊哥什么?”   “就都很好啊。”顾小暖低头笑着。   “很帅是不是?”   “嗯。”   骆百川忍不住摸了下小暖的头,然后说道,“你会不会怕遇不到陈蕊了?其实她很好找的,从小到大的理想就是当女警察。”   小半仙把陈警官从幼儿园到警校的履历都报了一遍,又说道,“肯定会遇见的,说不定报个案就能撞见蕊哥。”   “嗯啊。”   顾小暖想要是陈蕊忘了自己,那她就去找陈蕊,纹身没了可以再去做,戒指没了可以再去买,“妹妹”也可以再养。   阳光下她跟骆百川手上的戒指闪闪发光,顾小暖轻声说道,“我相信大哥哥也一定能回来的。”   “嗯,我也相信。”   话音刚落,两人的视线里就出现了顾小暖一家。小小暖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笑得天真烂漫,一家三口温馨无比,这个笑容这样无忧无虑,刺得骆百川心里都有些难受。   骆百川不忍心看身边的顾小暖,只是小暖却笑了下说,“目标出现了,小骆哥哥有什么计划吗?”   “让小暖一家不要去坐火车,好不好?”   “都听小骆哥哥的。”   于是,骆百川准备去当一个讨厌的小贼。这时,小小暖的爸爸正好掏出皮夹里的火车票看了眼说,“顾小暖只能再玩两个项目,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不想去奶奶家嘛,一点都不好玩。”小小暖嘟起小嘴。   “小暖乖,奶奶想你了。”妈妈抱起她哄着,“我可听说奶奶家的兔妈妈生宝宝了,小暖不是一直想养只小兔子?”   “真的吗?”小小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们快点玩吧,玩好去奶奶家。”   顾小暖站在一旁看得出神,原来那时候自己就这么喜欢小兔子啊,她不禁又想起了和蕊姐姐养的“妹妹”,不知道它今天乖不乖?   小暖眼眶红了下,直到看到骆百川偷出了爸爸的钱包。小半仙取出了包里的火车票,看了眼价钱,随手把车票丢在了角落里。   他琢磨了下,又偷出了几张钞票,直到剩下的钱买不成火车票。   “小骆哥哥还真是坏。”顾小暖笑他。   “有备无患。”   骆百川怕丢了火车票之后他们还会去补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钱也偷了。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支付,这样的话,顾小暖一家应该就上不成那辆火车了吧?   紧接着,小骆百川和哥哥也出现在了两人视野里。还是熟悉的单车,弟弟坐在哥哥自行车的横杠上,风掀起骆海的衣角,十八岁的少年很帅气。   只是哥哥依旧没有带风车和雨伞。   骆百川知道接下来骆海会陪自己去坐旋转木马,只要自己想要的,哥哥都会答应。   而自己伤人的话语,哥哥却从来不会计较。   小半仙想这次不会了,不会让自己咬伤骆海,也不会让自己再说出“我讨厌你”四个字。明明是这么好的哥哥,自己却总是说讨厌他。   在画面里,骆百川又听到骆海问,“哥哥马上要高考了,上了大学你怎么办?”   “是你跟着哥哥走,还是哥哥留下来?”   怎么办?   骆百川心里酸了一下,他其实希望哥哥可以自由地做出选择,而不是什么都要考虑自己,只是骆海一直把弟弟放在第一位。   这下,顾小暖红完了眼眶轮到骆百川红了。   “大哥哥真好。”小暖说着。   “嗯。”   骆百川想不通自己刚开始竟然不愿意叫哥哥,他该早点叫,叫骆海“好哥哥”,叫得他不好意思。   两人正说着,只见卖风车的小贩突然出现了,一起出现的还有顾小暖。   风车飞速旋转着,在阳光下变幻出七彩颜色,像美丽的彩虹,小小暖和小骆百川同时看到了。   骆百川“我靠”了一声,感觉历史像是要重演了。他脑子飞速转着,思考着是不是该立刻抢过那个风车递到那个自己手上?只是如果这样的话,顾小暖会不会吵着又要,而哥哥会不会让出那个风车?   小半仙正思虑着,却只见着小小暖已经从爸爸背上跳了下来,正蹦哒着冲向心心念念的风车。   就在那一瞬间,身旁的顾小暖做了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她伸出脚狠狠地绊了小小暖一跤。   只见小小暖猛地摔在地上,她整个人一下子懵了,下一秒痛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跤摔得狠了,小丫头裙子下的两只小膝盖都磨出血来。   “小暖…”骆百川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对自己真是太狠了。   顾小暖也有点不好意思,面前的小小暖因为这一跤彻底忘了风车的事情,此刻正趴在妈妈怀里哭得小脸都皱了起来。   骆海不经意地看了小暖一眼,拉起弟弟的手问,“想要风车对吗?”   “嗯。”   于是小骆百川带走了这个风车。   顾小暖和骆百川同时舒了口气,小暖抬头看着骆百川问道,“这样应该没事了吧?”   骆百川嗯了一声,他看着骆海和弟弟远去的背影,希望故事马上可以回到正轨上。按照计划,顾小暖一家上不了火车,自己也不会被人贩子拐走,哥哥也不再需要用命来换。   而且风车的通道应该还没关闭,他跟小暖可以马上回去。   顾小暖也想到了这点,她拉了下骆百川的手说,“小骆哥哥,回去了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嗯。”骆百川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暖会有新生活的。”   她可以跟爸爸妈妈在一起,再没有那些残忍的伤害。   两个人牵起了手等待着回去的那一刻,果然,他们一瞬间又丧失了意识。只是,这次的黑暗好像特别特别长,长得像是无尽的黑暗,怎么也看不到黎明。   在家中的陈蕊却经历着剧烈的头痛,在一瞬间房间内的一切都变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戒指不见了,小兔子不见了,连骆百川的手机都不见了。   刹那间,斗转星移。   她感觉到脑海中关于骆百川和顾小暖的记忆被瞬间抽离了,只是如果忘记顾小暖是应该的,那骆百川呢?   为什么连骆百川都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卧槽   陈蕊没注意到的是那个诡异的风车叶片并没有停止变黑,仅存的蓝色和紫色逐渐被黑色所吞噬,像是陷入了恐怖的沼泽,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骆百川一直在等着醒过来,等着醒过来可以看到心爱的哥哥。只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却始终睁不开眼睛,那感觉就像进入了一个黑洞里,连时间都暂停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抓住顾小暖的手,后来整个人轻若鸿毛,连手都松开了。   顾小暖也有相同的感觉,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迷宫里,可四周一片漆黑,只知道无论怎么走都会撞着墙。   他们这是死了吗?   顾小暖疑惑地想,或者是像大哥哥那样进入了风车里?   但还好,好像所有的记忆都在。顾小暖努力地回忆着,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回放着与陈蕊相识的点点滴滴。   那阴冷潮湿的地窖中,陈蕊伸出的手和脱下的警服,她背着她重新走进春暖花开的日子。轻柔的月光下,女孩子之间干干净净的吻,还有她为她做的每一道菜、洗的每一件衣服。   顾小暖想,真好,自己都还记得。   骆百川也是这样想的,他庆幸关于骆海的一切自己都有记忆。两个人默契地把手伸向了衣服口袋里,照片也在。   然后下一秒,黑洞的尽头似乎有一束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这光越来越亮,直到突然一瞬间,骆百川和顾小暖猛地失重下坠,像是掉进了地狱里。   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骆百川心跳猛地加快,像要蹦出来似地,然后他发自内心地“卧槽”了一声。   因为他跟顾小暖又回到了那列火车上。   耳边是火车“咔擦咔擦”与铁轨接触的声音,车厢内充斥着泡面味,还有夏天乘客身上的汗臭。骆百川只觉得整个人都站不稳了,他的脸色刷白,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彻底浸湿了。   同样惊慌失措的还有顾小暖,只见她嘴唇都白了,小暖颤抖着问道,“小骆哥哥,我们没回去吗?”   骆百川没回答,却突然想到,“现在几点钟了?”   两个人同时看向火车上的时钟,卧槽,十三点二十四分。还有一分钟,火车就要相撞了。   骆百川彻底呆住了,就在两人愣神的这一会儿,时间只剩下五十五秒了。   更操/蛋的是,在这列火车上不止有骆百川和顾小暖,还有小小暖一家、小骆百川和哥哥。   小半仙真是忍不住要爆粗口,特么骆海怎么也在这趟火车上?这他妈是要全军覆没啊?   然后他跟顾小暖像是突然之间恢复记忆一般,想起了是怎么回事情…   命运好像又开了个玩笑,狠狠地耍了他们一次。小小暖委屈的哭声引起了小骆百川的注意,小丫头大概实在是疼得厉害,无论妈妈怎么哄都哄不好。   膝盖上流出鲜血,还粘着泥土和小碎石,爸爸正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   小骆百川很少对外界的事物有反应,他好像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他的世界小的只有哥哥。   只是此刻,小骆百川却突然回过了头。   骆海跟着他一起停下脚步,他对于弟弟的反应有些惊喜,七彩风车飞速旋转着,而小骆百川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小暖看。   小小暖不知道是看见了风车,还是骆百川,她抹了下被泪水沾湿的眼睛,停住了哭泣。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直到骆海试探着问弟弟,“你想送给她是吗?”   风停了,弟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风车,然后轻轻吹了下。   风车缓慢地旋转着,红橙黄绿青蓝紫,每一张叶片的颜色都很鲜活。小小暖看着风车,然后对着小骆百川甜甜地笑了下。   “想送的话,我陪你去吧?”骆海问弟弟。   小骆百川犹豫了下,然后牵起了哥哥的手。   顾小暖从妈妈怀里跑下来,一时间忘记了痛,又活蹦乱跳地奔向骆百川,她在两个哥哥面前停下,笑眯眯地说,“哥哥好!”   小暖的笑很甜,甜得骆海发现弟弟很难得地也跟着笑了一下。   他问骆百川,“是想要把风车送给妹妹吗?”   骆百川的视线落在了顾小暖受伤的膝盖上,双手把风车攥得紧紧地,却意外地蹲下/身去。   “大哥哥,这个风车真漂亮。”顾小暖确实已经把自己的伤忘了,她眼睛亮亮的。   骆海耐心地问弟弟,“如果愿意的话,我们把风车送给妹妹?”   骆百川没有回答,却向前捧上了风车。   “我可以拿吗?”顾小暖看向骆海。   “拿吧。”   于是顾小暖开心地接过风车,然后她在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掏了半天,找出一颗奶糖,“谢谢哥哥,我们是好朋友。妈妈说好朋友会互相分享。”   顾小暖小小的手心里躺着一颗奶糖,等着骆百川去接。   “拿着吧,妹妹送你的。”骆海笑着替弟弟收下了。   然后他剥开糖纸喂给了弟弟,这颗糖应该很甜,因为骆百川笑了一下。   “顾小暖,怎么随便拿别人东西?”爸爸妈妈也走了过来,他们看着骆海和弟弟礼貌地笑了下。   顾小暖嘟起小嘴说,“是哥哥送给我的,我们在分享。”   “膝盖不疼了?”妈妈温柔地又抱起顾小暖。   “有了风车就不疼了。”小暖向妈妈介绍起骆百川,“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我送了一颗糖给哥哥。”   说完,顾小暖对着骆百川伸出了右手。   骆海看着弟弟,意外于他竟然也伸出了手,跟他的第一个朋友友好地握在一起。   小暖牵住骆百川的手晃动着,另一只手拿着的风车一直在转啊转。   爸爸却有些不好意思,他掏出钱包对骆海说,“小姑娘不懂事,还是要给你们钱的。”   “叔叔不用,送给她的。”骆海有礼貌地回答。   只是这时,爸爸突然发现钱包里的火车票和钞票都不见了,他里里外外地翻找着,以为是遇上小偷了。   妈妈有些责怪他,“怎么钱包都看不好呢?这下怎么上火车?”   “是丢了火车票吗?”骆海问道。   说来也是巧,刚才骆百川从摩天轮上下来,不知怎么就眼尖地看到了地上红红的火车票,他对上面的数字很感兴趣,于是就捡了起来藏在手心里。   骆海还跟他耐心地解释这是火车票,可以坐着它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由于骆百川的特殊性,从小到大家里人怕他乱跑,不怎么敢带他出去,更别提坐火车了。   哥哥却琢磨着等自己上大学了,一定要带弟弟好好出去玩玩。   骆海知道火车票在弟弟手里,于是他靠近了说道,“我们把车票还给妹妹好不好?不然他们坐不了火车了。”   骆百川悄悄握紧了拳头,哥哥笑了下说,“你跟妹妹现在是朋友了,她有困难你要帮她。”   “朋友”这个词像是对骆百川有特殊的吸引力,他犹豫着摊开手心。   顾小暖突然“哇塞”了一声,惊喜地说道,“哥哥你是魔术师吗?会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变出来。”   “快拿着吧。”骆海笑着说。   爸爸和妈妈连声道谢,顾小暖走的时候手上拿着风车,又甜甜地对着骆海他们回头笑了下,蓝天白云下这个微笑特别好看。   但心爱的东西送给了别人,骆百川还是有点失落,他低垂下头。骆海却抱住弟弟,轻轻拍着他的背说,“小川今天很棒,想要什么奖励吗?”   骆百川在哥哥肩膀上蹭了蹭,没有回答。   骆海耐心地猜着,最后说,“你想要去坐火车是不是?”   “嗯。”骆百川点了点头。   于是骆海带着弟弟去了火车站,他想索性今天都逃课了,就带着骆百川去坐一次火车好了。最近的那趟列车是慢车,沿途都是附近的村庄。   骆海盘算着就坐这列好了,坐几站就带着弟弟回来,可以让他看看火车沿线的风景。初夏的田野绿油油的,嫩绿的秧苗生机勃勃,随风摇曳着。   也因此,骆海他们与顾小暖又在火车上相遇了。   “尼玛。”骆百川想起这一切,突然不知道该骂谁去。   此刻,另一个骆百川和顾小暖正在最后一节车厢里玩,小暖很活泼,骆百川虽然不说话,但能看得出和小姑娘很投缘。   这时的骆海正在前一节车厢温柔地看着弟弟。   有乘客端着碗泡面跟骆百川擦身而过,彼此撞了下肩膀,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此刻自己不是在风车里,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们就像骆海之前那次一样。   “小骆哥哥。”顾小暖叫了他一声,此时只剩下三十五秒了。   “小暖。”   这列火车上有太多的人他们想救,本该幸福生活着的顾小暖一家,还有相互依偎的骆海和弟弟,可是时间却已经不够了。   骆百川大脑一片空白,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救谁,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骆海,祈祷他千万不要走进最后一节车厢。   “小川,回来了。”骆海叫着弟弟,然后突然站起来朝着后面的车厢走去。   骆百川愣愣地看着哥哥,两个人的视线交汇了下,骆海看着远处的人突然之间愣住了。   只是,时间真的不够了。   骆百川甚至都能听见另一列火车呼啸而来的声音,滴答滴答,他脑海中的时钟不停地走着,像是一颗就要引爆的定时炸弹。   该去救哥哥,还是顾小暖,骆百川根本没有时间思考。他来不及去考虑因果利弊,只能下意识地做出选择。   骆百川听到自己大喊了一声“快跑!”,他看了哥哥最后一眼,然后朝着最后一节车厢跑去。   小半仙想他答应了蕊哥会照顾好小暖的,至于哥哥,说不定他们真的能在风车里相聚。   只是这时候,顾小暖却跟他做了相反的选择。   小暖看了眼身后的自己和爸爸妈妈,甩开骆百川的手朝着大哥哥的方向跑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骆海死。   这场事故中离去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把大哥哥牵扯进来,而且顾小暖答应了骆百川要把他的哥哥带回去的。   小小暖和小骆百川就在靠近车厢连接的位置,两个人看到骆百川都很惊讶,只是没有人能够思考更多,因为下一秒随着一声惊天巨响,火车相撞了。   在那一刻,两个骆百川下意识地护住小小暖,而顾小暖死命拦着骆海跑到最后一节车厢里去。   千钧一发之际,骆百川承受着强大的撞击力,他的身体剧烈疼痛着,在一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自己。   而顾小暖竭尽全力想拦着骆海,只是她使不上更多力气,因为下一秒她也被一股力量硬拽了回去。   碰撞、混乱、尖叫、死亡。   骆百川在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想要努力确定下哥哥是不是还活着。只是他太痛了,痛得连“哥哥”都喊不出口。   只有眼角的一滴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这操/蛋的造化弄人,骆百川想自己和顾小暖最终还是要死,就像他们原来的结局一样。   谁也改变不了。 第六十章 结局   “小蚂蚁乘着橙色花瓣做成的小船渡过了大水洼。”   “小蜥蜴用一片红色的花瓣披在身上,做成了斗篷,高高兴兴地去参加宴会了。”   “小老鼠用蓝色的花瓣做成了扇子,缠在尾巴上扇着风,别提多惬意了。”   …   小橙子边翻动着绘本,边给骆百川讲故事,直到说到“大风把最后一片花瓣也刮走了”,小丫头合上绘本问道,“小骆叔叔猜猜看,最后彩虹色的花有没有重生?”   “重生啦。”骆百川刮了下小橙子的鼻子说,“这个故事我们不是已经讲过很多遍了?”   “小骆叔叔骗人,明明今天是第一遍。”   “好吧。”   骆百川笑了下,办公室的窗台上插着一个七彩风车,就像那朵彩虹色的花一样美丽。   “好了小橙子,我们下班了。快跟叔叔说再见。”陈姐牵起女儿的手,准备走出办公室。   “等下小橙子,想要这个风车是不是?”骆百川摘下风车俯身问道。   “嗯!”   “那送给你吧。”   小橙子走之后,骆百川关上办公室的窗户也准备下班。这时手机响了,是陈蕊。   “小半仙晚上请你吃饭啊,老地方。”   “陈警官,您就饶了我吧?”骆百川边关门边说道,“我上班很累的,只想回家睡觉了。”   蕊哥嫌弃地“切”了一声,“你上班喝茶看报最累,我当刑警最轻松好吧?反正你晚上一定得来,给你介绍个人。”   “谁?”   “你来了就知道,不然我们绝交。”蕊哥威胁道,“对了回家换件衣服,穿好看点呀。”   骆百川才懒得换,穿着牛仔裤和格子衬衣就去了。   到了约定好的西餐厅,陈蕊倒是穿得很帅气,连短发都精心打理过。骆百川走过去时撸了一把她的脑袋说,“蕊哥你这是要相亲去吗?”   陈蕊却挑了下眉说,“告诉你个秘密,蕊哥的桃花运来了。”   “哦?”   只见蕊哥神秘兮兮地打开手机相册,最近的照片是一张偷拍的背影。被偷拍的女生长发飘飘,穿着合身的连衣裙,看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骆百川偷笑了下说道,“正面呢?”   “完全是心动girl。”陈蕊得意地说,“简直一见钟情。”   事情是这样的,某天陈警官休息,她闲来无事去弄了弄头发,刚走出理发店的门就听到马路上有人喊“捉贼!”。   一个身影在陈蕊面前飞快地跑过,于是我们正义的陈警官就出手了。   陈蕊徒手翻过护栏,追着小贼跑了一条街,那小贼眼看着躲不过去,转身掏出一把刀就朝蕊哥挥过去。   只是他哪里是陈蕊的对手,陈警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卸了刀,长腿一踢,就把小贼踹在地上彻底制伏了。   “东西呢?”陈蕊说话时气都不带喘。   小贼哆哆嗦嗦地把抢的包交出来,然后就被移交给了附近赶到的民警。   陈蕊得意地拍了拍手,回想了下自己穿着风衣翻栏杆的样子,觉得还是挺帅的,然后她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女生。   女生笑着指了指蕊哥手上的包。   “你的?”陈蕊问道。   “嗯。”   那个女生没有立刻翻看自己的包,却直愣愣地看着陈蕊,弄得蕊哥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看少什么东西没?”   “哦。”女生回过神来。   她穿着素色的连衣裙,是小鸟依人的类型,却背着一个很大的包,然后蕊哥看到她从包里抱出一只小兔子。   “没少,谢谢你。”女生甜甜地笑了下,然后摸着那只小兔子,像是在安慰它。   “那就好。这是你养的兔子?”   “嗯,叫妹妹。”女生说完,抬头看了陈蕊一眼。   “哦很可爱。”陈蕊试探着伸手摸了摸小兔子洁白的毛,然后说道,“对了,我叫陈蕊,在刑警大队工作。耳东陈,花…”   “花蕊的蕊?”女生看着陈蕊的眼睛,说道。   “对,那你呢?”   “顾小暖。”   “春暖花开的暖?”   “嗯。”   两个人头顶的天空很蓝,白云朵朵,路边的桂花树飘着沁人的香气。顾小暖就这样一直看着陈蕊,直到心头酸酸的,眼眶里也有了晶莹的泪。   “妹妹”乖乖地躺在小暖怀里,好奇地看着对面的陈蕊。这回它真的是妹妹了,因为曾经的那只小兔子已经不在了。   这是顾小暖重新养的,就像纹身一样,她的小腹上不再有伤疤,也不再有那朵百合花的纹身。   而现在那朵百合花开在了顾小暖锁骨下面,它沿着锁骨方向攀缘生长,片片花瓣之间有着一根根鲜活的花蕊,栩栩如生。   “怎么了?”陈蕊看着顾小暖问道。   小暖低头擦去眼角的泪说,“没事。对了,我是隔壁幼儿园的老师,在福利院长大的。”   “哦。”   陈蕊低头看着顾小暖,总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想去抱抱她。只是她手指上还带着戒指,蕊哥有点不确定地问,“戒指很漂亮,你…?”   “哦这个吗?随便戴的,没有特别意义。”顾小暖看着陈蕊笑了笑,“我还是单身。”   “哦。”   然后陈蕊意外地听到她说,“还有,我也不喜欢男生。”   说完,顾小暖低头笑了下,害羞地摸着小兔子。陈蕊知道自己完了,她想把大兔子和小兔子都带回家去养了。   “那可以加微信吗?”陈蕊纠结了半天要不要壁咚一下,却还是收回了这个想法。   “嗯。”   于是,陈蕊要到了顾小暖的微信。而小暖把“妹妹”放回包里,她看着陈蕊远去的背影,摘下手上的对戒,戒指内圈深深地印刻着一个“蕊”字。   顾小暖想没关系,她的蕊姐姐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没关系,自己记得每一点每一滴。   “怎么样?是不是很偶像剧?”陈蕊笑得春风得意,“不过总觉得跟小暖似曾相识。”   骆百川看着陈蕊,喝了口柠檬水在心里想,怎么会不似曾相识,明明跟人家抱过亲过睡过一张床了。   “对了,这个兔子窝怎么样?三层别墅,还带滑梯的。”蕊哥兴致勃勃地看着淘宝。   “蕊哥,你这是准备追人家吗?”   “那是。”陈蕊截了个图,随手发给顾小暖,“妹妹会喜欢吗?”   妹妹说喜欢,顾小暖很快地回复道。   骆百川瞥了一眼蕊哥的手机屏幕,没几天功夫两人已经密密麻麻聊了一大堆。小半仙托腮看着陈警官,心想她哪里是在追人,明明是在被小暖倒追。   陈蕊打了半天字突然想起正事来,她看着骆百川说,“对了今天给你介绍个人。医生,留过学的博士,长相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于是,骆百川就看着乐子洋走进了西餐厅,背景音乐是慵懒的爵士乐,大博士穿着休闲西装笑眯眯的。   “来来,我来介绍下,这位是骆百川。”   “小半仙,这位是乐大博士。”   乐子洋跟骆百川握了下手,笑着说,“我叫乐子洋,你也可以叫我英文名…”   “Ocean?”骆百川插了句嘴。   乐子洋露出意外的表情,只听见骆百川解释道,“我猜的,不过我天生对名字带海之类的比较有好感。”   “话说乐博士,我们骆百川可没这么洋气的英文名,不过他有个外号叫小半仙。”   “哦,有什么典故吗?”   这个绰号是陈蕊取的,不过她是真的把骆百川当小神仙,因为从小到大他总像是能未卜先知一样,算卦准得要命。   特别是小半仙说陈蕊最近要脱单,果然桃花运来了。   “大博士,要不要小半仙给你算一卦?”   “可以吗?”乐子洋靠近骆百川说。   小半仙看着乐子洋喝了一口柠檬水,想起他曾经被骆海捉弄得烫了嘴唇,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笑什么?”乐子洋好奇地问。   只见小半仙当真掐了掐手指,装模作样地说,“我只是算到了你前男友是做情趣用品生意的。”   “什么?大博士这是真的吗?”陈蕊一脸惊讶,她真是对骆百川五体投地。   乐子洋也是惊讶无比。   “对了,加个微信吧?”陈蕊提议道,她今天是想来撮合两个人的。   乐子洋主动打开微信,骆百川瞥了一眼还是那个熟悉的头像,背景是碧海蓝天。小半仙掏出手机扫了下说,“不过事先说好了,我们只做朋友。因为…”   “我有男朋友了。”   陈蕊忍不住“草”了一声,惊讶得瞪着眼睛,“小半仙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骗我们的吗?”   “蕊哥,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骆百川透过餐厅的玻璃窗看着马路对面的骆海,哥哥穿着一身风衣站在路灯下,路灯投射下他修长的影子,看起来特别特别帅。   两个人隔着马路对视着笑了下。   骆百川突然起身说道,“不好意思我先回去了哈,我哥来接我了。”   小半仙看了眼乐子洋的手机,又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哥哥,总感觉下一秒大博士的手机又会自己摔得粉身碎骨。   夜晚的风轻柔地吹着,路口车水马龙,正好是个红灯。骆百川站在斑马线的一头,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看着对面的哥哥,一瞬间竟觉得恍若隔世。   骆百川有个习惯,总喜欢去看骆海的影子,只要影子在他就安心了。   这个红灯好像特别长,骆百川在心里默数着“五四三二一”,然后在信号灯变绿的一瞬间奔向了哥哥。   骆海的风衣敞开着,他把扑过来的弟弟裹进了怀里。骆百川从风衣里钻出头来,抱住哥哥的腰,不管不顾地亲了他一口。   “我们回家?”骆海问他。   “嗯。”   陈蕊不知道的事情确实多了,比如骆百川和顾小暖确确实实又死了一回。在那场火车事故中,两个人瞬间魂穿回了小骆百川和小小暖身上,只是大概是由于骆百川的保护,他们并没有当场死亡。   两人硬生生撑到了医院,最后实在撑不下去才离开了这个世界。   骆海由于顾小暖的阻挠仅受了轻伤,他目睹了弟弟的死亡,也悔恨无比自己带他上了这列火车。在事故现场,骆海捡到了那个沾满血的风车,而同时还有弟弟随身带的一张照片。   风车和照片都被骆海带回了家,照片上那个成年了的骆百川让哥哥疑惑不已,他猛地想起了火车上跟自己对视的年轻人。   于是,在偶然的机会中,骆海进入了那个风车里,而且他无比坚信弟弟一定能够回来。   骆百川之前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哥哥救了自己和顾小暖,小暖当场获救,而自己隔了好几年才重生?其实骆海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了两个人,但为什么是截然不同的结果?   直到重新活过来,小半仙才明白这是因为顾小暖不是在事故现场死亡的。风车像是有一个诡异的规则,它只要当场死亡的人以命偿命。   所以当骆海第一次救弟弟时,只有被关进风车里才能换来弟弟的重生。而被骆百川护着没有当场死亡的顾小暖,却可以立刻活下来。   而这一次,骆百川在保护顾小暖的同时也救了自己。他们都没有当场死亡,所以当骆海再一次进入风车救他们时,无需以命换命,风车的通道并没有关死,骆海也得以顺利回来。   第二次被骆海救下的顾小暖最终被送到了福利院,她的爸爸妈妈还是离开了,但小暖庆幸当时自己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大哥哥的方向。   因为只有骆海活着,他才能再次进入风车救他们。   所以最初的最初,骆百川因为一个风车被人贩子带上了火车,遭遇了那场事故,而他却护着顾小暖,帮她拖延了死亡的时间。   那个风车又给了骆海改变命运的机会,哥哥以自己被困在风车里的代价,换来了骆百川的重生,却也因为救了顾小暖意外造成了她不幸的遭遇。   直到顾小暖和骆百川又相遇,他们重新回到风车里。顾小暖救了骆海,而骆百川救了自己和小暖,虽然他们依旧难逃宿命,但却换来了哥哥再一次进入风车救他们的机会。   也因此最后的最后,骆海再次救了他们,这一次小暖因为父母双亡被送进了福利院,而骆百川似乎是被后来那个自己魂穿,不再有自闭症。   骆百川真的觉得命运很喜欢开玩笑,但又觉得就像那本童话书里说,“漫长的冬天终究会过去,春天会来,而当太阳探出头来时,它会意外地发现又开出一朵彩虹色的花。”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彼此依偎着,骆百川的手被哥哥牵着塞进了风衣口袋里,他们十指相扣,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哥哥。”骆百川随口叫着。   “怎么了?”   小半仙摇了摇头,他只是想多喊几声“哥哥”,因为这两个字他总觉得一辈子叫不够,生生死死也叫不够。   因为身边这个人是他的哥哥,他的好哥哥,他的百川东到海。   完结   2020.6.29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