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长公主宠夫日常》作者:雏耳   文案:   嫡长公主宋时矜,容貌艳丽不可方物。   爱慕少年将军容铖多年,终是克制不住倾诉情意却无情被拒。   坚持三月,宋时矜决定放弃。   看着宋时矜与旁人谈笑风生,容铖左思右想,还是前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始终忘不了,在前世梦境中,看见她和亲后孤身立于窗前,接连不断唤他小字时摧心剖肝的窒息感。   起初   宋时矜醉酒沉溺,揪着他的衣领哀怨控诉   容铖拧眉:“长公主自重。”   后来   千杯不倒的容铖满身酒气堵住她:“殿下是不要我了吗?”   宋时矜敛眸推不动,只能摸摸他的头   “要亲亲才能好。”   宋时矜无语凝噎:“……”   - [后来的宋时矜每日都在灵魂自省:我爱了个什么玩意儿]   [排雷]   1.女主金枝玉叶,脾气真不好   2.互宠/双c/架空/有私设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时矜×容铖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少年将军变身撒娇小甜甜   立意:努力生活,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告白   长公主宠夫日常   2020.8.13   文/雏耳   宋时矜做了个梦。   梦见她穿着破碎不堪的殷红胡服,衣裳针脚线头翘起,刚一动身,按着她肩膀揉弄的大掌愈发用力。   白雾迷蒙,宋时矜感觉从身体中抽离。   她跳开束缚,才看清身后千军万马,眼前的自己宛如行尸走肉,令她引以为傲的容颜早早老去,连鬓角都染上几丝风霜。   桎梏住她的胡人神情猖狂,盯着某处挑衅大笑。   大掌似觉不够,竟想顺着肩头往下。   宋时矜瞪圆了眼,想上前阻止双腿却动弹不得,只红着眼觉得满心荒唐。   她堂堂大宋嫡长公主,有朝一日竟沦落至胡人掌心玩物,可转念再想,她记忆中平生从未穿过胡服,与面前胡人更是素未谋面。   “宋时矜——”   惶恐思量间,一道凛冽的怒吼从身后传来,带着冬日里的刺骨寒意,她莫名觉得熟悉,浑身像解开了封禁,回身看去。倏地狂风大作,雾色渐浓,她没忍住上前两步,倏地脚下一沉。   京城内的纷扬大雪已绵延下了两三日,今日终于停歇,还隐隐露出细碎暖阳。   殿内的炭火盆炸出“啪”的声响,小杌子上的宫女云霄赶紧抬眼看榻上午憩的宋时矜。   她半睁着眼睛望着窗边精巧的琉璃香炉,侧身靠在榻上,手指绞着狐毛绒毯,鬓角汗津津的,整个人好似刚过了水。   “殿下醒了。”云霄放下针线篮子起身迎过去。   宋时矜尚未彻底清醒,脑海中嗡嗡作响,仿佛还沉浸在午憩时的那小截梦境中。   嗓音沙哑,下意识作答:“几时了?”   “刚过申时,该起了,再不起待会儿宫宴可就迟了。”云霄扶着宋时矜的胳膊将人撑起来,俯身为她穿好鞋子,“备了热水,殿下先沐浴吧。”   宋时矜按了按眼窝,行动迟钝地入了净房。   被温热的水包围,宋时矜才觉得浑身舒坦不少,水汽氤氲间,她缓缓闭上眼。   那段记忆渐渐散去变成一个点,宋时矜藏在水底的手指倏然捏紧,那画面终是变得模糊。   宋时矜记不住梦已成习惯。   就仿佛是刚才那令她极其不适的画面,也因梦魇清醒后忽然忘却,有种分明知道自己做了梦,却说不上是什么的挫败。   “殿下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吗?”   她没应声,只懒懒地往后靠了靠,将肩头没入水中。   云霄在香炉内加了香料,目光落在闭眼的宋时矜身上。   思量片刻,云霄过去半蹲在她身侧:“殿下是在想容将军吗?”   “什么?”宋时矜听见容铖的名字,顷刻回神。   云霄挽起袖口动作轻柔的捏着宋时矜的肩膀,低声道:“虽说京中纷传容将军的婚事,但容家未作声,这事终究还是没影儿的,殿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宋时矜听她提起,这才啊了声,而后垂眸一言不发。   如若不是云霄说明此事,宋时矜都快要忘记,她的心上人、大宋镇北将军容铖的姻亲传闻。   云霄见她这般,便也知她不想接话,垂眸认真的给她揉着肩窝。   平素宋时矜最喜云霄给她按/揉,可今日不知怎的,这动作叫她无端厌恶,一阵鸡皮疙瘩从后背冒起,偏过身子躲开云霄的手。   又泡了一阵,宋时矜起身穿衣时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   云霄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昨夜一宿没睡呢。”   “可不是。”宋时矜撇嘴。   殿内暖意融融,宋时矜沐浴后穿了件梨花刺绣白长裙,肩头略显单薄。   云霄朝屏风外招手,抬着四方漆盘的粉衣宫女们有条不紊的进殿。   出了净房,宋时矜在铜镜前落座后兀自出神。   看着云霄熟稔的绞发动作,宋时矜莫名抬手抚向鬓角边,指腹轻轻蹭了蹭。   低垂下眸,又想起些别的事。   今日是除夕,昨儿是宋时矜生辰,尚在先帝丧期,她不愿大肆铺张,便只在皇后宫中行了简单仪式。   本想傍晚出宫回府邸,却又被范太后留着下了许久的棋,直到各宫门即将落锁,范太后才意犹未尽的放她离开。   无奈之下,宋时矜昨夜只能留宿于宫中。   提起范太后,她就想起半月前那档子憋屈事。   皇后宫中办茶宴,宋时矜受邀赴宴,谁料太后亲侄女范柔安也在,宋时矜对她本没有那么厌恶,偏范柔安每每遇见都要阴阳怪气几句。   时间一长,宋时矜自然而然也没了好脸色。   茶宴上她被范柔安踩住裙摆险些出糗,平日里便罢了,可那日容家夫人也在场。   容夫人是容铖的母亲,京中皆知她最喜矜重之人。   宋时矜暗自爱慕容铖多年,每回遇见容夫人都刻意敛了利齿,恨不得满脸写上“端庄自持”四个字。   那日却因范柔安差点让多年努力毁于一旦,她忍气吞声到茶宴结束,立刻请旨新帝宋陵郅,下令范柔安禁足阁中。   眼下才将将禁足半月,又是除夕夜宴,范太后为侄女说好话也正常。   思及此,宋时矜憋闷半晌,忍不住开口:“我都不明白,她那般待我,难不成也是倾慕容铖,将我当成了情敌?”   “不能吧。”云霄给她挽着头发,扫了眼珠钗盒子,“范家不一直想将她送入宫吗,您又瞒的这样紧,陛下都探不出话来,范小姐纵然神通广大也查不出来。”   宋时矜被她惹的弯了唇,染着丹蔻的青葱指尖拨弄簪子,就着花式挑了两支。   哼笑一声,缓慢道:“她想入宫,那便想着吧。”   待整理好妆容,新帝的贴身内侍已来请了三次。   “殿下,陛下请您去趟养心殿。”   宋时矜向来于打扮上精致挑剔,被这么催几回,拧着眉头已有了发作的苗头。   内侍还站在屏风处,宋时矜的手指跳过几件落在金丝织锦合欢外衫上,宫女麻利的为她换好。   直到云霄将珐琅手炉塞进她手心,宋时矜余光才看过去:“走吧。”   内侍不动声色的松口气,跟在她身后出了永乐宫。   雪天路滑,殿外寒风阵阵。   宋时矜畏寒的紧,刀子般的冷风吹的她皱紧眉,嘀咕道:“这样冷的天,有什么话非得这会子说。”   她这抱怨也无人敢应,个个都缩着脖子。   直到云霄扶着她出了永乐门坐上暖轿,内侍才稍稍平缓了呼吸。   “公公还请多担待。”云霄刻意落后一步,与内侍并肩走。   内侍明白她的意思,连连点头:“云霄姑娘哪里话,小的明白。”   云霄弯弯唇,快步跟上暖轿。   暖轿晃得帘子轻轻摆起,凉意从缝里窜进来,宋时矜偏头蹭蹭斗篷领口的软毛。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到养心殿。   此时太阳破云而出,绵软的阳光拉长一条线。   宋时矜在殿外看见容铖的随侍,她弯了弯眼快步过去:“容铖呢?”   “殿下万安。”随侍行礼,而后道:“公子在殿内。”   一想到他也在,宋时矜心情霎时明朗,就连寒冬腊月侯在通风口也觉得别有一番情味,瞬间忘记适才来时的抱怨。   抬起激动到轻颤的指头抚过耳廓,满心期待的等着。   不多时,殿门打开,一袭墨色衣衫的容铖大步流星的迈步而出。   看见宋时矜,他脚步微顿作揖:“殿下。”   “容……”   “长公主,陛下请您进殿。”内侍跟在容铖身后出来,正巧打断。   宋时矜眼下要说的话说不出口,只得在经过他时两眼含笑的吩咐道:“你且在殿外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说罢,宋时矜提起裙摆快步入殿。   -   宋时矜年过十五,皇帝寻她也不过是为了婚嫁之事。   随口敷衍几句,想到容铖还在外候着,她果断起身:“哥哥,我先走了。”   再出门,宋时矜就发现容铖没了踪影。   她憋闷的吐口气,云霄跟在身边低声安抚:“将军送来了东西。”   宋时矜眼前一亮:“什么?”   云霄笑着把木盒递给她,宋时矜掀开看,是支形似她的糖人。   他竟还记得她的生辰呢。   想到这点,宋时矜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的往上扬,手指碰碰那糖人,炫耀似的举起来给云霄看。   “你瞧,像我吗?”宋时矜眉眼弯弯。   云霄多看几眼,笑着附和:“像,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话明显是捧场,可宋时矜仍是很高兴。   时辰还早,两人离开养心殿前往练武场。   宋时矜将木盒交给云霄,推开场子外的木门,还没抬脚就听见里头有箭矢流动的声音。   她倾身探头去看,没想到容铖也在。   “殿下?”云霄看她眼睛发亮,失声唤她。   宋时矜拽她示意别出声,片刻后她扭头用气音说话:“容铖也在呢。”   “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云霄从门缝里对上容将军看过来的视线,无言半晌,梗着脖子不情不愿的点头。   “殿下。”容铖朗声唤她。   宋时矜脊背发麻,连声回应:“在呢,怎么了?”   容铖略微弯了下唇,举举手里的弯弓:“比试一场?”   犹记得容铖做太子伴读的那些年,宋时矜也与他像今日这样比试过箭法,只不过每每都是她出口邀请,容铖性子沉稳行事妥善,不会拒绝她。   一来二去,两人比她与哥哥们的关系还要好些。   但今日不同,难不成……   宋时矜脑子里几度浮现出那个念头,藏在衣袖里的手指颤抖。   一边往场子里走一边在心中暗暗思索。   宋时矜犹豫,他也喜欢自己吗?可他怎么会喜欢自己呢?   可耳中忽然出现另一个声音拍案咆哮,宋时矜忽然警醒,是啊,她这么好,凭什么不能被喜欢!   眼看着就要到容铖身边,宋时矜骄傲的挺了挺肩膀。   容铖盯着她变化多端的表情,温声道:“你先来?”   “你先。”宋时矜谦让,“让我准备准备。”   从她面上收回视线,容铖愉悦笑起:“紧张什么,我又不是外人。”   “你当然不是外人。”   宋时矜用束带绑好袖子,掂着小弓心想: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就成婚,日后就可以是自己人了。   容铖首发偏离,但好在后面四箭均中靶心,只要宋时矜也有一箭稍偏她就赢不了。   给宋时矜让了位置,她迈开半步举起弓,认真地盯着靶心,笑着道:“若我今日能胜了你,你应我一件事情如何?”   容铖抱着弓双手环胸,没急着答允:“试试看。”   “那我一定赢。”宋时矜笑的爽快,可几箭下去嘴角的笑就隐隐有些绷不住了。   偏头看去,容铖半靠着桌沿,嘴边噙着一抹笑:“如何?”   “不行,这次不算。”宋时矜不依不饶,伸手又要去抽羽箭。   容铖一把按住她的胳膊,抬手在她额角敲了敲:“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不是君子。”宋时矜作势要去扒他的手,容铖也好脾气的任由她拉扯,见容铖眸光温煦,宋时矜沉浸其中,忽然把不住嘴问道:“你喜欢我吗?”   容铖笑意稍僵,这几夜接连的梦中场景突然与此时重叠,眼眸漆黑不见底,神情严肃不少。   宋时矜恍然回神后才发觉自己说了什么,看着变脸的容铖,密密麻麻的窒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喉咙微动,硬着头皮重复道:“容铖,你愿意娶我吗?”   “宋时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容铖皱眉,少见地唤了她名字。   宋时矜的手缓缓往前拉住他的衣袖,怯声道:“不愿意吗?”   盯着她的样子,容铖难忍头痛,却无意识地接了那梦里的一句话:“做妹妹不好吗?”   “可我不想做你的妹妹。”她忽然松了手,往后退去一步,不再等待他的话打消热情,失落道:“我明白了。”   宋时矜话音落地,慢慢放下手中小弓,仰头看他,容铖面色难看。   其实她明白,容铖年长她五岁,打小看着她长大,而今日这消息对他来说无异于是平地惊/雷。   可心中也纳闷,容铖身边从来都没出现过别的女人,就只一个她。   不是她,那还能是谁呢。   宋时矜思绪回笼,容铖面色已缓和,他跟着将弯弓放下。   “走吧,我送你回宫。”   宋时矜心情悲伤不已,低声道:“我可以自己回去。”   似乎是察觉到,容铖停下步子拉住她,大掌轻轻抚过她的后脑:“我说我送你。”   宋时矜不是矫情之人,于是没再推脱,两人并肩往永乐宫方向走。   看着他们一致的步伐,宋时矜叹息。   今日也是错觉横生的一天呢。   虽然告白被拒,但他还能送她回宫,宋时矜多少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名:容铖(cheng二声)   ★阅读正文请看下方[指南]:   1.长公主金枝玉叶,脾气是真不好   2.前世今生,男主有记忆,女主暂时没有,双c/架空/会有私设(你杠我就是你对   3.耳朵坑品良好,有事会请假,收藏作者你值得拥有   4.期待我们接下来的新征程:-D   -   感谢喂养:   营养液:热心市民+15 第2章 传言   除夕宫宴申时三刻开始,宋时矜中途回宫,抵达庆和殿赴宴时辰已过晚。   快到殿门,门口候着的内侍扬声道:“长公主驾到。”   殿内已落座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进殿时宋时矜不经意的往席面上扫了眼,发现有处空着位置,她撇撇嘴收回视线。   “淑嘉来迟,见过皇兄皇嫂,见过太后娘娘。”宋时矜福了福身子,遥遥对上新帝宋陵郅无奈的眼。   倒是皇后姚氏利落起身,清冷的眉眼含笑,点点她右手边空着的席面:“快来,知道你畏寒,特意给你备了暖炉。”   “多谢嫂嫂,嫂嫂待我真好。”宋时矜语气亲昵,姚皇后笑意愈深了些。   待云霄倾身为她解了披风,这才垂眸看向台下席面:“起。”   众人起身入座,皆是一片安静祥和。   唯有范太后下侧中间位置的范柔安偏头,低声对身旁女子嘀咕道:“真是没规没矩,陛下与娘娘都落座多时,她才入殿,多大的脸呀叫咱们都等她。”   女子面色微微泛红,显然是不大适应这场合,掩口回应:“姐姐快别说了。”   “没劲儿。”范柔安眼露嫌弃,冷嗤。   宋时矜视线淡淡扫过那处,见范柔安侧头面色不耐,心知她定是又不安分了。   趁她出神间隙,新帝宋陵郅带着姚皇后已经连敬两杯酒,殿内歌舞升平。宋时矜舔掉唇上的酒水,饶有兴致的扫视一圈,看清底下形势后扬了扬唇。   宋陵郅刚登基不久,后宫只有姚皇后一人,今夜殿中入列皆是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小姑娘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这其中也包括范柔安。   范太后先前几次建议,让侄女范柔安入宫伺候宋陵郅,也好多些时间陪陪她,谁料宋陵郅以先皇丧期拒了,还连带着推了登基选秀女事宜。   见他这般,范家自然坐不住。   范柔安如今已适龄,更是不能再等。   宋时矜低垂眼睫,漫无目的拨弄着盘中几颗青豆。   容夫人因身子不适推了帖子,又因适才那事,宋时矜已经猜到今夜宫宴容铖定然不会到场,他不喜热闹,但也或许是为了避开她。   容铖不在,她天大的兴趣也就淡了下来。   宋时矜入神,姚皇后倾身唤她,乐声嘈杂,一连几声都不见宋时矜答允。   姚皇后心思细腻,以为她是身子不适,倒也并未做她想。不过台下紧紧盯着二人的范柔安却不以为然,她掩唇嗤笑,细碎的笑声在歌舞突然静下的空隙间格外明显。   一曲结束,周遭众人纷纷将目光搁置在她身上。   宋时矜早被云霄提醒,收拢了思绪。   此刻听见动静,单手托腮定定瞧着范柔安,只想看看她又要作什么怪。   “嘉儿瞧什么呢,那般入神?”姚皇后趁机问询。   她这一声将殿内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范柔安刚喘口气,只听宋时矜兴味道:“妹妹瞧柔安今夜兴致甚高,自个儿坐着都能乐呵起来,不如说出来叫咱们也一道高兴高兴?”   这一句话又指向她,范柔安脸色泛白,“长公主莫要取笑,臣女不过是……”   她看向宋时矜,那人正小口咬着豌豆黄,范柔安鬼使神差的喃喃:“是看这豌豆黄颜色煞是好看。”   宋时矜瞧了眼刚吃的豌豆黄,眼神颇为一言难尽。   范柔安不能吃豌豆黄,那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此时主动要求,她怎么能不应。   “这自是简单。”宋时矜浅浅扬唇,快速道:“云霄,将本宫面前这份豌豆黄赐给柔安,叫她离席前请务必用完。”   云霄应下,抬着白玉碟去了范柔安身侧。   因这场变故叫歌舞停下,此时比宫宴还未开始前都要安静。   胆子大的朝上座望去,传言中性情肆意的女子笑意浅淡,而正位的姚皇后神情莫辨,新帝宋陵郅垂眸一言不发,两人似乎根本不在意宋时矜的所作所为。   直到云霄重回宋时矜身旁,姚皇后这才执起酒杯岔开话题:“今夜除夕,举办宫宴也是为了热闹,大家都随意,不必拘礼。”   有她铺话,歌舞才又重新开始,随后其间夹杂着轻快的笑声与细语,气氛融洽。   宋时矜小口抿酒,无意间撞上范柔安递过来的愤恨眼神,她笑着眨眼挑衅。   -   除夕晚宴结束后的几日接连下雪。   傍晚,宋时矜从姚皇后处回宫,想起适才姚皇后字里行间的意思,她对云霄道:“等过些日子,我打算办场射箭比赛。”   “比赛?”云霄诧异,小心地扶着宋时矜问道:“可有彩头?”   宋时矜走的喉咙有些干,咽下口水道:“自然,父皇当年赏了我一把长枪,就当彩头吧。”   这并非她随口一提的射箭比赛。   今日姚皇后说:“你也知道,如今陛下尚未掌权,你的婚事还是得早些做打算的好。”   这话实属戳进她的心窝子。   宋陵郅与姚皇后成婚三年未有子嗣,于是她就是皇室仅有的一位公主。   她虽爱慕容铖,却也不能不为宋陵郅着想。   途径梅园,她听见几句议论声。   “永乐宫那位的事儿听说了吗?”   “这几日宫里都传遍了,她被容将军不留情面的拒绝。如今还不回府,怕是担心被宫外的人知道了笑话。”   “不能吧。”   “怎么不能,你去问问东街那边谁不知道,要我说这容将军也是不知好歹……”   宋时矜眉心轻拧,扭头看了眼一无所知的云霄,情绪愈发暴躁。   见宋时矜越听越脸色越难看,云霄心惊胆战的扬声道:“长公主在此,还不过来问安。”   此话一出,议论声瞬间停止,纷纷上前跪倒在路边。   “刚刚说的什么?”宋时矜神情淡漠。   几个宫女低垂着头颤颤巍巍,宋时矜轻讽:“怎么?本宫问话你们都是哑巴吗?”   “殿下息怒。”最靠前的宫女哆嗦,“奴婢……奴婢们也是听来的。”   宋时矜眸子一眯:“听来的?从何处听来的。”   “这,这……”几人瞬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与容铖之事显然已纷传了出去,意识到这点,宋时矜勃然大怒:“去给本宫查,挨个儿问清楚,这事情到底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   “是。”云霄赶紧扶着她的手回宫。   永乐宫里伺候的人都是老人了,却也从没见宋时矜的脸色这般难看过。   她踱步进殿,紧紧绷着唇角抽了腰带丢在桌面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方才那几句话。   宋时矜闭眼,呼吸越发急促,脸色泛白,耳郭却一反常态的发红。   云霄怕气坏身子,斟半杯茶赶紧塞进她手心,宋时矜攥紧茶盏,手指颤抖,连带着杯盏里的茶水都洒出些许。   “砰”的一声,宋时矜终究还是没忍住,扬手用力将茶盏掷出。   茶水四溅,殿内伺候的宫女纷纷跪倒。   “殿下息怒。”   云霄扶她坐下,轻抚宋时矜轻颤的后背,“小宫女们闲来无聊,有些风影就被议论也是常事,如今就算是传出去,终归也是没什么影响的。”   “怎么没有影响!”宋时矜声音拔高,气得颤抖:“我就是见不得他被旁人当做玩意儿当成笑柄,况且那日周遭根本没人,我绝不信这事情没有主谋。”   云霄嘴角轻扯,她原本以为宋时矜是在意自己,竟没料到这想法甚是清奇。   见她气的狠,云霄又连连劝解几句,才好歹让宋时矜冷静下来。   宋时矜自知她脾气不好。   素日里虽瞧着时常笑吟吟的,但其实根本不好相处,除却面对容铖时下意识露出骨子里仅存的温柔小意,她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宋时矜强迫让自己忘却适才的情绪,掀起眼皮子吩咐道:“你亲自去,查清楚这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竟敢算计到本宫头上,揪出来必须得让她少层皮。”   -   正用膳,永乐门外的侍卫截下一名宫女。   云霄将她带到殿外候着,进殿禀报:“殿下,外头有个面生的宫女,说她知晓这事儿是何人为之。”   宋时矜垂眸吃着鱼片,嗯了声,得到应允,云霄将其带进来。   宫女跪在殿中,宋时矜放下玉箸,搅着莲子汤问:“你是何人?”   “奴婢是练武场外那条巷子的洒扫宫女。”   闻言,宋时矜偏头瞧她一眼。   宫女接着道:“宫宴次日,奴婢亲耳听见这话是从范家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她还说让知晓此事之人尽快散播出去。”   云霄看了眼宋时矜,她丝毫没有反应。   “知道信口雌黄会是什么结果吗?”宋时矜放下汤匙,单手托腮盯着她。   宫女连连磕头:“奴婢知道,兹事体大,奴婢不敢撒谎。”   宋时矜勾唇,淡声问:“你想要什么?”   “奴婢……”宫女瞧瞧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宋时矜,又慌张垂下眼:“奴婢常被欺负,几次都想一死了之,这次的事情是正巧撞上,所以奴婢才来试一试。”   “说重点。”宋时矜的指尖在桌面轻扣。   宫女磕头:“奴婢想留在永乐宫做洒扫宫女。”   云霄显然是没能反应过来,宋时矜眨眼,沉默半晌:“既如此,那你便留着吧。”   得了话,宫女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几番道谢后才慢慢退出殿外。   宋时矜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另一只手背,笑了声:“安置好她,顺便找个靠得住的太监盯着,查清楚这人的底细。”   云霄应下。   正要退下时,她听见宋时矜嘲讽道:“范柔安这个蠢货。”   “……”   天色渐晚,宋时矜打算出宫回府。   刚坐上马车,云霄不明就里的问:“殿下这是要放弃了?”   “放弃?”宋时矜抬起染了丹蔻的手指指自己,扯起嘴角问:“我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吗?”   云霄抬眼看她,老实摇头:“不像。”   宋时矜想起今日揭发范柔安的那宫女,指尖微捻:“那宫女可查出什么了?”   “她是个孤儿,入宫多年从未见过与谁交好。”云霄稍稍抿了下唇,“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或许当真是范小姐呢。”   出了宫,马车的速度稍稍快些,车帘上的流苏来回晃动。   宋时矜挑起帘子往外看,笃定道:“以我的了解应该不会是她,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栽赃给她。”   说到此处,她又嗤笑:“这个蠢货除了明面上耍耍小心思,她还没那种聪明劲儿使阴招。”   她在气头上也想过,或许是范柔安无意间偷听来一手为之,可转念再想,范柔安从不去练武场,她脑子里头灌的水比小心机还多。   云霄虽不解,但还是唯宋时矜马首是瞻般的点头附和。   -   冬日里的黄昏光线黯淡,天边更像是被笼了纱面,雾蒙蒙的。   长街上行人二三,略显寂寥。   平宁街容府里,倒是热闹的紧。   容铖手握缰绳停在门口,翻身落地,将马递给迎来的小厮。   管家看着他听见动静脚步微顿,赶紧解释道:“府上来人了,云家夫人带着三小姐前来做客。”   闻言,容铖不由得有些烦闷。   云家最近同母亲走的属实有些近了,京中传言四起,容铖再怎么无动于衷也起了些躁意。   他抬手按按眉心,点点头脚锋一转回了梧桐苑,房门紧闭,容铖几步过去推门而入,庆俞紧随其后。   进去后容铖解了大氅递给庆俞,径直坐在案前问:“查清楚了吗?”   庆俞挂起衣裳,给他斟满热茶立即道:“昌州那边毫无异动,探子递来的消息说转运使近来身子强健的很,公子,您查此人做什么?”   容铖双手交握抵住下巴,半天没做声。   叫人去查昌州,是因为他近日接连不断的梦魇。   梦中不断提醒他,三月昌州恐生异变。   容铖本是不愿相信的,但到底事关江山社稷,皇上与范太后整日虚与委蛇,他在外头不能不留心些。   此事查出的结果到底还是随了他心中所想,而那梦境几次三番出现,容铖没办法不在意。   如今近在咫尺能验证那梦的,只有二月初二祭礼——   姚皇后无端晕厥。   思及此,容铖闭上眼。   这棋下的艰难,走错一步或许之前所有的部署都会白费。   那这局他到底赌的是对是错?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哥哥名字:宋陵郅(zhi四声)   -   感谢喂养:   营养液:   时+6   之卿+4 第3章 烫伤   一晃两日,转眼便到了平国公府办宴席的日子。   年前平国公府遭了贼,国公夫人索性将院子重新修葺了番,于今日办酒席宴请众人。   宋时矜刚到场,就瞧见范柔安打扮的花枝招展,衣裳颜色娇嫩,鬓间一支海棠步摇,衬的整个人精气神大好,半分不像刚禁足出来之人。   盯着她瞧了一阵,宋时矜偏头忍笑。   宋时矜太了解这人浅显的心思了,晚宴上叫她在宋陵郅跟前彻底丢了脸面,想来进宫无望,就立马换了目标。   平国公府世子样貌端正,性情温和,比范柔安只大两岁。   这容貌家室都数出挑,范柔安当然不会错过今日机会。   尤其是,范柔安那位同父异母的幼妹很喜欢世子爷,两人在府上整日别苗头较劲,范柔安做梦都想扳回这一局。   宋时矜笑了笑,亲眼见着她往世子爷跟前去,忽地扬声唤:“柔安妹妹。”   被这声音吓得一抖,范柔安以为自己心思被察觉,赶紧回头去看,却见宋时矜立在她身后,满眼都是笑意。   “你干什么?!”范柔安瞪她。   宋时矜缓慢伸出一只脚在地上轻轻点着,提醒道:“妹妹是不是忘了规矩,要是忘了,本宫就让身边婢女给你示范一次提个醒?”   被宋时矜支配的恐惧历历在目,范柔安一想到不远处还有世子在看着,她就怕宋时矜又做点什么事情出来让她丢脸。   于是赶紧福了福身子行礼:“见过殿下。”   宋时矜收回脚,“本宫有事问你。”   范柔安直白的眼神丝毫不加以制止,满眼写着“你找我什么事”这么几个字。   “本宫喜欢容铖这事儿,是你说出去的吧。”宋时矜双手环胸。   “你喜欢谁?”范柔安做作的睁大眼睛。   宋时矜最不喜欢装模作样之人,见状眼神变冷:“想来是本宫给你脸了?”   “……是我。”范柔安承认,说完赶紧伸手捂住脸:“但这事情在我说之前就已经有人知道了。”   宋时矜眯眼看她:“谁?”   “我也是宫宴前听宫女说的,要不是你那天晚上羞辱我,我才不会说出去。”   宋时矜似笑非笑:“所以这事情追根究底还是怪本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范柔安叹息完,又后退一步。   宋时矜知道从她身上再套不出什么话来,又戏弄了她几句,看着她像只蠢鹅心情好些,才挥手让人离开。   云霄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是听见了这番话。   沉吟片刻,她问:“殿下,此事……还查吗?”   “查。”宋时矜盯着不远处的亭子,“安排人从宫女身上下手,看看有没有什么远房亲戚。”   平国公府宴席实在无趣,宋时矜套过范柔安的话后,跟国公夫人露了个脸便先离开。   马车里,宋时矜想了想支起手肘撑在小桌上,轻声嘀咕:“快到虞绵的及笄礼了,也不知巧金阁的礼物备的怎么样了。”   虞绵是宋时矜的手帕交之一,宣平侯独女。   云霄瞥了眼天色,“还早呢,咱们去瞧瞧吧。”   “也成。”宋时矜点头。   马车将她们送去南街的巧金阁,宋时矜刚下马车,就看见门口系着面纱的青衣女子。   她眼前一亮,笑着道:“清吟姐姐也在呢。”   宋清吟抬头看向她,也跟着笑开:“嘉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宋时矜扶着云霄站好,快步迎过去拉住她的手:“这不是虞绵快要及笄了吗,我给她备了礼物,想来看看。”   “我也是来拿东西。”宋清吟笑着,一双桃花眼弯弯,瞧着极其温柔,“前些天得了风寒,你及笄我也没能去成,就连除夕宫宴也没到场。”   宋时矜凑近看了看,笑嘻嘻道:“现下瞧着精气神这样好,想来风寒应当是好了。”   宋清吟掐她脸:“就你嘴皮。”   两人手挽手进了铺子,云霄上去询问,宋时矜垂眸看首饰,片头看向他随口一提:“那日宫宴我也没瞧见皇叔呢。”   宋清吟唇畔的笑意略微不自在,打趣:“我父王向来不喜热闹。”   “也是。”宋时矜想起容铖也如此,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正巧云霄捧着檀木盒子走过来,“殿下,礼物已经备好了。”   东西拿过来,宋清吟跟着看过去。   盖子被稍稍掀开些,里头放着一套宝石头面,最亮眼的是簪子上那颗毫无杂质的鸽子血。   宋清吟眼里露出艳羡,她虽是端亲王之女,又受封郡主,可这样华丽的头饰也甚少见。   “妹妹这是……”   宋时矜“啊”了声,合上盖子道:“虞绵那人就喜欢这俗物,鸽子血我留着也没用,索性送了她去,免得成日里念叨。”   她这随意模样,像是根本不将这珍贵之物放在心上。   宋清吟低头掩住眸中情绪,唇角愈发紧绷。   两人漫步离开,宋时矜沉吟:“姐姐用晚膳了吗”   宋清吟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醉仙楼,摇头。   “那咱们一道去吧。”   傍晚的余晖下,宋时矜迎光而立,她黝黑瞳孔亮着光,好像缀满了漫天星辰。   宋清吟盯着她看了半晌,神色复杂的应下。   -   醉仙楼并非酒楼,三层的食肆正好能看见隔了条街的护城河。上元佳节时,在这三楼临窗而望,满河花灯的场面极其壮观。   宋时矜定的暖阁居中,隔道墙的房间里,正有两人对面而坐。   刚从宫里出来的容铖手中摩擦着茶盏,“寻我来有事?”   他望向对面的人,男子面容清朗,与宋时矜眉眼间的英气略有几分相似,衣着华贵,腰间挂着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宋”字。   放眼大宋,能将此刻有此姓氏的物件挂在身上的,唯有宋氏皇族。   而这人正是先皇与兰太妃之子宋陵启。   “听闻四皇妹终于向你坦露心事了?”宋陵启执杯饮下一口,调侃的笑。   容铖心中诧异他怎知晓,扫他一眼:“你怎会知晓。”   宋陵启轻笑:“如今满宫里都知道了,听说是在练武场?你们这定情之处也是特殊,怕是叫人撞见顺嘴说了出去。”   “况且……”宋陵启稍作停顿,抬眼看他:“我很早以前就发现了,她黏你黏的那样紧,可不像哥哥跟妹妹。”   容铖眼神稍沉。   听见他的笑声,容铖略微不爽:“晋王殿下对这种事情不应比我更熟稔?”   宋陵启面上笑意淡了些:“别提我的事儿。”   两人对坐饮茶,出神间隙,宋陵启倏然问:“你当真对嘉儿无意?”   容铖想起这些日子京中流言他与云家小姐的婚事,心口堵闷,不知该如何回应,索性便直接闭口不言。   见他这副表情,宋陵启的指骨在桌面扣了两下,缓声道:“嘉儿也没什么配不上你的,就是脾气臭,你若真无意,那便尽早做抉择,我可不想看她哭哭啼啼。”   话音刚落,隔间传来一道熟悉的慌张痛呼。   宋陵启皱眉,倏地起身推开门走过去,容铖随后。   隔间木门半开,宋时矜的手背沾了滚烫汤水,不多时就红了小片。   宋陵启推门而入,屋内两人纷纷抬头看去。   “三哥。”宋时矜捏着手出声唤,云霄按着她的手放进冰水里。   宋时矜娇嫩的皮肤火烧火燎,疼的眼眶红透。   “怎么回事?”宋陵启抬步刚进门,就听他身后的容铖问。   云霄拧着眉心疼道:“郡主打翻了碗,汤水洒在殿下手背上,幸好殿下躲得快。”   “清吟姐姐也是不小心,待会儿上点药就行。”宋时矜低着头看伤势,也没去在意容铖,她怕宋清吟内疚,赶紧出言。   宋清吟手足无措,愧疚不已:“适才手打滑,没曾想烫伤了妹妹。”   门口两人往这边走,容铖没出声,宋陵启只得安抚宋清吟:“无碍,人没大事就行。”   云霄小心的将手拿出来,浸了冰水瞧着倒是好些了。   “都是我不好,嘉儿,抱歉。”宋清吟略带哽咽,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似乎并没有发觉周遭低沉的气息。   宋时矜实在无奈,盯着她的眼,又觉得根本无人怪她,莫名道:“你……”   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寂静的暖阁内容铖打断:“既伤的是她,那你红的是什么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容狗:不解风情本情:-D   耳朵:你们不给我留言,是因为爱情会消失的对吗?   -   新出场人物:   宋清吟:是女主皇叔端亲王独女,泰安郡主。   宋陵启:女主三哥,晋王,先帝跟兰妃之子。   -   感谢喂养:   营养液:时+2 第4章 晕厥   容铖的话让暖阁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宋时矜手背发痒,难受的想挠,刚伸出手就被中途截住。   她瞪大眼睛看过去,容铖抿紧唇角与她对视。   僵持片刻,他一言不发的拽住宋时矜的胳膊往出走。   屋外凉风阵阵,宋陵启轻触眼底,正想告辞时,他却晃神般看见宋清吟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色。   宋陵启稍稍拢了拢眉,压下那点奇怪心思,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暖阁只剩宋清吟与婢女。   婢女犹豫再三,上前抵上门,还未收回手,就听得身后瓷器碎裂的声音。   “郡主……”婢女回身,低声提醒。   宋清吟抿唇行至窗前,抓紧窗沿盯着楼下一晃而过的两道人影。   眼底郁色沉沉,与这黑夜交融。   街边药铺里,宋时矜被容铖重重按在长椅上坐下。   走到掌柜跟前,交代几句折回她身边。   宋时矜轻甩两下酸疼的胳膊,抱怨道:“你做什么啊,是不知道自己手头的劲儿有多大吗?”   “那你知不知道不上药会越严重。”容铖语气冷淡,还带着隐隐怒意。   宋时矜莫名扫他一眼,想起方才他对宋清吟的态度,忽然好奇:“适才你那样说她,莫不是这是心疼我了?”   “……”容铖下唇微动,不等开口,宋时矜左右张望后接话:“这地方能成吗?”   容铖在她身侧坐下:“不会给你开刀。”   “我宋时矜可不是鹌鹑。”宋时矜瞪大眼睛看他,满脸不可置信。   容铖忍笑忍的嘴角颤抖,移开视线:“哦。”   瞧见他傲娇模样,宋时矜突然心生一计,弯了唇角。   她扬声道:“大夫,给我药就好。”   话音落,容铖下意识看她,宋时矜默不作声的眨眼。   跑堂将药送过来,待他离开,宋时矜伸出自己的手递到容铖眼皮底下,继续眨眼:“快给我上药啊。”   见他不动,宋时矜歪了歪头:“快点啊,我很疼的。”   容铖轻扯嘴角,扫了眼她的伤口,将热水沸过的细布剪裁好,慢条斯理的往细布上敷药。   他低着头模样认真,宋时矜瞧见黑长的眼睫跟高挺的鼻梁,笑意还未涌上,就听见容铖不解风情的开口。   “殿下是眼睛不适吗?”   宋时矜诧异挑眉:“什么?”   容铖捏着细布边缘,小心盖合上她的伤口,似笑非笑的道:“可这药只能治烫伤。”   言外之意便是,若眼睛不舒服,这药治不了,需得重新准备药物。   宋时矜忍气吞声的闭上嘴,她发现自从表明心意后,容铖再不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少年小哥了。   不过回想,当初那个也仅次于他不开口说话时才存在。   看他动作轻缓地将细布层层绑好,宋时矜又没忍住浅浅扬唇。   伸手戳戳他的额角,轻声道:“瑾之,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这该怎么办?”   容铖抬眸扫她:“就不怕我再不理你。”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舍不得的。”   “死缠烂打这一招,可没人掌握的比我再好了。”   宋时矜自顾自地碎碎念,容铖不动声色地放缓动作。   待她说完,他正好将布条系成结。   宋时矜举起手来回看了看,满意地眯眼笑开:“你日后若是不上战场,还能开个铺子。”   “什么铺子?”容铖边收拾东西边问。   她晃晃自己的手:“药铺呀。”   容铖起身,似是忍无可忍,偏头道:“给你这样聒噪的伤患包扎伤口吗?”   “那还是算了吧。”宋时矜跟着起来,看他将东西递还回去,小声说道:“若人人都像我,那岂不再无特殊光环了。”   从药铺往出走时容铖脚步稍顿,指尖紧了紧,无意识地唤:“殿下……”   “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宋时矜对他的无趣表示不满,嘴角耷拉着走到马车边,回头看眼他乖乖挥手:“回府啦。”   容铖盯着车帘放下再到马车消失。   轻声呢喃:“喜欢我……”话毕,莫名浅声笑开。   -   长公主府在玉清街西侧,这街上的另一座宅子是逆王府邸。   乃是先帝与皇贵妃所出之子,宋时矜大哥,当年也不知被人撺掇还是蛰伏已久,起兵谋逆却被先帝一举击毙,许是为了给宋陵郅清扫上位之路,先帝处理起来丝毫不手软。   逆王被毒酒赐死后,皇贵妃也因病重先后从冷宫挪出宫外囚/禁休养。   然那场谋逆的先后起因,宋时矜知晓些许,虽不多,但至少明白这并非旁人认为的那样简单。   思及此,宋时矜稍稍垂下眼睫,抬步进屋。   倚着软枕靠坐一阵,盯着云霄放礼物盒的举动,忽然想起尚在醉仙楼时,她与宋清吟的对话。   宋时矜加封长公主的晚宴上,她曾送给宋清吟一支白玉簪,那玉簪样式时新,宋清吟极其喜欢没舍得戴。直到去年腊月底,宋时矜才发现她几乎日日都将那簪子别在髻上。   今日瞧了眼便随口一问:“那簪子姐姐没戴了吗?”   “啊,簪子断了。”   她记得宋清吟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可宋清吟面色僵硬,让她起了疑心。   抬手按着唇角,宋时矜轻啧一声。   云霄察觉她情绪不对劲,低声唤:“殿下?”   宋时矜面色如常:“你可还记得父皇身边的那位贵妃娘娘?”   “记得。”云霄不由得一愣,反问道:“殿下怎的问起那位了。”   宋时矜的指尖在桌面缓缓扣了两下,淡声道:“你去安排人手,待虞绵生辰一过,我去看看她。”   云霄皱眉:“可殿下,先皇曾说过不允人前去探望。”   “无碍。”宋时矜摇头,手指点着另一只手背,“悄悄儿的,别叫人发现就是。”   她反复思量,怎么想都觉得似乎有哪里奇怪,传言四起、宋清吟提起端亲王时不自在的笑,都让宋时矜觉得,她不对劲。   离开皇宫,宋时矜的生活再次回归平静。   虞绵生辰在二月初一,怀揣着为手帕交庆生的心态出府,却在府外看见马背上的容铖。   宋时矜往他身后看了一眼:“三哥呢?”   “他不去。”容铖的身子随着马儿晃动,微扬下巴:“上马车,我送你过去。”   闻言,宋时矜心头喜悦,却口是心非:“我自己可以。”   容铖眸色淡下来:“你三哥让我护送你过去。”   “哦,怕我出事吗?”宋时矜撩着耳畔没有的碎发,控制不住地弯起嘴角。   管他是自己要来还是谁让送,反正只要是他就行。   容铖立在原地,眼神认真:“不是,是怕别人出事。”   “正巧我今日闲来无聊,就当做个好事。”   宋时矜看他两眼,抿着飞速上扬的嘴角转身登上马车,眼见着车帘降落,容铖轻哼,仔细听来似夹杂着些许笑意。   宣平侯府在玉清街以东,今日独女及笄,大办宴席场面很是热闹。   马车停下,侯府门庭前众人瞧见马车上的皇家标识,纷纷退让开,等宋时矜落地,就连宣平侯与侯夫人都上前两步行礼。   一年前先帝驾崩,宋时矜曾在宣平侯夫妇身边待过一段时日,素日里走的亲近。   瞧见两人欲要行礼,她赶紧扶住:“您二位跟我客气什么,我可只当是回自己家呢。”   宣平侯夫人笑着点头,嗓音略显洪亮:“快进去,绵绵在她房里呢。”   得知容铖还得进宫,宋时矜与他打过招呼,直接入了虞绵院落。   甫一推门,身着海棠广袖散花裙的小姑娘朝她奔来,眼里都是掩盖不住的喜意,胳膊被抱住后,宋时矜瞧见她下意识往院落外看了眼,随即笑意隐去。   “不是吧。”宋时矜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我来你这么不开心啊。”   虞绵不死心的踮脚看,见她不应声,宋时矜无奈:“他没来。”   “为什么啊。”虞绵杏眼尾部上挑,神色稍显失落,“上次遇见你三哥,我还特意告诉他了。”   宋时矜摊手,拉着她往里走:“不知呢。”   虞绵好心情瞬间消失,沮丧道:“那我束发加笄他便看不到了。”   “没事的,大婚最美的时候给他瞧就是了。”宋时矜侧身倚在榻上安抚她。   虞绵伏在她胳膊上,面色恹恹。   大宋女子的及笄礼仪式冗杂,虞绵的及笄礼安排在侯府正厅举行,宾客落座,宋时矜没有去一早为她安排的地方,而是悄无声息的立在人群中。   她看着虞绵被束发加笄,缓慢又端庄的行了大礼,一时心头感慨,余光忽然扫过眼熟的侍卫,快步上前拦住。   “三哥让你来的?”宋时矜笑意刺眼,宋陵启随侍头皮发麻。   他本是被宋陵启安排来送及笄礼的,临走前百般叮咛不要被人发现,现下被宋时矜拦住,那距离虞绵知晓也不远了。   随侍硬着头皮道:“殿下,王爷吩咐小的偷偷来。”   宋时矜听见这话乐不可支,按按眉心克制住笑意道:“他亲手选的东西?”   随侍点头。   知晓他们二人之间的奇怪纠缠,宋时矜扬手:“回去吧,本宫不乱说。”   随侍将木盒递给宋时矜,不放心道:“殿下当真?”   “本宫还能说谎不成。”   宋时矜没再理他,自顾自的往里走。   趁着这间隙,她打开看了眼,是对虎头虎脑的大阿福。   被宋陵启这礼物逗得笑出声。   将礼物转交给虞绵婢女,只说这东西在前厅瞧见,宋时矜便想着给她送去,希望虞绵好生珍藏,一句不提是宋陵启送来的。   宋时矜回府已是日落,天边暮色变幻。   在长廊下怔忡许久,莫名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   翌日二月二,民间有祭祀活动,皇宫也毫不例外。   宫里将祭祀活动安排在宝华殿,本是宋陵郅与姚皇后率领后宫众人,然后宫空余,索性便安排了宋时矜与宋陵启入宫一道祭祀。   范太后所生楚王刚满六岁,前些时日偶感风寒,范太后为照料他拒了这祭礼。   入宫时,兄妹俩同乘一驾马车。   宋时矜单手撑着侧颊,视线停顿在宋陵启面上,手指缓缓轻扣:“三哥。”   闭眼小憩的宋陵启嗯了声,“干什么?”   “昨日那对大阿福我瞧着喜欢的紧,三哥不如给我也寻来一对?”宋时矜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眼神越来越直白。   宋陵启抬眼,冷不丁开口:“原来你不喜欢俗不可耐的金玉物件啊。”   “三哥从何得知我喜欢那些,放眼认识的姑娘里,最喜那俗物之人可是绵绵,三哥怕不是记混淆了。”宋时矜双眼似乎都写着“看透一切”四个字。   闻言,宋陵启又重新闭上眼,欲盖弥彰般的回应:“容铖告诉我的。”   宋时矜看破不说破,轻声哼笑,压根不相信他的话。   马车停在宫门口,换了暖轿,不多时抵达宝华殿。   宋陵郅与姚皇后早已入内,两人磨磨蹭蹭跟进去立在后头,祭礼开始。   二月二祭礼只上香即可,并未花费太多时间。   宋时矜今日眼皮跳的飞快,上香时手指一抖,若不是宋陵启眼疾手快扶了一把,那火星子就直接落在她手背上。   见她状态不佳,宋陵启问询:“你方才打什么愣呢?”   “我总觉得今儿要发生什么事。”宋时矜摇头,神色凝重。   与宋陵启说话时,无意间目光触及姚皇后,扫过她过分艳丽的唇色,宋时矜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就看见姚皇后虚浮脚步一晃,几步踩下台阶直直栽倒在地。   周遭混乱,宋陵郅大惊失色将她抱起。   宋时矜掐紧手心,迅速道:“赶紧去请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喂养:   营养液:一颗阿橘+3 第5章 印证   “公子……”庆俞朝书房飞奔而来,神色慌张。   容铖捏着小毫在砚台中轻轻扫了扫,眉梢微抬:“发生什么事了?”   庆俞咽下口水:“祭礼刚结束,皇后娘娘晕倒了,晋王殿下安排人来通传您,请您入宫一趟。”   话音刚落,容铖手里的小毫“啪嗒”一声,跌落在白净纸张上。   上月底与宋陵启见面时,他便多提了一句,若是宫里有什么事情,定要第一时间来知会他。   时至现在,这梦已到了验证的时候。   容铖用力咬合牙齿,起身边整理袖口边大步往出走,他策马独自入宫,到宝华殿偏殿时太医院首刚从里出来。   脚刚迈下台阶,就看见宋时矜急声问:“皇后如何?”   “回禀二位殿下,皇后娘娘乃受凉导致心悸,近日来又过于疲惫,才会发生晕厥。”太医院首躬身,犹豫了一下:“微臣已开好药方,现下亲自前去抓药。”   “不必。”宋时矜抬手,吩咐道:“云霄,你带着太监亲自去,速去速回。”   她将院首留下,以防再出现什么状况,院首表示理解,将药方递给云霄。   宋陵启扫见容铖,稍显严谨的面色缓了些,“你来了怎么不过来。”   “没事吧?”容铖将视线从宋时矜身上移开,温声道。   “无碍。”   宋时矜看了容铖一眼,只觉他今日很是奇怪,脸色微微泛白,也像是生病一般。   忍耐片刻,问:“你身子也不适吗?”   闻言,宋陵启看向他,发觉容铖的面色着实不对劲。   容铖盯着宋时矜,眼底暗潮汹涌:“我没事。”   宋时矜却浑然不觉,点点头不再说话。?轻?吻?最?萌?羽? 恋?整?理?   宫里待着无事,宋陵启闲不住,禀明宋陵郅后即刻出了宫。   宋时矜与容铖在殿外候着,刚过晌午,姚皇后服药施针后悠悠转醒,宋时矜才松口气。   容铖盯着她的侧脸,忽然就想起前世她求而不得的一辈子。   心下颇酸,一时没忍住收回眼。   察觉到来自旁边的视线,宋时矜扭头:“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容铖轻咳,适时掩盖住微红的眼尾。   宋时矜紧紧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稍变:“容铖,你不会是……”   对她无动于衷、却在得知皇后晕厥却在意入宫、面色惨白……   这一件件,她可没有冤枉容铖。   “嗯?”   “你不会是爱慕我皇嫂吧?”宋时矜面色如土,心口都在颤。   容铖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不是……”宋时矜口里发苦,像是吃了黄连,“我也没这么差吧,我的样貌怎么也能排第二,你这……”   犹豫着,宋时矜还连连叹气。   容铖仿佛受到冲击,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真是太荒唐了。”宋时矜喃喃,眼见就要起身。   见她动作,容铖抬手按住宋时矜的胳膊,耐心即将散尽:“荒唐的是你,我怎么可能……”显然是说不出口,抿抿唇神色不耐,“况且你样貌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宋时矜置于桌面的手指微顿,下意识看他:“你夸我美?”   “……”容铖无言,死活不肯再开口。   宋时矜眼里满是惊喜,还想再逼他重新说一次,偏巧宋陵郅的内侍快步出来:“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担心宋陵郅有事安排,宋时矜起身入内。   她站起的那瞬,恰好错过了容铖嘴里飞快带过的“很美”,也错过他眼底的温柔。   容铖看着她的背影,他恍然发觉,宋时矜褪去青涩,早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女子。   想起那日宋时矜对他说的话,容铖压下眉心,轻扯嘴角。   -   姚皇后歇缓片刻后,宋时矜陪她回宫。   而容铖有事禀报,随宋陵郅去了养心殿。   宋陵郅正值弱冠,一双眉眼清隽,带着这年岁应有的少年气,与宋时矜不同,宋时矜五官略带先帝的英气,只他与先皇后笑起来连眼尾翘起的弧度都相似。   看着不似前世双眼浑浊的宋陵郅,容铖深吸口气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何事?”宋陵郅扬眉:“你直说便是。”   容铖沉吟片刻,抿唇谨慎道:“三月底,昌州会发生暴/乱,转运使身亡。”   说这话时容铖认真地盯着宋陵郅的双眸,他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前世轨迹如期而至,那他拥有这段记忆便毫无用处。   前世转运使离世,宋陵启奉命前往调查,被人算计与一农家女同榻醒来,而那农家女处子之身被破,他洗不清。   那时宋陵启跟虞绵婚事已定,宣平侯爱女成命,当即取消婚约。   虞绵遂郁郁而终,宋陵启一生都在为其赎罪。   他这些时日捋清的梦境已经验证,也相信了自己在无形之中拥有了前世记忆,而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阻止。   思及此,容铖抬眼看向不可置信的宋陵郅,愈发坚定道:“陛下,召转运使回京吧。”   “朕竟不晓得瑾之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宋陵郅已然笑开,显然是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容铖闭了闭眼,叹息道:“陛下不信微臣吗?”   “朕与你一道长大,自然信你。”宋陵郅笑着开口,“可这梦境中终是梦境,如何也不能与现实混为一谈。”   “是。”   “微臣起初也不信,但今日臣为何会在皇后娘娘晕厥后立即入宫,是因为……”容铖舌尖发麻,竟不敢抬眼去看宋陵郅,“是因为此事也在微臣梦中出现。”   宋陵郅面色终于缓缓变得严肃起来,紧拧眉头:“此事不可信口开河。”   “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容铖捏紧扶手,唇色泛白。   “那你说,”宋陵郅顿了顿,犹豫道:“该如何?”   容铖起身作揖:“传召昌州转运使回京,安排人手暗中观察,若有行事诡异者尽数缉拿。”   宋陵郅盯着杯盏,沉默片刻道:“这事情朕交由你去办,私下里,切莫引起混乱。”   “微臣领旨。”   目前最重要的事已改变轨迹,容铖浅浅松口气。   宋陵郅与他下了两盘棋,内侍捧着几张画像入内,“陛下,画像已备好。”   “嗯,长公主呢?”   内侍低声回应:“还在皇后娘娘宫里,可要请来?”   宋陵郅落棋子的手指停顿,继而落下:“不必,稍后再去。”   棋子步入死局,宋陵郅活动手腕,忽而道:“朕在京中寻了几位适龄男子,你帮朕看看?”   容铖抬眼:“陛下这是要为长公主择驸马?”   “是。”宋陵郅缓缓打开画像,无奈道:“当年父皇驾崩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朕作为兄长,总得为她寻位良婿。”   容铖一言不发,视线落在展开的画像上。   广平侯嫡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可容铖却记得,前世这位公子哥玩过头,被仇人动手落下残疾,后半辈子性情暴戾,缠绵病榻。   “如何?”宋陵郅见他出神,刻意放到他面前。   容铖淡淡收回眼:“陛下有所不知,广平侯嫡孙上月在浮曲阁收了位姑娘做外室,广平侯得知后关起门将人吊着打了一顿。”   宋陵郅诧异看他一眼,继而轻啧:“广平侯如今一把年纪,当真不易。”   “陛下这画像,还是留给长公主细看为好。”容铖面无表情,宋陵郅却觉得他所言有理。   待他走后,宋陵郅传了宋时矜过来。   行过礼,宋时矜瞧见他眼神,撇嘴道:“嫂嫂没事。”   宋陵郅点头,这才献宝似的将画像递给她,“瞧瞧,这里头可有心仪男子?”   宋时矜随意翻了翻,“哥哥,我打算再过几日办场射箭比赛。”   “选驸马?”宋陵郅单手托腮,满眼好奇。   “自然不是。”宋时矜抚过案前的崭新砚台,轻声道:“如今我年岁正好,为何要紧着婚事,就只当是年初开个好彩头吧,若是能有瞧的上眼的认识认识,也叫你放心不是。”   宋陵郅认可:“此话不假。”   “哥哥倒从来没问过,你心仪的男子是何种模样?”   宋时矜想也没想:“容铖那样的吧。”   宋陵郅先前听到不少有关宋时矜爱慕容铖的传言,但他始终觉得不可信,可这时候听宋时矜亲口承认,他仍是有几分摸不着头脑。   都被拒绝了,竟还能不放弃。   这到底得有多喜欢。   摸摸下巴,宋陵郅沉吟道:“他哪里好?”   “这种事儿不好说。”宋时矜把玩着玉狮子,似有若无的嘟囔了一句:“但他好像哪哪儿都长在了我喜欢的点子上。”   宋陵郅一想适才容铖的态度,故作犹豫道:“可你不觉得容铖对你无意吗?”   “我知道啊。”宋时矜大方点头,认真请求:“哥哥,给我三个月吧,三个月以后他一定会喜欢上我的,要是不行的话,那就哥哥说了算。”   闻言,宋陵郅了然:“欲擒故纵?”   “岂不妙哉。”   -   先帝那位皇贵妃姓年,如今被安置在滢水岭,此处是皇家庄头,除了定居在此处的村民们,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宫里的人。   少时她曾听宋陵郅提起,皇贵妃同母后一样,是位极其温柔的人,他们也曾唤过一声“年姨”。   正是因为她性情良顺,宋时矜才不信,她会养出一个会弑父谋逆的儿子。   逆王篡位那年她六岁,因范太后入主中宫去看热闹,当夜逆王起兵,她被困在城墙角的草堆里。宋时矜亲眼所见,那位温暖和煦的大哥喝下黑衣人递给他的药后,就如同体虚之人饮下鹿血酒,浑身都是血气。   思及此,宋时矜吐出长气。   “殿下,路程还远,您歇会儿吧。”   云霄身着窄袖骑马服,头发也被梳成单髻用一根木簪盘起。   车帘微微晃动,宋时矜单手撑着侧颊朝出张望。   月色下,她神情淡然。   “云霄,你说当年逆王篡位,会不会是有人安排而布了一场局。”宋时矜声线轻柔,夹杂着些许叹息。   云霄端坐:“可为什么布局,没有理由的。”   宋时矜失声笑开,收回手臂往后靠了靠:“为了权利,为了那个位置。”   “这世上谁能抵挡得住皇位的诱惑呢,哥哥这条路,如今还没迈进门槛呢。”宋时矜低声喃喃,双手环抱闭上眼,“得帮帮他啊,总不能让我的哥哥太辛苦。”   朦胧月光笼罩着马车周遭,路途颠簸。   与此同时,另一条小路的两匹骏马随着他们的马车缓缓往前而去。   刚过亥时,马车在小路尽头停下。   庄上一片漆黑,家家户户好像都已睡下。   宋时矜落地后抻个懒腰,带着云霄脚步轻缓的往看押皇贵妃的院子而去。   山头安静,云霄上前敲门。   片刻后穿着玄色锦衣的暗卫打开门,将人迎进来:“殿下。”   “嗯,都安顿好了吗?”宋时矜抬步往里走。   暗卫低声道:“是。”   “人在哪?”   带着宋时矜走上台阶,推开一扇门,暗卫道:“殿下请进。”   云霄与暗卫在外,宋时矜闻着里头的气味,脚步停顿后缓慢入内。   年氏背对着门口面朝窗户,她仰头望着远在天边的月亮,屋子里只燃了几盏煤油灯,这或许还是暗卫将那几个看守的老嬷嬷打晕后特意点上的。   宋时矜走到她身后,盯着那抹削弱背影,隐忍道:“年姨。”   年氏无动于衷,宋时矜捏紧手指上前几步,却听见了她嘴里低低的歌声。   陌生人的气息涌动,年氏停了呢喃,僵硬地扭头看向宋时矜。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令宋时矜后退几步,难以忍受的干呕起来,她捂着心口不断往后退,年氏却忽然起身摔倒在地抓住她的裙摆。   宋时矜站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年氏眼神空洞地喊叫:“救我,救救我……”   “年姨……”宋时矜犹豫半晌,她慢慢蹲下,“您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见这话,年氏手指一颤,松开她的裙摆环住自己的肩头:“我脏,我恶心,下/贱……”   这些糟心字眼反复从她嘴里出来,宋时矜轻按眉心,已是知道自己这一趟时白跑了。   正想起身时,云霄忽然推门而入。   宋时矜偏头看过去,她低低喘息:“殿下,庄户们快来了。”   “啧。”宋时矜深深看眼年氏,站起来冷声道:“撤。”   门口传来暗卫的声音:“殿下,从窗户走。”   话音落,暗卫消失在夜色里。   宋时矜与云霄利索翻窗而出,脚下刚踩稳,就被旁边伸出的手拉进草丛。   一股熟悉的气味包裹着宋时矜,她刚发出声音,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温热大掌抚向她后脑,轻轻一按,宋时矜靠上他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容狗:来救媳妇,看我小拳拳(哼唧   -   这几天我想蹭下玄学,日更,不过更新可能不稳定(躺   -   感谢喂养:   营养液:   时+5   热心市民+21 第6章 旖旎   “别说话。”   容铖将她扣进怀里,温热气息倾吐在耳畔敏感的肌肤上,宋时矜瞬间绷紧下颚,揪着容铖的衣角。   待村民们夹杂着话语的脚步声离去,容铖才慢慢放下手。   宋时矜后退一步,两人之间距离太近,她心跳的飞快,欲盖弥彰般的偏头打量。   “云霄呢。”宋时矜小声问。   容铖抬眼盯着屋檐,浅浅吐出口气:“庆俞也在。”   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包围,宋时矜没能明白他的意思,反应一阵后才讷讷道:“哦。”   片刻后,脚步声再度响起。   宋时矜紧张地捻起手指,云霄的声音传出:“殿下,该回去了。”   发觉是她,宋时矜扶着墙从草里钻出来,低声道:“来的路上有客栈,城门已锁,留宿一晚明日再回去。”   容铖躬身紧随其后走出,嗓音略带鼻音:“走吧。”   从那木窗翻出来已经到了后山,与适才停放马车之处还有小段距离。   云霄跟庆俞在前探路,宋时矜跟在容铖身边,借着月光往前走。   “此处先帝曾下令,不许皇室来人探望。”容铖拉着她的胳膊越过泥坑,温声道:“你今日怎么会来?”   宋时矜想起年氏的模样,心口发堵,囫囵道:“没事来走走,你呢。”   容铖大步跨过泥沟后脚步顿住,转身回去朝她伸出手,视线落在她身上:“你说呢。”   宋时矜刚抬手还没握住,脑海中霎时闪过奇怪念头,上身无意识朝前栽去,而她那只正在努力寻找搀扶物的手成功越过容铖半空中的胳膊,额头撞上他胸前时,手也同时抵住容铖的腹部。   下一刻,头顶传来低沉的闷哼声。   而宋时矜来不及反应,整个人顿时挂在他身上,容铖反射性伸手揽住她的腰。   这腰肢太过纤细,容铖的拇指覆在花纹繁复的腰带上蹭了蹭。   宋时矜眨眨眼,好好走个路怎么就走到怀里去了?   正思量间,容铖略显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的额头上:“不收手吗,还要摸多久?”   宋时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摸了何处,瞬间缩回手,为难道:“抱……抱歉。”   容铖没回应,提着她的腰将人抱过来放在平处,待她站好才收回手,眼眸沉沉地盯着她通红的耳郭。   “注意脚下。”容铖收回视线,率先迈开步子。   宋时矜抬手摸摸脸,嘴角弯起,抬脚追了上去。   客栈不远,小二安排好房间,云霄正在与后厨商议备些汤水给宋时矜驱寒。   容铖带着宋时矜上二楼,两人房间相邻,将她送进门,容铖正要转身回房间,宋时矜扶着门框喊住他。   “刚才谢谢你。”   容铖偏头,看了一眼乖乖立在门口的宋时矜,她面色有些白,像是很冷。   想起她的道谢,容铖勾了下唇似是冷笑。   “?”宋时矜摸摸鼻子,自己就道个谢这人怎么像是要黑化。   思及此,她对着容铖点点头,关门时伴随着木门的咯吱声,浅淡的一句“这样道谢还不如以身相许”也被隔绝在外。   宋时矜四处打量着,环境比不上府里,不过也不差。   搓着手走到桌前,宋时矜斟满水捧在手心。   一墙之隔的门外,容铖看着门合上后,神色略显茫然无措,适才的那句话莫名其妙从他嘴里说出,好像压根不是他本意。   此念一出,惯来沉稳的人竟破天荒的抖了抖肩膀。   余光看见店小二上楼,容铖吩咐道:“给这个房间里添壶热水,再多加床被子。”   等他应下,容铖才推门折回房间。   翌日,窗外天色刚亮起,容铖忽然惊坐而起。   他恍惚的盯着床幔,这次不是记起什么前世回忆,倒是场极其香/艳的梦。   梦里月色洒满地,一室旖旎。   一只嫩白小手抵住昨夜宋时矜触碰过的位置,而后又慢慢往下,神志崩溃间,容铖顺着她的手往上看去,女子赤/裸,倚在他怀中。   而那张脸,正儿八经的是宋时矜。   容铖刚按住她的腰,脊背一麻,他醒了过来。   这梦实在难以回想。   堂堂大宋战神,竟只因女子触碰做了这样的梦。   但凡这事儿传出去,他脸面定然全失。   容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掀开被子看向床榻,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荒唐。   嗤笑一声,捞起床边的外衫披上入了净房。   出房间用饭,刚下楼就看见宋时矜神色淡然的搅粥。   听见动静,她抬眼看过来,诧异眨眼:“你昨夜没睡好吗?”   容铖脸色泛白,一言不发的过来落座后才道:“我很好。”   宋时矜挑眉,这下更确定眼前这人不好。   用过早饭,四人原路回城。   将宋时矜送回长公主府,容铖坐在马背上,缓声开口:“滢水岭那边不要去了,那边最近或许不会安稳。”   “知道了。”宋时矜漫步走上台阶,回头看他:“过几日东郊马场的射箭比赛,你来吗?”   容铖点头:“有时间会来的。”   待容铖策马离去,宋时矜才缓慢入府。   想起适才提起的射箭比赛一事,宋时矜浅声问:“邱夫人回京了吗?”   “昨儿午间邱家小姐递来的消息,说是舟车劳顿,待过些时日再上门拜访。”   宋时矜弯了弯唇,心里倒是有了思量。   进屋后,云霄给宋时矜递了个手炉,笑着开口:“说来邱三小姐与陆侍郎的亲事也该定下了,如此一来,日后想见面怕是不易。”   云霄此话不假,邱家满门清贵,邱夫人祖父官拜翰林掌院学士,如今邱阅宁的父亲任职吏部尚书。   邱阅宁比宋时矜和虞绵都要年长一岁,去年及笄,邱父一眼便看中他跟前的吏部侍郎陆尧,此人样貌俊秀,家风极正。   邱家女不愁嫁,正因如此,虽说邱陆两家双方都满意,却也不见邱家松口嫁女。   宋时矜手心温热,将手炉搁置旁边:“那便将帖子也送去陆家,叫陆侍郎同容铖一道来吧,他们关系向来好,也能见见阿宁。”   -   宋时矜自以为安排甚好,不料险些被人搅了局。   郑将军家那位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并未收到帖子,却随郑家小姐一道入了场。   今日不仅仅只安排了射箭比赛,宋时矜还着人在专人喂养的狩场里猎了几只鹿羊,待傍晚间做些肉食分给受邀前来的诸位。   琐事繁杂,宋时矜安排人收却也亲自操持,此时没工夫搭理到底来了哪些人。   正因如此,才让郑公子成了漏网之鱼。   待更衣后回到席面上,宋时矜才得知,扫过那头低声吩咐:“叫人盯着,看着他离阿宁远些,不行的话直接着人绑了丢出去。”   “殿下,还是请走吧,绑着丢出去若是传进郑家那位老太太耳中,怕是又有得闹。”云霄皱眉。   宋时矜浅押一口茶,应下:“你去办。”   正说着,邱阅宁与虞绵相携而来,宋时矜起身相迎。   她握住邱阅宁的手上下打量,笑着道:“眼下瞧着倒是比年前状态好多了。”   邱阅宁轻笑,嗓音柔和:“也该叫你放心不是。”   三人围桌而坐,虞绵左顾右盼,“你三哥可来了?”   宋时矜也跟着扫过,没瞧见容铖的身影:“他今日同容铖一道去军营了,许是会迟。”   话音刚落,邱阅宁掩唇咳嗽,宋时矜赶紧看过去:“风寒还没好?”   “可不是。”虞绵从婢女手中接来手炉递给她。   现下刚二月底,因着这几日天气尚好,阳光甚是暖和。   宋时矜这般畏寒都没再用手炉,邱阅宁却还得捧着。   她叹息一声,犹豫道:“郑家那位也来了。”   “你给递了帖子?”虞绵下意识反问,只见邱阅宁面色泛白,抓紧帕子。   宋时矜瞪了眼虞绵,“我有病?他自己来的。”   怕邱阅宁心里有什么,宋时矜安抚道:“别怕,我已经叫人盯着他了,待会儿便把人请出去。不会有事的,今儿陆侍郎他们也来,他不敢做什么。”   “我不是怕他做什么,我……”邱阅宁咬紧下唇,连声道:“我是怕陆尧看见他心里有什么。”   提起这事儿,虞绵抓了把宋时矜的胳膊,两人都没应声。   去年乞巧节,她们三人相约去护城河放花灯,正巧遇上陆尧与宋陵启。   三人行变五人行,陆尧与邱阅宁青梅竹马,虞绵对宋陵启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唯有一个宋时矜挤在中间着实难受,她索性便带着云霄独自离去。   谁知再等相遇,却是得知邱阅宁被人掳走的消息。   四处找遍都不见人影,宋时矜刚安排暗卫搜寻,就在巷口河对岸的树下碰见动手动脚的郑公子。   还不等人上前,邱阅宁隔着石栏翻了下去。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邱阅宁及笄未有婚配,若宣扬出去她的名声定然尽毁。   郑公子被暗卫押回将军府,宋时矜见着郑将军将其狠狠打了一通才消气,郑家又亲自上门赔罪,两家人才将此事私下和解。   而邱阅宁随着邱夫人回了老家探亲,眼下刚刚回京。   那郑公子顽劣的很,郑家几个女儿后才有了这么个儿子,老夫人疼爱的犹如眼珠子,况且如今宋陵郅正需郑将军这样的武将,宋时矜不能驳了郑家的面子。   好在邱阅宁明白宋时矜的苦衷,缓神片刻,凑过去蹭蹭她的肩膀:“没事的,我待会儿就看着你上场,留在此处休息便是。”   宋时矜宽慰不少,捏捏她的手心。   “真不知郑将军那样正义凌然的男人怎么生出他那样的败类。”虞绵轻声嘀咕。   宋时矜踢她一脚:“十个手指还有长短呢,你怎么不说郑家那几个女儿都知书达理。”   虞绵还想再开口辩驳,却看见宋陵郅漫步而来。   “呆头呆脑。”宋时矜轻嗤。   虞绵瞪她,又在偏头时换了神情:“晋王殿下来了。”   宋陵启来本是告知宋时矜一声,今日军营有要事,容铖来不了,谁知忽略了虞绵。眼皮一跳,将此事简明说清,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虞绵单手托腮,叹息道:“我这辈子怕是再遇不到这样清风明月般的男子了。”   “所以请你抓紧机会,将人拿下。”宋时矜勾唇。   -   宾客尽数落座,射箭比赛即将开始。   虽说名头上是宋时矜随意举办的活动,但在场人皆知,与长公主择婿脱不了干系,于是一个个都想大展身手。   宋时矜也下场,不过她是第三场。   前头两场全属热身,此时在场上的是姚皇后的亲弟弟姚公子,另一位正垂眸挽袖的是容家二公子容湛。   盯着那背影,虞绵浅浅咂嘴:“说来这位容二公子也是容家的,你怎就不爱呢。”   “要你管。”宋时矜轻哼。   这将近三月的时间叫风言风语传了个遍,宋时矜爱慕容铖之事高门世家皆知,见没给容铖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喜欢便是喜欢,宋时矜也懒得在旁人面前装模作样。   不过她虽心有所属,可今日射场上的人也都还跃跃欲试。   一炷香后场上鼓声敲响,宋时矜整理好袖扣漫步入场。   她只比试一场,而恰好还是容湛。   宋时矜拿了她特制的小弓,笑着道:“二公子好久不见。”   “长公主客气。”容湛笑意明朗,丝毫不像兄长容铖,打趣道:“微臣可时常能听来殿下的传言。”   宋时矜手指一顿,偏头看他:“你不要以为你是容铖的弟弟就可以肆意妄为。”   “失礼。”容湛知晓她在开玩笑,笑意难掩道:“还请殿下手下留情。”   宋时矜搭好羽箭,二话不说发力射了出去。   一箭正中靶心,的确手法极好。   容家两兄弟一个从文一个习武,容湛比起宋时矜稍稍弱些。   几箭射出去,宋时矜倒是占了上风。   也不知是不是容湛特意让着她,这几下都没有使出全部本事。   最后一箭时,宋时矜瞄准方向,位置刁钻的从几根羽箭中击落容湛摇摇欲坠的一根,稳稳中了红心。   场上想起欢呼声,宋时矜放下小弓,偏头望着容湛笑。   “承让。”宋时矜一身骑装英姿飒爽。   容湛回礼:“殿下好箭法。”   互捧过后,宋时矜转身往台上走,刚对着虞绵等人扬唇笑开,就见打理后头营帐处的嬷嬷快步而来。   宋时矜脚步微顿:“何事?”   嬷嬷低声道:“郑家公子与甄公子打起来了。”   郑家那位竟还没赶出去,又跟她表哥起了什么冲突?   宋时矜笑意渐隐,抬步加快速度往营帐处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矜:我可能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   感谢老婆们的支持,要是能有多一些的留言就更好了:-D 第7章 暴毙   先皇后母家为甄氏一族,长子是当今镇国公,次子任职刑部尚书。   适才那嬷嬷说的定然是宋时矜二舅父膝下幼子甄衍,此人与宋时矜年岁相差无几,性情豪爽。因宋时矜是甄氏满门最小的那个,幼年时在镇国公身旁学武时,甄衍最喜带她爬树偷吃花酒。   各家营帐都驻扎在围栏外的空地里,等宋时矜过去,郑公子已经被甄衍一拳撂翻在地。   宋时矜脸色沉冷迎过去,扬声道:“表哥,还不快快停下。”   甄衍闻声扭头看她,继而松开揪着郑公子衣领的手,抬腿从他身上跨过站直身子。   “小表妹,你怎么过来了。”甄衍挑眉。   宋时矜唇角紧绷,瞪她一眼:“你差点搅了我的局,我不过来等着你把人打残吗?”   “表哥行事有分寸,莫怕。”甄衍蹭掉手指上的血迹,指指起不来身的郑公子,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又干起肮脏事了。”   闻言,宋时矜扭头问:“何人?”   “唐家那个病殃殃的五小姐。”甄衍抬脚大力踢了郑公子一下,拉住宋时矜缓步往出走。   宋时矜回眸扫他一眼,皱眉吩咐道:“去把人扶进营帐去,待会儿让郑家的人带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也不知是邱阅宁那事情后,宋时矜盯着郑公子被打给他留下的阴影过大,还是他本身就不敢得罪她,得了宋时矜这么句话,郑公子被人扶起后几乎踉跄着钻进营帐。   两人看着他入内,才漫步往回走。   宋时矜忽然想起件事,拉着甄衍的衣角将人往旁边拽去:“表哥,我有事情想麻烦你。”   “什么?”甄衍点头应:“你说便是。”   “我宫里头新来了个宫女有点问题,等这局子结束,你回去帮我查查她有个表亲舅舅是在何处。”   那事宋时矜着暗卫查出,那宫女家里没有人了,只剩下舅舅在,却是个成日里花天酒地的,再往下查也是没什么线索。   她身边精锐暗卫只有两人,从先前打算去滢水岭开始,宋时矜就将其中一人留在那边盯梢,剩下一人她并不想支走,总须得留一个保护自己。   甄衍抚着手指头上的伤口,二话不说应下此事。   宋时矜讨好地捻起帕子给他擦手心里的灰,刚抬起眼,她就看见甄衍身后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   肤色极白,一双小鹿眼看着灵动不已。   “表哥?”宋时矜朝他扬扬下巴。   甄衍转过身子,唐五小姐乖乖立在墙角边,见他回头这才咬了下唇:“适才多谢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不用。”甄衍显然并未放在心上,摆摆手对她道:“五小姐快回席面上去吧。”   宋时矜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甄衍刚一转身就对上她的眼,没好气的弹弹她的脑门,两人有说有笑的抬步离去。   唐五小姐满目艳羡,盯着两人的背影怔怔出神。   -   今日比赛不过娱乐,倒也并未有人较真非要赢个什么,尤其是赛场到最后头,新上场的公子们仍是兴致高涨,然看台席面上的小姐们早已各自散去与小姐妹抱坐在一处闲聊开。   只因比赛途中,宋时矜连骑马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匆匆离开马场。   云霄脚步飞快地跟在宋时矜身边,连声道:“殿下切莫心急,想来容将军应当是没事的。”   “不成,我还是得去瞧一眼才心安。”宋时矜拉过缰绳,翻身上马。   云霄正想跟上,宋时矜摆手,心里倒还记挂着邱阅宁:“你不必跟着,回席面上跟在阿宁身边照看着。”   说罢,她手指回扣放置嘴边,吹响口哨,玄衣暗卫策马从林间跟出来。   宋时矜一夹马腹,与暗卫在云霄眼前驰马离去。   适才军营里头给宋陵启递来消息,说操练兵马时容铖右肩受伤,请他过去一趟。   宋陵启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转头将这事告知了宋时矜,虽说宋时矜并不理解他这做法,但的确也感谢他,跟容铖这相处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腰间系着的禁步随着动作在空中起伏,半眯着眼,马背上的女子神情傲慢。   两人速度极快,一柱香的工夫就到了军营外。   大营门口的兵卒看见宋时矜下马,上前一步道:“何人?”   宋时矜不顾阻拦长腿一迈跨上台阶,暗卫适时将长公主令牌亮出,那兵卒还没来得及行礼,宋时矜已消失不见。   不见人阻拦,宋时矜脚步飞快走进练武场。   场地里头操练声响震聋欲耳,她眼尖瞧见右侧方掀开门帘的营帐里头有几个人,循着小路过去。   凡她经过之处,操练的兵都停下手头的动作,恨不得伸长头颅看清楚宋时矜的模样。   看见宋时矜踏步入了那营帐,距离近的几个兵倒抽凉气。   宋时矜没找错,里头的确是太医给容铖疗伤之处。   拨开两个站在外头挡了路的人,长凳上肩头伤口淋淋的容铖映入眼帘。   她看着容铖,容铖也盯着她。   想起自己吩咐庆俞前去通知的人,微拧眉心,只觉得庆俞着实不守规矩。   宋时矜见状,冷不丁开口:“三哥告诉我的,同庆俞无关。”   听她为庆俞辩驳,容铖垂眼:“你倒是来的快。”   “可不,得知你受伤我心疼死了呢。”宋时矜随口胡诌,但鼻尖上的汗又应证了她的话。   容铖面色稍霁。   军营里的太医认识宋时矜,听见她的声音手指一抖,止血药粉倒的有些多,瞬间后背生出一层冷汗。   果然下一刻,宋时矜皱眉问:“你就不能小心些吗?”   “长公主赎罪。”   太医年迈已高,容铖扫她一眼,对太医道:“速度快些,这点伤口要处理多久。”   方才被宋时矜拨开的两名下属这才反应过来,屈膝行礼:“长公主万安。”   “嗯,起来吧。”宋时矜抬手蹭了蹭额头,看着那伤口被包扎好,她松了口气。   等太医走后,两名下属也识眼色的离开。   宋时矜随手抽来长凳坐下,抬眼看他:“怎么回事啊,在你自己的地盘上都能受伤。”   容铖往后靠了些:“搏命之人受伤不正常。”   瞧见宋时矜满脸不悦,容铖扬唇浅笑,状似安抚:“不严重。”   “都流血了。”宋时矜双手交握,移开眼。   容铖笑而不语。   今日还是宋时矜头一回来他掌管的地方,这里是他除却容府以外每日停留最长时间之处。   容铖没想到她会来,可她走进这地界,他很高兴。   天色已不早,宋时矜跟容铖出营帐时外头早没了人。   庆俞牵着马侯在军营外,两人一前一后上马。   “你赶紧回府吧,我走了。”宋时矜告别,正想扬鞭时容铖开口:“等等。”   “一起吧。”   宋时矜手指微顿,扭头看他,容铖垂眸整理缰绳:“不是说好了射箭比赛我会去的。”   “这算什么,比赛都结束了。”宋时矜嘀咕。   容铖抬眸:“只要没散场,就不算结束。”   这话也不知究竟是在暗示什么,宋时矜听进耳里却暖了心。   先前她以为倾诉情意失策,却不曾想她与容铖之间的路也因此隐隐有了变化。   走上她所期待的那条。   -   射箭比赛一直进行到傍晚才结束,众人趁着天色尚早,纷纷从木门而出去了围栏外的营地,各自入各家的营帐休息稍作调整。   容铖跟着宋时矜坐下时,甚至还能听见周遭传来的唏嘘声。   “难不成这两人算是成了?”   “成什么啊,定然是长公主死缠烂打求来的。”   “你没瞧见容将军脸色难看。”   “我看不一定。”   议论声虽低,却也还是传进了容铖耳朵里。   他盯着认真与云霄商议如何烤肉的宋时矜,忽然问:“要不要我来?”   “不用。”宋时矜挥手,亲自上阵。   这羊肉与鹿肉都是被人洗净才送来的,还送了好些处理好的全鸡,宋时矜不喜鹿肉那股味道,便只让云霄拿了些羊肉与鸡。   漫天星河璀璨,夜幕下燃起篝火。   宋时矜往肉的表皮层层刷上秘制佐料,单手托腮看着云霄与庆俞两人小心翻转。   看了一阵,忽然想起身侧还有个久未出声的容铖。   下意识看过去,只见他靠着软垫闭眼小憩。   宋时矜小心翼翼地凑近些,眼神虔诚的望着容铖干净清朗的眉眼,莫名笑起来。   忽而吹起凉风,容铖霎时睁眼,两人对上目光后各自莫名停顿许久。   还是宋时矜先回过神来,赶紧转回身子,欲盖弥彰般的问:“烤肉好了吗?”   云霄体贴的用玉箸撕下一块递到宋时矜嘴边。   宋时矜张口咬下,烫的在口中来回滚了好几下,轻哈着气嚼嚼咽下去,点点头眼眸亮晶晶的:“太好吃了,味儿都入进去了呢。”   她正回味着,容铖忽然倾身探过来靠近她脸颊,懒散道:“给我尝尝。”   宋时矜被惊的一个哆嗦,反应过来后赶紧接过鸡腿拿给他,眼神躲闪,容铖看清她的举动,伸手接来低低叹息。   周遭渐渐开始起风,娇生惯养的小姐们都回了营帐,不过也还有不怕冷的在看星星。   譬如旁边的邱阅宁与陆尧。   察觉到她的视线,邱阅宁捂了捂脸,陆尧则是笑着点头问好。   说起来,宋时矜与陆尧交情不深,不过她极为喜欢那人的脾性,知世故而不世故,眸中仍有春风在。   容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的出声:“看什么呢?”   “看星星。”宋时矜收回视线仰头看天。   容铖越过她对上陆尧如沐春风的脸,莫名道:“陆尧就是那颗星星吗?”   宋时矜:“……”   两人沉默许久,宋时矜扭头看他,一时难忍道:“容铖,你若是当真不想叫我继续喜欢你,大可以再多说这么几句话,不等你拒绝我,我自己肯定就歇了心思。”   “为何?”容铖好奇。   宋时矜忍无可忍的按住他的嘴:“不为何不为何,看星星都闭不上你的嘴。”   她的掌心细腻,容铖的呼吸尽数喷吐在宋时矜手心,细细密密的温热感袭来,宋时矜才觉得这举动过于越矩,赶紧收回手。   容铖盯了她一会儿才移开眼,喃喃出声:“那我还是闭嘴吧。”   -   容铖在府上休养多日,才知晓昌州转运使已经被宋陵郅传召回京。   眼下这关头几件事情都格外要上心,尤其是梦境中昌州暴/乱之事,或许一切还是会随着前世轨迹变化,也或许会再被他改变后,发生旁的事情。   思及此,容铖令庆俞将昨日刺伤他箭矢间寻来的纸条搁在桌面上。   他反复查看多遍,仍旧也只是一张白纸。   想破头都想不出还会有别的含义。   用过晚饭,前院传来消息道云家来人了。   容铖合上书卷,下意识问:“近来云家与母亲往来还是那样密切?”   “是。”庆俞犹豫片刻回应道:“不知所谓何事,公子,您若不喜,还是去寻夫人说清楚吧,莫要让长公主多思。”   容铖张张嘴,觉得百口莫辩却又奇怪的紧,皱眉打岔:“你最近不觉得自己管的闲事有些多吗?”   “属下不敢。”   容铖冷哼。   夜里处理完公事,容铖从书房离开,推开梧桐苑主屋木门径直入内坐下,庆俞就慌张跟进来。   “公子,大事不好了。”庆俞深吸口气,“转运使适才于府中暴毙。”   容铖瞬间起身,带翻了手边茶盏:“你说什么?”   半刻钟后,容铖上马直往转运使府上而去。   前世的轨迹还是没能避免,更甚至于因为他的插手而导致此事直接推进了大半个月。   容铖思绪一片混乱,上台阶稍显虚浮,庆俞赶紧扶了一把,容铖拧着眉头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府上已经有人去请了太医来,容铖跟随太医一道进入查看。   只见那床上的人口吐白沫,却眼鼻流血,如此怪症属实难见,太医来也只能判定是身患奇病而亡。   容铖盯着那张脸,眼前瞬间晃过一道熟稔人影。   他这才记起,梦里前世姚皇后薨逝时,他曾看过一眼。   而今生,往日场景竟再次出现。   容铖后背生凉。   暗中的那一双手,究竟是谁。 第8章 真相   翌日休沐,容铖被宋陵郅宣召进宫。   看着宋陵启在对面,他就忍不住头疼,无论如何都得避免宋陵启前往昌州。   回忆来势汹汹,容铖太阳穴突突跳。   他按着眼窝低垂着脑袋,听见宋陵启道:“此事不能再拖,皇兄,我去吧。”   宋陵郅转动扳指犹豫。   “陛下。”容铖抬眼,静静地盯着宋陵郅。   也不知是被这一眼提醒想起还是如何,宋陵郅摇头:“不成,你得留在京中。”   他思量再三,缓声道:“此事日后再议。”   昌州那头如今还未有动静,此事动静不宜过大。   转运使到底是为何暴毙无人知晓,宋陵郅特意安排宋陵启前去参加丧仪,也算是全了他死后的脸面。   容铖回府时,前院那边仍是笑声不断。   想也不想也知晓,定然又是那云家来人了,算算日子,这已是开年来的第三次。   他叹息一声打算回房小憩,却又想起昌州那头的一应事务得提前准备好,索性入了书房。   春雷惊人,窗外明媚阳光中夹杂着几声响雷。   容铖倾身坐在书案前,纸张上最后一笔落下,他搁下小毫,盯着眼前条理清晰的部署,按按肩窝靠在座椅后背上。   书房内燃着的香炉里飘出缕缕清香,容铖竟闭眼眯了过去。   梦中一片荒凉,宋时矜身着嫁衣,眉间花钿将她那三份英气压制住,更衬得那脸明艳动人。   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姑娘就在站他跟前,红唇翕动,终是一句都没说出口,她转身漫步登上马车,挑开车帘朝他挥手,一行队伍越行越远。   门外响起敲门声,车马消失,容铖瞬间睁眼,脑海中的混沌散去,他起身绕过书案打开门。   庆俞看见他额上满是汗水,微微拧眉:“公子又梦魇了?”   “无碍。”容铖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擦汗,“什么事?”   庆俞低声道:“夫人请您去一趟前院。”   “云家的人还没走?”容铖抬步往出走,忽地想起这事开口问。   “刚走,走时云夫人笑的跟朵花似的。”   容铖看他一眼,心里却微微发沉。   行至前院,容夫人与容老太太皆在,容铖快步进去,掩下情绪笑着请安。   容老太太上下打量他,倏地道:“瘦了,是不是最近公务繁忙累着了?”   “孙儿还好。”容铖坐在容夫人右手边的位置,他喝口茶后问:“祖母与母亲寻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容夫人瞪他,没好气的道:“没事就不能找你来坐坐?”   “不是。”容铖面对母亲的指责失笑,继而解释:“最近手头有些事情太忙,等这事情解决,儿子好好陪着母亲说话,成吗?”   容铖少年时作为太子伴读,与打小顽劣的宋陵启相比,他性子稳重不少。后来他十七岁一战成名,成为先帝亲封的少年将军,像是被过早的磨平了棱角,以至于在外永远都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温和模样。   也唯有家人知道,容铖惯来有少年气会撒娇的一面。   容夫人被讨好,笑着伸手过去拉住他的手道:“这还差不多。”   “母亲近来似乎与云家关系不错。”容铖见气氛正好,随口问出。   容老太太与容夫人对视一眼,容夫人开口:“母亲记得你曾经也见过云家那位三小姐,样貌端正,一双眼睛呀又大又圆,瞧着实在是喜人的很。”   “儿子不记得了。”容铖老实道。   容夫人看他,沉默半晌又道:“你不记得没关系,母亲这几回跟那姑娘相处觉得甚好。”   “母亲的意思是?”容铖心里头已经有了察觉。   容老太太也跟着笑,接下话头:“祖母跟你母亲商量过了,那丫头再有三月及笄,待及笄后便去提亲,将这事情定下。”   这话将容铖的思绪炸的四分五裂,他瞬间起身:“这怎么能成?”   两人皆被容铖突然的举动惊到,容夫人奇怪反问:“你这样一惊一乍的反对做什么,阿湛都还没说什么,况且他们两人年岁相当怎的就不行了?”   “?”容铖此刻耳边久久回荡着中间那句话,这是……   容铖重新坐下,吐出口气道:“既如此,那便趁早给容湛将这婚事定下吧。”   “不然呢?”容夫人眼露嫌弃,“让你弟弟同你一样,你再等上几年二十三四,怕是连口汤都没热乎的。”   容夫人大有一副“我早已经放弃你了”的样子。   容铖神情稍僵,如今倒是他自作多情了,合着容府上下其实压根没人操心他的婚事。   换身衣裳前往军营时,庆俞继续往他心口递刀子:“同云家的婚事可定下了?”   “定下了。”容铖无言半晌,抬头看了眼天,感慨道:“只不过不是我的。”   “公子莫气馁,过几日忠勇侯老夫人寿宴,您就能见着长公主了。”   庆俞提起宋时矜,容铖这才想起还有桩刚记起来的前世轨迹中有关宋时矜的大事。   -   阳春三月,长公主府上的花纷纷绽放。   宋时矜靠着软椅晒太阳,云霄小心给她包指甲,说笑道:“宫里花房养的花色着实不错,日后殿下成婚,也得叫他们提前备着。”   “就你会说。”宋时矜右手掩面淡声道:“驸马都没着落呢。”   云霄笑着没应声。   “殿下近来可见过范家小姐?”   宋时矜抬眼看她,左思右想忽而诧异:“说来也是,的确好些日子没见过了。”   云霄身子直起些凑近道:“听说叫范夫人禁足了。”   听闻范柔安吃瘪,宋时矜心情大好,换了个姿势撑着身子:“你怎知?”   “马场那日,殿下去军营后奴婢跟在邱小姐身边,听旁人闲话听来的,当时想说给忘记了。”云霄抿唇笑,而后浅声道:“听说是跟范家小小姐起了争执,扭打起来抓伤了那位的脸。”   没想过会是这回事,宋时矜愣怔后笑的收不住,气息起伏道:“她脑子里面装的全是水吗?”   “过几日忠勇侯老太太生辰,范家应该不会再囚着她。”云霄吹着宋时矜的指甲。   两人正笑着说话,甄衍随意打着响指入内:“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表哥来了。”宋时矜将腿放下去穿鞋,仰头问:“查出来了?”   甄衍笑了笑,示意云霄去门口盯梢。   云霄起身立在主院门口盯着,甄衍长腿一收坐好:“你其实已经猜到了。”   “是猜到了些。”宋时矜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甄衍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我就说你这么聪明,还能将此事托付给我,想来不过是再求份答案来说服你自己罢了,皇室中难有亲情,表妹,擦亮眼睛。”   宋时矜低垂下眼,一声不吭。   射箭比赛之前她曾回了趟永乐宫,在宫女发髻上看到了她尚未来得及摘下的玉簪。   而那玉簪明明白白就是送给宋清吟的那支。   宋时矜只匆匆扫过,她左思右想都觉得不会是宋清吟,可心里又难以打消那疑心。   人但凡对别人起了疑,便是洗不掉的。   宋清吟是她堂姐,宋时矜从未怀疑过彼此之间的真心。   然今日,甄衍抽丝剥茧般把残忍真相搁置在她眼前,宋时矜不得不承认,她曾经所真心对待过的堂姐,或许并非是纯情小白花,应该是食人花。   真心喂了狗,思前想后却也只因容铖这一个可能。   宋时矜太阳穴有些疼,烦躁道:“我从没想过她会耍阴招。”   “你再好好想想。”甄衍调查此事时,还将最近宋清吟的行踪查了个遍,自然也知道了那日在醉仙楼里头发生的事。   宋时矜转瞬猜到,抬眼与他对视间印证了自己的想法。   气笑道:“所以那天与我在巧金阁根本不是偶遇,而是她知道容铖与三哥去醉仙楼用饭,打算随意转一转上去与容铖偶遇的?”   “那打翻汤碗也是了,知道容铖拒绝我,所以想借着烫伤我的机会让我先走,但是没想到容铖他们就在旁边暖阁。”   甄衍无声点头,失笑道:“日后长个心眼吧,宋清吟那人心思重,别靠太近。”   “可是皇叔那人明事理,又怎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宋时矜气闷。   甄衍拍拍她的脑袋,“端亲王或许会是个好人,但这与宋清吟并无干系。”   -   转眼到了寿宴这日。   宋时矜一觉睡醒外头就变了天,雨声缠绵,前几日的雷鸣仿佛是预兆这场雨的降临。   她披了件水蓝披风往出走,站在长廊下盯着那雨。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屋檐滴落打在台阶上,水花溅了宋时矜一裤腿。   云霄从偏屋出来就看见这幕,赶紧过来问道:“殿下怎站在这儿看雨呢?”   “这寿宴不去了吧。”宋时矜任由云霄给她系披风领口的带子,低声喃喃:“下着雨呢,还不如在府上找几个丫头来打花牌。”   “可不成。”云霄将领子拢了拢,轻声说道:“忠勇侯夫人都来请了三四遍了,若是临时因这雨不去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宋时矜轻叹,刚点头,就看见前院管事带着容铖出现在主院门口。   他撑着油伞立在雨幕中,眼神淡淡,却又饱含深意。   宋时矜看不透,只得拔高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容铖说着这话,已经几步走到她跟前来,上了长廊,他合上油伞搁置在旁边,“今日忠勇侯府的寿宴不要去了。”   宋时矜与云霄同时看向他,两人眼中都带着不解。   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双澄澈瞳孔,容铖一早编出的说辞就有些道不出口了。   他抿抿唇角,还未出声,宋时矜只见去而复返的管事匆匆奔来。   “长公主,老夫人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矜:自作多情都如出一辙,我跟容铖果真天生一对:D   -   前文有改动,主线没变,就是把有些梦境设定往后挪了挪,宝贝们可以不用重新看。   -   感谢喂养:   营养液:时+4 第9章 请旨   镇国公府的老夫人也是个手腕强硬的,当年老镇国公出征一去两载,外头人纷传镇国公搏命身亡,偏老夫人在其离开后,怀孕、生子、打理阖府上下一应俱全。   后来老国公回京,次子将近一岁半,他马背上却坐了个身怀六甲的姑娘。   老夫人做足了当家主母的样子,不仅给那位抬了姨娘,还给镇国公纳了好几房妾室,一时间国公府后院花团锦簇。   后来姨娘产女大出血没能活下来,还不等镇国公难受几日,老夫人就怀上了先皇后甄以谣,老国公也主动遣散了后院。   大抵是老国公将甄氏男子的浪荡用尽,膝下的两个儿子皆是痴情种。   宋时矜在国公府住过很长一段时日,却少见那位姨娘的孩子,她离世后孩子由奶娘抚养长大,嫁了个商贾老爷生下一子一女。   今日这还是头回见。   雨已经停了,马车停在国公府门口。   宋时矜适才得了消息就已换上了素净白衫,头上钗环都只留一根素银步摇。   旁人觉得她是怕落下话柄,可宋时矜却是怕寒了外祖母的心。   刚下马车,宋时矜就见着那位姨娘之女。   生的果真水灵,但也丝毫不及先皇后的十分之一。   宋时矜这会子没工夫寒暄,只回头对容铖道:“记得帮我去趟忠勇侯府。”   “进去吧。”容铖点头,“吊唁时我再来。”   容铖骑在马背上,能看清宋时矜眼中的疑惑,可他不能说,亦无法说出口。   纵是全部告知,宋时矜也不会信。   说自己突然拥有了前世记忆,若她今日不被阻拦前去赴宴落水,高烧不退无法送甄老太太最后一程,倒最后这桩遗憾事就这么长久地跟着她。   宋时矜转身匆匆进门,容铖牵着缰绳调转马头。   国公府内都已罩上白色绸缎,甄衍快步迎过来:“表妹,去看看祖母吧。”   宋时矜脚下打软,踉跄着进了屋子,待看清榻上已闭上眼的甄老夫人,宋时矜强忍许久的眼泪骤然坠落。   “外祖母……”   宋时矜颤着声音掉眼泪,撑着甄衍缓缓蹲下,屋内悲伤蔓延。   国公夫人摸摸她的头,柔声安慰道:“不哭,老太太是梦里去的,走得很安详。”   得知甄老妇人逝去的消息那刻,宋时矜只觉恍惚,她明白生老病死是常态。   可现在亲眼看见她被人净身穿上寿衣,宋时矜才反应过来,这是失去她了,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先皇后去世她年岁小,就连出殡时,宋时矜的眼泪都是被人用辣椒呛出来的。   给老太太收拾体面,屋内人渐渐散去。   宋时矜站被云霄扶着往前院走,她神色麻木,像是还没反应过来。   行至偏亭,瞧见前头的人她停下了脚步。   宋时矜看着她的背影,迟疑道:“她头上那花……”   云霄也跟着看去,一时间拧起了眉。   扬声道:“何人在前面?”   那女子笑容满面的脸映入眼帘,宋时矜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老国公姨娘的外孙女,叫梁诗,算是宋时矜的表妹。   可看见她头上那朵鲜艳欲滴的海棠花,宋时矜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梁诗也是很快认出人,赶紧行礼:“长公主万安。”   “你头上这花是在何处摘来的?”宋时矜绷着唇角,神情不悦。   梁诗后背生冷。   适才她与丫鬟过来时,见海棠花开的正好,左右见无人,便摘了朵别在发上图个新鲜,本想着待会儿去前院就摘下,却没料到在此处遇上了宋时矜。   “这……这花是随手摘的,瞧着好看……”   “好看?”宋时矜拔高声音,眼底寒意刺骨,恨声道:“外祖母过世,头顶红海棠你就这般高兴吗?”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梁诗也吓得白了脸:“不是的,我就是……”   宋时矜脑仁生疼,看见她就心烦:“行了,今日本宫不与你计较,回你的院子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梁诗心中愤恨,却又不敢反驳她的话。   毕竟今日府上都忙着料理老太太后事,宋时矜若是要做些什么,谁都拦不住。   思及此,梁诗起身后被丫鬟扶着快步离开。   宋时矜等她消失,才对云霄道:“不该让他们母子三人回来的。”   云霄叹息,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您这是哪里的话,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外人总是在看着呢。”   “你说的是。”宋时矜揉揉脖颈,难过不已,“可外祖母向来不喜他们,逢年过节都不准回府,如今人不在了,却要顾忌着外人。”   宋时矜的悲伤云霄无法感同身受,索性扶着她不再言语。   绕过满园的海棠树,宋时矜听见了两位舅父倚着假山说话。   “前几日皇上刚安排了事务,说得下昌州一趟。”   “什么事情这么急?”   宋时矜往旁边让了让,看见二舅父摇头:“不知道,只说下昌州后会有人安排。”   “家母过世,咱们都得停职丁忧。”   宋时矜收回视线,稍稍拢了拢眉。   前些天见宋陵郅时,他神色毫无异样,是昌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吗?   倒不等她多猜想,很快就有人来印证她的想法。   吊唁次日,容铖容湛两兄弟纷纷身着玄衣,两人全了礼数后离开灵堂。   容湛还有事先行离开,宋时矜带着容铖去了偏厅。   “本想昨日来,但军营有事情耽搁了一步。”   宋时矜垂眸笑开:“无妨。”   “我须得离京多日,前来同你告别。”容铖抬手摘下她发顶的花瓣,温声道:“若是无事可以去容府寻我母亲。”   宋时矜没应后半句,询问:“这么急?”   “有些急事。”   容铖看着现下无精打采的宋时矜,一时心中酸涩难忍,明明知晓她不过是累了,却还是想起前世另一条轨迹上的那种心痛。   宋时矜想到听来的话,忽然问:“去昌州?”   “你怎么知道?”容铖见她知晓也没打算隐瞒,“转运使身亡后,那边有些事须得查清楚。”   宋时矜点点头。   是因为二舅父不能去,才将这要紧事推在容铖身上的。   她想了想,忽然心生念头。   -   甄老夫人出殡,宋陵郅亲自扶棺下葬轰动京城。   百姓都道,能有这待遇的只有甄老夫人。   这几日宋时矜都住在国公府,待丧仪结束,她明眼可见的清瘦了两圈。   刚用过饭,前院管事进了院子唤她:“长公主,陛下请您去一趟前院。”   “还没回宫吗?”宋时矜搁下木箸,起身问。   管事跟在她身边:“说是见您一面就回宫。”   石子路边的花开的正好,待宋时矜抵达前院,头顶沾满了花瓣。   入内瞧见两位舅父与宋陵郅都在,她行了晚辈礼入座:“哥哥寻我来有何事?”   “我听二舅父说你最近几日夜不能寐,便想着瞧瞧你。”宋陵郅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宋时矜摸摸鬓角的发,“太倦了也休息不好,没事的。”   厅内三个男人纷纷对视,到嘴边的话却说不出。   宋陵郅喉结滚动,听见宋时矜道:“哥哥,昌州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他嗓音略哑,低低道:“暴/乱分子虽已被尽数逮捕,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须得去查清楚,昌州官场混乱,有人已经将手伸入了朝廷,容铖独自前往会被人盯上,只能暗中查探,还得需一人明面分散视线。”   宋时矜抬眼看他:“我去吧。”   “嘉儿。”宋陵郅沉声唤她,对面座椅的两人也瞬间直起了身子。   宋时矜笑起,眉眼张扬依旧:“我去吧。”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舅父们如今丁忧在府,哥哥们也得留在京中,只有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   “况且……”宋时矜莫名笑开,“哥哥不是安排了容铖前往吗。”   镇国公看着她,叹息摇头。   宋时矜敛了笑嘻嘻的神情,缓慢起身立于厅中:“淑嘉请旨前往昌州,恳请陛下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评论少得可怜,今天评论掉落红包~   -   *推个基友的【耽美】文,不喜直接跳过,喜欢的可以搜索点个收藏呀~   《我装哈士奇的那些年》By鸟惊庭树   蒋云翰身为一只狼妖,渡劫失败,被打回了原形。   于是伟大优雅又高贵的狼王陛下……被从垃圾桶里捡了回去。   为了讨生活,蒋云瀚不得不装成一只哈士奇。   秋锦年看着眼前出奇听话的‘二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未免太聪明了点。”   蒋云翰如临大敌:不行,我要伪装自己的身份!   于是第二天他吃完了一整盒猫砂,秋锦年急吼吼的把它送到了医院。   蒋云翰麻醉都没过,把邪魅狂狷的表情演成了智障脑残:   呵呵,见识到我的厉害了吧人类!只要我稍微动动脑子,就能让你跪在地上求我不要死!颤抖吧!人类!   秋锦年:……老攻是个憨批,扔了吧:)   【高冷成熟老干部攻x天然呆自然萌乖巧受】   -   感谢喂养:   地雷:时+1 第10章 水贼   宋时矜离京的日子定了下来。   三月二十。   容铖在比她先一天离开,他带的人少,怕遇上水贼便走了官道。   宋时矜是以京中贵女去昌州散心的由头,行头带的充足,侍卫也多。   本也只是为容铖打掩护,被人发现再亮出真实身份也不迟。   临行前,宋陵郅给她加了十名精锐暗卫,宋时矜起初还担心他们人高马大容易被发现,等到上了船,见着个个都穿着朴素的家丁衣裳才放下心来。   宋时矜侧身倚在窗边,盯着甲板上忙活的暗卫,想起宋陵郅的那番话。   昌州地势易防不易攻,且又与范太后母族盘卧多年的浔阳相邻。   如今昌州动/乱,转运使身亡后四面八方的爪牙都向昌州靠拢,其中范家最甚,如若被此处也被范家掌控,日后范氏有心起兵,从外围攻进实属危险。   宋时矜反问他:“范太后若反,是为楚王?”   “人心难测,谁能知道是为了她儿子还是为了扶持范家。”宋陵郅敲着桌面,声音轻缓,“宋家江山若易主,我便是入地狱都难以洗除对父皇的愧疚。”   先帝崩逝前,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痴迷仙丹,并非为了长生不老,而是因为先皇后。   那仙丹服下不仅会在梦中与先皇后甄以谣相见,据江湖道士所言,日后崩逝还能与甄以谣再续前缘。   先帝不理朝政,范太后渐渐掌权。   宋陵郅被端亲王拥护登基后,范太后才逐渐放权,可京中范家不容小觑,浔阳范氏母族也虎视眈眈。   与其等敌人动手,还不如率先处理掉爪牙主动出击。   宋时矜靠了靠后背的软垫,脑子发胀。   云霄行至她身后,抬手按着太阳穴:“殿下……”   宋时矜偏头看她一眼,提醒:“注意身份,虽说容铖在暗处,但有些事情还是得我来动手。”   “是。”云霄手指未停,“小姐歇会儿吧,待抵达昌州再做安排。”   宋时矜没应她,而是交代道:“昌州有位商贾老爷姓沈,是开钱庄的,先问问清楚那人住在何处。”   云霄眨眼:“小姐是要对这位沈老爷下手?”   “昌州富庶,百姓却苦不堪言,知道这是为何吗?”   宋时矜拉下她的手,云霄坐在她身边斟茶。   “沈老爷开钱庄,必定认识官员,与其瞎猫乱撞,还不如先结交这位。”宋时矜低低笑了声,像是知晓云霄想问什么,而后又道:“贩卖私盐可是大罪,这个把柄在手,若与其结交不成功威胁亦可。”   云霄这才明白过来。   看着宋时矜的眼神已变得崇拜。   正想着,船身忽然“砰”的一声往前晃了晃。   云霄扶着桌几起身,拧眉往出走:“怎么回事?”   船尾那头的暗卫快步过来:“水贼来了。”   云霄拢紧眉心,正想进船舱时余光看见不远处的一艘大船,她眯眼认真看了会儿,那边似乎也是从京城方向来的,听见动静纷纷撩开帘子站在甲板上。   对面人不少,隔得太远,云霄没看清是男是女。   云霄折回船内,轻声道:“小姐,是水贼。”   “这么快?”宋时矜诧异不已。   行路才刚刚三日,本以为少说四五日后才会遇上水贼,却不曾想这么快撞上。   宋时矜垂眸用束带绑着袖口,喃喃道:“可惜了。”   云霄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宋时矜拿起随身携带的小弓踩上甲板,迎着风笑道:“我说他们遇上我可惜了。”   天色渐暗,水贼分成两批上了他们与另外一只船。   偷袭上船的还没动手就被暗卫降服,剩下尚在水中的,宋时矜拉满弓“噗”的射入水中,不多时水面飘起一层融在水中的血迹。   宋时矜回头看了眼暗卫,丢了小弓吩咐道:“抓几个活口,别都弄死了。”   “是。”   云霄盯着那艘船,在宋时矜耳边提醒:“小姐,那艘船上的人似乎有危险。”   宋时矜顺着方向看过去,那头的船只瞬间火光冲天,看着实在瘆人。   待船上动静停息,宋时矜偏头:“让我们的船停下,你带几个人过去看看。”   说话间,那船已经朝他们这边驶来。   云霄唤了几个人从底舱寻来小船,一行人朝那边而去。   上船后,黑衣水贼与云霄带去的人厮打片刻,个个身受重伤从船上摔下去,云霄主动向那船主人解释清楚情况,抬手指了指他们这边,主人才明白过来。   几人又帮忙灭了火,两船渐渐持平。   宋时矜站在甲板上盯着对面,双手环抱面色淡淡,眼看着对面火烧得厉害并未多言,她没有再多余的善心去收留谁,适才让云霄去救人已经用尽了多日来的耐心。   宋时矜转身入房间,解开束带斟茶,云霄敲门而入:“小姐,旁边那船的公子过来给您道谢。”   “不必。”宋时矜小口饮茶,“随手之劳,让人回去吧。”   云霄离开片刻,折回时还多带了一句:“那位公子说,他们船舱上有小孩老人,能不能请小姐行个方便,让老弱来留宿一晚。”   宋时矜沉默,起身随她一道出去。   外头那人看过来时正巧对上宋时矜,他怔忡一瞬赶紧作揖:“在下江彧,适才多谢姑娘相救。”   宋时矜拢了拢衣襟,浅笑:“听闻船内今夜无法安置?”   “是。”   宋时矜了然点头:“云霄,去把另外几间空下的收拾干净,先让江公子一家住下。”   “多谢姑娘。”江彧再次道谢,他又询问道:“在下前往昌州,姑娘顺路吗?”   这次宋时矜终于抬眼看他:“顺路。”   “那再好不过,如此一来咱们也算是路上有个照应。”江彧笑的孩子气,侧颊还有浅浅酒窝。   宋时矜移开视线,对他点头示意入了房间。   这船有两层,底舱放置行李物件,还有几间干净屋子留给暗卫夜宿。   上头除却宋时矜靠近甲板这一间外,后面还有两间空置着,云霄将床褥铺好,江家的人也已经上了船。   宋时矜没再让人亲自来道谢,听着隔间里头小孩哭声,她揉揉眉心,真是多管闲事。   想起适才让暗卫抓的活口,起身下了底舱。   暗卫在门口守着,宋时矜听见里头椅子磨地板的声音,她抬手推开,里面的人仰头看向她。   宋时矜身后跟了个暗卫进来,她半蹲下去挑了挑最前头水贼的下巴。   “在这水路上,很多年没有失过手了吧?”她弯唇笑起来,抽回指尖擦了擦,“不过这次挺不幸。”   宋时矜见他想说话,抬手将布子扯下。   水贼吼骂:“你知不知道我们背后是谁,居然敢跟我们动手。”   “谁?”宋时矜挑挑眉毛,起了兴趣。   那水贼不肯开口,宋时矜笑了笑,扬手,暗卫上前将最后面的另一水贼拖过来,倒扣在地面上,手起刀落,匕首划过脖颈。   不多时,黑红血迹潺潺流出,倒扣的水贼不断挣扎求救。   宋时矜笑的人畜无害:“也不知道这样的可怕些还是背叛了你口中那靠山可怕些。”   水贼眼圈发红,别过脸还是不肯说话,听见旁边的呜呜声,他一咬牙:“是昌州知府,怕了就赶紧放开我们。”   昌州的。   宋时矜扬唇笑了笑,倒是没想到此处能碰上知府相护的水贼。   “我好怕哦。”宋时矜佯装缩了缩脖子,偏头对着他笑。   逗弄一阵也实属无趣,宋时矜起身对暗卫道:“把人看好了,按时辰给喂水,不准让人死了,要是有人听不懂话,那就卸了手脚丢进江里喂鱼。”   “是。”   最前头那水贼还想说话,暗卫掐着他的下巴直将布子塞进去,又给受伤的水贼裹了伤口拖到后头。   宋时矜起身出门,没再言语。   -   从京城道昌州走官道虽远却安全,容铖与一行人已赶路三日。   这几日天色雾蒙蒙的,似乎将要下雨。   绕过这弯道,前头便有家驿站。   容铖停了脚步将马儿交给门口小二往里走,刚跨进门槛,就看见桌几旁边坐在杌子上正在闲聊的一男一女抬头看过来。   那女人年纪不大,像是是没见过这样俊俏的人,看傻了眼,被身边男人推了把才回过神来,耳尖通红起身。   容铖疲惫得很,浑身脏兮兮的也不想寒暄什么。   直接问道:“还有房间吗?”   他几夜都未睡好,说话的声音略带沙哑,一旁的男人赶紧迎过来:“有的,不知公子要几间房?”   庆俞从后面跟进来,也是满脸倦色:“把上好的屋子全空出来。”   见有人接话,容铖靠在桌沿边没再应声,他揉揉脖颈半阖上眼眸。   庆俞后头的侍卫也跟了进来,数清楚人数算完账,庆俞付了钱,走到容铖身边低声询问:“公子,先上去歇着吧。”   容铖睁开眼,眼底神色清明,丝毫不像适才那般困顿。   他点点头:“你安排一下,修整好了下来用饭。”   “是。”   此行他在暗中,一切都不能过于高调。   容铖从进门说了那句话后,直到上楼都没再与店主闲谈,抬脚入了房间,容铖径直走向床榻。   对容铖这般上惯了战场厮杀的人,偷偷摸摸对他来说不容易,好在昌州那头有人接应,离开前几日宋陵郅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去处。   容铖后背垫着软枕,轻轻吐出口气。   就这么躺着小憩了约有一炷香的工夫,有人在外敲门:“公子。”   容铖睁眼坐起,嗯了声,庆俞进门。   他手里捏着一小截卷起来的纸,容铖伸手接过来:“哪里来的?”   “信鸽带来的。”庆俞见他已经打开去看,索性转身出去给他准备饭食。   容铖盯着手里熟悉的清秀小楷,就那么几个字看了好半晌。   ——遇水贼,昌州知府,勿挂念,无碍。   他起身捏着纸条走到桌边,刚放置在烛火上,思忖片刻后还是将其重新折好装了起来。   今夜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少见。   容铖撑着窗户朝外看,想起那日在马场营帐外。   那夜星空甚是美好,宋时矜靠在他身边,那是容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思及此,他莫名弯唇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喂养:   地雷:时+1(花式比心 第11章 夜半   江家船只里头烧的炭黑一片,唯有放置东西的底舱被尚且完整,宋时矜就让他们直接宿在她的船上。   在房间里待了三日,宋时矜打算出去吹吹风。   刚上甲板,就看见江彧支着小桌几下棋,宋时矜犹豫时,江彧抬头看了过来。   见她立在门口神色不明,江彧起身道:“甄姑娘。”   “江公子。”宋时矜微微一笑,正好也有事情想要打听,便朝他走了过去。   下昌州宋时矜是以甄家女儿出门,正好二房表姐尚不在京中,就算是有人去查探也能对上。   宋时矜坐在他对面,略带浅笑道:“江公子喜好下棋?”   江彧点头,放下一颗黑子:“家母擅长下棋,我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了些。”   “倒是未曾问过,江公子家在昌州?”宋时矜盯着棋盘。   江面上冷风阵阵,江彧捏着棋子的手指骨节泛红,应答道:“正是,家父在昌州做瓷器生意。”   “那你认识城中的叶老爷吗?”宋时矜眼中隐隐带了些希冀,问道:“叶家是做茶叶起家的,他家有位女儿嫁进了英国公府。”   这话说的明了,江彧抬起头看她:“姑娘要去的是叶老爷家?”   “正是。”宋时矜捏了颗棋子在指尖摩擦。   江彧无奈失笑:“叶府就在我家铺子旁边。”   宋时矜愣怔片刻,竟没想到碰巧救了位来日或许会对自己有帮助之人。   又在江上行驶了一天一夜,终于在天色全部暗下后,抵达了昌州,江家人百般道谢后得知宋时矜与他们所去之处无差,想要邀请一同入城,宋时矜笑着拒绝了他们。   云霄看着暗卫点清物件,瞧着甲板上那些抓来的水贼,只听一旁的宋时矜嗓音淡淡:“把最前面的那个留下,剩余的安排两个人走官道回京,交给舅父处置。”   夜里停放船只的地方并无多少人,宋时矜这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水贼耳中。   个个狰狞着脸支支吾吾,唯有被宋时矜留下的那个瞪大眼睛盯着她。   这几日都疲惫不已,宋时矜也没打算赶夜路去叶府。   将行装搁置在刚买来的马车上,一行人往前,寻了家客栈留宿。   云霄为宋时矜备好热水净面擦手,用饭时,她察觉到角落里有人目光灼灼,正在偷瞄他们。   “小姐。”云霄轻声提醒。   宋时矜捏着汤匙的手微顿,嗯了声没去搭理。   她此番前来明面只是为了散心,而暗处才是查事情的,若是没有正面对上,宋时矜不希望双方撕破脸。   但宋时矜还是无法相信,对方竟这么快就找到她并且盯上了眼。   这几日思索的事情太多,宋时矜眼皮突突跳,太阳穴胀得生疼。   脑子里头一片混乱,她闭了闭眼,略微有些烦躁的撂下勺子,勺柄磕在碗沿上划出好大的声响。   傍晚客栈本也没多少人,宋时矜这一举动硬是搅得掌柜的心头七上八下,凑过来讨好般的问道:“小姐可有哪里不满?若是不合胃口,我吩咐人再去重做些来。”   云霄见宋时矜并无接话的欲望,笑着解释:“我家小姐晕船的厉害,刚下船还不太适应,您不必多心。”   “啊。”掌柜的连连点头。   云霄思忖一阵,低声问道:“掌柜的可知城中有无首饰铺子?”   听她问询,掌柜的往空闲长凳上一坐,笑着开口:“那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我家夫人最喜时新首饰,可没人再比我了解了。城中永宁巷往东,隔着两道岔路口的地方有家铺子,那里的花样多的很。”   久未开口的宋时矜哼笑,抬眼盯着掌柜的问:“再时新,能比得过京城里的巧金阁不成?”   “哎呦您可是说笑,倒不是我说大话,巧金阁里的多半首饰,都是从我们这儿买回去仿制的。”掌柜说的红光满面,显然是得意得很,“不瞒二位,那家铺子名叫近水阁,制首饰的老板可是从西凉回来的,花样多手艺好,您不信呐明儿可以去瞧瞧看。”   云霄知道此次前来要办的事情。   之所以询问那近水阁,是因为定下由宋时矜下昌州后,就主动安插了探子。   暴/乱分子现下由知府管束,宋时矜不应怀疑他,但昌州明明富饶百姓却民不聊生,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查探几日虽无结果,但探子却报来知府夫人每月底都会前往近水阁。   听见西凉二字,宋时矜略挑眉,压下那些奇怪念头,又听云霄问道:“那近水阁在城中多少年了?照您这么说,约莫也是刚开张的吧。”   掌柜抬手轻晃,而后伸出四根手指示意。   宋时矜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正好有人住店,掌柜起身过去招待,宋时矜看着碗里剩下的汤水,眼眸轻闪。   云霄搁置下木箸,问她:“小姐在想什么?”   “没什么。”宋时矜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又吃了块油饼。   楼下没什么好待的,宋时矜用过饭直接回了屋子。   关门时,她下意识扫过一楼角落里的桌椅,那桌面上还搁着碗筷,应当是刚走不久。   坐回桌子旁边,宋时矜捧着茶盏出神。   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又想起适才掌柜说的话。   近水阁开张四年,老板是从西凉回来的巧手。   她虽对西凉并无了解,但也知晓三年前的腊月,西凉先王亲手被太子扼杀于睡梦中,太子篡位成功。   这些并无什么玄机可言,可宋时矜仍是觉得奇怪。   起身往床榻上躺去,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样想来想去,不如找个时间去看看。   在船上度过了这么些日,宋时矜再如何能抗的身子也有些吃不消。   闭眼那一刻,她满脑子都在反问自己为何要来此处遭罪,在花团锦簇的京城里吃酒看戏不好吗。   夜深了,窗户突然被推开发出声响。   宋时矜在陌生环境下,纵使疲惫也不会睡得太实沉,听见动静瞬间睁开了眼睛。   不知何时云霄进屋给她脱了鞋子盖上被褥,屋里的烛灯也灭了。   宋时矜不甚清晰的脑袋转眼就想到在楼下的那几双眼睛,放在被子里的手指紧紧握成拳,眼睛盯着床幔,只等来人靠近,她便一拳挥过去。   冰凉的气息渐渐袭来,宋时矜等了半晌,那人突然停在床畔前迟迟未动。   她在黑暗中闭了闭眼,心头狂跳不已。   又等待片刻,宋时矜咽下口水,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握拳隔着床幔朝那人挥过去。   其实宋时矜并没有多少把握,她箭与匕首玩得好,力气却不大,一拳过去能否直中命门。这些念头在脑海中划过,不等落地,她的拳头就被一只温热大掌包裹在其中。   这熟悉的感觉……   宋时矜双腿打软,喘了口气,慌张抬头看过去,只见容铖静静站在她跟前。   月光从半开的窗户里透进来落在容铖的脸上,他弯了弯唇角。   见着人是他,宋时矜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就着原先的姿势瘫软的重新坐回去,也不管自己还有一只手被容铖捏在手里,垂下头慢慢回神。   宋时矜抬起头,正想问一句他怎么会在此处时,寂静的门外响起阵阵脚步声。   再度想起傍晚那几道视线,宋时矜与容铖对视一眼,都料定这批人肯定是来寻她的。   脚步在门口停下,容铖回头看了眼影影绰绰的身影。   他拧拧眉,趁着外头人还在等待,他将宋时矜一把往床榻里头推去,小心又迅速地脱了鞋子翻身朝里躺上去。   宋时矜被容铖拥在怀里,半张脸埋在软枕里,另半边也被一头青丝盖住。   听见说话声,宋时矜握拳,颤颤巍巍的将白嫩的手臂搭在容铖脖颈上,两人交颈而卧,脸被盖实,丝毫看不出谁在容铖怀中的女子是何人。   与此同时,门被缓缓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喂养营养液:   时+2   一颗阿橘+3   爱泥萌呦~ 第12章 熟人   与此同时,门被缓缓打开。   宋时矜搂着容铖的胳膊都还在轻轻颤抖,她莫名有点害怕,但害怕只有一点点,更多的是无措与紧张。   这是生平第一次,与容铖这样接近过。   上次在滢水岭那会儿,她也不过是脚下滑倒扑进容铖的怀里,可此时,却是实打实的相拥着。   听见脚步声从门口过来,越来越近,宋时矜闭上眼睛没有任何动静。   容铖忽然动了动腿,像是在梦中被惊醒,他轻咳一声,进来的一行黑衣人瞬间顿住。   听见呼吸声慢慢平缓,前面的两个男人对视,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不可置信。   “不是说这屋里是长公主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空寂的屋子里格外明显。   最前面的男人拧眉,盯着床边那双金丝线祥云纹的筒靴许久,他才抬了抬手:“撤。”   一行人来去自如,直到门被合拢,容铖瞬间松了手坐起身,而宋时矜也反射性的从他怀中退出往床里面滚去,她紧紧贴着里头的木栏,心跳如雷。   两人都没有立刻出声,不多时,外面适才说话的两个男人开了口。   “怎么会有男人?”   “会不会是房间弄错了?”   “先撤。”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让黑衣人认为屋子里面的人不是宋时矜,这些她都不在意。宋时矜在意的是,为什么容铖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她的房间里,这人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忍了忍宋时矜想开口问,就看见容铖已经下床穿好鞋子,回头道:“我昨天就已经到了昌州,你们下船时我就在不远处,怕被人发现没有立即找你。你明天就去叶家,其他的事情不用多管,我会处理。”   “好。”宋时矜拥着被子起身,想了想,她出声道:“你也住在叶家吗?”   容铖隐在暗色中的脸看不清楚情绪,他点点头:“我会来找你。”   说完这话,容铖二话不说行至窗户边又要翻身出去,宋时矜忽然伸手撩开床幔道:“容铖,你查一查近水阁的那位老板,我觉得那里是有问题的。”   容铖脚步微顿,反手打了个手势翻窗而出。   宋时矜看着打开又被合上的窗户,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怅惘。   起初想到用三个月让容铖对她动感情,谁知昌州除了这起子事情,若是顺利,回京怕是也已三个月了。   两人一明一暗,她甚至都能设想得到或许他们每日都会忙的像条狗。   别说培养感情,就连见面都难。   思及此,宋时矜将下巴磕在被子上,霎时心烦意乱起来。   她本以为容铖说的会来找她只是安抚她的说辞,却不曾想两人再次见面只相隔一夜。   叶家祖上是做茶叶起家的,后来也不知是何人说起商贾人家出来的,到底是矮人一截儿,叶老爷就极力培养膝下唯一的小女儿。   直到后来英国公幼子四处游历来到昌州,两人一见钟情,成了一桩佳话。   宋时矜见过那位英国公幼子,说起来,英国公府与宋家都还有些渊源。   前任英国公由大房袭爵,宋时矜姑母庆宁大长公主下嫁前任英国公,这桩婚事轰动全城,两人恩爱有加,不过好景不长,前任英国公婚后第二年就征战沙场逝世,庆宁大长公主未有所出,爵位便到了二房头上,而后来大长公主独居公主府,未在二嫁。   容铖母亲是英国公府嫡女,庆宁大长公主的婆妹。   这样说来,她与容铖之间倒也是有些缘分的。   云霄将车帘放下,在宋时矜身侧道:“昨儿夜里,奴婢听闻叶家大公子回来了。”   “大公子?”宋时矜皱皱眉,心里头划过一丝奇怪的念头。   云霄点头:“大公子身子不好,自幼在山上静养,后来十五岁那年,他便修书回家告诉父母要外出历练,如今算是二十多年来头一次回昌州呢。”   这些对宋时矜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她点点头表示知晓。   可直到下马车,看见叶府门口站着的那位月白镶金线云纹长袍、嘴角含着温润笑意的翩翩公子时,宋时矜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   “这就是……你说的叶家大公子吗?”   宋时矜低声喃喃。   云霄也跟着看过去,没忍住失笑:“奴婢竟不知这位公子是老熟人。”   下了马车,叶老爷快步赶过来,满脸笑容道:“甄小姐。”   “叶伯父,叨扰了。”宋时矜与他寒暄,落在容铖身上的那双眼睛丝毫没有挪开。   见状,叶老爷转身唤道:“阿绪,快来见过甄小姐。”   容铖大步流星的朝她而来,笑意清朗:“在下叶绪,有失远迎还望甄小姐见谅。”   “……?”宋时矜只想将昨夜的经历全盘托出扣在他脑袋上。   云霄在一边拉扯她,宋时矜笑容奇怪,压低声音:“叶公子别来无恙。”   -   昭阳宫内一片安静,范太后坐在屏风后静静卸着钗环。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仍然姣好的容颜,入主中宫那年她已二十有三,在宫中熬过九年,如今模样却还似当年雍容清雅。   范太后的指尖划过细腻的皮肤,心思微动。   贴身嬷嬷快步走向她身边,弯腰道:“太后,楚王来了。”   范太后闻言随即摘下发髻上最后一根凤簪,错开妆台起身迎出去,瞧着年岁尚小的孩童,她笑着抬手:“则儿,快到母后这儿来。”   六岁的楚王名唤宋陵则,范太后膝头就这么一个孩子,看护的跟眼珠子一样紧实。   宋陵则因年幼,昭阳宫内只范太后独居着实孤独,就将宋陵则留在身边。   往日里每每看见他,范太后都会将人抱在怀里。   可今日看了眼宋陵则愈显清晰的眉眼,她缓缓松开了手,浑身一阵无力感,让嬷嬷将孩子抱上软榻,她低垂着脑袋揉着眼窝。   “他还是不来见见哀家。”范太后微微拧眉,看着鞋面上金黄丝线绣着的姚黄牡丹。   嬷嬷给宋陵则添杯水,而后道:“想来是在忙,您也别多想。”   范太后轻笑,嘴里划过一句“可笑”,便再未开口。   两人在宋陵则跟前丝毫不避忌,显然这样的场景已是多次出现了,小少年的双手捧着脸眼神天真,也似乎根本不理解她们所说的是何意思。   嬷嬷看了眼宋陵则与先帝不甚相似的轮廓,担忧道:“殿下年岁渐长,这模样越来越明显,若是日后被发现……”   “昌州那边得手了吗?”范太后打断她的话,神色严肃。   嬷嬷应声:“应该就是今晚。”   范太后摆弄着腕子上温热的绞丝玉镯,眼神阴狠:“皇帝还是沉不住气,竟然能舍弃自己的亲妹妹让她下昌州去查探此事,宋时矜那丫头小心思虽多,可到底是个姑娘,难成大器。”   “皇帝终究只是个刚及弱冠的孩子。”嬷嬷轻声附和。   范太后笑着抬手,扶住嬷嬷的胳膊道:“让咱们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杀了她,免得留下这不是咱们的爪牙日后碍事儿。”   “您放心,老奴明白的。”   外头天色已晚,范太后走到宋陵则跟前,盖上他的头顶摸了摸,对殿内候着的乳娘吩咐道:“把殿下送回寝宫吧,该歇下了。”   宋陵则被乳娘抱着离开后,嬷嬷才跟着范太后进了寝殿。   她拾起桌面上的信,转手交给嬷嬷:“去把这个拿出宫交给他,就说我有事寻他商议。”   “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喂养营养液:   时+1 第13章 跟踪   次日晌午刚过,端亲王宋翌与昭阳宫背道而驰,从东门往里走,准备去养心殿。   刚进拱门还未穿过御花园时,姚皇后一行人与他正面对上。   宋翌随即行礼:“皇后娘娘。”   “皇叔这是刚从昭阳宫出来?”姚皇后眉眼清冷,神情波澜不惊。   “适才是从昭阳宫旁的门进宫的,择近路便走了东门。先前听闻娘娘身子不适晕厥,现下可好些了?”   宋翌的笑和煦温暖,语气仿佛像是年长的亲人随口关心一般。   姚皇后呼吸微滞,点头道:“多谢皇叔关心。”   见她不欲多谈,宋翌点点头。   姚皇后想着宋陵郅还在养心殿等他,侧身让开路:“皇叔快去吧,陛下等着呢。”   宋翌笑着行过礼,抬步离开。   宋翌如今未到不惑之年,身姿挺拔,一身儒雅书香气息,单凭外观来看此人极其干净。娶的是昌州大族姬氏女为正妻,无妾室,膝下只有宋清吟这么一个掌上明珠。   掌上明珠……   盯着他的背影,姚皇后眼神稍稍冷却。   片刻后,她掩了眸中情绪轻笑一声,带着婢女离开。   而御书房这头,宋翌在门外等候通传。   宋陵郅身边内侍推开门将人迎进去,书案后的宋陵郅笑着起身:“皇叔来了。”   “陛下。”宋翌冲他作揖。   宋陵郅赶紧将人扶起,一前一后坐在右侧软榻上。   “前几日听闻皇叔身子不适在府上休养,倒也没敢让你进宫。”宋陵郅抬手添满茶。   宋翌轻咳一声,而后问道:“今日入宫,是想问问陛下有关昌州之事。”   “昌州?”宋陵郅诧异抬眸,“皇叔所言何意?”   宋翌手指抚着茶盏外沿,沉吟道:“昌州那头生事,转运使也身亡,便想问问陛下关于那边您作何打算。”   “我听闻……”他略微沉思,“陛下让长公主下昌州了?”   年轻俊秀的宋陵郅笑的毫不在意,缓声道:“前些时日嘉儿闹着要去散心,皇叔也不是不知,她倾慕容铖被拒闹得京城皆知,外祖母又离世,嘉儿心里头难过得紧,我便容她去了。”   “那昌州是不打算再着人调查了?”宋翌皱眉反问。   宋陵郅迟疑道:“暴/乱分子已被抓捕,又未有死伤百姓,况且转运使也被太医查出是身患怪症离世,这……不用再查了吧。”   闻言,宋翌的嘴角稍稍带起些笑意:“倒是我想岔了。”   “不过说起容将军,我倒是好奇长公主如何不好,他竟给拒了。”   宋陵郅抬起茶盏轻抿,摇头叹息:“此事又如何知晓呢,嘉儿离京前,容铖告假言老家祖上有长辈离世,容家父子都回了老家,如今想问都没有机会问清楚。”   容铖的父亲当年右腿受了剑伤,那时容铖已崛起,他便直接退回府上给容铖让路。而容湛科考高中榜首,是先帝亲封的大理寺少卿。   近来三父子都回了老家,宋翌知晓。   思及此,他便也未再提起昌州一事。   陪着宋陵郅下了两盘棋,宋翌起身告辞。   等门重新被合上,宋陵郅才从棋盘旁缓慢起身,折回书案前翻出一张纸,落笔书写信函。   待两封信笺全被蜜蜡封住后,宋陵郅吹了声口哨,宋时矜安插在滢水岭的那个暗卫从屏风后快步而出。   宋陵郅正想交代时,只听暗卫道:“陛下,滢水岭那位身亡了。”   “何时?”宋陵郅拧眉。   暗卫思忖片刻:“大抵是昨夜子时,属下去查探时,人已经断气了。”   宋陵郅抿抿唇角,拆开其中一封又加了几笔,重新封好后道:“这封你亲自送去,马上就走,这一封朕会交给别人给你打掩护。”   “属下遵旨。”   -   留宿在叶府这日夜里,叶夫人就已经将容铖扮做叶家大公子之事同她说了个清楚。   只要能尽快查清楚此事是何人为之,宋时矜其实并不介意。   甚至心中还隐隐有些窃喜。   傍晚用过饭,容铖出府。   宋时矜正站在装衣裳的箱子里翻翻找找,云霄快步撩起帘子入内,低声耳语:“小姐,今日是知府夫人前去近水阁的日子。”   闻言,宋时矜偏头看她:“可查清楚了?”   “消息是暗影亲自去查来的。”   暗影是宋时矜贴身暗卫之一的名字,余下那个名唤暗夜的正奔波在京城送信过来的途中。   宋时矜随手抽出一件衣裳,直起身子道:“更衣,此时就去。”   “近水阁已经锁了门,不过近水阁对面有家茶馆,奴婢适才已经着人前去定了位置,咱们先看看再说。”云霄伸手帮她退下外衫,低声道。   见她处理妥当,宋时矜点点头,转念忽然问:“近水阁那位老板,你着人仔细留意着。”   “是。”云霄俯身给宋时矜系着腰带,忽然道:“适才奴婢听叶夫人说起,过些时日会有人在船上举办宴席,知府夫人也会到场,咱们可要去?”   宋时矜挽好袖口,将鬓角的珠钗扶好:“你找个时间去给叶夫人说,倒是一道前往。”   等在屋子里将要紧事全部商议清楚,宋时矜跟云霄一前一后往出走。   刚绕过前院,宋时矜就看见叶老爷快步赶过来。   “甄小姐要去哪里?天色已晚,此时外出只怕会不安全。”叶老爷稍稍弯着腰,神色恭敬。   宋时矜左右看了几眼,好在无人,她抬手抿抿鬓发:“我单名一个晚字,叶伯父唤我闺名吧,这样叫着很奇怪……”   叶老爷眼神犹豫,嘴角动了动:“小晚……”   宋时矜也有些不大适应,但好在面前这人没有一开口唤她“嘉儿”就行。   她点点头道:“听说有家茶楼不错,我想去看看。”?轻?吻?最 ?萌?羽?恋?整?理?   “需不需要我安排些家丁跟上?”叶老爷急急道。   宋时矜浅笑:“不用了,多谢伯父。”   说罢,她与云霄快步往出走。   云霄跟在她身后,没忍住笑着道:“若是叶老爷知晓,小姐能打拳不知是何心情。”   宋时矜钻进马车接话:“他也是怕我出事。”   马车晃动,眼看着越来越靠近,宋时矜单手托腮往出看,淡声交代:“谨慎些,别落进了别人圈套里。”   “小姐,那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位姑姑吗?”云霄来不及应她的话,指着窗外某处。   宋时矜跟过去看。   果然,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身影正是姚皇后身边的那位霜姑。   又往前看了看,不远处就是近水阁。   她拧拧眉头吩咐云霄:“你小心点跟上去看看,别正面起冲突。”   “小姐,那你……”   宋时矜冷声道:“还不快去。”   眼看着云霄快步跟上去,宋时矜闭了闭眼,心乱如麻。   霜姑是姚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此时她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表明了这一切是姚皇后所为?   而且霜姑见过容铖,但凡两人再次碰面,容铖扮做叶绪之事就会被揭穿。   霜姑不能留。   这念头刚在脑海中浮现,车夫在外面道:“小姐,茶楼到了。”   宋时矜睁开眼,微微发力咬住了牙。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定时!   我来迟了!   感谢喂养营养液:   时+1 第14章 比试   近水阁是昌州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这周围街上人山人海,仔细一看妇人颇多。   茶楼就在近水阁对面,云霄定下的位置对着那头正门。   宋时矜上楼时,听见长廊下吃茶看戏的座椅上传来对话声。   “不是说近水阁宵禁前才打烊,今日怎的这么早。”   “你刚来吧,我夫人最喜他们家的首饰,都得避开每月二十号,因为这天要提前打烊一个时辰。”   “这我倒是不知,只能明日再来了。”   宋时矜随耳听了一句,不动声色的从他们身侧经过入了隔间。   里面燃着香炉,宋时矜有些闻不惯,刚进门就将香炉挪到窗口将气味透出去。   落座后,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宋时矜下意识摸摸腰带里塞着的弹弓,单手托腮漫无目的的盯着对面。   若是不留意,其实没人能察觉的到,知府夫人每月前来与近水阁提前打烊的日子是同一天。   宋时矜轻抿一口茶,刚偏头时,她看见对面近水阁二楼窗户里闪过一道身影,宋时矜身子往前倾了倾,眯眼看过去,可那头再无动静。   眼神移开,她看见了从巷子里出来的云霄。   偏头等了一阵,隔间门被推开,云霄快步入内:“小姐。”   “怎么样?”宋时矜给她斟满茶水递过去。   云霄坐在宋时矜对面,喝口水润润嗓后道:“跟丢了,奴婢从那条巷子进去,一直跟到对面河堤边的小路上,在后面过了桥,人就不见了。”   “应该是察觉到有人在跟踪她。”宋时矜摆手,温声道:“最近多留意些。”   宋时矜单手托腮看着窗户外,她神色淡淡,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等云霄用完水,宋时矜听见她问:“小姐没看见叶公子吗?”   宋时矜神色稍作停顿,才反应过来云霄所说的叶公子是容铖。   她摇头,还未出声就听见木门再度被推开,诧异看过去,只见容铖反手合上门朝她们这边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宋时矜满脸茫然。   容铖径直坐在宋时矜身侧的软垫上,抬眼看云霄:“你适才去追人了吗?”   “是,姚皇后身边的那位姑姑。”云霄双手置于膝头,神色规矩。   容铖明了,这才偏过头看向宋时矜回应道:“刚去查了件事情,霜姑那边不用去追查了,她来昌州多日,我已经安排了人去盯,此人行事诡异,我怀疑有问题。”   宋时矜给他斟茶,又问:“你去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嗯。”容铖偏头,捏着茶盏的手指微顿,目光定定落在近水阁角门处,示意宋时矜道:“你看看,记清楚那人模样,到时宴席上应当能接近此人。”   宋时矜顺着视线看过去,角门半敞,一袭墨绿华服的妇人从里出来,踩上木凳上了马车。   “知府的这位夫人倒是个奇女子,与男子独处,知府却还能不生疑。”   容铖收回视线,垂眸盯着茶水,缓声开口:“若这一切都是知府应允的呢。”   “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假。”宋时矜顿了顿,倒抽口气笑起来。   “明日上清苑那边有马赛,你要不要去玩?”容铖吹了吹水面。   宋时矜眨眼:“去。”   -   上清苑等同于京中东苑,有大片草地。   宋时矜跟着容铖抵达场地时,里头已经挤满了人。   作为叶大公子的容铖刚回到昌州就能有邀约,宋时矜也实属佩服。   跟着容铖刚进门,宋时矜一眼就看见了她想要拉拢关系的钱庄沈老爷之子,好在先前云霄得来几幅他的画像,宋时矜能直接认出来。   那人看见容铖身后跟了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牵着缰绳就朝这头过来。   “叶公子,好久不见啊。”男人一脸憨笑。   宋时矜偏过头,懒得搭理他。   容铖客气的弯弯唇,浑身都是疏离:“好巧。”   “这位小姐我倒是未曾见过,不过听闻叶家最近来了位京城里头的小姐,应该就是这位吧。”男人翻身下马,笑吟吟的往宋时矜面前凑。   盯着他的脸,宋时矜的手指微动,容铖抬手在她后背轻轻拂过提醒,防止宋时矜挥拳砸过去。   男人见宋时矜不回话也不恼,笑着介绍自己:“在下沈银。”   这名字果真符合钱庄少东家的身份。   宋时矜嘴角抽动,点点头冷淡道:“甄晚。”   “甄小姐的脾气有意思,我喜欢。”沈银一挥手,身后就有人牵了两匹马过来,沈银讨好的弯腰:“甄小姐会骑马吗,不如让在下教教你?”   宋时矜灵动的眸子微转,心里面就有了念头,伸手拉住容铖的袖口犹豫道:“可是我已经让阿绪哥哥教我了,沈公子这……怕是不大方便。”   叶家大公子在外头的名声向来孱弱多病,纵然如今面前这个看着人高马大,半分当年的影子都没有,但沈银也没将容铖放在眼里。   “叶公子怎么会骑马,还是我来教……”   话音未落,宋时矜笑着开口:“那不如这样吧,沈公子同阿绪哥哥比一场,若是沈公子赢了,那我就让沈公子教我骑马,如何?”   容铖沉默不语的偏过头盯着她,两眼都写着“你说什么”这几个大字。   沈银神色微有困顿,看了看眼前的叶绪,心中犹豫。   倒不是怕比不过叶绪,而是担心若是他非要跟自己争个什么,一个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去,那可就是大事了。   叶家家境殷实,叶绪还有个嫁进英国公府的妹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担不起。   他的犹豫被宋时矜看在眼里,皱眉扬声道:“沈公子是怕比不过阿绪哥哥吗?”   “怎……怎么会呢!”沈银看着周遭望过来的眼神,一咬牙道:“比就比,不过我可话说在前头,叶绪,你要是比不过我可别哭。”   容铖眼神冷淡的扫过他,轻嗤:“来吧。”   “别让我丢人啊。”宋时矜捏紧他的衣袖,赶紧道:“到底是我喜欢了这么久的人,你可别连个门外汉都比不过。”   容铖垂眸看她:“你在质疑我不行?”   “不行这话可不能乱说,呸呸呸。”宋时矜看了眼沈银的方向,低声道:“我能不能跟沈银他爹扯上关系,可就看你的了。”   容铖明知她是什么意思,却又在拉过缰绳听见她这句话后,轻笑反问:“有我还不够?还想养个老头子当面首?”   “面……”宋时矜愣了愣却又说不出口,深吸口气道:“我也不至于用老头子来糟践你,面首最起码也得是以你为最丑标准来选。”   听见前半句容铖还在笑,谁料后半句直接一口气呛在喉咙里。   他连着冷笑几声,踩着马镫长腿一迈翻身上马背。   宋时矜摸了摸腰间随身携带的弹弓,思忖片刻,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坐着看赛。   眼下还未开始,宋时矜的脚尖在地面上抠着,不一会儿将几颗小石子踢到面前堆好,再抬头,只见两人手里头都拿了把弓。   宋时矜微愣,下意识往前头看,不远处有个木跨栏,木跨栏再往前有箭靶。   小的时候宋时矜曾经在马球场上见过,两位兄长与容铖比试过这种类似的游戏,从原地策马往前奔去,马儿跨过木跨栏,与此同时马背上的人要射出羽箭,往返五次,五箭全中红心者胜出。   宋时矜垂了垂眸,听见旁边有人说话:“沈银这不是为难叶公子吗?”   “可不是沈银逼着叶公子上场的,他自己二话不说就答应,输了能怪谁。”   听着这话,宋时矜偏头好奇地问:“沈公子很厉害吗?”   被问话的那两人点头,其中一人解释道:“跨栏射箭这把戏就是他研究出来的,在这昌州,还没人敢与他一较高下呢。”   “甄小姐,你要是与叶公子无私仇,还是去劝劝他吧。”   宋时矜清楚了身影的底细,笑着接话道:“我相信阿绪哥哥会赢的。”   那两人对视一眼,往旁边让开:“瞧着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心思这么歹毒呢,要叶家那小子的命就直说呗。”   这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宋时矜耳里,她翻了个白眼,捏着石子站起身往远处走去。   前面有棵大树,宋时矜靠在那上头,几乎没人看得见她。   开始之际,宋时矜与容铖对视。   宋时矜勾唇笑起,扬了扬手中弹弓,容铖拧眉,还未表达什么,只听身侧的沈银犹豫道:“叶绪,我们换个位置吧。”   容铖看着沈银那边靠近宋时矜的跨栏,迟疑:“为何?”   “我是左撇子,站在右边不太习惯。”   “哦。”容铖这一声引得沈银看了过去,在他的注视下,容铖漫不经心的换了捏弓的手,“不好意思,我也是左撇子。”   沈银气得咬牙。   临时的比赛并没有准备全套,沈银身边的小厮喊了一声,两人就已经开始了。   宋时矜定定望着不分上下的两个人,沈银这侧靠近她,但宋时矜仍然能够从间隙中看见容铖。   马儿在跨栏上纵身跃起,容铖夹紧马腹,与此同时搭箭射出,待马儿四肢落地后容铖又稳稳地抓住了缰绳。而沈银这边也差不多,两人同样中红心。   这一箭下去,倒是有人看着容铖的眼神变了不少。   宋时矜眼底满是骄傲,抬手丢着石子又将其接住的动作克制小心,就像是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是她喜欢的很多年的男人一样隐忍。   往返四次,沈银已经落后了一大截,甚至四根箭有两根都射空。   停歇片刻最后一次的狂奔时,宋时矜看见沈银偏头对小厮做了个手势,她便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手里捏着东西往人群后而去,宋时矜紧紧盯着他,走到容铖那侧的小厮在她斜对面,他抬手将飞镖扔出的那一瞬间,宋时矜绷紧下颚也将石子射了出去。   石子与飞镖在空中碰撞,落后一步的沈银遭了灾。   飞镖方向突然逆转,直直扎入欲要跨栏的马腹上,容铖射箭时,沈银朝后仰去从马上摔下,后背狠狠砸在了木跨栏上。   那小厮吓得面色惨白,刚一偏头,耳边是沈银杀猪般的痛呼,眼前则是眼神冷漠的盯着他的宋时矜。   她缓缓抬手,点点脖子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作者有话要说:  被保护的容小甜甜:疯狂心动.jpg   -   预收《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求个收藏,谢谢>3   姜国公主明骊生的冰肌玉骨,王兄战死沙场后,母妃狠心送她回母族避难。   谁知外祖站错队,得罪了王爷江砚。   一朝兵变,江砚登基,而娇养长大的明骊却成了替死鬼。   明骊重活一世,只想带着外祖家远离党争,然圣上赐婚,她竟即将成为江砚的枕边人。   这日再遇,浑身血迹的江砚晕倒在佛堂。   明骊盯着他稚嫩的眉眼,思忖再三还是将他送回了王府。   江砚惊醒目光阴戾:“你是谁?”   小姑娘手脚冰凉,磕磕绊绊:“我是……”   对上他越显沉郁的双眼,明骊声音带哭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   江砚性情偏执,出身微寒不受宠,又惨遭暗算险落残疾。   本想就此潦草一生,可他的小妻子横冲直撞,自此让他的眼里里多了束光。   江砚备尝世人冷眼,却不甘愿明骊也泥潭深陷   女主娇软可爱小太阳/男主偏执专情一条龙 第15章 维护   沈银这一坠马,周遭看戏的人再怎么也坐不下去了。   个个起身往这边赶来,看着沈银半仰着脖颈跪靠在木跨栏上,有的想要伸手去扶,却被沈银崩溃的吼叫声惊吓到。   “别动我,都别动我。”沈银双手灵活的左右挥动,生怕有人来碰他的脖子,“我的脖子断了,好疼。”   宋时矜慢悠悠从树后面走出来,将弹弓藏好,跟在容铖身边一前一后到了人群周围。   盯着他这副模样,宋时矜弯了弯唇,扬声道:“脖子没断呢,要是断了你就死了。”   沈银痛呼声骤然减弱,对上宋时矜含笑的眸子,他不战而栗:“快,给我请郎中,快点让我爹来,我要回家。”   “别啊。”宋时矜拉住去要请郎中的男人,“沈公子不是还要教我骑马吗?”   “甄小姐可别说笑了,沈公子都这副模样了要如何教你骑马。”男人一脸无奈,可被宋时矜拉扯着衣袖走不开,只能站在原处为沈银打抱不平。   宋时矜偏头轻笑:“沈公子从偷偷摸摸动手脚开始就应该明白,开始由你喊,结束可得我来。”   周围说话的声音顿住,沈银面色一僵,忍着痛苦冷脸问:“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不心知肚明,还得我挑破告诉你?”宋时矜松开拉着男人的手,指尖轻轻捻了捻:“不是要去请你爹吗,去请吧,今日这事情总得来个人说道说道,若你爹不来,沈公子,你也不想让阿绪哥哥去通知叶伯父吧。”   宋时矜这话威慑力不小,本就是小辈之间小打小闹惹出来的祸事,现在却要由长辈出面处理,要真这么干了,那日后这昌州城内沈银又该如何做人。   思量再三,沈银咬牙冲小厮吼道:“还不去请我爹来。”   小厮转眼就没了人影,容铖低头看了看维护她的宋时矜,心口一阵暖流淌过。   他明白宋时矜的意思,从一开始她或许并没有要准备教训沈银,拿着弹弓也不过是以防万一,最严重也就是往他手臂上打去。   但是沈银对他动手,宋时矜定然忍不了。   察觉到头顶的视线,宋时矜仰起头看着他:“感动了?”   “嗯。”容铖点头,在宋时矜的眼下,笑着道:“感动得快要死掉了。”   宋时矜娇嗔瞪他,却又赶紧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不能说这个字。”   容铖笑了声,移开视线看向适才来时的门口。   一众人在旁边等着,直到沈银的痛呼声越来越小,门口窸窸窣窣脚步声响起,宋时矜转身看去,前头的中年男子身着暗红长衫,脚步匆匆往此处赶来。   宋时矜盯着看了一阵,沈老爷走到跟前来,气冲冲的问:“怎么回事?”   “爹,我疼。”沈银看见沈老爷后一阵嚎叫,抽抽噎噎的丝毫不顾及周遭是否有人在看。   与沈老爷一起来的还有位郎中,看见沈银这副模样,他惊呼一声,赶紧让人将沈银放平躺好。   郎中蹲在沈银身边仔细检查,沈老爷听着小厮说了一路,自然明白了这事情是如何为之。   沈老爷偏头看向宋时矜,她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手指轻轻点在另一手背上,笑着问:“沈老爷这样瞧着我,是想要兴师问罪吗?”   “兴师问罪不至于,只是想问问甄小姐为何要这样对我儿,比不过就动手,难道是京城来的就了不起吗?”沈老爷声音拔高,聒噪地令宋时矜抬手抓耳朵。   容铖微微拧了拧眉,伸手将宋时矜按到身后,淡声道:“京城来的了不了得起晚辈不知,晚辈只知甄小姐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伯父是镇国公。沈老爷难道殊不知祸从口出这四字吗?”   沈老爷面色难看,怒斥道:“叶家就是这么教你的?没教养的东西。”   “教养这东西也得看人,遇见你这样的一般不轻易拿出来。”容铖巧言能辩,半分往日里的沉稳都不显。   宋时矜站在他身后神情微怔,这是在护着自己吗?   还是说,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叶家公子。   宋时矜心口砰砰乱跳,呼吸都略显急促。   慢慢收拢思绪,她上前一步盯着半天说不出话来的沈老爷:“这事情孰是孰非我们可以不追究,但是沈老爷,你要不要跟我聊一聊?”   沈老爷冷眼看她:“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没有吗?”宋时矜微微一笑,“我要说的事情如果在这里直接说出来,你会后悔得罪我的。”   沈老爷不说话,宋时矜拍了拍衣袖:“听说这月末,沈老爷与人约在永平县见面?”   此话一出,沈老爷脸色骤然大变,就连容铖夜下意识偏头看向她。   半个时辰后,近水阁对面的茶楼里。   沈老爷搓着双手笑意讨好,低声问道:“甄小姐方才那话……”   “是想要说听不懂吗?”宋时矜吹了吹茶水面,缓声道:“你确定要我挑明了与你讲述?”   沈老爷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他咽下口水,神色微微慌张:“甄小姐想要什么,只要尽我所能,一定能满足你的愿望。”   宋时矜不在与他打哑谜,伸出自己的手指一一细数:“其一,你必须配合我,且不得说出我的身份,若你胆敢违背,我第一个抓的就是你。”   “其二,近水阁老板与知府夫人之间究竟有何关系,你须得帮我留意。”   “其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   沈老爷抹着额头的汗,颤抖道:“甄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将昌州之事掌握得如此详细。”   “以上三点你是否能以项上人头应允。”宋时矜目光灼灼。   沈老爷点头,下一瞬他便看见宋时矜从衣袖间翻出令牌露在他眼前。   他瞪大眼,宋时矜慢慢开口:“贩卖私盐之罪,你应该不会想要沈家一百多口人跟你一起背负。”   -   傍晚回到叶府,宋时矜思绪高度集中的闹了一整日,眼下疲惫不已。   直接拒了晚饭回到院子,懒洋洋的扑倒在榻上。   云霄凑近为她捏肩膀,“小姐,今日与沈老爷见面了吗?”   “见面了。”思及此,宋时矜莫名笑了声:“把他狠狠的吓了一通,今夜沈家怕是都睡不好觉。”   容铖刚进门就听见这两人的说话声,他手里抬着托盘立在门口,思忖片刻脚步轻缓的往进走。   他刚走到珠帘处,云霄回头看见,手下动作微顿。   云霄缓缓起身,贴着墙退了出去。   看着她瘫在榻上一动不动,容铖不知想到什么,放下托盘过去继续云霄适才的动作。   宋时矜舒服地轻哼,将脸埋在臂弯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容铖听见她愈发平稳的呼吸声,松了酸疼的手指,怔忡的盯着她露出的半截侧脸。   看着今日那般张扬的宋时矜,容铖就会想起梦里的那个她。   前世的梦境中,他们两人在大宋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她去和亲的那个傍晚,容铖整装护送和亲队伍,将她送至边疆。   和亲时她仍是如今年岁,但只不同的是她的面上失去了明朗笑意,只剩颓然。   宋时矜一身华服,眉间花钿将她那三份英气压制住,更衬得脸蛋明艳动人。   他负手而立,垂眸看着眼前人,艰涩出声:“殿下,此番离京前路茫茫,一切望珍重。”   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姑娘红唇翕动,终是没有再说话。   她转身一步一步登上马车,而他在梦里像个局外人般飘荡在空中,看见另一个自己掐着手心生生熬红了一双眼。   容铖猛地抽回思绪,看着宋时矜的眼神苦涩。   他这次只身前往昌州,却不料宋时矜因为他彻底偏离了前世轨迹。   她跟着他一起来了昌州。   可每每见到她,容铖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手足无措,却也越发不能看见宋时矜因他伤心难过的样子。   容铖正出神着,却看见宋时矜肩头一颤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迷茫地四处张望。   她翻身坐起,揉揉脖子,却在看见面前的男人霎时后退。   “你……你怎么在这儿。”宋时矜嗓音微沙,她咳嗽两声。   容铖转身将杯盏递给宋时矜:“来给你送晚饭,怎么了,梦魇了吗?”   宋时矜神情恍惚,嗯了声,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竟看见昌州发生地动,黑河村龙堂水库河堤崩塌,将近一整个村庄的百姓尽数死伤。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可以求一个收藏和评论吗(弱小   -   感谢喂养营养液:   时+5 第16章 吃醋   在船上举办宴席的是知府夫人的闺中密友之一,宋时矜随叶夫人一道前往,她看着甲板上身着华丽的夫人小姐们,眼神扫过,直直落在知府夫人身上。   今日离开时叶夫人被叶老爷叮咛多次,她自然没有忘记所需要交代的事情。   越矩的握住宋时矜的手,轻声道:“那位便是知府夫人,此人心思颇多,甄小姐还是小心为妙。”   宋时矜稍稍低头,又重新看了知府夫人一眼点点头:“我明白的。”   船上来人众多,其中便包括沈氏钱庄的沈夫人,沈老爷那日从茶楼回府后,果真如同宋时矜说的那般,沈府阖府上下的确是一夜都未能睡好。   沈老爷与夫人一体,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她,所以现下瞧见宋时矜,沈夫人想起那夜得知的事面色微白。   见宋时矜也一直盯着她看,沈夫人慢慢上前,咬着牙齿细声道:“甄小姐也来了。”   “沈夫人。”宋时矜笑着与她行礼。   “今日来了诸多官眷,知府夫人与一众贵人交情甚好,甄小姐可要去见一见?”   宋时矜微微勾唇,点头道:“如此甚好,有劳沈夫人带路。”   既然这沈夫人主动这么说了,那就她就必定不敢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宋时矜跟在她身后往那堆人处走,眼见着距离知府夫人越来越近,宋时矜呼吸稍稍起伏。   沈夫人上前一步,笑着招呼道:“诸位姐姐安好。”   “沈夫人来了。”知府夫人笑开,眼尾弯起,与沈夫人似乎关系很是亲密,“适才我还在寻你,没料到你自己来了。”   沈夫人弯弯唇,携着宋时矜上前道:“前几日在马场,我家那口子与甄小姐一见如故,甄小姐如今宿在叶府,我便想着带她来见见各位,日后若是见了面也好招呼。”   这话说的微妙,有几位看着宋时矜的眼都变了味道。   毕竟在这昌州城内,既与拉不近关系的叶家关系颇近,又能让沈夫人亲自带领着前来问候众人,看来这小姑娘的确是不一般。   尤其是知府夫人,眸子里都隐隐露出了些许思量。   宋时矜的笑意清浅,缓缓上前福了福身子:“诸位夫人安好,小女甄晚,初次露面,若有不得体之处还请海涵。”   知府夫人垂眼摆弄着手帕,笑吟吟的道:“甄姑娘哪里话。”   两人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宋时矜看见沈夫人不停给她使眼色,宋时矜半眯着眼睛,单手托腮模样天真单纯,耳边却一直仔细留意着对面的说话声。   “听说知府大人刚从黑河村回来,那边河堤修建的如何了?”   提起丈夫,知府夫人满脸都是骄傲,漫不经心的道:“他出手自然是不差的,这次上头拨下的官银充足,怎么也得仔细些。”   宋时矜轻轻蹭着拇指,黑河村那头原来是知府带人修建的。   那若是梦里头的事情真的出现,岂不是要出人命。   思及此,宋时矜抽回思绪继续听她们说话。   还没等到再说几句,只听旁边有人请知府夫人前去一趟,宋时矜收回手跟着沈夫人起身,目送知府夫人离开。   等她走后,宋时矜若有所思的问:“黑河村那边为何要重新修建河堤,我听闻龙堂水库在那边,河堤才刚建好没几年,这么快便已经要重修了吗?”   知府夫人一走,围着的人群纷纷散开,沈夫人带着宋时矜也跟着往回走。   她笑了笑道:“只要给钱,哪个官员不喜欢?你就看咱们的知府大人,百姓眼里的好官,可实际上当年昌州还未发迹起来闹饥荒,皇城不拨银钱,他哪怕是自己家里富得流油,都坚决不肯施一碗粥。”   “但如今呢,这龙堂水库可是把握着黑河村以下所有村子的命脉,自然要上心。”   宋时矜眼神微闪,她心底已隐隐有了思量。   -   回到叶府,容铖也刚从外回来。   宋时矜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怔忡出神,容铖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握着秋千把手轻轻晃动着。   耳边忽然生风,宋时矜回过神来双脚点地回头去看。   “你回来了。”   容铖点头,绕过秋千坐在她身边问:“在等我吗?”   宋时矜想了想,稍微偏过身子认真说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容铖丝毫不加以犹豫肯定,“怎么了?”   想起那个梦以及今日从知府夫人与沈夫人嘴里知晓的那些,她心思微沉,抿唇道:“明日找个时间,你带我去一趟黑河村吧。”   “黑河村?”容铖原本垂下的眸子抬起,盯着她的眼忽而灼灼:“你去那里做什么?”   宋时矜伸手拽了一把他的袖口,轻声道:“我前些天做梦,梦见黑河村龙堂水库坍塌导致决堤,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没能幸免。”   听完她的话,容铖的面色更加难看:“有关这样的梦,你还做过吗?”   宋时矜看着他焦急的模样,眼神有些奇怪:“未曾。”   这场梦若不是醒来后就深刻地在脑海中,她又对云霄说了一嘴,只恐怕早就忘得彻彻底底了。   容铖眼底焦灼渐渐散去,有些失落,其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庆幸:“没事。”   “明日你陪我去吧?”宋时矜小心问了一句。   容铖点头应下。   云霄从前厅而来,她手中提着油纸袋,快步过来道:“小姐,江公子送来了吃食。”   宋时矜抬眼:“江彧吗?他人呢。”   伸手将东西接过来,是一包糖炒栗子。   “江公子还在角门呢,说是想要见您一面。”云霄抬眼悄悄扫过容铖,那人低垂着眼看不清楚情绪。   宋时矜起身:“我这就去。”   话音刚落,宋时矜就已经没了踪影。   云霄站在原地进退不得,容铖眼神淡淡,抬眼对上她的:“江公子?”   云霄咳嗽着应声:“是,江上认识的。”   这样的认识地点……   容铖默了默,忽而冷嗤道:“倒是兴致高。”   他起身拂袖而去。   片刻后,角门口旁。   宋时矜笑着接应下江彧的话,再一偏头,容铖默不作声的靠在她身边的墙壁上。   被吓了一跳的宋时矜抖了抖腿,皱眉道:“你做什么?”   容铖神色淡漠,眼睛却看向了江彧脸上:“路过。”   又跟着江彧寒暄几句,他离去后,宋时矜双手环抱学着他的动作与他对视,似笑非笑道:“叶公子,你在吃醋吗?”   “?”容铖不明其意。   宋时矜伸手揽了揽周围的空气,勾唇道:“醋坛子都打翻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回学校了,有点迟,抱歉。   最近写的有点疲惫,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好丧(。   -   感谢喂养:   地雷:听风啊风+1   营养液:   时+10   听风啊风+1 第17章 野心   如今并无执掌文书前来调查此事的官员,宋时矜想要去牢狱内见一见那些暴/乱分子,压根没有办法。她不过是来散心的贵女,纵然与夫人们讨好了关系,这种官场要事,她仍是不能插上手。   现下能做的,也只有从小事往中间汇拢。   昨日宋时矜从船上得来的消息全部告知容铖后,夜里他重新回想了一番,沈夫人那些话令容铖心中的疑惑渐渐有了结果。   修建河堤本是转运使需做的事,朝廷拨下大量银钱,修建水库若是用不完,剩下的银钱要么入库,要么以别的理由私自收入囊中。   此事略一思量,结合知府夫人与西凉来的近水阁老板关系极近,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是为了钱,而转运使的身亡与昌州知府有脱不了的关系。   这念头一出,容铖便有些坐不住了。   带着宋时矜前去黑水村前,庆俞忽然带着东西入了他的房间:“公子,京中递来的信。”   容铖接过来细细查看,而后问道:“近水阁那边如何?”   庆俞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已经叫人查清楚了,近水阁掌柜四年前在西凉学过手艺,后来回到昌州后,因为救过知府一命,两人关系一直都十分要好。后来近水阁开张,知府还特意上门为其祝贺,这些事情只是因为无人调查,稍微查一查就能清楚。”   “而且……那位霜姑今晨是从姬家老宅出来的,这次的事情……”   接下来的话庆俞没有再说下去,但容铖已经算是明了。   他点点头:“继续跟着,顺便查一查姬家与知府之间的关系。”   容铖沉默片刻,瞧瞧桌面道:“还有范家,查一下范家那边的动静。”   “范家最近不是一直很规矩吗,怎么……”   容铖没应声,双手握拳抵在下颚处怔忡的看着窗外:“此事范家应该脱不了干系,还有先前长公主刚来的那一夜,有人前去暗杀,我怀疑也是范家。”   庆俞又在房间内站立片刻才出门,容铖低头看着那封信笺。   他离京时曾嘱咐过宋陵郅,与端亲王不要走的太近,容铖始终觉得前世的端亲王从始至终都与今生一般,在宋陵郅跟前扮演着忠心耿耿的忠臣,在宋时矜面前扮演和蔼可亲的皇叔,在众人眼里,他就是宋陵郅身边的贵人。   可容铖始终觉得,端亲王绝不会就这么简单。   狼子野心,装出来的狐狸尾巴总有一日会露出来。   院落外,宋时矜等着庆俞离开后,才慢悠悠的抬腿迈进门槛往里走,敲了敲门,容铖过来给她开门。   “你怎么来了?”容铖垂眸盯着她。   宋时矜耸耸肩膀,“这不是都说了要去黑河村,阿绪哥哥是忘记了吗?”   他低低一笑,屈起手指在她额角弹了一下:“走吧。”   宋时矜摸摸被他碰过的地方,容铖从她面前经过,宋时矜快步跟在他身后往出走。   黑河村是昌州往南的一个小村庄,两人乘坐马车前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竟直接碰上了知府。   宋时矜跟在容铖身边,她看了一眼容铖说道:“咱们去村子里面吧,找找村民问问情况。”   这黑河村的路着实不大好走,宋时矜深一脚浅一脚的,等找到老奶奶家,宋时矜精致的绣花鞋面都沾染上了许多灰尘。   宋时矜被石头绊了一下,容铖伸手拉住她:“看着脚下,小心些。”   “咱们去前面那家,但是我怀疑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来。”   容铖大步先过去敲门,里头出来两个面容微微泛红的汉子,后头还跟着个老奶奶。   打过招呼后,宋时矜表明了来意,大抵是她看着和善,老奶奶带着两人进了院子,院子是用篱笆围起来的,角落里还放置着两个鸡笼。   宋时矜与容铖刚一进去,就发现与此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们这儿最近修河堤的那位知府大人,亲自前来监督,瞧着应当很是负责吧?”宋时矜四处略一张望,轻声询问。   年长些的汉子回应:“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怎么这么说?”容铖抬眼。   汉子挠挠脑袋,面色丝毫没有了起初的那般腼腆,冷笑着说道:“你们要是本地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这河堤可都拖欠很长一段时间了,村长去昌州城里找知府都找了四五次,整日里担惊受怕,就担心暴雨一来水库坍塌,这黑河村可就全完蛋了。”   宋时矜微微拧眉:“那眼下这又是为何?”   “年前转运使将此事上报,拨了银子知府才带领人来重建。”汉子越说越生气,甚至眼睛里面都隐隐有了泪意,“知府家也只有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能敢随口在背地里说说,若是有些权势的,哪个不是把知府巴结紧紧的。”   听见他气急败坏的一番控诉,宋时矜这才算是确定,所有旁人眼里知府的负责与善心,都不过是装模作样表现出来的。   而这黑河村百姓口中的言辞,真真切切才是知府的所作所为。   两人回城时,容铖看着疲惫的靠在靠椅上的宋时矜,沉吟:“别想了,贪污的那些银子……”   “那些银钱会不会最终收入了他的囊中。”   容铖看她一眼沉默片刻,缓声开口:“端亲王妃你认识吗?”   宋时矜听见此人,稍稍其了点兴趣偏头看他:“记得,皇嫂的母家好像就是在昌州。”   “嗯,霜姑今日在姬家出现过。”容铖的手搭在腰带上轻轻扣着,慢慢分析道:“霜姑是姚皇后入宫时便带着的陪嫁丫鬟,端亲王妃母家是姬氏一族,两家向来没有交情,霜姑却与姬家有联系。”   闻言,宋时矜坐直了身子,她眼神定住:“要么姚皇后与端亲王妃交情深厚,要么那霜姑就不是姚皇后身边之人。”   容铖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还挺聪明。”   这事儿让宋时矜心里密不透风的阴云散去些,容铖继续道:“先前我没有告诉过你,转运使在突发异病离世前,也曾如同姚皇后一般发生晕厥,而且号脉察觉不到什么。”   宋时矜后背生了寒意,她捏紧手指回想。   霜姑的忽然到来,究竟是为何?   这桩桩件件凑在一处,宋时矜感觉仿佛被一只手掐紧了喉咙,她尚且如此,那处于焰火之上的宋陵郅呢。   思及此,宋时矜心如刀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8章 心上   不等宋时矜再继续调查,在叶府休息了几日,五月初,龙舟节这日,知府夫人在府上宴请宾客,她主动邀请宋时矜前去参加。   两人商议过后,宋时矜与容铖一起决定前往。   知府夫人主动前来带他们两人入府,看见容铖的那一瞬间,知府夫人眼神轻闪。宋时矜担心两人分开会出什么意外,便索性找了个偏僻的亭子休息。   还没等坐下,宋时矜就听见知府夫人道:“甄小姐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同你聊聊天。”   宋时矜下意识看了眼容铖,微微勾唇道:“咱们不如就在此处聊,阿绪哥哥也不是外人。”   知府夫人眉心轻拧,神色却没有丝毫不悦,温声道:“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不过咱们女眷之间的体己话,想来叶公子听了不大方便。”   容铖表示明了,下了台阶作揖道:“晚辈告辞。”   说完,再一抬眼就对上宋时矜的眼睛,他眼角余光往旁边扫了扫,宋时矜瞬间会意。   知府夫人与宋时矜相携往花园角处而去,两人走走停停,宋时矜心口跳的厉害。   “甄小姐与叶家关系似乎很好?”知府夫人佯装不经意的打探。   宋时矜眉眼弯弯笑着开口:“自然,我在京城时与叶家姐姐时常往来,关系自然不错,而且我们甄家与英国公府本身也是有些沾亲带故。”   知府夫人见她这么说,心里那个念头愈发明显,松口气缓声道:“叶家家大业大,只不过叶夫人一向不怎么与我们这些人往来,往日里的茶宴雅集每回邀请,十次里总有八次是不来的。”   “不过住在一个地方,咱们也都明白,叶家车马多,仆人也多,定然是缺不了叶夫人的。”   宋时矜眉心一跳,不知为何,这几句话她就明白了知府夫人想要做什么。   邀请来府时什么一见如故都不过是假的,还不是看着宋时矜与叶家关系往来密切,却又在叶夫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这才把心思打探到了宋时矜身上,看看她能不能做两家人之间的枢纽。   宋时矜抬起头,定定看着知府夫人:“夫人这意思,是要晚辈帮忙做些什么吗?”   “果然聪明的人好说话。”知府夫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有些喜形于色,“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几日后我手中有一批珠宝首饰需要往出运送,还得需要叶家的人马帮助,不然的话轻易我也不敢上路。”   珠宝首饰吗?   宋时矜轻轻笑了一声,“夫人这般信得过我?我若是没能帮您在叶夫人面前说上话,那岂不是……”   “不要紧的,你只用帮我联络即可。”知府夫人看她应允了,心情瞬间大好,“明夜我在浮云桥边的画舫甲板上等她,甄小姐只要帮我带她过来,其他的都交给我做便是。”   宋时矜点头。   正巧有人来寻知府夫人,宋时矜赶紧告辞去找容铖,她刚一转身,知府夫人脚步顿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消失在视线中才收回眼。   她的婢女知道她的计划,却是有些担心的问:“夫人,您就这么把事情告诉甄小姐了,若是甄小姐靠不住的话,咱们怎么办。”   知府夫人按着眉心一阵头疼,轻轻摆手:“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只有甄晚这丫头能帮我约出来叶夫人,我就一定让叶夫人答应下。”   “这批货堆积了这么久,修建河堤的钱一时半会儿不能动,那边催得紧,若是再拖延下去,京城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知府夫人轻轻吐出口气,她如今所有的托付全在宋时矜身上了。   -   回了叶府,傍晚用过饭,叶老爷两人与宋时矜和容铖待在前厅内,屏退了下人伺候聊天。   宋时矜将今日这些话全部说出,容铖沉吟片刻:“叶老爷知晓知府一家是在做什么?”   “此事我不太清楚,不过能确定的是,知府那边定然很是缺钱。”叶老爷摆弄着扳指,眉心微微拧起,“起初我不愿与他们打交道便是因为此,总觉得知府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若不是你们来调查,我应当这辈子都不会与他们在一处。”   宋时矜笑着托腮:“那既如此,这些事情就要麻烦叶伯母了。”   “好。”叶夫人点点头,笑着应声道:“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那就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被我骗出去,与知府夫人喝几杯茶,然后等她开口,看看她要怎么同你解释。”   宋时矜将这一切交代的仔细,容铖坐在旁边看着她,目光中隐隐带着笑意。   其实从宋时矜跟着他来到昌州开始,那夜在客栈里去寻她时,容铖就已经发现自己对她的态度渐渐不同了。   看见她跟江彧说笑,他心里会不适,看见她这样运筹帷幄的谋划,容铖打从心底的骄傲。   可能是欣赏,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容铖总归是觉得,宋时矜似乎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身上的那种笃定与坦然决绝,容铖很喜欢。   思及此,再抬眼,正巧对上宋时矜遥遥递来的眼神,容铖这才发现叶老爷两人早已离开,他问道:“怎么了?”   宋时矜指指嘴角,语气有些酸:“你这是想什么呢,想的嘴角笑意难掩,总不能是想别的女人呢,在我面前也不收敛着些。”   “你也要吃一吃醋?”容铖挑眉反问。   宋时矜大方点头:“当然会。”   容铖轻笑,起身握着她的肩膀让她站起,他微微弯腰与宋时矜平视:“你别吃醋,我想的倒也不是别人,我想的是水中月。”   这话甫一说完,容铖便松了手,嘴角噙着笑意抬步往出走。   宋时矜半天没回过神来。   水中月?   哪个女孩子的名字叫水中月?   还是说……   宋时矜眼前一亮,转身追上去,像少年时一样抱住他的胳膊问:“是说我吗?”   “这么聪明。”容铖似笑非笑。   “那是当然。”宋时矜得意洋洋,“但你知道水中月是天上月的前一句是什么吗?”   容铖脚步微顿,从她的笑意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看他这个模样就知容铖定然不知晓,宋时矜抿唇失笑,眼睛亮晶晶的:“眼前人是心上人。”   容铖嘴角的笑容渐渐僵住,像是被人戳破什么秘密一般顿时尴尬起来,唇角的弧度拉平,他用力抿了一下,挥开宋时矜的手快步往处走。   宋时矜笑的大声:“阿绪哥哥,你好俗气。”   容铖:“……”   -   与知府夫人的约定如期而至。   宋时矜换了身鹅黄夏装,挽着叶夫人上了马车。   叶府距离浮云桥还有些距离,宋时矜又与叶夫人对好话头才放下心来。   待到下马车时,宋时矜想了想交代道:“伯母,待会儿若是她让我离开,那云霄会留下来保护你,若是我留下那一切按计划行事。”   马车停稳,刚撩起帘子叶夫人就伸手抓住宋时矜:“那殿下你……”   宋时矜回头打了个手势:“放心。”   刚下马车,知府夫人就在对面的甲板上伸手与他们打招呼。   宋时矜回以一笑,给叶夫人指了指那边道:“伯母,咱们去给知府夫人打个招呼吧。”   叶夫人看过去,面色上的诧异恰到好处。   两人下了台阶上船,走上甲板后各自行礼。   “叶夫人也来了,好巧。”   知府夫人笑中带有深意,叶夫人避开她的眼浅笑:“的确是很巧。”   “不知叶夫人可有时间?坐下喝杯茶如何。”知府夫人让开位置,叶夫人正巧能看到她身后的桌几。   回头看了眼宋时矜,叶夫人犹豫:“我……”   “伯母坐下歇会儿吧,咱们待会儿逛。”宋时矜松开挽着她的手。   三人落座,知府夫人看了眼宋时矜,倒也没等她离开就开口:“既然能在此处遇上夫人,那便是有缘,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最近我手上有一批首饰要往出运,但与我长久合作的那位出了些意外,我就只能重新寻人了。”   叶夫人听闻后顿时正色起来,温声开口道:“知府夫人所言可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知府夫人没忍住笑出来,“只是一批首饰而已,也并无其他东西,叶夫人若是不相信,也可以随我一道前去府上验验货。”   宋时矜低垂着眼睑,不动声色地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   两盏茶过后,知府夫人面色上的愁绪与焦灼终是散去不少,笑着对叶夫人说道:“此事若成,首饰所换的银钱咱们五五平分如何?”   叶夫人惊讶的睁大眼睛,显然是有些不敢相信。   “若是嫌少,我……”知府夫人还欲继续加价,叶夫人赶紧拦住她,受宠若惊:“切不可如此,五五就五五。”   知府夫人此时看着叶夫人的眼里已经全是感谢与欢喜,她连连应声道:“这事情当真是要多谢你,多谢你。”   “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需如此。”叶夫人带着宋时矜起身,告辞离开画舫。   宋时矜跟在她身边一言不发,眼角余光扫过云霄,后者会意,转身消失在了人海中。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有在好好努力。   -   感谢在2020-08-29 22:06:38~2020-08-31 23:02: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前世   夜深人静,宋时矜的院落内亮着一盏灯。   她坐在烛光前静静等着云霄,直到快要昏昏欲睡时,窗户边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宋时矜瞬间睁开眼睛朝那边看去。   云霄推开窗户从外面翻进去,她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手里还捏着一把金簪。   被这动静吓得宋时矜浑身一个激灵,赶紧转身朝那边看去。   云霄往前爬了几步,却又四肢无力,宋时矜面色冷沉几步走过去蹲在她身边:“云霄,你还好吗?”   “小姐。”云霄呛着咳了一口血,咬牙道:“这是从知府夫人那边得来的首饰,是空心金。”   空心金意思就是外面是金,里面是空心,有的人会用此物运输东西。   宋时矜拧拧眉,伸手接过东西,扛着云霄往床上躺去。   解开云霄胸襟前的衣衫,宋时矜没忍住倒抽凉气。   她脸上的伤势并不严重,唯有额角被蹭伤了几道血痕,可身上却就严重的多了。   胸前接近心口处有一道很深的刀伤,其他地方也有深浅不一的伤势。   宋时矜看着这一幕心尖都跟着颤。   云霄与她在一同长大,功夫不算多高,可一定是能够脱身的,毕竟当年逆王宫变时,云霄都能成功退逃出来。   可今日,她却受了这么严重的强势。   宋时矜心乱如麻,转身找到止血的药物与布条,快速为她清理伤口。   “小姐,我自己来。”云霄面色惨白,伸手试图从宋时矜手中将药拿出来自己上药。   宋时矜稍稍躲了躲,没有应她的话,反而眼神微沉的问道:“今夜怎么回事?”   止血的药物有些刺痛,云霄稍稍躲了躲,抿着唇角不敢乱动,缓缓吐出一口气后才开口道:“本来听见知府夫人与婢女说起这批首饰不对劲,就应该离开的,但是我没能忍住,还是进了后院。”   “嘶——”云霄疼的闷哼,咬咬牙继续道:“然而刚进后院,就被暗处的人盯上,绕着知府宅子好几圈后,我才突然被追进了装那批货的屋子。”   “来不及看别的,只能撬开锁偷了支簪子回来。”   宋时矜给她包好伤口,按了按云霄的肩膀,沉声道:“我会给你报仇。”   “不用的小姐。”云霄双手撑着床榻堪堪起身,就被宋时矜一把按住。   宋时矜头一次露出狠厉的眼神来:“我的人,从来就没有白被人欺负的道理。”   将云霄放平躺在她床上,宋时矜将铜盆抬着往出走。   云霄就在她的身后眼眶微红,捂着伤口看宋时矜的背影,其实云霄一直都知道宋时矜是一位好主子,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认真的对待过,除了宋时矜。   宋时矜刚出门,就看见容铖站在院落门口。   看见她的那一瞬见,容铖笑了笑,却又在看见宋时矜衣襟上血迹时沉了脸色,他快步走过来拉住宋时矜问道:“你这身上血迹是怎么一回事,你受伤了?”   宋时矜扬了扬手中的铜盆,轻笑一声道:“不至于啊,这么担心?”   “宋时矜——”容铖声音终于沉了下来,冷冷看着她,语气冰凉甚至夹杂着些许恼怒。   这个声音令宋时矜抿紧了唇,她感觉隐约之间,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声音。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回想起来。   容铖瞧见宋时矜面色中带着茫然与无措,以为是自己这话说的语气过重,下意识将面色稍稍缓和些,吐出口气问道:“是谁受伤了吗?”   “是云霄。”宋时矜下意识作答,恍惚眨眼:“容铖,你相信前世吗?我为什么总是感觉,脑海里会出现我们没有经历过的一些事情。”   容铖神色一僵,许久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在宋时矜并没有纠结此事,片刻后问他:“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是想告诉你近水阁跟姬家再联系,而这其中似乎还有的来自浔阳范家,等知府这事情确定下来,咱们得去一趟浔阳。”   宋时矜点头应下:“那知府与姬家……”   这个问题容铖并没有给她确切答案,但宋时矜却是从他的表情中多少明白过来。   知府与近水阁的联系,全部都指向姬家。   而那批货……   宋时矜用力抿唇,姬家如此行事,端亲王会知晓吗?   -   宋时矜回到屋子,云霄已经挨不住倦意靠在她的床上睡了过去,她只能倦意满面的靠在软榻上。   屋内清净,闲暇时,宋时矜终于才能开始慢慢开始思索来昌州所发生的事情。   这些天来的调查,宋时矜越发觉得这后面有只手在推动着这些发生,而那只手,会是端亲王吗?   宋时矜睁了睁眼,思绪有些疲惫。   不知何时,窗外天色全暗下,长廊底燃起了灯笼,光影明灭。   让人备好热水,宋时矜靠在木桶内闭上眼,白雾四起,她却恍惚看见了自己眉间精致的花钿。   耳畔传来轻微的谩骂声,宋时矜将醒未醒,脑海中大片空白,直到缓缓睁开眼,那声音才骤然变大。   宋时矜看见,她竟然被大宋送去前往和亲,而眼前的那个她却因不愿洞房而被西凉新王狂扇耳光,用听不懂的地方话骂道:“小娼/妇,贱骨头。”   新婚之夜不配合,又不被新王待见,被婢女们议论:“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被咱们西凉王室踩在脚底下。”   她在西凉没有好友,在月色下静静望着大宋方向轻声唤他:“瑾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宋时矜看见自己起初面上还能有些许期盼,后来眼里的光渐渐退却,浑身都是绝望与妥协。   直到康景五年,从大宋带来的暗卫兵马,都尽数离奇死去后,宋时矜卷入王室谋逆中,被西凉王废了王后身份打入冷宫。   对她所看到的自己而言,入了冷宫,才算得上过了安稳日子。   没有厌烦的西凉王,也没有挑事的嫔妃,给她送一日三餐的是当初承她救命之恩的王室侍卫,倒也不算食不果腹。   宋时矜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她多少知晓尚且还是皇子的西凉新王,喜好美人,性情暴躁。   但她可是皇室明珠,父兄皆是大宋的真龙天子,她又凭什么承受这一切。   眼前画面变化,在大宋与西凉疆土上,宋时矜居然看见了一身盔甲端坐于马背上的容铖,他正面色阴戾的盯着眼前混战在一处的双方兵马。   这场战役中,西凉很快处于下风。   宋时矜张张嘴巴想要去唤一句容铖的名字,但谁知下一刻,对面吹响号角,宋时矜视线一移,看见被两个胡人扣押上前的自己。   宋时矜瞳孔微缩,这一幕……这一幕如此熟悉。   两国厮杀暂时停滞,对面的将领朗声大笑,下马行至身着胡服的她身侧,粗粝大掌覆上她的肩头。   “容将军,我听闻长公主尚在大宋时,与你交情甚好。”络嘴胡腮的将领面色猖狂,盯着容铖的目光野性十足。   容铖大概与宋时矜一般,都没料到她会成这般模样,在看见她的那一瞬显然是失了理智,捏着长剑的手背鼓起青筋,冷声道:“放了她。”   “想要我放了她很简单——”那将领与身侧人对视几眼,皆是讥讽,“容将军天之骄子,那便跪着求我,你若肯求我,我便饶她一命。”   话毕,几人顿时哈哈大笑。   宋时矜看着那双手上的动作,浑身颤抖,死死瞪着眼睛动弹不得。   她看见被将领动作羞辱的自己无动于衷,却在听见要容铖下跪这番话时,屈辱地抬起头,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滑,凌乱的发丝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宋时矜下意识去看容铖。   只见容铖翻身下马,而眼前的那个她像是醒神般用力撞上将领的下颚,将领连连后退,而她转身拼尽全力冲向胡人。   宋时矜看见自己的背影果决,像是在挽容铖与大宋尊严,但也像是受够了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   宋时矜神情错愕,下意识回头去看另一边的容铖。   只短短这一瞬,作为旁观者的宋时矜竟如同是经历了自己的一生。   “宋时矜——”   随着猝不及防的一声怒吼,她忽然惊醒,与此同时宋时矜好像变成了梦里的那个她,感觉到小腹疼痛,垂眸一看脚下鲜血四溢,而后软软摔倒在地。   宋时矜反手拔出那把刀,躺在雪地里半晌都未有动静。   再回神,漫天飞雪飘落。   厮杀已结束,她怔忡的看着环抱住自己的容铖。   血迹染上殷红衣衫却是不显,宋时矜面色惨白,抓着容铖的手呼吸微弱的道:   “你看这雪,像不像……咱们分别时的那场。”   “我好想……再看次宫里的红梅。”   “瑾之,我好疼。”   宋时矜听见自己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她看见容铖捂着她的伤口,眼底血丝通红。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容铖,悲恸的、绝望的、懊悔的。   宋时矜知道,她嘴角溢出的血就像藤蔓,攥着容铖的心脏,窒息渐渐攀附上他的脊梁。   看着她这样,对于容铖来说比让他凌迟身亡还要叫他无法接受。   木桶里的水冰凉,宋时矜被婢女忽然唤醒。   她睁大眼睛盯着窗棂,莫名发问:“如今是何年?”   “康景二年。”   宋时矜无端松了口气。   这是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新地图开启。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虽然不尽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感谢。 第20章 爱着   与知府夫人约定好的日子转眼就到,叶夫人清点够人手。   傍晚时分,天边泛着蓝紫,叶夫人坐进马车里带领着人马前去一早商定好的地方。   宋时矜临走前又去看了一眼云霄,她这些天一直卧床休养,其他地方的擦伤好的很快,唯有胸前的那道伤口,云霄本想今日同她一起,但宋时矜不放心,索性便让她继续休息。   离开时,宋时矜回头看了眼容铖:“直接去知府院子将东西找出来不好吗?还非得这般大动干戈,半夜前去拦人。”   容铖按了按她的肩膀,轻笑着开口:“这便是你不懂了,若是直接去知府院子里搜,搜出来的大可不承认,但眼下事已至此,陆上阻拦来的,通行令上可是有知府官印和知府夫人指印的。”   “证据全在,谁能侥幸逃脱。”   听完这番话,宋时矜仰头看他:“你可真聪明。”   “你这是在夸我吗?”容铖这些天显然心情很好,嘴角时常提起着,“若是想要夸我,还不如夸夸别的。”   宋时矜想了想,垂眼道:“那就我的眼光可真好,看上了大宋最厉害的男子。”   闻言,容铖鼻间轻轻喷洒出笑意带来的气息声,许久之后,他挠挠眼底,突然问道:“那你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喜欢我吗?”   宋时矜眼神微闪,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前几日的那场梦境,后背生凉,嘴角的笑意都险些维持不住。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容铖反应过来后只当是自己这话问的唐突,轻咳一声直接略过了这问题。   但宋时矜上马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像又不是因为他问的那个问题,容铖微微皱眉,神色颇有几分不解其意。   宋时矜看着马儿身上的鬃毛,声音轻轻的:“容铖,你说一个人真的能喜欢别人一辈子吗?”   “别人我不知道。”容铖下意识回应。   别人他的确不知晓,可宋时矜他却清楚得很。   当初重新拥有了那些记忆以后,容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有关宋时矜的结局。直到最后,来昌州之前才陆陆续续开始拥有那些。   那些东西叫他亲身走过一遭前世宋时矜所有经历的,又深刻地嵌入他的脑海中,与他此生融合在一起。   容铖从未料到当初宋时矜告白被拒,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而那须臾数年的爱慕,已是宋时矜能给的短暂一生。   有关宋时矜的爱恨情仇、悲欢离合,都是容铖曾真切经历过的,他很痛,也很难过,但也是在那个人生里,宋时矜到死都更绝望的爱着他。   宋时矜没再说什么,她盯着渐渐暗下的天边,思绪缥缈。   两人骑马到岔路口,此处是知府夫人的那批货待会儿运走会途径的路口。   宋时矜将马儿捆在一旁小树林内的树桩上,天色暗下,天空如同块黑幕布满繁星点点,宋时矜随容铖坐在石墩上仰头看天。   她与容铖抬头的动作与先前在马场一样,只不过两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   容铖手指抠了抠,见宋时矜半天不说话,刻意提起话头道:“云家三小姐与容湛的婚事快定下了。”   “容湛?”宋时矜惊讶不已,“京城里不是都说云家三小姐是……”   宋时矜话没说完,容铖笑了:“跟我吗?”   “我不会跟她成婚,也不会跟别人。”   这个事情谁都不可避免,包括宋时矜。   现下她与宋陵郅约定的时间也已经过了两月,再去浔阳耽搁一月有余,不待回京,就已经是到了三个月。   宋时矜垂着眼不说话,容铖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你说的话。”宋时矜没错过他刚才那句话,深深吸了口气,宋时矜抬眼看着他目光认真:“你说你不会跟别人成婚,那我呢?”   她心跳的厉害,捏着地上随意捡来的树叶的指间内全是汗:“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样的话宋时矜问过第二次,上次倾吐心意时,容铖曾神情无措,这次他却只是偏过脑袋看着宋时矜,许久都不见开口说话。   这样的感觉完全像是把宋时矜架在火面上烧,她有点怕和犹豫,却又知道如果错过了这一次,那日后他们或许就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容铖神色淡淡,刚刚张开嘴准备回应的那瞬间,就听见不远处的说话声。   这个动静有些大,宋时矜也听到。   两人同时起身立在暗处,宋时矜捏了捏指头,眼神黯淡,这么好的一次机会,到底还是让她给错过了。   一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时矜强迫自己收拢思绪往前看,下一刻察觉自己指尖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像是……   宋时矜下意识扭头去看,容铖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指尖。   这个举动对她来说就像是干涸沙漠里见到源泉一般,宋时矜无光的眸子里面渐渐亮起来,她嘴角缓缓勾起仰头盯着容铖。   “你……”   容铖抬手捂住她的嘴巴,拽着她指头的那只手将人一把拉扯到身后,小声说道:“别急,等回京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时矜咬唇镇定下来,旁边窸窸窣窣的脚步靠近,宋时矜从小筒靴里抽出匕首捏在手上。   直到押着货物的一众人走近,容铖才缓缓开口:“吴管事,看来你这差事很棘手啊。”   四处黑暗,突然从角落里发出这样的一道声音着实吓人,知府夫人身边的护卫将那几箱首饰看护在身后。   宋时矜跟在容铖身边慢条斯理的走出去,吴管事看见容铖,眉心轻拧,神情丝毫没有因为遇见熟人而放松的模样来。   “叶大公子为何会在此处,与甄小姐这是……”吴管事眯着眼发问。   容铖从衣服里掏出官印,冷冷勾唇道:“你说错了,我并非是什么叶大公子,我乃镇北将军容铖,奉命前来调查暴/乱一事。”   “容将军?”吴管事显然很是不信,可看见他手中的那官印时神情又迟疑开。他转头正想吩咐什么,庆俞带领着暗卫已经从四周围剿上来。   容铖淡声道:“吴管事家有妻儿,为知府办事也着实冒险,如今该查的事情我都已经查清楚,你若是肯将一切告知于我,我保你一家老小后半生无虞。”   “甄小姐也是京城来的,你们是一伙儿的!”吴管事面色大惊,“那叶家……叶家与你们也是一早就商量好的,难怪、难怪叶夫人那么好说话,甄小姐劝两句便应了这事情,所以你们这是一早就在这儿候着我们呢!”   这番话让知府夫人派来的护卫瞬间对适才还聊得尽兴的那些叶家人马变了脸色,两队人换了位置变成敌对的关系。   宋时矜眼神四处挪动,最终落在了一个瘦高瘦高的青年男子身上,他眉间带有一条疤痕,瞧着很是唬人。   看了一阵,宋时矜将手中匕首往树干上划去,月光打在刀锋上折射出道光直接落在那男人的眼皮上,他被刺激的闭了闭眼。   宋时矜缓慢的说:“知府与姬家的关系,还有近水阁那位老板究竟是何人,龙堂水库重修河堤偷工减料省银钱,这桩桩件件你们若说了,那便还有活路,要是不说,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修建河堤一事……”吴管事还想说信什么。   宋时矜拧眉,盯着他:“怎么,是想问本宫为何知道?你不用知道这些,因为明日知府就会被从那个位置上撤下来,河堤也会由清廉官员来收尾。所以说还是不说,趁本宫眼下心情尚可,给你们最后一次选择机会。”   吴管事听得她的自称,脸色终于变了又变。   嗫嚅道:“你到底是谁?”   宋时矜拔下匕首,冷声道:“我是宋时矜。”   容铖见她这般猖狂,下意识看她一眼。   旁人若是介绍自己总会说自己的父亲是何人,自己的母亲是谁的女儿,也只有她,说出自己的名字,便是她身份最好的证明。   这个人,嚣张且狂妄。   是宋时矜让他知道,原来女儿家也是可以不靠男人靠自己的。   明明是他从前最看不惯的那一种类型的姑娘,此时却又因为这个多次移不开眼。   -   吴管事还是受不住逼供,当夜就全部招供了出来。   宋时矜虽不摄政,但拿到证据撤下昌州知府这样的事情她还是有那个本事去做,所以次日上午,知府被抄家卸职,而知府夫人也因掺和进此事而被看押。   新的知府尚且还未上任,晌午过后,宋时矜与容铖进了大狱,趁着这次机会去看了一眼那些暴/乱分子。   牢狱里面气味难闻,宋时矜刚进去就没忍住往后退了几步。   容铖赶紧回头问:“怎么样?”   宋时矜抿紧唇角:“还好。”   那之后她便一句话也不肯再说了,直到进了看押的那几间,宋时矜忽然顿下脚步,眼尖的看见了角落里的一个男人。   宋时矜的眼神紧紧盯着那个人,脚步顿住,片刻后抬手直接让人把牢门打开,她缓慢的走了进去。   那个男人侧坐着身子,露出一截脖子。   宋时矜伸手,迅速拨开他的衣领,除却适才她能看到的藤蔓刺青,一直到锁骨处,还刻着一条龙的尾巴。   这个动作显然在男人的意料之外,他愣神,瞬间扯回了衣服,抬头冷冷的盯着宋时矜。   两人目光对上,宋时矜缓慢开口:“你是谁?”   容铖闻声偏头看过来,瞧见这个刺青,他的脑海中似乎有某处的思绪被扰乱,微微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   感谢在2020-08-31 23:17:10~2020-09-02 22:4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时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认命   下浔阳的日子已定,五月中旬,宋时矜与容铖一同策马离开昌州。   离开前,容铖叫进来了庆俞,低声吩咐道:“你去找两个信得过的护卫,好好看守那人,押着他即刻回京交给晋王。”   庆俞多看两眼那个男人,点头应下。   路程不远,终于在两日后抵达了浔阳。   范家不知从何而来的消息,一早便得到风声前来迎接二人。   站在客栈门口,宋时矜偏头看了眼范府管事,声线冷漠:“我们来浔阳不过留宿三五日,就不打扰范家长辈了,还请管事行个方便。”   “长公主哪里话,您既然来了浔阳,那就更要让老奴好好照顾您,若是哪里有不周到的,太后娘娘都不会放过咱们这些。”范管事一张巧嘴溜的厉害,丝毫不服输。   宋时矜似笑非笑:“本宫倒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拿太后来压本宫。”   “老奴不敢。”范管事不卑不亢。   宋时矜脸色愈发冷淡,“那你还不快滚。”   范管事一脸为难的离开后,宋时矜厌恶地盯着他的背影,容铖从里面出来,站在她身后。   “解决了?”   宋时矜回头,“像狗皮膏药,撵都撵不走。”   容铖被她这形容逗乐,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用过饭后,夜里坐在书案边,容铖想起前几日在大狱内的一幕。   那日在牢狱内,容铖的目光紧紧胶在那男人的刺青上,不确定许久,他到底还是在那些模糊记忆中寻到了蛛丝马迹。   在西凉战役中,劫持宋时矜的那位将领脖颈上,也有着这样的刺青,梦境中他就算看见也只是一闪而过,丝毫没有留意。   也是因为此时看到,所以才会重新想起。   “容铖,你在想什么?”宋时矜突然问。   闻声,容铖抬眼看她,翕动嘴唇,最终摇摇头道:“无碍。”   这事情容铖压在心里曾与旁人说起,直到此时,他慢慢将这件事情抽丝剥茧的分析开来,才发现宋时矜当初对皇贵妃的调查并不是没有道理。   如今昌州知府已被捕,得来的证据全部都指向姬家,知府每月都会偷偷贩卖私盐,大笔银钱就去姬家,而近水阁的那位精通西凉手艺的老板,虽近水阁老板曾经做过范家的生意,但并没有确切的查出什么端倪。   姬家现下不能乱动,他的背后不仅仅是一个端亲王妃,极有可能还有范家。   这其中最有可能成为关键纽带的两个人,就是端亲王与范太后。   而滢水岭那边,监视皇贵妃的人定然是京城里的人,但容铖不敢确定此事与端亲王有无关系。   毕竟当初的逆王被废,宋陵郅能够登基全靠端亲王这位忠心耿耿的皇叔一路扶持,要真的是他,那扶持宋陵郅上位是要做什么?又是为了谁?   如今范太后所出的楚王年岁尚小,而晋王宋陵启压根就无心帝王位,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这一切要是真的是端亲王一手为之,那是为了自己吗?   容铖想不明白,揉揉肿胀的太阳穴不再继续回想。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容铖起身打开门,宋时矜拿着纸灯笼在外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   宋时矜伸手指了指楼下,低声道:“适才我听客栈老板说,今儿外头凉快,要不要去散散步?”   容铖道好,折回屋子拿了一件披风这才往出走。   两人走出客栈,提着灯笼在门外的小路上走了会儿,容铖才说起收到的来自宋陵郅的信笺。   “皇贵妃殁了。”容铖嗓音淡淡,宋时矜却忽然听的心惊。   她下意识回头看着容铖,睁大眼睛道:“怎么会?我安排了暗卫……”   容铖叹息:“就是你的暗卫亲自送来的信,大抵是那夜咱们前去惊了对方,所以那边才会突然下手。皇贵妃与逆王的事情,你不要再去调查了。”   “怪我。”宋时矜抿紧唇,脸色微白:“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筹谋够了,却没料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月光朦胧,容铖跟着宋时矜站定脚步。   容铖垂落在一边的手稍稍停顿,而后伸出来拂过她的后脑,温声安抚道:“没事的,这些事情并不怪你,你只是希望找到幕后黑手为逆王平反,我明白的。”   “可是时矜,你明不明白,有的事情单凭你一个人逞强是不能解决的,你是个女孩子,你是可以偶尔服软撒娇的。”   宋时矜动了动嘴角,欲言又止。   这是第一次,容铖除却称号以外唤她的名字,时矜这两个字,是她父皇母后对宋时矜最美好的期许,希望她能够端庄自持。   可是今夜从容铖的嘴里听到这两个字,宋时矜无比心动,却又在听清他的话时悄悄红了眼睛。   容铖不一样了。   看见他往前走一步,宋时矜就恨不得走完余下的九十九步。   “我明白的。”宋时矜鼻子发酸。   容铖轻轻勾起唇角,食指蜷起弹了一下她的额角道:“跟我一起,就不应该有逞强的心理,那不然就显得我真的很没用。”   “你是最厉害的。”宋时矜眼神认真,用力的点了点头重复道:“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男人。”   容铖莫名失笑:“你皇兄与父皇也算在其中吗?”   宋时矜歪了歪头,神态娇憨。   “要是将父皇皇兄也算上,那我得再想想。”   容铖搜了搜她的脑袋,缓缓笑了起来。   他总算是知道为何父亲总说会撒娇的姑娘最好命,就看看眼前的这个吧,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盯着他看的时候认真又单纯。   这样的眼神就连容铖这样对女色丝毫没有亲近之意的人都有些受不住。   容铖闭了闭眼,他的神色颇有几分认命的意思。   他想,这辈子大抵是栽了。   虽也想过会有朝一日被女色绊倒,臣服在谁人的裙摆之下,可却从未想过,那人是宋时矜,是这些日子以来,让他刮目相看又移不开视线的宋时矜。   思及此,容铖喉结滚动。   低沉着嗓音问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让我给你一个答复吗?”   宋时矜仰起头:“嗯?”   容铖浅浅吐出一口气,弯下腰与她平视,忽然侧了身子凑近宋时矜的耳畔,温热的吻落在她的耳垂上。   眼前的人身形一僵,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容铖闭上眼,二十年从来没有红过耳朵的男人头一次红了耳郭。   “这就是我的答复。”   宋时矜的耳鸣慢慢消散,意识终于回笼,她讷讷道:“我居然……把你拉下神坛了。”   容铖:“……”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明天会尽量早点,顺便求个作收和预收,周六V~   感谢支持。 第22章 杀死   月底,范家二老爷老来得子。   满月宴办的极大,许是范家许久没有新添人丁,当家的大老爷也很是高兴,特意在百香楼包了流水席,还在湖上亭子里头搭了戏台子,任人观看。   宋时矜坐在客栈里梳妆,目光落在镜子里面,她满脑子都是前些天无意间想起的那场梦。   说来也是奇怪,往日里的梦境从来记不住,可那日像是有关未来的那个梦境,居然能够一直记到现在。   “殿下,你说范家办喜事,范太后会不会送贺礼来。”云霄摸来一支簪子在她发髻上比划,低声道:“不管怎么说,范太后应当不会落人话柄。”   宋时矜重新换了一支递给她:“那你就留意着,若是范太后送来的东西有异,尽快告知我。”   容铖在外头等了好一阵,见人还没出来,便索性敲门提醒了两句:“快些,范家来的人已经在客栈门口候着了。”   “等着吧。”宋时矜嗓音淡淡。   话虽如此,却也不知是怕容铖等的着急还是如何,宋时矜加快速度出了屋子。   今日前来赴宴的人实在太多,两人前去百香楼乘坐的马车被堵在半道上,宋时矜不耐的掀开帘子往出看,不远处的百香楼门口停着宋姓马车。   宋时矜微微拧眉。   能在马车上挂皇家姓氏灯笼的,怕是没几人。   “前面是何人?”宋时矜扬了扬眉,问云霄。   听见她的声音,云霄刚走没几步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她折回来道:“郡主来了。”   “宋清吟?”宋时矜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容铖,后者眼神犀利,满眼都写着“你看我做什么”这几个字。   宋时矜扯扯嘴角,提着裙摆下了马车。   容铖刚打算跟着她下来,谁知道宋时矜冷冷剜着他:“你就在马车上坐着,下来干什么?去难不成还要去招蜂引蝶吗?”   宋时矜一连几句话让容铖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起宋清吟,又看了看宋时矜,默默地重新坐了回去。   一想起先前宋清吟做的那些事情,宋时矜就忍不住想动手撕了她的那张脸。   宋时矜就是记仇。   分明她对宋清吟向来真心,因为先皇没有旁的女儿,宋时矜也无别的姐妹,所以一直拿她当亲姐姐一样对待,自己有的从来不会少她的。可谁知道这人不但不心存感激,竟是个有着狼心狗肺的人。   云霄看着宋时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悄悄掐了掐她的掌心,抿唇道:“今日这么多的人,殿下可别失了分寸。”   “我还能有什么分寸可失,谁不知道我就是这么个嚣张跋扈的人。”宋时矜哼笑。   甚至宋时矜都猜想,京城里对她的那些流言蜚语,会不会就是宋清吟一力告知的。   她抿抿唇,突然加快了步子。   宋清吟刚下马车,范家一行人还没来得及给她行礼,就看见眉眼冷冽的宋时矜从一旁走出来。   范家大老爷瞬间反应过来,赶紧换了方向对宋时矜行礼:“长公主万安。”   盯着范家大老爷的脸,宋时矜略略抬手。   她与容铖刚来浔阳就被范家的人知晓,可想而知范家的手已经伸到了哪里去,竟然能够第一时间得来最准确的消息,若是再不制止只怕是将来范太后所出的楚王就要成为第二个逆王。   昌州知府那边的事情,或许他们已经知道是宋时矜而为,而前几日刚来就被惦记上,恐怕也不过是想看看她与容铖还能再做些什么。   一来对她身后的势力忌惮,二来也只是为她的天真而不屑。   待众人起身,宋时矜才堪堪回眸看向宋清吟,嘴角带笑:“姐姐也来了。”   “嘉儿。”宋清吟回以一笑,半晌才出声:“你怎么会在浔阳,我听说你去昌州……”   宋时矜眼底冰冷,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姐姐怎么会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时矜的敌意,宋清吟的脸色慢慢变得尴尬起来,她深吸几口气问道:“嘉儿,你今日对我这般,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我哪里做的让你不开心了吗?”   此话一出门口一直安静的众人纷纷将目光递过来,宋时矜气极反笑:“你自己心知肚明。”   她不愿再跟宋清吟打太极,也不想让浔阳范家人看她的笑话。   从云霄怀里拿来贺礼,交给范管事:“这席面我怕是待不下了,贺礼在此。”   宋清吟看着她转身就要走,赶紧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嘉儿,你……”   宋时矜实在难以忍受,甩开她的手冷声道:“别碰我。”   其实一开始宋时矜是不打算跟宋清吟彻底撕破脸皮的,毕竟遍京城内,日后大大小小的宴席场面上,两人必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宋时矜一向识大体,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在看见宋清吟的这瞬间,一想起自己往日里错付的真心,就觉得她实在恶心。   或许是因为容铖的那番话,也或许是因为真的憋屈。   反正宋时矜不打算再继续忍了。   这番话叫宋清吟的脸难看的厉害,碍着周围人多,她垂下头红了眼睛。   整个人瞧着楚楚可怜,外人看在眼里倒是宋时矜刁蛮了。   宋时矜缓缓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抵着她的肩膀道:“咱们之间的事情暂且不论,宋清吟,今日你要是敢乱说一个字,我绝不会放过你。”   “嘉儿……”宋清吟收了眼泪,低声道:“你别这样。”   范管事察觉到两人之间气氛不对劲,赶紧追上来着急道:“长公主席面不吃不要紧,夜里范府设家宴,还请长公主露个面,前来走一趟如何?”   宋时矜心情烦闷,扫他一眼应下。   而这头马车内,庆俞快步返回来对容铖交代清楚了百香楼门口发生的事情。   看着庆俞欲言又止的模样,容铖几度皱眉:“有什么事?”   “公子,待会儿还是不要提起郡主为好,属下觉得,公主对那位实在是不满。”庆俞好心提醒。   容铖冷笑:“我是需要你来提醒的人吗?”   “……属下唐突了。”庆俞绷紧嘴角的弧度,渐渐退出容铖的视线。   等宋时矜回来,容铖果然看见她气得耳郭通红。   大抵是听了庆俞的话,容铖将适才那番话里的情景反复回想了几遍,机智的没有开口询问。   可谁知,宋时矜忽然偏头瞪她:“你做什么不问我?”   容铖忽然抓住衣袖,僵硬道:“你还好吗?”   “我不好!”宋时矜揪扯着帕子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瞪向容铖:“都怪你,要不是因为你宋清吟怎么会针对我,定然是她嫉妒我才试图谋害我!”   这几句控诉令容铖抓不住重点,他摸摸额角浅声安抚:“其实她是在嫉妒你的美貌。”   “当然也是会有这个可能。”宋时矜扬了帕子,气息微微起伏:“但是更多的原因定然是因为你。”   容铖有些头疼,索性靠在车厢内不再吭声。   自从那夜他与宋时矜说了那番话后,这人似乎挖掘了自己能够胡闹的本事。   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令容铖非常无法理解。   -   夜里范府家宴,宋时矜受邀前来。   给她安排的位置是在右上方,手边就是容铖,而许是知道宋清吟与她有争执,所以将席面安排在了同样的右侧。   宋时矜环视一周,目光在对面那位男子面上停留片刻才收回来。   要是记得不错,刚才她看着的那个人就是范家四房长孙,这些年来四房与其他几房对长房的敬重不一样,四房一直看不上长房依附范太后的行为,若不是范老太太尚且在世,或许早就分离出去独自立府了。   思及此,宋时矜偏头又看了眼那人。   谁料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直直看过来,宋时矜眼神一顿,笑着举杯敬她。   容铖坐在她身侧认真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他轻咳一声,神色不明的冷哼。   闻声宋时矜偏头看他,挑挑眉头轻笑。   今夜也不知怎的,这酒很是醉人。   范家几房长辈前来敬酒,宋时矜实在是推脱不开,只好一一喝下,直到最后她眼前都露出了重影。   范二老爷看见她这幅显然是醉酒了的模样,懊恼的拍拍脸道:“当真是越老越糊涂,殿下不胜酒力,此酒醉人的很,不如在下为二位备两间房间先歇下吧,免得来回折腾。”   容铖浅笑着饮下最后一口酒,应声道:“那便再好不过,只是今夜叨扰,还请见谅。”   范二老爷赶紧去吩咐人准备房间。   云霄扶起摇摇欲坠的宋时矜,趁着她起身时,容铖垂眸看了眼,宋时矜眼神清明的睨过他。   容铖心里瞬间明了,看着宋时矜像模像样的踉跄几步,他绕过矮几跟了上去。   宋清吟一直坐在门边上的位置,容铖亦步亦趋的跟在宋时矜身后的模样实在是刺伤了她的双眼。   捏着酒杯慢慢吐出几口气,宋清吟等两人离开前厅,起身跟了上去。   宋时矜的屋子与容铖的相隔不远,她看着范二老爷给她安排的近在咫尺的范府婢女,美名其曰是伺候她,实际上不过是着人来盯着宋时矜,以免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察觉到那人偶尔看过来的视线,宋时矜犹豫再三,抬手按住心口,脚步虚浮的朝树下奔去。   宋时矜一只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扶住云霄不停的干呕。   也不知是不是入戏太深的缘故,宋时矜发现到最后,她真的吐了出来。   那呕吐声太厉害,以至于容铖都侧目看了过来。   他本以为只不过是宋时矜的障眼法,却不曾想,刚一偏头就瞧见那人双眼通红,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着。   “没事吧?”容铖赶紧走了过来,拧着眉头目光焦灼。   宋时矜连连摆手,试图让他离自己远一些,然容铖却像丝毫不明就里一般越靠越近。   云霄将帕子递过去,宋时矜接过擦了擦嘴角,闭着眼睛软软靠在云霄身上。   她这模样显然就是酒意上了头。   那婢女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出声道:“快扶殿下回屋子歇下吧。”   云霄点头,扶着假戏真做的宋时矜朝那头而去。   容铖看着两人的背影离去,他才缓缓走上了通往他屋子的另一条小路。   片刻后,适才他们过来的小路上再次出现一道人影。   宋清吟偏头看了看容铖离开的方向,眼神阴鸷,嘴角紧抿神情不悦。   从小到大,宋时矜什么都有,自己也能将没有的让给她。   可只有容铖,宋清吟没有办法让给她。   思及此,眼神慢慢坚定下来,宋清吟抬步跟去了宋时矜的屋子。   待她走近时,云霄正好在里面伺候着宋时矜。   宋清吟想了想,脚步慢慢挪动,移到门口去。   屋子里面安静得很,宋清吟听了阵,偶尔传来几声宋时矜的娇娇的□□,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容铖的名字,像是醉的狠了。   听见那个名字,宋清吟咬了咬牙。   她敲开门,走了进去。   “嘉儿?”宋清吟轻声唤道。   木桶内的宋时矜瞬间睁开眼睛,余光往后一扫,果然是宋清吟。   宋时矜藏在水下的手捏紧,眼神犀利。   从屏风过来的宋清吟盯着宋时矜的背影,眼底情绪宛若淬了毒一般令人害怕。   云霄回头按着宋时矜的脖颈用了点力,宋时矜眨着迷茫的眼盯着空中,云霄起身行礼:“郡主。”   “醉酒的人就不要沐浴太长时间,对身子不好,快些把她弄起来躺下吧。”宋清吟嗓音柔柔,面上全是担忧妹妹的模样。   云霄应允,给宋时矜穿好衣裳将她扶出去躺好。   “我陪着嘉儿说会儿话,你出去吧。”宋清吟迫不及待的想要撵走云霄。   她心里知道,与这样不省人事的宋时矜单独待在一起不多得,眼下既然机会已经送到了她跟前,那就要好好把握住。   云霄给宋时矜喂了些水,她低声叮咛道:“那郡主若是离开,还请唤奴婢一声。”   待她离开,宋清吟垂眸盯着面前的人,眼神幽幽,背着光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狠厉的笑。   杀死她。   容铖就是你的了。   宋清吟笑容变得扭曲。   她缓缓弯腰,右手从宋时矜的手臂上缓缓滑动至脖颈处,宋清吟眼底的光芒愈甚,呼吸都急切起来。   她掐住宋时矜嫩白的脖子,手指用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评论掉落红包,最近学习太忙,更新会晚,感谢支持正版。   求个作收和预收~   古言预收《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   姜国公主明骊生的冰肌玉骨,王兄战死沙场后,母妃狠心送她回母族避难。   谁知外祖站错队,得罪了王爷江砚。   一朝兵变,江砚登基,而娇养长大的明骊却成了替死鬼。   明骊重活一世,只想带着外祖家远离党争,然圣上赐婚,她竟即将成为江砚的枕边人。   这日再遇,浑身血迹的江砚晕倒在佛堂。   明骊盯着他稚嫩的眉眼,思忖再三还是将他送回了王府。   江砚惊醒目光阴戾:“你是谁?”   小姑娘手脚冰凉,磕磕绊绊:“我是……”   对上他越显沉郁的双眼,明骊声音带哭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   江砚性情偏执,出身微寒不受宠,又惨遭暗算险落残疾。   本想就此潦草一生,可他的小妻子横冲直撞,自此让他的眼里里多了束光。   江砚备尝世人冷眼,却不甘愿明骊也泥潭深陷   ————————   现言预收《万般皆是你》   1.   林郁时打小顺风顺水。   直到大三那年,同专业隔壁班转来一男生,皮肤冷白,漆黑瞳孔里始终带着笑。   据说是隔壁省状元,成绩优秀长得好。   选修课上,林郁时撩撩长发:“这算什么,姐照样干掉他。”   只是后来软件比赛,傅以周横扫全场,拿下第一。   结果林郁时真的干掉了傅以周,让他心甘情愿做了她的裙下臣。   “就这么想看我丢脸?”   傅以周掀起眼皮笑,“这不得让你记起我才好追吗。”   2.   林郁时醉过两次。   第一次是高中毕业,她被傅以周背回家。   灯光闪烁,林郁时抱着他的脖子哽咽:“别回头。”   第二次是社团聚餐。   雪地里,林郁时醉眼蒙眬,盯着面前的傅以周就红了眼睛。   转身就走时,傅以周忽然从身后抱住她。   “不回头,未来我跟你走。”   -   后来我才知晓   我的一生欢喜,皆是你 第23章   宋清吟掐住宋时矜嫩白的脖子, 手指用力。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偏执,骨节还未曾开始泛白,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桎梏住,宋清吟再一抬眼, 直直对上宋时矜冰凉的双眼。   昏黄烛光下, 宋时矜神态平静, 盯着她的眼是从未有过的波澜不惊。   宋清吟指尖一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   下意识想要收回手时, 宋时矜却始终不松开。   “淑嘉, 你松手。”宋清吟露在外的脖颈泛着红,她使劲想要挣脱开宋时矜的手,却不料直接将宋时矜拉扯着坐了起来。   两人直接一高一低对视着,宋时矜缓缓开口:“是你吧?”   “什么?”宋清吟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宋时矜语气淡淡:“我与容铖之间的事情, 安插进永乐宫的宫女, 都是你做的, 包括从小到大有关我所有的传言,是你做的吧。”   少倾,宋清吟定下思绪, 她缓慢开口:“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宋清吟, 我们所有情分到此为止, 你记住,从今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绝对不会容忍你在我眼皮子下安然无事。”宋时矜突然用力甩开她的手,直起身子。   宋清吟往后踉跄几步,后腰撞在柱子上才站稳。   “宋时矜,你以为我很喜欢你吗,你……”   “闭嘴。”   宋时矜伸手指着她, 眼睛定在她身上下了床,赤脚一步一步行至她面前,指尖点着她的额头,语气嚣张:“你不需要告诉我你有多么的不喜欢我,很不巧的是,我也觉得你很恶心。”   “滚出去。”   宋时矜的指风一转朝向门口,眼神难忍嫌恶。   看着她这幅模样,宋清吟的脸色几番变化,最终怒火冲天的转身出了屋子。   直到屋子里重新恢复安静,宋时矜这才冷静下来。   想起宋清吟适才的所有作为,她当真是觉得恶心透顶,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怎么配被她真心对待数十年,竟然会趁人之危动手杀人。   宋时矜思绪翻涌,闭了闭眼。   一个没忍住,她忽然往前走了几步扶着屏风干呕起来。   回屋子的路上本就吐的一干二净,此时却因为宋清吟的做法再次觉得恶心以至于有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宋时矜在屋子里晕的昏天黑地,云霄听见动静赶紧奔了进来。   “殿下!”云霄大惊失色。   宋时矜扶着云霄的胳膊坐在地上,她捂着胃部低垂眼睑。   脑海中思绪纷杂,宋时矜与宋清吟的那些对话中,不经意的一句绝对不会容忍宋清吟在她眼皮底下继续过得风生水起,让宋时矜想起了些奇怪之事。   那个梦里面,她在西凉孤单了一辈子。   今日这几句话却给宋时矜提了醒,如果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她没能将宋清吟送离京城,却反被送离开了呢。   送她走的人会是谁,是宋陵郅主动决定?还是宋清吟的挑唆?亦或是也有端亲王的手笔在里面。   宋时矜被这阵呕吐感折磨的眼前眩晕,软软地靠着云霄晕了过去。   -   次日宋时矜醒来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她睡着的时候云霄一直守在旁边,眼看着宋时矜睁眼,云霄凑近问:“殿下,身子可有不适?”   “头晕。”宋时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烦躁不已。   云霄扶她坐起,将手边的药碗递过来道:“喝点醒酒汤,许是昨夜折腾的太厉害了。”   “四房的长孙走了吗?”宋时矜接过碗,靠着软枕忽然记起这人。   “没呢。”   宋时矜沉默片刻,嗯了声:“待会儿咱们离开时你去说一声,就说我请他傍晚小聚。”   “是。”云霄低声应下,“您与四房又无什么交集,何必拉拢关系。”   宋时矜的手指轻轻敲着碗的外沿:“不是拉拢,可以说是志同道合者合作罢了。”   范家其实早已烂的不成样子。   大房掌权的这些年来,典型的算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全部都靠着范太后支撑着台面,不仅如此,大房还得打肿脸支撑着其他几房的日常支出,的确算是不容易。   如今既然遇上四房的人,宋时矜何不透露出自己的意向,若是能达成共识,说不准还能友好合作一番。   毕竟没人不喜欢有头脑的伙伴。   傍晚百香楼三楼角落的雅间内,宋时矜盘腿坐在软垫上,执起壶柄斟满茶,而后小口浅酌。   门外来来回回经过深浅不一的脚步声,云霄几次抬眸都不见木门有动静。   今日离开范府时,云霄去寻了范公子。   可谁知对方并未见客,只让下属回应了一句已知晓,云霄会意,交代了时间地点才离开。   可此时再看却不见人的到来,云霄思虑一阵,问道:“殿下,范公子会来吗?”   “我不知。”宋时矜把玩着一饮而尽的空杯盏,笑了笑,“不过我猜他今日会来,就算不来,也会派遣属下前来。”   云霄提着壶柄添茶,诧异道:“殿下为何如此说?”   “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宋时矜垂眸挽着袖口,嗓音清澈:“四房是整个范家里唯一头脑清醒的,若想取而代之,那就只能选择更有力的合作伙伴,而本宫,就是那个最好的。”   “范公子,你说对吗?”   话音落,木门忽然被推开。   云霄适时看过去,门口正好站着两个人。   宋时矜手上动作未曾停顿,她抬眼笑意浅淡:“本宫猜的可还准?”   “长公主冰雪聪明,若为男儿,定然会干出一番大事业。”站在前面的男子丹凤眼狭长,略显凉薄的唇角扬起,稍稍柔化了脸部的冷硬。   “范公子此言差矣。”宋时矜清洗干净一只杯盏,搁置在对面,缓缓往里头添水:“家中已有兄长雄才大略,本宫也只有些潦草意见,为兄分忧。”   宋时矜说这番话时,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入了雅间。   木门被合上,最前头的男子作揖行礼:“在下范思珏,见过长公主殿下。”   “范公子不必多礼,请坐。”宋时矜笑容加深,打趣道:“能让我等候多时的男人,范公子还是第二个。”   范思珏挑眉:“我还以为会是第一个,出场到底是应该特殊些,才能被殿下记住不是。”   此人说话不拘小节,虽说隐隐有些撩拨,可宋时矜却不觉得被冒犯。   他随便的几句话,就让两人之间的陌生感消散不少。   “范公子是聪明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宋时矜摩擦着杯盏,声音逐渐变得严肃:“你应该知道我从昌州来,知府便是从我的手上被革职,你若是与我站在一条线上,我能许你想要的。”   范思珏低垂着眼睑半晌未曾应声,他莫名道:“想要什么公主都能许给我吗?”   宋时矜皱眉,抬头对上范思珏坦然的眸。   这一眼使范思珏低下眼,挡住他眼里的情绪,无声地对抗在雅间内晕染开来。   良久后,范思珏道:“我想要范家。”   “自然。”宋时矜了然勾唇,见对方这般好说话,她也没有再犹豫,举了举杯直爽道:“范家的账簿以及暗处所有的行动,范公子可以做到的吧?”   范思珏神情雷打不动:“公主可真是会给我找麻烦事儿。”   宋时矜手指一顿,“做不到吗?”   适才那些话在脑海中回荡几圈,宋时矜思索是不是自己要求的太多,正想着,只听范思珏认真道:“不过公主既然找上我,那刀山火海,范某必定为公主效力。”   宋时矜为他这番话中的力度所惊叹,视线交织,宋时矜恍惚觉得,范思珏这人给她的印象着实熟悉的紧。   正欲开口,范思珏率先道:“殿下何时归京?”   这话让宋时矜脑子里的思绪慢慢散开,她的手指拂过桌面:“暂且未定,待范家的事情调查清楚。”   两人又交谈一阵,宋时矜才起身离开百香楼。   待上了马车,宋时矜越想越不对劲。   “范思珏是不是认识我?”宋时矜低声询问。   云霄下意识看她:“可是能有何人是不认识您的呢?”   宋时矜将这个人在脑海中反复回想了个遍,却仍旧发现找不出一丁点的记忆来。   她拍了拍脑袋,摇摇头道:“走吧,容铖应该已经回客栈了。”   而雅间内的窗畔边,范思珏抚着腰间玉佩,眼看着马车从视线中消失才收回来。   随从跟在他身边打小一起长大,看见这一幕,他心中略微不是滋味:“公子,她当真已经把您忘了。”   “无碍。”范思珏抬手,“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话音落,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范思珏挪开视线朝出看去,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   回到客栈,容铖将这几日查来的地图搁置在眼前一一查看。   这些都是范家的个个产业所处的位置,范家这些年的生意越做越大,丝绸与陶瓷占据主要,其其次零零碎碎都有一些涉及。   不过让容铖发现后觉得不对劲的是,范家最近有意接触钢铁器,范家大老爷曾几次拜访浔阳制铁行家。   私制铁器在大宋是禁止的行为,作为外戚,范氏众人不仅知道,而且应该很清楚才是。   现下这样的作为,也不知究竟是要为何。   看清楚范家产业那几个地址,容铖安排了人前去调查。   片刻后,宋时矜在外敲开门,他偏头看了看,勾唇问:“何时回来的?”   “前不久。”宋时矜摸摸发髻,站在门口探进脑袋:“今夜不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听说湖心亭边上今夜有戏班子来呢。”   “你想去吗?”容铖将纸张收好,起身往出走:“用饭了吗?”   宋时矜乖乖跟在他身后,摇摇头道:“没呢,想同你一起。”   容铖抬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把,笑笑:“走吧。”   晚饭被容铖安排在画舫甲板上,宋时矜坐在容铖对面,侧身看着甲板下的清澈河面,里面的鱼儿像是受惊一般四处游走,宋时矜伸出手指在水面上轻轻碰了碰,一圈圈波纹荡漾开。   容铖往她的盘子里夹了块鱼,提醒:“小心些。”   “来此处多日,都没有好好看一看这景色,浔阳河上的风景果真一绝。”宋时矜收回身子坐好,捏着木箸拨动着盘子里的鱼肉,“说起来咱们何时才能回京?”   “想他们了?”容铖喝了口汤。   宋时矜今夜胃口不大好,随便用了些就再没有食欲了,随意抬眼就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她轻轻叹息道:“倒也不是,就是觉得京城里头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在这外面,我活的不自在。”   这话叫容铖一愣,半晌都没应声。   虽然知道宋时矜只是说在昌州与浔阳滞留的这段时间,可又想起了前世她在西凉待了一生的场景。   “长公主殿下,容将军,好巧。”   闻声容铖回过神来,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宋时矜淡漠的双眼,他回头看去,只见画舫靠近河岸边停驻,而范大夫人与宋清吟站在岸上。   容铖的视线压根没有往宋清吟身上看去,范大夫人笑着道:“郡主独自在府上,也无人陪她聊天,本想着来找殿下与容将军,谁知二位竟在此处用饭。”   她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神态揶揄:“瞧着二位关系应当很是亲近。”   “那是自然。”宋清吟截住了宋时矜想要说的话,她弯着眉眼看向容铖,“嘉儿与容铖一道长大,两人自幼关系便好过旁人,况且这么些年来,容铖身边可就只有嘉儿这么一个姑娘呢。”   宋清吟说话阴阳怪气,分明听着是在解释宋时矜与容铖的关系,可宋时矜听在耳里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她不着痕迹的偏头与容铖对视一眼,在眼中看到想要的答案,宋时矜懒散的敲响桌子:“要不是因为皇兄来信,让容将军好生照看我,免得发生什么意外,你以为容将军每日很有闲工夫吗?”   这话是在跟谁说,容铖明白,宋清吟更明白。   她笑了笑,正想再接话时,被范大夫人抢了先:“不知二位可有兴致,随我去阁楼上饮壶好酒?”   本就是两人之间的晚饭,范大夫人这么一掺和,生生变成了四人。   宋时矜冷着脸坐在宋清吟对面,听容铖与范大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其实说起来我也是受端亲王嘱托,定要好生看护着郡主,怕她人生地不熟的过的不自在。”范大夫人对宋清吟笑的亲昵,“不过殿下与将军都在,那我就能放心了。”   宋时矜冷眼扫过去,满脸不悦,容铖忽然在桌几下按住她的胳膊,笑着接话:“郡主与殿下自幼关系好,定会一同照顾的。”   他这话显然是没将宋时矜放在眼里。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宋清吟心里接连许久对宋时矜的厌恶终于打消不少,她弯着唇角小口饮酒。   不同于宋清吟的好心情,宋时矜被这话弄得心梗。   桌面上酒壶里的清酒接二连三被宋时矜倒进酒杯喝下,末了,她舔舔嘴角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容铖察觉到不对劲看过来时,宋时矜已经醉的彻底了,双眼迷茫,脸颊酡红,这样一副难见的娇憨若不是有人在场,容铖定然要好好笑一笑的。   可偏生碍着面前的人,他只能皱一皱眉,伸手拨开酒壶。   云霄半蹲在宋时矜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往旁边倒去,谁知下一刻,宋时矜忽然起身,醉眼朦胧的拉扯住容铖的胳膊:“容铖,你站起来!”   她醉的不清,容铖没办法给她讲道理,只能先顺着站起来。   宋时矜醉酒沉溺,松开容铖的衣袖猛的往前扑进他的怀里,两只手扬的高高揪住容铖的衣领哀怨控诉:“容铖!你为什么不爱我!”   对面座位上的范大夫人眼神震惊,宋清吟一双手死死捏着帕子,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   两人都将目光落在容铖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容铖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还以为宋时矜是像昨夜装醉酒脱身,于是不耐拧眉:“长公主自重。”   “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讲话!”宋时矜气的轻声哼哼,整个人都挂在了容铖的身上,手指软趴趴的戳着他的胸膛,“你要说……你要说你爱我!对,你要爱我……”   许是因为委屈,宋时矜说着说着声音里面都带了些哭腔,这实在是逼真的厉害,不太像是宋时矜能够装出来的,容铖眸色一敛,立时三刻将人打横抱进了怀里。   “长公主醉酒的厉害,我先送她回去,多谢范夫人款待。”容铖从始至终都没有跟宋清吟多说一句话,他抱着人快步下了阁楼。   等进了马车,容铖这才低头去看怀里的人。   宋时矜眼尾泛着红,看着实在是怪可怜的,容铖抬手拨了拨她的头发,嗓音含笑:“傻瓜。”   今日这出戏,不过是唱给端亲王与范家看的,可谁知宋时矜居然当了真。   端亲王定然是不想看见宋时矜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的,若是如此,那宋陵郅就又多了一重保障。   容铖虽与宋陵郅从小一起长大,可到底是年少情分,但若宋时矜与容铖在一起后,容铖可就不是大宋的最后一道防线了,而是宋陵郅的最后一道防线。   容铖思量万千,唯独忘了宋时矜。   他心怀愧疚,轻柔地拂过宋时矜的眼角。   马车摇晃,容铖今日累了一整天,眼下佳人在怀,他难免生出些倦意。   就那么往后一靠,枕在车厢内闭眼小憩。   不多时,睡意还未到深处,容铖像是被梦魇住。   耳畔边街道两侧的声音喧嚣,宋时矜的呼吸声清浅,容铖感觉思绪拉扯,再一睁眼,他看见了随着晚风晃动的车帘。   容铖缓缓抚上心口,说不明的痛楚从心底溢出。   百转千回间,容铖耳心传出噪声,他咬紧牙齿往后仰去,后脑勺重重砸在车厢内。   “她会死都是因为你,容铖。”   男人熟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可名状的戾气。   这个声音……   容铖的喉结轻轻滑动,眼皮微颤。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评论掉落红包~   再次求个作收和预收,康康专栏吧,戳一下即可。   来迟了,明天继续五千>3   -   感谢老婆们的喂养:   营养液:   一颗阿橘+1   之卿+2 第24章   范思珏调查事情很迅速, 不过三日,宋时矜想要的账本就被尽数送到手上。   第三次翻阅册子,宋时矜单手托腮百无聊赖。   云霄跪坐在一旁为她斟茶,瞧见宋时矜这模样问道:“殿下是发现什么不对劲之处了吗?”   “没有。”宋时矜摆手, 继而直接合上册子。   手指拂过账簿, 宋时矜拧着眉头喃喃:“你说范家每月进账分明已经超出范府一大家子人所需用的, 剩下的怎么就没有记录呢?”   云霄提着壶柄的手指翘起些,下意识道:“会不会是在别的账簿上。”   宋时矜指尖捏紧抵着下巴, 她脑子里头思绪混乱, 有些烦躁。   容铖从外推门而入,他手里拿着披风,靠着门框朝宋时矜晃了晃,笑着问:“忙吗?”   “不忙。”宋时矜起身, “怎么了?”   “那走吧, 我带你去个地方。”容铖将披风递给她, “夜里会凉,拿着备上。”   宋时矜乖乖接过来,眼看着云霄跟了上来, 她回头道:“你在客栈等我吧, 若是范思珏来, 你记得告诉他。”   听见这个名字,容铖下意识看她一眼,眼底带了些晦涩不明的情绪。   云霄还没接话就被这个眼风扫到,她顿了顿,给宋时矜使眼色:“殿下快去吧,奴婢会处理好的。”   两人出了门,容铖跟在宋时矜身后下楼。   她只是略微侧头, 容铖就能看见她嫩白的侧脸与明丽的下颚线。   想起适才的那句话,他手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故作不经意的问:“你跟范思珏很熟?”   宋时矜伸手撩了撩侧颊的发,毫无防备的点头:“还好,先前托他调查范家的一些事情,就走得近些。”   “嗯。”容铖忽然变得冷漠起来。   或许是因为被容铖主动带出客栈去玩,宋时矜的心情格外明朗,也丝毫没有在意容铖奇奇怪怪的情绪。   容铖被忽视了一路,直到出了客栈大门时,容铖抱着胸看着宋时矜艰难上马的动作,丝毫不为所动。   宋时矜今日穿了条淡粉百褶裙,脚上蹬着绣花鞋。   鞋底很滑,宋时矜踩马镫时踩了几次都踩不稳,她回头看了眼优哉游哉的容铖,气急败坏的瞪眼:“你快来帮帮我呀。”   容铖看她瞪大眼睛的模样,没忍住笑着轻哼。   放下双手上前一步,拨开宋时矜的手翻身上马,而后丝毫不顾及周遭是否有人在看,仍旧冷漠着脸色俯身一把勾住宋时矜的腰往马鞍前提起。   铺天盖地的气味令宋时矜眼皮狂跳,待他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进了容铖的怀里。   “容……容铖。”宋时矜颤颤巍巍的唤他。   容铖就坐在宋时矜身后,他单手捏着缰绳,另一只手穿过宋时矜的腋下握住马鞍的把手,淡淡的嗯了声:“有事儿?”   宋时矜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利索:“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有何不好?”容铖面无表情,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只有一匹马,难不成你是要步行前往?况且男未婚女未嫁,浔阳又不像京城的风气那般死板,我觉得很好。”   话已至此,宋时矜也算是没办法再反驳什么。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腰侧的那只强劲有力的手臂,咽下口水,不动声色的坐直身子,试图稍稍与容铖拉开些距离。   容铖冷眼盯着她的所作所为,忽然夹紧马腹,马儿飞奔起来。   也正是这个突然的举动,马儿颠起的那瞬,宋时矜无处支撑的手按在了容铖的手臂上,整个人往后倒去靠在他胸膛上。   两人姿态亲密,宋时矜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与容铖清晰的呼吸。   宋时矜的发髻略微松散,她伸手按住,想起阁楼上那夜,她朦胧间问出的那个问题,时至今日她都没有得来回答。   宋时矜偏转了脑袋:“你爱我吗?”   “宋时矜。”容铖低垂着眼睑看她,两人的身形在马背上颠簸,他眼里带着点点笑意,“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容铖胸腔轻轻震动两下,他反手握住宋时矜的手指按在马鞍把手上,然后大掌包裹住宋时矜的手背,嗓音清越疏朗:“若是别人爱你,你自己会感觉到的。”   这句话让容铖的胳膊上生了一层鸡皮疙瘩,宋时矜紧抿了嘴角笑:“那我没有感觉到。”   “……”   容铖看着前面的路,转了个弯走上另一条小路,心梗半晌道:“你让我很失望。”   宋时矜藏在他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那你说一次。”   “嗯。”容铖淡淡笑着。   宋时矜分明是听见了他这做作忸怩的一声,却仍旧装模作样的扬声问:“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容铖看着她笑的眉飞色舞,心尖软的一塌糊涂。   浔阳郊外有座天然温泉远近闻名,宋时矜之前在京城中就提起过,那时容铖只是随耳一听,并未放在心上,但自从抵达昌州开始,他对宋时矜的态度与日变化,曾经那些被忘记的话语也都被尽数记起。   两人抵达温泉时,已是傍晚时分。   旁边正巧有家客栈,两人要了晚饭用过,容铖与宋时矜各自安排了独立浴池前去泡温泉。   安排屋子时,宋时矜随口说了句要最里面的屋子,她看见掌柜的神色顿住,犹豫许久后才确定下来。   宋时矜随着婢女前往,她本来只是打算好好泡个温泉,但适才掌柜的让她心中多了几分思量。   走到一半,她闻到股奇怪的香味。   “现在是燃着香炉吗?”宋时矜顿下步子问。   婢女柔声道:“是,殿下可需要重新更换香料?”   “不必。”宋时矜摆手,侧头看了眼,“你将香料去掉吧,这味道我头晕。”   很快便到了最里面的小房间,宋时矜推开门,一进去便是台阶,脱下鞋子直接入温泉,旁边的架子上还摆放着新鲜果子与清酒。   宋时矜扫视几眼,仍有婢女服侍着褪下衣衫入了温泉。   水温正合适,宋时矜将自己没入其中,眼神落在门口的婢女身上,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不对劲,不像是来服侍她的,倒像是来监视她一般。   宋时矜皱皱眉:“你出去吧。”   婢女显然是早已想好了应对方法,嗓音轻柔道:“奴婢在此处候着,以免殿下有需求。”   “不必。”宋时矜往后靠了靠,“我泡温泉时不喜旁人在身侧,你在外面等吧。”   宋时矜语气笃定,婢女也不敢如何,只得收了笑意往出退。   等她出去后,宋时矜才开始慢慢在温泉池子里挪动。   容铖今日带她来此处,宋时矜其实心中明了。   温泉客栈掌柜的与范家有些交情,容铖想要换个方向调查,说不准还能查出些别的事情。   她四处看遍,发现那头角落里似乎有道缝隙,宋时矜游到那边去,凑近仔细看,才发现那并非是什么缝隙,而是一扇木门,门上还为了隐藏而雕刻着花纹。   或许是常年热气弥漫,导致木头裂开缝隙来,又无人查看所以才会出现今日的这种情况。   宋时矜拢紧胸前的衣裳,双手撑住温泉岸边轻轻一跃便直接踩了上去。   行至那缝隙跟前,宋时矜抬手去触碰,只见那木门已经隐隐变软,这扇门像是已经许多年没有被打开过。   想起门口还有人,宋时矜回头看了眼。   那婢女仍旧立在门口纹丝不动,对她的敬业宋时矜感到佩服,抠了抠指甲盖里的黑色木屑,宋时矜小心翼翼的从头上摘下钗环去抠那木门。   缝隙越来越大,宋时矜怕被人发现只能先停了手,透过那空隙往里看。   里面视野很宽很亮,看着不像是别的房间或是密道,更像是太阳下的光景。   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宋时矜下意识收拢思绪。   不动声色的返回温泉池中,“进。”   婢女立在外面:“殿下,容将军问您可泡好了,若是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宋时矜动了动脖子,起身时趁婢女不注意,她再次回头看了眼木门。   那后面到底会有什么?   出了温泉客栈,天色已暗。   宋时矜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扫过空无一人的门口,才道:“那温泉后是什么?”   “是发现了什么吗?”容铖反问。   两人上马后,宋时矜忍不住换了话头:“难不成是多匹马都没有了吗,为何要骑同一匹。”   “客栈后的马今早都被骑走,这是最后一匹。”容铖默了默,艰涩发问:“你现在是已经开始嫌弃我了是吗?”   宋时矜聪明的选择沉默不语。   好在两人都不是揪着一件事情不放的人,片刻后就又将话头重新转回了适才宋时矜问的那个问题上。   宋时矜将自己发现的问题告知容铖,他略微一思量,答应让人去调查。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这温泉一定是有问题的?”宋时矜好奇发问。   容铖吐出口气盯着她:“所以你认为我是为了调查事情才带你来此处的吗?”   宋时矜扭头:“不是吗?”   容铖憋屈不已,忍了好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   容铖办事利索,外加范思珏帮忙,很快便将事情尽数捋清。   温泉里的那扇门后被容铖勒令了浔阳知府前去查探了个清楚,当日他身着知府手下跟在后头亲眼进去看过,后面什么都没有,是假山与一条汇往江里的河。   这事情被宋时矜知晓,既然并未察觉到什么不对劲,那就只能暂且搁置下。   而范家账簿里,有关那些流失的多余银钱尽数都存入另一家钱庄里,三月一到就会取出。   容铖还从范家有意接触的那位制铁行家处查到,范家的确是有想要自制铁器的意图。   将这些证据尽数整理好,也已经到了归京的日子。   外出将近三月,宋时矜想到即将能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些人,情绪都高涨不少。   范家在浔阳盘踞已久,一时半会儿轻易动不得。   若是能与解决昌州知府那般简单的话,宋陵郅也不会与范太后虚与委蛇。   只不过宋时矜发觉,他们似乎前来调查的是那批暴/乱之人究竟是何人为之,却无端牵扯出这么多来,主要的事情却没能办好。   思及此,宋时矜问:“那这次昌州动荡,咱们是不是还未查清楚呢。”   容铖笑着敲敲她的额头:“差不多了。”   “嗯?”宋时矜纳闷,“你何时调查的,我为何不知?”   瞧着她迷茫模样,容铖笑出声:“我也是偶然间知晓的。”   这句偶然间知晓,宋时矜不相信,可容铖却的确是。   宋时矜刚来就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差事,容铖本想自己调查,却没料到她不经意间令此事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如今查出的所有证据皆证明,昌州知府贪污的银子入了近水阁掌柜的囊中,近水阁与范家交集颇深,且范家有意炼铁,炼铁耗时耗力又耗钱,桩桩件件都指向范家。   那暴/乱头领脖颈处的西凉刺青,容铖终是忘不掉。   不过好在宋时矜将知府革职,那笔重建河堤的钱范家到底是拿不到了。   光这一笔,就已让范家气血大亏。   容铖站在窗口仰头看天,轻声说道:“该回去了。”   -   夜色撩人,宋时矜辗转反侧许久都睡不好。   她起身喝了两杯温水,重新躺下后,脑海中浮现出这些日子在浔阳,她与容铖之间与日俱增的感情,再一想到若是回京,只怕两人又要像从前那样冷静克制的拉开距离。   宋时矜幽幽叹息,闭上眼睛。   睡意来的突然,眼前忽然闯进一片黑暗,宋时矜感觉一脚踏空,她陷入了梦境。   这段梦境似乎与眼下时辰相似,也是六月初的样子。   那日容铖刚入宫就被宋时矜逮住,她说起上回两人约好要一道去祈福,可因着容铖公务繁忙,两人多日未曾见面,宋时矜便抱怨起来。   “那明日陪你去如何?”容铖嘴角的笑意明朗,神态自然。   宋时矜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胳膊问:“此话当真?”   “自然。”   看见这点,梦境外的宋时矜都忍不住的勾起了唇。   场景转换眨眼的时间就到了翌日。   谁料宋时矜竟然看见了宋清吟,她就立在两人对面,笑意盈盈:“嘉儿也来了。”   “姐姐!”宋时矜笑的极其开心,显然看见宋清吟后她心情很好。   几人交谈一番后,宋时矜与容铖上山烧香,等回了皇宫,宋时矜还没有好好回味今日与容铖的交谈,就被宋陵郅唤入了养心殿。   宋陵郅神情疲惫,眼底泛着青,宋时矜只顾着近来与容铖关系密切而开心,一时间忘记了关心宋陵郅。   可他的脸色实在难看,宋时矜轻声问:“哥哥是身子不适吗?”   宋陵郅摆手,掩唇咳嗽。   “今日叫你来,是说说选驸马的事情。”宋陵郅抬起杯盏喝了口茶水,温声道:“你最近与容铖走得近,倒也没有问过你,可是喜欢他?”   宋时矜隐瞒了许久的秘密此时被宋陵郅这么轻易的说出口,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喜欢他。”   “那过些时日,哥哥让容夫人入宫一趟问问,若是容家满意,趁早将这婚事定下。”   宋时矜娇嗔的凑过去挽他的胳膊:“哥哥是不是太心急了,我年岁还小呢。”   宋陵郅避开她偏头咳嗽,笑着打趣:“看你与容铖那样亲近,我还以为你已经迫不及待了。”   “怎么会。”宋时矜晃了晃他的胳膊,“我还想多陪你几年呢。”   话虽这么说着,宋时矜出养心殿之前,宋陵郅拉着她的手眼神认真,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的婚事只能是你自己满意,这样哥哥才会答应,公主就应该一辈子幸福才对。”   宋时矜没听出话里的意思,笑着应下转身离开。   出了大门,宋时矜偏头在角落里看见一道人影,刚看清那人是谁,宋时矜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打个招呼,她就再次醒了过来。   宋时矜深浅不一的喘气。   梦里面宋陵郅的那番话直接点醒了她,先前那有关她身亡的小截梦境中,她为何会去到西凉做王妃。   她这样一个不喜陌生地界的人,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嫁去西凉,而且宋陵郅还一反常态的同意下来。   想起刚才看见的宋陵郅的模样,身体虚弱,情况似乎不是很好。   而她最后的记忆里,霜姑无要事又怎么会来养心殿。   密密麻麻的阴谋像是一张网正蒙住了宋时矜,她喘不过气又想逃离。   宋时矜将脸埋在被子里,总有一日,这些阴谋诡计她一定要尽数拆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继续评论掉落红包,又是肥章吧~   继续求一下作收和预收,感谢支持>3   -   感谢老婆们的喂养:   地雷:哩哆+1   营养液:之卿+2 第25章   六月底, 宋时矜与容铖走水路回了京城。   这次倒是一路顺利。   刚入城,两人尚未休整片刻,容铖就被宋陵郅召入宫去,宋时矜独自回了公主府。   养心殿外, 容铖手中捏着最后由他亲手整理的来的证据装入信封, 又用蜜蜡封的严严实实。容铖不相信别人, 就将这东西一直保管在身上。   此时到了宋陵郅跟前,他倒是没有必要再将这东西隐瞒下去。   内侍从里而出, 笑着道:“烦请容将军再等等, 端亲王还在里头陪陛下议事。”   “臣明白。”容铖避开他的礼,应声。   等内侍重新进了里头,容铖稍稍侧了些滢身子靠在木栏上。   多日来的倦意如数抵至,他有些招架不住。   刚闭了闭眼, 就想起快要到达京城时, 宋时矜站在甲板上对他的那番话。   那夜月色极好, 宋时矜一身殷红长裙立在甲板上。   她唤容铖出房间,却又半天不说话,容铖好在耐心尚足, 倚在门框上遥遥盯着她。   “你要说什么?非得在这儿。”容铖的手指敲着木板, 一声一声颇有节奏。   宋时矜勾唇浅笑, 月光落在她眼睫,打出一片阴影:“是有事情同你讲,只不过也不知你会不会生气。”   容铖挑眉:“何事?”   “我先前做了个梦,梦里头我被皇兄赐往西凉和亲。”宋时矜说到这话心里就不太舒坦,她没在意到容铖的神情,停顿片刻继续道:“这次宋清吟和我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日后归京, 我也不愿与她继续抹平一切重归于好。”   “我同你之间,本来也是没有什么的……”   宋时矜咬了咬唇,垂下眼睑:“但我们还是先止步于此可以吗,我以前以为皇兄身边有端亲王,有三哥哥,有你,这位置总有一日是可以安定下来的。”   “但是现在我真正经历了这些事情,我才发现。”   “哥哥的身边一日不除掉他们,我都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去享受我这个身份带来的所有优越。”   宋时矜抬起眼,漂亮的唇色在月光下极其潋滟:“容铖,你明白吗?”   当时容铖实在情绪复杂,竟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想什么,一阵无名怒火从心底窜出涌上后背,顺着脊梁燃烧到了后脑,他往前几步,抬手就握住了宋时矜的腕子。   “你以为说了开始,就能随便结束了?”   容铖笑着,眼底却丝毫没有悦色,他笑意内敛:“时矜,这一切都交给我,行吗?”   宋时矜眼尾有些红,她什么话都没说,可容铖却比谁都明白。   犹豫片刻,容铖坚定的又撂下一句:“不管是我们,还是你皇兄都交给我,我会替你好好守住这江山。”   “好不好?”   容铖没再继续想下去,睁开眼的那瞬间下意识抽离了思绪,他盯着近在咫尺亮丽的阳光,伸手去接,又发现虚无缥缈。   宋时矜再犹豫什么他明白,害怕的是什么他也明白。   有关于她口中所说的梦,容铖甚至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也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但无数次看见宋时矜的模样,他都会一次一次将这个念头打消。   容铖叹息。   那样悲惨的结局,还是不要知道了。   养心殿门打开,容铖应声看过去。   端亲王笑意儒雅斯文,从里头信步迈出,看见容铖的那瞬间,他微微愣住,而后又笑开。   “容将军老家之事可处理完了?”   容铖对上他的疑问,坦然一笑:“是,一月前收到陛下诏命,微臣便前往浔阳去保护长公主殿下,今日刚随殿下回京。”   端亲王嘴角的笑意温煦,站在长廊下的阴影底:“倒是麻烦你了。”   “王爷客气。”容铖脊梁挺直,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浑身正气,瞳孔炯亮。   两人又寒暄几句,端亲王道了句:“过些日子王府为王妃举办生辰宴,将军可要赏脸才是,正巧前些时日清吟从浔阳归来,念叨了几句,本王想着你们也算是一道长大,情分难得。”   容铖面色未变,颔首应下:“微臣自会前往。”   话音落,内侍在一旁出声提醒,才将两人的话打断。   看着容铖抬步进了养心殿,端亲王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后他突然顿住步子,回头久久盯着容铖都未曾收回视线。   “淑嘉呢?”端亲王缓缓道。   随侍跟在一旁低声回应:“想来是已经回府了,可要派人前去盯着。”   端亲王垂头看着地上的光影:“盯着吧,或许过些时日,我这位好侄女还能帮我一个大忙。”   “王爷可是要动手了?”随侍声音很低。   端亲王彻底转过来,继续朝前走:“再等等。”   而这头养心殿内,宋陵郅看着被容铖整理好的证据,插手过的没插手过的,简直一目了然。   宋陵郅气急败坏的按着信笺往桌面上狠狠一拍,沉声道:“混账!”   “陛下息怒。”容铖垂首立在旁边,神情安静:“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若是想要连根拔起,恐怕还得从长计议,昌州姬家,浔阳范家,都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势力。”   宋陵郅抿紧唇角,胸口上下起伏:“明日上朝朕便安排人去查,先从姬家着手。”   “是。”容铖没有再多说,毕竟总得动手,也不在乎是否这一日,“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你说。”   容铖慢慢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皇后娘娘身边的霜姑,陛下须得留心。”   “且娘娘,或许已中毒。”   宋陵郅瞳孔微缩,手上捏着的重要证据攥在手心,他的拇指微微颤抖。   -   得知宋时矜要回来的消息,管事带领人手将府里上上下下都打扫彻底。   宋时矜站在长廊下,只感觉浑身惬意。   浅浅吐出口气,宋时矜抬脚入府。   回到主院,云霄伺候她沐浴更衣后,婢女在外间上了菜,宋时矜用了两杯清酒,才开始用饭。   云霄挽起袖口为她布菜,低声说道:“过几日便是端亲王妃的生辰了,殿下打算送什么?”   “棺材行吗?”宋时矜吃下一根青菜,懒散勾唇。   云霄手指停了停,叹息道:“你怎么着也得为了陛下的面子稍微克制些,毕竟如今两面尚未撕破脸皮,您这样做,岂不是叫端亲王妃的脸面丢尽。”   宋时矜捏着木箸在桌面上点了点,神情淡漠了些:“我知道分寸,你不必这样担惊受怕。”   “奴婢只是……”   话未说完,外院的管事快步走来禀报道:“泰安郡主来府上了,老奴说了殿下在休息,她却道在前厅等您。”   宋时矜与云霄对视一眼。   她笑了笑,漫不经心的小口饮酒:“行,那便让她等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老婆们的喂养:   手榴弹:44276887+1   地雷:喵啊喵喵喵+1   营养液:   之卿+2   祝余+1 第26章   公主府前厅内, 宋清吟面色冷淡,泛着冷白的手指抓着木椅把手。   “郡主,殿下正在用饭,烦请您稍等片刻。”管事得了宋时矜的交代, 折回前院轻声回应。   宋清吟听了这话, 眼神稍稍温柔了些:“好。”   她松开指头, 拇指摩擦着扶手。   其实今日她本是不愿意来,但那夜的事情她鬼迷心窍, 惹恼了宋时矜并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端亲王得知此事后,将她狠狠责罚一顿后,勒令她亲自前来给宋时矜送请帖。   想到端亲王冷漠的眼神,宋清吟就止不住的后怕。   她本不是父王所喜爱的样子, 可为了自己努力这么多年才能与那人有一份半点的相似, 又怎么心甘情愿再让端亲王对她变脸。   想来也是可悲, 分明是另一副模样,却为了亲生父亲的宠爱,要让自己成为别的样子。   宋清吟按着太阳穴闭眼。   她才不甘心。   桌几上的茶略显滚烫, 宋清吟将它放置在一旁, 直到袅袅白雾散尽, 她才等不住的起身,带着婢女直接往出走。   管事瞧见后,立马迎上来:“郡主。”   “嘉儿在院子吗,我去找她。”   宋清吟话都没顾得上说完,脚下的步子已经往后院而去了,看着她心急,管事想到适才宋时矜听闻她来的态度, 不由分说赶紧拦住。   “你做什么?”宋清吟眉头轻拧,侧脸看他。   管事看她停下脚步,这才往后退了退,“殿下用饭不喜旁人在侧,还请郡主在厅内稍等。”   宋清吟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冷笑:“我同她一起长大。”   “姐姐原来还知道同本宫一起长大。”宋时矜扶着云霄的手从右手边的长廊下款款而来,精巧的下颚稍稍抬起。   管事见状,往后退了一步立在台阶下候着。   宋清吟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眼神躲闪:“你何时来的?”   “就在姐姐要去后院寻我的时候。”宋时矜抬手抚了抚鬓角,红唇翕动,“想来之前咱们发生的事情,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咱们竟是一道长大的姊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管事还在一边听着,角落里还有清扫的婢女,宋时矜就这么直接将她们曾经亲密的关系撕开了条口子,半分情面都不给宋清吟保留。   她脸色千变万化,气息不稳道:“咱们的私人恩怨,还是不要这样……”   “哪样?”宋时矜似笑非笑,歪着头道:“姐姐觉得,这样直接挑明的好,还是睡梦中直接了结的好?”   “毕竟咱们之间,叫你一声姐姐,并不代表你就真是我姐姐。”   宋清吟没想到今日来会被她奚落成这样,手里的请帖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   正要反驳时,宋时矜率先懒散道:“来做什么?再不说我就送客了。”   “请帖过几日给你,我先走一步。”宋清吟大抵是被她打击的狠了,背影有些狼狈。   宋时矜眯了眯眼,嗤笑:“这么一对比,我甚至觉得范柔安都有几分可爱了。”   -   醉仙楼。   邱阅宁同虞绵聊了好半晌,才见宋时矜姗姗来迟,她坐下后,继而将手里提着两个盒子一左一右放好。   扬唇道:“礼物。”   虞绵掀开盖子,里头是支极为精致的步摇:“这款式我未曾见过,瞧着很是好看呢。”   闻言,邱阅宁放下手里头那把宋时矜重金买下的水墨折扇,凑过去看:“这样式……怕不是西凉那边的吧,眼生的紧。”   宋时矜嗯了声,青葱指尖执起茶盏小口喝着:“喜欢吗?”   “喜欢。”虞绵连连点头,低头任由邱阅宁给她别在发髻上。   宋时矜扫过,单手托腮:“那你说说,我送你的簪子与先前的那对大阿福,你更喜欢哪个?”   虞绵摸着鬓发,眼神奇怪的瞪她:“自然是更喜欢簪子。”   果然。   宋时矜耸肩微笑,她竟能有朝一日赢过宋陵启,也算得上是走了运。   饮过几杯茶,邱阅宁与虞绵对视后,小声发问道:“嘉儿,听说容将军此次前去浔阳接你,你们是一道回京的?”   宋时矜手指微顿,“怎么了?”   虞绵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干什么都等不住,此时恨不得她将这一路上经历的事情全部都讲述出来。   见她这般好奇,宋时矜忍不住笑起来:“能有什么,累。”   “累什么?”虞绵眼睛亮晶晶的,笑的不怀好意:“难不成是话本子上那些,身娇体软小公主与威风凛凛大将军的浓情蜜意?”   这个话本子……   宋时矜嘴角动了动,抬头盯着她:“你能不能少看些,难怪我三哥瞧不上你。”   说到宋陵启,虞绵果真迅速转换了话头。   “你别说,我就不相信我缠了他这么多年他就一点心动都没有,我在他跟前时常晃悠,他也不嫌烦,也不赶我走,这可不就是喜欢吗。”   一直未曾说话的邱阅宁掩下嘴角的笑意:“那你打算怎么做?”   “前些日子阿娘给我相看亲事了,最看好的是那个工部尚书的小儿子,叫什么袁珩的,不过我看没戏。”虞绵摇头晃脑,一脸喜意。   宋时矜挑眉:“怎么说?”   “你不在京不知道,我堂姐你认识的吧?上月底她在街头遇上个疯癫妇人,险些划伤脸,谁知被袁家大公子救下,两人瞧着瞧着瞧对了眼,怕是过不久就要更换庚帖了。”   虞绵说这话时满脸都是庆幸,邱阅宁小声笑着:“那可是感情好,堂姊妹日后成妯娌,当真是不错。”   “你快写闭嘴吧。”虞绵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所以我就借着我堂姐,将我的亲事往后拖了拖。”   没想到得来的是这么一个消息,宋时矜与虞绵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诧异。   虞绵也察觉到了,便自己说道:“我不甘心啊,我那么喜欢他,这十五年里,我从记事开始就只追着他跑,就像你和容将军,宁宁跟陆侍郎一样。”   “所以我想再等等,反正他没有叫停,我也还有时间。”   “要是就怎么跟三殿下错过,等我以后回想起来,我一定会遗憾的。”   “我这大半辈子的爱情呢。”   宋时矜笑起来,抬手按按她的脖颈。   三个人凑在一处完全没有任何小秘密,虞绵绘声绘色的给宋时矜讲述了她不在京城这些天发生的事,直到提及邱阅宁与陆尧,安静的小姑娘才慢慢红了脸。   “应当是要定亲了。”邱阅宁伸出手指拨着桌子,嘴角的笑容藏不下去。   宋时矜瞬间坐直身子,两眼都是好奇:“明面上过了?”   邱阅宁点了下头:“昨儿陆大人来我家与父亲在书房待了许久,夜里父亲便同我说了,想来就是为着这事情。”   这些天来宋时矜得知的都不过是些坏心情的事儿,终于有件能高兴的,她也跟着忘乎所以的弯起嘴角,露出傻笑。   三人在醉仙楼用过晚饭才下楼。   刚出门,宋时矜就听见街道那头的尖叫声,她应声看去,正巧对上一片乌压压的人。   虞绵最喜凑热闹,拍拍宋时矜的肩膀道:“我去看看,你们等我。”   正说着话,宋时矜还没来得及交代注意安全,就看着人一蹦一跳的从眼前消失。她抬眼又扫过那头,看向云霄,后者追了上去。   不多时,虞绵回来站在她们跟前擦汗,“有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小姑娘在被一男人打,男人手上还举着刀,旁边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云霄轻唤,宋时矜偏过头:“那男子是端亲王妃的侄子,半年前被姬家送来京城的。”   宋时矜眼神微变,扬了扬下巴,一行人往那头而去。   等看到那场景,宋时矜才明白虞绵是才根本没有夸大其词,那男人牛高马大,手里头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菜刀,那护着孩子的女人身上全是鲜血。   宋时矜盯着看了一阵,想了想,走到角落里吹了声口哨。   两名暗卫不知从何而来,宋时矜看向街头,“你们将那两人救下来,记住,不要暴露身份,完事后从偏门带回别苑。”   暗卫奉命行事,宋时矜让虞绵与邱阅宁先回府,她站在原地等到暗卫将姬家男子撂翻在地,又把那母女俩救走,姬家那男子骂骂咧咧从地上起身后才离开。   马车上,宋时矜的指腹摩擦着嘴角。   “你去查一查那两人是什么来路,看看是不是从昌州而来。”   想查姬家,只缺一个借口。   宋时矜今日遇上的两人,倒也不知是不是件好事。   -   夜里回到府上,宋时矜仍是难掩好心情。   沐浴后换上干净中衣,坐在窗户边的软榻上绞头发,她背朝窗户,容铖刚打开一丝窗户缝隙的那刻,看见的就是这幕,瞧了眼她那细白的腕子,只觉得不知何时才能绞干净。   双手用力往起撑,双脚点地,容铖利索的翻了进来。   宋时矜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偏头去看,男人拍着手掌里的灰尘往她跟前走。   绞发的动作停顿,宋时矜瞬间起身。   “你怎么来了。”   容铖仍旧保持着适才的那个动作,慢慢抬眼盯着宋时矜:“我不能来吗?”   “……不是。”对上这一双眼,宋时矜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脑子里面也是团浆糊,“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今天怎么会来,不是很忙吗?”   容铖擦拭干净手心灰尘,站在她跟前道:“还不是须得感谢长公主殿下。”   “什么?”   宋时矜满眼不解。   容铖伸手拿过干布子,扬扬下巴示意宋时矜转过去,她偏了脑袋背对着容铖,听见他说:“殿下又帮了我一个忙,我为你绞发如何?”   不等宋时矜回应,容铖已经开始上了手。   他身形颀长,昏黄灯光下,手上的动作格外具有耐心,小心翼翼的揉着宋时矜的秀发。   室内气氛旖旎,宋时矜有些倦了,半阖着眼无意识的往后靠。   盯着她的脸,容铖勾了勾唇,哑然失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不定时,爱你们>3 第27章   “我今天在街头上救下的那个人, 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吧。”宋时矜闭着眼轻声问。   容铖手上动作未停顿,懒散回应道:“昌州来的?”   宋时矜勾了下唇:“看来容将军也不是神通广大啊。”   听闻宋时矜的打趣,容铖轻哼笑起,准备换个方向擦拭时, 容铖手上的力道没控制住, 就那么捏着宋时矜的发丝往旁边带去。   她疼的扯起嘴角, 往后靠去“啊”了声。   宋时矜被这猝不及防的疼痛感折磨的眼眶红红,回头看向容铖手心捏着的布子里, 夹杂了几根漆黑的头发。   “……抱歉。”容铖一时心虚, 喉头发紧。   宋时矜哀怨的抬眼瞪他,一把拽过布子:“疼死了。”   容铖想了想,伸手轻柔的按着适才拽掉头发的地方,“实在抱歉。”   杀伐果断的大男人弯腰站在她跟前, 双眼平视, 他的眼睛里似乎还夹杂着小心翼翼的抱歉与讨好。   看见这一幕, 宋时矜莫名就心软不少,绷着嘴角低声笑起。   “今日我同陛下说了留意霜姑。”容铖将她发梢上的几滴水珠拭掉,低低道:“我在想, 端亲王的手脚里姚皇后有没有在内, 毕竟霜姑……”   宋时矜回头, 笃定道:“不会。”   “嫂嫂不会背叛哥哥的,我以人头担保。”宋时矜语速很快的解释,她抿抿唇稍作冷静,才提起别的事情:“你之前不是说过霜姑曾在姬家出现过,那就查一查霜姑的身份,我怀疑她根本不是嫂嫂的人,而可能是别人安插来的。”   容铖的大掌覆在她的头顶轻轻搓了搓, “我会去办的,眼下回京,你就好好休息便可。”   “过些时日端亲王妃的生辰宴,你会去吗?”宋时矜仰头。   容铖淡笑点头。   两人在屋子里聊了好一会儿,容铖才离开。   宋时矜钻进被子里,单手拢着被角抱在怀里,将下巴搁置在手背上,闭着眼睛再次进入梦境。   七月十六,端亲王妃生辰宴。   王府门庭若市,京中但凡有些脸面之人都收到邀约,带着贺礼前来给王妃祝寿,宋时矜也毫不例外,与容铖宋陵启一道抵达王府。   宋清吟这日穿的很是清纯可人,跟在端亲王妃身后,瞧见她来了也只是笑着眨眨眼睛,并未迎上来。   端亲王妃就在门口,宋时矜上前问了好,又将贺礼给她,才被人带着入了前院。   往那头而去时,宋陵启与容铖被人叫住,宋时矜只得独自漫步往前走,刚走到亭边,还没有出声,宋时矜就听见旁边几棵树后有人在说话。   正巧要等人,宋时矜索性站定了脚步。   “过些天西凉使者就要来了。”   “西凉新王刚登基不久就要向咱们大宋表示友好了吗,看来比先王要明白事理的多呢。”   “听说是来求娶宗室女联姻的。”   听到这话,一边偷听墙角的宋时矜终于抬了抬眉头,朝那边看过去。   是端亲王府的两个婢女。   “宗室女?长公主吗?”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在大臣家中选取一女,封公主也是照样和亲的呀。”   宋时矜拧起眉头,打算找个时间前去宫里问一问宋陵郅。   这几日来宋陵郅的身子越来越不好,很多时候都会出现梦魇的症状,偶尔□□还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样。   宋时矜担心他身子,寻了太医号脉,喝下药又会恢复正常。   容铖与宋陵启没有耽搁太长时间,三人一道离开。   许是宴席上的酒醉人,宋时矜没喝几杯就晕了头,宋清吟将她扶着入了厢房,前前后后打理的井井有条。   一直到宋时矜酒气散尽,醒来后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准备除去,却看见珠帘后若隐若现似乎亮着光。   她扶着桌子往前走,站在角落里朝那里偷看。   亮光并不存在,但似乎是木门边的夜明珠。   宋时矜循着光亮追去,拨开珠帘往里而去,再往前,隐蔽的木门后似乎是条密道。   她回头看了看,最终还是好奇大过理智。   她在密道里,手指拂过繁复的花纹墙面,隐隐感觉这花纹很是熟悉。   心中某个不好的念头呼之欲出,终于在拐角处,宋时矜看见了一间小型储物间。   宋时矜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见密道里的东西到底属于谁,瞬间大惊失色。   而梦境外的宋时矜用力去看,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宋时矜骤然惊醒,看着帷幔大口吐气。   到底是什么,让梦里的她露出那样惶恐的神情,又为什么会在厢房里设密道,而密道口还会安置一颗夜明珠。   是端亲王?   还是宋清吟。   -   翌日清晨,宋时矜被云霄唤醒。   她抬手挡了挡眼前的阳光,哑声道:“怎么了?”   云霄稍稍弯腰,凑近:“救来的那对母女晨间试图逃跑,被咱们发现,眼下正在闹自杀。”   被云霄这么一提起,宋时矜才忽然记起来昨日救下的那两人,夜里梦境繁复,宋时矜睡醒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她动了动胳膊,慢慢直起身子坐起来。   “人没事吧?”宋时矜掀开被子踩上鞋。   云霄扶起她的胳膊:“无碍,所幸被咱们的人拦住,并无碍。”   宋时矜嗯了声,而后道:“更衣吧,去看看。”   利索的更了衣裳,宋时矜只来得及喝下一杯水就出门前去别苑。   别苑距离公主府还有些距离,乘坐马车须得半个时辰,抵达门口时,宋时矜脚步略微虚浮,面色隐隐发白。   “殿下,您无碍吗?”云霄看着宋时矜,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   宋时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胃里隐约泛着酸涩感,她想很可能是昨夜睡得不是很舒服。   低声道:“我没事。”   宋时矜率先推开门往里走,别苑里安插的暗卫快步迎上来:“殿下。”   “人还好吗?”宋时矜避开云霄的手,挽了挽袖口走进主院。   暗卫应声:“已经被制服了,女人脖子受了伤,不过还好。”   宋时矜轻轻应下,暗卫推开门她往里走。   还没等走几步,屋子里忽然窜过来一刀人影冲到宋时矜跟前来,是那日的那个妇人,她手里捏着很长一截的碎瓷片。   瓷片上沾着血迹,宋时矜头脑发晕,还没看清那人就已经蹿到了跟前来。   宋时矜不等身后的暗卫反应,她下意识地迅速伸出手,一把截住妇人的手腕将人推开,瓷片的边缘堪堪划过宋时矜的耳侧,她偏了偏头,刮上一丝伤口。   暗卫抬腿踹向妇人的小腹,宋时矜松开手,蹭了蹭伤口。   伸出舌尖舔舔嘴:“不为你女儿想想吗?”   话音落,妇人眼神一变,捏着瓷片的手也慢慢松开。   宋时矜任由云霄上来看她的伤口:“你是姬家公子的什么?夫人还是外室?”   妇人面色变化。   宋时矜轻笑,她竟猜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近两周内都是工图课,尤其是昨天,A3图纸和A4图纸各一张,我实在是没时间码字,今天又是一张A3图,还没画完,但是更新只能写两千,明天我尽量多写点。   抱歉宝贝们,这章发红包表达一下歉意。   再次抱歉。 第28章   其实那日在街头上刚遇见时, 宋时矜就大概猜测出了这人的身份。   姬家那位公子此番前来投靠端亲王妃,其实为的就是找一门好亲事,能够在京中找位高门贵女喜结连理。   云霄用帕子小心给她擦拭着伤口,宋时矜看她一眼:“不用这么麻烦。”   宋时矜往前走了几步, 逼向那妇人, 抬手随意抹掉渗出的血珠, 半弯腰微微一笑:“我猜对了?”   “你是谁?”妇人被暗卫制服住双手绑在椅子上,她仰起脸盯着宋时矜, “那天是你安排人来救的我?”   宋时矜提起掉落的裙摆, 蹲在她面前:“是我。”   妇人见她如实相告,眼里的警惕消散些:“你是姬榕的同伙吗?”   “同伙?”宋时矜笑的开怀,眼睛弯起:“不不,我跟他没有关系, 昨日只是因为见你被打的厉害, 所以才会想要救你一命。”   妇人松下一口气。   宋时矜饶有兴趣的盯着她, 偏着脑袋问:“你好像很怕他?”   “……嗯。”妇人犹豫许久还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叫何秀,被姬榕在昌州强占后生了个女儿, 后来我想要离开, 他就一直告诉我等有一天一定会让我上姬家族谱, 谁知道半年前这人就没了踪影,我托人闻了许久才知道,他来了京城。”   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宋时矜握着的手稍稍松了些,皱眉问:“那你怎么会独自一人前来寻他,若是昨日我没能救下你,那不是就被他打死了。”   何秀脸上还带着被打伤后残留的血痂, 她低着脑袋:“孩子得了天花,要是不医治是会死人的,可我去找了姬家后,他们居然说我讹人,说孩子不是姬榕的,没办法我只能来京城找他。”   宋时矜神情严肃,抿唇道:“报官府吧。”   “不成的。”何秀泪流满面,暗卫给她松了胳膊,她捂着脸抽泣:“姬榕的姑母是端亲王妃,我怎么可能告的过他。”   宋时矜缓缓挪开视线,看向躺在里面的小姑娘,眼神轻闪:“那就继续看着骨肉这样下去,你忍心吗?”   话题被移到孩子的身上,何秀的眼泪忍住,面色挣扎。   宋时矜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她的眼角余光扫过何秀,心中思量。   离开院子时,宋时矜吩咐云霄:“去请个郎中来给那孩子瞧瞧,看着怪可怜的。”   “那是姬家的孩子。”云霄浅浅抬眼,似乎是在提醒她。   宋时矜轻轻吸了口空气,缓慢与云霄对视:“但是……这与孩子有什么关系,她又何罪之有?”   “是。”云霄叹息。   也不知是怎么,宋时矜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屋子的木门被紧紧合着,可她却有些不安。   前脚刚跨出去,宋时矜猛地打了个喷嚏,肩头轻颤,耳心发鸣。   “殿下是不是染了风寒?”云霄发觉宋时矜晨间起来时就有些不大对劲,心中担忧。   宋时矜揉了揉鼻子,摆摆手:“你抽空让太医来给我请个平安脉。”   傍晚太医入了公主府,云霄带着他穿过长廊往主院去。   宋时矜今日一整天都昏昏沉沉,脑子不甚清楚,靠在贵妃榻上半阖着双眸,听到脚步声,宋时矜睁开眼去看,两人已经到了跟前来。   “给长公主请安。”太医躬身行礼。   宋时矜被云霄扶起坐直,难受的懒得开口说话,只将自己的胳膊递给他,而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云霄站在宋时矜身后,轻轻给她按着太阳穴。   先前给宋时矜请平安脉的那位这几日告假在家,云霄只得请了另一位,看着他认真的模样,云霄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片刻后,太医放下宋时矜的衣袖,严谨道:“殿下有些风寒,微臣开剂药殿下服用即可。”   “有劳太医了。”宋时矜困倦的睁开眼睛道谢。   云霄带着太医往出走,两人一前一后背影渐渐消失。   宋时矜掩唇打了个呵欠,就这么靠着又睡了过去。   -   也不知怎的,宋时矜主动请太医入府的消息一时间传了个遍。   不仅京城里的贵妇们知晓,就连宫里的宋陵郅都着人前来慰问好几次。   太医开了两剂药,宋时矜按时服下后果真好了不少,只是偶尔清晨醒来时仍旧会觉得头昏脑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症状。   在府上带着两三日后,邱家来信,说与陆家过了明礼,终于是定下了两人的婚事。   婚期将至,邱阅宁如今算是待嫁闺中,邱夫人拘她拘的紧,无事自然是不会叫她出门。   虞绵在府上是在无聊的紧,便在南街买了个戏本子,傍晚请了人上戏台子,邀请宋时矜前去听曲儿。   她也静养了好几日,身子好些,自然得去赴约。   两人约在公主府门口,宋时矜刚出门,就看见了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虞绵,宋时矜没忍住想笑,抬手按了按系好的面纱,上了马车。   虞绵盯着她左左右右的瞧:“同我在一处,还戴什么面纱呀。”   说着,作势就要去摘她的面纱。   宋时矜赶紧往后让了让,一把按住她的胳膊:“勇士快请住手!”   “傻子吗?”虞绵被她逗得乐不可支。   宋时矜坐在她对面,“这不是怕给你传染吗,我还有些不太对劲,戴着面纱总归是要放心些。”   虞绵无奈应下。   一路上,虞绵频频撩帘子往外看,宋时矜好奇的盯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今日这般开心,我三哥也来?”   虞绵眼里透着喜悦,笑容贼兮兮的:“我托人帮我打探来的,听说他这几日都来南街喝茶,所以我特意买了你意想不到的戏本子。”   “什么?”宋时矜睨她一眼,皱眉道:“我三哥来南街喝茶?”   虞绵笃定点头:“是呀。”   “你可别是听错了,来喝茶的怕不是容铖,我三哥……”宋时矜记起前两日云霄说漏了嘴的话,为难道:“可我怎么听说,他近来时常去……”平柳巷。   后三个字宋时矜没有说出来。   平柳巷是烟花场所,宋陵启喜欢拥有温柔小意的安静姑娘,平柳巷的那位月影姑娘,就是他近来最钟意的。   其实宋时矜一直都不看好宋陵启与虞绵。   因为她知道,宋陵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男人,他不会一心一意的去爱别人,他身上从来没有宋家人的情深。   宋陵郅可以为了姚皇后,抗住所有压力不再纳后宫。   先帝与先皇后鹣鲽情深,他有后宫,但最爱的仍是发妻甄以谣。   就连宋时矜近来频频怀疑的端亲王,府上都只有一个端亲王妃。   饶是女子如宋时矜,也能十年如一日只爱容铖。   但宋陵启,他像是见惯了世态炎凉,明白这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真心,所以多年来游荡于花花世界,从来没有见他为谁掉过眼泪伤过心。   宋时矜与虞绵是打小的姐妹情分,她不希望虞绵挂在这棵树上吊死,但也不想去阻止她去喜欢宋陵启。   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宋时矜也希望虞绵能拥有她这样的好运气。   “嘉儿,他去哪里呀?”虞绵拉着她的胳膊晃动。   宋时矜收拢思绪,眼睛眨了眨,笑着道:“我突然记起来,我记岔了。”   虞绵紧张的眼神瞬间消失,蹭蹭她的肩膀:“我就说。”   宋时矜摸摸她的脑袋。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京城中,真心太难得,宋时矜一直觉得,要是不给她全部,那她就不要了。   正是因为这么个仍旧保有真心的虞绵,她怎么舍得。   许是虞绵心诚则灵,今日居然真在南街遇上了宋陵启。   他与容铖迎面而来时,宋时矜挑了挑眉。   宋陵启看见虞绵眼皮跳的飞快,往容铖身边躲了两步,将目光挪到宋时矜身上:“你怎么样了?”   “病了这么些天都不来看看我,传言满天飞,倒也真是三哥的用心良苦呢。”宋时矜皮笑肉不笑,半晌后才道:“没事了,就是风寒而已。”   “我们要去听戏班子,殿下与容将军要去吗?”   虞绵对上宋陵启,整个人都好像镀了一层温柔的光。   宋时矜有些看不下去,扯着虞绵的手往戏台子那边而去,对两人道:“赶紧来啊。”   戏台旁边人潮涌动,虞绵买的这戏不收钱都能听,今夜的人格外多。   云霄在一边开路,宋时矜拉着虞绵的手还没走几步,就感觉到她被人狠狠地撞了个趔趄,她拉着人往前拥去出了人潮,而虞绵没站稳往旁边倒去。   宋时矜吓得手上用力赶紧回头,谁知虞绵正靠在一男子身上,惨白着脸出神。   “绵绵。”宋时矜拽她一把。   虞绵瞬间回神,赶紧离开男子的怀抱转过身子,瞪大眼睛盯着他,结结巴巴的道:“袁……袁公子。”   这称呼让宋时矜讶异的瞪大眼睛,往那男子脸上看去。   “虞小姐。”袁珩笑容清浅,得体的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小心些。”   虞绵羞的双颊通红,连连点头。   宋时矜把人往自己跟前拉了一把,打过招呼,这才转身离开。   往戏台走去时,虞绵回头看,直直撞进袁珩温润带笑的琉璃眸子,他点点头,抬步离开。   虞绵被那一下撞的后怕,嘀咕道:“吓死我了。”   “你们认识?”宋时矜偏头看她,“你跟那位袁公子。”   “是啊。”   宋时矜眉头挑了挑,“你别告诉我,那位就是你之前说你母亲给你相看的未来夫婿?”   虞绵一言难尽的对上她的眼,末了叹息着点点头。   宋时矜心梗几瞬,然后很认真的发问道:“你是瞎吗?他哪里比不过我三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前起床码字,刚写完就放上来了,吃个午饭就去写明天的,以后一定日更(龇牙笑   -   设置了防盗,80%~ 第29章   大抵是宋时矜这句话问的实在认真, 虞绵竟也很给面子的想了想。   她笑着歪头道:“袁珩也很好啊,但是感情这回事,从来都不是谁好就会喜欢上的,若是眼下有个比容铖更好的在你面前, 你也不一定就会喜欢上。”   宋时矜扯扯嘴角, 实在是无奈:“只有你一天歪理最多。”   “本来就是。”虞绵笑嘻嘻的挽住她的胳膊往前走, 而后道:“那是你发现你的道理说不过我的歪理。”   宋时矜拉了一把木椅,缓缓坐下:“到时候只要你别哭。”   虞绵没搭理她。   戏台子后面的座椅上都坐满了人, 宋时矜回头看了眼, 转身调整好面纱。   “宁宁的婚事,你要给她送什么贺礼祝福吗?”虞绵低头剥着瓜子。   宋时矜抠着指甲,笑得不行:“是想要模仿我吗?”   虞绵扫她:“臭不要脸。”   提起这话头,宋时矜就想起去年邱阅宁及笄礼时发生的事情。   实在是不知该给她送什么, 宋时矜索性照着虞绵要给她的礼物全部模仿了一番, 还没有告知虞绵, 最后送过去时,幸好是虞绵迅速先一步。   后来邱阅宁将此事告知虞绵,她对着宋时矜咆哮了整整两日。   虞绵看着宋时矜忍不住的笑意, 无语的收回眼:“你呢?”   “没呢。”宋时矜从她手里抢来瓜子仁。   戏曲还没开始, 宋时矜便左顾右盼张望着。   余光刚刚扫过戏台子后面的二楼, 就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宋时矜往嘴里送瓜子的动作瞬间顿住,半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好半晌,等那人消失,她才忽然起身。   “你做什么去?”虞绵被她吓了一跳,仰头问。   宋时矜指指二楼,低声说:“有个熟人,你在这儿等我, 我上去看看。”   宋时矜作势就要往二楼楼梯走,虞绵顿时觉得有些不怎么对劲,伸手就要去拉她,按住宋时矜的手腕问道:“我跟你一起。”   “不用,你就在这里等我。”宋时矜试图拨开她的手,谁知虞绵手劲儿很大,压根掰不开。   宋时矜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上头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她渐渐抿起唇,严肃的盯着虞绵道:“绵绵,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得放开我。”   “你……”虞绵拧眉,就是担心她出什么事。   宋时矜拍拍她的手,眼里露出些柔意:“我不会有事的,云霄也在呢。”   说了几句让虞绵放下心来后,她才松开手,宋时矜提着裙摆往二楼奔去,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宋时矜追着那个消失的人一直往前走,转弯后发现前面无路可走,她缓缓吐出一口气,靠在门边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   是姬榕。   宋时矜悄无声息的回头与云霄对视一眼,又继续转回去听。   “是。”   “她已经被带回去了,我也看见与那位接触过了。”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粗犷,其实并不能听出来是谁,但字里行间都能听出他对姬榕的恭敬,很明显应当是他的属下。   宋时矜皱了皱眉。   是谁被带回去,又与谁接触了呢?   脑海中忽然窜出何秀这个人,宋时矜摇摇脑袋,始终觉得有些不大可能。   那日在街上,看着他把何秀与那小女孩儿打成那般模样,看起来就是半分情面都没给她留的,两人之间按理说应该是敌对关系才是。   思及此,宋时矜忽然又听见姬榕说:“那病看起来像天花,诊断起来也如同天花,但其实根本治不好,喝下药后看着外表完好,但实际里内早已腐烂。”   他的属下笑:“此病可会传染?”   “若是不会传染,我怎会在大街上不要脸面的做出那样的戏来,就是为了钓她上钩。”姬榕话语得意不已,像是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宋时矜后背发麻,抓着门框的手指越来越紧,呼吸微微停滞。   察觉到这点的云霄赶紧扶住她的腰,撑着她的手原路往回走,直到下了楼梯后才问:“殿下还好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祟,宋时矜瞬间察觉到自己说话时嗓子一阵不适,她猛地扶着栏杆开始咳嗽起来,云霄的手在她后背轻轻抚着,余光扫见虞绵大步往这边而来。   她身后跟着的,还有容铖与宋陵启。   宋时矜再戏台边晕倒的事情瞬间传遍京城,连带着这件的,还有的就是宋时矜是被容铖抱回去的。   这消息一出,许多人都私下说宋时矜是狐狸精。   宋陵启请了太医院首来给宋时矜检查,隔着屏风看她惨白的唇色,眉心拧成一个结。   知道这是什么病的只有云霄,她戴着面纱站在屋子里,其他人一开始就被云霄拦着不让靠近。   太医跪倒在床边,低着眼模样认真,容铖不甚察觉到他的尾指颤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容铖沉声问。   太医缓慢收回手,牙关打颤:“气息浮动,看脉象实在是天花的症状,但长公主身上又没有得天花的迹象,微臣实在是觉得不怎么对劲。”   宋陵启正想开口说话时,云霄打断:“听说是类似于天花的一种传染病,奴婢怕殿下高热不退,太医可否先开服药抑制病情。”   一听说是传染病,太医的脸色瞬间变白,“此病症是从何处而来?”   云霄听这话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看着宋时矜深深吸着气:“并不知,殿下是前几日风寒一直未曾彻底痊愈,又去见了位天花的患者。”   “那位天花患者,眼下身在何处?”太医语调急促。   云霄正想接话,宋时矜悠悠转醒。   “殿下。”云霄的话头瞬间咽下,快步迎了上去。   宋时矜按着喉咙咳嗽:“我怎么了?”?轻?吻?最?萌?羽?恋 ?整?理?   对上宋时矜担心的眼神,云霄话到嘴边又摇头:“殿下适才在戏台边晕倒了,记不得了吗?”   “记得。”宋时矜浑身都疼,扶着云霄的胳膊坐起。   太医收拾好药箱起身,退出外间道:“微臣先为长公主开服药,还得回宫禀明陛下。”   “现在没办法先确定是什么病症?”宋陵启跟上去问。   太医捏着小毫点头,“微臣得见见那位患了天花的患者才能下定论。”   容铖闻言,敲了敲屏风,宋时矜隔空看过来,抿起唇角浅浅笑开。   盯着她的脸,容铖怎么都没办法相信她会患病,想了想,将云霄叫出来,一前一后去了长廊下。   说了会儿话,两人离开公主府。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忘记了设定时,该死!   再求个作收和预收吧,爱你们~   本章小红包~ 第30章   云霄知道何秀母女被放置在何处。   那日她就在门口候着, 暗卫甚至还与何秀有过接触,他们两人却都没有染上这奇怪的病症,只有宋时矜的话,那就是对方有意而为之。   容铖听了云霄的这番言辞, 没应声, 只顾得上加快步子。   两人策马赶得飞快, 比上次宋时矜坐马车去要快得多,刚到地方, 容铖等不及云霄前去敲门召唤暗卫, 伸手推了两下没推开,抬脚就蹬了上去。   木门被踹了两下打开,容铖冷着脸往里走。   听见声音的暗卫快步迎出来,对上云霄与容铖的面色不知所措, 只能顾得跟上云霄, 等到了长廊下才敢出声。   “发生何事了?”暗卫靠近云霄。   云霄盯着容铖的背影, 小声说:“能让容将军动怒的,除了长公主还能有何人。”   暗卫面色大变:“殿下怎么了?”   闻言,云霄没出声, 只看着容铖手起手落两三次, 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门内一片黑, 窗户四处都被木条封着,油灯燃尽并无人添置。   容铖眯着眼看了许久,才听见床榻上有人低声咳嗽着。   他没回头,云霄将面纱递给容铖,他抬手仔细戴好才往里而去,而暗卫也换好了盏灯拿进来放在桌子上,屋内终于亮了起来。   容铖瞬间就看见了那两人, 他稍稍弯腰,从筒靴里抽出一把匕首,褪了鞘捏在手机慢慢往里走。   何秀从一开始就看见了这个男人,或许是容铖的脸色实在是有些瘆人,何秀抱着孩子不停地往墙角里缩去。   “怕什么?”容铖弯着嘴角笑开,眸色阴冷。   何秀揪着衣服浑身颤抖,显然是很怕容铖对她做些什么,她深深喘着气,眼睛里头都蓄着眼泪。   要是不清楚事情真相的人,只怕是都会以为他们当真是做了些什么事情欺负了何秀。   容铖对她这样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心疼,凛着嗓子问:“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这个病,有没有治疗的办法。”   “什么病?”何秀闭着眼睛仰起头跟他装聋作哑,“我根本不知道你……”   话音还未落下,何秀只感觉到身前闪过一道身影,而后她的脖子上冰冰凉凉的一片。   那是一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颈处。   “你……要做什么?”何秀被吓的都已经带了哭腔。   容铖握着匕首的手指头一点一点的往左右移动着,似乎只要何秀动一动,那个匕首就会从她的脖颈上划过,而下一刻,鲜血一定会四溅。   “我不想做什么。”容铖的手下加了点力度,笑的没有一丁点的温度:“既然咱们都是为了各自想要保护的人,那我就没有必要放缓手下的动作,你说对吗。”   何秀捂着孩子的眼睛,声音哽咽抖动到说不出来:“你说得对,但是……但是能不能放过我的孩子一命。”   匕首的刀锋划上了何秀的脖颈,她已经能够感觉到从脖子上缓缓流下了一阵温热的东西。   何秀崩溃到极致,她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动了手。   “公子,你别乱来,我……”   容铖的手已经伸到了何秀怀里的小女孩儿身上,何秀紧紧拥着她,却又因为那把匕首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而不敢乱动,小女孩满脸通红的往回缩,容铖眼神冰冷。   “我听说你是个将军,将军不是应该拯救子民于水火中吗,可你现在居然拿着匕首对着大宋的子民……”何秀的话还没说完,容铖的手险些没有控制住往前刺去。   他手指发抖,用力呼吸道:“大宋子民?你要不是大宋子民,你现在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   何秀知道容铖这话不是假的,她看清楚了他眼底冰冷偏执的情绪。   “你为什么知道我是将军?”容铖盯着她的神情仔细观察。   何秀紧紧抿着嘴角。   容铖看着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越发用起力:“药在哪?”   “姬……姬榕。”何秀被容铖吓怕了,手心里头全是汗。   听见这两个字,容铖收起匕首转身往出走,徒留下云霄与暗卫收拾残局。   容铖翻身上马往平柳巷赶去,这个时辰,姬榕那厮并不在端亲王府,而是应当在平柳巷吃花酒。   果不其然,容铖刚到平柳巷外头,就看见了姬榕身边的小厮,他手里还拿着姬榕那条特意定做的马鞭,握柄上还刻着姬家的姓氏。   容铖一眼就看见那东西,将匕首收回去放在袖口里,快步入了平柳巷。   大宋子民眼中,容铖一向都是温润疏朗的模样,从来没有见他出现在这种烟花柳巷中败坏自己的身份。今日这一遭,倒的确是头一回。   容铖进去时,门口的妈妈还上前走了几步,试图想要将人拉住。   谁知他一个眼风看过来,那妈妈不但没有往前走,甚至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姬榕就在平柳巷二楼,隔壁便是平柳巷头牌月影的房间,今日她在屋子里弹琵琶,琴音悦耳,容铖破门而入时,姬榕正搂着两名姑娘在怀里上下其手。   门的响声太大,姬榕眯着眼睛朝他看。   容铖刚一露面就引得那两名女子频频侧目,他身姿颀长,清隽的容貌在亮光下衬的姬榕逊色不已。   “你是谁?”姬榕丢了手中酒杯。   姬榕来京时日尚少,还未曾见过容铖,眼下不认得他倒也实属正常。   容铖亮出匕首扎在桌子上,“是来取你狗命的人。”   姬榕被吓得大惊失色,扔了怀里的人起身往床边跑:“我可记得我不曾招惹过你,你为何要来杀我,你是奉的谁的命,他给你多钱?我给你三倍……不,五倍。”   适才那两个姑娘,看见容铖露出匕首后,瞬间飞奔出去,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不要钱,我只问你那对母子身上的病,到底是什么?”他行至姬榕身边,看着他退无可退的模样,伸手一把掐住姬榕的脖颈问:“药在哪里?”   姬榕一愣,没想到他来是为了这个:“你知道?”   想了想忽然察觉到什么,勾起唇角笑的毫不畏惧:“是为了宋时矜吗?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个病没有能救的药方,她一旦得上,那就只能窒息死亡。”   “而且传染性强,你们要是还想活命的话,奉劝一句远离为好。”   姬榕笑的悲悯,他就像是普度众生的菩萨一样。   “那我就杀了你,去给她陪葬。”容铖也跟着笑开。   “你不敢的。”姬榕往后躲了躲。   容铖正想上手,门被推开,庆俞喘着气站在外面喊他。   “公子,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课太多了,更新都很晚,你们还在追更新的明天再看。   晚安,爱你们。 第31章   “公子, 不好了。”庆俞喘着粗气站在门外,也不知他是如何找到此处来的,但是一听这话,容铖就觉得不大对劲。   看了一眼姬榕后, 容铖转身出门, 抿唇道:“何事?”   “长公主高热不退又晕过去了。”庆俞脑门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往下滑, 看着着实刺眼。   容铖的那颗心渐渐下沉,神色愈发清冷:“去把姬榕绑起来, 带去府衙, 就说此人谋害长公主殿下,先关押起来。”   “你!”姬榕目瞪口呆,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来,他惊了好半天, “你不能抓我, 我可是为人办事, 你……”   话未说完,容铖已经将手里的匕首狠狠地朝他扬了过来,眸色阴鸷:“若不是知道你背后有人, 我须得留你一命救人, 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的下来吗?”   容铖大手一挥, 庆俞上前将姬榕双手反向朝后捆了起来,他神情狰狞着试图逃开,但庆俞手劲大,被桎梏着只能就这么往出走。   容铖押走姬榕这事情,三人刚出门就传开了,平柳巷里头的人看见容铖修罗一样的脸色也是怕的紧。   离开平柳巷,容铖没有过多停留, 唤了暗卫去给宋陵郅与宋陵启传了话,他重新回到公主府。   宋时矜这一病,似乎让许多事情都滞停在了原地。   或许在就为这个结果的那人眼里面,为的就是这样,将所有事情往后拖一拖,到底是在拖什么,容铖想不太明白。   但是这并不妨碍什么,不妨碍要不要继续追查姬家之事,这与宋时矜的病其实并无多大干系。   不过唯一有干系的,应当是这两件事想要同样结果的人是一个人。   容铖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他将马鞭交给公主府门口的侍卫,大步流星的往里而去。   犹记得梦里面的这个时候,应当是宋时矜在公主府醉酒,与宋清吟痛哭流涕阐述对他的爱意,而夜里她闹腾得紧,云霄不得不在宵禁前去寻他。   只可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云霄被暗杀,死在了容府不远处的岔路口。   思及此,容铖后背一阵凉意。   今生到底是命数改变,轨迹也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条路,或许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可容铖仍是会想到,云霄死后,宋时矜与他之间的关系是的的确确的疏离不少。   “容将军,奴婢刚给殿下喂了药。”云霄见容铖在一旁出神,小声解释。   容铖点点头,神色未变:“太医怎么说?”   一提起适才太医说的话,云霄的眉心就紧紧拧在了一起,她道:“说是先用治疗天花的药,等看看情况再做定算。”   容铖的眸色一寸一寸冷下,他试图往里走,却被云霄直接拦住:“将军不可!太医说过此病传染性不可小觑,如今病情已加重,您还是在外为好。”   “我上阵杀敌多年,什么没有见过,若是有事我陪她一起便是。”容铖眼角微微带着红,“她最不喜生病独自一人,如今没人陪着她,她一定很害怕。”   云霄从小跟在宋时矜身边,这么多年来不是没有人追求她,有人爱她尊贵无比的身份,有人爱她明艳动人的容貌,从来没有一个人说,没人陪着宋时矜她会害怕。   其实宋时矜怕什么,云霄不知道,也从没见过她有怕的东西。   但今日容铖这么一说,云霄难忍泪意。   眼泪猝不及防的往下落,她偏头去擦,听见容铖低低道:“我会顾好自己不会有事,但也总得去陪陪她。”   话音刚落,容铖抬步往里走。   他站在门口将面纱系好,绕过屏风看见床榻上呼吸均匀的宋时矜,她唇色泛白,双颊泛红,看着憔悴不已。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来了,宋时矜居然半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容铖坐在床榻前的矮凳上,两人对视。   容铖喉咙发紧,扬起唇角笑开问:“是不是很难受?”   宋时矜藏在被窝里面的手指慢慢伸出来捏住他的,委屈巴巴的点点头,眼睛里面还闪着泪意:“跟之前得风寒时的症状一样。”   “我好困。”   容铖反手抓住她的胳膊,又倾身过去搓了搓她的眼角,柔声道:“那睡会儿好不好?睡会儿觉应该会舒服些。”   “不能睡。”宋时矜闭了下眼睛又努力睁开,声音突然哽咽:“我要是睡着了,就会在梦里梦见你,梦见你离我越来越远,梦见你们都不要我了。”   宋时矜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眼泪哗哗往出流,容铖伸出手去给她擦眼泪,可越擦越多。   “当初云霄同我说,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能急于一时,乱了阵脚让旁人捷足先登。”   “可她不知道,我最听不得这样的话,若真是叫我瞧着你娶了旁人成家立业……”   宋时矜喉咙一哽,话没说完。   若真那样,那就是噩梦了,是她毕生的噩梦。   容铖这人,是从她能分辨感情起就极其喜欢的,起初是对大哥哥的依赖,不知何时,那份依赖感变成了不可描述的年少悸动。   一晃小十载,这感情刻骨铭心,但凡抽离就是剥皮锉骨的疼。   悸动留在心底,每每遇见就欢喜的紧。   她把他搁置在最隐蔽的地方,三不五时看一看,让他的名字悄悄从齿间来回溜过,时间久了,宋时矜的眼中便再也入不了旁人。   这么多年来,宋时矜眼里的景色从来没有变过,一直都是这么个人。   这点容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这样从她嘴里得知这件事情,还是让容铖无比心酸。   看见宋时矜昏昏欲睡的模样,容铖低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宋时矜困倦的合上眸子,半晌后,容铖稍稍倾身,嗓音略微有些哽:“先前你问过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回答你还来得及吗?”   “时矜,快点好起来,等障碍全除尽,我娶你做我容家妇。”   -   凤和宫内。   姚皇后弯腰给宋陵郅一边系荷包,一边温声道:“也不知嘉儿如何了,太医院首都去公主府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回宫回话。”   “别太担心,若是有消息的话,自会有人前来回禀的。”宋陵郅捏捏她的手指,低声安抚,“倒是你,这些天我政事繁忙,也不知你身子如何了。”   提起她的身子,姚皇后低垂的眼睫下眸色一暗,浅浅勾起嘴角:“臣妾的身子好着,陛下不用担心。”   宋陵郅看着姚皇后精致的发髻,想起容铖的那番话,他微微闭了闭眼,手指在姚皇后嫩白的脖颈上轻轻蹭了几下。   “傍晚来陪你用膳。”宋陵郅询问。   姚皇后抬起头的那瞬间目光轻闪,随即反应过来道:“陛下今夜还是在养心殿用膳吧,臣妾若有时间会去找您的。”   这话一出,宋陵郅自然是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眨了两下眼睛,眸子无意识的看向霜姑。   上次容铖对他说过后,宋陵郅并没有即刻处置了这个人,到底是姚皇后的陪嫁,况且这人后面的那些人究竟是在做什么打算,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又要下什么网宋陵郅一无所知。   收回眼,宋陵郅拂过姚皇后的鬓角,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等宋陵郅彻底离开后,霜姑才从走到姚皇后身边来,她低着脑袋,面色淡淡:“娘娘这是忘了约定,还是当真爱上了皇帝。”   姚皇后看着宋陵郅的背影,讥笑道:“咱们之间那叫什么约定,难道不是强迫行为吗?况且本宫有没有爱上他,霜姑的眼力见儿这么差,不去让他重新换个人来伺候本宫吧。”   霜姑神色微凛,“娘娘这话是何意。”   “还能有何意,霜姑,有些事情你们可以支配我,但是有的事情,你们做了让我不满的,我就不会继续这样下去。”   姚皇后慢慢转回身子,笑意吟吟,“我这个人与他虚与委蛇可以,但我在这人世间唯一的一点点真心给了谁,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也应该明白,有的事情你知道就知道,但要是敢告诉别人,你的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面前这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霜姑在她身边此后的久了,看着她对宋陵郅那样温柔体贴,霜姑竟也忘了原本的姚珈尚且不是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霜姑手指不停地战栗着,看着姚皇后的眼神渐渐变得恐惧。   “还有,他为什么会把手伸向宋时矜,宋时矜可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算他真的做了想做的,宋时矜也不会妨碍什么。”姚皇后将霜姑慢慢逼向角落里,一字一句的说:“你告诉他,宋时矜要是出事,那就是宋陵郅的半条命,宋时矜要有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掌上明珠。”   霜姑瞬间僵住。   “你……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姚皇后眼底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嘴角上扬,“我知道的不多,但有关我的,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我的身份,我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变成御史大夫的女儿,我为什么姓姚……”姚皇后抬起手搁置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你以为我是小白兔吗?”   霜姑吓得狠了,一张脸惨白的不成样子,她抖得像筛子,那张年老但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胚子的脸轻轻扭曲。   “最后的机会,三天时间,要是他还是不能把宋时矜治好,完好无损的交给宋陵郅,我会跟你们鱼死网破。”   霜姑抬头,姚皇后冷嗤:“我不是你,我也不是范太后,能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被他的几句话洗脑,我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应该还会有两更,时间不定,偶尔来刷刷就行。   -   数据好差,我会好好完结的。   加油 第32章   “她当真是这样说的?”端亲王面色沉冷, 拧着眉头问眼前的霜姑。   霜姑低垂着脑袋,模样很是懊恼:“是,还说了若是您不能在三天之内还给陛下一个完好无缺的长公主殿下,那她就鱼死网破。”   端亲王气急败坏的砸了手边的茶盏, 丝毫没有平日里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模样。   “王爷, 现在该怎么办。”霜姑的视线扫过角落里被端亲王骂了一整个下午的宋清吟, 拧眉道:“若皇后有意反,咱们许多事情都保不住。”   端亲王也狠狠地剜过宋清吟, 显然是觉得她手伸的太长了, 停顿片刻后,端亲王压低声音道:“那件事情皇后她……”   “皇后知道。”霜姑提起这事情都还是后背生冷,抖着嗓子回应,“适才的谈话中, 皇后直接了当的说明了, 她似乎一直都知道, 但是奴婢并不知是如何知晓的。”   端亲王的手背都已经冒起青筋来,他忽然想起那年秋季,姚珈刚出生时的样子。   小小软软的一团, 脸上都还泛着红, 却被稳婆说是非常好看的孩子。因为她的身份见不得光, 更甚至于不能被旁人知晓,端亲王不得不将姚珈送给长年无子的御史大夫夫妇。   起初他还会时常想起这个孩子,直到后来端亲王娶了王妃,生下了名正言顺的王府小郡主宋清吟。看着这个孩子,端亲王越来越不能记起姚珈。   而他更甚至于为了自己的事业,竟然将姚珈送进宫,嫁给了她的堂兄, 成为中宫皇后。   此时被姚珈这样挟持着,他才倏然反应过来,姚珈是他的孩子,又如何没有他骨子里的血性与残忍。   端亲王冷冷的笑了声,指头按着太阳穴来回揉捏,“宋清吟,本王给你一日的时间你好好想想,你若是救不回宋时矜,本王会亲手将你送给宋陵郅。”   “父王这是不要女儿了吗?”宋清吟被吓的泪流满面,她哽着声音问:“我可是您的亲女儿呀,我难道还比不过宋时矜吗!”   端亲王眼神变化,不带一丝情绪的回头盯着宋清吟,似笑非笑道:“这个问题,本王不想回答你。”   “父王……”宋清吟抽噎。   端亲王看着她现在的模样,觉得实在是与曾经她相似的那个人越来越不同,心中一阵厌烦,端亲王抬手让人把她带了出去。   越想还是觉得越不放心,端亲王问:“最近药量下的如何?”   “还是跟往日里一样,但是至于陛下为何还没有反应,奴婢实在不知,但也不至于被发现。”霜姑一板一眼,心里面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端亲王丝毫没有怀疑,点点头道:“就是今日吧?加重一次药量,然后先暂缓,本王怀疑宋陵郅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不如今日便停了吧。”   此言一出,端亲王狐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霜姑手心一紧,赶紧道:“今日陛下离开时,说要回宫陪娘娘用膳,盯着奴婢看了好一阵。”   闻言,端亲王眯了眯眼,半晌后嗯了声。   -   宋时矜越来越严重,许是从那日风寒开始就被染上了这病症,但是久久未曾出现过奇怪症状,一直到现在才严重起来。   大抵也是因为她一直保护的比较好,所以周遭的人并没有被染上。   宋时矜昏迷几个时辰,容铖一直在旁边守着。   太医亲自为宋时矜煎好药,容铖还没来得及给宋时矜喝,宋陵郅就得了消息换上便服入了公主府。   许是心灵感应,宋陵郅坐下片刻,宋时矜就睁开眼睛朝他看过去。   “哥哥来了。”宋时矜看见他还愣了好半天,嗓子哑的不成样。   宋陵郅起身坐到他身边,抬手揉她的脑袋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些想吐。”宋时矜低垂着眼睑,情绪低落,突然发问:“哥哥,我有些害怕,你会把我送给别人吗?”   话音刚落,容铖瞬间抬眼看向宋时矜。   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宋陵郅并不知晓,可容铖心里清楚,他的心脏怦怦跳的厉害,对于宋时矜这样偶尔蹦出几句让人分不清究竟是今生还是前世的话实在害怕。   “你这话是何意?”宋陵郅的手指搭在她的额角,温声道:“哥哥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人呢,胡说什么呢。”   宋时矜或许是被烧的迷糊了,她眨眨眼睛:“那为什么,为什么在梦里哥哥要把我送给西凉王,难道你之前说让我自己选择自己未来的生活这句话,只是为了骗我的。”   被她这些奇奇怪怪的话弄得皱紧眉头,但宋陵郅仍旧好声好气的安抚道:“你是因为做了噩梦,所以才会胡思乱想的,不要想太多,哥哥不会把你送给别人。”   “陛下,可以喝药了。”容铖适时打断他们的话提醒。   宋陵郅伸手接过来,笑着对宋时矜说:“我来喂我们的小公主好不好,哥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看你了。”   宋时矜一生病就变得矫情不已,喝完药非得拉着宋陵郅的胳膊絮絮叨叨说了好久的话,还让他给自己哼歌。一直把宋时矜哄睡着,宋陵郅才跟容铖一前一后走出屋子。   站在长廊下,容铖解下面纱,沉默片刻道:“皇上,姬家可以开始追查了,如今已经有证据了。”   “若是此番当真拿捏了姬榕,嘉儿出事怎么办?”宋陵郅疲惫的靠在栏杆上,指尖敲打着栏杆面。   容铖想了想,梦里面的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宋时矜的这场病,而应该是一月后的西凉使者入朝,就是那个时候,宋陵郅浑浑噩噩,宋时矜的终生大事被人在暗处尽数掌控,彻底给了宋陵郅致命一击。   “西凉使者应当快要入朝了吧。”   宋陵郅看他一眼,不知容铖为何对这事情好奇,点头道:“一月后。”   容铖申请笃定,认认真真的对他解释道:“微臣梦里的这个时候,西凉使者入朝后,会向大宋求娶长公主殿下,不管是真是假,咱们还得以防万一的好。”   宋陵郅看着他,容铖轻声回应:“皇上也不希望长公主当真嫁入西凉。”   “嘉儿她……为何会知晓?”   容铖抿唇:“微臣准时不知。”   这事情他也猜想过,却不敢直接去跟宋时矜问出口,毕竟前世他们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对谁来说都是一场悲剧。   宋时矜若不知,那便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受凉了导致肠胃炎,今天躺了一天,最近换季,宝贝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爱你们 第33章   宋时矜究竟为何会做梦得知那些事情暂且搁置, 如今最重要的的确是她的身体。   然还不等宋陵郅着人前去端亲王府寻王妃,端亲王就已经携着几人亲自上了长公主府。   刚进门,容铖就盯着跟在最后的宋清吟。   目光淡淡,眼底确是深不可测的厌恶。   宋清吟刚一偏头就与他对视上, 肩头微微颤动, 以至于非要竭力保持, 那双腿才能站稳。   “端亲王怎么来了?”容铖迎上来,面色沉重的与他行礼。   端亲王听见容铖这句话, 笑意稍稍僵硬些, 扯扯嘴角道:“听说王妃那不成器的侄儿惹的祸事,本王便带着人上门赔罪。”   容铖侧了侧身子,目光扫过他们几人,半分礼数不见:“若只如此, 那为何不见罪魁祸首, 而是郡主随你们一道前来。”   这句话一句直接挑明了话头, 端亲王险些端不住。   宋清吟扶着丫鬟的胳膊战栗着,轻咳一声道:“我来看看嘉儿,怎么了, 难道容将军不满吗?”   “并未。”容铖收回眼懒得在与她闲聊。   偏开身子让出一条路来:“王爷请。”   几人往里走, 行至里间, 宋清吟捂紧脸上的面纱,惨白着嘴唇从王妃身后往里看。   宋时矜双颊泛红,周遭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宋清吟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表情。   她本来就因为实在是嫉妒的紧,就像是先前的那夜一样,鬼迷了心窍一般想要从宋时矜身上下手,只是可惜, 上次没能得手,这回是得手了,却也有了知情者。   这病是边远地区会得的病,她与姬榕决策商量的极好。   何秀母女对姬榕来说那可是最致命的存在,姬榕但凡想要在京中寻一门上等亲事,那何秀母女这对外室,便不能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正巧这病被宋清吟知晓,两人一拍即合。   姬榕让何秀染上此病,又让孩子与她密切接触后患上,答应她只要把病气过给宋时矜,就给她解药救孩子,然后回家成婚。   如此一来,事情了了后,宋时矜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而何秀母女也不为人知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姬榕与宋清吟本商议如此,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   到底是失了手。   现下好在他们只知姬榕是这事情的祸首,只要不让他传出去,那便无人知晓是宋清吟指示。   如意算盘打得飞快,宋清吟松了口气。   容铖跟在几人身后,眼神淡然的落在宋清吟后背上。   许是被这目光盯得难受,宋清吟无奈之下只能转了身子看向他。   宋清吟僵硬的笑了笑:“容将军怎么了?”   “无事。”容铖移开眼,并未再说别的话。   宋清吟去看宋时矜:“原本还以为过些时日王府宴席,我能亲自去接她呢,谁知道嘉儿竟就这么病了。”   容铖不做声,看着宋时矜的眼里明显带了温柔与担忧。   片刻后这才缓慢道:“郡主亲自迎接倒也不必,日后王府宴席,我会亲自护送长公主前往。”   宋清吟笑容滞住:“你怎么……”   容铖勾唇:“怎么?”   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接上,容铖的眼明亮透彻到宋清吟不敢直视,她眼神躲闪,没有接话。   站了一阵,端亲王再次看了一眼宋时矜后,微微皱眉,转身出门。   一行人站在长廊下,端亲王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对不起嘉儿,本王一定会四处留意,若有好的药定会立刻送来长公主府。”   “有劳王爷。”容铖客套。   端亲王看着他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心中那点子让他放了姬榕的心思瞬间也歇散下来。   怎么说也真是他的错,该吃的苦都得吃下,宋时矜这边才能过得去。   思及此,端亲王带着王妃姬氏离开。   还没出门,姬氏拉住他的胳膊,眼角微红问道:“王爷这是忘记了吗,那榕儿他……”   “不会让他受苦的,放心吧。”端亲王回应,抽出自己的胳膊继而揽住她的肩头,安抚性的拍了拍。   姬氏见端亲王这般说了,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马车上,宋清吟正襟危坐。   端亲王扫过她,思忖片刻吩咐:“待会儿跟我去书房。”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吗?”姬氏神情瞬间紧绷起来,她瞪大眼睛。   端亲王无奈叹息,低声哄着姬氏:“没什么大事,就是商量商量宋时矜那病的事情,你最近不是精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吗,回去以后就快休息吧,不要劳累了。”   这段话的态度与对宋清吟的态度完全不同,端亲王熟稔的覆上姬氏的手背。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宋清吟眼神微闪,低下了头。   她心思细腻,很早就发现了端亲王心里其实住着别人,甚至于,她从小的一举一动都在模仿着那个人,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关注与宠爱,她丝毫不介意活成别人。   可偶尔也会羡慕宋时矜与姬氏。   这两人都活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宋时矜明艳矜贵,姬氏娇憨可人。   只有她,永远都在为了往上走而努力着。   宋清吟忍不住攥紧了手心。   到底是凭什么,这些人轻而易举获得的东西,是她努力小半生都无法得来的。   马车抵达王府门口。   刚站定,端亲王便吩咐姬氏的贴身丫鬟:“快将王妃带回去休息。”   看着她离开,才回头定定看向宋清吟:“走吧。”   “父王,那药……”宋清吟语气难掩不甘愿。   端亲王始终没有搭理她的话,一直到两人入了书房,合上门,端亲王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她的脸上的那瞬间,宋清吟完全都还没有准备好。   她往后退了退,“砰”的一声砸在门上。   “父王……”宋清吟带了哭腔。   端亲王彻底失态:“本王再问你最后一次,那药到底在哪里?”   见她半天不说,也不顾及究竟是不是吓的,端亲王冷笑:“你若是想让姬榕一辈子呆在里面,那便死咬着这事情不要说出来。”   宋清吟情绪崩溃,捂着脸哽咽哭出声:“父王,女儿到底是做了什么罪无可恕的事情,您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幸福?”端亲王笑了声,“什么幸福?”   两人气氛一时凝固,端亲王笑意渐隐,眼神阴冷:“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没有把握好,现如今却来怪……”   “你到底是什么父亲,从小到大,你总是拿那个人的要求来衡量我,我是你的女儿,我不是她。”宋清吟嘶吼出声,“我只不过是在按照你曾经交给我的,去做而已,我有什么错。”   话出口,端亲王的神情明显松动开来。   宋清吟难过的环抱着胳膊蹲下去:“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能一直瞒着我,非要掰开我的眼睛告诉我,让我亲眼去看让我知道你不爱我,为什么不能像骗母妃那样,永远骗着我。”   说完,宋清吟拉开门转身跑出去。   -   宋时矜的情况时好时坏,傍晚时分醒来一次。   看她一天都油盐未进,就连喝药都会下意识的吐出来,云霄没了法子只好做了些咸粥,配着清爽可口的小菜伺候着宋时矜用了些。   她手肘抵在桌子上,单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小心搅着碗里的粥。   思忖片刻,宋时矜缓声问道:“容铖呢?”   云霄给她夹了一片青笋,低声道:“何秀母女俩现如今已被容将军囚禁在公主府后院呢,陛下知晓了此事,说是要先给其治病,再严惩不贷。”   宋时矜脑子昏昏沉沉,垂下眸子低声道:“不必这样。”   “为何不必?”云霄拧眉反问。   这件事情中伤到宋时矜那便就已不再是小事情,能被宋陵郅亲自过问,此事无法草草解决。   宋时矜手指抖了一瞬,半晌后才慢吞吞开口:“姬家那边?”   “应该已经开始准备查了。”云霄按了按宋时矜的穴位,犹豫道:“不过到底是端亲王妃的娘家,恐怕陛下与端亲王还要有的周旋。”   宋时矜低垂下眼眸未在说话。   用过些饭食,她感觉浑身疲惫的紧,重新褪了鞋子回到被子里躺下。   云霄为她染了安神香,这才去收拾东西。   本想睡下,可谁知这么躺下后却又不困了。   宋时矜盯着帷幔怔忡许久。   她梦里面的场景如约而至的出现在脑海中,不似只是一场简单梦而已。   就像先前,她梦见河堤有问题,查出来河堤果然被动了手脚,此事刚解决,随后龙堂水库上方便下了大雨。   若是此事她只草率揭过,只怕是又要死伤数百老百姓。   思及此,宋时矜眼底的情绪稍稍认真了些。   现下已经开始准备西凉使者入京的仪式,若梦境中西凉王求娶为真,那除却在秋狩中西凉使者与她在林中的接触可以避免开外,便是那副她的画像了,得提前准备好要随时可以换下。   想到这点,宋时矜无端想起容铖来。   为什么在梦里面,西凉王求亲到她出嫁的这么长段时间里面,容铖都没有做过任何为她努力的事情。   甚至于,宋时矜都找不到容铖爱她的痕迹。   可眼前这个人生,容铖对她的态度明眼可见是不一样的。   那是哪里出现的问题。   是今生轨迹变化?还是容铖刻意的改变?   宋时矜突然抱着被子坐起身。   云霄在外间听到动静,赶紧进来问:“殿下怎么了?”   “容铖在后院?”   “是。”云霄又补充了一句,“容将军、三殿下跟太医都在。”   宋时矜撑着胳膊穿鞋:“你随我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三分钟:   起初是吃坏东西引发肠炎,拉肚子到脱水,挂水吃药后本以为会好,谁知道当夜着凉引发上呼吸道感染外加支气管炎,然后就一直在吃药挂水,本打算休养到20号开始更新,然而第二天邻床舍友确诊传染性肺结核,一整个宿舍开始集体跑医院拍片做检查。因为我的情况比较严重,所以还抽血做了血常规。排除肺结核后,确定慢性支气管炎,现在一直在持续用药,每天都咳得生不如死。   如果身体再有异样,会作话告知,真的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对不起,我看看还有没有人留下在等我,这章一直支持我的都请冒个泡吧,给你们发个红包。   谢谢你们,感谢之卿。 第34章   云霄阻挡不住她, 于是给宋时矜穿好披风以免着凉。   两人刚到后院门口,只见太医满面复杂的从里头往出走。   宋时矜扶着云霄的胳膊走过去,温声问:“是病情怎么了还是?”   “是。”太医作揖行礼,叹息:“不配合治疗, 也不愿说是从何染上的病, 接触过多少人, 微臣担心的是此病传染性强,京中会出现大规模染病患者。”   宋时矜此时头昏脑涨, 抿着唇角实在难受的紧。   她偏过脑袋低声对云霄耳语一番, 云霄看她一眼并未拒绝,给她将面纱层层系好后,带着她入内。   容铖正立在床畔边冷眼盯着那两人,何秀抱着孩子一直缩在墙角不肯有任何言语。   宋时矜推开门, 行至容铖身边。   “你怎么来了?”   容铖瞧见她惊讶不已, 上下打量好几眼问:“身子又没有不适?若是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   “我没事。”宋时矜拉了把他的手, 笑着摇摇头:“我就是过来走走,顺道看看她。”   闻言,何秀终于愿意将自己的脸抬了起来。   两人隔空对视着, 宋时矜神情冷淡, 勾勾唇角都显得漠然:“好巧?”   “我也只是为人做事, 你别怪我。”何秀嗓音哑着。   宋时矜哼笑,略带鼻音的声音在容铖耳里颇有几分软糯的撒娇感。   “无碍。反正本宫的病一定会好,但是你的女儿与你,定然是无人相救的。”宋时矜悲悯的看着她,“姬榕如今已被收入大牢,你以为他还能来救你吗。”   她这样宽宏大度,着实让何秀惊讶不少。   容铖刚张嘴, 却又莫名不再说话。   “你不怪我?”何秀眼神微微一怔。   宋时矜神情松散,“从前的事情我都可以忘记,但是何秀,你能忘记吗?”   何秀本就飘渺的眼开始不断左右转动,她的呼吸渐渐急促,许是也从未做过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被宋时矜这么一说,她压力变大,揽着女儿的胳膊不断抖动。   宋时矜适时地上前一步,声音低缓:“你有想过吗,为什么姬榕会让孩子与你患上这个病,然后再来传染给我?他身边那么多得力的人手,为什么非得你。”   “况且据我所知,姬家可是要重新给姬榕安排婚事的,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吗?”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何秀尖叫。   宋时矜面无表情,甚至眼底丝毫波澜都没有,她继续道:“我真是为你悲哀,你想与他共度一生,可他只想着利用你过后,再一脚踹开你另寻佳人。”   这几句话彻底击中了何秀的心脏,她彻底放弃了挣扎。   睁大一双眼睛看着宋时矜,过了许久,何秀才慢慢哽咽出声:“我都知道……”   “我都知道这是为什么。”   宋时矜揉了下太阳穴,何秀眼看就要被安排下来,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着实好了不少。   何秀将浑身的防备都送散下来,太医赶紧进来给她检查。   离开屋子,宋时矜靠在柱子上抚着心口轻轻吐气。   容铖站在她身旁静静盯着她,只觉得宋时矜这人越接近,许多被人欣赏的点就会暴露的越多。   她直攻人心房的办法实在是妙哉。   “要不要回去休息?”容铖低声询问。   宋时矜摇头:“我是来问你事情的。”   容铖往她那边又走了两步,稍稍弯腰凑近些:“你说。”   见他的举动,宋时矜担心自己会将病气过给他,赶紧往后退了退避开些。   “我先前是不是问过你,你为什么会知道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宋时矜的眼紧紧胶在他的脸上。   容铖神色微僵:“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发现……”宋时矜咬了下唇,低下眼盯着绣花鞋尖,“我发现我似乎也能像你那样了。”   其实从宋时矜问宋陵郅的那番话开始,容铖就猜到宋时矜也会记得前世的事情,可从没想过宋时矜会主动来问他。   这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容铖慢慢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抬手拂过她的脑袋:“你觉得呢?”   “我感觉……你好像能够未卜先知。”宋时矜小心翼翼的神情让容铖突然失笑。   两人沉默许久,容铖的拇指轻轻蹭了两下。   他没有承认,但宋时矜却瞬间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明白过来,霎时抬起眼盯着他看。   半晌后,宋时矜低低道:“那我们呢?”   容铖的嘴角微不可察的落下:“好好养病。”   “容铖。”宋时矜突然伸出手勾住他从自己头顶上滑落的胳膊,吸吸鼻子,眼前恍惚不已,“你爱我吗?”   她犹豫再三,仍是问了这个问题。   容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对这个问题缄默不语,而是想了想,认真回应道:“如果这个人爱你的话,你自己是会知道的。”   宋时矜眨眨眼,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起一月后的西凉使臣入京之事,容铖交代几句她的身子后,又重回这件事情轻声叮咛。   -   宋时矜这病来的蹊跷。   虽然目前暂时还未有解药,但竟也不知为何,太医用医治天花的药方竟也能将其降服住,只不过还未彻底治愈,整日里仍是浑浑噩噩。   端亲王那头接连多日都不见有动静,直到第三日,端亲王入宫寻了姚皇后。   殿内。   姚皇后手执杯盖吹着漂浮的茶叶,语气淡然:“皇叔今日怎么会来?”   “珈儿,你应该知道。”端亲王坐在下位定定看着她。   闻言,姚皇后笑起:“皇叔既不说,本宫怎会知晓。”   端亲王被姚皇后这副模样气得不轻,胸口急促起伏着:“宋时矜那边……”   “长公主那边皇叔着实理亏,不管怎么,姬榕到底是皇叔的人,他既然做错了事情,那便是皇叔做错了事情。”   姚皇后这丝毫不顾及情面的话让端亲王无法再继续接话。   他阴沉着眉眼,低低问了一句:“你当真不帮?”   “本宫帮你,你能放过陛下吗?能放过本宫吗,能放过时矜吗?”姚皇后搁置下茶盏,缓缓起身,同样冷着脸居高临下盯着他:“端亲王,你将霜姑安插在我身边,我容忍你,但你不要让我鱼死网破,若到那时,咱们谁的脸面都不好看。”   端亲王倏地起身。   “混账!是本王给了你这条命。”   姚皇后淡淡回应:“那我宁愿不是你的女儿,从不认识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   端亲王没想到接连几日中,他的两个骨肉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再抬眼,目光已是凶狠无比。 第35章   姚皇后注意到他的眼神, 莫名失笑。   “怎么?皇叔这是想做什么?”姚皇后说完这句,声音忽然沉下,“可别忘了,如今需要求着本宫的, 不是旁人, 而是皇叔你自己。”   现下这番话, 姚皇后算是彻底表明了立场,她选择站在端亲王的对立面。   又是轻而易举的打醒了端亲王, 告诉他他们之间终究是不会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这件事情令端亲王实在难以接受。   他“噌”的一下站起身, 冷着脸一字一句的道:“你一定会为你今日的愚蠢选择而后悔。”   姚皇后满脸漠然,盯着他转身离开。   一直到离宫,端亲王才慢慢缓下情绪。   他抿紧唇吩咐随侍:“郡主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   随侍点头:“是。”   端亲王接连喘了好几口气,他眼神阴戾的低声道:“回府告诉她, 解药若是交不出来, 本王直接将她交给宋时矜。”   “这……”   “现如今还不能与宋陵郅彻底撕破脸皮, 与西凉那边没有达成共识,招兵买马也未准备好……”端亲王按着太阳穴头疼道:“你现在就带话回去。”   看着随侍离开,端亲王脚锋一转去了太后宫中。   殿内。   范太后的指尖拂过鬓角, 似笑非笑的从铜镜中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   “王爷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哀家。”   端亲王眼尾笑意缱绻, 簪好宫花后, 温热手指落在她耳畔上:“数日未见,皇嫂可有念着我。”   “我念不念不打紧,打紧的是王妃不是吗?”范太后自称已然改变,显然是在生气。   端亲王的手指慢慢往下滑,最终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着:“瞧你这话说的。”   这样的举动不常见,但太后宫里的老人们却都低垂眼睑丝毫不放在心上,显然这并非是第一次。   嬷嬷带着丫鬟出门, 顺带还关上了门。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范太后稍稍侧了些身子,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右手缓缓侧上覆在端亲王的手背上,眼神暧/昧,殿内气氛旖旎。   端亲王看着她:“怎么了?”   “你不是问我可有念着你吗。”范太后往他跟前凑了凑,握着端亲王的手往下带,直到入了领口拢住那处,她才叹息般的轻哼一声:“答案在这儿呢。”   端亲王眼神逐渐变暗,盯着范太后,嘴角缓缓上扬。   不得不说,如今刚过三十的范太后真真是风韵犹存。   端亲王的手指动了动,用力一握,他听见身前难以掩盖的呼吸声。   瞬间察觉到自己身体热流涌动,端亲王弯腰将人抱起,转身进入殿内。   ……   屏风后的床榻上满是狼狈,范太后媚眼如丝的靠在端亲王的身上,光裸着白嫩的肩头搂住他的脖子。   “宋翌。”范太后呼吸温热,落在端亲王的耳畔,低声呢喃:“我们这样,你爱我吗?”   端亲王的手指在她的脊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嗓音沙哑:“这重要吗?”   范太后仰起头,凑近去亲他的嘴角:“那你说,我跟甄以谣,谁更重要。”   提起先皇后的名字,端亲王的眼神一顿,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停滞片刻,他笑了笑回应道:“自然是你。”   范太后心里十分清明,但仍是被他这番话取悦到,闭着眼睛散漫问:“今日来询问,所为何事?”   “我想提前计划,媛儿,你会帮我的吧?”端亲王垂眸盯着她,嘴唇擦过她的额角。   范太后睫毛轻颤:“非得这样吗?”   “是。”端亲王轻笑。   “我帮你。”   面对端亲王的这些要求,范太后从始至终都没有别的回答。   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无条件的帮他。   先帝、先皇后、端亲王、范太后他们四人一道长大,当初先帝只是因为嫡出,便轻而易举的得来了皇位与权力,拥有同样谋略的端亲王却只能位列臣子。   范太后自幼爱慕端亲王,从起初到现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思及此,范太后将端亲王抱的越发紧。   只要能够帮到她眼前的这个人,无论做什么,她都甘愿沉溺其中。   哪怕是做尽这世间肮脏之事,范太后亦无悔。   -   宋时矜的病情终于在西凉使臣入京之前好起来。   那日从宫里出来,宋清吟就被端亲王的人挟持着入狱看了姬榕,兄妹两个面面相觑,直到看清姬榕浑身伤疤,宋清吟才开始怕了。   当日傍晚,宋清吟就将得来作为备份的解药单交给了端亲王。   太医检查过后,先给何秀母女喝下一碗后,确认此药并非是毒药,才敢给宋时矜喝下。   端亲王妃寿宴因此事延迟举行,宋时矜病情好转后,姬榕才在容铖的视线下被放出来。   这日下朝,端亲王被宋陵郅召入养心殿。   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宋陵郅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这位是他曾经少不更事时最信赖的长辈,可如今种种证据下,他才恍然明白,一切忠诚不过是掩盖他想要篡位谋逆的本质罢了。   而宋陵郅仍在思索,当初逆王与皇贵妃一事,些许与端亲王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端亲王见宋陵郅久久未曾开口说话,抬眼看去,“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宋陵郅笑意略显苍白,扶着额头低声道:“朕最近眼前发晕,时常耳鸣,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闻言,端亲王眼前发亮,心口怦怦跳。   想起一直以来责令霜姑下的毒药,他控制住胸口的起伏,“可要臣为陛下寻太医?”   宋陵郅揉着太阳穴,摇头道:“不必。”   “朕今日召皇叔前来,实则是为了西凉使臣入京事宜,这次恐怕是要麻烦皇叔了。”宋陵郅叹息,神情疲惫道:“再者皇婶寿宴在即,朕不能亲自贺寿,便寻来黄玉特意命人制成玉佩,今日便由皇叔替朕转交。”   内侍上前,将手中的盒子递给端亲王。   黄玉乃是玉中珍品,经常被用在祭器中,更代表皇室的华贵,如今宋陵郅竟然能够将此等贵重之物作为礼物交给他,这其中的重视昭然若揭。   宋陵郅盯着端亲王跃跃欲试的模样,心思微动:“皇叔可还记得逆王?”   “嗯?”端亲王神色平静下来,抬眼盯着宋陵郅,微微一笑:“陛下怎么会忽然问起逆王?”   “只是忽然想起来,逆王生辰就在不久后,一时间难免伤感。”宋陵郅低垂下眼睑。   端亲王沉默片刻,安抚道:“微臣看着陛下与逆王长大,自然是明白手足情深,但到底是谋逆篡位之人,陛下还是不要在外提起为好。”   宋陵郅与逆王兄弟情深,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磨灭的事实。   若是旁人听见,便也只是听见,但端亲王听见,心里却是给他敲响了鸣钟。   好端端的送他黄玉,又无端提起逆王。   究竟是重视,还是敲打。   这其中深意是什么,端亲王竟有些看不明白他这侄儿的心思了。   宋陵郅按着太阳穴的指头用力,骨节隐隐泛白。   端亲王只看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他对这状况心知肚明。   等他离开,宋陵郅敲了敲桌面,暗卫从屏风后走出。   “陛下。”暗卫凑近,低声回禀:“端亲王近来与西凉那边往来密切,最近也时常出入太后宫中,咱们可要……”   宋陵郅放下胳膊,抬手打断他的话:“不必。”   “好好看着,若是当真如同容铖所说,尽快一网打尽,朕没那么多的时间陪他们玩。”   暗卫应下。   今日这一切都是宋陵郅与容铖起先安排好的一场局。   装头痛,包括提起逆王。   都只不过是想看看端亲王的反应罢了,然等到看见后,宋陵郅心里的那一丝侥幸终于被磨灭。   或许容铖说得对。   许多事情不必再从长计议,直接瓮中捉鳖手到擒来更快。   以免夜长梦多。   宋陵郅想了想,又吩咐道:“去问问晋王,让他调查的端亲王一脉证据准备的如何了。”   “是。”   -   八月初,延期许久的端亲王妃寿宴如期而至。   宋时矜身子痊愈,也收到邀约。   这些天宋时矜困在府中出不得,将从起初到现在所梦到的一切都重新捋顺一遍,许多细枝末节她都记不太清了,但仍是察觉的出来,梦境与现实是有关联的。   于是今日寿宴,宋时矜又回想起那些记忆。   云霄为其梳妆,见她紧皱着眉,笑着问:“这是殿下回京来第一次赴宴,怎的瞧着不大高兴呢。”   “只是在想些别的事情,并非不高兴。”宋时矜对着铜镜描眉,“大哥哥的生辰就快到了,有些事情是不是能够安排了。”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云霄手微顿,犹豫道:“若是被发现,可真是得不偿失。”   宋时矜轻笑:“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若是心里没鬼,也不会被发现。”   换好衣裳,宋时矜起身。   “今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云霄,你一会儿记得配合我。”   云霄不明就里的眨眼:“好。”   端亲王妃寿宴果真如同她那梦境中一样,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今日邱家来了长辈,邱阅宁在阁中绣嫁妆,便只有宋时矜跟虞绵到了场。   两人将寿礼带过去,又说了吉利话这才往席面而去。   这里倒是与梦中不大相似,但仍是在经过石子路时,遇上了两个小丫鬟。   宋时矜知晓会听到什么,打算离开,谁知虞绵一把拉住她。   宋时矜偏头看她:“做什么?”   “等等。”虞绵指指那两个,“我听见了你的名字。”   见她满脸好奇,宋时矜站定脚步,无奈的等了好一阵。   直到前院管事来训斥,说话声音中断,虞绵才不情不愿的拉着她离开。   一边往前走,虞绵一边碎碎念:“谁说长公主就得履行和亲义务了。”   “你可是大宋皇室唯一的公主好吗,天之骄女,凭什么嫁去西凉找那罪受。”   “天高水远,还没有朋友。”   “若是出点事情,你说我都不能帮帮你。”   虽说虞绵这嘴实在是碎的不行,人又风风火火不符合宋时矜交朋友的性格,但为什么时至今日,她们还是这样要好。   都只是因为虞绵真诚,懂得感恩,别人付出一分,她能付出三分。   宋时矜点点她的额角,失笑:“你想那么远做什么,眼下都还是猜测罢了,况且皇兄都还没发话,谁能娶我?”   “话虽如此,可若是你当真嫁了,容将军怎么办?”虞绵憋嘴。   “我若真是嫁了,容铖不会怎么样的。”   宋时矜笑了笑,语气淡淡:“他也会迎娶别的姑娘,到底是容家长子。”   虞绵盯着宋时矜的侧脸,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这些天来容铖待她的那些好,可谓是遍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   身患重病喝药都成问题,容铖就整日往长公主府跑。   没有解药,他就四处打听名医。   可就算是这,宋时矜仍旧是不相信容铖会为了她放弃别的。   虞绵叹息般的摇头,但转念再一想,宋陵启若有天为她做到此步,她也不敢相信的。   等到地方,席面已经开始。   宋时矜按照那梦里的一切轨迹开始,几杯酒下肚,她双颊酡红,揉着脑袋对虞绵嘀嘀咕咕说着话。   宋清吟被端亲王打发过来,刚下台阶,就看见宋时矜迷迷糊糊的样子。   想起这段时间京中有关她与容铖的传言,宋清吟面无表情。   走到她跟前问:“要不要我找个房间扶她休息会儿。”   云霄双眼防备,虞绵更是将人护着:“不用了。”   “行吧。”宋清吟懒得勉强,转身就走。   宋时矜酒气上头,一把揪住宋清吟的袖口不让她走。   几人盯着宋时矜醉成这幅模样,又不好再勉强,虞绵勉为其难的开口道:“那麻烦郡主了。”   宋清吟看着云霄与虞绵将人扶起来,她在前面带路。   等到了后院,宋清吟经过岔路口的步子一顿,步锋一转走上了另一条路。   云霄看着她的动作,眼神微闪。   将人安置好,虞绵累出了一身汗。   “云霄,你好生照顾她。”   云霄应下:“小姐放心吧。”   宋清吟跟着虞绵一前一后离开,门刚被合上,宋时矜就醒了过来。   “殿下,郡主的确是故意的。”云霄声线低沉。   宋时矜嗯了声,慢慢站起来。   今日她离开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提前喝了醒酒的药,就算是脸色泛红,但神智依旧清醒。   云霄四处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回头给宋时矜眨眨眼,她才缓慢走上梦里的那条路。   刚到珠帘,那后面果然若隐若现亮着光。   宋时矜继续往前走,直到看见木门边的夜明珠才停下脚步。   她循着光亮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密道。   这条路布置得十分精致,墙面上繁复的花纹以及地上干净的羊毛地毯,无一不都在告诉宋时矜,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密道太长,宋时矜走了好久,一直到了拐角口。   她终于看见了那一幅幅熟悉的画像,画纸上的女子神韵高贵,模样明艳,与宋时矜的眉眼甚至还有好几分相似。   若不是曾经在先帝寝殿内见过,宋时矜只怕是真的认不出。   画像上这人,是宋时矜的亲生母亲,是大宋皇室先皇后,是甄以谣。   这每一张画都是甄以谣的模样,笑的,哭的,明媚的,张扬的。   宋时矜扶着桌子连连后退。   所以……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端亲王爱慕先皇后?是为了她篡位?   越来越多的念头窜进脑子里,宋时矜咬着牙齿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手脚颤抖的推开最后一幅画像背后的木门。   看清里面的场景,宋时矜捂着嘴巴瞳孔瞬间骤缩。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复诊了,肥章补偿你们。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我尽力。   -   求下专栏预收。   下本现言《为她沦陷》,古言《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求收藏啦,顺便再求下作收可以吗?   爱你们>3   这张发红包~ 第36章   “殿下?”云霄站在密道口用气音唤。   不多时, 宋时矜捂着心口飞快从里面踉跄奔出来,她脸色惨白,额角密密麻麻都是汗。   云霄看见宋时矜这副模样,瞬间吓得心脏骤停:“殿下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没事。”宋时矜闭了闭眼, 稍稍缓了口气就往里走:“进宫, 现在就进宫。”   云霄虽然不明白宋时矜的意思, 但还是着人去给端亲王夫妇说了一声,乘上马车离开了王府。   而王府角落里。   盯着这一切的宋清吟神色轻佻, 缓声问:“去把那边屋子处理好。”   “已经都安排好了, 绝对不会让王爷发现,郡主放心。”丫鬟信誓旦旦。   宋清吟满意的收回视线。   看着逐渐消失的马车,她抬手拂了拂鬓角。   “这终究怪不得我,到底生来就是天生的敌人, 我与你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赢。”宋清吟笑着, 散漫的转身离开。   离开王府。   宋时矜揪着帕子靠着车厢, 云霄问不出什么,只能坐在旁边给她小心的擦汗。   她伸手扶住额角,难受的闭上眼睛。   一想起适才在那密道中看见的场景, 就忍不住的烦闷。   谁也想不到, 端亲王设下的密道里面竟然有甄以谣的画像。   在偏门等了一阵子, 内侍亲自前来迎接宋时矜。   “陛下正在养心殿里候着殿下呢,您可要现在过去?”内侍询问。   宋时矜脚步不停,抿唇道:“不必,你现在去请皇兄,我要去一趟景和宫。”   云霄闻言瞬间别过脸看向宋时矜。   景和宫是先皇后生前的寝宫,为了保留她的痕迹,就算是范太后入主中宫, 也只是换了一处殿宇,景和宫长久地被保存下来。   直到先帝去世,景和宫便日渐荒凉下来。   宋陵郅不是一个喜欢回想过去的人,一年到头也只是内侍安排洒扫丫鬟,定期前往打扫。   行至景和宫。   宋时矜仰头盯着景和门牌匾,神色微顿,她心头慌得厉害。   一想到今日看到的东西,宋时矜就膈应的难受。   深吸一口气,宋时矜让人打开景和宫的门,迈步走进去。   门内并不像宋时矜幻想的那样,里面很干净,花花草草每一处都还是甄以谣生前时的模样。   看着这些,宋时矜的记忆渐渐远去。   她也曾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她年幼身子差,更是皇室里唯一的公主,甄以谣更是宠爱的紧。   可宋时矜眉心紧拧,眉眼间半分欢喜都没有。   她轻轻吐了口气,让云霄在外候着,宋时矜独自一人进入景和宫。   宋时矜的裙摆在地上摩擦,一片寂静中格外突兀。   慢吞吞地绕着殿宇转了好大一圈,直到脚步停在东侧间珠帘旁,宋时矜做好准备伸手撩开,里面的场景与她适才所见的如出一辙。   宋时矜靠在椅子上,双腿打软慢慢滑坐在地。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那副画面。   她顺着密道往里走,看见那些画像后,心里虽不能接受但也尚可,直到她推开木门,那后面的场景与这里一模一样。   香案后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先帝与甄以谣手指相扣的画像。   两人嘴角扬起,皆是欢喜的模样。   可为什么,端亲王那条密道的最深处,会是甄以谣的寝殿。   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时矜起身,缓慢的走过去,轻轻一推,镶嵌在墙壁内的一扇隐形门就这么被推开。   这个时候重新再看,宋时矜心里面好像已经能接受不少。   她心里装着事情,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就感觉踩上了东西,垂眸竟发现脚边沾了一圈泥。   宋时矜提起裙摆稍稍弯腰,手指捻起泥土在指间轻轻揉搓。   是湿的。   某个念头在宋时矜心口划过,她下意识四处张望,才终于发现了端倪。   门边虽然也被贴上了繁复的花纹,但门缝边仍旧还有没能清理干净的泥土。   她伸手沾了些在指头上,凑近鼻子闻了闻。   这条密道应该是新挖好的,总归不可能是甄以谣还活着,两人偷情就存在的。   念头一出,宋时矜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瞬间松了口气。   脏着手往出走,正巧撞上刚进来的宋陵郅。   兄妹两个对视一眼,宋时矜有气无力的唤他:“哥哥。”   “发生什么事情了?”宋陵郅皱眉。   这事情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沉默许久,才将自己的手伸出来,低声回应:“哥哥,我发现了条密道。”   果真,宋陵郅的面色在下一刻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此处?”宋陵郅唇角绷紧。   宋时矜上前两步拉住他的手往里走,步入珠帘内,她开口道:“这头通着的,是端亲王府邸的一间厢房。”   “岂有此理!”宋陵郅直接动了怒。   他没料到端亲王竟然已经将手伸到这个地方来,若不是宋时矜发现得早,那岂不是等日后他起兵谋逆时,果真留了密道给他,再来个前后夹击将宋陵郅一网打尽。   思及此,宋陵郅沉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时矜耸耸肩:“今日在端亲王府吃了酒,宋清吟直接将我带去了那间厢房,我怀疑她一早便知晓了此事,此番作为是故意为之,至于为何告知我,我也想不明白。”   见宋时矜手上的泥,宋陵郅从袖口中拿出帕子,一边听一边给她认真的擦拭手指。   等到说完,宋陵郅才应话:“哥哥会早些解决这事情,你别怕。”   “我当然不怕。”宋时矜笑得眉眼弯弯,“有你在。”   -   端亲王府。   等送走宾客已是傍晚,陪着王妃用过饭,端亲王回了书房。   随侍跟在他身边合上书房门,将书信递给他。   “王爷,西凉那边来信了。”   端亲王拆开信封,一目三行看完信笺,讽刺道:“本王就知道,这位新任西凉王喜好美色,若是见了我那侄女儿,怕是真真迷的走不动道。”   “可是要将画像送去?”随侍开口。   提起画像,端亲王弯腰从抽匣里翻出张卷起的画像,拆开一看,是宋时矜。   “过来瞧瞧,像不像?”   随侍凑近,看见宋时矜那双眼,赞美道:“长公主果真是唯一的大宋皇室公主,这模样,称一声人间绝色也不夸张。”   “瞧瞧这双眼,怕也只是画出了嘉儿的七分神韵罢了。”   端亲王看着这幅画像,思绪渐渐散开,他低声道:“本王曾经见过更美的一双眼,因为她的幸福我没有去争抢,直到后来她为了别的男人死去,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端亲王叹息,卷起画像道:“送去吧。”   “让她离开大宋,或许是给她一条更好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病没好,支气管炎治疗疗程漫长,但是不能一直不更新。   这章就算加更啦,爱你们~   -   感谢喂养营养液:   薄西酒酒子+1   一颗阿橘+4   喝奶茶了吗+10   之卿+4   半片苏木+6 第37章   西凉使臣入京的日子正好定下, 八月二十六。   这消息传入长公主府邸时,宋时矜正在修剪花枝,闻言她手指微顿,忽而像是想起什么来扬起唇角笑了笑。   云霄见状, 下意识便想起前几日宋时矜交代的事情:“殿下, 您吩咐的事情已经着人去办了。”   “让人小心些, 别被人发现。”宋时矜握着剪刀小心剪着多长出的花枝,“有些时候人心就像这花枝, 得时时刻刻多提防着, 可不能让对方先一步下手。”   “可不是。”   云霄接过宋时矜递来的剪刀,又将浸湿的帕子交给她,“容将军近来不知是在忙何事。”   宋时矜擦拭干净手指尖的污垢,抬眼扫过她:“怎么了?”   “再过不久就是容家二公子与云家小姐的婚宴了。”云霄旁敲侧击的提了嘴。   宋时矜笑着问:“说这个做什么。”   “奴婢还记得当初云家时常前去容家时, 殿下听信谣言以为云家小姐是要与容将军结亲之事时的模样, 如今晃眼一过, 竟是已到了两家定亲的日子了。”   云霄笑嘻嘻的,见她这样打趣,宋时矜难得的没有反驳什么。   从她生病开始到痊愈, 云霄的情绪都一直很低落, 心里总是觉得是因为她没有保护好宋时矜, 所以才会出现那样的事情。   眼下好不容易有些心情打趣,宋时矜也不想扫兴。   “是啊。”她缓缓起身,走到圆桌前饮茶,“当初那会儿,可真真觉得那都是噩梦。”   管事从前院过来,敲开门站在门口道:“殿下,容将军在外。”   宋时矜搁置下茶盏, 诧异道:“他来做什么?”   “只说有要事。”   这的确是容铖惯来喜欢说的话,宋时矜点点头,应声:“我速速就来。”   一盏茶的功夫,宋时矜更衣后出现在了前厅。   容铖抬头看着她,嘴角噙着笑意:“要出去吗?”   宋时矜漫步进来:“去哪儿?”   “今夜南郊有场烟花盛宴,陪你去看看。”容铖喝完最后一口茶,站起身。   宋时矜回想了一下,前几日虞绵也同她说起这件事,想了想道:“那叫上虞绵吧,早前她就同我说了这件事情。”   容铖跟虞绵也不是认识一两日了,但今夜本打算只与宋时矜两人的,多出一人怎么都奇怪的紧。   他口头答应的利索,心里面却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还没离开公主府,就安排庆俞前去邀请了宋陵启。   直到夜里,四人同行也实属热闹。   虞绵起初并不知晓宋陵启也会前来,此番看见后,揽着宋时矜的胳膊一个劲的害羞。   又是摸鬓角又是拨弄裙摆,低声对宋时矜抱怨:“你怎没有告诉我呀。”   宋时矜扫她一眼:“我也不知。”   虞绵瞪着她:“又骗我。”   宋时矜无奈的扯嘴角:“这是容铖临时安排下的,我当真不知。”   见她一脸认真,虞绵也知道怕也是真的。   宋时矜看了眼人山人海,偏头对她道:“今夜给你准备的大惊喜,可还喜欢?”   虞绵半天没有应答,宋时矜又道:“算算日子,你也已有小半月没见三哥了吧。”   “上回见他,可还是你晕倒的时候呢。”   虞绵眼皮微微抬了下:“倒也不是我同你抱怨,说实话,我与你三哥的缘分,可当真还没有跟袁家那位公子的深。”   “袁家?”宋时矜回想许久才记起这人,眨眨眼:“怎么说。”   虞绵的手指揪着帕子,声音低低的:“袁家近来与咱们府走得很近,我与他就时常能见上一面,袁家小公子虽说阅历少,但说起话来倒是懂得讨人喜欢。”   宋时矜听见这话,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眼底露出些兴味的笑意来,下意识反问道:“那到底是讨人喜欢还是讨你喜欢啊。”   虞绵满脸郁闷:“讨我喜欢作甚,我喜欢谁这遍京城还有谁不知吗?”   这话说的声音有些高,宋时矜与虞绵两人同时回了头。   她们身后跟着容铖与宋陵启,虞绵双颊微红,瞄了眼宋陵启就赶紧收回眼。   容铖听见她的话,刻意去看宋陵启:“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宋陵启侧眸瞧他,冷嗤道:“可不就是从小到大都这副模样,我早已习惯,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头的想法。”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不知道你的想法。”容铖闷声笑。   宋陵启无奈至极,实在是懒得解释。   他撇开脑子里适才那人说的所有话,抬眸盯了眼正前方虞绵的后脑勺,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视线微微停驻片刻,继而转移开。   容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思绪稍顿,低声道:“珍惜眼前人。”   宋陵启奇怪的扫过他,没吭声。   “别等你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容铖尽是一副过来人的语气与神情,听的宋陵启难受,下意识反驳道:“也并非是所有人都会后悔,谁知道以后的事情。”   宋陵启见他不信,转念道:“你若不信,咱们赌一把就是。”   这话容铖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摇摇头以示不认可,而后抬步就走。   南郊有个湖,烟花就在湖心岛上燃放。   湖边停了许多画舫,容铖一早便定好雅间,等几人上了画舫,便有人前来带路。   雅间很大,宋时矜入内走了一圈。   “说起享受生活乐趣,倒是没人能比得过我三哥了。”宋时矜扬唇打趣,回头盯着入座的宋陵启,“三哥,你说是吗?”   坐在软榻上的虞绵闻言,下意识将目光落在宋陵启的身上。   只见他笑了笑:“自然,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若是儿郎,我定会带你前去平柳巷看一看那位头牌月影姑娘,温柔小意不说,那曲子可唱得真真绝了。”   “咱们好不容易出来,谈什么平柳巷。”容铖给他斟满茶,稍稍拧眉:“这样安逸的日子还能再过几日?不久后便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虞绵压下刚才听到的那番话,顿了顿道:“女儿身就不能去看了?扮做儿郎不就成。”   这两人……   宋时矜一言难尽的回头盯着虞绵,许久后才低低咳嗽一声,打岔道:“说什么呢。”   “怎么,我说错了吗?”虞绵眼睛里头还有红血丝,她抿着嘴角,“平柳巷那种地方,三皇子以后还是不要去的好,若是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病,怕是有辱皇家颜面。”   宋陵启像是刻意与她作对一般,嘴角缓缓抬起:“怎么会,月影在此之前可从没有过别人。”   “那你就是说……”虞绵嗓音已经开始发颤,“她已经是你的人了?”   宋陵启抬眼神色未变,略一挑眉似肯定。   虞绵眼圈生红,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什么重击了一般。   屋子里突然安静许久,宋时矜拧眉与容铖刚对上视线,就看见虞绵提着裙摆风风火火冲到宋陵启跟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起身往出拽。   宋时矜吓得心脏骤停:“绵绵,你这是做什么?”   “带我去。”虞绵攥着宋陵启的手腕死死用力,哽咽道:“你带我去看,让我看清楚你口中那个月影,到底哪里比我好。”   宋陵启挣开她的手:“你有完没完。”   “没完。”虞绵抬手捂脸,“就算是排队,这么些年总也该轮到我了,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虞绵从生下来就事事如意,唯独在你这里,我什么都算不上,我就算是卑微到土里可你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虞……”   “宋陵启!”   宋陵启刚张开嘴就被宋时矜猛地拔高声音的一声提醒打断,他深吸口气,反手扣住她的胳膊:“你不是想去看看你到底比她差到哪里,成,我这就带你去瞧清楚。”   他们两人刚出门,宋时矜就打算抬步跟上去。   容铖赶紧拉住她:“你做什么?”   “我得去看看,总不能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该怎么跟宣平侯夫妇交代。”宋时矜额头生出汗。   “不用。”容铖隔着窗户看了眼宋陵启的背影,“你三哥自有分寸。”   宋时矜气急:“他能有个什么分寸啊,他若是真的有分寸就不会在刚才说那些话了,还当着绵绵跟前说,宋陵启他到底是个什么榆木脑袋,活该当一辈子孤寡老人。”   容铖见宋时矜气成这副模样,缓了缓后,认真解释道:“虞绵跟你三哥本就不是良配,若是此番真的去了平柳巷,看清楚你三哥与她压根就不过有什么结果,说不准虞绵能放下这感情。”   “她不会放下的。”宋时矜握住了手指,神情趋近于失力。   虞绵这人其实比谁都简单,死脑子一根筋,要不是真的伤透到极致,她都还能在心里面找借口为宋陵启开脱。   就像她真的去看了月影,也一定会改自己的毛病,让自己变成月影的影子,而不是放下宋陵启。   虞绵一生顺遂,从没受过什么苦。   唯有在感情上吃了太多的苦。   思及此,宋时矜回过神。   正巧窗外燃起烟花,宋时矜遥遥朝湖心岛上看去,姹紫嫣红的花朵在天空中绽放。   容铖站在宋时矜身后,稍稍抬起胳膊绕过她的肩膀轻轻环住。   刚才看着宋陵启那般笃定的模样,容铖就忽然想起,上辈子的他一生未娶。   恐怕当初宋时矜和亲离京时,他也那般认为吧。   烟火点亮空中的那一瞬间,容铖低头,嘴角划过她的额角稳稳落在发顶上,笑着道:“时矜,阿湛与云三姑娘都要成婚了。”   “嗯。”宋时矜眨眨眼,将心里面适才那些担忧屏除。   容铖低声询问:“等大事已了,你可愿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小红包送上。 第38章   “松手啊。”   走到平柳巷路口, 虞绵忽然挣脱开宋陵启的手,咬着牙齿抬头瞪他:“你这个样子,是不是就是想要看我放弃你?”   宋陵启偏了偏脑袋:“可这不是你想要来的吗?”   话音刚落,平柳巷门口的妈妈瞧见这抹熟悉的身影, 扭着妖娆的身子迎上来, 笑的满面春风:“呦, 今儿这是什么风啊,竟然把三爷给盼来了。”   等走近, 妈妈视线一转忽然看见被宋陵启挡住的虞绵。   盯着少女精巧的面容, 妈妈笑意不明:“这位小姐长的如花似玉,不过比起咱们月影来……”   “你眼瞎吗?”虞绵将火气全部转移到妈妈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说:“本小姐是宣平侯之女,岂是这地方的人能比较的。”   听见虞绵的身份, 妈妈的脸色瞬间一变, 往后退步低声道:“三爷, 月影姑娘还在阁楼中等您呢。”   宋陵启的视线久久停留在虞绵的脸上,直到她拧着眉说完那些话才收回。   闻言,懒散回应道:“本王稍后就到。”   “得嘞。”妈妈笑容得意, 挑衅般的看了一眼虞绵后转身往回走。   待人走后, 宋陵启才对虞绵道:“看见了吗, 月影是这里面逢人便夸赞的头牌。”   “那又如何?”虞绵哽着声音,“难不成你真动了心,你是想娶她不成?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份,堂堂大宋晋王殿下娶一青楼女子入府,若是传出去你可想过世人将会如何看你。”   “我没想娶她。”宋陵启面色认真,“我不会成婚。”   虞绵不可置信的往他身后那人影上看了眼,而后又道:“那为什么我不行?我哪里比不上她, 我与你相识数十年,你……”   “可我不爱你。”   宋陵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直接中伤了虞绵,她神色恍惚一瞬,宋陵启看见她面色,眼里墨色加深,嘴角微动却仍旧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虞绵低下头,伸手抹了几下眼泪,再抬头眼神愈发坚定,抬步就往里走。   见她这副模样,宋陵启赶紧伸手去抓她。   谁知虞绵走的飞快,宋陵启的手与她胳膊直接错过,一把抓空后,手心里虞绵残存的气息渐渐散去,他愣怔片刻,脚锋一转追上去。   “你做什么去?”宋陵启厉声质问,“难道你不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人才去的地方吗,你若是去了,我怎么给你父母交代……虞绵,你给我站住!”   虞绵梗着脖子往前走,直到在门口被适才那妈妈拦住,她动弹不得无奈只得停下脚步。   “虞小姐,这种地儿可不是你这样高门千金该来的,听老妇一句劝,赶紧回去。”妈妈看着虞绵的眼里尽是悲悯,深处隐隐还有对她的心疼。   虞绵深吸几口气,点点头从荷包里翻出小金锭子塞进她手里,声音发颤:“够了吗?”   妈妈愣了愣,虞绵抬手从头上摘下金簪,又撸下手腕上的玉镯,一股脑的全部塞进她怀里。   宋陵启趁这间隙一把抓住虞绵,眼神冰冷:“你非要去是不是?”   “是。”虞绵仰着脖子丝毫不退缩,嘴角抿起僵硬的弧度,“你不是就喜欢这地方吗,我去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好。”   话音刚落,宋陵启用力拽着她走进去直接上了二楼。   虞绵丝毫没有半点防备,让宋陵启拉扯的脚下来回勾绊,直到站在一间屋子前,宋陵启破门而入,虞绵顺着看进去,背对着他们坐着的女子忽然起身,看过来的那双眼里都带着光。   那光芒虞绵实在是太熟悉。   何曾几时,她也这样望着宋陵启,宋时矜也这样看着容铖,邱阅宁也这样看着陆尧。   只不过岁月变迁,她们三人里,那两人终究是的来了想要的,唯有她,还在原地与自己较劲,跟不公平的命运较劲。   “三爷。”月影柔声唤,扶着梳妆台缓缓行礼。   虞绵的视线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女子,这才发现,她的一举一动都跟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月影是柔弱无骨的风中荷花,是她如何都学不来的。   正想着,宋陵启抬步入内。   月影并没有快步迎上来揽着宋陵启,而是乖巧地在矮几旁等待着他。   虞绵麻木不仁的跟到里面去,坐在宋陵启对面。   抬起眼发现月影正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眼里都是好奇,虞绵扯扯嘴角没说话。   到是宋陵启,自然地宛若这些举动已经做了千百遍一样,介绍道:“月影,还不赶紧行礼,这位是宣平侯之女虞小姐。”   “虞小姐安。”月影规矩的行了礼,继而熟稔的坐在宋陵启跟前为他斟茶。   宋陵启执起茶盏,拍拍她的腰:“去给我弹一曲。”   月影与他对视,眸子里柔情似水:“三爷可要与奴合奏?”   不多时,宋陵启抚琴,月影弹琵琶。   看着眼前这一幕,嫉妒如虞绵都不得不承认,两人皆是白衣,坐在一处宛若璧人,美得好似幅画。   虞绵抬起茶盏,牙关微微颤抖。   时至现在,虞绵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来到此处,像是自虐一般坐在这里看着面前两人是如何般配。   终于一曲结束,虞绵嘴角笑意僵硬:“所以这就是你喜欢的吗?”   “你觉得不好吗?”宋陵启的手从琴弦上挪开,极度熟稔的搁置在月影的腰肢上,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   虞绵起身,动作掀翻了手边的茶盏,茶水四溅。   “我先走了。”她冷声道。   宋陵启一句言辞都没有,虞绵行至门口,不甘心的回头去看,谁料宋陵郅单手抚着月影的脸细细亲吻着。   他眸子半阖,侧脸温柔。   这是虞绵穷极一生都无法得来的东西,可如今,她却真切的在别人身上看到了这一幕。   虞绵难堪的偏回头,低低道:“宋陵启,我曾经以为你对我到底是有些许情意的,只是因为我的做法令你困扰,所以你才会不知如何面对我。但直到现在,我知道了,你是有情意的人,但可惜那情意并不是给我的而已。”   “你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这须臾十数年的爱慕,到底是该放下了。   宋陵启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她今后都不会再去纠结再去了解了。   反正也不过是场爱慕罢了,世上得不到的人有那么多,她也会熬过去的。   虞绵抓紧腿边的裙摆,大步出了屋子。   而她身后,宋陵启的唇离开了他的拇指,另一只抓着桌沿的手背上绷起青筋。   月影看见这一幕,眼底的光稍稍黯淡,轻声开口:“三爷何必如此。”   “我如何?”宋陵启笑着问。   月影一双眼清醒的看他:“何必将心爱之人逼走呢。”   宋陵启似笑非笑的松手手,坦然的捏起茶盏喝茶,缓声道:“何为心爱?”   “我自己都说不清楚,何况是你。”   -   宋时矜没等到虞绵,便索性直接回了公主府。   刚入内,管事欲言又止的跟在她身后,一直到站在长廊下,云霄去推门时,宋时矜察觉到不对劲回头看他,才瞧见管事奇奇怪怪的神情。   宋时矜思忖片刻,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适才暗卫回来过,有关画像一事。”管事说的小心翼翼,宋时矜却是闻言瞬间变了脸色。   云霄也听见这话,赶紧回过头来看向她。   “他人呢?”宋时矜皱眉问。   管事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密道里。”   宋时矜脸色难看,快步入内吩咐:“把人给我叫来。”   了解了前因后果,宋时矜才明白过来端亲王的狡猾之处。   西凉那边近来正在准备入京事宜,安排的率领之人便是梦里头那西凉战役的将领,而端亲王选择这个时机将画像送去,不过就是想让西凉王当机立断,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为了避免画像被中途调换,竟还做了两手准备。   将送画像的人分了三批,而宋时矜的那幅画像在中间那个人身上,这次暗卫前去,只有他一人,自然是没有□□之术前去应对。   捋清楚这些,宋时矜忍不住砸了茶盏。   “殿下息怒。”暗卫低头,实在是懊恼不已:“这都怪属下办事不当,还请殿下责罚。”   宋时矜闭了闭眼,稍许思量后缓声道:“这事情不怪你,是我没有思虑周全。”   “眼下偷换画像不成,那便只能等西凉入京后再见机行事了。”   暗卫将画像双手奉上,宋时矜接过来,直接将其打开放在眼前。   这幅画是宋清吟年前时,宫廷画师为她画的。   不仔细瞧其实是个美人胚子,但仔细看的话,宋清吟眉眼间的精明与算计一览无余,可偏生宋时矜当初怎么都没看透。   云霄低声提醒:“殿下,这画可要烧了?”   “烧了吧。”宋时矜随便卷起递给她,“烧仔细些,别被人发现。”   偷换画像的方法如今算是行不通,好在西凉那边还没有传来消息,一切都还有转机。   暗卫转身退出,宋时矜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忽然眨眼,她想起一件事。 第39章   八月二十。   邱家与陆家喜结连理。   宋时矜打算梳洗后提前去虞府, 决定次日与虞绵一道前去邱家。   然谁知,还没等更衣后前去,虞绵身边的小丫鬟就在前院候着,管事前来通报, 说她想见宋时矜一面。   宋时矜心里纳闷, 让云霄加快动作。   一边描眉一边问道:“莫不是还是因为我三哥之事。”   “说不准。”云霄叹息, 放下木梳挽起最后一股发丝,多提一句:“殿下今日还是好生陪陪虞小姐吧, 那日只怕是晋王殿下给虞小姐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宋时矜面色淡淡, 眉头却拧着回应道:“伤的痛了她才会选择放下,否则一直存留那些不该有的感情,伤到最后还是她疼。”   “就因为晋王是本宫哥哥,所以我没法眼睁睁看着绵绵还这样。”   “如今她能意识到, 决定放弃那也是好的。”   简单收拾了下, 宋时矜跟着虞绵身边的小丫鬟一道去了宣平侯府。   后院里, 虞绵侧身钻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宋时矜跟着进去,看见她这一幕莫名有些心疼。   “小姐,长公主殿下来了。”小丫鬟小声唤, 见她没动静又快步走过去凑近, “小姐?”   虞绵烦躁的将被子往头上蒙去, 嘀咕道:“不见。”   闻言,小丫鬟心惊胆战的回头看了一眼宋时矜,脸上带着尴尬的笑。   宋时矜见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便瞬间明白过来。   想了想,对着小丫鬟摇摇头,示意她先出去。   小丫鬟担心宋时矜生气,多看她好几眼才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 宋时矜才缓缓走过去,撩起裙摆坐在床榻边的小杌子上。   看着她的后脑勺思忖片刻,缓声问:“那日你们说什么了?”   虞绵没有回应。   宋时矜的嘴角用力抿了下,“还是说他又怎么了?”   半天不见人说话,宋时矜也不想多问,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适的位置拨弄着指甲。   虞绵一直留意着身后的动静,直到这人不再出声,她才沉默着回了头。   然后她刚一回头,就看见宋时矜正定定地睨着她。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虞绵声音又哑又小。   宋时矜眼神无奈,“为了个男人,至于吗?”   “那你呢,要是容铖有一天在你面前告诉你,他喜欢的人是别人,你会怎么样?”虞绵抱着被子坐起身,眼底通红,周围甚至隐隐泛着青黑,“你只怕是比我还难过。”   宋时矜脑子里飞快的闪过梦中场景,她神色顿了顿,起身亲自给她斟了杯温水交给虞绵。   “所以呢,这样能有什么用?”   “这样是可以将他重新拽回你身边?还是说可以让他爱上你?”   虞绵捧着杯子,眼中无神,久久没有再言语。   宋时矜也跟着沉默许久,最后仍是选择坐在她身边,抬手拂过她的脑袋,最后将人轻轻揽着靠在自己肩头上。   不多时,屋外的小丫鬟终于听见了虞绵哽咽的哭声。   她终于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那日从平柳巷回来后,虞绵就一直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   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小丫鬟立时三刻就禀报了宣平侯夫妇,也请了太医来瞧过,可到底是并没有什么作用。   直到今日,宋时矜前来陪着她说了些话,才终于能哭出来看着好些。   屋内。   宋时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明儿阿宁大婚,开心些。”   “那你呢?”虞绵仰起头,“你跟容将军的事情……”   “再等等吧。”宋时矜的手指在虞绵的脑袋上轻轻蹭着,低低道:“如今京中暗潮汹涌,我实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虞绵似懂非懂,但瞧着宋时矜的模样并未再多问。   -   次日一早,邱阅宁大婚。   宋时矜与虞绵各自换上一早备好的新衣,乘坐马车前去邱家。   此时邱阅宁正被嬷嬷按在椅子上梳妆,宋时矜进门时,喜娘正在为其描眉。   门打开的那瞬间,邱阅宁恰巧回头,看着宋时矜和虞绵进来,她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开来。   “你们来了。”邱阅宁伸手从镜子里面看着两人,伸手握住宋时矜的手指。   虞绵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笑盈盈的开口:“可真美啊。”   昨儿发生那样的事情,邱阅宁就收到了消息。   眼下瞧见虞绵状态不错,她也没再提起,只笑着换了话题。   喜娘还在旁边候着,宋时矜也不好再耽搁时间,只得拉着虞绵在一边候着。   见长公主今日亲自来监工,喜娘也不敢打盹,手下动作不仅加快,还越发精细起来,生怕让宋时矜看着哪里不满意。   站了会儿,宋时矜发现了屋子里奇怪的氛围,于是笑着道:“绵绵,咱们出去走走。”   “待会儿我寻人唤你们。”邱阅宁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刚出门,两人就遇上了袁家小公子。   虞绵起先还没有看见,直到袁珩走到两人跟前来给宋时矜行礼才反应过来。   “长公主殿下。”袁珩温润笑着。   宋时矜微微颔首,虞绵跟袁珩行了平礼后才问:“袁公子今日不应该去陆家吗?”   “兄长去了那头,家父便嘱咐我来了邱家。”袁珩目光清澈。   宋时矜一直都在打量着袁珩,无论怎么看,她都觉得袁珩要比宋陵启好得多。   “长公主身子可好些了?”袁珩将话题引到她身上来,“上次在戏楼碰见,也没有来得及过多的打招呼,后来便得知殿下抱恙。”   宋时矜笑着点头应声:“多谢袁公子挂怀,本宫身子已痊愈。”   “那便好。”   袁珩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实则很有话题可以聊,并未谈到几句,虞绵已经被逗得哈哈大笑,就连宋时矜也没忍住弯了唇角。   宋时矜盯着与他在一处的虞绵,莫名觉得合眼缘。   她绝不相信对方无论是谁,袁珩都能这般与其谈天说地。   唯有一个可能,便是这所有的合心意都是冲着那一个人去的。   宋时矜的目光落在虞绵身上,勾了勾唇角。   “不知袁大公子与绵绵的堂姐婚事可定下了?”趁着间隙,宋时矜出声询问。   袁珩的身子稍稍偏转了些,“应当是快了。”   宋时矜眉眼稍弯,心下思量已定:“那本宫就做个好事,让皇兄为其赐婚可好?”   袁珩眼前一亮,实在没有想到今日竟能得来这天大的好事。   一般能被皇上太后赐婚的,除却朝中重臣,那便只有皇上跟前的红人才能得到这恩宠,谁曾料到今日不过一见,宋时矜竟能说出这番话来。   袁珩看了眼虞绵,料定了意思,作揖道谢:“那臣便替兄长先多谢长公主殿下了。”   “难得有情人,本宫也不过举手之劳。”宋时矜笑了笑,“袁公子不必挂怀。”   三人又闲聊一阵,邱阅宁身边的婢女前来寻找。   吉时已到,迎亲队伍已经到了邱府门口。   今日邱府门庭若市,与陆尧一道前来迎亲的队伍可算是庞大至极。   镇北将军容铖、晋王殿下宋陵启还有大理寺少卿容湛。   这一个个不仅都是人中龙凤,更是皇帝眼前的红人。   邱阅宁被兄长背上花轿,宋时矜与虞绵跟在后面往出走,刚出门,宋时矜就在人群中对上了一直紧紧盯着她的容铖。   今日容铖仍是身着玄色长袍,一匹黑马衬的俊美无比。   宋时矜神色有些恍惚,她竟在恍然间看见了梦境里被送走和亲时,马背上的容铖。   虞绵拉拉她的袖口:“嘉儿,走吧。”   大宋婚娶事宜并不算严格,宋时矜与虞绵打算跟在队伍后前去陆家,一方面担心邱阅宁独自一人,另一方面也是怕她觉得孤独害怕。   两家距离不算远,只用了一顿饭的工夫就到。   容铖刚跟着入陆府大门,就敏捷的听见密林那边传来暗卫独特的哨声,他眉心一冷,霎时间觉得不对劲。   将容湛叫到一旁,叮咛道:“我现在有些急事,帮我多留意长公主的安危。”   “哥,你去哪?”容湛悄声询问。   容铖往不远处的密林里看了眼,“许是浔阳那边有消息来了。”   容湛会意。   不过暗卫带来的消息并非是浔阳那头的,而是西凉那边的动静。   容铖拆开信笺粗略看了眼,里面许诺淑嘉长公主和亲西凉几个字格外晃眼,容铖后牙槽没忍住发力咬紧,忍了许久还是低低出声。   “狗东西。”   暗卫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询问道:“将军,这事情该如何是好?”   容铖再次打开信笺,里头提及前世西凉战役中的那位将领,容铖眼神渐渐暗下。   “此事你不必再管,好好留意浔阳那边的动静,我自有办法解决。”   说完这话,容铖转身便走。   宋时矜这辈子绝不可能再成为西凉战役的牺牲品,若这一切无法阻止,那他拥有前世的记忆又有何用。   思及此,容铖将信塞进袖口放好。   刚走没几步,就看见密林外的假山旁,宋时矜站立在那儿与袁家大公子谈笑风生。   他脸色稍稍停滞片刻,手指下意识攥紧。   想起那信里头的内容,容铖便不断地忆起当初和亲前去西凉的宋时矜,孤独无望的站在窗口,静静看着大宋这边的方向,满目疮痍的喊他的字。   一想到那点,容铖就忍不住的难过。   那个时候,宋时矜到底是有多绝望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每每回想起,那种摧心剖肝的窒息感就会将容铖溺毙。   容铖定定神,抬起眼看着宋时矜,抬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拖得时间太久了,这本会尽快完结,下本开的是现言《为她沦陷》,会稍微存些稿子再开文,所以宝贝们要不要收藏一下。   今天还有一更,我这就去写。   掉落小红包~ 第40章   “适才殿下与幼弟所言之事, 微臣已知晓,多谢殿下关怀。”   袁大公子与袁珩一般无二,都是如沐春风的人儿。   宋时矜瞧着他,打趣道:“兄弟两都是这般懂礼数之人, 想来哪家女儿嫁入袁府, 怕只有享福的份儿。”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但袁大公子是何人,自然是瞬间便明了了过来。   他也不愿与宋时矜打太极, 索性直接开了口。   “先前在府上, 幼弟的确是同微臣提起过宣平侯之女,字里行间瞧着都是喜爱,微臣心里其实都明白。”袁大公子负手而立,嘴角含笑道:“事后我也同母亲说起过, 倒也是十分喜欢虞小姐直爽的性格。”   宋时矜眼中笑意加深, “倒是看不出袁大公子竟还是个妙人儿。”   “不敢当。”袁大公子稍稍侧身, 而后道:“不过幼弟自小便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一道理,所以他并没有在虞小姐跟前提起过心意,还望长公主殿下也能够保守此秘密。”   宋时矜点头, “这是自然。”   “本宫身边也唯有虞家与邱家这两位手帕交, 如今阿宁嫁给陆侍郎, 到底是了却了本宫一桩心事。只有绵绵,她说到底并非心冷之人,若是有意,只怕还得多加把劲儿,还望袁公子能转告一二。”   袁大公子看明白宋时矜这是不愿虞绵继续困扰在宋陵启跟前,果决点头。   “微臣明白。”   他的话音刚落,宋时矜正欲再开口时, 手指一热,她低头去看发现不知何时容铖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   “好巧,袁大公子也在。”容铖脸色淡漠。   宋时矜抬起头盯着他的侧颜,忽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别过头无声偷笑。   袁大公子看了看丝毫不避讳的两人,以及交握的手,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些天京中那些话竟不是传言,而是真的。   袁大公子赶紧后退一步,作揖道:“既然容将军来了,那微臣便告退。”   说罢,快速转身就走。   见人背影消失,容铖瞬间松开手,脸色愈发阴沉。   宋时矜看着他的模样,憋着笑意往他面前凑去:“你干嘛呀。”   “不知道。”   “容铖?”宋时矜拽着他的胳膊来回晃动,半晌见人没有动静,又凑近低声喊:“容铖容铖。”   她的气息带着一点点香甜,靠近的时候还带着脂粉的味道,容铖喉结微微滚动,一个没忍住转身扣住她的腰把人用力抓进怀里。   宋时矜吓得眼睛瞬间睁大:“……你干嘛?”   “不准撩拨别人。”容铖瞪她,“也不准跟别人笑。”   宋时矜笑出声:“这么霸道?”   容铖看见她脸颊上的绒毛飘动着,第一次克制不住的倾身覆上了宋时矜的红润的嘴唇。   没有很大的攻击性,而是一点一点的侵占她,直到宋时矜快要站不稳时,容铖才缓慢的放开了她。   宋时矜的脸顺势贴上容铖的胸口,急促的呼吸着。   半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你怎么……”   “怎么?”容铖似笑非笑,心跳也有些快,“我怎么了?”   宋时矜憋了半天,咬唇小声抱怨:“你怎么亲我呀。”   “我就亲你,怎么?不行吗?”容铖勾起嘴角。   宋时矜羞得说不出话来,偏过脸将头彻底埋在他胸膛上,咕哝道:“不过我好喜欢。”   容铖缓慢的回应:“我会娶你。”   “嗯。”   “所以你等等我,眼里不要有别人。”容铖语气坚定。   “嗯。”   容铖的手无意识地收拢了些,其实还有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算我求你。   -   邱阅宁大婚第二日,养心殿内。   “这确定是从西凉那边截来的信件吗?”宋陵郅声线低沉。   容铖坐在一旁,“是。”   宋陵郅的手放置在信笺上,目光静静地盯着他,沉默半晌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微臣自有分寸。”容铖面色淡然。   片刻后,容铖抬眼:“陛下,霜姑那边可有动静?”   “近日她颇为安分。”宋陵郅的手指抚过下巴,沉吟道:“但是令朕很不解的是,皇后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她并未想要告知朕。”   容铖不解:“陛下为何会这样想?”   “不知,就是有种错觉。”   “那陛下可要问一问皇后娘娘,夫妻之间还是不要有隐瞒的好,若是皇后娘娘此时正在等陛下亲自去问的话,那岂不最好。”   宋陵郅沉默。   而后他低低叹了口气,仰起脖子按着太阳穴,“姬家、范家、还有皇后、端亲王之间到底有何关系。”   容铖垂眼,“陛下是开始怀疑皇后娘娘了吗?”   “没有。”宋陵郅放下手,将信笺放好起身,“朕去一趟皇后宫里。”   容铖随即跟着宋陵郅离开养心殿。   内侍先一步去通传,等宋陵郅到宫门外时,姚皇后已经候着他了。   宋陵郅快步上前,握住姚皇后的手阻止她行礼。   刚拉上,他就皱眉道:“手怎的如此冰凉?”   姚皇后反手握住他的,嘴角牵带起笑:“今儿天凉,臣妾在外头候的久了些,所以手凉。”   “不是一早就告诉过你,不用提前出来等我吗?”宋陵郅揽着她的腰往里走。   殿内燃着好闻的香料,姚皇后坐在宋陵郅身边,笑着道:“陛下今日怎么会来?”   “来看看你,顺便问你些事情。”   宋陵郅捏捏她的手,等殿内的侍女尽数退下,他才温声开口:“珈儿,我希望我接下来的问题你能如实告诉我,行吗?”   姚皇后见宋陵郅神情认真,一时难忍笑意:“皇上这是怎么了?这般认真。”   他久久未曾开口,只定定的瞧着姚皇后。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做夫妻已久,夜夜枕着同一个枕头入睡,宋陵郅这副模样落在摇晃后眼中,不多时她便明白过来宋陵郅是想要问什么问题。   姚皇后嘴角的笑容僵硬些许,小声问:“陛下到底还是不信我,是吗?”   “不是不信你,我只是想知道,这所有的事情你是否都知情?”宋陵郅紧紧握着她的手,“你可以告诉我吗?”   对上宋陵郅这样的目光,姚皇后所有的话到嘴边都无法再继续出口。   她低头沉默着,却又在下一刻忽然抬头道:“皇上,无论我知道还是不知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信我,我这一生都不会让你输。”   这话一出,宋陵郅明显感觉到自己吐出了郁结在心口的气。   是啊,姚皇后对他如何,他心知肚明。   可到底是现实打败了这份感情,宋陵郅竟对她生了怀疑。   姚皇后与他十指紧扣,眼神温柔。   这京城尔虞我诈,她姚珈可以与所有人都虚与委蛇,却唯独将那一点点仅存的真心都留给了宋陵郅。   关照宋时矜,不过是因为那是他嫡亲的妹妹。   不能让他输,也不过是因为她爱他。   姚皇后抿唇笑起,偏过头靠在他肩膀上:“陛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珈儿都不会拖你后腿。”   “我明白。”宋陵郅拉起她的手,吻落在她的手背上。   -   夜渐渐深了。   容府梧桐苑内。   容铖一身夜行衣,坐在木椅上认真的擦拭着匕首。   月光透过窗户折射入内,照在匕首刀锋上发出刺眼的光。   庆俞推开门,低声唤:“公子,都安排好了。”   “嗯。”容铖将匕首装好,看了眼天色道:“三更就准备出发。”   “可是您将得力的人手都留在京中,若是自己遇上麻烦可怎么办。”庆俞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这顾虑。   容铖起身,弯腰将匕首放进长靴内,直起身子才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并非是府上众人,是谁你明白,只要她在京中无虞,那我此次出行也放心的多。”   在这京中,敢对容府动手的人还没有几个。   容铖父亲是从沙场退下的老将,母亲身后还有大长公主做靠山,谁敢轻举妄动。   只有宋时矜,她独居在外,到底是没法让人放心。   庆俞心里明白,于是没再多说什么。   三更天已到,与容铖一道前往的除却庆俞还有两名精锐暗卫。   眼下快到西凉使臣入京的日子,而知晓和亲事宜的唯有那胡人将领,容铖此番前去便是解决了那将领,神不知鬼不觉将和亲之人淑嘉长公主换成泰安郡主也无人知晓。   离开前,容铖去了一趟容湛院子,交代了些事情后从后山离开。   西凉使臣眼下已过边境,正暂居在沿途寻来的旅店中。   容铖一早就将位置查清楚,快马加鞭赶去,也只用了两三日的时间。   站在旅店不远处的密林内,容铖悄声叮咛:“不要惊醒众人,你们只需掩护我。”   “明白。”庆俞应声。   容铖弯腰经过矮墙,从无人的房间窗户上翻身进去,悄无声息的径直上了二楼。   长廊下一片寂静,容铖推开门走进。   床榻上的男人正酣睡着,容铖站在他跟前静静盯着他看了许久。   回想起那场战役中,他对宋时矜做的事情,事到如今容铖都忘不了,眼下这个人这张脸就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竟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在大宋尊贵的宋时矜,去了西凉却惨遭非人对待。   容铖的眼睛有些红,他死死咬着牙齿。   他护在手心里的珍宝,却死于战争。   思及此,容铖缓缓弯腰将匕首抽出攥紧刀柄。   夜色朦胧落入室内,屋外安安静静守着的庆俞偏头朝里看来,床榻前的黑影举起匕首,而后狠狠落下,鲜血随即溅出。   庆俞别开脸。   不多时,容铖面无表情的提着东西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生日,嘿嘿,二更来啦,弥补昨天没有更新的>3.   我的身体最近好些了,宝贝们也不用担心啦。   番外一定会写绵绵的,不过三哥是真的拿到了火葬场剧本哦。 第41章   “公子, 现下可是要回去?”   庆俞的视线扫过容铖手上提着的那一包东西,地上竟还滴滴答答正在滴着血迹。   容铖缓缓抬眼:“撤。”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谁,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切的事情会即将中伤到容铖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无奈之下,容铖只能杀掉那个无法留下的。   回到马背上, 容铖看了眼玄色布袋子里面的人头。   沉默半晌, 他将那东西直接拴在鞭子上, 夹紧马腹,一行人重新返程。   -   西凉入京的消息传入宫中, 宋陵郅眼看着容铖还未回来, 正心急如焚。   适时地端亲王站在了养心殿外,内侍前来通报。   “陛下,端亲王在外候着呢。”   这几日宋陵郅情绪不对劲,内侍眼下回禀话都得提着一颗心, 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宋陵郅大动怒火。   宋陵郅的眼扫过养心殿的门, 眼里闪过厌恶, 微微抬手:“请人进来。”   端亲王快步入内,行过礼后直起身子道:“陛下可知西凉的消息了,说是有意求淑嘉长公主前去和亲。”   “此事可当真?”宋陵郅起初还满面春风的眼瞬间变得低暗, 拧眉道:“这怎么可以, 淑嘉是我大宋皇室唯一的公主, 当初父皇崩逝前曾多番叮嘱,决不能以淑嘉的婚事为筹码联姻。”   端亲王低垂的眼眸轻闪,轻声说道:“可若西凉使臣当着满朝文武大臣说起此事,陛下您该如何,现如今的那位西凉新王怕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皇叔觉得……”宋陵郅故意将话递给端亲王,顺势仔细留意着他面上的表情。   “臣觉得,前往西凉和亲也并非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端亲王抱拳作揖, 语气认真的劝慰道:“先皇恐是怕嫡长公主和亲受委屈,所以才会百般叮咛,但也不能保证西凉新王不是个好的夫婿。”   宋陵郅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皇叔此言有理。”   端亲王与宋陵郅的关系一如既往的亲密,若是从前,或许端亲王的这番说辞在宋陵郅眼里面,会是真情实感的为了大宋江山着想。   可如今,到底是与从前不同了。   宋陵郅听着端亲王这番话,眼底的寒冰渐渐淬起,偏生嘴角仍是带着笑。   他这副模样若被宋时矜看在眼里,只怕是要被打趣定是戏班子里头的名角儿。   宋陵郅收回思绪,笑着应声:“此事朕会好生思量的,皇叔这番话可真是令朕醍醐灌顶。”   “微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大宋,都是为了陛下。”端亲王笑意儒雅。   待端亲王走后,宋陵郅的神情瞬间落下。   敲了敲桌面,暗卫从屏风后快步出来:“陛下。”   “跟上去,看看端亲王去了哪里。”宋陵郅神色冷漠,与适才谈笑风生的他半分相似都没有。   暗卫未再出声,只重新绕回屏风后就追了出去。   端亲王刚从养心殿出来,就看见随侍在一旁看他一眼,只那一个眼神,端亲王就明白过来是何意。   离开养心殿大门,端亲王脚步加快从一旁的近道抄过去。   不多时,他就看见立在假山后角落里的霜姑。   回头盯了两眼,端亲王快步上前,从衣袖中翻出一包药递给她。   “爷。”霜姑轻声唤。   端亲王叮咛道:“这是从西凉那边来的特制药,只要吃下就会令人产生幻觉,时间能持续长达大半月,你分三次给宋陵郅用下,切记,这东西不要让姚珈知晓。”   霜姑皱眉:“这事情当真不告诉珈儿吗?”   “如何能告知。”端亲王的眼神恨铁不成钢,气的牙痒痒道:“那臭丫头片子心思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她的身份不能轻易暴露,只怕是现如今早已与宋陵郅站在了一处。此事若是再被她知晓,本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了。”   霜姑被这番话说的脸红耳赤,低下头喃喃道:“是妾身失言了。”   “本王有时候都在怀疑,这些年来命你给宋陵郅下的药究竟有没有被他吃下去,究竟是你没有做到,还是姚珈从一开始就叛变了本王。”端亲王目光阴森,紧紧盯着霜姑。   霜姑没想到端亲王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情,吓得瞬间警醒起来,哑着声音道:“您当初只叮嘱妾身要记得下药,可到底喝没喝,是在不干妾身的事情,况且那汤药一贯都是御膳房亲自送去,妾身也未可知。”   此话倒是不假。   端亲王的脸色终于不再那么难看,盯着面前这张脸,他眼神变了几变,终于露出了些许微笑。   目光缠绵,上前一步缓缓搂住霜姑的肩膀。   端亲王侧身贴上她的耳畔,低声道:“其实我都知道你的心思,我怎么会质疑你对我的心呢,刚才只不过是因为太担心,怕这事情做到最后终究是做了无用功而已。”   “霜儿,其实你是懂我的,对吧?”   霜姑满眼迷茫,看着端亲王的神色一点一点露出怯意来。   对上霜姑这样的一双眼,他终归是有些心虚了。   霜姑其实是端亲王曾经养过的外室,姚珈便是她所出,只是因为霜姑是罪臣之女,所以他不能纳她为妾,更不能将姚珈带回端亲王府上皇室族谱。   所以只能将姚珈以孤儿的身份送去御史大夫身边,御史大夫夫妇两个无子多年,自然会将姚珈视如己出。   姚珈本来已经有了全新的生活,可为了他的事业,再一次折损了整个人生。   端亲王使了计策,让宋陵郅与姚珈相遇,让宋陵郅爱上她,可她没想到的是姚珈竟有着与他相同的城府与心机,她唯有的真心全部给了宋陵郅,却不是他。   而霜姑这个可怜人,只能生生世世跟在姚珈身边,做他的下属却无法做他的枕边人。   可这些事情,姚珈时至今日都不知晓。   她不知道跟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还以为她只是为端亲王做事的人而已。   端亲王重重的闭上眼,片刻后又道:“你放心,只要你帮本王登上万人之巅,就一定会让你回我身边。”   “是真的吗?”霜姑神色困顿,手指攥紧药包,“我等你这么多年,其实早就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话音刚落,霜姑便退出了他的怀抱,低声道:“我回去了。”   “等等。”端亲王伸手拉住她,想了想又将人拉过来,凑近亲了亲她的额角,“你别担心,本王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霜姑眼尾荡出些笑意,转身时,她忽然想起那日姚珈说的那番话。   ——我不是你,我也不是范太后,能为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被他的几句话洗脑,我做不到。   霜姑抬步往前走,眼里却泛着泪花。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端亲王与姬氏的两情相悦,也知道端亲王对甄以谣的一往情深,他谁都爱,也谁都不爱。   说到底,端亲王这样的男人也不过是只爱自己罢了。   霜姑快步离开,端亲王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这事情被宋陵郅知晓。   傍晚时分,御膳房送来了一分汤羹,宋陵郅当着那丫鬟的面尽数喝下。   天色渐渐暗下,宋陵郅沉默不语的坐在书案后,看着面前的干净圣旨,思量片刻,提笔写下和亲圣旨。   刚刚放下笔,内侍将养心殿门打开。   宋陵郅吹了吹笔迹,下意识抬眼望去,容铖双手捧着玄色布袋缓缓往里走来。   “瑾之?你这个时辰怎么来了。”宋陵郅没想到容铖已经回来,心中颇有些惊讶。   容铖低声道:“微臣前来复命。”   宋陵郅的视线这才落在他双手奉前的那东西上来,诧异道:“这是何物?”   容铖单手解开,露出头颅上的发丝:“此物为西凉将领首级。”   “你!”宋陵郅立即起身,快步走到他跟前来仔细打量了几眼那头颅,瞳孔微缩,一言难尽地盯着容铖看了好几眼,最终道:“你前些日子对朕说你有应对之策便是取了将领的首级?”   容铖几夜没有合眼,此时刚入京就来复命着实有些疲惫。   但也只是神情稍显倦怠:“是,只要解决了入京使臣中唯一知晓此事的人,那这事情该怎么办,就只能听咱们说了算。”   宋陵郅忽然发现这的确是个解决办法,笑了笑,眼含深意的问:“那你觉得谁去合适?”   “陛下心中难道不是应该已经有了人选。”容铖似笑非笑,抬眼与宋陵郅对视,“不过微臣也觉得,端亲王之女泰安郡主前去和亲,颇为合适。”   被容铖这样认真的言辞逗笑,宋陵郅伸出手在他肩上连拍好几下。   而后笑意爽朗道:“那既如此,等西凉使臣离京时,便晋封泰安郡主为泰安公主,赐西凉和亲。”   容铖眼尾露出笑意,稍稍掂了掂手中的东西示意:“只是陛下,此物……”   “那便由瑾之送去端亲王府吧,切莫叫人发现。”宋陵郅解决了宋时矜的这件事情,心情瞬间大好。   容铖勾唇领命:“是。”   离开皇宫,容铖策马前去端亲王府后山,将将领首级抛起,趁机射出箭矢正中首级命门直直朝端亲王后院墙上而去。   容铖定定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后院发出动静来才转身离开。   他马不停蹄的赶去长公主府邸,只要一想到前世宋时矜远嫁西凉之事被解决,容铖就忍不住的激动。   不等管事前去后院禀报,容铖直接破门而入。   宋时矜正坐在椅子上卸钗环,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看过去。   只见一身玄衣的容铖快步朝她而来,宋时矜刚刚放下手上的簪子,就被容铖一把从椅子上拽起扣进他怀里。   这一幕着实有些刺激,好在云霄看得多了。   熟稔的吩咐屋子里的小丫鬟们有序退出,自个儿也跟着贴紧墙角退出去,召集齐大伙儿挨个儿低声叮咛,吩咐此事千万不能穿出去。   容铖的心跳的飞快,宋时矜的手贴在他心口,呆愣愣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是跑来的。”   “为了见你。”容铖低低喘着气。   宋时矜茫然眨眼:“什么?”   容铖的嘴角难以抑制的扬起笑容,轻声细语道:“因为是要来见你,所以我是跑来的。”   “你……你怎么了啊。”宋时矜红了耳根,不好意思的揉揉脸,“怪不好意思的让人。”   容铖不顾她的害羞,低头亲亲她的脸:“时矜,西凉那边我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什么?”宋时矜仰头问。   容铖面色稍僵,这才意识到前世的许多事情宋时矜还并不知晓。   思及此,他默了默。   容铖用力捁紧宋时矜的肩膀,“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好了。”   宋时矜的手指下意识勾住他的衣角。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今天应该还有二更,但不知道具体时间。   等我出去吃个螺蛳粉回来继续写,写完就发,爱你们呦~ 第42章   容铖离开后, 宋时矜才让云霄进来继续伺候。   “殿下,容将军说了什么呀,瞧您笑的这般开心。”云霄透过铜镜仔细的打量着宋时矜。   “哪有。”虽然嘴上说着没有,但宋时矜还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稍稍克制住心里头的喜意, “不过就是说了些宫里头的事情罢了, 你以为是什么。”   宋时矜抬眼瞄过她,含羞带嗔的瞪她。   见宋时矜心情好, 云霄心里面也难掩开心, 给她梳好发道:“殿下都这般说了,那自是什么都没有的。”   云霄这一嘴的话叫宋时矜心情越发好,梳洗完毕后,宋时矜钻进被窝躺下。   她睁开眼睛看着床幔, 又想起起先容铖说的那句话。   西凉那边的事情她都已经处理好了, 是西凉新王与她的事情, 还是那场战役中的那个将领。   宋时矜揉揉鼻子,有些困倦的闭上了眼。   黑暗一片,宋时矜忽然又陷入了梦魇。   这样奇怪的场景像是再次回到西凉使臣入京时所发生的事情, 而似乎与上次宋时矜并未做完的梦彻底衔接上来。   上次宋陵郅将她唤入养心殿说起婚事, 并笃定道她的婚事只有自己能决定。   但这次, 似乎一切都开始不一样。   梦中的九月中旬,宋陵郅开始频繁的不上朝。   其见宋时矜察觉到不对劲,前去宫中探望也被宋陵郅一口退回,甚至就连姚皇后的身子,似乎也开始日趋渐下。   这其中的时间里,宋时矜寻找到容铖,两人商议过后决定将民间的那位叶神医请回来给宋陵郅瞧一瞧, 可谁知还没等寻到叶神医,圣旨就已经入了长公主府邸。   宋时矜跪在前厅内,她双手交握置于小腹前,心中隐隐察觉不安。   下一刻,只听内侍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淑嘉长公主芳龄已至,娴熟大方、品貌出众。又有西凉王求娶长公主为王妃,朕闻之甚悦,堪称天设地造,朕为成佳人之美,特许淑嘉长公主和亲西凉,以结秦晋之好。”   宋时矜耳边嗡嗡作响,压根听不清这内侍究竟是再说些什么。   等内侍宣读完毕,她讷讷抬起头低声询问:“公公,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呢?本宫的婚事不是一早便说好了吗,为何现下变卦?”   内侍也是丝毫不清楚,看着自幼被宋陵郅捧在手心里头的人,满脸为难。   “殿下别为难奴才,这事情奴才着实不知,宣读圣旨的内容也是在今日陛下令臣前往之前,奴才这才知晓的,究竟是为何……”内侍摇头叹息,伸手将宋时矜扶起来,“怕只有陛下知晓了。”   宋时矜瞳孔微微缩动,她咽下口水,思量再三伸手一把夺过内侍手中的圣旨,前去马厩牵了匹马,翻身上了马背策马便朝宫中而去。   看着她的举动,内侍急的一拍大腿赶忙追上去。   养心殿内,宋陵郅神志恍惚的揉着太阳穴。   端亲王立在一旁低声道:“陛下,这封信若是交给使臣,那长公主的婚事可就算是定下了。”   宋陵郅点点头,神色颇为不耐:“既已成定数,又有何需再思索。”   话音刚落,端亲王眼疾手快的将那封信反手交给随侍,随侍侧身离开养心殿。   随侍刚刚打开门,与此同时宋时矜捏着圣旨破门而入。   “哥哥,你为何……”话还没说完,宋时矜再看见端亲王的那瞬间闭上嘴,“皇叔也在。”   端亲王笑了笑,盯着宋时矜的那张脸神色不明,“长公主既有事,那臣先告退。”   宋时矜待他离开后,直截了当的询问宋陵郅:“哥哥为何一声不吭就定了我的婚事,不是起先便说好的吗,哥哥你明知我心中的所爱慕的人是谁,又为何如此?”   “淑嘉,你可别忘了先君臣后兄妹的道理,朕的决断又为何要与你商议!”宋陵郅重重拍案,神情不悦。   宋时矜愣怔片刻,目光呆滞的盯着他,“哥哥,你适才是在吼我吗?”   “朕看就是把你惯坏了,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至于让你忘了当公主的本分。”宋陵郅猛地咳嗽几声,按着胸口怒意滔天,“你享受了常人没有的东西,那许你和亲又如何?难道还是委屈了你不成。”   宋时矜没想到一贯疼爱自己的兄长竟会变成这样,向来骄傲的她难忍泪意,瞬间红了眼睛。   “皇兄,这真是你心中所愿?”宋时矜哽咽。   宋陵郅冷声道:“是。”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宋时矜猛地转身,泪水从眼眶中飞溅而出。   她策马离宫,最先去的便是容府。   本以为只要找到容铖,那这件事情就还能有转圜的余地,这才记起来容铖压根不在府上,当时宋时矜决定请叶神医入京,因为不放心旁人所以由容铖亲自前去寻找。   眼下容铖尚且还未回京。   宋时矜在容府门口站了许久,等她反应过来,天上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   实在是难以言喻的悲伤笼罩着她,宋时矜抿紧嘴唇,抬手抹了一把湿润的脸颊,吸吸鼻子转身离开。   宋陵启得知了这件事情,当夜便从王府直接来了长公主府邸。   陪着宋时矜过了一夜,直到次日一早下朝,宋陵启单枪匹马杀进了养心殿,质问宋陵郅为何要这般仓促的定下宋时矜的终身大事。   谁料昔日的兄弟之情一朝破灭,宋陵郅勃然大怒,将宋陵启囚禁于王府上,不许其出府。   宋时矜终于尝到了四处碰壁的滋味。   疼爱她的兄长变成残害她终身的刽子手,她深爱的少年郎却不在京城无法求助。   直到婚期定下,容铖寻回叶神医仓促归京。   宋时矜被皇宫里来的教养嬷嬷勒令禁于府上学规矩,那段日子她谁都没见,满心焦灼。   直到容铖归来的那夜,宋时矜与他匆匆一见。   两人在后山处对视而立,容铖眼底带着宋时矜看不懂的情绪,他低声道:“婚期定了?”   宋时矜仰起脸看着他:“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容铖喉结微动:“什么?”   盯着他未变的神色,宋时矜却在那个时候恍然大悟了一件事情。   是容铖从未爱过她的事情。   从始至终,都是宋时矜自己的一厢情愿,都是宋时矜自己在唱独角戏罢了。   然而时至今日宋时矜才明白过来,竟感觉到悲哀。   宋时矜抿着唇角笑了笑:“我知道了。”   “容铖,这些年来是我一直在麻烦你。”   “多谢包容。”   话音落地,宋时矜未曾再去看容铖的神色如何,转过身子抬手:“你走吧。”   “护送和亲队伍应当会交由你,到时再见。”   四周再没有声音,宋时矜脚步微微停顿片刻,不见他的声音,毫无留恋的抬步离开。   时光转变,她与容铖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两国交界处。   容铖受命护送和亲队伍离京,临到边境他都没有同宋时矜多说一句话。   直到分别时,宋时矜下马车与他告别。   十六岁的少女一袭艳红华服,掀起头上的纱盖,露出一张明艳精巧的脸蛋。   宋时矜仰起头看着容铖,这个她爱慕了整整前半生的男子。   “殿下,此番离京前路茫茫,一切望珍重。”   容铖低声叮咛,神情模样像极了一个邻家兄长,“若有何处不适应,殿下只管来信即可,京中一切,微臣都会替殿下多多留意。”   宋时矜红唇翕动,思忖良久仍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她很想问一问容铖,那你呢,你今后也会迎娶别的姑娘成家吗?   那她呢,这十六年来他们之间的情谊,便算是轻易磨灭了吗?   可宋时矜都没有说出口。   她即将成为他□□,很快就要履行嫡长公主的义务,那便没有资格要求容铖孑然一身等她。   这样对他不公平。   临到头,宋时矜仍是没有办法狠下心来。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容铖后,宋时矜转过身子,提起华服裙摆一步一步踩实,走上了与容铖脚下彻底岔开的道路。   随后在西凉几年备受□□的场景如走马观花般,在宋时矜眼前来回飘荡,直到她身穿殷红胡服走上战场,绝望自尽后倒在容铖怀中,宋时矜脚下忽然踏空,睁开了眼。   深夜寂静的房间内只有她一人深浅不一的呼吸。   宋时矜抿紧唇角,拥着被子坐起身。   今夜这梦境真实的宛若前世回忆,宋时矜按着太阳穴不断回忆。   她仿佛忆起第一次,梦到有关自己的事情是何种场景。   这才发现,这梦与除夕时的那场梦渐渐重合,而这所有的一切竟织成了一张天大的网。   而宋时矜慢慢察觉到,这都不是假的。   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冷汗浸湿整个衣衫,后背全是湿漉漉的。   宋时矜后怕的闭眼,若当真被和亲,那她的结果竟会这样悲惨。   可如今的状况与记忆中并不完全一样,至少宋陵郅的状况就能彻底排除开。   想到这里,宋时矜愈发确定,容铖一定也同样知情。   那他今日所言,又为何意。   -   次日上朝,宋陵郅频频按揉太阳穴,状态十分不佳。   这样的举动令端亲王心中大喜,以至于撇开了昨夜府上所遭遇的事情。   容铖不动声色的盯着端亲王的神情,嗤笑一声后移开眼。   下朝后,端亲王与容铖在路上相遇。   容铖后退小半步行礼:“端亲王。”   “容小将军何时回来的,许久不见瞧着清瘦不少。”端亲王眼眸轻闪。   容铖微微一笑:“路途遥远,回京有些疲惫罢了,多谢王爷关心。”   “近日西凉使臣即将要入京,不知容小将军准备的如何了?”端亲王抬步往前走。   容铖漫步跟上:“一切都好。”   端亲王侧眸瞧他一眼,笑意不明:“听说此次入京的还有西凉那位颇受新王喜爱的将领?”   “王爷怎会知晓?”容铖诧异抬眸,“现下尚未得到消息。”   端亲王被噎:“也只是听说罢了。”   说到这里,端亲王就想起昨夜府上发生的事情。   后院的小厨房木窗上忽然射来一根箭矢,动静之大吓得里头的厨娘失声尖叫,被管事听闻前去打探,谁知看见了血淋淋的头颅。   过的时辰已久,使那东西早已僵硬,甚至也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的项上人头。   此事把昨夜在场之人都吓得心惊胆战,个个草木皆兵。   端亲王得知时正在用餐,姬氏听闻后险些没将饭食失态的尽数突出。   昨夜查来查去却都不知是何人所为。   眼下看着容铖,端亲王怎么看怎么觉得就是他。   可无奈没有证据指证,只得暂且搁置。   好在的是宋陵郅已然上钩。   思及此,端亲王勾勾唇角。   容铖看他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抿抿唇角。   养心殿这边。   宋陵郅刚入殿就换了神情,盯着书案上那碗汤羹,沉吟片刻吩咐内侍:“去抱只团绒来。”   内侍转身快步出去,不多时进来怀里便多了只猫。   “陛下这是……”内侍犹豫着将猫递给宋陵郅,站在一旁小心守着生怕这猫伤了宋陵郅。   他伸手接过,摸了两把毛后将其放置在汤羹前。   过了一阵,团绒将碗里的汤羹舔了个干净。   宋陵郅看着那猫,重新还给内侍道:“去将这团绒赐给姬氏,前些日子朕听端亲王说起皇嫂想要只团绒,这是进贡来的珍品,就送给皇嫂图个乐子吧。”   内侍心中一阵惊颤,连声应下:“是。”   宋陵郅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匆忙离开的内侍,心中思绪不断。   若端亲王是聪明人,那便会明了他是何意。   先前那碗是宋陵郅特意吩咐了御膳房暗地替换下的,但这碗汤羹却是霜姑送来的,有毒无毒那猫一试便知。   若猫死去,那商定好的一切就都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有点迟,不过今天字数好肥嘿嘿。   宝贝们晚安>3 第43章   西凉使臣如期而至。   这日清晨, 宋陵郅携姚皇后率众大臣在宫门口迎接。   宋时矜与宋陵启同样入了宫。   端亲王带着王妃与宋清吟也在列,几人之间距离并不远,宋时矜略一偏头就能看见斜侧方的宋清吟。   今日因迎接贵客,宋时矜的穿着稍显正式。   一袭海棠红百褶裙宫装, 外头搭了件半透的水纱衣, 在日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衬的她容颜愈发娇嫩。   发髻上戴着一整套点翠头饰,略微有些重量。   此时西凉使臣还未抵达宫门口, 宋时矜撑着宋陵启的胳膊稍稍活动着脖颈。   稍一侧脸, 就看见了宋陵郅左手边的容铖。   “何必呢,头饰戴那么多麻烦的还不是你自己。”宋陵启上下扫过她的脑袋,皱眉道:“待会儿仪式结束后,你就回宫去歇着吧, 别累着自己。”   宋时矜烦闷的用食指骨节按着太阳穴, “待会儿再说吧。”   宋陵启嫌她事情多, 她还不愿继续留在这里呢。   自从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之后,宋时矜就有意识的避忌着,譬如今日这场, 若不是端亲王对宋陵郅说道她不来只怕会不尊重对方的话, 宋时矜决计不会来。   想起相同轨迹发生的事情, 宋时矜就越发觉得端亲王这人手段无比拙劣。   恐怕当初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想到这里,宋时矜没忍住回头看了眼端亲王。   那两父女正低声絮语,察觉到宋时矜的目光后,宋清吟抬眼直勾勾看了过来。   她眼底露出不加以掩饰的喜意。   宋时矜无语凝噎,硬着头皮点头示意这才转回脸。   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宋时矜实在是一清二楚,尤其是眼下看见她小人得志的嘴脸,宋时矜都忍不住想快些看到不久后的宋清吟了。   见她出神, 宋陵启晃了一下宋时矜的胳膊。   “来了。”   闻言,宋时矜下意识朝宫门口看去。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外而来,直到走近,宋时矜才发现他们身穿着与梦里一模一样的胡服。   看见这着装,宋时矜就生理性的开始反胃。   怕失态的她只能赶紧收回视线低垂眼睑,下一刻,西凉使臣之首快步迎上。   他站在宋陵郅跟前,胡子拉碴的同他请安。   听见这个声音,宋时矜抬眼扫过,神情顿了顿后又低下脑袋。   “诸位远道而来,必定疲乏不已,皇后已经安排好殿宇,先休息洗漱一番,稍后自有宫宴招待。”   宋陵郅笑意得体,端亲王看在眼里忽然脑子里就产生了疑惑。   为何宋陵郅突然便不精神恍惚了?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宫宴开始,府上管事托付他身边随侍前来传话,端亲王才明白过来。   “王爷,先前陛下赐给王妃娘娘的那只团绒方才死了。”   随侍声音又低又小,简单一句话便是平地惊雷。   端亲王浑身一震,手中的酒杯险些没能抬稳:“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随侍小心看了眼正敬酒的宋陵郅,失声说道:“府上管事刚找人带入宫的话,说是死在了小厨房里,猫身发紫窒息而亡。”   这样的症状实在令端亲王耳熟,他眯着眼睛回想良久,这才发现出端倪。   团绒送来的日子正好是霜姑给宋陵郅下药的次日,且那只团绒这几日精神都稍显懒惫,姬氏还以为是其未睡醒才得已至此。   若真如他所想,那这团绒便是喝了给宋陵郅的那汤羹。   特效药若无解药医治,死亡后的症状便如此猫。   端亲王后背生凉。   那这么说来,宋陵郅一定是发现了他下的毒,他是如何发现的,又是何时发现的?   思及此,端亲王抬起头小心地对上宋陵郅悠然看过来的眼。   宋陵郅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遥遥朝他敬来,眼眸深邃无底,嘴角勾着慵懒的令他看不明白的笑。   端亲王手指一抖,装满酒水的杯子跌落在桌面。   “叮”的声响,酒水四溅开来,端亲王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于有了裂缝。   宋时矜与容铖位置接近,她盯着端亲王的面色许久。   在他酒杯跌落的那刻,宋时矜淡声问:“你说他现在会在想些什么?”   “大抵是在想自己是何时暴露的吧。”容铖回以淡淡微笑。   宋时矜偏头看向他,单手托着脸神色沉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容铖莫名。   宋时矜眯眼:“没什么。”   其实她是忽然想到,为何那记忆中容铖没有救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去试一试阻止就让自己像个物件一样被送出去。   宋时矜明白,这事情怪不得容铖。   但没办法,眼下她已经全不知晓清楚,只要一想起来就难受的紧。   忆起容铖曾经抛弃过她,宋时矜就抑制不住的想哭。   容铖察觉到宋时矜情绪有异,凑近些小心翼翼的询问:“是身子不适吗?”   “容铖。”她低声唤。   “嗯。”容铖眨眨眼睛,认真地盯着她:“你说,我在呢。”   宋时矜僵硬的勾起唇角问:“要是西凉有意求娶我和亲,皇兄也同意,你会抛弃我吗?”   话音刚落,容铖的面色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你又……记起来了什么吗?”容铖声线有些冷硬,期间还夹杂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宋时矜看着他,缓缓勾起嘴角:“我还能记起什么啊。”   容铖此时心慌不已,欲言又止。   “那便好。”他垂眸给宋时矜斟满酒水,低声叮咛道:“若是有心里话,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宋时矜笑着应下。   殿内歌舞升平,可每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不一样的神情。   宋时矜想起方才容铖的态度,她的心里忽然凉了好大一截。   所以容铖是不希望她知道那些事情的吗。   自从上次病中试探,虽然容铖并未亲口承认,但宋时矜可以确定,容铖是跟她一样都拥有这些奇怪记忆的。   但这次的这些,着实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来说,被宋时矜想起并非是件好事。   一桩一件都是伤痛,里面承载着宋时矜的绝望与容铖的无力。   再提起,那便是将伤口重新拉扯开来撒盐暴晒。   宋时矜拾起酒杯,小口抿下未在提起。   -   秋狩在即。   宋时矜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这几日的路线,梦里出现过的地方,她决定都避开。   虞绵也受邀在列,邱阅宁不善骑射,宋时矜便没有让她前去。   这日虞绵好不容易心情好了起来,打起精神约宋时矜上街去铺子里面看看新上的料子,打算让绣娘新做两件猎装,等秋狩那日与宋时矜穿。   两人坐在马车里,宋时矜揉着她的手背问:“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了?”虞绵装模作样,另一只手挑起帘子往外头看,只留给宋时矜一个后脑勺。   宋时矜瘪瘪嘴,抬手在她额角敲了一把,“装什么装,你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还非在这里给我装不懂。”   虞绵揉着脑门瞪她,等说话时却又将声音放的又细又小,生怕宋时矜打她一般:“还能怎么,都这么多年了……”   果不其然。   这个结果宋时矜早就猜到了。   她没好气的剜了一眼虞绵,恨铁不成钢的骂:“我瞧着袁珩都要比我三哥那个不成器的好得多,人长得也不差,性格又好,你非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那你怎么不移情别恋呢。”虞绵不甘示弱的回她一句。   宋时矜揉了揉太阳穴,心情实在是难以言喻。   那日她与容铖所设想的竟有些失算,虞绵这人说好听是情深,不好听就是死脑筋。   宋时矜叹息,到底还是决定不再多言。   感情这种东西,旁观者清。   纵然现下虞绵放不下,但宋时矜总有种错觉,她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或许再受一次打击,虞绵一定会自己甘愿放下的。   两人去衣料铺子定了两身衣裳,等裁缝量完尺寸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   虞绵带着宋时矜打算去花鼓楼用些饭再回府。   然说时迟那时巧,谁也没想到虞绵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上宋陵启与他的酒肉朋友们。   小二带领着两人前往雅间时,经过一间屋子,虞绵很明显的停下了脚步。   宋时矜回头看她,眼神示意她做什么。   谁料虞绵压根没有搭理她,而是定定的站在那雅间外,目光灼灼听的认真。   宋时矜没办法,只得让小二留了雅间折去她身边。   “你干……”宋时矜刚张嘴,就被虞绵按住手,她下意识地也闭上了嘴巴。   虞绵伸手指指里面,抿唇说道:“你三哥在里面。”   宋时矜挑眉,一时也不再出声。   屋子里。   宋陵启挑起一杯酒,浅口押下,侧眸瞧了眼刚成婚的陆尧,笑着问:“婚后生活如何?”   陆尧笑容儒雅:“自然是好的。”   “我瞧也是,到底是惦记了多少年的姑娘,如今终于娶回家可不高兴。”宋陵启左边的青衣男子打趣。   宋陵启看了两眼陆尧,也跟着勾起嘴角。   终于有耐不住事儿的人问起宋陵启与那月影姑娘。   陆尧放下木箸,一双清明的眼盯着宋陵启。   只见他笑了笑道:“月影自然是好的。”   “那宣平侯那女儿呢,追着你跑了这么多年,再怎么说也该轮到虞家小姐了吧。”青衣男子开口。   另一人也接话:“是啊,你对虞小姐到底什么态度啊。”   宋陵启满眼不在意,却又在低下头的那瞬间想起了那日红着眼睛跑出门的虞绵。   他耸耸肩膀,“冤枉啊,我是真的对她无意。”   “要说态度的话……”宋陵启把玩着酒杯,随口提及,“勉强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   陆尧拧拧眉。   刚转头视线就落在门口的人影上,下一刻,左边那道身影转身飞奔离去。   “绵绵。”   宋时矜低声唤,谁知虞绵跑的飞快,宋时矜一直到下了台阶才追上。   她刚拉住虞绵的手,就察觉到滚烫的眼泪从虞绵脸上落在她手背,温度炙热,烫得惊人。   只这一下,宋时矜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虞绵这次是真的被伤狠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更新来啦,这几天好像打了鸡血。   嘿嘿,明天见~ 第44章   秋狩前一日, 虞绵给宋时矜递了消息告知身子不适,在府上休养。   宋时矜自然是明白还是因为那日在花鼓楼碰见的事情,索性也没有强求,只是叮咛她好生休息。   东郊猎场上, 宋时矜拉扯着腰带, 略一偏头就看见骑着马儿往她这边而来的宋陵启。   想到那天他说的那番混账话, 宋时矜手指一顿,险些没忍住将手上的鞭子扔出去。   宋陵启与容铖一前一后过来, 瞧见她的眼神, 宋陵启纳闷:“你这脸色是给谁瞧呢。”   “自己心里不清楚吗?”宋时矜轻嗤着过身。   容铖失笑:“你又怎么她了?”   宋陵启满脸无辜:“我能怎么她?哪次不是她欺负我。”   说罢,他冲着宋时矜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容铖抬起手肘在他背上轻轻捅了一下,宋陵启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别的目的。   他轻咳一声,拉着缰绳往前挪了挪, 脚尖抵了抵宋时矜的后腰:“虞绵呢, 她不是今天说好了也会来吗?我听说今年猎场里有两匹红狐, 前年记得她闹腾想要,我今日……”   “不用了。”宋时矜声线隐隐有些低落。   宋陵启皱眉:“为何?”   “虞绵今日不会来了,还有她让我给你带话, 之前她在月影跟前对你说的话, 从今天开始作数。”宋时矜有些气不过的看向她, “我一直不懂,你榆木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宋陵启不太清楚她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微拧眉头:“你这番话说的人当真不知何意。”   “不知何意吗?”宋时矜拍拍他的胸膛,轻笑:“那你就好好想想吧,你到底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三哥,你太伤人了。”   宋时矜捏紧马鞭, 低声道:“你总得等人真的从身边离开,你才会明白重要。”   话毕,宋时矜转身就走,云霄牵着马儿跟上去。   容铖从宋时矜这番话里面多少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他想了想,“你这几日见虞绵了?”   “未曾啊。”宋陵启现下仍旧是一头雾水。   容铖诧异眨眼:“那你是不是跟别人说她什么话了?”   “我能跟谁说……”   话没说完,宋陵启自己先卡了壳,剩下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他的耳朵瞬间变红,再然后脑海中那一星半点的记忆顿时涌上心头。   “是啊,你对虞小姐到底什么态度啊。”   “冤枉啊,我是真的对她无意。”   “要说态度的话……”   “勉强算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吧。”   这几句话就像是一根针从他心口扎进去,那日说出口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可眼下再一回想,这种刺痛如同骨头缝里头渗出来的刺骨寒意,而后遍布全身。   看着他这样,容铖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想起这些年来宋陵启对虞绵的忽视与不在意,只能怪他活该。   但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足之交,这些话容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思量再三,只能模棱两可的劝慰道:“没关系,或许虞绵就是说说而已,她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不会轻易放弃的。”   宋陵启头皮发麻,却为了自己的面子,忍住心里的恐慌一咬牙道:“我可不稀罕。”   容铖:“……”   -   宋时矜一早就制定下了今日的涉猎路线。   本来起初打算不到场,但端亲王昨日傍晚竟还特意吩咐人前去长公主府邸告知了宋时矜,今日务必要到场。   既然端亲王都已经这样殷勤了,宋时矜要是不去,着实就显得不太有礼数了。   这道理她都懂,但为了避免会在猎林中发生的事情,宋时矜决定偷偷将当事人换一换。   看见一身白衣的宋清吟,她稍稍扬起下巴。   云霄会意般的跟着朝那边看过去,再回头,宋时矜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瞬间明了。   转身寻了两个洒扫的小婢女,低声絮语,这才折回宋时矜身边。   宋时矜收回视线,没再搭理拉着缰绳缓慢离开。   “殿下这招当真有用?”云霄悄声反问。   宋时矜轻哼:“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东西是比容铖更能勾引宋清吟的?要是知晓容铖在那边,她恐怕是巴不得赶紧跟上去。”   “我这个堂姐哪里都好,唯独这自以为是的聪明害了她。”   云霄回头看过去,果不其然宋清吟已经没了踪影。   她勾勾唇,“殿下好计谋。”   就在不久前,宋清吟骑着马四处溜达。   身边的侍卫是端亲王今日特意为她挑选的,就怕宋清吟哪里受伤,侍卫正牵着马的缰绳四处转着让宋清吟与马儿适应适应。   得了云霄吩咐的那两个婢女从宋清吟身后经过,丝毫不避忌的闲聊着。   说话声音说大不大,但正好能被宋清吟将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听说今日猎林里有两只红狐,我昨儿隔着很远看了眼,当真喜人的紧,像团伙似的。”   “可是真的?”另一婢女惊讶不已,“只是不知这火狐皮子能被何人得去。”   “自然是容将军了。”   话音刚落,宋清吟的耳朵立时三刻的竖了起来,仔细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那可不一定,晋王殿下可也是很厉害的。”   “你别不信,容将军现下都已经在林子南边的角落里布好了,亲自守着呢,就等火狐上钩。”   宋清吟眼前一亮。   得了猎林南边这个讯息,她心潮澎湃。   今日四下无人,可真是个与容铖独自相处的好机会,若是能让他对自己稍稍起一点恻隐之心,那宋清吟就有把握让容铖动心。   宋清吟眼珠子正转着,却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烦人的侍卫。   这端亲王的作法如此明显,其实不过就想找个人盯着她罢了,怕她出格干出别的事情收不住口子罢了。   可此时这么好的机会就在跟前,宋清吟不能轻易放弃。   她想了想,决定将人支走。   “这马镫怎么都破了,你去帮本郡主重新拿个新的来,不然待会儿若是跑起来,彻底坏了把本郡主摔了怎么办。”宋清吟拧着眉头,指着脚下的马镫。   侍卫低头看了眼,才发现那处果真裂了一块,赶紧道:“那烦请郡主在原地等候,奴才很快回来。”   宋清吟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脚步飞快,等侍卫转了个弯消失在视野内,宋清吟扬起鞭子离开。   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直有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   半刻钟后,宋清吟抵达林子南边。   看着地上刻意被人处理过的痕迹,她越发相信了适才那两个小丫鬟的闲谈。   四处看了几眼,宋清吟抬手抹了抹鬓发。   她打算找个角落先藏起来,避开陷阱往里走,还没走几步,宋清吟就踩中了猎物脚夹。   她脚下发痛,顿时察觉不妙,低头往旁边挪。   谁知这刚一挪开,那夹子越夹越紧,瞬间疼得宋清吟双眼冒出泪花来。   这周围此时荒无人烟,也不知怎么,宋清吟竟然隐隐听见了好几声猎物的叫声。   她后背一紧,瞬间吓出汗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   宋清吟此时不敢乱动,只能毫无支撑点的站在草丛里。   “有没有人啊——”   仍凭她喊破喉咙,却都是没有人附和一声。   -   傍晚时分,狩猎结束。   云霄将宋时矜打来的猎物搁置进篓子里,一只鹿,两只兔子还有几只野鸡子。   宋陵郅瞧见,笑着道:“竟是看不出来淑嘉也有这本事。”   “皇兄见笑了。”宋时矜浅浅弯唇。   这脱口而出的称呼令宋陵郅与姚皇后皆为愣怔,容铖下意识抬眼朝她看过来。   宋时矜抿抿唇,对上宋陵郅的目光,她瞬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上回梦到那个场景开始,一直到现在是宋时矜头回跟宋陵郅说话。   倒也不是膈应,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任谁有天知道疼爱自己的兄长,曾经是扼杀自己生命的刽子手,都没有办法继续如从前一样的。   宋时矜也不知怎么想,竟直接将心中所想都表露了出来。   不过好在宋陵郅并未多在意,只笑了笑没再应声。   容铖走到宋时矜跟前来,站定后看了她一阵才问:“心情不好?”   “没有。”宋时矜好笑不已,“你怎么这么问我。”   “胡乱猜的。”   容铖收回眼四处看了看,正巧对上端亲王略显焦灼的神情。   他微微愣住:“端亲王怎么了?”   宋时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勾唇:“大概是心慌了吧。”   “宋清吟?”容铖问。   宋时矜找了个地方懒散坐下,缓声道:“也只是她一直以来痴心妄想需要承担的后果而已。”   话音刚落,只听云霄惊呼,宋时矜抬眼望去。   猎场出口方向,西凉来的使臣中一位中年男子将失血昏迷的宋清吟横抱着跑了出来。   看见这幕后,在场众人瞬间一片哗然。   宋陵郅半眯着眼睛问:“使臣怀中抱着的女子是何人?”   姚皇后捏紧衣角,动静极大的起身,绷紧后背:“陛下,是泰安郡主。”   “快请太医!”端亲王惊慌失措,大抵是没料到今日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姚皇后赶紧让身边的婢女前去请太医来,而那使臣则是直接将宋清吟交给端亲王,自己快步上前,站在宋陵郅跟前解释。   “皇上,适才我从林子南边策马经过,听见了郡主的呼救声,等走近后她已经失血昏迷了,我没办法只能先将人带出医治。”   原来前因后果是这样,宋陵郅明白过来,但脸色仍旧难看的紧。   毕竟使臣怀中抱着的并非是别家姑娘,而是端亲王唯一的女儿,还是宋陵郅的堂妹。   况且宋清吟尚是黄花大闺女,眼下被人这么抱出来,着实有辱斯文。   端亲王涨红一张老脸立在宋陵郅跟前:“陛下,你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   “皇叔,此言差矣。”宋时矜截断话率先开口。   一众人将目光看过去,宋时矜笑着道:“使臣可是救了姐姐,怎么说起做主了,难不成要让使臣娶姐姐为妻不成?”   那使臣满脸惊慌,震惊不已:“此事万万不可,我在西凉可是有家室之人,一双儿女幸福美满。”   “长公主殿下!”端亲王没想到宋时矜会说出这话,他瞪大了眼睛。   宋时矜眨眼:“那可真是不巧,堂姐尚未出阁却当众与外男搂搂抱抱,清白有损,这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众人看过来的眼中顿时出现了别样的意味。   有好奇看好戏,也有奚落打趣。   端亲王老脸实在是无处安放,一身儒雅气息尽失。   宋时矜眼中寒意森森,定定的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满课,更新迟了。   明天一定有更新,时间应该也会在这个点。   爱你们~ 第45章   宋时矜就站在容铖身边, 盯着端亲王的眼底泛着森森寒意。   “陛下……”端亲王手指颤抖,睁大眼睛。   宋陵郅看了眼宋时矜,正想开口时,只听见一旁的营帐里面忽然传出宋清吟歇斯底里的尖叫。   一众人都紧跟着看过去, 就连容铖也没料想到般的抬眼扫去。   宋时矜慢慢收回眼, 嘴角的笑意悲悯而又凉薄。   端亲王气急败坏的转身就往营帐跑去, 不多时,里头传来崩溃的声音。   “这事情你早便知道了?”容铖诧异询问。   宋时矜指尖刮过指甲, 点点头:“是, 所以今日才会安排这出戏。”   说到这儿,宋时矜看向他:“要不是我提前下手,今日这可就一定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了,所以你是心疼了吗?还是在怪我心狠手辣。”   容铖拧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将心里所想做的很明白了, 但是似乎没有想到, 宋时矜始终都没有看在眼里。   宋时矜收回目光:“没什么。”   说着她就要抬步往前走, 容铖头一回表现出不依不饶来,拽住她的手不松开,“你快点说, 不说清楚别想走。”   大抵是没料想到他会有这样的举动, 所以宋时矜愣怔一瞬才反应过来。   梦里看见那样的事情, 宋时矜多少都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所以刚才那些反问对她来说,也从来都不是什么不应该存在的。   “过去看看吧,宋清吟受了这样的委屈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宋时矜目光真挚,容铖忽然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果不其然,营帐里的宋清吟浑身抗拒外人的接触,情绪崩溃。   端亲王搂着她的肩膀将其桎梏住, 而太医满头大汗的蹲在床榻边给宋清吟上药。   那猎物夹子本就极其锋利,将宋清吟的脚夹在里头那么长时间,还没有人前去解救她,一直到失血昏迷的状态才被人救下,这情况定然很是危险。   端亲王一想到全部都还是自己吩咐下去安排的,就忍不住无比懊恼。   无论如何,他都从来没有想到过让宋时矜清白受损的法子竟会全部发生在宋清吟的身上。   现如今受伤不说,就连她的名誉都跌落至底。   端亲王咬着牙齿青筋毕露,他稍一抬眼,就看见营帐门口的宋时矜。   她那双略显淡漠的眸子望过来的时候,端亲王顿时有些失神。   看着那双眼睛,他忽然好像发现自己回到了曾经,甄以谣还活着的时候,那会儿甄以谣也时常用这样的目光盯着他,可是一开始她并不是这样的。   起先她也曾经唤过他一声宋翌哥的。   但直到后来,甄以谣发现了端亲王对她的龌龊心思,甚至不顾她已经是大宋皇后还要得到她后,甄以谣言辞激烈的拒绝了端亲王,她眼底便再也没了幼年时和善的光。   思及此,端亲王眼底恍惚。   而在一晃神忽然听见宋清吟喊痛的□□,端亲王收拢思绪,用力握紧了宋清吟的肩膀。   宋时矜这人仍是不能留,每每看见宋时矜那双眼,端亲王都会想起甄以谣。   有很多时候,端亲王并非得不了手,而是一旦被宋时矜盯上,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甄以谣看他时的那种漠然眼神。   他低低吐口气,不再胡思乱想。   宋清吟被太医拉扯住脚踝处烂了的肉皮时,疼的一个哆嗦,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忽然偏头看见宋时矜,却像是如壶灌顶般明白了过来。   宋清吟红着一双眼指向宋时矜:“宋时矜,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你说什么呢?”宋时矜慢慢拧起眉,周遭的人看过来时,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我好心过来看看你的伤势,谁知道你居然狼心狗肺随口咬定是我伤的你?”   容铖明白宋时矜一定有话要对宋清吟说,可以在这时候跟宋陵启带着侍卫将看热闹的人都疏散开。   等到营帐只剩下他们几人时,端亲王才沉声道:“清吟,胡说什么呢!”   他的声线低沉,说起话来半分情绪都没有。   宋清吟心里头更是委屈极了,低低抽噎着更是没有理智可言:“就是你,要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去猎林的南边,一定是你……对,还有那两个小婢女,一定也是你安排的。”   其实她心里根本没有底,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压根查不出来。   猎场这么多洒扫婢女,听来那番话时宋清吟激动到丝毫没有在意那两人是长的何种模样,此时若让她去寻人前来对峙,根本无人。   这话也不过是气头上一说,端亲王伸手捂住她的嘴,赶紧打圆场:“清吟一定是被疼的疯魔了,淑嘉可千万不要跟你姐姐置气才是。”   但谁知宋时矜当了真,眼圈一红道:“皇叔这话未免过于不公平了些,难道因为她受伤,所以胡乱说话给别人定罪就能被原谅了吗?姐姐这么大的人,难不成去哪里我还能将她捆住,让她听我的意思去?”   “皇叔怎么也不能因为我没有父亲,就随便的欺负我。”   宋时矜轻易几句话,就把这事情扯到了端亲王的身上来。   他一时脑袋生疼,咬牙道:“那你要如何?”   “我又能如何。”宋时矜瞧着实在委屈,小脸上全是眼泪,比起宋清吟的模样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端亲王自然是知道宋时矜都是装的,却也没办法当着面戳破,只得好生劝慰几句。   太医蹲在脚边处理伤口处理的浑身是汗,等一切结束后,他赶紧提着药箱离开。   宋时矜见没了外人,才又问道:“皇叔知晓猎场南边的陷阱是怎么回事吗?”   端亲王神情奇怪,拧着眉头:“瞧你这话,我怎会知晓。”   宋时矜幽幽收回视线,低低笑了笑。   “那姐姐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端亲王巴不得这人赶紧走,宋时矜刚离开,他就没忍住无声发了一场怒火。   看着这样恐怖的端亲王,宋清吟坐在床榻上一动不敢动。   “父王……我是又做错什么了吗?”   等到端亲王平息下来怒火,宋清吟这才敢小心翼翼的出声。   他一挥袖子转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宋清吟:“错?你能错到哪里?”   宋清吟无声嗫嚅。   端亲王攥紧她的肩膀,一声比一声低沉:“你知不知道本王为了等这一日等了多久,分明眼看着就要处理掉宋时矜那个小丫头片子了,可你偏生要横插一脚,跟西凉来的使臣搂搂抱抱失了清白,你现在说要怎么做?”   “原本西凉和亲,定下的可是宋时矜!”   “但是现在失了亲白的不是她,是你你让本王现在怎么办?”端亲王双手叉腰,惯来露笑的眼睛里面现在全是可怕的怒意,“猎场南边那么远的地方,别人都去不了怎么偏生就你去?”   宋清吟哽咽着小声开口:“是因为……是因为两个婢女说起容铖,所以我才……”   “容铖容铖你就知道容铖,你什么时候能为我想一想。”端亲王的手指险些没戳中她的脑袋,最后收回手指扶住自己的脑袋,“只要能解决了宋时矜,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对容铖着什么急。”   营帐内一时安静下来,端亲王喘了好一阵气,才伸手点着她:“你好自为之。”   “眼下我没时间跟你计较,但若是再有下一回,你自己掂量着来。”   宋清吟只要想到适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就起鸡皮疙瘩,“可是……西凉使臣那边我们要怎么办?”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端亲王狠狠瞪她一眼,“我会看着处理。”   说罢,端亲王转身离开了营帐。   宋清吟这件事情以及傍晚突如其来的大雨令这次的秋狩草草了之。   将得来的猎物各自分走些,雨停息后都重回了京城。   宋陵郅一直没有找端亲王问询宋清吟之事,这令他心里格外不安,再加上最近宋陵郅一系列的动静,让端亲王隐隐有种错觉,他似乎并不是那个设局的人,而是局中人。   直到过了戌时,宋陵郅才传召了端亲王。   端亲王迅速入宫入了养心殿,谁知殿内除却宋陵郅,还有西凉使臣与容铖。   他进门那刻,宋陵郅一个眼神看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端亲王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端亲王行礼后,宋陵郅一言难尽的开口问道:“泰安如何了?”   “情绪已经稳定住了,太医说伤了脚筋,休养一月便能好。”端亲王下意识将情况说得严重些。   宋陵郅嗯了声,抚着下巴没再开口。   到底是端亲王心中有鬼,见殿内安静便有些忍不住,出声问道:“不知陛下这么晚召臣入宫是有何事?”   “皇叔啊……”宋陵郅低低唤,犹豫片刻后道:“西凉王来信,说有意与我大宋联姻。”   端亲王眼皮一跳,瞬间抬头:“陛下何意?”   他的视线紧紧锁住宋陵郅,这件事情是他之前与西凉王商议好的,但没料想到那一同入京的将领丧了命,而西凉王收不到消息,先一步给宋陵郅递了信笺。   端亲王提着一口气,容铖稍稍侧了身子,语气淡然:“今日泰安郡主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是与西凉使臣,微臣觉得,怕是在没有旁人比泰安郡主更合适不过。”   “万万不可!”端亲王面部的肉抖动一瞬,惊诧出声:“清吟她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那,那岂不是更不能作为联姻人选前去西凉,若……若真去了岂不丢脸。”   宋陵郅叹息,“这事情朕了解过,西凉风俗不同,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皇叔不必担忧泰安会因此事受委屈。”   话音落,端亲王霎感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清吟活该(竖大拇指   最后一波对抗来袭后就完结啦,爱你们~   -   中午好宝贝们,我抽空写的,现在去上课了。 第46章   没想到和亲之事竟会这样处理, 端亲王此时脑子里混乱一片,他僵硬的站在原地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置才好。   宋陵郅眼神淡漠的落在端亲王身上,心中忍不住冷嗤。   这一切都才刚刚开始,难不成他就已经受不住?   “陛下, 微臣觉得此事可以再议, 其实……”   端亲王话还未说完, 容铖忽然插断:“端亲王,大宋宗室女如今唯有二位, 大长公主尚未有子嗣, 除却先帝膝头的淑嘉长公主,那便只有泰安郡主一人。”   “难不成,王爷是想让长公主前去和亲?”   端亲王的视线与容铖的对上,他顿时沉下了脸色。   既然宋时矜享受了旁人没有的荣耀与尊贵, 那凭什么不能由她前去和亲, 况且正是因为先帝只有这一位公主, 才打小疼爱得紧,千尊万贵的长大。   这一切,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端亲王心里想着。   “陛下认为呢?”端亲王抬起头, 视线隐忍。   宋陵郅眉心紧拧, 看起来着实不知所措:“这……”   就在这时, 西凉使臣忽然开了口:“皇上,我听闻大宋女子视清白极重,若是泰安郡主留下,那岂不是让端亲王会抬不起头来。”   端亲王瞬间将视线转移至他的脸上,眼底的怒火就差那么一些就快要掩盖不住。   “臣附议。”容铖也跟着接话。   谁都没想到西凉使臣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铖说完,余光仔仔细细的留意着使臣,心里着实担心这会不会是端亲王与西凉王有一个不为认知的计谋。   然谁知, 这似乎只是使臣随口的建议罢了。   不过此时商议结果未出,端亲王想到这儿才慢慢收拢思绪,沉声道:“陛下也如此认为?”   “皇叔,朕其实也觉得泰安更为合适。”   宋陵郅轻而易举的将端亲王所有的念想尽数打入深渊。   他手指微微颤抖,哑着声音抓住最后一丝渺茫的机会问道:“可是长公主殿下如今尚未婚配,却让作为郡主的堂姐和亲,这也有些说不过去。”   “无碍。”   宋陵郅最终拍案决定:“皇叔若觉得泰安以郡主身份前往西凉和亲会委屈了她,那朕就晋封泰安为长公主,出嫁规格以淑嘉为标准,皇叔您看呢?”   端亲王被宋陵郅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一时间心梗到难以言喻,这招偷换概念果真厉害,端亲王丝毫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   宋清吟被晋封长公主,那就是拥有宋时矜同等的尊贵,出嫁西凉,但凡过去就是王妃的礼遇。   可若不嫁,那留在京城里头,势必连夫婿人选都不会有。   一个曾经当众被别的男人抱过的闺阁之女,还有谁会不顾前嫌的娶她为妻。   端亲王心痛的来回思索,看见宋陵郅强硬的眼,他只能咬牙。   “一切但凭陛下决断。”   容铖松了口气,宋陵郅的嘴角缓缓勾起弧度:“既然皇叔都这样说了,那朕便着钦天监与礼部商议安排吉日,待吉日定下,也该吩咐内务府准备嫁妆了。”   “到底是宋家仅有的女儿,可不能委屈了泰安。”   端亲王盯着宋陵郅虚伪的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却硬是笑不出来。   -   端亲王府。   姬氏得到消息,先在屋子里大哭了一场,等到端亲王回府,两人这才一道来了宋清吟的院子。   “嘭——”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屋发出剧烈的声音。   端亲王脚步一顿,掀开门帘往里走。   宋清吟斜着身子靠在贵妃榻上,小腹以下盖着貂皮毯子,墙角碎了一地的瓷碎片。   丫鬟正蹲在地上收拾,宋清吟小脸煞白,揪着毯子的手微微颤抖。   “闹什么呢?”端亲王本就心情不好,看见这一幕顿时更加不悦,下意识出声责备。   宋清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今日皇上是何意?难不成当真要将我嫁去西凉不成,宋时矜她作为长公主为何不和亲,凭什么是我?”   端亲王还没来得及说这件事情,就被宋清吟噼里啪啦的几个问题砸的怒火冲天。   “凭什么不是你?混账东西你以为本王就不丢脸吗?”端亲王按着胸口粗粗喘气,谩骂道:“让你自作聪明非要去见容铖,要不是你本王的计划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打乱。”   宋清吟原本就因为脚伤而脾气暴躁,又被端亲王这么一顿骂更像是吃进了一颗苍蝇。   但她不是咬牙吞下的性子,当场就与端亲王怼了起来。   “你的计划你的计划,你眼里心里就只有你的计划没有我这个女儿对吗?”   “当初还不是你一直说要不择手段的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可现在我不仅没有得到反而被倒打一耙,你为什么不能反省你自己?”   端亲王没忍住,上前两步站在她跟前就是一巴掌。   啪的脆响让旁边兀自落泪的姬氏回过神来,赶紧推开端亲王将宋清吟抱在怀里,心疼的上下抚摸。   “王爷,你怎么能打她呢。”   端亲王指着她:“我打的就是这个不孝女,事到如今竟还不知羞耻,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当初简直就不应该生下她,我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儿。”   怨气就像喷泉迅速喷涌而出,两人各不退让,顿时陷入死局。   反倒是哭成泪人的姬氏慢慢冷静下来,询问道:“难不成此事就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什么余地?”   端亲王冷声,“明日宫里晋封的圣旨就来了,难道要抗旨不遵?”   姬氏面色久久泛着白缓不过劲儿来。   “事已至此,你就只能嫁了。”端亲王声音缓慢,期间还夹杂着疲惫与无奈。   他抬起眼盯着宋清吟明丽的面容,一字一句:“西凉路途遥远,往后过的好与不好就只有你自己能掌握住了,过得好便好,若是不好,谁也不能为你出头。”   “你……好自为之。”   端亲王这话说到了宋清吟的心坎中去,她一下子崩溃的抱住姬氏大哭出声。   “可是……可是我要怎么办才好,西凉山高水远,我一个人那么孤独,我会活不下去的……”   宋清吟哽咽着出声,姬氏捏着帕子默默垂泪。   端亲王看着母女两个,莫名就想到了甄以谣。   那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在先帝面前都很少落泪,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更是没有。   可当初宋清吟将甄以谣的举止学的入木三分,端亲王也明白她在刻意为之。   但他从来没有阻止过,因为甄以谣这人从始到终都是他得不到的执念。   于是对她的宠爱,除却唯一的女儿外,多多少少就夹杂了曾经对甄以谣的好。   而但凡是掺杂了不纯粹感情的宠爱,等有朝一日梦境破碎,便是比原本失去的代价还要痛上三分。   端亲王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一幕,于是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了会儿,宋清吟逐渐冷静下来,眼睛里头泛着精光,伸手抓住姬氏,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母亲救救我,我不想嫁走。”   姬氏抬手帮她顺好鬓角的发,“可是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圣上亲自决定,没人能改变的。”   “可以的。”宋清吟病急乱投医,手上越发用力:“你帮我准备马车,我先去外面的庄子上躲一段时间,就说我患了痨症得静养,等和亲的风波过去我再回来。”   姬氏被她说的开始心动。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姬氏怎么可能不心疼,况且她就这么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得救她。   想起适才端亲王的态度,姬氏抿唇。   她想了会儿,道:“今夜我给你准备,悄悄儿的。”   宋清吟眼里慢慢亮起光芒来。   -   长公主府上。   云霄推开门漫步入内。   宋时矜喝了口汤,侧目瞧她一眼:“那头知道了?”   “可不是。”云霄净了手,将袖口挽好给宋时矜布菜,“安排去的人回话说,端亲王已经妥协了,与泰安郡主在府上大吵了一架,极其严重。”   宋时矜挑眉,神情颇为好奇:“说什么了?”   云霄将得来的话与宋时矜仔细讲了,又说了最后端亲王妥协后,同宋清吟将的那番话。   本以为宋时矜应该会高兴,谁知听到最后,她嘴角的笑意一点一点变淡,就连神情都在慢慢冷却。   “殿下怎么了?”   云霄询问。   宋时矜回味着端亲王对宋清吟说的那番话,忽然冰冷的笑了开来。   现下终于让他们尝到了分离的滋味,山高水远,好自为之,原来端亲王心里是知道的。   宋时矜始终以为,端亲王根本不知道西凉有多远,她嫁过去有多孤独。   记忆中出嫁时,宋陵郅不愿与她再见,宋陵启送她出城。   仍记得在高耸的城墙下,宋陵启握着她的手,眼眶泛红的将她揽进怀中,手指用力紧紧扣住宋时矜的肩膀。   宋陵启生来不懂何为情爱,骨子里仅剩的温柔没给虞绵,都尽数留给了宋时矜。   但那日,也是宋时矜第一次见宋陵启情绪失控。   而边关分别时,容铖站在她面前,同样说了那样的一番话。   与自己最爱的人分离有多痛,其实不过如此。   可宋时矜每每想起那事情,她就觉得无比心痛。   “瞧见了吗,有些事情他们不在意,只不过是因为那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们身上罢了。而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们霉运终于缠上,我倒是要看看,还能继续不在意别人的痛吗。”   宋时矜说的莫名其妙,云霄不知如何接话,便索性等了阵换了话头:“不过还听见泰安郡主想要逃跑,王妃承诺今夜会给她安排马车。”   “逃跑?”宋时矜玩味笑起,“她要是跑了这事情可不就落我头上了。”   “让她跑吧,等出城后挑断脚筋再送回来,可悄悄的别被人发现,也别让她丢了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啦。   再求一下我的预收可以吗?戳戳专栏,下本开的现言《为她沦陷》和古言接档文《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都想被宠爱TvT   这章发红包,爱你们~ 第47章   云霄明白宋时矜的顾虑, 所以在率领两名暗卫前去截断宋清吟的路时,说的明明白白。   宵禁前一刻钟。   端亲王府后门口忽然出现一匹马车,家丁站在后门口四处张望,而后确保无人才伸手示意让姬氏带着宋清吟出现在门口。   等宋清吟坐上马车, 撩开帘子看着姬氏:“母亲, 我要走了。”   “一路保重, 我安排了人在城门口接应你,庄子那边也有人早已接到消息会照顾好你, 等日后风波已过, 母亲来接你回府。”   姬氏眼角沾着泪水,她看着宋清吟的脸莫名有惆怅开来。   母女两个最后交换了眼神,车夫牵起马鞭用力一扬,马车在夜色下飞快前进。   云霄三人立在屋檐上, 只等马车加速后迅速先一步出城门。   就这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直到出了城, 暗卫率先去将接应之人绑进小树林里,换了衣裳,云霄又将头发尽数盘起。   车夫看着城门口的三个人, 低声询问:“是王妃安排来的接应吗?”   “是。”云霄低垂着自己的脑袋, 压低声音刻意装出的男腔根本无人察觉出来。   车夫松了口气, “那咱们快走吧。”   云霄三人骑着马跟在后头,走了少许路程,云霄才将迷烟送进马车内。   中途休息时,车夫问及云霄还有多远的路程,趁着这时间暗卫上前直接将车夫锁喉拉入树林间。   留意到马车内没有动静,云霄拉开车帘,宋清吟与丫鬟已经靠着车厢晕了过去。   她笑了笑, 伸手一把将宋清吟从里面拉出来摔在地上。   稍稍弯腰撩起宋清吟受伤的那只脚,从长靴筒里摸出匕首,亮着锋利的光。   这中间除却流了血外,云霄都处理得很好。   她只废了宋清吟受伤的那只脚,若是两只都废那必定会引起众人怀疑,给她重新包扎好,将人拽上马车。   处理好一切,趁关城门的最后一刻云霄将马车带了进去。   她没有直接回端亲王府,而是将马车停在闹市。   次日一早宋清吟是被车窗外的喧嚣声吵醒的,迷烟太重,身旁的丫鬟都还昏昏欲睡。   她揉了揉眼睛直起身,只感觉受伤的地方痛意很奇怪,拧着眉头朝车窗外看,竟发现自己还在京城内。   宋清吟浑身一怔,用力将丫鬟晃醒。   “你看看,我们这是在哪里?”宋清吟颤着声音道。   丫鬟觉得不对,也跟着往出看,看完以后脸色瞬间煞白:“郡主,这是……”   “啊——”宋清吟按着脑袋失声尖叫。   马车外的行人听见声音顿时驻足侧目,更甚至于还有人前去府衙找了人来。   经过这番折腾,端亲王自然是知晓了宋清吟逃跑的事情。   他亲自前来把人接回府,狠狠地发了一通火后,着人将她的院子里里外外都封了个严实,伺候的人全部重新换了一批才放心下来。   宋清吟使劲拍着门,歇斯底里的尖叫:“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端亲王火气上头,转身回来狠狠地在门框上踹了一脚:“混账东西,你把老子的脸都丢尽了!”   今晨端亲王刚被府衙的人通传,说他的女儿在闹市上过了一整夜,随后端亲王亲自去接宋清吟回来后,宫里又来了人,是宋陵郅身边的内侍。   两道圣旨念下,端亲王彻底心死。   一道是晋封宋清吟为泰安长公主,另一道是赐婚,下月初九送她出嫁。   可偏生这人一点也不守本分,前前后后端亲王都被这京城的人看笑话看了个遍,先是嫡女与西凉的使臣举止亲密,再是逃婚受阻在外过了一夜。   端亲王气急败坏的在门外骂:“你从现在开始如果再不安分点,嫁过去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你。”   门内渐渐安静下来,宋清吟扯着毯子泪流满面。   -   宋清吟与西凉和亲一事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原本这次西凉入京,就有人怀疑许是打着这个目的来的,但一致认为是宋时矜的较多些,毕竟她是宗室公主。   但谁也没想到会是宋清吟。   宋时矜靠在养心殿内的木椅上,面色淡淡:“下月初九?”   “这个日子不错,能有时间让内务府准备。”宋陵郅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   “那皇兄觉得可以便可以,我并无异议。”   宋时矜这几日总是懒懒散散,面对着宋陵郅这样,对容铖也是这副模样。   偶尔被宋陵郅提起,她也是笑笑就直接揭过。   容铖不打紧,宋陵郅再如何疼爱她,到底是帝王,心里面多少都会有些烦闷与不耐。   此时看见宋时矜又是这副模样,抿着唇角起了火气:“你近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整日皇兄皇兄的叫,往日里父皇如何纠正可都不见你更改过。”   宋时矜缓缓抬眼,眼底露出丝丝异样的情愫:“这样不好吗?”   “不好。”宋陵郅隐忍下火气,“从前的那个妹妹去了何处,你究竟是怎么了。”   能被宋陵郅这样询问的,除却姚皇后也就只有宋时矜一个。   她心知肚明,本不想再提起,可被这样询问的也有了几分不悦,终于吐出口气盯着宋陵郅。   “提起和亲一事,皇兄可曾想过要我前去?”   宋陵郅对上宋时矜认真的双眼,他拧眉:“未曾。”   宋时矜笑出声:“当真?”   不知怎么,宋陵郅看见宋时矜这副模样,忽然想起她生病时半梦半醒间问出的那句话。   容铖说出的话也在他耳畔来回响起,宋陵郅恍然间明白了过来。   “淑嘉,你是不是也能……”宋陵郅多少还是觉得有些突兀,抿抿唇继续问,“是不是想起了那些事情?”   宋时矜眨眼:“哪些事情?原来皇兄也是知晓的。”   宋时矜这样的回应让宋陵郅顿时明白过来。   定是因为这个。   当初容铖对他说起时,宋陵郅根本不信什么梦境能够预测未来,但是如今桩桩件件都证明那是真的,包括端亲王游说他令宋时矜和亲一事。   时至今日,宋陵郅早已经不会不再相信了。   他顿了顿才软声道:“淑嘉,你听哥哥说,那一切都是阴谋,是因为想要让你离开大宋的阴谋。”   “可是皇兄也还是中了计让我嫁了出去。”宋时矜勾起唇角,笑的凉薄,“我曾经以为我在你心里面,到底是最疼爱的妹妹的,但是呢,你是这样,容铖也是这样。”   宋陵郅回想到容铖这几日吃瘪的模样,叹息道:“他又如何?”   “他?”宋时矜微微一笑。   “婚期定了?”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什么?”   “我知道了。”   “容铖,这些年来是我一直在麻烦你。”   “多谢包容。”   他前世的冷漠每每回想起来,都让宋时矜无比受伤,她心里很痛,痛的时候恨不得将这个人彻底从心里面拔出去,哪怕是留下一个黑窟窿也好过他永远如同一根刺种在心里。   可但凡伸手,宋时矜就发现远比恨他,失去他更让宋时矜难以接受。   所以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办法用正确的姿势去面对他。   宋陵郅看着宋时矜多变的神情,沉默片刻慢慢起身,走到她对面来蹲下,双手紧紧握着宋时矜的手。   “淑嘉,哥哥这一生可以有很多在意的人,也可以有很多难以忘怀的人,可我只有你这么仅有的妹妹。你不相信也好,怎么都好,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逆鳞除却皇后,就只有你。”   宋陵郅神情认真,宋时矜看着他,看着看着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她低着头,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我记得我说……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宋时矜低低抽噎,“可是我都已经转身离开了,你还是没有追上来,你还是放我走了。”   “对不起。”宋陵郅声线喑哑。   宋时矜头一回在他面前这样痛哭出声,宋陵郅着实有些无措。   姚皇后惯常坚强,模样更是一如既往地清冷,他偶尔也会安慰姚皇后,却是从未像这样哄过她。   宋时矜实在是再忍不住,瘪着嘴搂住宋陵郅的脖子呜咽哭出声。   “哥哥……”   “嗯。”宋陵郅拂过她的头发,“对不起。”   在养心殿待了好一阵,宋时矜整理好情绪才离开。   可刚打开门,就见容铖满面疲惫的站在她面前,很明显的神情间带着懊恼与后悔。   宋时矜就那么立在门口,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容铖。   他们一同长大,比起旁人总是多那么些情分,可就是这么个人,叫宋时矜没办法去再看别人一眼,纵使他曾经放弃过自己,宋时矜也没办法轻言离开。   两人沉默着对峙片刻,容铖忽然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着人往出走。   “去哪里?”宋时矜低声问。   容铖抿着唇角一声不吭。   看着这条熟悉的路,宋时矜就忽然想起少年时。   两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容铖作为太子伴读曾在东宫住下,许多时日里,她与容铖就像今日这般并肩而立。   宋时矜步子不及他,每每容铖走得急,一段路后他便停在原地沉默等她,一等就等了数多年。   后来他十七岁一战成名,成为先帝亲封的少年将军,手握饮血利刃,性子愈发沉稳。   宋时矜与他就再也没有那样闲暇的浮生岁月。   若说他不爱自己,那为何会有那样的岁月。   若说他爱,却并没有救她于水火间。   到了路的尽头,容铖像是知道宋时矜在想什么一般,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人抱住,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这条路,少年时我曾陪你走了好些年。”   “以后,我都陪你走成吗?”   “什么?”   容铖一字一句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失望了,没能护好你。”   宋时矜忽然睁大眼睛,这样的温柔对待令她的泪水瞬间涌出。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的红包下午发,我去上课了。   中午好~ 第48章   宋清吟大婚前。   范太后宫中。   “你可想清楚了, 若是心急动手,只怕是会死无葬身。”范太后手中仍抬着杯盏,目光怔忡。   端亲王咬咬牙齿沉声道:“如今还能有什么心不心急,我唯一的女儿都被送走大宋, 这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范太后愣神:“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   这话让端亲王沉冷的神情多少出现了裂缝, 想到那个刚满六岁的孩子, 端亲王抿唇:“我会安然无恙。”   范太后张张嘴,到底是没再继续劝阻。   她明白, 端亲王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什么人能够让他驳回心意的。   思及此范太后微微叹息, 垂眸放下杯盏。   “那你可想好对策了?”范太后随口问了一句。   端亲王抬起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范太后笑笑,点头应好。   对于端亲王的宏图大略,范太后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 只要他需要, 那范太后就会给他最大的帮助。   -   婚期将至, 宋清吟的脚却仍是不见好。   宋陵郅安排了太医前来给她医治,检查后端亲王得出的结果不过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还需好生休养, 待完全好后必定不会影响行走。   然顺道前去给宋时矜请平安脉, 太医低声道:“泰安长公主的脚因未及时医治, 眼下已经彻底废了,微臣给其重新换了药,会让她的脚偶尔察觉到疼痛感,待药劲过去,怕也是已抵达西凉了。”   宋时矜听闻他这熟稔的称呼,淡淡抬眸扫过太医。   “郡主的身子便就要靠太医医治了,可千万不要让人发现才是。”云霄见太医还没有察觉到宋时矜的情绪, 出言提醒。   太医后背一凉,瞬间反应过来:“长公主殿下放心,泰安郡主那边老臣会多加留心。”   话音落,他缓缓抬头瞄了眼宋时矜的神情。   果不其然,正坐在案几前摆弄花枝的宋时矜浅淡勾起唇,模样似乎很是愉悦。   太医松了口气,给宋时矜请了脉才离开。   宋时矜将花纸修剪好,重新摆好放在窗口。   起身行至梳妆匣前,随意打开其中一个,翻出枚玉佩,指腹轻轻摩擦着。   犹记得当初正是因为这枚玉佩,才不知所以的被西凉嫔妃犹如眼中钉般的对待着,直到入了冷宫,宋时矜才反应过来,西凉新王曾经也有过这样一枚,钦天监说此物是不祥之物,西凉新王当着众人之面毁了它。   虽不明白这是什么理由,但宋时矜还是因为这个,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非人待遇。   想到这里,她抚摸着玉佩的手指顿住,反手递交给云霄。   “将这个交给容铖,以他之名送给宋清吟,务必告知一定要贴身佩戴。”宋时矜勾了勾唇,冷笑着,语气中流露出几分酸意,“也就设计宋清吟时,他在我这里还能有些用处。”   云霄抿唇偷笑,双手接过:“殿下为何不亲自送去?”   宋时矜转身,“我若是送去,别说宋清吟,恐怕端亲王都会认为我是别有用心。”   “这东西然能给宋清吟带来好运,只能交给容铖了。”   十月初九,宋清吟出嫁。   送亲场面堪称震撼,到底是刚晋封的皇室公主出嫁,又是嫁去西凉为王妃,自然是壮观不已。   出阁前,宋时矜前去探望宋清吟。   她坐在镜子前面如死水的让喜娘梳妆,而宋时矜推门而入,一袭殷红衣裙入了她的眼。   宋清吟麻木的神情终于有了丝波澜。   抬手让喜娘停手,她回头盯着宋时矜,嘴角扬起:“是你啊。”   宋时矜挑眉:“姐姐好像很不希望我来?”   宋清吟收回笑意,眼底泛着异样的情绪:“怎么会。”   “其实说到底,宋时矜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嫁去西凉并非是坏事,但你留在大宋,可也不一定就会嫁给容铖,也不一定继续过你尊贵无比的日子。”   宋时矜稍稍歪了歪头,缓缓笑开:“姐姐怎知是我要嫁给容铖?”   “你……”宋清吟咬牙。   宋时矜眯眼,“你说错了,从始到终都是他要娶我。”   这样的话让宋清吟红了眼睛,一个没忍住站起身指着宋时矜:“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当然。”宋时矜上前几步站在她跟前,“你跟我之间,赢者只能是我。”   因为她得赢,赢得必须是她。   否则的话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得死于葬身之地,想起那战场上的皑皑白雪与鲜血淋漓,她躺倒在容铖怀中的模样。   这一次,宋时矜不敢赌,也赌不起。   输了所有的样子极其狼狈,宋时矜也不希望自己再一次输掉。   最后看了眼宋清吟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宋时矜淡声道:“山高水远,望你保重。”   话毕,宋时矜转身离开。   出门的那一刻,宋时矜忽然察觉到。   送走宋时矜的日子里,她的少年时算是彻底结束了。   宋时矜离开王府入宫,站在高耸的城墙上,盯着偌长的送亲队伍渐渐远去。   “觉得爽快吗?”容铖站在她身侧问。   宋时矜回头看他:“并不,只觉得疲惫。”   容铖抬手拂过她的后脑勺,轻轻滑至细嫩的脖颈处捏了捏,笑着道:“我听说江南每年三月春光最好,待明年我带着你去看看外面的世间如何?”   “到时看心情。”宋时矜仰着脖子,一副傲娇样。   容铖盯着她,眉心微动,收回手负在身后换了话题:“范家与姬家开始有动静了。”   “怎么?”宋时矜彻底转过身子看向他,眉心轻拧。   容铖伸手拂过她的眉,笑了笑:“范家现任家主以小辈成婚,但府上缺家丁这个理由开始四处寻牙婆,我着人前去打探过,实际上是在暗地招兵买马。”   “你安排人盯着了吗?”宋时矜神情认真。   听见她这下意识的问话,容铖神情稍显郁闷:“在你眼里面我就是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吗?最起码我可是也能上场杀敌的。”   “我可没说,到底战神的称呼从来没人质疑过。”宋时矜打趣。   容铖无奈抿唇,决定不再自取其辱:“我已经让人暗处跟上了,也打听清楚了范家买下的人马都安置在何处,等时机成熟,陛下决定彻底将其一网打尽。”   宋时矜似懂非懂。?轻?吻?最?萌?羽?恋?整?理?   容铖给她额头一个稍显凌厉的弹指,“所以啊,后面的日子里我会很忙碌,如果你有要事,随时来军营寻我便可。”   被他安排的满满当当,宋时矜照例仰起头凑近嘟囔:“我才不来找你呢,我可是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人,又不是整日里都得围着你转。”   自从上回在养心殿外,容铖知晓了宋时矜也记起了前世回忆后,两人坦诚以待的结果便是,容铖每每腻着宋时矜都会被她不留情面的嫌弃。   而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   容铖双手掰回她的脖子,弯腰与她对视,笑着道:“以后你不用抬起头看我。”   “嗯?”宋时矜愣了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容铖笑的眉眼愈发温和:“日后我会为你弯腰的。”   -   后面的日子果真如同容铖所言,彼此都过的很忙碌,不仅是容铖需要在军营里开始练兵部署,还要与宋陵郅在养心殿里密谋这场内部战争的解决方案。   而宋时矜也在很用心的练匕首与剑术,她担心日后双方冲突四起,宋时矜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与身边人,却让容铖等人担心她,成为累赘。   日月如梭,转眼就到了这一年的年末。   家家户户准备着迎接新年,就连宫中都不例外。   大臣们再次上表请求宋陵郅选秀事宜,姚皇后依旧稳坐中宫,与宋陵郅的感情越来越好。   直到十二月中旬,姚皇后在霜姑被囚禁多日后再次晕厥,令这表面平静的京城里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清晨,宋时矜得来消息,匆匆忙忙的赶入宫里。   她先去宫里看望了姚皇后一面,才去养心殿见过宋陵郅。   刚入内,才发现宋陵启与容铖也在。   宋时矜行过礼,焦灼的询问:“嫂嫂怎么样?”   “中毒所致。”容铖拧着眉头,面色冷淡至极。   宋时矜回想起上一次姚皇后的晕倒事件,才后知后觉的与容铖对视一眼,抿唇道:“那便是从上一次祭祀开始,嫂嫂就已经中毒了?”   容铖点头。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尤其是宋陵郅更是草木皆兵。   宋陵启犹豫道:“这事情……总不会是与端亲王有关系吧?”   “不可妄言。”宋陵郅皱眉打断他的话。   但这个念头一提起,就像是藤蔓一般开始窜起,勒住宋陵郅的脖颈令他动弹不得。   容铖低垂着眼,指尖蜷缩轻轻捻起。   还记得前世昌州转运使也是如此,多次晕厥过后便是死亡。   可眼下,姚皇后的症状接憧而至,就好像是患上魔怔一般,只要有人患上这病,那就一定是里死亡不远。   容铖想起前世那位名医,他抬眼郑重道:“陛下,微臣有一名医可以一试。” 第49章   犹记得前世宋时矜和亲离去时, 容铖前去寻找的那位名医,此时正在京城内。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寻来他并没有耗费太长时间。   等容铖带着白先生入宫,姚皇后正好昏迷三日。   宋陵郅刚刚离开皇后宫内, 前朝诸事繁多, 还要等他前去处理, 之狠无法分身来照顾姚皇后。   不过好在等他离开,宋时矜后脚便到。   “来了?”宋时矜诧异询问。   容铖点头示意, 却再看向宋时矜的那一刻眼底透出淡淡疑惑, 她将这眼神看的一清二楚,于是等白先生入内号脉时,宋时矜拉着容铖走到长廊尽头询问。   “你做什么那个眼神?”   容铖抬手挠挠眼底,有些纳闷:“昨日寻来白先生, 问起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京城, 听他说起从很久之前就有人在寻他。”   宋时矜也是诧异不已:“是何人?”   “不清楚。”容铖抿抿唇, 神情困惑,“难不成还有人从一开始就知晓姚皇后会中毒晕厥?”   “若真是这样的话……”宋时矜心里像是打起鼓来,她迟疑道:“也不知是敌是友。”   这话说的不错。   如果一早去寻找白先生的人是敌人, 那便复杂了。   要么是下毒之人, 要么是知晓这一切却不曾宣之于口的人。   两人谈话期间, 白先生已经号完脉,提着药箱在殿内写好药方,亲自交到宋时矜手上。   “皇后娘娘所中之毒令脉象变得乱杂,若是想要根治,或许会麻烦得多,但草民会尽力一试。”白先生看见宋时矜神色沉顿,又道:“且不说恢复原样, 但至少能继续好生生活。”   宋时矜松了口气,反手将药方递交给云霄。   双手交叠微微欠身道谢:“大恩不言谢,若是白先生当真能医治好嫂嫂,我必有重谢。”   白先生笑着侧身避开宋时矜的大礼,摇头,“长公主不必客气,救死扶伤乃草民的本分。”   他急着回去思索医治方法,话毕行了礼便被庆俞带着离开。   宋时矜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宫门才缓缓开口:“这位白先生当真神医?”   “神医说不上,但这些病症白先生当都见过。”容铖偏过身子盯着宋时矜,莫名失笑,“当年他没能救下皇上,是因为你的离去给他带来太大的打击,郁郁寡欢以至于气结于心离世身亡。”   这些都是宋时矜不知道的过去。   她回望着容铖,其实宋时矜心里明白,对于容铖现在的笑意来说,定然是前世诸多苦涩换来的。   他还能笑,并非能说明如今多开心,只能说苦难过去了。   思及此,宋时矜嘴角带着涩意。   伸手捏住容铖的手指,缓缓捏了捏而后紧握在手心。   -   许是毒素过重,白先生日日前来为姚皇后施针逼毒,也不过是脉象平稳不少。   一直到十二月底,即将临近次年岁首,姚皇后才在众人的努力下转醒。   她醒来时宋陵郅正在床畔陪她。   刚一睁眼,就看见宋陵郅那双泛着血丝的眼。   姚皇后心中涩意翻涌,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张张嘴,却因许久未曾开口说话而不知如何发声。   宋陵郅俯身,额头抵在她的手背上:“别急,慢慢说。”   丫鬟递来温水,宋陵郅小口给她喂下些许,又让白先生来把脉。   白先生笑着道:“底子到底是差了,日后若是想要怀孕生子,怕是得好好调理才是。”   “现下只要能让她安然无恙的醒来,那就是朕的心愿了。”宋陵郅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起身对白先生道:“救命之恩,朕永志不忘。”   白先生在世间飘荡许久,救苦救难从未有过怨言。   如今他为了姚皇后的身子在皇宫中滞留许久,如今既然姚皇后的身子大好,那便是分别的日子。   离开那日正是除夕,姚皇后已能下地行走,白先生给姚皇后留下三张药方。   细细叮咛道:“这些都是极常见的药材,娘娘若是相信在下,依次服用下这汤药,静待年底,腹中定然有望。”   姚皇后的手指拂过小腹,她抿唇笑起:“多谢白先生。”   “那在下告辞。”   白先生点头作别,一如来时轻飘飘的模样。   回到宫中,才发现宋时矜在殿中等她许久。   “妹妹来了。”姚皇后挑眉。   宋时矜起身行礼,而后扶着她的胳膊紧挨着姚皇后坐下,“长乐宫冷清,便过来与嫂嫂说说话。”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姚皇后执起茶盏,抿口花茶,“去年的除夕晚宴上,你为难范柔安的场景可还历历在目。”   宋时矜红了红脸:“嫂嫂又打趣我。”   “成了。”姚皇后陪着她笑了阵,正经了脸色,“说罢,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宋时矜顿时眸色轻闪,没想到姚皇后会看出来。   她嘴角的笑意停顿片刻,也不再装腔作势,认真道:“白先生入宫前,容铖曾经问过他为何会在京中,白先生道一早也有人寻他,正巧在此处。”   “但妹妹心里知晓,这不是碰巧。”   姚皇后放下茶盏,清冷眉眼略显生疏,“那你这话是想表明什么?”   “嫂嫂就告诉我实话吧。”宋时矜抬起眼,目光紧锁在姚皇后的脸上,丝毫不肯挪动半分,“起初寻找白先生的那位,是嫂嫂自己个儿吧?”   大抵是没料到宋时矜会这样说,但也有可能是被她戳中心事,姚皇后的面上闪过奇怪。   “你怎会般问。”姚皇后轻笑。   “我无事又为何要给自己寻郎中来治病?”   宋时矜知晓姚皇后不会立时三刻便承认,所以再来此处之前,她将梦里头的东西全部都重新捋清楚。   直到三次之后,宋时矜才发现这一切似乎都在姚皇后的股掌中。   姚皇后此人,宋时矜不怕她会叛变宋陵郅。   只猜想她是否一早就知道什么,但是为了保全某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才久久忍耐着。   思及此,宋时矜垂眸细声细气的问:“嫂嫂是为了救哥哥吧?”   “……”破天荒的姚皇后一句回应都没有,她沉默着。   宋时矜轻笑:“我就知道。”   “有人给哥哥下毒,你知晓,但你不想让哥哥中毒身亡,所以才一早就从中截下那每一次的毒药。下毒之人是嫂嫂的陪嫁嬷嬷霜姑,对吗?”宋时矜仔细分析,“但至于嫂嫂为何喝下毒药都不肯将其倒掉,妹妹实在不明白。”   姚皇后见此事瞒不下去,她坐直身子眼底漠然:“我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你也是,那何必要将一切都知道的那么清楚,有些东西不知道其实要好得多。”   “可是你不能这么欺骗我们。”宋时矜猛地站起身,“还是说你也是端亲王的人?”   姚皇后瞬间抬眼,“我不是。”   宋时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转身就走。   她这一走,姚皇后以为她是要前去告知端亲王,惊的立刻起身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宋时矜的步子猛地停下。   姚皇后皱眉,咬牙道:“我不是端亲王的人。”   “霜姑给皇上下药,被我截下后,为了不让霜姑告知端亲王药没有交给皇上,只有我喝下,霜姑能复命,我也能救下皇上。”   虽然这理由着实有些牵强,但宋时矜仍是信了。   突然转身道:“嫂嫂莫不是疯了,你可知晓你在哥哥眼里是何等重要的人,如若你有事,你要让哥哥怎么走过那么长的余生。”   姚皇后双腿发软,还有许多的事情她不能告诉宋时矜,幸好她没有追问,而是换了别的话。   那一刻,她瘫软的坐下去,低低道:“可我不能看着他去死啊。”   宋时矜微怔,神情恍惚。   -   大抵是因为适才在皇后宫里的对话,参加晚宴时宋时矜的情绪并不比以往高。   就算是容夫人今夜在场,宋时矜也依旧眉间恹恹,懒散的举杯敬酒。   范柔安仍旧坐在那头的位置上,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这次宋时矜率先收回目光。   这人说她蠢,此话虽不假但她也是个可怜人。   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是暗波汹涌。   容铖坐在宋时矜右手下方,他的视线在对面的端亲王身上停留片刻,这一眼被宋时矜瞧见,敬酒时才有空问及发生了何事。   这些天宋时矜照料姚皇后,无暇顾及容铖与宋陵郅所商议之事。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似乎并不如同她所想的那样简单。   譬如仔细留意下,端亲王与范太后偶尔的对视,宋陵郅与宋陵启抬起酒杯时,眉眼间的提防。   中途离场吹风醒酒时,容铖跟了出来。   宋时矜偏头,“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容铖大抵是喝得有些多,但好在眼神依旧清明,扬扬下巴:“走走吗?”   宋时矜无奈,跟着他绕着石子路一圈又一圈。   直到一阵冷风吹起,容铖将她拉进红梅园,寒意稍稍消散开。   容铖笑:“你这是什么脸色?”   “我这是给你看的脸色!”宋时矜嘟囔,“每次一有事情都瞒着我,那我以后也不想知道了。”   “那我告诉你成吗?”容铖揉着太阳穴。   宋时矜冷哼:“我不稀罕了。”   看着她这样一副傲娇模样,容铖稀罕的紧,趁着醉意将人捁进怀里喃喃道:“不行。”   实在是懒得跟酒鬼计较,宋时矜挣脱开就要走。   谁料容铖一身酒气的从身后将宋时矜抱住,高挺的鼻梁嵌入她脖颈,冰火交融,容铖委屈的问:“长公主殿下是不要我了吗?”   宋时矜翻了个白眼,抬手推他却发现这人力气大的推不动。   无奈之下,宋时矜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容铖推着她往里走,双手紧紧交握,不要脸的继续道:“要亲亲才能好。”   宋时矜咂舌:“……”   不等她的回应,前头正好是个假山。   容铖将宋时矜在怀里转了个方向,而后揪着她精巧的下巴迫使宋时矜仰起头,下一刻,满腔酒香滑入宋时矜的唇舌之间。   酒香与宋时矜的香气融汇在一处,容铖沉溺其中。   仍旧还记得全部记起前世回忆的那个夜晚,他独自一人裹着披风立在窗口,看着西凉的方向也站了很久,只是唯有口中的那声“淑嘉”怎么都唤不出来。   自那时起,容铖便暗暗发誓。   哪怕今生冰雪消融,世间毁灭。   他都要抓紧宋时矜的手,再不叫她失望。   思及此,容铖真情实感的用了些力,把宋时矜咬的一个激灵。   她猛地抬头撞了容铖一下,两人分开后,宋时矜捂着嘴巴往后退。   不可置信的盯着容铖,满心都在想。   她爱的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50章   这夜宋陵郅为庆祝姚皇后身体痊愈, 特意在南湖边燃放烟花。   一行人纷纷立于栏杆处,宋时矜与容铖也已经回归偌大队伍之中。   等宋时矜站定,容铖在暗处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宋时矜察觉到稍稍侧脸,拧眉反手捏住他的指头, 趁着着间隙, 容铖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心里, 继而松开。被这举动弄得莫名其妙的宋时矜小心收回手,垂眸看时才发现这是真的。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云霄刻意挡住旁人视线, 宋时矜避开人缓缓打开。   纸张上只有几个字——亥时三刻。   宋时矜的眉头皱的越发紧, 再回头看人,发现容铖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等到烟花结束,她都没有见到容铖在哪里。   回到永乐宫,宋时矜反复打开纸条, 起身焦灼的在殿内走走停停。   云霄备好明日宋时矜需要穿的衣裳, 轻声道:“怎么了?”   “这纸条颇有几分不对劲。”宋时矜按着太阳穴, 抿唇道:“他怎么会突然递给我这样一张纸条呢。”   云霄给宋时矜斟满水,抬眼:“该不会是容将军想要约您在这个点相见?”   “不会。”宋时矜摇头。   她多少是了解容铖的,那人骨子里面的守礼与矜持从来都不是作假, 怎会在这个时辰约她。   两人没在继续议论, 殿内清净一片。   待到沐浴时, 宋时矜靠在浴池内,闭着眼睛活动着脖颈。   容铖这些日子忙着操练兵马,若不是这回姚皇后生病,宋时矜只怕会很难与他有多次见面。   思及此,宋时矜隐隐之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她猛地坐直身子,回头唤:“云霄。”   “殿下。”云霄一直在外候着,此时快步入内。   宋时矜皱眉:“这个时辰, 该不会是有大事要发生。”   云霄诧异:“那现在该怎么做?”   听闻这个回答,宋时矜下意识抬眼看向她,只见云霄一脸认真。   大抵这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凡是宋时矜开口,云霄从不问为何只应答。   宋时矜垂眸轻笑,而后道:“让宫里的宫女们都警醒着点,待亥时三刻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要四处乱跑,备好咱们的兵器,让暗卫部署在各个角落,绝不能放进来一个。”   云霄面色严肃,双手抱拳:“属下遵命。”   一切都安排好后,宋时矜的睡意却是逐渐消散了。   她穿着黑色夜行衣站在窗口,若如她所猜想,莫不是端亲王与范太后在今夜决定鱼死网破不成。   思及此,宋时矜心里某个念头忽然蠢蠢欲动起来。   等云霄进殿,她才道:“咱们去太后宫里。”   “不成。”云霄立即出声制止,担忧道:“若是出了事情可怎么是好。”   宋时矜反手摸来桌上的匕首,拔下刀鞘看了眼,重新合上装进筒靴里。   她垂眸低声道:“我怀疑范太后要反。”   此言一出,云霄脸色瞬变。   宋时矜缓慢抬眼,面色沉静:“其中很有可能也有端亲王的手笔,还有姬氏一族与范家,此事关乎江山社稷,云霄,我们不能走错一步。”   “可是殿下的性命是属下要头等保护的。”云霄皱眉。   宋时矜拍拍她的肩膀:“此事解决,一切就重归从前了,这样不好吗?”   云霄没作声,宋时矜转身走出去。   殿内安静不已,少半晌后云霄抬步紧跟着宋时矜的步伐。   安排了婢女换上宋时矜与云霄的衣裳歇下,两人悄无声息的从永乐宫小厨房后的院墙翻出去,钻进了范太后所在的慈宁宫。   刚一进去,宋时矜就已经应证了自己所想。   她藏在角落里看着灯火通明的殿宇,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逆王造反那夜,皇宫中也曾于此时一模一样。   这一切看起来并无联系,可宋时矜不知为何,像是明白了多年未解之谜。   慈宁宫内,暗地里四处都是壮丁。   看起来并不似宫中侍卫,更像是宫外寻来的男子。   宋时矜穿着夜行衣在黑暗中飞快行走,屏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放松。   直到避开所有人,绕过书房从暗门顺利进入正殿时,宋时矜才看到范太后的身影。   她面前站着四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宋时矜算算,若是此时动手,她似乎并没有胜算。   眼下时辰还早,宋时矜带着云霄往角落里缩了缩,打算再等等。   屏风外头说话声不断,云霄挺直脊背让宋时矜稍稍靠着。   “今夜这事情,总归是场冒险之事。”男子开口。   范太后叹息:“哀家又何尝不知,但既然王爷想要动手,那便随他吧。”   男子:“当年那场逆王谋逆案,端亲王做得滴水不漏,我以为他怎么说是能忍的,但没想到……”   “今时不同往日。”范太后抚着袖口上的花纹,眼皮突突跳,“谁也没预想到皇帝竟然会将泰安郡主嫁去西凉,这算是踩上端亲王的底线,他又如何能忍。”   男子停顿片刻,低低道:“可到底他也该为娘娘和晋王殿下想想啊,若是今夜生变,那晋王日后可就是无父无母了。”   话已至此,宋时矜若是再不明白那可当真傻了。   她呆滞的盯着屏风上的图案,满脑子都是适才那男子荒唐的话。   原来晋王宋陵则不是先帝的儿子,更不是她宋时矜的亲弟弟。   范太后与端亲王苟且多年,谁也没想到居然还生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孩子。   宋时矜揪住袖口,心口发闷。   犹记得先帝当初答允范太后入主中宫时,宋陵郅曾郁郁寡欢很长一段时间。   先帝曾经说:“范太后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后。”   可时至今日,宋时矜却没有看出她如何是个好皇后。   她处处都护着端亲王,甚至连一个好母亲都算不上。   “哀家又能如何,难不成看着他独自一人赴死不成。”范太后眼睫沁泪,低声道:“到底是我痴心妄想多年,当年范家将我留阁多年久久不许配亲事我便察觉不对,后来范家出手伤了甄以谣,我才得以成功入主中宫。”   说起往事,男子也不再开口。   范太后喉结发哽,难过的几乎说不出来话:“哥哥你晓得吗,这么多年,只有他与我温存之际我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宋翌是真的爱着我。”   “……”   宋时矜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躲在此处竟会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毕生的遗憾便是少年时没有母后。   如今被告知,甄以谣是被范家害死的。   杀人凶手就在眼前,安然无恙的活了这么多年。   宋时矜眼角发红,再也顾不上理智可言。   摸出匕首,咬牙无声无息的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明天补上。   你们应该闻到快要完结的味道了吧(偷笑   -   再厚着脸皮求个作收和预收,收藏一下《为她沦陷》和《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行不?   我给爸爸们跪下了,花式比心。 第51章   宋时矜摸出匕首, 咬牙无声无息的杀了出去。   她身后的云霄瞬间受惊,吓得扑上去只扯到宋时矜的一截衣料,继而迅速也追上去。   大抵是范太后没料到这后面还会有人,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宋时矜锁住了喉。   “宋时矜?”范太后刚动了一下, 脖颈就被划伤。   男人正想呼救时, 宋时矜揪着范太后的头发往后拽了拽, 眼神示意。   看见这一幕,男人顿时闭上嘴。   宋时矜的呼吸打在范太后的耳畔, 她低声道:“我母后是你们范家杀的?”   范太后脸色微变:“你全部听见了?”   “这样精彩的故事,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得已一见,倒是没料想到,杀了我的亲人,却还能在我眼前轻巧度过每一日, 更甚至于像个正常人一样行走说笑。”   宋时矜眼底泛着红意, 嘴角勾起的笑容冷漠又嗜血, “你说我该怎么为母后报仇呢?”   范太后一言不发,反倒是面前的那个男人气得跺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只后悔适才为何没有让侍卫在殿内, 而是怕他们知晓秘密尽数赶出。   “孩子, 你别冲动。”   男人咽下口水, 心中焦灼不已,“你现在就算是杀了范太后也无济于事,毕竟你母后已经去世,就算是杀了范家人她也回不来不是吗。”   “所以……”   话未说完,宋时矜冷不丁发出一声笑来:“所以?”   “所以想要我放了她?”   宋时矜勾起唇,眼底冷漠一片。   “将匕首放下,坐到地上去。”她抵着范太后往前走, 一字一句道:“不然的话,我会杀了她泄愤。”   这些年来宋时矜从未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极度阴戾的模样,到底是皇室公主,身份贵重,着实不能叫外人见到宋时矜那般模样。   然今日,她这幅样子的的确确是让范太后心里吊着一口气。   给男人使了个眼色,他缓慢放下手里的长剑,蹲到地上。   云霄小心上前反扣住男人的胳膊,用绳索将他捆绑在屏风后的柱子上,嘴里塞着布,又被布条狠狠封了眼。   确认男人无法发出声响后,云霄这才顺着几道门检查,从里将门扣紧。   宋时矜盯着她做完这些,按着范太后亲自绑住。   她垂眸看着范太后依旧姣好的容颜,忍不住轻唾:“你真恶心。”   “时矜,你不是我,你并不能明白我心里的那些苦衷。”范太后说话声音低沉,因为蜷缩在一处连呼吸都略显艰难,她笑了笑,“若容铖是端亲王,有朝一日他想要谋逆,你也会同我一般站在这令每个人都唾弃的地位上。”   宋时矜冷笑:“可容铖不是他,也没有端亲王那些黑暗的心思。”   或许是这话说的不假,范太后沉默片刻低下头没再开口。   宋时矜盯着华服加身的范太后蜷在一处,抿唇:“你与我母后自幼一起长大,当年你为何……”宋时矜说不出那些话,垂下眼想了想问:“你为何没有制止。”   “我为何要制止?”   范太后笑的花枝乱颤,眼角都沁出泪水来,“凭什么我与她一起长大就要救甄以谣,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吗?端亲王眼里只有她,先帝眼里也只有她,我甚至不明白甄以谣有什么好,凭什么他们每个人都这样待她好,念着她。”   “若是她活着注定让我嫉妒,那还不如死了?”   范太后肩头抖动,仰起脖子看她:“你看她死了以后,我成为了这大宋的太后,终于没有人再在我面前继续说起甄以谣有多么的好,有多么的令人喜欢。”   “只要她死了,那这世界上就不再有甄以谣这么一个人。”   “那些曾经被她吸引去目光的人就会眼里只有我,范媛。”   范太后这样奇怪的思想让宋时矜为她感到悲哀,默了半晌,见范太后睁大眼睛还想说什么,宋时矜掏出帕子蹲下去,揉成团塞进她嘴里。   因为蠕动,华丽的衣衫在地面上发出摩擦声,范太后的泪水顺着眼角往下流。   宋时矜后退一步,落座在殿内的台阶上。   这一刻,她其实有些认同方才那男人说的话了,杀了范太后甄以谣也回不来,况且一国太后若被她这长公主所杀,这事情传出去,无论与谁都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为了大宋,为了宋陵郅。   宋时矜只能暂且忍耐。   -   亥时三刻。   宫门外忽然传出一阵厮杀声,宋时矜直起身重新绑好腰带,脚尖踢了踢范太后的脊背。   云霄从后门窗户查探归来,提醒道:“听说端亲王杀进来了。”   “哥哥与容铖呢?”宋时矜偏头看她,暗卫适时从暗处快步走出,而后道:“陛下在养心殿,容将军率着一队人马从后方进攻。”   “那咱们便在此处等着吧,想来应当很快就会处理完。”宋时矜低声吩咐道。   没在殿内待多久,门外的壮丁忽然敲门,而后道:“太后娘娘,王爷已入养心殿,不知娘娘可要前去?”   等了好一阵,殿内没有半分声音。   壮丁又敲了敲门,宋时矜与云霄对视一眼,她俯身将范太后扶起来。   “太后应当知晓该如何开口吧?”宋时矜看着她笑。   范太后冷冷瞅着她,眼底一目了然的都是强硬与不肯,宋时矜见状丝毫不恼,略一抬手,暗卫已经将熟睡的宋陵则抱着走了出来。   宋时矜慢步行至他身边,伸手拂过宋陵则的眉眼。   “到底是堂兄弟,六弟与哥哥长得真是像。”宋时矜反身冲范太后挑眉,笑着问:“就是不知道今夜若是六弟的身世为世人所知晓,日后该如何自处呢?”   这是威胁话。   范太后心中明了,可还是忍不住后怕宋时矜当真将这一切都告知旁人。   她与端亲王能不能活过今夜尚未可知,但若宋陵则身世暴露,今夜兵败,他将来该怎么办。   对上宋时矜无所畏惧的双眼,范太后微微发颤。   她思索良久,到底还是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宋时矜笑意未变,但神情比起开始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挥手让暗卫将宋陵则抱着离开,云霄给范太后松开嘴里的东西,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她。   范太后咳嗽两声,颤抖着扬声道:“不必,哀家就在此处等候。”   外头的人都是端亲王安排的,对于范太后丝毫不熟悉,眼下既然她已经说了在慈宁宫等候,那就没有反驳的道理,一众人立在殿外半步都没有离开。   两刻钟后,慈宁宫大门外响起敲门声。   范太后睁大眼睛盯着木门,接下来听见被人打开,而后兵器摩擦声,再然后的脚步徐徐传来,范太后已经心如死灰。   宋时矜满眼警惕,听着推门声,手指抠住匕首柄抵在范太后脖子上。   谁料门打开,一袭盔甲的容铖出现在殿门口,她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容铖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夺下匕首:“我来了。”   “嗯。”   宋时矜回握住他的,看着庆俞跟云霄将范太后架着离开。   等到殿内无人,宋时矜转身抱住他。   脸颊贴在容铖冰凉的盔甲上,却似乎能够隔着这厚厚一层听见他如鼓的心跳。   容铖察觉到宋时矜情绪不对劲,低声询问:“怎么了?”   “就是抱抱你。”宋时矜张开嘴,到嘴的却又换了话。   “抱吧。”容铖拍拍她的头顶。   这话都这么说了,宋时矜再怎么也抱不下去了。   抿着唇角松手,后退半步道:“去养心殿吧,有些事情得亲自解决才是。”   容铖多看她好几眼,点点头。   这次的内乱不费一兵一卒,端亲王被挟持着跪在养心殿内,面上仍是瞧不起宋陵郅的模样。   宋时矜抵达养心殿,看着范太后被迫坐在椅子上,端亲王却跪在她脚边。   有几分觉得造化弄人。   宋陵郅瞧见她来了,唤道:“淑嘉过来。”   “哥哥无碍?”宋时矜漫步走过去。   “无碍。”   等宋时矜站在宋陵郅身边,他才重新道:“端亲王,当着淑嘉与太后的面把你适才的话再重新说一次,你说说清楚,时至如今这种种事情,你都是为了谁?”   端亲王不肯开口,一边的宋陵启却笑:“为了甄皇后。”   宋时矜半分诧异都没有,仿佛她从一开始都知道这事情,不过眼下却用怜悯的目光看向了范太后。   这一些人,为了别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理由就费心费力,到最后却仍是什么都得不到。   譬如范太后。   端亲王却没有顾忌范太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问:“是为了她那又如何?”   “从甄以谣死后,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她,既然先帝不能给她幸福,连她的命都不能护好,那我为什么要忍?”端亲王笑的偏执,“逆王当初是因为我,先帝崩逝也是我一手为之。”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话音落,范太后忽然泪眼模糊,瞬间知晓真相的她有些受不住。   怔怔的盯着端亲王,反问:“那我是什么?”   “宋翌,那我又是什么?”范太后重复道。   宋时矜只觉可悲,等着端亲王想要开口时,她慢慢插话:“可皇叔是否知晓,当年父皇东巡突遇贼寇被行刺,母后为了救父皇,身负重伤以至于后来没能救活,这些事情都是范家所为。”   端亲王瞬间抬起头,模样阴鸷:“你胡说什么?”   “皇叔若是不信,”宋时矜居高临下,神态一如既往的傲然,“那不如亲口问一问你身边的范家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古言预收《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求个收藏咯~   姜国公主明骊生的冰肌玉骨,王兄战死沙场后,母妃狠心送她回母族避难。   谁知外祖站错队,得罪了王爷江砚。   一朝兵变,江砚登基,而娇养长大的明骊却成了替死鬼。   明骊重活一世,只想带着外祖家远离党争,然圣上赐婚,她竟即将成为江砚的枕边人。   这日再遇,浑身血迹的江砚晕倒在佛堂。   明骊盯着他稚嫩的眉眼,思忖再三还是将他送回了王府。   江砚惊醒目光阴戾:“你是谁?”   小姑娘手脚冰凉,磕磕绊绊:“我是……”   对上他越显沉郁的双眼,明骊声音带哭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   江砚性情偏执,出身微寒不受宠,又惨遭暗算险落残疾。   本想就此潦草一生,可他的小妻子横冲直撞,自此让他的眼里里多了束光。   江砚备尝世人冷眼,却不甘愿明骊也泥潭深陷   -[我倾慕你,胜过这江山万里]   女主娇软可爱小太阳/男主偏执专情一条龙 第52章   “皇叔若是不信, ”宋时矜居高临下,神态一如既往的傲然,“那不如亲口问一问你身边的范家女。”   话音刚落,端亲王果断转头盯着范太后, 视线阴冷。   大抵是没料到会将这事情转移到她的身上。   范太后神情颇为不自然, 起初此事被宋时矜偷听得来, 其实范太后心里并无不悦,毕竟这本就是范家所为, 纵然她未经手, 但到底也是她范家人。   而此时,端亲王换上这样一副模样,范太后心里发憷。   “范媛,宋时矜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端亲王一字一句, 像是极其不相信。   范太后手脚冰凉, 忍住回缩的颤意道:“这事情真的与我毫无干系。”   这话语落在端亲王的耳中便是间接地承认了, 是范家所为。   宋时矜瞧着两人难看的脸色,莫名失笑:“其实要我来说,皇叔想要篡位, 大可不必用母后的缘由来替自己掩盖你的狼子野心。”   “你懂什么?!”端亲王歇斯底里的怒吼。   被莫名吼了一句, 宋时矜半分恼意都没有, 甚至还轻飘飘的轻哼起。   “你若当真是爱慕我母后,那便不会这般对她的子女。”宋时矜微微俯身,与端亲王平视着,“看看你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你为了你自己,可偏偏还能找到很好的理由来掩盖罪证,你不觉得恶心吗?”   端亲王冷笑:“我本就是为了她。”   “当初若甄以谣没有嫁给宋钰, 恐怕到现在她还能好好活着。”端亲王神志似乎隐隐有些疯癫。   宋时矜挑眉:“原来皇叔还不知道呢,太后可将一切都告诉我了。”   “她为了帮你,更是丧心病狂,你现在却说她没有嫁给父皇能好好活着,难道端亲王现在还不知道,我母后会死一切都是因为你。”   宋时矜抿唇,挺直脖颈:“都是因为你。”   “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跟宋清吟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父皇与母后也不会英年早逝,端亲王,你就是我们大宋最大的祸害。”   端亲王癫狂的笑,却不再回应宋时矜的话。   宋陵郅见他情绪如此,便也知晓定然是不能再问出些什么,于是着人将端亲王押入大牢,又将范太后送回慈宁宫。   范太后做的再过,她也到底是这大宋的太后娘娘。   宋时矜将今日在慈宁宫内得知的事情尽数告诉了宋陵郅,于是在正式上朝后的第一日,宋陵郅要做的事情便是为当年的逆王平反。   而大抵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时隔多年来,竟让当年的逆王案蛛丝马迹逐渐露出水面。   宋陵郅命礼部给逆王与已逝的皇贵妃重新定了封号,尸骨入皇陵,昭告天下,以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而端亲王,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宋陵郅亲自赐了他毒酒了却生命,府上奴仆充军流放,王妃贬为庶人永生不得入京。   拔除端亲王爪牙后,范家与姬氏一族都逃脱不了干系。   将这一切都尽数处理好,已经到了十四这日。   夜将至。   姚皇后拿着汤羹在养心殿外候着,谁料内侍进入禀报三次,皆被宋陵郅打退了回来。   她想不出缘由,索性便问了句:“发生何事了?”   “启禀皇后娘娘,西凉昨日夜里突然起兵,陛下为了这事情正焦头烂额呢。”内侍也是愁的不行,紧紧拧着眉不知该如何是好。   姚皇后眼眸稍稍顿住,想了想将汤羹递交给内侍,轻声说道:“那烦请公公多留心,待会儿让皇上用些,夜里凉,别伤了身子。”   内侍双手接过,恭敬道:“这是奴才的本分,娘娘客气。”   姚皇后离开养心殿后,正要回宫时脚步下意识的转向永乐宫。   这几日宋时矜都暂住在宫内,姚皇后前去时,她刚从练武场回来,满身的汗,额角鼻梁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晶莹。   宋时矜瞧见她,诧异一笑:“嫂嫂这个时辰怎么来了,不该陪着哥哥用饭吗?”   “不说这个,我过来是问问你知不知道西凉昨夜向大宋开战一事?”姚皇后屏退了身边人,握着宋时矜湿漉漉的手着急问。   宋时矜的神情明显怔住:“这事我当真不知。”   “怎么会突然起兵?”思及西凉那边的某人,宋时矜眼底阴寒,“莫不是宋清吟所为?可她才嫁去西凉多久,难不成西凉王就这般不知轻重?”   姚皇后眉心紧拧,也是不知所措。   “此事实为重要,陛下与朝中重臣已在养心殿待了一日一夜了,适才我去养心殿时都还没商议结束。”   “也不是为了让你担心,就是也得告诉你。”   宋时矜抿唇,她自然是明白姚皇后的意思。   将这事情告知给宋时矜,姚皇后便离开。   想起容铖几日来的莫名消失,宋时矜心口有些发慌。   等到夜里,养心殿内的人都散去,宋陵郅与容铖一道出了养心殿,他没有去姚皇后宫中,而是随着容铖来了永乐宫。   宋时矜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入内,手中茶盏险些捏不稳。   “你们怎么都来了?”宋时矜眼皮跳的飞快,“西凉那事情嫂嫂已经同我说了,是那边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还是……”   话音未落,宋陵郅忽然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唤道:“淑嘉,你听哥哥说。”   宋时矜乖乖点头。   宋陵郅与容铖对视一眼,他低声道:“端亲王被赐死一事让宋清吟知晓,她将那画像之人是你以及她代嫁之事和盘托出,现下西凉王只觉大宋瞧不起西凉,决意起兵,却不曾想竟在昨夜,他们偷袭了边境驻扎军队。”   “什么?!”宋时矜瞬间瞪大眼睛。   宋陵郅捏捏她的胳膊,继续道:“哥哥本有意半月后为你与容铖赐婚的,但现下这事情实在离不开容铖,他得率兵出征。”   “今夜过来就是告诉你,你们的婚事尚需暂缓。”   两人都小心翼翼的盯着宋时矜的神情,却不料她只是松了口气。   沉默片刻又点头道:“我们的事情……”说到这看了眼容铖,低低回应:“待这些事情都解决完,再做处理吧。”   宋陵郅也跟着松口气。   “那既如此,我就把地方留给你们两说说话吧。”   他转身离开。   宋时矜与容铖隔着一段距离对视,殿内一时安静,许久后,宋时矜才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容铖攥着手,视线一寸一寸在她身上晃过。   宋时矜瞳孔微缩,“时间这么紧迫……”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顿了顿,难言道:“也是,这事情本就是突发状况,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事情。”   “明日十五,时矜,今年的团圆夜我不能同你一起度过了。”容铖的眼睛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舍不得收回一丝丝。   不知为何,宋时矜看见这样的他就觉得好难过,怎么这世间对他们这么的不公平好不容易今生避开了和亲与被迫分离的事情,却又在谈婚论嫁的时候无奈中断。   见宋时矜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大抵是看出她的心事,容铖笑着缓和氛围道:“不过以后我一定都陪着你。”   “你说话从来都做不得真,去年也没有陪着我。”宋时矜偏过脸红着眼睛回应,梗着脖子丝毫不肯服软。   容铖看了她一阵,失落叹息,上前两步环住宋时矜的肩头,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头嗅着宋时矜秀发上的香味。   缓慢道:“去年是我混账,若是我能够提早知道,后来的我再也离不开你,那一定不会对你那样。”   宋时矜揉了一下鼻子,握起拳头砸他的肩膀:“一路平安。”   “好。”容铖亲亲她的耳垂,温柔道:“等我回来。”   -   容铖走的时候,宋时矜没有去送他。   晨光微亮,宋时矜已经穿戴整齐上了城楼,看着一袭盔甲骑在马背上的容铖,她忽然泪凝于睫,难过的忍不住哽咽。   离开前,宋时矜看见容铖仰起头朝永乐宫的方向看了很久。   那个眼神她很熟悉,她曾看见自己在梦里面,时常用这样牵挂又眷恋的目光盯着大宋这头。   军队渐渐远去,宋时矜抬手抹过脸颊,她低低抽泣道:“一路平安。”   “我等你回来。”   云霄站在她身后,扶住宋时矜瘦弱的肩膀。   等到天光大亮,军队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宋时矜才被云霄扶着回了宫。   容铖走后,宋时矜每日都在掰着指头算日子。   不过有件好事,邱阅宁有喜一事让宋时矜转移了不少的注意力,现下除却在练武场里待着外,便是与云霄一起给邱阅宁的孩子做做小衣裳。   一直到这日,容铖离京大半月。   宋时矜正同虞绵坐在邱阅宁院子里喝茶,宫里忽然来了话,姚皇后召她入宫一趟。   虞绵笑的不怀好意:“定是容将军有信来了吧,有些人这些天等的魂都没了。”   “别胡说。”宋时矜起身,瞪她一眼与邱阅宁告别。   坐在马车上宋时矜都还在设想,这次容铖又写了什么信来。   离开的这些天,每五日都会有封信从边疆传进来,宋时矜收的越发熟练,临近收信的日子,心情也格外亢奋。   然谁知,姚皇后召她,却没有去她宫里,而是被直接带进养心殿。   刚推开门那刻,宋时矜对上宋陵郅的目光,那眼里五味陈杂,宋时矜却后知后觉的没有发现出来。   她欢快走进,笑着问:“哥哥,是有信来了吗?”   “……淑嘉,容铖出事了。”宋陵郅说。   宋时矜眨眨眼睛,嘴角的笑意还来不及收回:“说什么呢?”   宋陵郅深深吸了口气:“容铖为救副将,被西凉人抓回了军营。”   “砰”的一声,宋时矜感觉脑海被炸得四分五裂,眼前一片眩晕,她有些站不稳。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这章掉落红包。 第53章   要是知道这次去容铖会出事, 那那夜容铖前来寻找她时,宋时矜一定会多看他几眼。   可事已至此,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   宋时矜讷讷道:“现在是……什么局面呢?”   “我们的探子前去查看过,西凉那边重兵把守着, 似乎对容铖的看押很是严守。”宋陵郅拧眉。   宋时矜焦灼不已, 双手交握, “那咱们也不能看着他就这么被人带走啊。”   “你先别着急。”宋陵郅劝慰。   宋时矜忽然暴躁,忍着颤意开口:“这事情我要怎么不着急。”   殿内一片安静,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反倒是宋陵郅,沉默许久后还出声安慰道:“这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府吧。”   她明白自己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用, 回府后, 宋时矜在宽阔的屋子里来回走动。   云霄也已经知晓此事, 见宋时矜为着这事情这样焦急上火,一时心里也跟着发慌,伸手给宋时矜斟了杯水。   “殿下, 先喝口水缓缓, 如今容将军刚中埋伏被带走许不会出什么事情, 咱们静下心来先好好想想计策才是要紧事。”云霄扶着宋时矜的胳膊坐下,轻声说:“总归这样火气上头也不是有益的事情。”   说到底云霄这番话是对的,宋时矜坐下后喝了几口水,闭着眼睛让自己慌乱的内心平静下来。   不能慌,眼下她最是不能慌。   宋时矜缓慢睁开眼,声音笃定又认真:“你说得对,容铖一定会没事的, 他那么神通广大一定能平安回来,说不准……说不准过几日就来信了呢。”   “我不能慌。”   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宋时矜发现越到后面她的心情就不再是能如同第一日那般轻易被平和下来,日子转瞬即逝,宋时矜从起初的希望到五日后的战役最新军情送达时,宋时矜已经心如死水。   但她心中明了,既然没有消息那一定就是好消息。   最起码容铖护眼还是西凉的筹码,那他就会平安无事。   这夜回到府上,云霄屏退了周围丫鬟,将从镇国公府带来的一封信笺递交给宋时矜。   她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无人,才开口:“少公子得知您的心思,便让奴婢给您递了封信,说是里面有您想要的东西。”   宋时矜坐在软榻上,小心撕开信笺仔细看着内容。   到底是打小跟宋时矜最为亲近的甄衍,刚从云霄最里面得知这事情,就安排了人手前去打探来消息,确定了容铖被看押的地处给她说清楚,最后还道了句“务必当心”。   看完最后一句,宋时矜眼眶稍稍湿热。   用力攥住纸张看向云霄:“我想去救他。”   “奴婢陪您。”云霄丝毫没有犹豫,说出这句话时神情义无反顾。   宋时矜当然知晓自己不过半斤八两,到底是被人娇惯着长大的,这种潜入敌方军营中救人的事情从来没有经历过。但对方是容铖,便丝毫打消不了她的念头。   容铖上阵杀敌,那她便做他身后精致华丽的的长公主。   若他像今日这般被受胁迫,那宋时矜就握着匕首去救他。   这辈子她所求所得都尽数圆满,唯有嫁给容铖只差那么一小步,既然来此人世间一遭,那就不能辜负。   当夜宋时矜便跟贴身暗卫定好路线,以及到时营救容铖的策略。   这事情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甄衍一人知晓。   兹事体大,宋时矜其实不敢轻举妄动,不仅是她,就连宋陵郅就久久滞留于这一步为此头疼许久。   宋时矜不能干涉朝政,但如今她是去救她的心爱之人。   无论如何都得去。   商定好一切,宋时矜看着院子里的一队精锐暗卫与早早换上黑衣的云霄,她站在屋檐下,仰头喝下临走前的最后一碗酒。   碎瓷片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宋时矜反手握紧匕首,趁着夜黑分高离开京城。   没日没夜的经过六七日,一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边疆。看着脚下这块无比熟悉的土地,宋时矜半眯着眼睛朝远方眺望。   曾经在梦里,宋时矜丧命于此。   但今生,宋时矜会救下容铖,陪他解决完这场两辈子以来的战役。   找了个地方先安置好,打算先在此处歇上几个时辰,待凌晨最是人意识薄弱的时候前去营救。   宋时矜侧身躺在披风上,单手撑着侧脸,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火光缭绕的某处。   就是在那里。   她的容铖,就是被敌人关押在了那里。   宋时矜缓缓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事情,却还是沉沉睡了过去。   再等醒来,已经到了定下的时间。   宋时矜双手撑地坐起身,醒了会儿神后利索爬起来,将披风系好在身上,回头看了眼整装待发的队伍,宋时矜抬步准备前往。   此地距离西凉驻扎营帐没有多远。   宋时矜率先安排好暗卫接应,站在最后的一小片树林后,她反手接过云霄递来的水壶,打开后闻到一股子清酒味,宋时矜抿了抿唇,仰头猛地灌下一口。   一切就位后,宋时矜看见最外围的侍卫打着盹儿,她略一抬手,带着云霄从后方抄了进去。   而另一批暗卫则是从别的方向反向进入。   宋时矜很顺利地进入到内侧,眼看着前面那营帐四处都有人仔细护着,略一思索才发现这里就是囚禁容铖的地方,宋时矜回头看了眼云霄,两人点头。   分叉开来,云霄从营帐左侧出去,一个反手便将最近的侍卫扣住脖颈用力勒紧拉向营帐后。   而与此同时,宋时矜也已经解决了一个。   两人悄无声息的扒下他们的衣服,待给自己换上后,无声无息的混入队伍之中。   云霄很快就听见远处发出很是喧嚣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不想看到了华服加身的宋清吟。   她的脚定然是好不了了,此时走路微微颠簸着,不过看得出来有在刻意收敛,以至于若不是一早便知的人,其实并不能发现宋清吟腿有残疾。   宋时矜就在她身侧,云霄猝不及防伸手拉她。   “……”宋时矜看过去,瞬间无语。   许是适才喝了口酒,虽说此刻大脑无比的清醒,但体/内还是有灼烧的感觉存在着,一股一股往上窜,看见宋清吟的那一刻,宋时矜甚至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住爆发。   宋时矜与云霄趁机离开,看见宋清吟被簇拥着朝最近的营帐里走去。   那营帐里,必定是关押着容铖。   宋时矜攥紧拳头,她竟没有想到宋清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蛊惑西凉王带着她一起出征,更是想不到,能允许自己的王妃深更半夜前往别的营帐会见曾经的爱慕者。   “是本宫小瞧她了。”宋时矜冷声道。   云霄的手抵在宋时矜的后背上,轻轻揉着:“殿下稍安勿躁,救出容将军才是要紧事。”   宋时矜缓缓吐出口气,在宋清吟看过来的那瞬间转过身。   而这头,宋清吟的脚刚踏上台阶,偏头无意间瞥过那侍卫的侧脸。   她眼神稍愣,还不等再仔细留意,那人已经背过身子离开了视线范围,宋清吟收回目光,心中却有些纳闷,那人莫不是宋时矜?   可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宋时矜亲自前来的可能性并不大。   于是她收回那微妙的心思,抬步入内。   如宋时矜所料想的那样,这里面的的确确看押着容铖。   他被绑在十字木架上,肤色冷白,身上倒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只是看起来极为虚弱罢了。   宋清吟瞧见他的模样便皱眉,偏头问门口的侍卫:“还是不吃不喝?”   “是,王妃。”侍卫点头,看了眼宋清吟,心中存有疑虑却也不敢说出口,低低道:“整日里除却白日里醒来看着窗外,其余便这么闭着眼,也不肯说话。”   宋清吟冷不丁的抬脚踹上木凳,“一群废物!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   侍卫急忙跪下。   宋清吟上前几步,稍稍克制下心里的怒意,伸手钳住容铖略带胡茬的下巴,冷声道:“你非要这么跟本宫倔着脾气吗?”   沉默。   宋清吟忽然哼笑,心思微转:“不知道我那好妹妹知道,她放在心尖尖上的男人成了这模样,会怎样。”   提起宋时矜,容铖果不其然的睁开了眼睛。   “王妃娘娘何必为难我。”容铖哑着声音别过脸,下巴顺势从宋清吟的手中脱离出来。   宋清吟咬牙盯着他:“为难?本宫被你为难的日子还少吗?”   “可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宋时矜。”容铖淡淡抬眸,眼底波澜不惊。   宋清吟一扬袖,气得颤抖,转过身却又忍不住回头,拽着容铖的胳膊低声下气:“她到底哪里好,你喜欢长公主,那我也是大宋的长公主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疼疼我呢。”   她靠的近了,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王妃醉了。”容铖面色仍是无动于衷,缓缓道:“况且在我眼里,大宋长公主,只能是宋时矜。”   宋清吟痴痴笑开,撒开手往后退:“行啊。”   “你既然那么爱她,那就让她来换你吧。”   “知道我为什么能不被西凉王针对,还能随他前来出征吗?”   容铖冷漠的看她,宋清吟笑着道:“因为本宫告诉西凉王,倾国倾城的大宋美人宋时矜,年过十七尚未婚配,本宫有法子助他一臂之力。”   “如何?”   容铖薄唇紧抿,“你疯了。”   “是,我就是疯了。”宋清吟失声尖叫,而后抬手抹掉眼泪,咬牙恨声道:“那就一起去死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   容铖盯着她的背影,心底隐隐生出某种不好的念头来。   再一出神,只听见耳边箭矢飞过的声音,紧接着那箭矢直入营帐内几个侍卫的胸前,一箭毙命。   容铖心口怦怦跳。   下一刻,门帘猝不及防被掀开,容铖抬眼,与宋时矜的目光遥遥撞上。   “……”容铖那一瞬间惊的哑口无言。   直到宋时矜几步奔向他,顾不得拥抱便帮他解开身上枷锁,云霄快速将另一套侍卫衣裳给他们递过来,宋时矜喘着气道:“快换上,我带你走。”   容铖眼前泛着白光,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他眨眨眼,下意识接来衣裳往身上套去,“你……”   宋时矜捂住他的嘴,手指在容铖的嘴角轻轻抚过,低声道:“等出去听我给你解释。”   几人来去无踪。   等刚离开的宋清吟察觉到不对劲前来再次查看时,营帐内只留一地血迹。   她晃神,瞬间警醒,才发现那人就是宋时矜。   怒意冲冲的撩起帘子吼道:“人不见了,快去给我追!”   宋清吟跛着脚自顾自的去追,谁知瞎猫碰上死耗子,宋清吟看见了黑灯瞎火下正逃跑的人。   然此处并未有跟来的侍卫,宋清吟正要开口唤。   宋时矜回头瞧见她的动静,眼底闪过冷光,正好暗卫策马前来接应,宋时矜将容铖交给云霄,转身奔跑几步狠狠将宋清吟扑倒。   “救……”   宋清吟还没来得及呼唤,宋时矜伸手摸出匕首来,刚扬起手,就感觉小腹侧方一阵疼痛,察觉不对宋时矜也没顾及自己,只用力一下,匕首没入她太阳穴。   云霄过来接应。   宋时矜刚站起身,摸到腹部黑乎乎的毒血,她眼前发晕,径直栽入云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没有猜错,大概明天就完结啦。   明天更新应该会迟,等我奥~ 第54章   四月。   春暖花开。   容铖靠坐在长廊下, 单手捏着宋时矜柔弱无骨的小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   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容铖笑着道:“陛下还是没有回京,朝中大事仍旧交给了晋王殿下, 他整日里向我抱怨疲惫, 还让我处理事情。时矜, 你要是醒着,一定会凶他的吧。”   “姚皇后也不知去了何处, 端亲王走后, 好些事情都变了。”   “你都不知道,咱们回来的那天夜里,陛下得知姚皇后的身世瞬间僵硬,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姚皇后才偷偷离开的吧。”   容铖低声碎碎念着, 没有回应也丝毫不介意。   他身侧的宋时矜始终紧闭着眼, 阳光落在身上,一层一层好看的像是让宋时矜镀上了光芒。   那夜宋时矜为救容铖前往敌军阵营,后来又被宋清吟用毒簪子刺伤, 腹部重伤重度昏迷。容铖连夜给宋陵郅写了封书信后, 让随行太医给宋时矜逼出毒血。   那太医笃定无事, 容铖开始与敌军作战,直到宋陵启率兵前往顶替了容铖的位置后,宋时矜却还未醒来。   大抵是水土不服,引得伤口化脓溃烂,情况越发严重。   这样的情况让容铖有些心焦,宋陵郅派了甄家人前来接宋时矜回京,然谁知, 回京后她就一直处于昏迷。   容铖在西凉作战,宋时矜昏迷。   西凉节节战败,宋时矜仍旧昏迷。   直到现在,西凉新王在大宋的扶持下登基上位,宋时矜还是昏迷。   前几日刚将白先生寻来,姚皇后又突然人间蒸发。   这些事情一桩接一桩,着实让人无法应对。   毒素侵入血液,白先生道暂时只能先慢慢调养等待。   得来这样的回答,容铖只能耐心。   宋时矜在公主府治疗休养,他便在用过饭后就来陪宋时矜聊天说话。   天气好的时候晒晒太阳,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屋子里说说话。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先生最后一次来给宋时矜施针治疗结束,云霄顺势给宋时矜擦拭身上,容铖带着白先生出了屋子。   “这样的情况还得持续多久?”容铖眼皮泛着淡淡的青色,低声询问。   白先生收好药箱,用帕子擦净手指:“快了。”   容铖低垂下眼睑。   每回白先生来都是这样的说词,其实容铖已经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日子一天天过,宋时矜这样被人照料,总归有一天会醒来。   可他到底是心里焦灼着,想看见宋时矜生龙活虎的样子。   宋时矜现在这样。   容铖就会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昏迷不醒,他却没有半点法子。   屋内,云霄给宋时矜穿好中衣。   正俯身拧帕子时,她看见宋时矜一旁的手动了动,在紧接着,云霄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盯着她看了半晌,像是奇迹一样,宋时矜的睫毛如同蝴蝶轻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云霄瞬间红了眼眶:“殿下?”   “听得到奴婢说话吗?”   “醒了就好……”   话还没说完,云霄忽然转身朝外奔去,唤住欲要离开的白先生。   “先生,殿下醒了!”   说完又看向容铖,嗓音中难忍哽意:“将军,殿下醒了。”   容铖的脚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几步,又下意识缩回去,不等云霄再次开口,只感身旁一阵风吹过。   她扶着柱子轻轻颤抖。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容铖快步朝里面奔去,临近里屋时,还险些被门框绊住。   看着床榻上半睁着眼看他的女子,容铖喉头稍哽,咬咬牙齿道:“时矜?”   “嗯。”宋时矜哑着嗓音回应。   这一刻,容铖的那可就就漂浮在空中的心才坠落到地面上来,他平和下来,几步走到宋时矜跟前,弯腰抱住她,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宋时矜的脸上各个角落。   直到触碰上宋时矜的嘴角,容铖的肩膀忍不住抖动:“嫁给我,宋时矜。”   宋时矜闭着眼睛弯唇,声音轻轻柔柔,带着许久未说话的生涩。   “好。”   -   定下婚期的那天,是宋陵郅带着姚皇后归京的日子。   宋时矜侧身坐在皇后宫中,笑着问道:“跑了大半年,外头的风光嫂嫂欣赏的可好?”   姚皇后自然晓得她在打趣,腼腆道:“本是不想的,但我怀孕了。”   “怀孕?”宋时矜连忙放下杯盏,又惊又诧,“太医可是号过脉了?”   “你哥哥他不放心,找了好些人号脉的。”   宋时矜抚手笑开:“真是再好不过。”   但她似乎瞧见姚皇后的面色并不是那么高兴,宋时矜想了想,犹豫道:“嫂嫂怎么不开心?”   姚皇后抬眼飞快扫过她,又低下头。   许是孕中多思,姚皇后话还没说出口,就率先掉下了眼泪。   这场景还是宋时矜从未见过的,姚皇后生性冷淡,从未见她对谁红过眼。   今日这遭……   宋时矜愣住。   “这孩子我实在是怕得不得了,你不知道,我与你哥哥的关系本就是堂兄妹,现如今又有了身子,实在是有违伦常。”姚皇后眼底红红,哽咽道:“我实在是害怕这孩子生下来哪里不健全,或是脑子有问题。”   宋时矜忘了这件事情,此时记起来也是一阵恍惚。   对啊,姚皇后离开的这大半年里本就是因为她的身世与宋陵郅的关系,现下又怀了孕。   那这孩子岂不是……   宋时矜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陪着她安抚几句,等姚皇后快要午憩时才离开。   圣旨刚下,容铖入宫谢恩,两人在养心殿门口相遇。   宋时矜提着裙摆朝她奔去,容铖张开手臂搂住她。   “看着脚下。”   “你进宫做什么呀?”宋时矜仰着头看她。   容铖眼底宠溺的笑,伸手抚过她的鼻子:“来谢恩。”   想起这岔事,宋时矜脸有些红,“哦。”   “你呢?”容铖问,“从养心殿出来做什么?”   提及这个,宋时矜才记起来,赶紧道:“我忽然想到被看押在牢狱中的霜姑,因为嫂嫂的缘故,一直没有定罪发落,我打算去看看她,问点事情。”   容铖明了,看了眼她背后的养心殿。   思索再三低声道:“我去谢恩,待会儿陪你去大牢。”   容铖抬手捏捏她的脸:“在这里等我。”   宋时矜点头。   等了少许工夫,容铖便大步流星的从里面出来。   两人并肩往牢狱而去。   侍卫瞧见两人,赶紧放行,一边着人领着往里走。   等走到最里面,宋时矜看着不成模样的霜姑,她挥挥手让侍卫退下。   霜姑察觉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两人对视上,霜姑缓慢起身往门口走来。   宋时矜盯着她,缓慢开口道:“你与姚皇后是什么关系?”   “殿下问奴婢这个做什么?”霜姑勾唇,“人都已经死了,总归是不会再有什么阻碍了吧。”   宋时矜不相信霜姑跟在端亲王身边那么多年,能不知道姚皇后真正的身世。   霜姑笑了笑,低低道:“皇后是端亲王的女儿。”   宋时矜盯着她麻木不仁的神情,忽而笑起:“你不知道吧,皇后有孕了。”   说到这里,霜姑的神色忽然停顿下来,眼里露出一丝温柔。   宋时矜确定下心中所想,继续道:“刚检查出来的,这也是大宋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霜姑沉默不语。   后面不管宋时矜再说什么,霜姑都不肯开口。   见几度都没有结果,容铖正想出声让宋时矜不要费力气时,她突然挑明了。   “你是皇后的生母吧?”宋时矜清明的眼定定望着她,“皇后其实并非端亲王的亲生骨肉吧?”   “所以你才会端亲王提议送皇后入宫时,极力赞同,并且主动要求跟在她身边伺候。”   “因为姚皇后并非端亲王之女,她与皇上不是堂兄妹,所以你很放心。”   霜姑忽然抬头,“不是。”   宋时矜立即反问:“那你为什么一力护着她?”   霜姑哑口无言。   宋时矜心里面确定了某个答案,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于是临走前落下一句:“本宫知道你其实心里护着她,但现如今端亲王一党战败,皇后身世昭然若揭,你有想过她的后半生,该如何面对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吗?”   “若是你的孩子,你何必为难她。”   这话说完,宋时矜转身离开。   不等她走几步,霜姑忽然扬声道:“她不是。”   宋时矜脚步微顿,偏头与容铖对视一眼。   两人抬步继续往出走。   这事情告一段落,宋时矜放下心里面的大石头,跟容铖走在夕阳的余晖下。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肩并肩,宋时矜的脑袋与容铖的头隔了些许距离。   “你每天都要操心这么多的事情,累吗?”容铖缓声问。   宋时矜踢了踢鞋,抿唇笑:“累啊,但一想到这些努力都会让我身边的人过得不那么辛苦,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看着宋时矜单手背后踮起的脚尖,容铖猝不及防的笑了下。   他停下脚步,转身揽住宋时矜的腰。   两道身影忽然紧挨在一起,宋时矜吓得往后仰了仰脖子。   “你干什么?”   容铖对上她略略瞪圆的眼睛,笑:“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宋时矜诧异:“什么?”   “容将军的一应琐碎小事,就要全部托付给你了,容夫人。”   宋时矜咬咬唇,脚尖踮起,缓慢而又坚定的踩上容铖脚上筒靴的鞋尖,笑的肆意妄为:“那本宫以后的任性娇蛮,就有劳你多多担待了,容将军。”   容铖勾唇闷笑,紧贴在一处的胸腔轻轻震动着。   宋时矜对上他的眼,眉眼弯弯的笑起来。   这双眼睛里,有熠熠的光芒还有他们未走完的余生。   落日下,容铖的神情慢慢变得坚定,他模样认真:“遵命,我的长公主殿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正文完结啦,番外会持续更新的[鞠躬]   想要求个作者收藏和专栏预收可以吗o3o   下本《为她沦陷》正在存稿。   接档文《重生后我养成了病弱帝王》,贴个文案求一下收藏吧。   姜国公主明骊生的冰肌玉骨,王兄战死沙场后,母妃狠心送她回母族避难。   谁知外祖站错队,得罪了王爷江砚。   一朝兵变,江砚登基,而娇养长大的明骊却成了替死鬼。   明骊重活一世,只想带着外祖家远离党争,然圣上赐婚,她竟即将成为江砚的枕边人。   这日再遇,浑身血迹的江砚晕倒在佛堂。   明骊盯着他稚嫩的眉眼,思忖再三还是将他送回了王府。   江砚惊醒目光阴戾:“你是谁?”   小姑娘手脚冰凉,磕磕绊绊:“我是……”   对上他越显沉郁的双眼,明骊声音带哭腔:“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   江砚性情偏执,出身微寒不受宠,又惨遭暗算险落残疾。   本想就此潦草一生,可他的小妻子横冲直撞,自此让他的眼里里多了束光。   江砚备尝世人冷眼,却不甘愿明骊也泥潭深陷   -[我倾慕你,胜过这江山万里]   1V1he/双c   女主娇软可爱小太阳/男主偏执专情一条龙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