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驸马是个蛇精病   作者:春日山海   文案:   战乱平,天下定,造反成功的皇帝把藏得严严实实的女儿接回了皇宫享福。   傅安瑜被接回皇宫后,得封华安公主。受尽皇帝老爹与太子哥哥的宠爱。   后来傅安瑜看上了京城无数大家闺秀的白月光男神,干脆利落上手开撩,准备把人挖回自家地里。   只是挖着挖着,发现对方根本不是什么白月光,而是个神经病!   傅安瑜立马收手撤退到八百里开外,可惜已经被神经病盯上了。   傅安瑜:诶,早知道当年就不作死去撩了,现在跑不掉了吧!(沧桑脸)   季景霄:跑什么呢,还不是会被我抓回来,别累着你。(微笑脸)   娇艳小公主X蛇精伪君子   注:   1、本文架空!本文架空!本文架空!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设定为剧情服务,he,1v1。   2、文明看文。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安瑜,季景霄 ┃ 配角:配角甲乙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娇艳小公主X蛇精伪君子 第1章   “这位壮士,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们家何时欠你们家老爷钱了?”姜云熟练的挂出脸上的笑。   “不可能,你们家是不是在镇上的方南街上摆了一个馄饨摊子啊。”领头的那个满脸麻子的人抬眼看了看眼前的女人,问到。   “是啊,可是在方南街那儿摆摊并不需要交租金啊,我们去之前,特意询问了,而且我们都在那儿摆了六七年的摊了。”姜云皱了皱眉说,“这从来也没有谁要来收租啊。”   麻子脸那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对着姜云说:“这我管不着,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那条方南街是归我家老爷的,我家老爷说你欠了钱,那就是欠了钱。”   这话一落,围在边上看热闹的村民也知道了,这群人是故意来找事的啊,分明就是讹人来的。   看了看这座小小的,却打扫的干净的小院子,大家心里纷纷叹了口气。   这姜家小院里一共就住了三个人,姜老婆子,她那个那死了丈夫回了娘家的女儿,还有一个没爹没娘的孙女,娘仨一起过日子,也没个男人,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躲得过去。   倒是有两个汉子看不下去,想要站出来帮着说两句话,不过话还在口中,就被自家女人给挡住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怎么好多来往,更何况如今姜家是惹到事情了。说两句话,这英雄倒是逞了,到时候若是把祸事惹回家里可怎么是好。   再者说了,这姜家本就不是溪云村的村民,不过是当年躲避战乱来的,村里肯租给她们一座小院子,已经很好了。   麻子脸眼睛一瞟,见没有人跳出来,心里愈发的高兴了,脸上的笑也就愈发的难看了。一家三个女的,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估计很快就能把老爷交代的事办妥了。   老爷一高兴,他这个办事儿的人,赏钱还会少吗?   “好了,你问也问了,该给钱了。”麻子脸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到姜云面前,“拿来吧,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十两银子可差不多够一家人生活一年了!这根本就是抢钱啊!   姜云在背后攥紧了拳头,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耐,不能动手,不能动手,小鬼难缠,惹上了这些小鬼,怕是要不得安生了。   见姜云一点反应都没有,麻子脸觉得有些不受重视,示意了身后的打手,上去教训恐吓一番。   就在这时,身后的院子大门突然打开了,窜出来一只半人来高的黑狗,转眼就将走出来的那个打手扑倒在地,狗嘴贴人脸的开始狂吠。   大黑狗叫了没几声,那打手就晕了过去。   来找事的那些人和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被吓到了,纷纷往后退。   有些看热闹的人见此也就四散回家去了,还剩下一些舍不得这场热闹,非得看到结局才甘心的,就远远的站着。   而麻子脸他们,倒是想走,可惜今日是领了命来的,怎么敢轻易就走。   姜云忍住了嘴角的笑,上前对着大黑狗说了几句,就将它从那人身上拉了下来。   然后站在姜云身边摇着尾巴,呜呜的叫着。   “对不住啊,家里的小狗没拴住,跑出来了,没吓着你们吧,对了你刚才说多少钱来着?”姜云面带微笑,语气也是十分的温柔。   麻子脸及身后的一众喽啰见着这狗凶悍的模样,自然是被吓到了。   大黑狗与边上的女人却是十分的和谐友好,甚至以一副与它的身材及其不相符的可爱模样对着一旁的女人撒娇。   “这,十两银子,你快拿钱来吧。”麻子脸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那狗说到。   那狗可能是听得懂人话吧,麻子脸的话音才落,就咧了嘴,朝着麻子脸恶狠狠的叫了起来。   那好像在你耳边响起的吼叫,尖利的牙齿,凶狠的眼神,无不让人害怕。   “那,那个,咱们改日再说,改日再说!”话落,麻子脸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头头跑了,后面的打手们自然也跑了。   姜云盯着晕倒在地上的人,有些发愁,不知道剩下的这个要怎么办才好。   正发愁呢,没想到跑回来两个小喽啰,两人对着姜云讪讪笑道:“大姐,我们忘了个人,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说完,两个人扛起地上的那个就跑,生怕后面的大黑狗追上来。   见那些人跑远了,姜云才收回了视线,又看到了一群男男女女站在不远处看向自己,自然是没什么好气,插着腰吼到:“不用烧饭不用吃晚饭了是不是,闲得没事干是不是,赶紧给老娘散了!”   姜云一吼,大狗一作势,众人纷纷鸟兽散去。   翻了个白眼,领着今天的功臣关上门回了院子里。   才进屋,功臣就朝着扒在门背后的姑娘扑去。   “我就知道惊蛰是你这丫头放出来的。”姜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着朝姜安瑜说到。   姜安瑜揉了揉惊蛰的下巴,很是开心的说:“一会儿再陪你玩,,你先自己玩一会儿吧。”   惊蛰叫了两声,就开心的跑远了。   姜安瑜拍了拍手,满脸骄傲地对姜云说:“奶奶快回来了,这些人别再吓着奶奶,她年纪大了,可经受不住这个。”   “行了,洗个手,咱俩去做饭吧,你奶奶估计这会儿拜完菩萨,快回来了。”   “好,姑姑你今天想吃什么?”   “我去地里拔一棵青菜,再煮个豆腐汤怎么样,我今天买了豆腐回来。”   “行。”   手起刀落,青菜就切好了,油一热,入锅一炒,很快就出了锅。   才把青菜盛到盘子里,在院里扑飞虫的惊蛰就叫了起来。   “惊蛰你叫什么啊。”姜安瑜朝着惊蛰笑着说了一句,手上也不停歇,把锅子刷了,“是不是奶奶回来了啊?”   话音才落,小院的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一个精神利落的老太太。   “奶奶,你回来啦。”姜安瑜见着来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擦了擦手,上前迎了迎。   “诶,你姑呢?”   “姑在房里呢。”老太太见着灶头的热气,对姜安瑜说,“行,那你做饭,我去找你姑一下。”   姜安瑜见着老太太的背影,不禁蹙起了眉,担心是不是回来的时候,村里那些长舌妇管不住自己的嘴,对奶奶说了些什么了。   虽说今天惊蛰把那些人吓走了,可难保他们不会再回来找麻烦。诶,黑心肝的东西,这十两银子,姑姑和奶奶两个人得卖多少碗面,自己得做多少绣活才能赚回来啊。   只是担心也没什么用,还是先把饭做了吧,天大地大还是吃饭最大。   老太太走到姜云的门前,转头看了看灶台前忙活的孙女,才进了屋。   “阿云啊,我刚才回来,发现村里有几个外来的人在晃悠,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放不下心来啊。”老太太坐到了姜云身边说到。   姜云也有些不放心,怕那些人到时候再来找麻烦,想了想开口说到:“这样吧,今天夜里我在院里守着,要是真的有事情,我能及时反应。”   “那好,夜里凉,你急得多披一件衣裳。”老太太叮嘱到。   “您放心。”   兔崽子,要是再敢过来找麻烦,非得给你手撅折了不可!   夜里,姜云跑到了院子里的树上,在树上翘着腿看着星星,守着夜。   前半夜倒的确没什么事情,不过到了后半夜,姜云就发现远处有一伙人一直盯着自家的小院。   瞧着那些人的状态,不像是地痞流氓恶霸之类的能有的。   看来老太太今天见到的不是白天的那些混混,而是这些人。都辗转换了多少地方了,还能找到这里来,这是恨透了主子啊。   姜云眯了眯眼,打起了精神,反盯着那些人。   只不过一直快到天亮了,那些人都一直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而已。   天色微曦,路上逐渐开始有人往来,那些人也趁着天色还早,离开了。   鸡鸣狗吠,袅袅炊烟,村里的一天这就开始了。   老太太和姜安瑜起来的时候,姜云已经在灶上煮好了粥。   两人洗漱了一番,就一起坐到了桌子边上,喝起了粥。   昨日商量好了,这几日就先不去摆摊了,所以,这一顿早饭吃得倒是悠闲,不赶着时间了。   吃完了早饭,姜安瑜把桌上的碗筷收拾了。姜云就拉着老太太进了屋,把夜里的事情给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也没有想到,真的有人来了,一时之间颤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还是觉得走为上计:“阿云啊,咱们收拾收拾,避一避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人不少,不能碰上。”姜云轻拍了拍老太太的后背,安抚着说到,“这样吧,您先收拾东西,我去和阿瑜说一声。”   “行,那咱们今天晚上就走。”说着,老太太就站起身来收拾起东西来了。   姜云出了老太太的屋子,到了院子里,就看见姜安瑜拿了一个小板凳,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绣着花,一边的惊蛰趴在地上休息着。   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明明有那样一个爹,如今却是每日里要为了生计,做绣活补贴家用,还要为了活命,辗转奔波。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放下心里的叹息,走到姜安瑜身边,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姜安瑜听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晚上。”   “好。”得了答案,姜安瑜就起身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自从姜安瑜懂事之后,就时常搬家,隔几年便要搬一次,早就习惯了。奶奶和姑姑从来没有告诉过姜安瑜为什么要搬家,可从她们每次的无奈里,也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是为了生存。   自从当年来到溪云村,已经在这里住了七年了,虽然姜安瑜在这个村子里也没有朋友,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感情在,多少有一些不舍。   三个人正各自收拾着自己的东西,门外便传来一阵叫嚷,一听便是来者不善。   作者:开新文啦~   注:主角现在姓姜是有原因的,后面会说哒~ 第2章   姜安瑜听出来叫嚷声当中有一个声音是昨天那个麻子脸。果然没有猜错,昨天被惊蛰吓走了,今天又回来找麻烦了。   放下手里收拾到一半的行李,走出房门,就见到奶奶和姑姑两个人已经站在院子了。   “姑姑。”姜安瑜有些担心,“要不然今天再让惊蛰出去吓吓他们吧。”   话音才落,门外头就传来一阵狗叫声。   原本在院子里和小飞虫玩得不亦乐乎的惊蛰,听到了门外的狗叫,也不玩了,飞奔到门板上,朝外面叫了起来。   一时之间,一门之隔两条狗,就这么隔着一扇门对着叫了起来,狗吠声震耳欲聋。   姜安瑜扒在门上,透过门缝看了看门外的情况。   那只狗站在一个黝黑精瘦的男人边上,差不多也有半人来高,这是特意找了一条和惊蛰相当的狗来对付惊蛰的啊。   粗略一数,这一群大概有十几个大男人,看来今天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把门外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三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方才听姜云讲了事情始末的老太太这时候开了口:“这十两银子咱们出了吧,这事不解决了,今天我们肯定是走不了的。”   既然他们是来求财的,那就散财保平安吧。命比钱重要,钱这东西,该舍的时候就得舍。   “好,听您的。”姜云和姜安瑜都没有什么意见。   还有一伙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人在暗处呢,得赶紧解决门外这些人,没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着。   老太太回屋从墙角的砖头后面取了十两银子出来,让姜安瑜回屋呆着不要出来,就和姜云一起出了院子。   “行了,十两银子我们给你,你拿上钱,带着你的人就走吧。”姜云把手上的十两银子递了出去。   麻子脸和看热闹的人都没有想到,姜家居然真的能拿出来这十两银子来,看来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这还是有点家底的啊。   昨天说的十两银子本来就是故意报了一个大数额,她们拿不出钱,才能有个由头完成老爷的指示,没想到今天居然就拿出来了。   麻子脸转了转眼睛,坏主意就来了:“这十两银子是租金,租金的事情咱们两清了啊,现在咱们该聊一聊昨天你家那条狗伤了我小弟的事情了。”   “我小弟昨天回去,人就不对劲了,连夜看了大夫,大夫说至少得在床上休息半年,这半年都不能干活,请大夫抓药的钱,不能干活的半年的工钱啊,一家子妻儿老小过日子的钱啊,加起来怎么着你们也得拿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啊!我活到现在三十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这十两银子姜家眼睛都不眨就拿出来了,那这一百两银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啦。”   “这是讹钱来的吧!”   “这麻子脸是张家的人,听说张家老爷的姐姐是知州大人的爱妾呢,可得宠了,知县大人都不敢得罪这张老爷呢。”   “这背景这么厉害呢,看来姜家要倒霉咯。”   姜云没想到他们狮子大开口,实在忍不住了,对着那麻子脸吼到:“你上下嘴皮子一搭就说要一百两银子,你是来抢钱的是不是?要点脸行不行。”   “反正一百两银子你们家必须出,少一分都不行,不过要是真的出不了嘛。”麻子脸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看了看姜家的院子,“我给你出个主意,把你们家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交出来,给我们老爷做小妾,这一百两银子就给你们免了。”   “你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呢!”姜云插着腰大骂到。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了,原来不是冲着钱来的,是冲着姜家的小娘子来的。   姜家那个小娘子平日里不怎么出门,可大家都在一个村里住了六七年的,虽说不熟,可也知道,那小娘子长得是俊俏的不得了。   身量高挑,身材匀称,一头乌黑的长发简单盘在脑后,一张小脸莹白如玉,大眼睛跟会说话一样,婀娜多姿一个俊俏小娘子。   村里有好些年轻的小伙子见了姜家小娘子之后,挪不开眼,迈不开腿的,乡下地方,性子辣一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小伙子回家央了自家老娘去提亲,只是这些年来上门求亲的人,都被姜老婆子拒绝了。   村里人都在传,姜家是想借着孙女儿去攀高枝的。   也不知道那张老爷什么时候见着姜家小娘子了,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姜云想了想,姜安瑜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一般都在家里做绣活,只是每隔十日,会去一趟镇上,把做好的绣活卖给绣庄的老板,想来就是这么被人盯上了。   正想动手,上前教训教训这帮混蛋,就被老太太拉住了:“阿云啊,不要动粗。”   这时候不动粗什么时候动粗啊!   老太太拉住了姜云,走到麻子脸跟前,扯开了嗓门骂了起来:“你个臭不要脸的黑心肝,跑老婆子这儿来讹钱来了,还敢肖想我孙女儿,你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也不怕你家祖上从坟里爬出来找你!”   说着,用力咳了一声,朝着麻子脸的脚上吐了一口痰。   麻子脸一下子有点懵,等到被吐了口水,才反应过来,伸手就推了眼前的老太太一把:“你个死老太婆!”   老太太应声倒地,瞬间就没有了动静。   “娘!你怎么了!”见老太太倒地没了动静,姜云连忙扑到老太太身边,“娘你没事吧!”   生怕老太太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姜云心里害怕的很,却不想感觉到自己的衣角传来动静,打眼一瞧,原来是老太太偷偷的在扯自己的衣角。   瞬间,姜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抱着老太太的身体哭丧了起来,声音要多大有多大:“娘啊,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要是出事情了,我和阿瑜可怎么活啊,娘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眼前就是姜云坐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的身体大声哭嚎的模样。   麻子脸也有一些被吓到了,今天是来给自家老爷寻小美人的,可不想弄出人命来,要是真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个小人物,可不一定能没事啊。   麻子脸正想上前试探试探这个老太婆的情况,就被一股子大力推到了地上。   老太太出门前让姜安瑜回房去,可姜安瑜坐不住,就扒在门板上,透着门缝瞧着外边的情况,没想到看着看着,自家奶奶就被人推倒在地,接着就传来姑姑的哭喊声。   吓得姜安瑜奔回灶头,拎上两把菜刀就往门外跑。   开了门,跑到麻子脸跟前,一脚将人踹倒在地,提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红着眼睛吼到:“你这个王八蛋敢动我奶奶!”   麻子脸没想到,自家老爷看上的居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而是一个敢提刀的小辣椒啊。   本想使力气挣开来,却没想到这小辣椒的力气还不小,挣不开来,脖子上的刀反倒越加的贴到肉上了:“你,你你你冷静一点啊,是老太婆,阿不,是你奶奶年纪大了,跟我没关系啊!”   周围的众人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有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开始叫嚷起来了。   边上的小喽啰们想要上来把姜安瑜拉开,只是才动了两步,那小娘子就转头红着眼睛死死瞪了过来:“再敢动一步,我菜刀就剁下去了!”   说着,手上用了劲,刀下立马就洇出了鲜红的血来。   “别别别,小娘子你冷静点啊。”麻子脸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刺痛,“都他娘的给老子往后退,不许上来,老子命在她手里呢!”   “姜家小娘子,你冷静点啊,你把人放了好不好啊,要是你真把他弄死了,你也得进大牢,也会没命的啊。”周唯有人劝到。   “张家那个老爷家里十几房小妾了,还敢来肖想我!来我家找麻烦,伤我奶奶,我把你弄死了,大不了一刀抹了脖子,一命赔一命!”姜安瑜大声喊到。   姜云看着姜安瑜激动起来,怕她真的一刀把那人剁了,赶紧放下老太太,想要上前拦一下,她习了这么多年的武,手上的力道可不是这些小无赖能挡得住的。   刚站起身来,就看见姜安瑜侧面有一个男的悄悄靠近她,想要来一个偷袭,赶紧上前想要阻止。   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远处就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人骑马而来,跟在后面的侍卫们就上前将这些来找麻烦的人给控制住了。   姜云想不起来自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马了,朝着那马上的人望过去,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姜云绷紧了全身看向迎面而来的人。   为首两人,一人提刀跨马满脸沧桑,一人青衣长衫俊俏儒雅。   两人下了马,跪倒在地,朝着老太太和姜安瑜行礼道:“臣拜见太后娘娘,拜见公主殿下。” 第3章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把在场的众人都炸的不轻。   姜安瑜的刀依然架在麻子脸的脖子上,只是脑子已经懵了。   看得分明,刚才那些人就是朝着自己行礼,朝着自己喊公主,只是这也太过不可思议了,或许是自己青天白日在做梦呢。   麻子脸察觉到这姜家小娘子手上已经没什么力气,趁着她不注意,一个用力把人推倒在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只是才站起来,就被几个侍卫又给按到了地上,这些人的力气可比一个小娘子大多了,脸蹭着地面上的石子,疼得不行,唉唉叫了起来。   被推倒在地,姜安瑜依旧还是很懵,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按在地上的手被人握了起来,用帕子轻柔的擦着粘在上面的石子与尘土,疼痛从伤口传来,才终于回过了神来。   姜安瑜抽回了手:“你是谁?”   “臣季景霄,奉陛下之命,前来接太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回宫。”季景霄看了看空空的手,收起了帕子说到。   早就从晕倒的状态里清醒过来的老太太和姜云对于这一系列的变化,都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嗨,景霄啊,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肯定不认识你的。”那满脸沧桑的大汉走过来拍了拍季景霄的肩膀,然后转身对着老太太和姜云说到,“婶子,我是冯卫啊,当年陛下接您和嫂子还有太子殿下到府里的时候,是我负责护卫的啊。”   “陶云,你想起我没有?当年陛下派你跟在太后身边护卫,我可舍不得了,还带了好多点心去送你呢,你记不记得?”   “行了,我记起来了。”姜云推开了凑到自己跟前的脑袋,无奈的说到。   谁能想到自己当年走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这个人,如今见到的第一个人还是他。   “行了,进屋说话吧。”老太太还是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着家门口那些探着脑袋的村民,还是觉得进屋里说比较好。   一群人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留下门外一群受到惊吓的村民,叽叽喳喳谈论着。   太后娘娘?这不就是皇帝的娘吗?   公主殿下?这不就是皇帝的闺女吗?   溪云村真的出了这种大人物?   乖乖,以前没得罪她们家人吧?   还处于震惊当中的村民,就眼见着那些来姜家找麻烦的人,被几个训练有素的侍卫像拎小鸡崽一样的扔到了一堆。   然后几个侍卫提着刀守在这一堆小鸡崽边上,剩下的侍卫们就把姜家的小院围了起来。   而院子里,老太太在姜云的搀扶下,坐了下来,才对着冯卫说到:“我记得你,当年青山派你来护着我们娘几个,可是这个太后娘娘和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意思?我老婆子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   冯卫挠了挠脑袋说:“意思就是您儿子现在是当朝皇帝了,让我们来接您和嫂子,还有孩子一起回京,进宫过好日子去。”   *****   很多年前,才二十岁的傅青山,娶了同村漂亮温柔的姑娘江氏当媳妇,白日里干农活,晚上回家看媳妇的安生日子才过了半年,就被征了兵。没办法,只好留下怀了身孕的新媳妇和老娘离家去了沙场。   征战三年,战事终于结束了,傅青山也因为立了功而升了官。所以将妻儿老母接到了身边来,一家人过起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   一年之后,妻子又给傅青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安瑜。这下子儿女双全,妻子温柔,老娘也在身旁,日子真的是舒服的不得了。   只是天下的局势容不得傅青山一直呆在家中享乐。皇帝沉迷美色,不思朝政,奸臣当道,民不聊生。   既然百姓都快要活不下去了,自然就开始起义造反了,各方势力集结,打得不可开交。   傅青山跟随其中一方势力,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势力败了,定然会牵连到家人身上,就把儿子留在身边,给老娘、妻子、小女儿重新换了身份,安顿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还把两个武艺不凡的女侍卫留在她们身边。   后来战火连天,偏僻的小镇也受到了波及,一家人不得不开始奔波辗转,而且中间还有傅青山的对手来找她们,想要绑了傅青山的家人,用来威胁他。   不过在另一个侍卫的帮助之下,一家人没被抓住,只是那个侍卫再也没有回来了。   一家人辗转各地,终于在溪云村足下一间小院子安顿了下来。   只是才安定下来,因着连年奔波,身体早就虚弱的厉害的江氏,就染上了风寒,没等到大夫来,就咽下了气。   把江氏安葬了,一家人就在小院子里重新过起了日子。   而带着儿子发展事业的傅青山,眼见着自己身处的这方势力越来越庞大,可追随的那个人却越来越荒唐昏庸,听信了谗言,想要来杀他,终于寒了心。   扯起了大旗,带着一帮兄弟自己闯荡,最后终于干掉了众多对手,推翻了昏君,登基当了皇帝。   当上皇帝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把妻女和老母亲接到身边来享福,只是没想到,派去的人只找到一间空荡荡的院子。   连年战乱,失去了妻女老母的踪迹。派出了无数的人马去寻找,可茫茫人海,狂气战乱才平息,哪有这么容易就找到人。   从登基之后开始,一直找了两年,才终于找到了踪迹。   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说明白了,老太太很高兴,高兴的在院子里直转悠,停都停不下来。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和孙子可能都不在人世了,没想到儿子居然当上了皇帝,如今又能一家团圆了。   “所以我爹是傅青山,他没死,他现在是皇帝?”姜安瑜皱着眉问到。   “是。”   “那为什么我爹姓傅,我姓姜?”姜安瑜现在有些能不明白,这一会儿的功夫,不光自己的身份变了,连姓氏都弄不明白了。   “你本来就姓傅,你叫傅安瑜,只是当年你爹给你换了身份,用了我的姓,怕被人轻易找到。”老太太在一边解释到。   “那姑姑又是谁?”   “她是你爹派来保护咱们的,以我女儿的名义呆在咱们身边,只是这么多年了,也差不多真的是母女了。”老太太耐心的给依然迷糊的小孙女解释。   冯卫在一边补了一句:“她其实叫陶云。”   姜安瑜,不,傅安瑜的心里还有好多的疑惑,正想开口继续问呢,余光就见到那个季景霄端了一盆水朝着自己走来。   “有什么问题就先放一下吧,先把手上的伤清洗一下。”季景霄把水盆放到傅安瑜的边上,语气温柔的说到。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都没注意到傅安瑜手上受伤了,连傅安瑜自己都忘记了手上的伤口。   季景霄这么一说,傅安瑜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的伤,撩了水把手上的伤洗了洗,拿帕子轻轻擦干手上的水渍,就打算继续提问了。   只是又被打断了,还是那个季景霄,举着一个小瓶到傅安瑜的面前,说到:“上些药吧,对伤口好。”   傅安瑜本来有些不耐烦,自己那么多年不知道受过多少伤,这点小伤口还没有放在眼里过,洗了就行了,有什么好上药的。   只是大概是季景霄的语气太温柔了,傅安瑜有些不好意思朝他发脾气,静静的接过了那个小瓶子,上起了药。   “对了,嫂子呢,嫂子去哪儿了,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嫂子啊。”冯卫一直觉得少个人,现在终于想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说完这句话,院子里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冯卫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安瑜上好了药,把塞子重新塞回了瓶子里才开口说了话:“我娘,我娘已经去世七年了。”   冯卫这才明白,为何这些日子在这溪云村打探消息,小院里一直只有三个人的踪迹。   傅安瑜把瓶子递还给季景霄,轻声道了谢,就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反应过来说错话的冯卫有些懊恼,一旁的陶云也在他的肩上拍了一掌,狠狠瞪了一眼。   冯卫有些委屈,撇了嘴蹲到院子角落去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也起身回了屋。   季景霄看向傅安瑜紧闭的房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手上不住地转动着递还回来的瓶子。   陶云走到蹲在角落的冯卫边上问到:“昨天晚上盯着院子的那些人是你们?”   “你发现啦?”冯卫听到陶云的话,欣喜的抬起了头,“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厉害,那些人可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厉害着呢。”   “嗤,厉害什么,不还是被我发现了。”陶云翻了个白眼。   知道不是敌人,没有危险了,陶云也就放心了,撸了袖子往灶台那儿走去,得开始准备午饭了。   冯卫也跟在陶云身后,颠颠的进了厨房,帮着烧火了。   房里的傅安瑜,拿起了放在枕头边的一个荷包,坐在床边,出了神。   这个荷包有好多好多年了,傅安瑜都有些不记得这是娘什么时候给自己绣的了。   她走了已经有七年了,其实面容都已经有一些模糊了,只是今天提到了,她的面容又突然清晰了起来,甚至连她眼角的泪痣都在脑子里浮现的一清二楚。   如果再多撑一下,是不是就能一起去享福了,和那个自己没见过的爹,还有那个没见过的哥哥,一家团圆了啊。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敲门声,傅安瑜擦了擦眼角的泪,开口问到:“谁啊?”   没有人回答,傅安瑜只好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季景霄,一袭青衫,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手里举着一捧蜜饯:“吃吗?” 第4章   傅安瑜感觉眼前这个人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有些防备的看着季景霄。   季景霄看到傅安瑜把自己的身体隐在门背后,还有眼神中的些许防备,心下不禁有些黯然,不过没有显露出来,面上依旧是挂着笑:“我与你哥哥是好友,他原先是要亲自来接你们的,只是朝里突然生了事,他一时脱不开身,让我替他好好照看他的妹妹。”   “我哥哥?”傅安瑜对于哥哥这个称呼还是陌生,感觉有些奇怪。   “你哥哥一直挂念着你,虽然你两岁多的时候你们就分别了。他常常与我说他有一个妹妹,很可爱,那两年之间他还记得的所有事情,都翻来覆去和我讲烂了。”说到这里,季景霄想起来太子每次说到自己妹妹时,总是一副我妹妹天下最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对于这个哥哥,傅安瑜好像有了一点点的认识,没有这么陌生了。   溪云村里有一个叫笑娘的姑娘,与傅安瑜年纪一般大。笑娘是一个脾气好长得也好的姑娘,小时候村里那些坏小子总是会欺负她,每次笑娘都会流着眼泪回家找哥哥,然后笑娘的哥哥就会出来找那个欺负自己妹妹的坏小子打一架。   有时候能打赢,有时候身上也会挂了彩,然后回去和笑娘说:“哥哥把那个欺负你的坏小子揍了一顿,给你出气了,笑娘不哭了。”   笑娘每次和傅安瑜说起自己的哥哥的时候,面上都是一脸的笑,一脸的自豪。   傅安瑜心里总是很羡慕。当年一家人在溪云村里住下之后,自己一个外来的新孩子,交不到朋友,又常常被那些坏小子欺负,笑娘有哥哥护着,可傅安瑜没有,只能靠自己。   所以被欺负了两次之后,那些坏孩子再来欺负的时候,傅安瑜就跑回家拎了一把菜刀,满村子追领头的那个男孩,直把那个男孩子吓到尿裤子求饶才罢休。   后来,村里人说起傅安瑜,除了说她长得好看,就是说她性子泼辣了。   也就是在那之后,老太太觉得不能每次都用菜刀解决问题,就让陶云教傅安瑜一些功夫,好让她防身,免得有人再来欺负她,她还得先跑回家拎菜刀。   可能以后,自己也有一个能护着自己的哥哥了,傅安瑜心里偷偷的想。   “我,我哥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哥哥这两字说起来感觉有些奇怪,傅安瑜很好奇,想要对这个哥哥多了解一些。   季景霄把手里的蜜饯朝着傅安瑜又递了递。   这次没有拒绝,傅安瑜从他手里拿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   季景霄觉得刚才被傅安瑜碰到的那一小片皮肤隐隐有些发烫,不着痕迹的轻轻抚了抚才说到:“你哥哥早些年一直跟着陛下在战场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他总说,希望战事快些结束,敌我双方谁赢谁输,最后苦得都是天下的百姓。他是一个好太子。”   “受伤?”傅安瑜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有些发慌。   “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有不受伤的,何况他总是冲在最前面。”看着傅安瑜脸上的担忧,季景霄又说到,“你放心,后来陛下手下能人多了,太子就不再上战场了,如今那些伤也早就痊愈了。”   这么一说,傅安瑜才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那……”后面那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才出了口,“我爹呢,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季景霄如实说到:“陛下是一个很好的皇帝,他心里装着天下百姓,登基之后,他做了很多的努力,希望老百姓的生活可以过得好一些,除此之外,陛下这两年就忙着查找你们的下落了。”   “他身边有新的女人吗?”傅安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溪云村原本有一对小夫妻,感情很好,后来丈夫做了生意发了一笔财,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搬去了镇上生活,只是听说后来,那个丈夫开始嫌弃妻子人老珠黄,纳了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妾回家,被嫌弃的妻子整日郁郁寡欢。   村里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不免时常谈论起来。女人们一边骂着男人有钱就变坏,一边又羡慕着人家过上了有钱的富足生活,回家后在自己男人耳边念叨着不要妄想纳小这种事情。   那个丈夫只是有了一些钱,就做出这些事,而自己的爹,不止是有钱,而是有钱又有权,傅安瑜有些害怕他如今身边已经珠翠环绕了。   季景霄笑了一声才说:“没有,陛下身边没有女人,早些年倒是有不少人想要给陛下送美人,不过陛下都拒绝了。自从陛下登基之后,也有不少大臣想让陛下选秀立后,可是陛下不同意,回绝了,他们也没办法,这件事情只能就此作罢。”   虽然只说了回绝两个字,可背后哪有那么容易。皇帝心心念念不知在何处的发妻,想要将发妻接回来过好日子,可朝臣怎么会管这个。   自从昭元帝登基之后,无数的大臣都上奏,让皇帝选秀立皇后。在他们眼里,鬼知道皇帝心心念念的发妻这辈子还能不能找到?找到了又是死是活?何况就算将人活着找回来了,一个乡野村妇,怎么有资格坐上这尊贵的皇后之位?   皇帝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这些妄想把手伸到自己后宫的朝臣闭嘴。   皇帝双管齐下,一边查出了领头之人的小辫子将人下了狱,一边又往跳得最欢的几个人府上送了几个美人。   有人为此入了狱,从此仕途尽毁,有人家中后宅不宁,急得嘴边冒起了泡。这样一来,自然没人再管皇帝后宫里的事情了。   听到这个结果,傅安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小时候江氏还在的时候,会和傅安瑜说夫妻俩的一些事情。   傅安瑜从江氏的回忆里,知道了自己的爹娘感情很好,知道了自己的爹,是一个很好很棒的男人,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他,但并不妨碍对这个爹的喜欢。   如今知道了他的确是母亲江氏口中很好很棒的男人,欣慰于江氏的眼光,又有些心酸两人多年分别,再无相见之日。   “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傅安瑜从思绪里抽回来,对着季景霄展颜一笑,“对了,这个蜜饯真的很甜。”   说完,傅安瑜就一路小跑,去了厨房的灶台,帮着陶云做起了午饭。   而季景霄站在后面,看着傅安瑜开心的步子,也好心情的笑了起来。   转身往院子大门走去,笑容在季景霄开门之前的一瞬间,从脸上消失。   “大人。”院门外的侍卫们看见季景霄开门出来了,忙行了礼。   “查得怎么样了?”季景霄背着手站在麻子脸这一堆人前面,面无表情的问到。   一个侍卫站在季景霄边上,恭敬的行礼回到:“大人,查清楚了,前些日子公主娶镇上卖做好的绣活,然后与太后娘娘与陶护卫一同回家,路上被一个姓张的看见了,那人觊觎公主美貌,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第一条,私收租金。第二条,敲诈勒索一百两银子。第三条,伤害太后娘娘。这几条是跑不了了,至于这张家和知州的关系,还需要再去查一下。”   每说一个新的罪名,麻子脸等人的脸就白了一分,原以为接了一份捞功的美差,谁想到遇到了流落民间的太后和公主,这倒霉的运气大概天下就这一份了。   “行,那就按律处置了吧。”季景霄轻轻抚着手上刚才被傅安瑜碰到的地方,淡淡的说开了口,“那个张家老爷是主犯,数罪并罚,从重。”   “是。”   说完,季景霄转身回了姜家小院。   而院门外看热闹的这些人,有人暗自庆幸没有得罪过姜家人,有人悔不当初曾经对姜家人态度不好。   大门一关,外面的漫天思绪都在门外,打扰不到小院里的人。   灶台上,冯卫看着公主殿下拿着一把菜,手起刀落,嗒嗒嗒就把一颗土豆变成了丝,心里一抽一抽的担心,生怕她切到了自己的手。   公主殿下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冯卫怕皇帝到时候把自己身上的毛全都给薅了。   陶云和傅安瑜看着冯卫的模样,纷纷笑出了声。   “冯卫你真是瞎操这份心了,你现在脑子里想的事情,应该是一会儿你吃了公主做得饭菜,要怎么夸才能让公主开心。”   “对对对,幸好陶云你提醒我了,还是你好,这个我得好好想想。”说着,冯卫就皱着眉头占到墙角去思考起来了。   傅安瑜切着菜,抽空看了一看锅子,觉得不够热,火有些小了,擦了擦手准备去加些柴火,可还没迈开步子,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到了烧火洞前的小凳子上,熟练的捡起堆在一旁的柴火添了起来。   看着季景霄熟练的动作,傅安瑜有些惊奇,看着温润如玉的一个贵公子,居然会做这种事情。   季景霄抬头看向傅安瑜,没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又低头继续烧起了火。   他今天见到的傅安瑜,算算日子,有十七岁了。初见她时,她才只有四岁,而自己也不过长她一岁。   他刚从虎狼窝里逃了出来,可惜身上伤痕累累,没跑多远就晕倒在地。   醒过来见到的,就是一个雪白可爱的姑娘。   那个姑娘看见自己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很好看的笑容,然后欢呼着跑去找来了大人。   此后半年,他们都在一起。   后来的分别,一别就是十几年,幸好,如今我又找到了你。   幸好……   作者:非常抱歉!本章把设定修改了一下,如果之前有看过的读者再回来看一遍吧,因为关系到剧情。   还有,评论的审核速度我真的服了,我把修改好的这一章发上来的时候,我说明情况的评论依然在审核。。。 第5章   做得了饭菜,傅安瑜伸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准备把几碗菜端到桌子上去,却发现灶上摆着的几盘子菜不见了踪影,抬头张望,才发现一袭青衫的季景霄一手一个盘子往桌子那儿走的背影。   真的很奇怪,这个人明明是京城来的贵公子,看那通身的气派,应该是个读书人啊,这样一个人,却能坐在灶前烧柴,还能帮着端菜。   傅安瑜站在厨房里看着季景霄的背影,有些若有所思。   老太太今天高兴的不得了,得知儿子和孙子不仅都好好的活着,还当上了皇帝,成了太子,这简直就是祖坟上冒了青烟,积了大德的事情啊。   在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和地下的老头子还有儿媳妇说了,又念叨着两个人怎么不多熬上几年,熬过了苦日子,好日子就来了。   傅安瑜推门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老太太一个人哭哭笑笑的念叨不休的样子。   上前给老太太擦了擦眼泪,傅安瑜才说到:“奶奶,不哭了,这么好的消息,得笑着,得开心点。”   “我就是难过,你爷爷和你娘没等到这个好日子啊。”老太太抹了抹满脸的泪水,颤着声音说。   老头子在傅青山离家上战场之后一年就走了,都没见到儿子回来。儿媳妇江氏在孙女十岁那一年也走了,两个人都没等到今天的好日子。   “好了,不哭了啊奶奶,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了再准备些东西,下午去看我娘去,咱们可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一会儿去我娘坟前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傅安瑜压着心里的难受,安慰着老太太。   “对对对,我刚才跟你娘说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一会儿得去坟前再跟她说一遍。”说着,老太太就起了身往门外走,还催促着身后的孙女,“你动作快点,别让你娘等久了。”   一家人和冯卫,还有季景霄一起坐在桌上吃起了午饭。   吃到一半,老太太想起来门外的一大群侍卫,看了看桌上的几道菜,有些懊恼:“怎么就做了这么点菜啊,外面那些侍卫也要吃饭的啊,不吃饭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说着,就站起身打算回灶台再准备一些饭菜了。   吓得冯卫扔下筷子就站起来把老太太拦住了,刚才公主殿下进厨房他就拦不住,现在要是太后也拦不住,他估计是要完了。   “您别急,别急啊,早就安排好了,他们轮换着,分两拨去镇上的饭馆里吃。”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这么一说,老太太才放下了心,回到桌子边重新拿起筷子吃起来。   吃完饭,老太太就开始操劳起来了。   “阿云啊,你去镇上割点猪肉,再买两条鱼回来,别的菜你看着好的,就再买一点回来。”老太太指挥着陶云。   说着,回屋拿了几十文钱给陶云:“你记得挑好的买,不许心疼钱。”   “行,您就放心吧。”陶云接过钱,朝着在角落和惊蛰玩得正开心的冯卫说了一声,“冯卫,借你的马一用啊。”   冯卫的那一个“好”字,还在嘴里没出来呢,陶云人就已经出了院子了。   等到门外头一阵马蹄声响起,渐行渐远,老太太才想起来酒这回事,忙跑到院门口朝外面喊道:“阿云,记得买酒!”   可陶云早就没了踪影,老太太念叨着:“也不知道阿云听见了没有。”   陶云听没听见不知道,可一旁的冯卫却是听清楚了,对着老太太行了礼说了一声:“太后,我去追她!”   说完,人就跑出了院子,跨上了另一匹马朝着镇上的方向追去。   吩咐完了一件事,老太太又对着孙女说到:“阿瑜,你自己待在家里啊,奶奶去里正家里把租钱结一结。”   “行,您去吧,路上小心些。”   老太太出了小院,往村东头里正家的方向走去,才走了两步,就感觉身后不对,回头一看,可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原来是老太太身后跟了六七个身形魁梧的侍卫。   “诶呀,你们跟着我干嘛,回去回去。”老太太对几人说到。   “我们几个得保护您的安全,可不能回去。”   “诶呀,我就在村里走一趟,你们这么跟着,是个什么事情啊。”老太太有些嫌弃。   几个侍卫有些为难,前头一个白白净净的侍卫挠了挠头,开口说到:“太后娘娘要不就当我们几个不存在吧。”   老太太没办法,只能让几个人跟在自己身后了。   而这时候,小院里的傅安瑜觉得有些不自在,老太太走了,她才反应过来只剩下自己和季景霄两个人了。   虽说乡下地方对男女大防这件事没有这么严苛,可一男一女独处,还是会惹来一些闲话的。   傅安瑜只好回房里拿了之前做了一半的绣活,又搬了一个小凳,坐到惊蛰边上继续绣了起来,以掩饰一下自己的不自在。   “这座小院,是和村里租来的吗?”还是季景霄先开了口。   “不是,这座小院原本是一对老夫妇住着,后来他们的孙子在外闯荡,赚了不少钱,就把老人家接去身边了,他们家和里正家带些亲戚关系,托里正帮着照料空房子,说是若有人想要租住,也可以,不然荒着也是荒着。”傅安瑜把针扎到绣布上,将这座小院的情况说了一下。   季景霄看着傅安瑜瘦弱的后背,有些心疼,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受了多少苦。   这话题结束,院子里就安静了下来,两个人就这么不言不语的不知道过了多久。   躺在地上摇尾巴的惊蛰,突然跳起来朝着门外开始叫唤。   季景霄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惊蛰,又看了看门口。   “应该是奶奶回来了。”傅安瑜解释到,“惊蛰通人性,很聪明的,家里人回来了,他总是第一个知道的。”   果然,没一会儿,老太太就推开门回来了。   老太太进门看见孙女在做绣活,上前把她手里的东西一把抢了过去,说到:“以后可不许再做绣活了,你爹现在是皇帝了,哪里还用得着你来做绣活,仔细把眼睛熬坏了。”   傅安瑜看了看空空的双手,有些哭笑不得,只好答应下来。   没过一会儿,惊蛰又开始叫唤,果然,外头很快就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声止,陶云和冯卫拎着一大堆东西推门进了院子。   把东西放到桌子上了,陶云从里边翻出了一样东西,拿给了傅安瑜,说到:“快去试试,我特意去镇上最好的店里挑的。”   傅安瑜接过来,打开了外头包着的纸,才看出来是一件成衣。   “别看了,看能看出什么东西来,回屋去穿起来试试。”陶云直接把人推回了屋里。   傅安瑜抱着那件衣裙站在门背后,有些哭笑不得。   展开了衣裙,借着外头的光看了看。这是一件姑娘家穿的衣裙,淡淡的粉色,料子摸起来也很柔软舒服,上面还绣着花,样式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姑娘穿的,因为裙摆有些长,这种裙摆干起活来很不方便。   傅安瑜依稀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穿过漂亮的衣衫,可后来懂事长大之后,就一直在辗转,忙于生计,一直穿的都是方便干活的粗布衣裳。   脱下了身上的粗布衣裳,把新衣裳小心穿上了身,理了理头发,才打开了房门,走到老太太和陶云跟前:“奶奶,姑姑,好看吗?”   “好看好看,有点我年轻时候的模样。”老太太笑着夸了起来,“以后就该穿这种好看的衣裳,到时候让你爹给你买,咱阿瑜天天都穿好看的衣裳。”   老太太的话,倒是把几人都逗笑了。   “奶奶年轻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傅安瑜也笑着恭维起了老太太。   “那是,就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你爹才好看,才能娶到也好看的你娘,最后才有你这么好看。”老太太撇了撇嘴又说到,“你爷爷就不行了,他长得就不好看,得亏我长得好看。”   院子里一片笑声。   季景霄站在角落里,安静的看着那个笑得开怀的姑娘,也默默笑了起来,这个笑,比平日里的笑好看得多了,只是没有人发现。   傅安瑜准备回屋换下这衣裳好帮忙,就被老太太大声阻止了:“你给我一边呆着去,小心弄脏了衣裳,我看你等下怎么去见你娘!灶上我和你姑来就好,况且你娘喜欢吃我做的鱼,你会做吗你。”   被嫌弃的傅安瑜只好回屋去整理整理东西了。   老太太和陶云动作十分利索,没过多久就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把一盘一盘的菜放进了篮子里,一家人就往村后的山上去了。   往山上走的时候,老太太一路上还念叨着:“我给我儿媳妇挑的地方真是不错。”   “奶奶,这地方好在哪里啊?”   “你看啊,你爹名字叫青山,这是座山,满山的青树,可不就是青山嘛,我让你娘睡在青山里,你娘一定高兴。”   “那我是不是得替我娘谢谢奶奶啊。”傅安瑜笑着说。   “这得你娘亲自谢我,这辈子不行,那就下辈子,总得她亲自来的。”老太太喘了一口气,才说。 第6章   走了一段杂草丛生的山路,才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墓碑,季景霄和冯卫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跟着了,留在墓地不远处等着。   傅安瑜、老太太和陶云到了江氏的墓前,发现周围的杂草倒真是不少,果然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把篮子里的几个盘子放到了墓碑前,傅安瑜跪下拜了拜,就起身朝那一丛丛的杂草走去。挽起了袖子,又把裙摆撩了起来,动作利落的除起了周围的杂草。   等傅安瑜除完了草,老太太已经把事情都说了一遍了。   在老太太身旁跪下了,傅安瑜在心里和江氏说着话:“娘,我今天这身好看吗?你肯定觉得好看,我小时候穿什么你都说我好看的。对了这两天我们应该就要启程去京城了,可能有好久不能来看你了,不过你放心,女儿不会让你一个人一直呆在这里的。   你以前总跟我念叨,我爹多好多好,那个季景霄说,他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你的眼光应该没错,我去京城看看,你夫君到底有多好,让你惦记这么多年。   还有啊,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哥哥呢,你不知道,我以前可羡慕笑娘了,笑娘有哥哥,不过我现在不羡慕笑娘了,我也是有哥哥的呢。”   三个人又在江氏的坟前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收拾了东西往回走,几人一起下山回了小院。   晚上烧了几个好菜,就着酒,几个人还有惊蛰,都好好吃了一顿。   今天老太太高兴,还让从没碰过酒的傅安瑜也喝了两杯。   结果傅安瑜两杯酒下肚,不胜酒力,醉倒了,然后就被陶云抱回了屋,放到床上睡觉了。   到了后半夜,整个村子的人都已经睡下了,安静的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叫传来。   这个时候,傅安瑜酒醒了,揉了揉脑袋,跑到院子里,打了一桶井水,洗了一把脸,才感觉舒服一些了。   半夜的井水,还是有些凉的,这下子,傅安瑜算是彻底的清醒了。   回屋加了一件衣服,抓了一把季景霄白日里给的蜜饯,就爬到院墙里边的树上去了。   趟在粗壮的树枝上,晃悠着腿,时不时吃点蜜饯,看着星星月亮,听着狗叫虫鸣,实在是好不惬意。   老太太不知道,自己让陶云教傅安瑜功夫,她就真的把自己会的都教了,包括什么爬树下水,打鸟叉鱼。   要不是乡下地方没有马,陶云可能就连骑马这一项也一起教了。   只不过平时在村子里,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情需要傅安瑜用到一身的功夫,一把菜刀基本也就够用了。   挂在树上晃悠看天的傅安瑜没有注意到,自家院门口有一个人影,默默的看着自己。   季景霄和冯卫傍晚的时候就回了镇上的驿站。   一如往常的,季景霄睡下没几个时辰就醒过来了,既然是睡不下去了,就索性起了身,跑到了溪云村来,就算见不到傅安瑜,在她附近呆着,也是愉快的。   老太太对于睡觉的时候,家门口围着一圈人这件事情很反感,就把人赶到了一里开外的地方。   所以季景霄趁着夜色到院门口的时候,一里之外的侍卫们都没有发现。   靠在院墙上,季景霄觉得自己一瞬间平和了很多,那些每天夜里跑到自己脑子里的噩梦,纠缠不休的记忆,在这一瞬间都散去了,只剩下那半年的美好时光。   回忆着美好的记忆,季景霄觉得这一夜是这些年里最舒服的一个夜。   正沉浸在回忆里,就听见小院里传来了一系列的动静,安静了一会儿之后,院墙内的树,就沙沙作响,有一个黑影动作利索的爬到了树上躺了下来,借着月色,季景霄看出了树上的那人是傅安瑜。   当年傅安瑜一家住的那个小院子里,也有一棵树,其实那棵树不算很大,起码比现在这棵要小很多了,只是对于当年才四五岁的两个孩子来说,也算是一棵参天大树了。   小小的傅安瑜对于院子里的这颗树非常的向往,想要去树上看看,可惜从来都爬不上去。   季景霄来了之后,傅安瑜就开始撺掇小哥哥一起爬树,只不过季景霄觉得太危险,每次都会阻止她。   江氏每次都会因为季景霄的阻止,而奖励他一小块蜜饯。而季景霄都会把蜜饯拿去给被训哭了的傅安瑜。   每次傅安瑜都狠狠的咬着那块蜜饯,然后盯着那棵树,发誓说:“我一定会学会爬树,我一定会上去的!”   而季景霄这时候往往都在发愁,下一次要怎么阻止妹妹呢?   看着在树上晃荡腿的人影,季景霄在夜色里无声的笑了起来。   你倒还真是学会了爬树,学得还不差。   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傅安瑜怕被老太太发现,就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屋子,而季景霄也回了驿站。   傅安瑜才钻进被窝没一会儿,就听见老太太屋子传来了动静,脚步声朝着自己这儿来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老太太一起来,就跑去把傅安瑜和陶云都给叫起来了,看着俩人离了床,才放心回屋去收拾自己了。   昨天定下了今日一早出发往京城赶路,原本是定在上午时候的,只是老太太想着早些上路,就可以早些到京城,早些见到儿子和孙子,就把时间改了。   老太太提出来了,其余的人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老太太收拾好了自己,收拾好了自己的小包裹,就坐在院子里等着季景霄和冯卫他们来了。   只是坐等也不来,又等也不来,老太太急得在院子里转圈。   惊蛰见着好玩,就跟在老太太身后,一起转起了圈。   傅安瑜见此,很是无奈,硬拉着老太太坐下来吃了些早饭。   终于,外边传来了马蹄声,老太太总算是把人盼来了。   三个人都没什么太多的东西,收拾收拾,也就各自装下了一个包袱而已,当年来溪云村的时候,也就是一人一个包袱来的,如今也好,拎上一个包袱就走了。   陶云带着一帮侍卫最后把院子稍微归置了一下,把钥匙交给了里正。   一行人加上一条狗,就启程出了溪云村,往京城的方向走了。   傅安瑜临行前那一夜在树上没睡觉,之后几天就过上了晚上不睡,白天不醒的日子。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了,傅安瑜的精神头也回来了。   有了精神的傅安瑜就瞄上了马车外的那几匹马。   冯卫准备了一辆马车,给老太太和傅安瑜,剩下的人就都是骑马了。   傅安瑜掀了帘子,探头从窗子朝外面看去,所有人都骑着马,潇洒的不得了,心里羡慕的不行。   等到停下来休整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缠着陶云,要学骑马。   陶云很爽快,当即就给傅安瑜找了一匹温和一些的马教了起来。   傅安瑜学得也快,几天时间,插着空学,就能骑着马慢慢走了。   学会了骑马的傅安瑜就不愿意回狭小的马车里了,可惜队伍里没有多余的马匹,傅安瑜也就只能继续呆在马车里,眼馋的看着了。   这天,傅安瑜依旧呆在马车里,陪着老太太说话,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探头出去一看,就见着季景霄骑着一匹马,手上还牵着另一匹马。   “公主,你的马。”季景霄举着手里的缰绳,朝着傅安瑜递了递,柔声说到。   “我的?”傅安瑜有些诧异。   “嗯。”   得了肯定的傅安瑜当即就开心了,下了马车就跑到马身边,开始和它熟悉起来了。   “给你的马取个名字吧。”陶云在一旁说。   傅安瑜看了看惊蛰,想了想:“□□分吧,它排惊蛰后面,顺下去就是春分。”   “你倒还真是省事,当初见到惊蛰就是因为那天是惊蛰,那你往后要是有新的马,岂不是得叫清明?”陶云调侃到。   “清明跳过去,叫谷雨,以后就一个一个往下顺。”傅安瑜觉得这么安排非常合适。   ……   每天骑着春分赶路,没几天,傅安瑜骑马的技术就熟练了不少,已经能小跑一段了。   这天当一行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时,冯卫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严肃了起来。   随行的侍卫们默默把马车和傅安瑜围了起来,手里捏着刀随时准备着。   傅安瑜虽然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可见到大家的反应,也猜出来有事情了,退到马车边,护住了马车,对着马车里的老太太说到:“奶奶,一会不管出现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来。”   老太太有些发慌,但还算镇静:“好,你记得保护好自己啊。”   惊蛰从马车里窜了出来,朝着一个方向拼命地叫了起来,好像那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众人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果然,冒出来一伙蒙面提刀的人。 第7章   傅安瑜绷紧了全身,紧盯着前面的蒙面人,随时准备着动手。   余光瞥见冯卫和侍卫们都从腰间拔出了大刀,陶云也拔出了腰间新配的剑,惊蛰也龇出了自己的一口牙,低头看了看腰间,只有一个自己绣的荷包,手上也只有一把马鞭。   在场的,除了马车里的老太太,读书人季景霄之外,就只有傅安瑜的手上是没有兵器的。   傅安瑜只好愈发的攥紧了手里的马鞭,心里想着等今日这件事结束了之后,一定要赶紧给自己选一样趁手的兵器,不然实在是吃亏啊。   蒙面人本是想要趁着众人不备,来个偷袭,却没想到被人察觉了出来,还有那只狗,一下就暴露了他们的位置,这下子不能偷袭,只能硬碰硬了。   两边的人马僵持了一会儿,相互观察着对方的实力。   终于,蒙面人一方先动了手,双方一时之间打得不可开交。   打起来了之后,很快就看出来这群蒙面人的目标是傅安瑜和马车里的老太太。   傅安瑜察觉出来了他们的目的,立刻就远离马车,引走了一部分的蒙面人。   拿手里的马鞭抽倒了一个人,夺过对方手里的剑,傅安瑜的心里才终于有了一些底。   只是才握住了剑,对面就杀来一个蒙面人,赶紧用剑挡住了对方的杀招。   原本还对于动真格这一件事有些害怕,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害怕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害怕什么的早就抛到脑后了。   找准了时机,一剑抹了对方的脖子,那人就汩着鲜红的血,倒在了地上。   傅安瑜不敢往地上看,又开始了打斗。   陶云看见一群人在围攻傅安瑜,想要前去帮她,可是蒙面人一个又一个的上来,一时之间也是分身乏术。   季景霄看了看局势,将近一半的侍卫,还有冯卫和陶云都在马车这边,就拿起了挂在马鞍子上的弓和箭。   拉弓搭箭,射杀了一个准备从后面偷袭傅安瑜的蒙面人。   傅安瑜察觉到背后的动静,转头就看到了一个举着刀,手抬到半空中,想要偷袭自己的蒙面人身上插着一支羽箭,面带痛苦与不甘的倒了地。   心下一紧,若是没有这一箭,怕是自己躲不过去这人的偷袭,可能就要命丧于此了。   身后传来刀剑破空而来的声音,来不及多想,反手给了身后的人一剑。   两边人手数量相当,不过冯卫和陶云学的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本领,那些搞偷袭的蒙面人自然是比不上的。   就算陶云已经十几年没有提剑与人动手了,手有些生,可手上过了几个人,手感很快就回来了。   傅安瑜把陶云一身的本事都学来了,虽然在今天之前,只动手杀过鸡,杀过鸭,剖过鱼,从来没有真刀真枪的来过,可刀剑逼来的时候,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让她使出了一身的本事。   最后一个还能喘气蒙面人被陶云按在地上,然后卸了对方的下巴,让那人抱着大树,捆了起来。   没有人管那个抱着大树呜呜叫的蒙面人了,大家都去查看马车里的老太太,还有远处撑着剑跪在地上的傅安瑜了。   马车里的老太太倒还好,没有蒙面人伤到她,只不过受到了一些惊吓。   傅安瑜的情况就比较严重一些了,自己武力不凡,加上季景霄的箭,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就是胳膊上被人割开了两道小口子。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之前被傅安瑜抛到身后的害怕,才终于又原路返回,找了回来。   看着自己周围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还有溅到自己身上的鲜血,傅安瑜害怕腿软的不得了,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季景霄第一个冲到了傅安瑜的身旁:“公主,身上可有受伤?”   傅安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受伤,因为没有感觉到疼痛,只能一脸无措的看着季景霄回答:“不知道啊。”   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跑到自己身边的陶云之后,傅安瑜瞬间就扑进了陶云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姑姑,我害怕!好多人啊,他们都要伤害我!呜呜呜……”   “阿瑜不害怕,不害怕啊,我在呢,都过去了,过去了啊。”陶云轻轻拍着傅安瑜的后背,柔声安慰着,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称谓的问题了。   远处抱着大树被绑的蒙面人虽然因为被卸了下巴,口水流了一地,不能开口骂人,但心里却是骂的厉害:你有毛病吧!你手起刀落砍了我多少兄弟了,现在才来说害怕,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病!你害怕你还这么能耐!装个什么东西!   蒙面人心里的咒骂自然是没有人知道的。   季景霄看着在陶云怀里哭得伤心的姑娘,默默收回了刚才伸出去的手,起身走到被人暂时遗忘的蒙面人身旁。   蒙面的帕子早就被扯掉了,下面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脸,还是扔到人群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   冯卫这时候也过来了,朝季景霄问到:“这个活口怎么办?”   “如果我问你你是谁派来的,你会如实回答我吗?”季景霄看着对方,诚恳的问到。   蒙面人瞪了季景霄一眼,就把头撇到了另一边,不再看季景霄了。   “来人,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扒了,查一查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然后就地解决吧。”季景霄叹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到,“拖远一点,不要碍了公主的眼。”   几个侍卫得了命令,上来就把人拖到了远处的草丛里,以免一会儿公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脏了公主殿下尊贵的眼睛。   “要不要带回去审一审啊?”冯卫觉得就这么把人解决了有点草率了,“万一能从这人身上查到什么线索呢。”   “他又不会说,问了也是白问,活着也没用。”季景霄看了一眼还在哭的傅安瑜,继续解释到,“他嘴里有毒药,刚才要不是陶云动作快,这人就自尽了。这些人的面貌都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任何的特色和特征,用的兵器也都是最普通的,显然是专门进行偷袭刺杀的。还有,只要这人背后的人不是个傻的,就肯定不会让我们查出来什么东西。”   冯卫挠了挠后脑勺,上去查看了地上的几具尸体,果然如季景霄说的一样,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   没一会儿,几个侍卫就回来复命了:“禀大人,没有搜出来任何有用的东西。”   “行,把这里处理一下吧,毕竟是官道,不要吓到往来的行人。”季景霄嘱咐了一句。   “是。”   这边解决完了,傅安瑜也终于哭得差不多了。   陶云把浑身无力的傅安瑜报上了马车,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才往附近的一个驿站赶去。   虽然今天打赢了,不过侍卫们身上或大或小都挂了伤,需要上药休整一番。   而且老太太和傅安瑜两个人都受到了惊吓,也需要好好休息。   怕赶路太快,让本就受到了惊吓的两个人再一次受到惊吓,所以一路上的速度都不快,幸好那个驿站不算很远,虽然行进速度慢,不过在太阳落山之前,也赶到了。   这个驿站地处偏僻,附近没有村镇,也就没办法去请一个大夫来给傅安瑜和老太太好好瞧瞧了。   陶云把傅安瑜身上染了血的衣裳脱了,检查了一遍身上的伤口,上了药,又给她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才守在边上看着她睡下去。   驿站不大,所以傅安瑜和老太太睡在一个屋,等两个人都睡下了,陶云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回了自己的屋子,点了烛火,脱了衣裳,想看看自己后背的情况。   虽然没有伤口,不过之前被几个蒙面人围攻,撞到了一棵树上面,那一下估计是撞得不轻,一路上后背都在隐隐作痛。   走到屋里的镜子前,借着烛火看着自己后背,可是陶云一个人,怎么也看不真切,还把自己的脖子扭得发酸。   也懒得看了,倒了些药在手上,反手就往背上抹了抹。   正费劲抹着呢,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陶云套上了衣服,警觉地问到:“谁?”   “我,冯卫。”   听到熟悉的声音,陶云才松了口气:“等等。”   穿好了衣服,才开了房门,让冯卫进来。   冯卫把手里端着的饭菜放到桌上:“你赶紧吃点,我跟你说啊,还好我动作快,不然都被那帮混球吃完了。”   “谢了。”陶云端起碗筷吃了起来。   “对了,你这有没有跌打损伤的药啊,我带来的用完了。”冯卫开口问到。   “你哪儿伤了?”陶云把刚才用完还没收起来的药瓶递给了他。   “肩膀那儿,之前被一个蒙面人狠狠来了一下。”冯卫伸手揉了揉,“疼死我了。”   “那你怎么不去上药,过来送什么饭啊,我不会自己下去吃啊。”   冯卫笑了笑,才说:“嗨,我药不是用完了嘛,给你送个饭,顺便上你这里看看有没有药。”   “行了,快走,别打扰我吃饭。”陶云嫌弃的说到。   冯卫拿着药走了之后,陶云几口就吃完了饭,准备躺下休息会儿,没想到才放下手里的碗筷,门又响了。   开门一看,来的又是冯卫。   冯卫身上的衣衫有些凌乱,手里举着刚才拿走的药,一脸委屈的朝陶云说:“我够不着。”   陶云给他翻了一个白眼,嫌弃的说到:“进来进来。” 第8章   傅安瑜早早就醒了,昨天夜里睡得也不怎么安稳,中间还做了梦,梦到季景霄那一箭没有及时射出来,而自己也没有躲过那一刀,惊醒了过来,好不容易又睡着了,可是没过多久天就亮了。   这个驿站地处偏僻,昨夜只有傅安瑜这一群人在这住下。早上大家起了之后,虽然都放轻了动静,可傅安瑜睡得浅,还是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揉着眼睛从床上起来,发现老太太的那张床上已经没人了,估计是已经起了。   屋里的脸盆架上不知道是谁已经给打好了水放着了,傅安瑜清洗了一下,从包袱里翻出干净的衣衫,小心翼翼,怕扯到手臂上的上手,艰难的给自己换上,就出了屋子下了楼。   昨天的那两个刀口子,说大也不是很大,说小也不是很小,不过是换了个衣服,还是疼得很。   捂着手臂上的伤口下了楼才发现,楼下的几张桌椅都被坐满了,侍卫们都坐在一起正吃早饭。   傅安瑜有些尴尬,自己一下来,大家都朝着自己看过来,眼光四处瞟了一瞟,发现只有季景霄和冯卫那一桌还有两个位子,径直就朝那里走了过去。   “公主啊,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这么早就起来了?”冯卫行了礼,闲话了起来。   刚开始大家管傅安瑜叫公主的时候,傅安瑜很是不习惯,总是感觉很别扭,不过这叫了几天,也已经习惯了。   “睡不着了,我就起来了。”傅安瑜看着两人面前的粥碗,突然觉得有些饿了。   “公主,你昨天晚上做噩梦了吗?我当年第一次动手之后,可是连着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呢。”冯卫喝了一口粥朝傅安瑜问到。   ……   为什么要提这个?本来醒过来这么久了,都已经忘了昨天晚上做的那个梦了,你一提,就记起来了,梦里的自己被刀砍到的那一瞬间,记忆最深刻了,那种疼痛的感觉就像是真的被刀砍到了一样。   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起痛来。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拿这么多话,小心呛着。”季景霄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端了一个托盘回来。   冯卫本来没什么,季景霄这么突然一说话,倒是突然把他吓了一跳,还真的是呛到,咳嗽了起来。   把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到傅安瑜的面前,温声说到:“公主,用一些东西吧。”   “好,谢谢季公子。”傅安瑜道了谢,才发现托盘里放了一个瓷勺子,余光瞥见大家用的都是筷子。   一时间,心里有些感叹于他的细心。   没什么太大的胃口,傅安瑜就着一小碟咸菜,把白粥喝完了。   放下了勺子,才反应过来,一早上都没见到陶云和老太太两个人。   “我奶奶和我姑姑去哪儿了这是?怎么一直不见她们俩?”   “附近有条河,说是去看看,能不能叉两条鱼回来,给你熬个汤。”季景霄也吃好了,放下手里的筷子,才说到。   *****   这一日,行到一座小镇,小镇的客栈没有这么多空余的房,大家也不能散开去。   大伙儿有些不知道今天晚上要怎么办了。   这时,季景霄一个人骑着马离开了,说是去想想办法,没过多久,人就回来了:“走吧,跟在我后边,我领路。”   傅安瑜坐在马车里,探头朝外看,有些惊诧,不过离开了一会儿,就解决了今晚的住处吗?   “他自有他的本事,你没本事,还不许人家有本事了?”老太太在一旁看着孙女惊讶的样子,调笑到。   “我没有呀。”傅安瑜收回了头,朝着老太太娇声道。   一路而行,往一处小巷子里而去,终于在一扇木门前停了下来。   傅安瑜扶着老太太下了马车,踏过大门,进了这间宅子。   “这宅子像不像咱们当年在禾方镇上住的那个小院?”老太太进了院子,瞧着这里头的布置感觉有些似曾相识,转头向陶云问到。   陶云看了看这个院子,才回答到:“不像,当年那个院子可比这个小多了,不过院子里都有一棵大树就是了。”   瞧着时辰还早,陶云拉着傅安瑜,带上几个侍卫去外面街上逛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东西,毕竟此处离京城也不过五六日的路程了。   只是两个人逛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想买的。   倒是路过了一个铁匠铺子,里头叮铃咣啷的传出来敲打的声音,铺子门口支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摆满了已经打好的各色刀具。   陶云见了,停下来挑了挑,选了一把匕首掏钱买了下来,给了傅安瑜。   “这匕首虽然不是什么顶尖的好东西,不过也不算差,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你用的,这把匕首就先拿着防身吧,等回京城了,你就不缺好东西了。”陶云对傅安瑜说到。   傅安瑜点点头,把玩着这把匕首,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样武器,到手了也不舍得放下。   后面又给老太太还有傅安瑜挑了两身衣裳,还买了些吃食。   拎着东西准备回去了,谁料才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就突然冒出了一群蒙面人,挡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零星的几个行人见着这阵仗,立马变迈开腿快步离开了这巷子。   傅安瑜很生气,一次就算了,又来一次,一次一次还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拔出了刚才新买的匕首,就冲上去和对方缠斗了起来。   只是打着打着,傅安瑜就发现,这些人貌似是冲着陶云而来的,不过这时候也想不了这么多了,先把这些人搞定才是最要紧的事情,不然以后可能都没机会想了。   来的这群黑衣人也没有料到,今日要刺杀的目标居然是个功夫不俗的女人,不是说好了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吗?   而且边上的小姑娘功夫也不差,再加上几个侍卫在侧。   黑衣人一方渐渐也吃力起来,到后来实在招架不住,也就收了手逃了。   “姑姑,你得罪人了?”傅安瑜很奇怪,怎么有人跑来刺杀陶云,陶云的身份有什么地方碍了别人吗?   “我怎么知道?”陶云也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随行的侍卫们把地上死透了的几具尸体仔细搜了一遍,也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最后只能留下几个人把这些尸体处理了。   剩下的几个侍卫就跟着傅安瑜和陶云一起回了宅子。   把事情和季景霄还有冯卫说了,傅安瑜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洗了洗睡下了。   本就是一路奔波,身心俱疲来着,结果又遇上了一场刺杀,来了一场打斗,傅安瑜现在已经疲惫得不得了了,只想回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一觉睡到了大半夜,傅安瑜就醒过来了,再也没了睡意。   摸了摸自己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想要去找点吃的,可又一点都不想动,挣扎了不知道多久,还是饿意占了上峰。   掀了被子把之前在街上买的一小份糕点拿了出来。   瞧着外面的月色不错,反正也没有睡意了,就索性穿了衣衫,拿上糕点,去了院子里。   本来想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坐下来,看看月亮吃吃点心的,只是也没找到个凳子,干脆撩了衣摆,又上了树。   坐在树上,傅安瑜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进京这一路走到现在,已经遇到两次刺杀了。京城里有父亲和哥哥在,可去见他们的路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以后的生活,是不是也会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永无宁日?   “公主为什么在树上?”   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在这个寂静的黑夜,倒是把傅安瑜给惊到了,吓得她差点从树上掉下来,还好及时稳住了自己。   人稳住了,可之前稳稳放在腿上的几块糕点就不行了,从傅安瑜的腿上掉了下去。   傅安瑜有些可惜掉在地上的几块糕点,羞恼的望向那个突然说话之人,却见那人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望着自己。   “你做什么半夜突然出来吓人?”   季景霄看了看在自己脚边摔得稀碎的几块点心,微笑着说到:“我只是半夜睡不着了,出来看看月亮而已。”   傅安瑜觉得这个回答太敷衍了,一听就是随口说的。   “那公主怎么半夜三更出来,跑到树上去了。”季景霄反问到。   “……看月亮。”   “月亮好看吗?”   “还行……”   话音落下,两个人就不再说话,这个夜恢复了寂静,好像世界上只剩下虫鸣的声音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傅安瑜突然开了口:“季公子,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京城是一个……”季景霄想了想才说,“很热闹的地方。”   “京城的人好吗?”傅安瑜又问到。   “人的好坏和地方没有关系啊,溪云村里有好人也一定有坏人,京城也是一样的。”   “也是。”傅安瑜觉得他说得挺对,把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垂下眼眸看向地上的季景霄,“那季公子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季景霄听到这话,从嘴角溢出了几声笑,才望着树上那双眼眸,开口说到:“哪有人自己回答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的?”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傅安瑜歪了歪头,说到。   “为什么?”季景霄有些好奇,她是从哪里看出来,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被那个麻子脸推倒在地上,你过来给我擦手,后来还给我伤药,你帮我烧火,帮我端菜。”傅安瑜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的数了出来,“还有那天遇到蒙面人,要不是你那一箭,我可能见不到我爹和我哥哥,就直接去见我娘了,在驿站,你给我端粥,还给我拿勺子。”   季景霄没想到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事,也没有想到,她居然都记得。   “万一我只是因为你是公主,因为你的身份,在讨好你呢?”季景霄把手背在身后,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   “没事啊,讨好我也是对我好啊。”傅安瑜晃了晃腿,笑着继续说,“你和冯侍卫都是我爹派来的,肯定是我爹信任的人。我猜冯侍卫来,应该是因为他以前保护过我奶奶和我娘,而且他和我姑姑认识,说不定这差事还是他主动要来的。   至于你嘛,一定是我爹很信任或者很重用的人,不然我爹不会把他娘、他媳妇,还有他女儿交到你手上。而且你和我哥哥认识,我哥哥一定是个很好的人,那你应该也不会是个坏人。”   说完,就露出一副“我说的对吧!快来夸夸我!”的表情看想季景霄。   “公主很聪明。”季景霄站在树下,笑着望向树上的姑娘。   多年未见,他的姑娘,越来越好看,也越来越聪明了。   “公主不必害怕,京城里有陛下,还有太子,他们都会护着公主的。”季景霄突然开了口。   “我的害怕有这么明显吗?”傅安瑜没想到他看出来了,笑着说,“我还以为我掩饰的很好呢。”   季景霄笑了笑说:“还挺明显的。”   眨着一双大眼睛,看向季景霄,开口问到:“季公子,你可以转个身闭一下眼睛吗?”   “好。”没有问为什么,径直就闭上了眼睛。   探头仔细看了看,确定他闭上了眼睛,傅安瑜才小心的攀着大树,往下爬。   傅安瑜是背朝着季景霄的,所以没有看到他睁开了眼睛,一直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动作。若是知道了,傅安瑜怕是要抓狂,毕竟让他闭眼,就是不想他看见自己爬树的模样,上树下树这件事对她来说,的确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动作有些粗狂罢了。   自己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在温润如玉的翩翩少年面前,总是要些脸面的。   离地只剩下一小段距离,傅安瑜就直接使了劲跳到了地上。   在她的脚沾地的那一瞬间,季景霄也重新闭上了眼睛。   走到季景霄面前,轻声说到:“好了。”   睁开眼,面前就是站在月色下的一个娇俏姑娘:“公主下来了?”   “夜深了,季公子回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别看月亮了。”说完,傅安瑜就大步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月色中,虫鸣间,季景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你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声音很轻,散落在风中,转瞬就失了踪迹。   *****   又赶了六天的路,终于到了京城。   傅安瑜和老太太一起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揪着自己的衣服不敢放手。   “你怕什么,那是你亲爹跟你亲哥哥,你们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老太太伸手拍了傅安瑜后背一掌,“都是当公主的人了,给我有点公主的样子,可不能让外人看了你的笑话。”   傅安瑜瞬间就摆出了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   今天早上特地早起,换上的新衣衫,抹上的脂粉,都是自己的倚仗。   外头人声喧嚷,各种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傅安瑜掀了帘子,探头朝外边看去,发现街上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有点发慌想要把头缩回马车,又觉得这样做不太好,就当作没看到那些目光,依旧自在的看着街上。   京城的老百姓不知道这马车里是什么人,但是他们认识骑着马走在马车前面的季景霄季公子。   京城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学识渊博,举止优雅,是京城无数大家闺秀最想嫁的男人,也是皇帝最喜欢的年轻人。   季公子从外边接来的人,而且还跟着众多侍卫,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街上的百姓正猜呢,就见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出来了一个莹白如玉,娇俏动人的姑娘。   那姑娘掀了帘子朝外头张望,遇到人们的目光也丝毫不退缩,果然不是普通人。   因为一直在赶路,累到没精神趴着的惊蛰,这时候好像也是听到了外边的热闹,来了精神,凑到傅安瑜身旁,一起朝外边看去。   “惊蛰,你醒啦。”傅安瑜看到身旁的黑影,有些惊讶,惊蛰都蔫了好些天了,笑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今天到京城了呀?”   傅安瑜和惊蛰说着话,所以没有看到此时路边酒楼的二楼窗边,有一个姑娘,一直在看着自己。 第9章   终于,马车就要到皇宫门口了。   傅安瑜突然有些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些什么,只能抱着惊蛰,努力把害怕压到心底,不让人看出来。   老太太就和傅安瑜不一样了,老太太激动的很,马上就能见到多年未见的儿子和孙子了,不知道儿子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是不是还像当年分别时的那个模样?   当年分别之时,乖孙子不过六岁多一点,白净又乖巧,一别十五年,如今应当有二十一岁了,不知道如今乖孙儿长得多高了,是胖是瘦?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季景霄和冯卫行礼的声音:“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子。”   之后便是一阵低沉威严的声音传进了马车。   季景霄行完了礼,起身走到马车旁,朝里面轻声说到:“太后娘娘,公主殿下,下车吧,陛下与太子殿下来迎你们了。”   傅安瑜晃了晃神,放开了惊蛰,伸手想去扶老太太下马车。却不想老太太着急下去见儿孙,嫌弃她动作慢,自己刺溜就下了马车。   看着自家奶奶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傅安瑜只好抱着依旧蔫头耷脑的惊蛰跟在后面下了马车。   皇帝和太子两个人,领着一帮朝臣一大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幸好今天天儿好,既不刮风也不下雨,不然可是不得了,这个国家的皇帝太子,还有一帮的大臣都在外面吹风淋雨,是要出问题的。   终于,看到了季景霄和冯卫骑马从远处而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里面,坐着的是他们十多年未见的亲人啊。   马车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面容有些憔悴,可面露喜色的老太太。   站着的皇帝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生了养了自己的娘,一路疾走,跪倒在老太太的面前,颤着声音喊到:“娘,儿子不孝,今日才将您接到身边。”   皇帝的一嗓子,把老太太直接喊哭了,母子俩顿时就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我的儿啊!”   “娘啊!”   而皇帝跪倒在地,在场的人也纷纷跪下,一时间宫门外跪到了一片。   全场只剩下抱着惊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傅安瑜,一脸迷茫的站在那儿。   有那些悄悄抬头偷看的人,就看到了一个无措的美人,怀里抱着一只与她身材极其不符的大黑狗。   早就得到了消息,今日回来的,是皇帝陛下失散多年的家人。   这个母亲已经和皇帝抱在一起哭着了,那么剩下那个,看起来还是个小姑娘,肯定就是女儿了。   众人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在乡下生活了好多年吗?怎么一点都不像乡下出来的姑娘?和京城的姑娘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啊!   不过仔细一想,也对,这位回来的公主,与太子殿下乃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太子殿下虽然冷了些,可长得实在不差,那这位公主,长得也不会差。   不过众人有些诧异,这个,皇帝的原配妻子呢?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傅安瑜下了马车,抱着惊蛰站在一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要下跪,看着和自家奶奶抱在一起的那个穿着华贵黄袍的男人,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是怎么也看不清。   而边上的那个穿着暗红色袍子的年轻男子,傅安瑜觉得他的侧脸和自己有些像,心里想着,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哥哥吧。   惊蛰呜呜的叫了两声,一下子就把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傅安瑜这里了。   想起来奶奶之前说的,自己已经是一个公主了,要有公主的样子,不能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悄悄挺直了腰杆,毫不躲闪的看了回去。   皇帝也抬起头来,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亭亭玉立,丝毫不怯场的站在那里的姑娘,一瞬间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和芸娘的孩子。   站起身,走到姑娘的身边,想要伸手摸摸他的头,抬到一半却没了力气,想要开口叫她一声,可嗓子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红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姑娘。   把怀里的惊蛰小心放到了地上,傅安瑜站起身,挺直了腰杆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的头上有好多的白发,身材也有些发福了,不过脸上还是依稀可以见到当年的俊俏少年模样,把这个人和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合了起来。   傅安瑜看着他开口问到:“你是我爹吗?”   “诶,诶,是,是你爹,我是你爹啊。”皇帝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想伸手拍拍女儿的脑袋,看到手上的泪渍,又收了回来。   只是收到一半,一双纤长的手把皇帝那只粗糙坚硬的手握住了,拿出了一条手帕,轻轻擦去了上面的泪水。   傅安瑜眼眶里含着泪水,收回了帕子,颤着声音说:“我是你女儿。”   “诶,诶,爹听到了,是我闺女,是我闺女!”   相认的场面热闹非凡,安静站在皇帝身后的太子傅泽时看了看自己的祖母,自己的妹妹,红着眼圈,朝着远处的季景霄看去。   两人相识多年,一个眼神,季景霄就明白了对方眼中的谢意。   笑了笑,就继续站在一旁看着合家团圆的场面了。   老太太一时有些激动,有些站不稳当,晃悠着差点就倒了地。   傅泽时上前一把将自己的祖母扶住,吩咐身后的人去寻太医来,才对着祖母说了话:“祖母,你可还好?”   这才看到眼前的人,和自家孙女有一些相似,有些疑惑的开了口:“你,你是时哥儿?”   “是啊,是孙儿啊,祖母记得我了?”   老太太到嘴边的那句“乖孙儿”还没出口,就没了意识,晕了过去。   太后晕倒了,场面一度兵荒马乱。   还是皇帝镇静些,指挥儿子把母亲抱上马车,让闺女也上了马车,亲自扬鞭,一路疾驰,到了早早为老太太修整好的寿康宫。   很快,太医院的一大帮太医也一路狂奔而至。   这时候,可不敢跑得慢一点,皇帝才接回来亲娘,要是慢了一点出了问题,到时候可能就要身首异处了。   来不及喘气休息,立刻上去给太后把脉查看了起来。   几个太医轮番看了,看法一致,是因为这段时间一路奔波,太后毕竟是上了岁数,身体受不住,又加上今天见到儿孙太过激动,才出现了晕厥的症状,开了药按时用,保持心情平静,也就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   几个太医这么说了,边上等着的几个人才终于安下心来。   两个太医下去开方子抓药熬药去了,剩下几个太医,同着一帮宫女太监,都守在太后的屋外,不敢离开。   皇帝拉着闺女儿子去了寿康宫的花厅。   一家三口一时之间相看无言,不知道说些什么。   还是傅泽时先开了口,看着傅安瑜说到:“妹妹长大了,长得真好看。”   “哥哥也好看。”傅安瑜在今日之前,一个人无数次偷偷的说练习这两个字,今天终于顺畅的说了出来。   “都好看都好看。”皇帝在一旁笑着说,“主要是你们娘亲好看,她当年可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了。”   话落,才想起来,那个最好看的芸娘已经不在了。   之前收到季景霄传来的消息后,皇帝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御书房哭了一夜。   当年为了母亲和妻女的安全,才决定将人送走,却没想到,那一别,就再也没了相见的机会了。   这些日子,皇帝是靠着母亲和女儿,才撑下来的。   这时候又提到了逝去的妻子,悲伤一瞬间又涌了上来。   皇帝眨了眨眼,对着两人说:“你们兄妹俩这么多年没见,说说话吧,我,我朝上有点事,先去处理一下啊。”   说完,就转身仓皇离开了。   “父皇这些年,很想娘亲,也很想你。”傅泽时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开口说到。   “娘也很想爹,以前,娘总是和我说他们以前的一些事情,告诉我,我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我有时候半夜醒过来,会看到娘坐着看窗外的月亮。”傅安瑜红了眼眶,转头对哥哥说,“娘说,爹看到的月亮和我们看到的月亮是一样的,我们看月亮想他的时候,可能爹也在看月亮想着我们。”   “不哭了,不哭了,以后咱们就能在一起了,不会分开了。”傅泽时抬手拭去了傅安瑜眼角落下来的泪,“娘亲说过,女孩子哭多了就不漂亮了,阿瑜不哭了啊。”   当年分别时,妹妹才两岁,小小的一个,每天迈着小短腿,跟在自己身后,软软的一声声叫着哥哥。   分别那一天,原本想要把妹妹哄睡,可向来爱睡觉的妹妹那天却是怎么都哄不睡,哭得厉害。   最后还是妹妹哭得累了,才终于睡着了。   后来看着马车离开的时候,六岁的傅泽时一个人哭了好久,哭完了,继续去练功,心里暗暗发誓,等到天下太平了,一定要把奶奶,娘亲还有妹妹接回身边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过日子。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把娘亲接到京城来?我们离开溪云村来了,就只剩下娘一个人了。”傅安瑜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放心,哥哥会和父皇商量这件事的,不会让娘亲一个人孤孤单单留在那儿的。”傅泽时摸了摸傅安瑜的脑袋,柔声说,“行了,祖母这儿有人照看,我带你去你的宫殿,好好休息一下,你也奔波了一路,肯定累坏了。”   傅安瑜摇了摇脑袋:“我在祖母这里就好了,离了这里我不放心。”   看着她坚定的表情,太子也不劝了,让人下去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又对傅安瑜说到:“你去边上的屋子睡一会儿,就在祖母的宫里,睡精神了再来照顾祖母,可好?”   傅安瑜也的确是很累了,身体再好,这一路的奔波下来,也是在是有些受不住,所以没有拒绝,应了下来。   跟着傅泽时去了收拾好的屋子。   宫女们备好了热水,备好了衣裳,站在一旁准备伺候公主沐浴。   傅安瑜有些不习惯边上有人看着自己洗澡,让她们下去了,才脱下衣裳,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把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碌,洗走了一些。   穿了衣服躺到床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   作者:一呀么更,二呀么更,这是突如其来的第二更呀! 第10章   这几日,傅安瑜一直呆在寿康宫里陪着自家老太太,连皇帝给自己准备的月引斋都一直没去看上一眼。   回京之后没两天,皇帝就下旨封老太太为太后,居于寿康宫;追封江氏为皇后,加封谥号为敏仁;傅安瑜封为华安公主,居于月引斋。   又命钦天监尽快选出一个吉日,将皇后的遗体迁回京城。   皇帝本想给陶云封个官,赐个大宅子,赏些钱财,只不过被还在养病的太后骂了一顿。   老太太听闻消息,让人把皇帝叫了来,很给面子的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开口骂了起来:“你个没良心的,阿云护着我们娘仨这么多年了,你就给她一个官?我可告诉你,这么多年,我早就把她当女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皇帝被太后臭骂一顿,有些为难,不知道陶云这儿要怎么弄,老娘才会满意,不过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了,脑子转了几圈,主意就来了:“要不然,您收她为义女,然后朕就给她封个公主,怎么样?”   “这个好,这个好。”老太太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对了,当年阿云到我身边的时候就十五岁了,如今一晃都三十了,这些年在外头为了方便,都说她死了丈夫,是个寡妇,好好一个姑娘,为了我们年纪名声都没了,娘想给她寻一个夫婿。”   “应该的应该的,这样吧,儿子到时候让人把京城的青年才俊搜集搜集整理整理,给您送过来。”皇帝非常识趣的开了口。   就这样,皇帝下旨封陶云为山陶公主,赐宅邸金银。   之后皇帝又派了人来教导过几日的册封典礼上的礼仪。   加急学习了几日,效果不错,册封典礼那一日没有出什么差错,很是顺利的结束了。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皇帝找回了老娘和女儿,有传言相认那一天,皇帝哭得可惨了,当然这种话大家也只敢在私下里说说。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太后和公主受宠的很。   听说皇帝赏了无数的东西给这位华安公主,什么华服珍宝、金银首饰、珍馐美馔、琼浆玉液,想起来了就让人往公主的月引斋送。   皇帝最宠爱的公主,讨好讨好肯定是没错的。   而且这位公主还有一个当太子的哥哥。最关键的是这位太子没兄弟!没成亲!   太子殿下平日里寡言少语,不好接触,所以如今有些什么想法的人都想着借华安公主去接近太子。   因此华安公主这些日子格外的受欢迎。   不过傅安瑜嫌烦,用了照顾太后的借口,都给推了。   这件事倒是让傅安瑜想起来礼仪这件事情了。   以前在溪云村,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太多的礼数规矩,可如今却是不同了,这是在京城,自己也不再是一个乡下丫头,而是公主了,公主该有的样子还是得有。   没必要特立独行,与人不同,礼数规矩学了总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一个不懂礼数规矩的公主,估计会有不少人在背后笑话。   所以傅安瑜让皇帝爹给自己找了一个嬷嬷,好学学规矩。   皇帝倒是有些心疼舍不得,不过也是拗不过女儿,也就没多说,让身边的大总管德福去找了一个来,还特地嘱咐了不能找很凶的。   皇帝可舍不得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受委屈。   就算皇帝不说,德福也是有这个眼力见的,特意找了一个性格温和的老嬷嬷给公主送去了。   就这样,傅安瑜每天闷在自己的月引斋里,跟来的李嬷嬷学礼数学规矩。   一个多月之后,傅安瑜的礼数规矩终于学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有非常完美,但基本上是差不多了,毕竟她是公主,一般都是别人向她行礼。   学完了规矩,傅安瑜就往自家哥哥那儿奔去了。   皇帝一天到晚太忙了,傅安瑜去了四次就只见到了一次,怕再去打扰皇帝爹处理朝政,就转去自家哥哥那儿玩去了。   之前去太子那儿的时候,太子都是在书房忙碌,傅安瑜每次就和惊蛰在外边玩。   不过今日傅安瑜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哥哥和人在树下下棋呢。   怕打扰自家哥哥,傅安瑜想离开,只是还没转身,就被看见了。   “过来。”傅泽时听见动静,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傅安瑜,扬声把人喊了过来。   一路走到棋盘边上,傅安瑜才发现这个和自家哥哥下棋的人自己认识:“季公子?”   “微臣参见公主。”季景霄起身行了礼。   “你们应该是认识了,那我就不介绍了。”傅泽时低头专心看着棋盘,催促道,“闻之,快落子。”   季景霄朝着傅安瑜歉意的笑了一下,就坐回去执子思考了起来。   傅安瑜安静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人下棋,虽然完全看不懂,可还是一直看到两人分出了胜负。   “殿下,承让了。”季景霄朝傅泽时抱了抱手,笑着说到。   “多少年了,怎么就赢不了你呢?”傅泽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语气里若有若无的有一些幽怨。   傅安瑜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自家哥哥这么清冷的一个人,居然还会出现这种语气来。   “那要不然下次,臣给殿下放个水?”   “这就算了吧,要是想找个放水的人还用得着找你?”傅泽时冷冷的瞥了一眼,抬手收拾棋盘上的棋子,又朝着傅安瑜问到,“规矩学好了?”   “好了,嬷嬷说我学得可快了!”傅安瑜有点小骄傲。   “公主很聪明。”季景霄在一旁笑着开了口。   傅泽时收拾的手顿了顿,抬眸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季景霄,才继续收拾起来。   “哥哥,我想要一样趁手的兵器!”傅安瑜突然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之前回京城的路上跟那些蒙面人打,我都没有趁手的兵器,可惨了!”   前些日子傅安瑜就去和皇帝爹说了,想要一样趁手的兵器,就被打发,让来找自家哥哥要。   “那你擅长什么?”   “不知道。”   “……”   “姑姑说,她会的,能教的,都教给我了,可是乡下又没有兵器,我都是拿树枝练的。”傅安瑜回想了一下,又补充到,“有时候也用菜刀。”   傅泽时扔下手里的棋子,把人带到了宫里的校演场,指了指放在一旁的架子:“你试试,看看有没有什么用着趁手的。”   架子上摆了各色兵器,粗略一看,约莫有十好几样。   傅安瑜一眼看过去,什么流星锤红缨枪,就先排除了,带着这种兵器走来走去也太招摇了,不行不行。   挑来挑去,试来试去,最后选定了长剑和软鞭。   “剑不太好,宫里带剑被那些言官知道了,得说你了,还是鞭子吧,姑娘家使鞭也好看些。”傅泽时想了想说。   “好呀。”   “那我这段时间去找找,找到了合适的就拿去给你。”   得了保证,傅安瑜就开心了,拿着手上的软鞭,一个人兴致勃勃的耍了起来。   只是虽然傅安瑜什么都学了,可鞭子倒是真的没接触过,之前唯一一次就是拿马鞭和那些蒙面人打,后来还是抢了对方手上的剑。   没有接触过,耍起来自然是不成样子的。   傅泽时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哥哥给你找个人来教一下吧。”   说完,就转身走开了,留下傅安瑜瘪着嘴站在那儿。   一直安静站在一边的季景霄突然开了口:“臣记得,公主的剑使得不错。”   “我拿树枝练了好久呢,怎么会不好。”   “人各有长,公主的剑使得好,臣却只是个读书人。”季景霄开口宽慰到。   傅安瑜有些疑惑:“你不是会射箭嘛?赏赐要不是你,我就躲不过去了。”   “……”   作者:季景霄:公主很聪明!   傅泽时:要你说啊!显你是吧!我妹妹我不会夸啊! 第11章   这几日,皇帝处理朝政之余,脑子里就一直在想着给自己小公主找一个老师,让自家小公主念一念书。   家里祖上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没人识过字念过书,可皇帝当年刚刚上战场的时候,就知道了识字念书的重要,跟着一个上过几年学堂的战友识了字。   后来请了先生教导傅泽时,皇帝想了想,反正钱也花了,自己也去一块跟着学了起来。   两人既是父子,又是同窗,关系倒还真是有些有趣。   皇帝想着,有自己和儿子在,自家小公主从今往后定然是不会受苦的,只是人活一世,至少得明理,不然容易做出一些糊涂事情来。   傅安瑜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小的时候倒是跟着陶云识了字,可是陶云也不过识了些字罢了,多的也不会了。所以傅安瑜不过不至于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罢了。   皇帝很开心自家小公主对于这件事的同意,只不过开心之后,转眼就开始发愁起了这老师的人选。   这人除了学识得要渊博之外,至少得模样周正,品行周正,不能是个书呆子,不能有打学生的习惯……   想来想去,要求列了一大堆,人选也去掉了一大半,可依然没有选出一个合适的人来。   皇帝批完了一份奏折,脑子里就又开始想起这件事情了,拿出压在奏折下的人选名单,看了起来。   正思量着,德福就进来禀报了:“陛下,大理寺左少卿季大人来了。”   “哦,让他进来。”皇帝放下了手里的名单,抬头对着德福说到。   季景霄进了御书房,恭敬行完礼起了身道:“陛下,之前您让臣查的那件事,臣近日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皇帝没说话,只是盯着下首的季景霄打量了起来。   德福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了,一直不说话,季大人维持那行礼的姿势都好一会儿了。   “闻之啊,朕有一事想问你。”皇帝眯了眯眼,突然开了口。   “陛下请说。”   “公主在外这么多年,朕近日想要为她寻一个老师,不求她能学富五车,只想她能识人明理,只是这人选朕想了好些日子,都没定下来,闻之帮朕想想,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季景霄心下微微一动,细细思量了一番,才开口说到:“大学士张临海张大人,学识渊博,陛下觉得如何?”   “张临海啊。”皇帝手指敲了敲桌子,才开口到:“张临海为人过于严肃,不行。”   又举了几个人,皇帝都找了理由一一驳了。   “闻之觉得,你可能胜任?”   “臣不过比公主大了一岁,怕是会引人非议,况且臣年纪小,学识定然是浅薄的很。”   “闻之谦虚了,闻之的学识,朕还是信得过的,至于引人非议,又不是只有你们二人,边上伺候的人一大堆,无妨无妨。”皇帝笑着说到,“况且以闻之的品行,断不可能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朕这点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   季景霄面上带着些为难,开口说到:“多谢陛下的信任,只是这件事实在……”   “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闻之你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你进宫来给公主上课。”皇帝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准备啊。”   德福看着季大人一脸无奈的接下了这份差事,心里想着,这还真是一份烫手的差事,陛下宠爱的公主殿下,不能打也不能骂,还得恭恭敬敬的,这老师当得倒是憋屈的很。   而无奈接下差事的季大人,一路回了府上,进了自己的书房,关上了门,才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意来。   这笑可比平日里脸上挂着的那笑要开心多了,不过没有人瞧见就是了。   *****   虽说如今不需要再像从前一样早起了,可傅安瑜还是习惯了每日早早起来。   拿上哥哥之前命人送来的软鞭去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出了一身大汗,进屋洗干净了,换上干净衣服,才终于坐下来用起了早膳。   看着霜华在一旁皱着眉眼,傅安瑜有些好奇的开口问到:“霜华,这是怎么了,一大早就皱着眉?”   “公主今天开始要跟着先生念书了,奴婢在想可要带些什么东西。”   “嗨,没事,不用准备,到时候我去问问那先生有什么是我要带的,明天开始拿上就行了。”傅安瑜对这件事不怎么在意,“对了,那先生是谁啊,你可知道?”   霜华摇了摇头:“不知道。”   边上的修竹凑过来说:“奴婢听说教公主的那位先生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   “若是没有学问,怎么可能被派来教我呢?”傅安瑜笑了笑,“不过这个人很有学问,会不会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啊,不会很严肃吧?”   想到这里,傅安瑜突然就提起了心来,满脑子都是一个白胡子老先生,一脸严肃的教训自己,原本吃起来香香甜甜的桂花甜粥一瞬间都不香甜了。   老先生不可怕,可怕的是严肃又不苟言笑的老先生。   收拾收拾,揣着一颗忐忑不已的心,傅安瑜带着霜华和修竹往上课念书的明理堂去了。   到的时候,明理堂只有一群宫女太监在。   明理堂在前朝的时候,就是皇家的孩子上课念书的地方。   四周的窗都开着,照进来一些阳光,吹进来一些风,还能从里边瞧见外面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里边整齐的摆满了几排的书案,上边单独放了一个书案,应该就是先生用的。   傅安瑜站在门口看了看,走到了最后离先生书案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可想了想,好像只有自己一个学生,又垂着头走回了第一排。   这个位子,与先生的书案,近在咫尺,先生怕是都不用站起来,一戒尺就能打到自己。   想起来以前路过书塾的时候,看见先生拿着戒尺教训学生的样子,傅安瑜突然有点后悔了,虽然念书明理是好事,可是她不想挨打啊。   自己只认识几个字,怕是到时候会出好多好多错的。   趴在书案上,蔫蔫的开了口:“我现在逃走,父皇会不会说我啊。”   “公主要逃去哪里?”   突然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这声音傅安瑜记得,惊讶的抬起了头,就看见了笑容和煦的季景霄站在自己面前,连忙站了起来:“季大人?”   “臣见过公主。”季景霄行了礼又继续问到,“公主还没说要逃去哪里呢?”   “季大人怎么在这里?”傅安瑜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可又觉得不太可能。   “从今日开始,微臣负责教授公主的学业。”   “不是说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先生吗?”   “微臣看着不像有学问吗?”   傅安瑜赶紧开口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以为会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先生。”   季景霄看着傅安瑜一脸紧张的模样,笑了一声,才说到:“好了,既然陛下把公主的课业交给了微臣,那么臣自当尽心尽力,为公主答疑解惑。”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傅安瑜突然有些安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回想了以前见到的书塾里的那些学生见到先生是什么样子的,傅安瑜照着说了一遍:“劳烦先生了。”   “好了,公主坐下吧。”季景霄坐到了书案边,“不知公主以前可有什么基础,学过些什么?”   “姑姑教我识了一些字,不过不多,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季景霄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从三百千开始吧,今日就先从《三字经》开始,陛下对公主的要求,乃是明理,那么也就不必拘泥太多。”   傅安瑜不是很明白他说得三百千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还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因着原先也不知道傅安瑜是个什么程度,季景霄索性没有准备,空着手就来了。   一旁的小太监伺候着磨了墨,季景霄直接拿笔蘸了墨,铺好了纸,写了一段《三字经》下来。   傅安瑜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直起了身子,探着脑袋看着季景霄写下来的东西。   虽然傅安瑜识得的字不多,也不怎么会写字,可就这么看着还是觉得季景霄的字好看,讷讷感叹了一句:“先生的字真好看。”   写得太多没用,也学不完,季景霄就只写了一小段,写下最后一个字,放了手里的笔,拿起纸递给了傅安瑜,才笑着道:“公主放心,公主以后也能写得一手好字的。”   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季景霄都给念了出来,把每一句的意思,背后的道理和故事,都给傅安瑜说明白了。   等傅安瑜都明白了,季景霄才开始教授写字。   傅安瑜看着季景霄写起来很轻松的样子,就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很难,只是真到自己上了手,才觉出不容易来。   就是这提笔的姿势,傅安瑜都一直做不对。   季景霄几次纠正了,傅安瑜还是不对,最后无奈的笑了笑,抬眼看着她说到:“公主,冒犯了。”   说完,季景霄伸手握住了傅安瑜的手,纠正了姿势,又手把手的带着她写了几个字。   傅安瑜觉得被季景霄碰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发烫。   自己活到现在十七岁了,除了和自家皇帝爹还有哥哥两个男人之外,还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近过,虽然知道他是在教自己写字。   傅安瑜觉得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东西不好,人家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尽心教自己,自己真的是不应该。   在心里暗骂了自己几句,努力让自己收了心,把心放到笔尖上去。   作者:公主和先生,公主的先生,先生的公主。 第12章   “人之初,性本善……”   傅安瑜坐在书案边手里捧着《三字经》这本书一个字一个字念着,脑子里回忆着今日上课时季景霄说得意思、故事道理。   等到把今日学得这一段读得十分的顺畅了,傅安瑜才提笔开始写。   把季景霄写得那一张纸放在一边,就这么对照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着。   那条软鞭如今傅安瑜用着已经十分的顺手,教授的那位师傅也夸她有天分,上手很快。   可现在手里抓着笔,才终于觉得自己的手笨的不得了,一点都没有甩鞭子时的顺手,也没有季景霄的手那样灵活自如。   写得了几个字,傅安瑜把自己写的和季景霄写的对照着看了看,一个潇洒飘逸,一个难看至极。   “诶呀,这笔比我的鞭子小那么多,怎么却难这么多啊。”傅安瑜小声嘟囔着。   霜华手上磨着墨,安慰到:“公主不要心急,慢慢来,以后一定能写得像季大人一样好的。”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傅安瑜抬头眨巴着一双眼睛看向霜华,“霜华,我晚上想吃红烧鱼。”   “好,那奴婢去下去让人准备起来。”霜华放下手里的动作,福了福身就退了下去。   点好了晚上想吃的东西,傅安瑜也就继续练起了字来。   只是脑子里突然又想起来今日季景霄握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写字的模样,怎么都消散不去。   原本就写得不怎么样的字,这下子更加的不能入眼了……   季景霄给布置的作业,是将今日所学的一小段认真写上十遍。   等傅安瑜终于写完,放下笔的时候,太阳都开始西沉了。   把自己写得的那些纸都收拾好了,又把季景霄写得那一张纸小心放在桌上,才起身走到屋外头松了口气。   大约是白天的时候老是想到季景霄手把手教自己写字这件事,所以傅安瑜夜里又梦到了一遍。   傅安瑜在梦里看到了自己红透了的脸,眨个不停的眼睛。梦里边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明理堂,没有宫女没有太监。   梦里,季景霄手把手的带着自己写了一遍之后,面带微笑,然后用那十分温柔的嗓音对着自己说了一句:“公主,今日把这一段写一百遍。”   最后傅安瑜就在梦里可怜兮兮的把那一段写了一百遍。   这个梦实在是让傅安瑜睡得不怎么安稳,所以难得的早上起晚了。   霜华和修竹两个人来叫,也没什么用。傅安瑜听到声音,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就继续睡了。   等傅安瑜终于醒了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离下朝的时候也不远了。   没有多的时间了,赶紧收拾收拾换了衣衫,又让霜华给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飞快地吃了点东西,就往明理堂赶去。   不过幸好,还是赶上了,到的时候,季景霄还没到呢。   霜华把昨日的作业收拾整理好了摆在桌上,又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公主,要是觉得饿了,就吃几块芙蓉糕吧,奴婢刚才特意装了带在身上的。”   恰好傅安瑜也觉得刚才吃得太急,还有些饿,接过荷包,取出来一块吃了垫了垫肚子。   才下肚,就听见外边的动静,有宫女太监在行礼:“奴婢/奴才见过季大人。”   傅安瑜连忙站起身来,对着走进屋来的季景霄行礼说到:“季先生。”   季景霄回了礼,才道:“公主昨日回去功课做得怎么样?”   从桌上拿起了昨日写得了的一小叠纸,递给季景霄,站在边上等着他的评价。   季景霄接过之后,就垂着头一张一张的翻看过去,也不说话,屋里一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声音了。   听着这声音,傅安瑜的心也越来越紧张了,瞥到那纸上一个个惨不忍睹的字,有些害怕一会儿会得到一阵批评。   昨夜里不就梦见自己写了一百遍的事情嘛。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梦里的自己未免也太乖了,说让写一百遍就乖乖写了一百遍,这公主当的也未免有些憋屈了。   若是真的遇到这事儿啊,自己肯定不能这么听话的。昨天的十遍,就让自己花掉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还把自己累得够呛,一百遍,怪不得早上起来感觉手腕上酸的厉害呢。   “看出来公主昨日是认真下功夫在写了。”季景霄放下手里的这一小叠纸,“下面公主就把昨日这一段背一遍吧。”   昨日倒是背了,可全程都是磕磕绊绊的,又过了一夜,谁知道还能记得多少啊。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前头倒是还算顺畅,只是到了后边,就开始打起了磕巴,傅安瑜怎么都记不起来之后应该是什么了。   总算,在季景霄的不断提醒之下,磕磕巴巴的背了下来。   才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耳边传来依旧温和的声音:“公主今日回去再把这一段写上十遍。”   说好的温柔呢?   只是心里再怎么不情愿,可嘴上还是乖乖的答应了。   “好了,咱们开始今天的内容吧。”   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端正着坐好了,翻开了自己的《三字经》。   傅安瑜正与这些文字较着劲呢,念完这个字,忘了那个字,记得这个故事,忘了那个道理的,正好就瞥见了季景霄起身往外走的身影。   凑到门口看了看,确认季景霄已经走远了,傅安瑜松了一口气,拿出了霜华给的荷包,坐在那儿就吃了起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傅安瑜就饿了,正好现在趁着季景霄人不在,吃几口填填肚子。   吃得也是很开心,只是就听见了不远处的修竹压着嗓子在那里喊到:“公主!公主!”   抬头疑惑的望去,就见着修竹的视线在门口,又顺着修竹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站在自己跟前,歪着脑袋笑着看着自己的季景霄。   修竹和霜华在不远处默默祈祷着,希望自家公主不会被季大人罚。   而坐在那儿的傅安瑜,看了看手里的东西,又眨了眨眼睛,抬手把手上的糕点递到季景霄的身前:“季先生,你吃吗?”   季景霄接过傅安瑜递来的糕点,笑着道了谢:“多谢公主。”   说着,就放进嘴里吃了,吃完了去喝了一口茶水,才又说到:“点心很好吃,只是若是以后公主若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同我说,不必再这般。”   ……   傅安瑜觉得自己今天丢人丢大发了,偷偷吃东西,最后还被抓了个正着,实在是丢人啊。   揣着满心的悔不当初,回了月引斋,做起了功课来。毕竟不光有今天的功课,还有昨天那一段的十遍要写,得抓紧时间才是。   而当傅安瑜正在书案前遭受折磨的时候,季景霄却是心情甚好,吩咐车夫往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去了一趟,在点心铺子选了些芙蓉糕。   今日的芙蓉糕,甚是香甜可口。   选好了芙蓉糕,结了帐,季景霄便出了店门,只是才出店门,就听见了有人朝自己打招呼。   “季大人。”   朝那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着那人原来是孟溪亭:“孟小姐。”   孟溪亭看了眼季景霄手里提着的东西,笑着道:“季大人今日兴致这么好,来买点心吃呢。”   “突然嘴馋了,就来买了一些。”季景霄也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东西,笑了笑,“在下还有事,就先失陪了。”   “不打扰季大人了,慢走。”   季景霄上了马车,往府上赶去。   而身后的孟溪亭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若有所思。   作者:今天是一个比较沉重的日子,希望逝者安息。 第13章   天气转眼就热了起来,日子很快就到了七月末。   这个七月,傅安瑜觉得自己忙得不得了,除了每天跟着武先生学功夫,跟着季景霄念书之外,又开始跟着李嬷嬷学礼仪了。   学礼仪是因为傅安瑜的生辰在七月末,皇帝准备给自家小公主办一个盛大的生辰宴。   皇帝一声令下,下面的人自然就开始筹备起来了。   到时候生辰宴之上,来的人一定都是京中各家的女眷,高门贵妇,千金小姐。傅安瑜知道了之后,就又去找了李嬷嬷了,虽然李嬷嬷早就说了自己的礼仪已经没有问题了,可傅安瑜的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放下了手上的笔,今日的功课算是全部完成了,外头的太阳也落了山。   傅安瑜出了房门,斜倚在廊边的扶栏上吹风。   “公主,今天晚上可要早点睡,得养足了精神,才好去参加明日的生辰宴。”修竹整理好了书案,走出屋子说到。   “我精神一向都是足的,怕什么?”傅安瑜闭上眼睛,感觉风从脸颊上吹过去,吹走了一丝燥热。   “这可是公主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在京城众人面前亮相,得养足了精神,仔细装扮了才好。”   “说得也是啊,那明天得要好好打扮才是。”   ……   穿上新做得的衣裙,描眉画眼,施丹傅粉,挽发簪钗,一通忙活,才终于准备妥当。   盛装打扮了的傅安瑜带着人一路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准备一会儿和太后一块去宴上。   进了寿康宫,就看见太后打扮好了坐在画卷堆里一幅又一幅的翻看着。   “奶奶,你在看什么呢?”傅安瑜学了规矩之后,本想照着规矩改称太后,不过太后娘娘觉得别人这么叫可以,自家孙女这么叫,实在是不习惯,就让她依旧和从前一样叫了奶奶。   “我让你爹我给找了京城里年轻姑娘公子的画像来,我想着给你姑姑挑一个好夫婿,还有你啊,你都十七了,也该看起来了,不然该成老姑娘了。”太后头也没抬,依旧翻看着画像。   傅安瑜随手翻着画像:“好啊,我要找一个好看的!”   “你就是太年轻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对你好才是最重要的。”太后抬眼白了傅安瑜一下。   “诶呀,奶奶你想啊,我爹是皇帝,我哥哥是太子,我奶奶是太后,谁敢欺负我。”傅安瑜有些不以为意,“而且,就算欺负我,我还不能还回去吗?那我这一身的本事可不就算是白学了嘛。”   “待你好还是要排在第一个,好看排后面吧。”太后停下手里的动作,笑着问到:“你这些日子,可有接触什么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啊?”   “我哪有这时间啊,前段日子跟着李嬷嬷学礼仪规矩,后来又跟着季先生念书,哥哥那里我都去的少了。”   听到这里,太后突然拍了一下大腿。   倒是把傅安瑜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你哥哥年纪也差不多了。”太后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你爹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你哥哥比你大四岁,如今都二十一了,还没有成家,人家这个年纪都能当爹了,亲儿子的婚事都不知道放在心上,真是的!”   “那奶奶你就注意一些嘛,要是瞧着合适,就去问问哥哥。”翻看着画像的手突然一顿,“咦,这不是季先生吗。”   太后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异样,眯了眯眼,小声问到:“这个教你念书的季先生就是之前去溪云村接我们的那个?”   “对啊,就是那个。”   “之前路上的时候,我看着这个小伙子人还不错,长得也俊俏,而且这人啊,性子是出了名的温和。”太后拿过季景霄的画像细细看了看,“这个你觉得怎么样?”   “……”傅安瑜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烫,脑子里又开始回想季景霄手把手教自己写字的画面了。   “我早让人打听了,他的生母已经去世了,如今家里那个是个继母,虽然这么说不太好,可说实话,你如果嫁过去,这个继婆婆也管不了你,你不至于受苦。”   “……”傅安瑜有点佩服自家奶奶打听消息的速度,“奶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   太后的脸上带了些骄傲:“你以为呢,我不去打听,怎么能挑出来合适的人,你以为我这一天天的都是白过的啊。”   “好了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去长宁宫了。”傅安瑜怕自家奶奶一会儿又开始念叨起来,连忙开了口。   一路行到了今天举办宴席的长宁宫,就见里头珠翠环绕的。   太监在门口高声喊:“太后到——华安公主到——”   原本殿里各自谈笑说话的夫人小姐,纷纷止了嘴,跪下行了礼。   太后抬手示意了一下,道“都起了吧。”说完,便与傅安瑜两人往上首而去。   才坐下,太后就看见坐在下边的陶云了,连忙让人把陶云叫到了身边来。两人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以前是天天都见着,这猛的一下子还真让太后想念的紧。   太后拉着陶云就谈起了京中哪家的儿郎比较优秀的问题,放着傅安瑜自己一个人玩去了。   傅安瑜就只好自己吃些果子打发时间了。   殿上各家的夫人小姐倒也想上来攀谈几句,可也不知道这公主是个什么脾气,一时也不敢乱动。   虽然没有人上去攀谈,可不少人都在偷偷拿余光打量着这位公主。那一日太后与公主回京,大家就知道这位公主长得不差,只是今日才发现,公主何止是长得不差啊。   盛装打扮了之后的公主殿下,娇美动人,灵动非常,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美人啊。   没过多一会儿,皇帝带着太子还有季景霄就到了。   傅安瑜瞧着有些惊讶,不知道他们三人怎么一起来了。   一番行礼之后,大家也就各自落了座。   “今日的宴席啊,乃是朕为了华安公主准备的,这些年,朕亏欠她良多,希望从今往后,朕的女儿,可以顺遂安康,平安喜乐。”说着,皇帝拿起了酒杯,走到傅安瑜跟前,举杯道:“女儿,父皇希望你以后都能好好的。”   “好,多谢父皇。”傅安瑜也举起了酒杯,跟皇帝碰了碰杯,笑着说到。   父女俩相视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皇帝回了座,命人将礼乐跳舞准备上来。一时间听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傅安瑜偷偷凑到身边的傅泽时旁边,小声问到:“哥哥,你和父皇怎么跟季先生一起来的啊?”   “刚才在御书房一起讨论了一些事情,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起过来了。”傅泽时看了一眼一脸好奇的妹妹,回到,“阿瑜怎么这么关心季先生啊。”   傅安瑜转了转眼珠,勾起了嘴角:“因为他是我的先生啊。”   “是吗?”   “是啊。”   季景霄的位子离着傅安瑜倒是不远,不过恰好被跳舞的人挡住了。   傅安瑜脑子里转着之前自家奶奶说的那些话,转着转着,就手撑着脑袋,透过舞动的人群,看向端坐在那儿,安静举杯独酌的人。   季景霄自然是感觉到了那道灼灼的视线,抬眸望过来,恰好两人目光相对,朝着傅安瑜就展了一个微笑。   见着季景霄的微笑,傅安瑜突然有些愣住了,觉得这个笑,好像在哪儿见过,有些似曾相识。   “阿瑜,把你的眼睛从他身上收回来。”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傅安瑜转头望去,就见到了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哥哥。   “……”   作者:非常抱歉啊,今天晚了。 第14章   傅安瑜有些呆不住了,虽然依旧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那儿,可心里早就百爪挠心,恨不得这宴立刻就散了才好。   “哥哥,我能先走吗?我实在坐不住了。”凑到傅泽时身边小声问到。   傅泽时看了一眼满脸哀求之色的妹妹,转头对边上伺候的人吩咐到:“公主累了,你们扶着公主回去。”   脸上的表情和说出来的话,分明是两个极端。   傅安瑜得了准许,笑得开心,小声说了一句:“哥哥真好!”   说完,就跟在霜华和修竹身后,从侧边出了大殿。   可能是刚才喝了几杯酒的缘故,傅安瑜觉得有些醉意上来了,想着去吹吹风,出了大殿,就一路往附近的假山过去,离着大殿有些远,丝竹乐器的声音听着都有些不真切了。   才靠近假山,就听见了里头传出来女子说话的声音:“华安公主原来长得这么漂亮啊。”   另一个女子压低了声音,有些愤愤地说:“漂亮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扔在乡下十几年?”   开头说话的那个姑娘笑着说到:“你是不是看着季公子去把这位公主接回来,你心里嫉妒啊。”   “对啊,我就是嫉妒,季公子这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么就去那种不知道哪里的乡下地方去接一个乡野村妇呢!”   傅安瑜听到这里也算是明白了,这是不知哪家的姑娘看上了季景霄,觉得他受了委屈,在这里为季景霄鸣不平呢。   眼珠转了转,对霜华和修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悄走近了些,然后捏着嗓子开了口:“奴婢见过华安公主!”   这话一落,假山里边顿时就没了声响。   霜华和修竹两个人站在边上捂着嘴,无声的笑着,也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来,实在是憋的辛苦。   傅安瑜再接再厉,用自己原本的声音开口说了话:“起来吧,这假山里头怎么好像有动静啊?谁去瞧瞧?”   假山里立时就传出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下子,可真的是开心了,探头往假山里边看看,笑得开怀。   谁知转头就看见霜华和修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人影朝着自己而来,仔细辨认了之后,才发现那人影原来是季景霄。   莫名有些心虚,可明明什么都没做,不过就是吓唬了别人一下而已。   要不是因为他,自己也不可能无端被人说了闲话,这么一想,就理直气壮多了。   一番行礼之后,还是季景霄先开了口:“公主怎么不再宴席之上,这般好的兴致跑到这里来吓唬人来了?”   “因为听见有人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就来逮人了。”傅安瑜玩笑道,“她说我是乡野村妇,我吓唬她一下还不行吗?”   “公主宽厚,这般议论皇家公主,是应当要治罪的。况且公主就算是乡野村妇,也是一个很好看的乡野村妇。”   “季先生是君子,怎么议论起女子的容貌来了?”   “不是议论,是说出实情。”季景霄依旧是微笑着,“今日这事,臣得给公主请罪了,因为臣的原因,公主才受了牵连,被人说了坏话。”说着,季景霄就给傅安瑜作起了揖。   “行了,这事怎么说也怪不到季先生的头上,若是我真的怪到先生头上,那我可是一点儿理都不明了,这些日子的书也算是白念了。”傅安瑜笑了笑,挥手说到。   季景霄也玩笑了一句:“多谢公主宽宏大量。”   “先生客气了。”傅安瑜笑了笑,“先生也很坦荡。”   “出来有一会儿了,公主可要回去宴上?”   “不了,我直接回自己那儿了,这宴席太难熬了,我是呆不住了。”   “那行,臣就先回宴上了,臣告退。”季景霄行了礼往回走,迈出去几步,却又突然转身开了口,“公主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课要上呢。”   “好啊。”傅安瑜看着季景霄离去的背影。   挺拔修长的背影,背在身后的那双手骨节分明。月光洒下来,他行走在月色之下,愈发的好看了。   傅安瑜突然觉得,之前自家奶奶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可以的。   宴上的傅泽时,看了看自己身旁空着的位子,又看了看季景霄那个空着的位子,有些伤怀的看了看门口,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   第二日,傅安瑜一大早就跑去寿康宫找自家奶奶去了。   到的时候,太后才起来,正坐在桌边用早膳呢,菜色还不错,傅安瑜就不客气的坐下一起吃了。   喝了一口甜粥,傅安瑜才开口说话:“奶奶,我觉得你昨天的提议挺好的。”   太后一下子没想起来自己昨天说了什么,有些疑惑的问到:“我说了什么?”   “你问我季先生怎么样。”傅安瑜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下他昨夜那个背影,“我觉得他不错。”   “你昨天还不是这么想的,怎么变得这么快?”   “可能……是他长得好看吧?”   “诶,你这个姑娘怎么说不听呢,都说了好看不重要,对你好才最重要!”太后突然把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   “诶呀,奶奶,你别急嘛,这不是你看过了也觉得他人好嘛,我这不是相信你的眼光嘛!”傅安瑜赶紧哄到,“而且这人的确不错嘛。”   太后这个人还是挺好哄的,傅安瑜说了两句,就没了脾气。   “奶奶,我要是想出宫去,可不可以啊?”   “出个宫有什么好问的,带够了人,天黑之前回来就好了。”太后有些不以为意。   “奶奶你最好了!这不是宫里有规矩嘛,你点头了,我就能出去了呀。”   在寿康宫用完了早膳,傅安瑜才晃晃悠悠的往明理堂去。   今天到的时候,季景霄已经在了。   “季先生今天来得好早啊。”   “今□□上没什么事,下朝也就早了些。”   一晃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傅安瑜觉得今天的时间过得倒是格外的快,都没有以前那种难熬的感觉了。   见季景霄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傅安瑜连忙跑到他的跟前:“先生能不能再给我写一张字?”   “公主有什么用吗?”   “我想照着练字呀。”   “公主,在下的字虽说还看得过去,可到底是比不上那些大家的。”   傅安瑜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想了想,解下了腰间的荷包,丛里边拿出来一块芙蓉糕,举到季景霄面前:“交换好不好?我给先生吃点心,先生给我写一张字。”   季景霄看了看一脸哀求的傅安瑜,无奈的笑了笑:“好吧。”   坐回了位子,铺好了纸,提笔写了起来。   写得了,傅安瑜拿起纸看了起来,虽然每天都能看到季景霄的字,可还是觉得他写得好看,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先生的字真好看。”   “好看臣也该走了。”话落,季景霄就摊开手掌举到傅安瑜跟前,“公主可不能食言。”   傅安瑜把那块芙蓉糕轻轻放到季景霄的手掌上,轻声说:“不食言。”   下午在月引斋里,傅安瑜照着季景霄的字来练字,觉得自己那几个丑字也好看了不少,原本做功课的烦闷心情也消散了不少。 第15章   这一日,傅安瑜正坐在书案旁写着字呢,就听见外边宫女太监的行礼:“奴婢/奴才见过太子殿下。”   停下笔抬头就看见傅泽时进了屋朝自己走过来。   傅安瑜笑问到:“哥哥,你今天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啊?”   毕竟作为太子,傅泽时是真的很忙,平日里都没什么闲工夫。   傅泽时走到书案前,开口问到:“我一会儿要出宫去城里四处看看,你要不要去?”   “去去去,什么时候去?”听到这话,傅安瑜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回京之后,一直都在宫里,还没有出过宫,去外面好好看看呢。   而傅泽时却没有回答傅安瑜的话,伸手拿起了书案之上那张写满字的纸,相交多年,自然是认出来这张纸上面的字,乃是出自季景霄之手。   季景霄这个人,和自己是两种性子,面上永远挂着笑意,看似温柔,实则疏离,也不知道京城有多少闺阁少女被他这副温柔的假皮囊骗了。   他的一手字,的确是出众,甚至有不少人想要高价买,只是都被他拒了。   从不给别人写字,如今在自家妹妹这里,却留下了这么多字……   “季景霄给你写的?”   “嗯。”   “你怎么让他答应给你写的?”   “我给了季先生一块芙蓉糕,季先生给我写一张,这是交换。”傅安瑜看了看自己写的字,皱了皱眉,有一捺没有写好,提笔又练了起来。   “……”一块芙蓉糕,你季景霄就动了笔,看来还真是别有用心啊。以前那些人拿着大把银钱来找你,希望能换你一幅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答应动笔?   那些人开的价,怎么不比一块芙蓉糕值钱?   “你要他的字做什么?”   “季先生的字好看呀,我要照着季先生的字练字。”傅安瑜眯了眯眼,看着新写得的字,觉得有些进步了,那一捺也好看些了。   “……”傅泽时放下了手里的那张纸,才开了口,“好了,别写了,收拾一下,准备出宫了。”   “好好好,我马上就好。”   也没什么要特意准备的,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傅安瑜还特意把自己的鞭子挂到了腰间。   两个人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原本在睡觉的惊蛰突然就站起来跑到傅安瑜身边了。   弯了腰安抚了惊蛰,看着它不舍的模样,傅安瑜也有点不舍了,朝着傅泽时问到:“哥哥,我能把惊蛰带上吗?”   “不行,惊蛰太大了,万一吓到人不好。”   “好吧。”惊蛰的体型倒还真是容易吓到人,这下子也只能打消带着惊蛰一起出宫这个念头了,吩咐照顾惊蛰的全喜好好照料着,就出了月引斋。   傅泽时早就命人备好了马车,两人上了马车,就一路出了宫门往京城街道上去。   傅安瑜放下帘子,收回了朝外边看的眼睛:“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雾隐楼,京城比较出名的一间酒楼,酒楼这种地方,能看出来很多东西,听到很多消息的。”傅泽时闭着眼说到,“皇宫那道围墙,围住的不仅仅是里面的人的脚步,还有视线,不出来看,永远都不知道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京城。”   傅安瑜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回京之后,自己的一直都在宫里,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虽然不用像以前那样做活养家了,也念了书识了字,见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可也有很多东西都看不见了。   之前在溪云村的时候,自己问季景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回答自己,他是一个很好的太子。其实这些日子,傅安瑜只知道哥哥作为太子,很忙,从早忙到晚,很难得能有些空闲的时间,今天好像隐约知道了一些。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到了雾隐楼。   下了马车,站在雾隐楼前,才有些明白为何名叫“雾隐楼”了。   雾隐楼有三层,附近有一些一层两层的建筑,惟有雾隐楼,伫立其中,比周围其他的建筑高出不少。   普通人家的房子一般就一层,偶有两层的建筑,不过也得是有钱人家才造得起,三层就比较少见了。   这个高度,怕是遇到个大雾天,就隐在雾中了。   跟着傅泽时进了雾隐楼,小二立时就迎上来了:“爷,小姐,小的给二位请安了,爷今天还是老位子吗?”   傅泽时微微点了头,小二就领着去了二楼的一个小隔间,伺候好了茶水点心,恭敬的退下了。   “哥哥,你是这里的常客吗?”见小二退下了,傅安瑜看了看这隔间的四周,有些好奇的问到。   “这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有许多官员,或者有钱的人家回来这里,有时候能听到一些勋贵之间的消息,或者一些百姓的消息。”傅泽时喝了一口水,才继续道:“这里主要还是勋贵之间的消息,老百姓的消息,还是得去普通的酒家。”   傅安瑜他们所在的隔间并不是那种木制的隔间,而是以帘子相隔,见不到互相的身份,但是能听到互相的说话。   一楼是散桌,二楼是以帘子相隔的隔间,三楼就是各个包间了。   二楼是既能隐藏身份,又能探听消息最好的位置了。   不过毕竟这是个酒楼,一楼二楼人来人往,隐蔽性并没有那么好,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这么放松,要说紧要私密的话,有也会选择去三楼的包间。   每一层针对的人群与消息都是不一样的。   没一会儿,隔壁就有了动静,傅安瑜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就发现隔壁的是两个熟人,就是那日生辰宴上,在假山里说自己坏话,结果被自己吓唬的那两个姑娘。   “锦芳,你说那天公主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说的话啊?”   那个叫锦芳的女子有些不确定的说到:“应该不知道吧,要是知道了,怎么不来找我们啊。”   “我和你说啊,素惠,我这些日子是吃不下也睡不好,心里慌乱的很。”   “我也是啊。”那个素惠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到,“公主怎么就不能给我个痛快呢,听没听见倒是给我个准话啊。”   这头两个姑娘在相互吐着苦水说着话,那头的傅安瑜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眼泪都要出来了,可还是要努力憋住,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以免被隔壁的两人听见。   傅泽时看着妹妹笑得不能自己的模样,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不过从那些话里,也能猜出来隔壁两人口中的那个“公主”,怕就是自己眼前这个笑疯了的妹妹了。   等傅安瑜好不容易缓下来了,喝了口水,才轻声把那日的事情与傅泽时说了一遍,不过略去了季景霄那部分,只说她们说自己坏话,被自己听见了,然后就吓唬了人家一下。   傅泽时倒是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对于有人在背后说自家妹妹的坏话这件事,心里很是生气,不过转念一想,妹妹这个吓唬,倒是比直接罚要厉害多了。   若是当时傅安瑜直接走出去,将那两人罚了也就罚了,罚完了,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可吓唬了一通,又不去找她们,让她们陷入恐慌之中,两个人每天都在忧心到底有没有被听到,听到了怎么不出来罚她们,要是没有听到,可却是听到了假山的动静。   自己妹妹估计是无巧不成书,随便的一个吓唬,却有了这种后果。   看着傅安瑜笑得不可开交的模样,傅泽时摇了摇头,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声的说了一句:“你啊!”   傅安瑜摸了摸额头,嘿嘿笑了两声。   恰好这时候外边传来脚步声,傅安瑜还以为是小二来上东西了,确没想到是哥哥的贴身侍卫进来了。   侍卫俯身在傅泽时耳边说了什么,就行礼退下了。   傅泽时起身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傅安瑜,心下思量了一番,还是开口道:“起来吧,带你去见个人。”   作者:傅泽时:我的字也很好看的!妹妹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写!   傅安瑜:我要季先生的!   傅泽时:想哭…… 第16章   跟着傅泽时,一路踩着楼梯走去了三楼。   傅安瑜站在三楼楼梯口,从上往下面的一楼看去,倒是有些发慌,这三层实在不低。拍了拍胸口,往里走了一段,离着楼梯口远远的,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安全不少。   傅泽时熟门熟路的领着傅安瑜走到了一个包间门口,伸手推开门就往里走。而后面的傅安瑜也跟着傅泽时的步子一起往里走。   进了屋,才发现里边别有洞天,休憩的小榻,书案,百宝格,小圆桌什么都有,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全得有些不像是一家酒楼的包间了。   站在窗边的季景霄听到动静转身行礼道:“殿下,公主。”   “闻之。”   “季先生!”傅安瑜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遇见季景霄。   季景霄面带微笑,喊了一声:“公主。”   傅安瑜有些奇怪的打量了两个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别想了,这雾隐楼是闻之的产业,专门用来搜集各方消息的。”傅泽时看了一眼傅安瑜,就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了下来。   “殿下客气了,虽说雾隐楼是臣的产业,可若是没有殿下的支持,怕是雾隐楼也不能这么快站稳脚跟。”季景霄提起茶壶,给傅泽时斟了一杯,才继续开口道,“况且,雾隐楼终归是效劳于殿下的。”   “我明白了,雾隐楼是季先生的,但季先生是哥哥的人,对吧。”傅安瑜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系。   怪不得傅泽时对雾隐楼这么熟悉。而且店里的小二对傅泽时的态度之中隐隐有些恭敬在其中。   “公主猜对了。”季景霄拎着茶壶,给傅安瑜也斟了一杯。   “说说吧,你查到什么了?”   傅安瑜感觉他们要聊正事了,就起身准备出去,把屋子留给他们,让他们可以单独聊。   只是才起身,就被傅泽时叫住了:“阿瑜坐着,不用出去。”   既然自家哥哥这么说了,那么傅安瑜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乖乖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   既然太子殿下这么说了,那么季景霄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从书案上把一碟芙蓉糕放到了傅安瑜身边的花几上,才坐到太子殿下身旁的椅子上说了起来。   “当时护送太后娘娘与公主殿下进京的路上,一共遇到了两批刺客,不过他们不是一伙的。”季景霄从书案上拿出来一张写满了消息的纸,“第一批刺客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但是第二批刺客我倒是查出了一点东西。”   “赤河庄?”傅泽时看了看手上的纸,上面写满了这个名叫“赤河庄”的帮派的信息。   “是,这赤河庄乃是江湖中一个拿人钱财,□□的组织,有人出了大价钱,让赤河庄杀我们一行人之中的一位三十几岁的妇人。”   “三十几岁的妇人?”傅泽时皱了皱眉,轻声重复了一遍。   “问题是,赤河庄收到的消息是,那位三十几岁的妇人,乃是一个乡野村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季景霄手点在花几上敲了几下,继续说到,“我问过山陶公主,当时那些蒙面之人见到她动手反击,十分诧异,像是没想到她有能力反抗。”   “三十几岁的妇人,普通,没有能力反抗……”傅泽时在嘴里轻声念叨着这几个特点,“他们的目标,是我母后?”   “我也是这么怀疑的。这个出钱让赤河庄去杀人的人,来自京城,给出的要求,是只杀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其余的人不用管。”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王八蛋以为我娘还活着,要杀我娘,结果没想到我娘已经没了,三十几岁的人只有姑姑,找错人了。”傅安瑜把手上的茶杯往花几上重重一掷,“我娘还活着的话,进了宫就是皇后,杀了我娘,皇后之位就空出来了。”   “公主聪慧,公主之位与太后之位,不会有什么利益纷争出来,杀了太后,不可能有另一个人登上太后之位,杀了公主,也没有必要。可皇后之位就不一样了,杀了皇后,那么坐上皇后之位的就可能是另一个人了。”   “这是哪个混蛋,季先生查出来了吗?”傅安瑜一拳头重重捶在花几上。   “暂时还没有查出来,不过如今已经知道了利害关系,想来离这人出现也不远了。”   傅泽时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对季景霄郑重嘱咐到:“闻之,这件事你继续帮我盯着,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殿下放心,这件事我会派人加紧排查的。”季景霄掸了掸衣摆,站起身来说到,“行了,事情说完了,也差不多是午膳的时间了,我让人去准备一桌酒菜上来,最近大厨新想出了一桌豆腐宴,挺受人欢迎的,要不要试一试?”   “行。”傅泽时也没听清楚他说得是什么,但还是应下了。   “若是饿了,就先吃两块花几上的芙蓉糕垫垫肚子吧,这是雾隐楼的糕点师傅做的,虽然比宫里的还是要差些,可味道也不算差,。”季景霄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又说了一句,说完,就出了屋子。   这下,傅泽时和傅安瑜的视线都聚到那一碟季景霄拿来的芙蓉糕上了。   还是傅安瑜先开了口,拿了一块芙蓉糕递给傅泽时:“哥哥,你要吗?”   “……”傅泽时定定看了一会儿,才说,“不必了,你吃吧。”   季景霄那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芙蓉糕,芙蓉糕,这是在故意说给傅安瑜听啊!   对面这个傻乎乎的妹妹,正拿着一块芙蓉糕吃得开心呢,还不知道有人已经盯上她了。   傅泽时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这是多年的兄弟,多年的兄弟,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   想了想,还是犹豫着开口问到:“阿瑜,你觉得,季景霄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呀,他和哥哥不是认识好多年了吗,怎么来问我了?”傅安瑜趴在窗口,看着外头的景色,头也不转的回答,“我觉得挺好的,长得不错,人也挺好的,还救过我一命呢。”   傅泽时对这件事倒是不知道,有些惊讶。   傅安瑜就把回京路上第一次遇到蒙面人的刺杀时,季景霄的一箭救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过这么一件事的存在,傅泽时决定以后要更好的对待季景霄,毕竟他救了自己妹妹一命。   正想再探探自家妹妹的心思,就听见她先开了口:“哥哥,你和季先生认识的时间久,这个人怎么样?”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奶奶问我季先生这个人怎么样,我想了想,觉得还不错,不过我到底才进京城,与他认识不久,就来问问哥哥了,要是哥哥觉得这个人没什么问题的话,就他了。”   “……”傅泽时觉得自己有点受到了惊吓,“什么叫就他了?”   “就是我想找个夫婿了。”   “你才回来多久,怎么这么着急找夫婿,你还小呢!”   “我都十七了,不过最主要的是我看上季先生了。”傅安瑜很是坦然的开了口。   “……”算了,放弃那个对季景霄更好一些的想法吧。 第17章   豆腐宴之后,傅泽时本想就此回宫了。   可傅安瑜难得出一次宫,自然不想就这么早早回宫去,朝着傅泽时撒娇,还想在外边多玩一会儿。   傅泽时皱着眉,心里想早些回宫,把这事与父皇禀明了才好,可却也不想拒绝自家妹妹,毕竟也是难得出趟宫。   “不如这样吧,殿下回宫处理手上的政务,臣陪着公主在城里四处看看。”季景霄在一旁非常体贴的开了口。   “不必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急着处理。”傅泽时站起了身,转身对边上的傅安瑜说到,“走吧。”   “好。”对于自家哥哥的答应,傅安瑜还是很开心的,连忙应声站了起来。   一路出了雾隐楼,傅泽时看见依然跟在身后的季景霄,冷了声音说到:“闻之,你去忙吧,不用送了。”   季景霄好像没有听出来他话中的冷意,笑着回到:“臣也没什么要忙的,况且殿下与公主出游,闻之这个做臣子的,总得要作陪一番的。”   “……”   马车一路慢行,到了荷花塘边。   这荷花塘虽名叫塘,可却比一般的塘要大多了,其实是个湖了。里面和名字一样,种了不少的荷花。   炎炎夏日,荷花塘边,红男绿女,熙熙攘攘。   几人下了马车之后,季景霄就在前头领路,往停在水边的一艘画舫而去。   傅泽时走在最后面,看着水面上那一大片一大片开得甚好的荷花,有些出神。   若不是今日,自己怕是有好些年没有见荷花了。   傅安瑜转头发现自家哥哥落在身后好远,一路小跑跑过去,站在傅泽时跟前,玩笑道:“哥哥,你发什么呆呢,荷花里又没有漂亮姑娘,看这么出神。”   “姑娘家说什么呢,快走。”傅泽时教训了一句,可心里却被这句话惊起了一阵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这画舫啊,是我舅舅的,他天性喜欢玩乐,去年买了一艘画舫,停在这儿,他买这画舫,被我外祖父知道了,老爷子差点抄家伙打他。不过他也就时不时带上我舅母,去湖上玩一圈罢了。”季景霄一边走一边解释到。   打理画舫的几个下人见到来人,忙上前行礼:“季少爷,公子,小姐。”   “何叔,我今日带几个朋友来,劳烦您了。”季景霄对着何叔说到。   “季少爷客气了,我们爷吩咐过的,您随时来就好了。”何叔领着几人上了画舫。   傅安瑜会凫水,以前也见过渔船小船,但这般大,装饰的这般好看的船却是第一次见,所以登上画舫之后,还挺兴奋的。   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新奇的不得了。   听季景霄说,画舫上面那一层也能上去,傅安瑜就兴冲冲的去了,顾不上哥哥和季先生了。   傅安瑜脚上速度太快,霜华和修竹一路小跑都没跟上。   眼看着傅安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傅泽时才转头,把视线放到了季景霄身上:“闻之,你可是认真的?”   “闻之与殿下相识这么多年,何时不认真了?”季景霄笑着反问到。   “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才把她找回来,我想她以后的所有日子,都能快快乐乐的过,不想她陷入无尽的纷争之中。”   季景霄一时没说话,他知道傅泽时话中的意思。   他作为哥哥,想要给妹妹选择一个家中和睦,没有纷争的男子作夫婿。而自己在这一点上,的确没有办法做到。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殿下说得的确是实情。”季景霄苦笑了一声,继续说到,“若不是因为这些纷争,我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可若不是这些,我也不会认识她了,说起来,可能还要感谢我那位母亲了。”   傅泽时听了这话,觉得有些奇怪,话中的意思,好像是很早,季景霄就认识阿瑜了。   “当年我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可身上都是伤,拼了命跑出去很远很远,最后晕倒在路边上,后来被太后娘娘捡了回去,太后娘娘与先皇后请了大夫,救了我一命,我睁开眼醒过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这……”傅泽时很惊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本以为事情最早是回京路上开始,却没想到,这件事情,早在在十多年之前就开始了。   “当年若是外祖父的人没找到我,我都想当个童养夫算了,将来一起过平平凡凡,简简单单的日子。”季景霄眼神之中满是回忆,“只是外祖父的人后来找到了我,而我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陛下的女儿,是你的妹妹。”   “你知道当我在溪云村查探消息,最后见到太后与山陶公主的时候,有多惊讶多欣喜吗?我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季景霄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温和,可傅泽时还是听出了背后的欣喜。   傅泽时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   两人朝那望去,就看见傅安瑜手上捧着一捧荷花,满脸欣喜的朝这边跑来。   刚刚傅安瑜见到水面上的荷花丛,央了船老大往那边走一趟,特意采了几朵荷花回来。   采得了,就抱着往自家哥哥与季先生那儿去了。   给两人手上各自放了一朵荷花,傅安瑜对两人郑重说到:“这可是我亲手采回来的,你们要带回去好好插起来。”   “好,臣谨遵公主之命。”季景霄抱拳行礼,笑着答到。   而傅泽时却是有些愣愣的看了一会儿手上的荷花,没有说话。   “哥哥?”傅安瑜不知道自家哥哥怎么突然出起了神来,试探地叫了一声。   被傅安瑜的一声叫,叫回了神,傅泽时轻声道:“好。”   分完了花,傅安瑜就坐下来,拿了一个莲蓬剥了起来。   莲蓬翠绿翠绿的,拨开来之后,就有一股子清香弥漫出来。   傅安瑜剥了两颗莲子扔到自己嘴里,又继续剥了几颗,分别递给了傅泽时和季景霄。   两个人接过了,傅安瑜就低头又剥了起来。   季景霄看着专心剥莲子的姑娘,把几颗白嫩嫩的莲子放进了嘴里。   而傅泽时,却是把几颗莲子握在手心里,看着不远处的荷花,想起来以前也有一个人,给自己采荷花,剥莲子。   那时候想吃一颗那人亲手剥的莲子,还得答应一个条件才行。   自那人离京后,自己好像都没有再吃过莲子了。   日子过得飞快,自那之后到如今,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许久未尝,也不知道这莲子的味道可还像从前那般清香,捏了一颗放进了嘴里,咬了两下,顿时就皱起了眉来。   “等等,我莲芯忘了去了!”傅安瑜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忘了的步骤,猛地抬头喊到。   却看到两人嘴里都已经嚼着了,只能尴尬的笑笑了。   “公主放心,臣自己去掉了。”季景霄把手掌摊开,伸到傅安瑜的面前,上面是几根嫩绿的莲芯。   傅安瑜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哥哥,开口问到:“哥哥也把莲芯去了吗?”   “……”傅泽时默默忍住了脸上的表情,平静的开口:“去了。”   “那就好,还好你们自己去了,不然估计得苦死了。”   “……”傅泽时艰难的嚼着嘴里的苦涩。   作者:傅泽时:闻之!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去莲芯!!!   季景霄:我以为殿下知道的啊(无辜脸) 第18章   转眼间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这一日,晚上宫里有一场中秋宴,大半个京城的勋贵重臣、高门贵妇、千金小姐,都会前来参加。   傅安瑜早早就坐在镜前,细细打扮起来。   感觉这一天天的,到处都是宴会。生辰宴才过去没几天,就来了一个中秋宴,而且这段时间还有不少人给傅安瑜下帖子,想让自己去参加各种宴会。   不过傅安瑜对这些人基本都不认识,而且每天的功课排得满满的,实在也是没时间,就都推了。见季先生可比去见那些不认识的姑娘有趣多了。   妆扮的差不多了,换上衣裳,也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   中秋宴依然是设在长宁宫。   傅安瑜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在同一个地方,居然又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了。   依然是上次的那一座假山,本来路过也就路过了,可谁让傅安瑜耳聪目明,就这么巧,那些人说的话就这么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她的耳朵。   虽然她们压低了声音,可傅安瑜还是听得清楚明白。   “听说华安公主从小就生活在乡下,而且还要靠做绣活为生呢!”   “不是吧,这也太穷了吧,居然要靠做绣活才能活下去吗?我娘都不舍得我碰针线的诶。”   “还有还有,我跟你们说哦,华安公主还练过武呢!”   “练武!那岂不是很粗鲁啊。”   “对啊,满身臭汗的,讨厌死了。”   “那些将士也是这样的,粗鲁无礼,还满身臭汗的,是不是练武的都这样啊?”   话落,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几个姑娘的声音的确好听,可惜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是不识人间疾苦呢,还是没有脑子,居然敢在皇宫里光明正大的说一位公主的闲话。   傅安瑜也是不明白了,自己这个公主,皇帝的女儿,太子的妹妹,太后的孙女,就看起来这么好欺负吗?   正想迈步走到她们面前,好治治她们,却没想到就听到了一道温柔却带上了一些冷意的声音从远处渐渐传来:“你们几个人在宫里就敢如此说起公主的闲话,这么多年的规矩白学了吗?”   笑声顿时就停了,几人低低的开了口:“孟,孟姐姐。”   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公主身份尊贵,岂是你等能够妄言的,再者说,即便不是公主,你们这般背后说人闲话,岂是闺阁小姐的礼仪教养?”   “孟姐姐,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我们知道错了。”姑娘的话中隐隐带了一些哭腔。   傅安瑜对这个声音温柔的姑娘有些好奇了,四处看了看,发现假山旁就有一棵大树,让身后跟着的几人噤声,就撩了裙摆,身手利落的上了树。   树够大,傅安瑜的动作也很轻,所以没人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个人在悄悄看着一切。   因着上树,傅安瑜错过了一段,不知道那个孟姐姐有没有答应她们不说出去的要求,在树上站稳了,就继续看起了戏来。   “普通百姓生活艰难,姑娘家别的做不了,做些绣活来换些银钱,很丢人吗?你们承了祖荫,生下来就不愁吃穿,是你们福分,怎么却养出了看不起百姓的习惯?”   傅安瑜原以为这位孟姐姐是怕那几个姑娘的言论被人发现,引来祸端,才开口的,却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没忍住叫了一声好:“说得好!”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了。   看见大家看向自己的视线,傅安瑜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暴露了。   也罢,暴露就暴露了吧,傅安瑜呆着这颗树离假山很近,脚上使了劲,纵身跳到了假山上,假山不高,傅安瑜懒得慢慢来,索性直接跳了下来。   霜华修竹等人站在地上看着自家公主从高高的树上一点点跳下来,心都要揪出来了,生怕她一个没注意,出了什么岔子。   看到傅安瑜平安落地,几人才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   几个说闲话的姑娘,没想到,听到自己说闲话的人原来不止一个孟溪亭,还有闲话中的主人公——华安公主,还有一大群宫女太监。   这下子哭都不知道怎么哭了,顿时跪倒在地上。   孟溪亭也没想到自己与这位公主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这样的,看着堂堂的公主,从树上纵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是在看不惯这位公主的举止。作为公主,怎么能做出如此粗俗不雅的举动呢。   不过之前她进京之时,自己在街边酒楼的二楼窗边见到的她,也是这般与众不同。   谁能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姑娘,与一只半人来高的大黑狗相处融洽。估计也没人想到,这个姑娘是公主,公主还会上树。   这位公主,好像与京城所有的姑娘都不一样。   看着傅安瑜站定了,众人纷纷行了礼。   傅安瑜挥了挥手,让众人起来,走到孟溪亭跟前,笑盈盈的开口问到:“孟小姐,你叫什么啊?”   “回公主,臣女名溪亭。”孟溪亭原以为公主落了地,第一件事应该是处置几个说了她闲话的人,却没想到先到自己跟前来了。   “那你几岁啊?”   “臣女十五了。”孟溪亭不知道这位公主问这些是做什么,但还是恭敬的回答。   “那我比你大两岁,我就直呼你名字吧。”傅安瑜笑眯了眼,“溪亭,你的名字很好听。”   “好,公主随意就好。”   “一会儿和溪亭说话啊,我先处理这几个人。”傅安瑜拍了拍孟溪亭的手背,笑着说到。   跪在地上的几人听到这话,害怕的不得了。   有人受不住先开始告了饶:“公主,臣女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京城中人都知道华安公主有多受宠,自然没人敢去触她的眉头,有什么话都是私下偷偷的说。   谁能料到会被抓到一个现行呢?   “季先生说,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只是你既然说了,就不要让我听到,被我听到了,你得有这个本事受罚,说得是你,告饶的还是你,这就让我有些瞧不上了,这是第一点。”傅安瑜闲闲的走着,慢悠悠的开口,“第二点方才你们孟姐姐也说了,普通百姓要活下去,拿手艺换银钱,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可以不了解,但不能瞧不上百姓,百姓是一国之根本,重要的很。”   “臣女知错了。”   傅安瑜瞥了一眼,又继续说到:“还有第三点,习武,为的是在别人欺负自己时,有自保防身的能力,而且,大衍朝是我父皇和众多将士一起打下来的江山,你们说的那几句话,让那些为了大衍江山而战死沙场的将士在地下怎么想?”   “我想想啊,该怎么罚你们。”傅安瑜皱着眉想了想,“你们家中给你们每月月钱多少?”   “五两。”   “三两。”   “四两。”   “行,那你们就……每人拿出一年的月钱,给……给京城的慈幼院吧。一文钱都不许少,我会派人去查的。”傅安瑜眯了眯眼睛,又继续说到,“你们几人,对将士不敬,对百姓不敬,对我这个公主不敬。季先生说,《三字经》能识字知礼,我看你们一定没有好好学《三字经》,每个人把三字经抄写三十遍,要亲自抄写,不许找人代笔。”   《三字经》全篇一千五百余字,三十遍,那就是四万五千多个字,这要写到何年何月啊!   几人把目光投到了孟溪亭身上,希望她能帮着向求求情,宁可多拿些钱,也不想写断手啊!   孟溪亭看见几人的看着自己的视线,就知道几人的想法了,顿时有些怒从中来:“还不快向公主谢恩,你们不会真的想这件事情闹到陛下面前,到时候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今天都说了些什么东西?”   想了想若是这件事情被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丢了脸面是小,丢了名声才是大啊,正是好年岁,还没议亲,到时候怕是要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夫婿了。   几个人顿时就不要求情了,忙朝傅安瑜谢了恩。   傅安瑜挥了挥手,就让几人下去了。   其实傅安瑜对于被人议论这件事情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这些人要说就回家关上门说去,一个个的都跑到宫里来说,跑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来说,一次就算了,吓唬吓唬就得了,两次就不行了。   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还真以为华安公主是个软柿子了,谁都能来说上几句坏话。   解决了这几个人,傅安瑜就把视线放到孟溪亭身上了。   孟溪亭的面貌与傅安瑜不太一样。   傅安瑜长相偏娇艳,而孟溪亭却是长相温柔,且今日穿了一件烟粉色撒花罗裙,瞧着更是温柔大方了。   傅安瑜对这个温婉大方、明白事理,还长得好看的孟溪亭,很是喜欢。   进京这么久了,都没有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傅安瑜觉得这个孟溪亭可以试一试。   “溪亭呀,我们一起去宴上吧。”傅安瑜笑眯着眼的朝孟溪亭说。 第19章   傅安瑜抱着孟溪亭的胳膊,一起进了长宁宫的大殿。   大殿里的众人见到这两人走在一起,觉得不甚惊讶。一个是京城里公认的大家闺秀,一个是最受宠的公主,,也不知这两人怎么认识的,看起来关系很是不错的样子。   其实孟溪亭现在也有些不知所措,两人见面不过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这位公主就表现的这般熟络。   京城的这些小姐见面,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不会太过热络,但也不会过于冷淡。   孟溪亭在今天之前的十五年里,接触的都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无论私下的性子是什么样的,但摆到面上的,一定是知书达理的模样,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性子这般张扬的女孩子。   离中秋宴开始还早得很,不过大殿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毕竟做臣子的,总不能让皇帝太后等着自己。   傅安瑜直接把孟溪亭拉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笑嘻嘻的对她说到:“溪亭等会儿再回去,先陪我坐一会儿说会儿话吧,我一个人呆着很无聊的。”   都已经被按着坐下了,孟溪亭也不能说什么推辞的话了,只能应下。   “我刚才看那几个姑娘好像很怕溪亭啊,可你看起来很温柔啊?”傅安瑜有些疑惑。   “可能是因为家父是吏部尚书吧?”   “哦,原来她们是怕你父亲的官职,吏部尚书手里捏着朝中官员的任免、升降还有调动,怪不得呢。”说到这里,傅安瑜又皱了皱眉,“可我爹是皇帝啊,她们怎么就不怕呢?”   “可能是因为公主自从回京后,一直都在宫里,没怎么出来与人相交吧没人知道深受陛下宠爱的华安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大家就只能根据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自己来猜测了。”孟溪亭想了想,才开口说到。   通过贬低别人,来获得一些优越感,这是好多人都有的臭毛病。孟溪亭猜测,刚才那几人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因为,那么受陛下宠爱的华安公主,在我们的眼中,不过是一个粗鲁的,满身臭汗的,需要以绣活贴补家用的乡野村姑罢了。   一国的公主,在我们眼里,也不值一提,看,我们多厉害呀。   孟溪亭看不上这些人,可却生活在这些人之中。   “是吗?可我都不认识什么人啊。”傅安瑜有些苦恼,邀请倒是收到过不少,不过都被她给推了,去参加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举办的宴会,感觉很尴尬很奇怪啊,“那下次溪亭你家中有宴会的话,你给我发帖子吧。”   “嗯?”孟溪亭觉得自己有些没有听明白。   傅安瑜笑眯眯的开口:“她们我都不认识啊,我就认识你,你邀请我,我去参加的话,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那,好。”   “那我就等着溪亭的帖子咯!”   “好。”   说话间,皇帝和太子陪着太后也到了。   众人纷纷行了礼,傅安瑜起了身就上前迎太后,而孟溪亭也回到家中长辈所在的位子去了。   傅安瑜扶着太后到了上首的位子上,就准备下去了,却不想被拦住了。   “阿瑜陪奶奶坐这儿吧。”太后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对着傅安瑜说到。   既然如此,傅安瑜也就顺势坐下了。   照例,皇帝先慷慨激昂的讲了一段话,这场中秋宴才正式开始了。   其实中秋宴,也不过是大家一起吃吃东西,喝点酒,看看舞乐罢了,再多的也没什么了。   傅安瑜觉着有些无聊,就低头吃螃蟹,小心拆完了一只螃蟹的肉出来吃了,黄鲜肉嫩,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一个,就被边上的太后敲了手背拦住了。   “行了,螃蟹性寒,你吃上一个尝尝味道也就差不多了,不要贪嘴,喝几口热黄酒。”   傅安瑜看了看桌上的大螃蟹,抿了抿嘴,只能停下了手,喝了两口苏叶汤,又用它洗了手,才端起酒杯抿了两口。   “奶奶,你在瞧什么呢?”傅安瑜发现老太太时不时就抬头望向下首坐着的众人,也不好好吃东西。   “我在看那些姑娘公子呢。”太后轻声说到,“我手上只有画像,画像可看不出什么花样来,难得今日京城里那么多姑娘公子都来了,我得仔细看看才好。”   傅安瑜笑问到:“原来是这样啊,那您可有看上谁家的公子给我姑姑,又看上谁家的姑娘给我哥哥了?”   “你姑姑这个我倒是还没看好,不过你哥哥这儿我倒还真的看好了一个。”太后给傅安瑜指了位置,继续说到,“就是穿粉色衣裙的那个姑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叫孟溪亭,又温柔又知礼。”   傅安瑜顺着自家奶奶指的方向望过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又听见了“孟溪亭”三个字,才终于确定了。   “这姑娘今年十五,还没议亲,家中长辈宠爱,想要多留她两年。”太后把自己知道的消息慢慢都说了出来,“我让人去查了,这姑娘在京城里名声很好,都没有人说她什么不好的话。”   “是挺好的。”傅安瑜笑了笑,把刚才的事情大概给自家老太太大概讲了一遍,只不过把那些坏话都给略过去了,“咱可真不愧是祖孙,眼光真像!”   “那这姑娘的人品也挺不错啊。”太后很高兴,有些得意于自己的眼光,“这两天得去问问你哥哥怎么想,得早点问,不然好姑娘被人家看去了。”   宫人呈上来一碟月饼。   傅安瑜尝了一个玫瑰细沙口味的,觉得味道很是不错,转头吩咐修竹:“给孟小姐去送一碟子这个口味的月饼。”   吩咐完了,傅安瑜才转头对自己老太太说:“奶奶,你尝尝这个月饼,比五仁的好吃多了,我现在就去帮你问哥哥去。”   说完,就起身朝傅泽时那儿走去了。   在傅泽时身旁坐下,一脸兴奋的开口问到:“哥哥,奶奶最近在帮你相看姑娘呢,你知不知道?”   “知道。”傅泽时喝了一口热黄酒,才继续说到,“怎么了?”   “奶奶觉得吏部尚书家的姑娘很不错呢。”说着,傅安瑜眼睛就往孟溪亭那儿瞟去。   傅泽时看见傅安瑜一脸的开心,不由问到:“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啊?”   “对啊,我觉得溪亭人很好啊,要是她当我嫂嫂的话,我还挺开心的。”   “叫得这么亲密,看来你是挺喜欢她的。”傅泽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孟姑娘人不错,你在京城里也没什么朋友,和她多走动走动也好。只是我的婚事,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会去和奶奶说的。”   傅安瑜听出了他话中的拒绝,也就没有继续问,只说了一句:“那哥哥记得去跟奶奶说啊,还有,不要喝酒了,小心喝醉了。”   说完,就走回了自家奶奶身边。   才坐下,太后就把那个玫瑰细沙口味的月饼推到傅安瑜眼前,嫌弃的说:“一点都不好吃,还是五仁的好吃。”   “……”傅安瑜凑到自家奶奶耳边轻声说:“哥哥好像不喜欢溪亭,他说会来和您说的。”   太后听完,看了看还在喝酒的孙子,和远处的孟溪亭,不觉叹了口气,轻声道:“算了,终归是给他找媳妇,总得要他同意才行。”   *****   孟溪亭认出来来人是华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不知姑娘有何事吗?”   “孟小姐客气了。”修竹微微福了福身,才继续说到,“公主殿下方才用了这玫瑰细沙的月饼,觉得味道很好,就命奴婢给孟小姐送一些来,让您也尝尝。”   说完,身后的小宫女就把端在手上的一碟月饼小心放到了孟溪亭的桌上。   周围的人都没想到,华安公主和孟溪亭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好到现在还让身边的大宫女亲自来送月饼。   “辛苦姑娘走这一趟了。”孟溪亭看了看桌上的月饼,“劳烦姑娘代我向公主转达谢意。”   “孟小姐客气了,奴婢会替您带到的,那奴婢就先回去了。”说完,修竹福了福身,就转身往回走了。   修竹走了,孟溪亭的母亲陈氏,才轻声问自己女儿:“女儿,公主殿下怎么和你关系这么好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公主觉得我面善吧?”孟溪亭看了看在太子殿下边上那个笑得灿烂的姑娘,轻声说到。   作者:太后娘娘:五仁万岁!   傅安瑜:五仁辣鸡!   抱歉,今天迟了。 第20章   太后先前不想吃螃蟹,可现在不知怎的,突然又想吃了。   傅安瑜就给拆了一只螃蟹,点了醋,端给了自家老太太。   螃蟹这东西,真的是吃了没够的,一只螃蟹拆出来的肉真的没多少。太后没一会儿也就吃完了,吃完了就眼巴巴的瞧着盘子里剩下的,还想再吃一只。   没抵住自家老太太的眼神,傅安瑜又给拆了一只,拆完了,拿苏叶汤洗了手,才对吃得正开心的老太太说:“螃蟹性寒,您吃了两只也差不多了,不能多吃,一会儿记得喝两口热黄酒。”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拿我老太太的话来回我。”太后笑骂了一句。   “嘿嘿。”傅安瑜咧嘴笑了笑,“奶奶您慢慢吃,我去姑姑那儿坐坐。”   说着,就起身朝陶云的位子过去了。   陶云最近很郁闷,自从回京,皇帝给封了个公主,还赏赐了一座宅邸之后,每天都在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不愁钱不愁吃不愁穿的,有点什么事情,下人都给做了,每天都在无所事事。   倒是有人邀请了陶云去参加一些宴席,可陶云去了几次,就不想再去了。   陶云如今三十岁了,这个年纪的人,基本都已经是嫁了人当母亲了,甚至已经当了祖母了。   而发帖邀请陶云的基本都是各家的夫人,一群当了母亲甚至当了祖母的女人在一起,无论聊什么,最后都会扯到家中子女身上。   每到这个时候,三十还未婚的陶云都会坐立难安。   之后就会有人凑上来想给陶云牵个线什么的,这下子陶云就更难受了。   这种事情,来个两三次,陶云就再也不去赴那些宴了,宁可在家虚度人生,或者进宫陪太后说说话。   今日进宫参加中秋宴,陶云就一个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的喝酒,等着宴席结束,就能回去睡觉了。   “姑姑。”傅安瑜走到陶云身边坐了下来。   “阿陶啊,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你一直在这里喝酒,就下来看看你。”   “嗨,这没事,我酒量好得很,就是没人陪我喝,一个人喝起来啊,感觉孤零零的。”   “姑姑你放心,奶奶已经在给你物色夫婿了,估计很快就能找到一个品貌俱佳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跟他一起喝酒了。”傅安瑜拍了拍陶云的肩膀说到。   陶云想起来之前自己为数不多赴的那两三次宴,听那些夫人们说,每日里要伺候公婆,照料儿女,体恤丈夫,还要打理整个后宅。要是运气不好,可能还能碰上刁难的婆婆,闯祸的儿女,到处沾花惹草的丈夫,那就每天哭去吧。   想了想那种日子,陶云觉得混吃等死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姑姑你就每天自己在你的府上吗?”   “有时候冯卫会过来陪我喝点酒,以前一起的那些朋友,现在好多都不在了,剩下来的没两个了,跟他们也不熟,就冯卫熟一点,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也没什么人敢上来找我啊。”陶云有些郁闷,喝了一杯,才继续说到,“何况就算冯卫来,也不能老是来,他一个大男人,一天到晚跑我那里去,以后怎么娶媳妇啊。”   “哦~冯卫啊。”傅安瑜偷偷笑了笑,“姑姑你还挺关心他,都想到他娶媳妇这事情上了啊。”   “嗨,这满京城的,我也不认识几个人,能说得上话的,就更少了,难得有这么一个,可不得多关照一下啊。”   看来可以让自家老太太多关注关注冯卫这个人了,傅安瑜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让宫女又拿了一个酒杯来,傅安瑜给两人手上的杯子都斟满了酒,悄声说到:“那我以后常出宫陪你啊,怎么样?”   “行,你出宫来,我带你去吃京城里的好吃的,我跟你说,我这段时间,别的都没干,就这一样,把京城里有名的没名的,贵的便宜的,那些好吃的东西,都去试了试。”陶云这下子可算来了兴致,登时就高兴了,“这些东西,我可是摸得清清楚楚了,到时候肯定不让你失望!”   “好啊好啊。”说着,两人就碰了一杯。   陶云这边的酒是白酒,喝起来可是辣嗓子,何况傅安瑜这个不怎么会喝酒的人,喝了才两杯酒,就觉得自己两颊滚烫了。   感觉自己可能要不行了,傅安瑜就停了手,和陶云说了一下,就扶着霜华的手,去了殿外。   想着在外边逛一会儿,吹吹风醒醒酒也是好的。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假山边上,看见前边那棵树,傅安瑜又想上树了,转身对霜华修竹两个人吩咐到:“你们俩去边上的湖边看月亮去,我树上呆一会儿,有事会喊你们的。”   傅安瑜不喜欢休息的时候边上有人,这个习惯,霜华修竹两人早就知道了,也就没有多说,叮嘱了自家公主有事叫一声,就行了个礼,手挽着手去边上的湖边去了。   往大树那边走,回头又看了一眼,对着两人的背影,傅安瑜啧啧两声,叹了一口气,心道:“这两个操心的姑娘啊。”   动作麻利的上了树,才躺下,就感觉有些头晕了,大约是那酒的后劲开始上来了,忙闭了眼,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傅安瑜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一些声音,睁眼坐起来往下一看,就看见假山中有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夜色昏暗,自己也醉眼朦胧,但傅安瑜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是季景霄。   大约是几杯酒把脑子糊住了,傅安瑜下了树,悄声走到季景霄背后,想要吓他一吓,却没想到,才站定,那人就转了身,倒是把傅安瑜吓了一跳。   季景霄知道傅安瑜在树上,也听到了她下树,朝自己走过来的声音,她刻意压了声音,却不知道,喝了酒之后的脚步声更加沉重了。   故意装作不知道,等傅安瑜到了自己的身后,才突然转了身,见她被自己吓到了,露出一副满意的笑脸来。   只是夜色中,傅安瑜醉眼朦胧,没有发现那笑容不似往常那般温暖了,多了一些肆意。   傅安瑜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脚后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失了平衡往后倒去,想要控制自己,可惜喝了酒之后,这具身体基本上也不怎么受她控制了。   以为自己可能要摔倒在地了,却没想到被一只温热的臂膀搂住了腰,拉了回来。   傅安瑜站稳了脚跟,看着眼前这个人,轻声开口问到:“季先生怎么在这里啊?”   “你说呢?”季景霄勾了勾嘴角,轻声回到。   季景霄没有松开圈在傅安瑜腰间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傅安瑜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心跳,还有他温热的身体。   见傅安瑜没说话,季景霄又开口道:“公主今晚和孟小姐说话,和太子殿下说话,和山陶公主说话,怎么会注意到我这个教书先生呢?”   傅安瑜想了想,好像真的是这样,今晚都没有注意到季景霄坐在哪里,就诚实的点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伸手捏住傅安瑜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季景霄冷冷的开口:“公主怎么这么诚实呢?”   “先生说过,做人要诚实,要内不欺已,外不欺人。不骗自己,也不骗别人。”傅安瑜一字一句,格外认真的回答。   “啧,那你知不知道,你理解错了,‘内不欺已,外不欺人’这句话,意思其实是不做违背自己内心的事情,也不做欺骗人的事情?”季景霄看着傅安瑜有些朦胧的双眼,轻笑了一声才说。   “啊,错了吗?”傅安瑜眨了眨眼。   季景霄正想开口,就听见有脚步声朝假山丛这边而来,搂着傅安瑜就无声的移到了一块假山石后面,隐了身形。   走过来的是不知哪家的两位姑娘,大约是在殿里呆着烦闷,出来透透气说说话的。   外面的两个姑娘在叽叽喳喳的谈论着近日的琐事,而隐在假山背后的两人,此时却是气氛迷离。   假山背后这个地方并不宽敞,两个人一站,就有些拥挤了。季景霄怕傅安瑜出声,就伸了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   仔细听了外边的情况转回头来,季景霄看见的就是她乖乖的抿着嘴,拿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一双小手紧紧的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这般安静乖巧的模样,与平日里明媚张扬的傅安瑜大不一样。   月色虫鸣,外头的人声,在这一刻,季景霄都听不到了,俯身轻轻的吻上了怀里姑娘的眼角。   傅安瑜闭着眼睛,耳朵里只剩下了两阵心跳,交错的扑通扑通响着,手上愈发用力的攥紧了那一片布料。   作者:注:内不欺已,外不欺人。——源于网络(我找不到出处了。)   抱歉,今天又晚了,但是今天这一章有点甜呐,原谅我一下吧!拜托啦! 第21章   “你知道什么叫‘内不欺己’吗?”听到外面几个人离开的动静之后,季景霄贴在傅安瑜的耳边,轻声说到。   傅安瑜现在的脑子已经被酒糊住了,手脚也被季景霄困住了,动弹不得,嗓子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来,只能摇了摇头以作回答。   “我教你啊。”   原本声音就轻,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是微不可闻了,但傅安瑜觉得,每一个字都敲在了自己的心上。   还没从耳边温热的气息中缓过神来,傅安瑜感觉到自己的耳后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顿时就浑身一酸软,差点站不住。   季景霄手上用力,搂住了傅安瑜,没有让她掉下去。听见傅安瑜有些沉重的呼吸,季景霄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不愉快都不重要了,现在只有她最重要,把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低低的笑了起来。   “阿瑜,你知道吗,这一刻,我想了好多年了。”季景霄手上又加重了一些力气,“幸好,幸好这些年我没有白等,你还是回来了。”   这些年来,所有的苦痛,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愤怒,在这个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季景霄只想抱着怀里的姑娘,就这么静静的抱着就好了。   月亮高悬在天上,不知地上人们的小小心思……   季景霄听到耳边传来很轻很轻的鼾声,转头一看,原来傅安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轻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傅安瑜安静的睡颜,俯身在她的唇畔落下一吻,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打算把人放到附近的石桌上,再去把那两个侍女引了来。   只是转身才走出来两步,就见到眼前有一个人影出现,勾了勾嘴角:“太子殿下啊。”   “你今天受了什么刺激了,这么管不住自己?你小心毁了她的名声。”傅泽时冷冷的看向眼前的男人,走到季景霄面前,伸出了双手,“把人给我吧。”   季景霄没说话,依旧笑着看向傅泽时,动作轻柔的将手上的人交给了他。   小心接过睡着了的人,傅泽时朝季景霄冷冷看了一眼,就提步离开了,不过走了两步,想起来一事,就转身朝他的腿上狠踹了一脚,又压着声音警告到:“你以后给我规矩点。”   说完,就不再看季景霄,转身离开了。   季景霄生受了傅泽时的一脚,等他走了,才俯身掸了掸腿上的尘土,低声笑了几声,转身出了假山,回去大殿之上了。   而傅泽时抱着睡着的傅安瑜走出假山,就看见两个侍女在湖边聊天,聊得正开心。   心中不由得恼怒起来,开口喊到:“霜华修竹!”   两人听到声音,转头看见了冷着脸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怀里还抱着好像睡着了的公主,顿时心中一紧,上前行礼。   傅泽时想要骂这两人,为什么不把人看好了,要是看好了,一直贴身伺候着,季景霄怎么会找到机会!可为了自己妹妹的脸面与名声,却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把气憋在自己肚子里。   最后只能冷冷开口道:“贴身伺候公主的人,结果公主趴在石桌上睡着了都不知道,各扣三个月月钱。”   霜华修竹两人没想到会这样,顿时跪到地上请罪。   “行了,回月引斋吧。”傅泽时看了两人一眼,就提步往月引斋走去。   进了月引斋中傅安瑜的卧房,轻轻的将人放到床上,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站在床边,看着安静睡着的傅安瑜,傅泽时想起来自己之前看到季景霄离开她的脸颊,不由得摇头叹了一口气。   走到门外,又吩咐宫女们尽心照顾,傅泽时就离开了。   夜已深,风已凉,中秋之宴也结束了,太后和皇帝走了之后,朝臣和各家的女眷也都出宫坐上自家的马车各自回府去了。   回到了季府,季景霄走在后面,看着自己的父亲与继母两人进了大门就分道而行了,一个去了书房,一个往后院走去。   刘氏看着丈夫一路头也不回的往书房而去,心下一阵苦涩蔓延,扯着嘴角又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转身对季景霄说到:“夜深了,霄哥儿也早些回房睡下吧。”   “母亲也早些回房吧。”季景霄笑着回到。   刘氏总觉得,季景霄那个笑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在,有些不怀好意,不愿再看他,点头应了声就转身回去自己的玉兰苑。   见刘氏走了,季景霄也转身回了自己的秋暝居。   才走进秋暝居,书海就迎了上来:“公子,事情办妥了。”   听到这话,季景霄轻笑了一声,才开口叮嘱到:“盯着点,可别后面出了岔子,那就不好玩了。”   书海嘿嘿笑了声,才应声保证:“公子放心,书海做事,您还不放心。”   “这人啊,还是得忙起来才好,忙起来了,就没这个时间和闲心来做坏事了。”   书海在心里默默吐槽着,夫人敢把人往秋暝居塞,还用了那种下作的手段,怎么可能落好?公子您可不得出手嘛。   这一夜,有人睡得香甜,有人美梦不断,也有人一夜无眠……   早早的,季景霄与父亲季何远就出门上朝去了。   而季府的院墙之内,却是有人得了晴天霹雳。   “夫人,夫人。”刘氏身边的大丫鬟焦月匆匆忙忙就进了屋。   “出什么事情了,这么没规矩。”刘氏拿了一支簪子在发髻上比了比,“可是秋暝居那里有消息了?”   “不是,是老爷那儿。”焦月咬了咬牙继续说到,“彩佩她,她在老爷的书房!”   刘氏把手上的簪子拍在了桌上,转头恶狠狠的盯着焦月道:“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彩佩在老爷的书房?她不是应该在秋暝居吗!”   焦月心里一个激灵,忙把知道的消息完整说了一遍。   被派去秋暝居爬季景霄床的彩佩,今天早晨,居然从老爷的书房里出来,还是老爷身边的张妈妈陪着回去的。   那状况,明眼人一看,就是……   “季景霄!季景霄!一定是他搞的鬼!”刘氏听完了这件事,一把将桌上的几件首饰扫落在地,喘着粗气瞪着眼睛骂道,“这个混账!混账!”   屋里的几个丫鬟纷纷跪倒在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在这时候去触自家夫人的眉头。   在宫门外等着自家少爷下朝的书海,想着夫人得知这件事之后的样子,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别家的小厮都疑惑的转头望了过来,不知道书海在笑些什么东西。   书海见状朝众人摆了摆手,努力憋住脸上的笑意。   该,你这个坏女人,居然盘算着让小丫鬟爬自家公子的床,再来个珠胎暗结,毁了我家公子的声誉。   到时候一个还未成婚,就让丫鬟怀孕生子的男人,怎么会有好人家愿意将自家姑娘嫁给他,跟何况是那位呢!   让你手伸的那么长,现在断了吧,痛了吧!   *****   此时,明理堂前,傅安瑜皱着眉站着,抬头看着上面的匾额,心里不知道今天还要不要进去,不然让人跟季先生说一声,就说自己生病了?   “公主,怎么了?”霜华见自家公主一直站着不动,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进去啊?”   “没事,就是在想,我功课好像没拿,我回去拿功课去。”傅安瑜下定了决心,今天还是先避一避吧。   “拿了呀,公主的功课奴婢怎么可能忘记,每天出门前,奴婢都要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修竹一脸骄傲的说。   “……”我不要你这么负责啊!你稍微懈怠一下不行吗?   “我好像有点发热了,一定是昨晚吹了风着凉了。”傅安瑜又想了一个理由,“我们回月引斋,帮我叫太医来好不好,我好难受啊。”   修竹一把握住了傅安瑜的手腕,把起了脉来:“公主没着凉啊。”   傅安瑜眨了眨眼,心里哀嚎着:完了,忘记修竹会把脉这件事情了!   还没等傅安瑜有什么回应,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不得了的声音:“公主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啊?” 第22章   黑夜,月影,假山,怀抱,亲吻,还有内不欺己……   傅安瑜飞快地眨了眨眼,把涌入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统统抛开,扯了嘴角,笑着转身:“季先生,我正打算进去呢,没想到就遇到先生了。”   “既如此,那就一道进去吧。”季景霄一如往常的开了口,说完,就提步先往里进去了。   ???   为什么季景霄一点尴尬都没有?他忘了?还是说这一切其实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大梦?   傅安瑜看着季景霄翩翩而去的背影,心里很是疑惑。   几乎每天,傅安瑜都会到明理堂来跟着季景霄念书,几乎是风雨无阻,如此勤快,除了真的想要念书之外,也就是想要每天多看上他几眼罢了。   之前倒的确是瞧上了季景霄这人,可每日里除了多看他几眼,别的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所以平日里傅安瑜在课堂上的状态,就是一个认真努力的好学生,外加偶尔游神瞄瞄季景霄。   可今天,傅安瑜完全没了以往的的心思去学习或者偷瞄季景霄,满脑子都是昨夜的那些画面。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抬起了头看向了季景霄。   “公主今日怎么了?”季景霄看见傅安瑜一直盯着自己,放下了手中的书,开口问到。   傅安瑜挥了挥手,让屋里的宫女太监都退下去,有些话还是单独说比较好。   霜华和修竹昨夜才因为没有贴身跟在自家公主身边伺候,而被太子殿下罚了三个月的月银,现在自然是不敢走的。   “下去。”见两人不动,傅安瑜难得的起了些恼意,冷声朝两人说到。   犹豫了一会儿,霜华修竹两人还是遵了命退了下去。   终于只剩下傅安瑜和季景霄两个人了。   傅安瑜才皱着眉开口:“先生以前与我说过一句话是‘内不欺已,外不欺人。’先生可还记得?”   季景霄自然是记得这句话的,昨夜他还说了这句话呢,现在傅安瑜提起这句话,他自然也是明白是何用意的,看着她的脸笑了笑,才开口回答:“自然是记得的。”   “那先生觉得,自己可有做到这两句话?”傅安瑜站起身,走到季景霄身旁,冷着脸低头看着他。   “人活于世,若是想要完完全全做到这两句话,是不太可能的,但求无愧于心就已经是难得了。”抬头看向傅安瑜的眼睛,才继续说到,“到现在为止,我觉得无愧于心我是做到了。”   说了许多,但都没能让傅安瑜展眉,没了耐性,也不愿再弯弯绕绕了,索性直截了当的开了口:“那先生可还记得自己昨夜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若是他记得,那就将此事好好聊聊。若是他不记得,就当是一场大梦好了,然后去找自家哥哥,把他狠狠揍一顿。   季景霄没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傅安瑜的眼睛,敛了面上的笑意才说:“公主酒量浅,昨夜喝了不少酒,醉意朦胧,在下的酒量虽然也没有千杯不醉,但比之公主,应当还是要好上不少的。公主都记得的事情,在下怎么会不记得?”   虽然昨天他受了刘氏的刺激,夜里又喝了酒,行事有些冲动,可季景霄却是没什么后悔的。   “既然你记得为什么刚才还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傅安瑜有些生气。   “这是在宫里,若是被人看见了,公主的名声怎么办?”   傅安瑜翻了个白眼说到:“那你昨夜怎么不记得我的名声这件事情了?”   季景霄十分坦诚的开了口:“月色太好看,公主也太好看,我就……”   “……”季景霄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坦荡,倒是把傅安瑜给说得不自在起来了,虽不自在,可心里却是微微一颤。   ……   傅安瑜很开心季景霄没有忘记,所以开心了大半宿才终于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傅安瑜早早就起来,涂脂抹粉、挽发簪钗,好一通忙活,才终于能出门了。   可临走前傅安瑜往镜子里瞟了一眼,又觉得身上的衣裳颜色太过艳丽,首饰太过成熟,转身又重新换衣裳选首饰。   重新选了一身藕荷色绣团花罗裙,又配上了一套粉碧玺,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傅安瑜才终于满意的出了门,临出门前,还拿了两块芙蓉糕放在荷包里。   进了明理堂,第一件事情就是在季景霄的书案上放了一块芙蓉糕。   等季景霄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书案上的那一小块金黄色的芙蓉糕,笑着转头看向傅安瑜,瞧见的就是她笑意盈盈的模样。   “公主把这几页的内容看一看,若有疑惑,再来问我吧。”   “是,先生。”   两人各自坐于自己的书案前,各自翻着手里的书册,一时没了声音,只有外头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傅安瑜觉得,这个状态很是舒服,虽然此时两人之间没有言语,但却胜过千言万语。   抬眼望去,却瞧见了季景霄拿着那块芙蓉糕往嘴里送的样子,放下了手上的书册,手撑着脑袋拄在书案上,笑问到:“先生可是饿了?”   季景霄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开口说话:“有一些。”   “那先生可是该对我道一声谢啊。”傅安瑜眼睛往他手上的芙蓉糕看去,玩笑道,“我可是给了先生一块芙蓉糕,让先生可以垫垫肚子,不至于饿着了。”   “合该如此。”季景霄看了一看自己手上的芙蓉糕,“在下多谢公主好意,那作为礼尚往来,今后公主若是出宫去了雾隐楼,在下请客。”   “这可是先生说的,不许反悔啊。”这么一说,傅安瑜还真有点想念雾隐楼的豆腐宴了。   那一桌豆腐宴,虽主角只是简单的豆腐,但每道菜都各具滋味。   傅安瑜上次与傅泽时一起去雾隐楼时吃得那桌豆腐宴,其实是不全的,三个人,人少桌也小,就只做了几样上来,剩下的好多都没有吃到。   改天得找个时间出宫去雾隐楼一趟,把那豆腐宴吃吃全了。   “公主放心,君子一诺千金重,自然是不会反悔的”   既然提到了豆腐宴,那自然就心心念念忘不了怀了,所以傅安瑜转过天去,前去寿康宫和太后打了声招呼,就出了宫。   虽说今天是想出来去雾隐楼的,可傅安瑜出了宫,还是先往陶云的府邸去了。   陶云的公主府,傅安瑜还是第一次来。   门房的人不知道华安公主长什么样,可却认得宫中出来的马车,不敢怠慢,好声禀到:“公主请稍等,小的这就进去通传。”   那门房径直就往练武场去了,因为公主殿下一般这时候都是在练武场呆着的。   果不其然,还没到练武场,就听到了练武打斗的声音传来。   走到练武场外边,朝里边伺候公主的酣春招了招手,将人唤了出来:“酣春姐姐,华安公主来了,就在门口呢。”   “华安公主?”作为在陶云身边伺候的人,酣春当然认识这位华安公主,不仅与自家主子有多年的交情,而且深受宠爱,得知这位来了,自然是赶忙出去迎了。   “奴婢见过华安公主。”酣春走到马车门口,先开口行了礼。   傅安瑜带着帏帽下了马车,朝酣春问到:“酣春,你家主子在做什么呢?”   “今日主子旧时的同僚来看望主子,两人正在切磋功夫呢。”酣春恭敬答到。   “旧时的同僚?”傅安瑜转了转眼珠子,心里大概有了名字,不过还是开口确认了一下,“那位同僚可是姓冯?”   “对,就是姓冯。”既然这人是姓冯,那就只能是冯卫了。   跟着酣春一路到了练武场,傅安瑜就看见自家姑姑和冯卫两人打得正酣,就没上前,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两人的切磋。   冯卫手上力气大,差点打到陶云身上,见势不对,连忙收了力道转了方向。   那一掌倒是没有拍到陶云身上,可陶云的一掌却是结结实实拍到了冯卫身上,还好巧不巧拍在了伤口之上。   冯卫被打得瞬间就卸了身上的力气,倒在了地上,咬牙捂着伤口艰难站了起来,冷眼看了看陶云,哼笑了一声:“山陶公主放心,微臣以后不会在来打扰你了。”   说完,冯卫就转身离开了,都没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傅安瑜。   “诶,你这是什么话,怎么突然就公主微臣的了!”陶云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在后面喊到。   只是冯卫充耳不闻,一直往外走去。   傅安瑜有些看不明白,刚刚不是还打得正酣吗,怎么冯卫一下子就走了,还一脸有人欠了他一百两银子的模样。   “姑姑,这是怎么了?”   “阿瑜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你的,想带你去吃好吃的。”傅安瑜走到陶云的身旁,指了指冯卫离开的方向问到:“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陶云有些不确定的开了口:“可能是被我一掌拍在地上不开心了?”   傅安瑜推了推陶云:“诶呀,你先回去换衣裳,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说吧。”   等坐到了雾隐楼三楼的雅座,陶云才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和傅安瑜说了。   今日一大早陶云就在练武场上了,没多久冯卫就来了。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陶云看着冯卫的脸,奇怪的问到,“你做什么去了啊。”   “夜间巡查嘛,才散衙,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毛贼,我就顺手抓了一下,没想到这孙子居然还带着刀子,我一个没注意,他就给我手上来了一下子。”冯卫捂着自己的伤口,嘶嘶吸着气,朝陶云玩笑到:“给我拿点药吧,我现在可是血流不止啊,再不弄血可就流干了。”   不用陶云吩咐,酣春早就让小丫鬟下去准备了。   丫鬟倒是想上来把冯卫的伤口包扎了,可惜不会,只能说:“公主,冯大人,奴婢这就去请个大夫来。”   “嗨,这点伤口请什么大夫啊。”陶云翻了翻丫鬟准备好的东西,发现少了一样,“去准备一壶酒来。”   丫鬟依令下去拿酒去了。   “我府上这些丫鬟啊,除了不会功夫,不能陪我打两回,不会处理这些伤口之外,什么都好,心思细,人长得还好看。”   “陛下赐的嘛,能不好吗!”   没一会儿,小丫鬟就拿着酒回来了。陶云拎了酒壶就往冯卫的伤口上倒。   这酒可是上好的烈酒,朝伤口上一倒,比新割一个口子可是要疼多了,直把冯卫疼的脸都挤成一团了。   “你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哦。”酒倒完了,陶云又麻利的上药包扎,没一会就搞定了,末了拍了拍冯卫的肩才开了口,“以后你要是中意哪家姑娘了,我去给你做媒怎么样。”   伤口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原本已经有些舒展的五官,听到了这话又皱了起来。   “嘿,你这是不相信我是不是?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个公主了好吧,给你做个媒都不行了是吧?”陶云这下子也皱起了眉来。   “你不想我来?”   “咱俩自己明白是兄弟,可外人不知道啊,你老是往我这里来,该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了。”   陶云总觉得冯卫当时说话的表情语气很奇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然后呢?”傅安瑜听到一半,结果陶云突然就断了,心里可是难受的紧。   “然后?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再后来你就来了,他被我拍到地上,结果跟我说了一句‘公主放心,微臣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你说他什么意思,是不是有毛病!”陶云真的是想起来就生气。   傅安瑜没有想到,事情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幸好这个时候嘴里没吃什么东西,不然怕是要出丑了。   陶云一脸迷茫的看着傅安瑜,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东西。   等傅安瑜终于笑够了,才开了口:“姑姑,你知道当初冯卫为什么会去溪云村吗?”   “他以前护卫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陛下就派他来了啊。”   “他护卫过奶奶和我娘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就是你啊,这件差事可是他自己主动揽的。”傅安瑜给自己舀了一碗豆腐羹。   “为我?我怎么了?”   “姑姑啊,冯卫这是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也是,你肯定看不出来,你要是看出来了,怎么会跟他说这些话呢。”傅安瑜喝了一口羹汤,朝着陶云瞥了一眼才继续说,“他喜欢你,你却跟他说以后要给他做媒?”   陶云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转头对傅安瑜说:“你慢慢吃,府里有点事,我得回去处理一下,下次再一起出来啊。”   说完,陶云就起身朝外走去   “还没吃呢,你吃一点再走啊!”傅安瑜在后面说到。   陶云背着挥了挥手,就离开了傅安瑜的视线。   傅安瑜坐在椅子上,看着这桌子上的四份菜,皱起了眉来,一个人要怎么吃啊!   雅间门口传来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我说请客,公主却只点了这么一些,这是在为我省钱吗?”   作者:今天才知道原来芙蓉糕是由萨其马转化而来,而且跟芙蓉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诶。不过本文架空,这种东西就不考究了。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要身体健康啊,拉肚子真的太难受了(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第23章   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傅安瑜欣喜地朝门口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人:“先生!”   季景霄提步走到了傅安瑜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公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没有,就是点太多吃不了,浪费。”傅安瑜偷偷红了耳尖,眨了眨眼睛,看着季景霄说到。   但其实傅安瑜倒真的没有想这么多,不过就是因为只有自己和姑姑两个人,点太多怕吃不完浪费罢了,毕竟不是大富大贵、不愁吃穿长起来的,到底对铺张浪费这件事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大衍朝到底才建朝,刚刚从战乱中走出来没两年,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虽然从前朝皇室手上也刮出了不少银钱来,可皇帝是苦日子过来的,一斤一两都是钱,蚊子腿上也有肉,不挑的。   皇帝这两年给百姓免了不少的苛捐杂税,希望能让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   还鼓励了商人经商,虽说以前有句话是“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不管你有多少钱,可你就是身份低。可皇帝却是觉得,只要你能赚钱,给大衍朝带来不菲的税收,身份什么的都不是事儿。   外头解决了,就要解决家里的问题了,皇帝转头就盯上了皇宫里面。   皇帝觉得宫里伺候人的宫女太监的数量是在太多了,就做主精简了宫女太监。   每次用膳之时,摆出来的盘子能摆满一大桌,可皇帝觉得自己肚子只有这么一个,这么多东西摆出来也是浪费,再丰盛,也不过是用来撑场面摆排场的罢了,就下令减少了宫里主子们每餐的份额。   最后算了算,光是宫里的吃食,以及宫女太监这两项,每年都能省下不少银钱来。   宫里的条件其实比从前已经降低了不少,毕竟前朝末年的时候,那个败家皇帝真的奢靡的不像话。   不过傅安瑜还是觉得很知足了,不愁吃喝,还有好看的衣裳首饰,有这么大的房子,还能念书,很好了。而且以自己如今的公主身份,根本没人敢来欺负她,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凑上来,也能还回去。   “我很容易知足的,菜点得太多的话,我跟姑姑两个人又吃不过来,何必呢,差不多够吃了就行了,我要是想吃,大不了再来一次就行了。”傅安瑜笑盈盈的看着季景霄说,“反正先生说了,我来雾隐楼吃饭不用花钱的。”   季景霄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想想其实也正常,朝她笑了笑,表示赞同。   “先生吃了吗?其实这些菜才上来,我姑姑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走了,只有我动了几筷子。”傅安瑜捏了捏手指,朝季景霄问到,“如果先生不介意的话,一起用一些吧。”   “我吃过了,公主吃就好了。”季景霄温柔的笑着,“我看着公主吃就好了。”   季景霄这话说的傅安瑜原本就泛红的耳尖又红了两分。   看着季景霄脸上明媚如春风的笑意,傅安瑜突然觉得“秀色可餐”这个词非常的有道理。美好的容颜可以带来愉悦的感觉,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   想出来这个词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和一个非常好看的人坐在一起用餐呢?看着对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桌上的东西也好吃了不少呢?   *****   离开雾隐楼的陶云走在大街上,一路往冯卫家中而去。   想去找冯卫把事情说清楚,对于他喜欢自己这件事情陶云还是一脑子迷糊,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怕这其实是傅安瑜在逗自己玩,可心里又清楚的知道,她不是这种人,做不出这种事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只是觉得应该去找冯卫好好聊聊这件事情。   现在想想,自己说的话可能真的伤到他了,怎么着也得上门去道个歉才行。   只是陶云突然想起来,自从进京之后,一直都是冯卫三天两头往自己的府上跑,自己倒是还没去过他的家中。   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冯卫以前曾经说到过自己如今的住所,绞尽脑汁把那个地方回想了起来。   路边有一间酒家,陶云进去买了一坛子上好的竹叶青,还有一坛上好的汾酒,想着拿去给冯卫以作赔罪。   拎上两坛子酒,就往冯卫说过的那个地方去。   走进那条巷子,陶云摸了摸脑袋,不知道冯卫家具体是哪一户。正好瞧见路边有一个小孩蹲在地上逗蚂蚁玩,就上去询问了一下:“小孩儿,巷子里有个叫冯卫的人你知道吗?”   “知道。”那小孩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你知道啊,那你告诉我他住哪里行吗?”   “你是谁啊?”   “我,我是他朋友。”说出来这两个字,陶云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哦~”小孩听了陶云的话,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陶云觉得,这个小孩儿的表情里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出来了,但不能说,也不能打小孩,有点生气呢。   酣春在一旁看了,伸手默默的把自家公主扯到了一边,自己蹲下来看着那小孩儿,温声道:“我们不是坏人,只是找冯大人有点事情,你能告诉我们冯大人家中住在哪里吗?”   见这小孩依旧不说话,酣春从荷包里拿出了几块自己爱吃的金丝蜜枣来,举到那小孩面前才说:“你告诉我,我就把这蜜枣给你吃,怎么样?”   那小孩还未说话,陶云就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发出来的嘎吱声,转头一看,就看见了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冯卫站在门里。   “冯卫……”陶云见到冷着脸的冯卫,有些不知所措,讷讷的叫了一声。   认识这么多年了,陶云好像都没有见过冯卫这么严肃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傻乎乎的笑着的。   冯卫从陶云府上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家躺到了床上,想大被蒙头,一觉睡过去。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恍惚间好像听到了陶云的声音,冯卫以为是在梦里,可愈发觉得这声音真实,索性睁了眼睛起身去了院子里。   站在院子里,冯卫真切的听到了陶云的声音从巷子里飘了进来。   冯卫不明白,她今日既然说了那些话,现在又为什么要跑来找自己。   十多年前两个人认识的时候,冯卫觉得朝不保夕,指不定哪一天自己就丢了性命了,还是不要说出心意为好。然后陶云被派去保护陛下的家人们。   冯卫一度以为两人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面了,却没想到突然有一天,下面的人说找到了陛下的家人,传来的消息说有一个老太太,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姑娘。   听到消息的时候,冯卫很绝望,以为陶云走了,但还是去和陛下揽了这件差事,想着好歹能问问她如今在哪儿,至少能给她带壶酒。   不过等真的到了溪云村调查的时候,冯卫远远的看到了那张脸,虽然十几年未见,陶云早就不是十几岁时的姑娘模样了,可冯卫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天夜里,冯卫整整一夜都没有合眼,生怕这是做梦。在那之后,冯卫就三天两头往陶云身边凑,虽然知道她在这方面反应迟钝,不开窍,可怎么会想到她这么的不开窍,还说出那些话来。   不想要再理她了,可却又管不住自己的手脚,手脚有自己的想法,一双腿不顾自己这个主人的意愿走到了门口,这双手也不顾自己这个主人的意愿打开了大门。   看见她的脸,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心里突然就又软了起来。   绷住了面上的冷意,冯卫又冷冷的开了口:“进来吧。”说完,就不再看陶云,转身回了院子里。   听了冯卫的话,陶云也顾不上酣春了,从酣春手里拿过两坛子酒,就快走两步跟着冯卫进了院子,生怕他反悔了。   酣春见此,就跟那小孩一起站在了路边,拿了手上的金丝蜜枣吃了起来,还分了几个给那个小孩。   这种时候,当丫鬟的,就应该要有回避的觉悟,站在外面吃蜜枣也挺好的,这蜜枣可是不便宜的呢,甜丝丝的,好吃得不得了啊,果然是一分价钱一分货啊。   院子里一时没人说话,安静的很。   最后还是冯卫先开了口:“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那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说的话可能不太好,过来给你赔个不是。”话说出口,陶云想抽自己一下,明明心里是想问喜欢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可张了嘴,话到嘴边就转了弯了。   “就这个?”冯卫默默叹了一口气,“行吧,这酒是给我的吧?是的话放下就行了,你走吧。”   陶云想再说两句,可看着冯卫转身的动作,也就咽下了嘴里的话,把两坛酒放下,就转身离开了,走时还帮着带上了大门。   听着背后的声音渐渐消失,冯卫才转身看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突然觉得倍感寂寥。   *****   傅安瑜吃完了,两个人就一起并排坐在窗边看外面的风景,没有人说话,雅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边街上人们的喧闹声音飘了进来。   还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傅安瑜突然觉得,听着他的呼吸声,有种莫名的安心。   窗外的人来人往,都是风景。只是看着看着,傅安瑜就开始泛起了困来,困得不住点头。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拉扯,有一个声音说:不能睡啊,季先生还在边上呢,你怎么能睡着呢?   另一个声音又跳出来说:睡吧,没事的,季先生在呢。   两方拉扯不下,最后还是后者取得了胜利,傅安瑜彻底睡了过去,没了意识。   季景霄突然觉得肩头一沉,转头就看见了开在自己肩头上睡着了的姑娘。   看着傅安瑜安静的睡颜,季景霄不敢乱动,生怕将她惊醒,扰了她的清梦。   季景霄想起来,当年两人也经常有这个姿势出现,只不过换了一下位置。   那时候大概是因为受了好多伤的缘故,身体虚弱得很,身体一虚,就很容易犯困,总是时不时的就打起了哈欠,犯起了困来。   江姨总是和傅安瑜说:“哥哥生病了,身体不好,常常想睡觉,阿瑜要照顾哥哥啊。”   所以季景霄每次犯困打起瞌睡的时候,小小的傅安瑜都会拍拍自己的小肩膀,对季景霄说:“哥哥靠在我肩膀上睡吧,奶奶说我可壮实了。”   刚开始的时候,季景霄还很不习惯,但多来几次,也就习惯了,后来每次打瞌睡,都会很自觉地靠到傅安瑜的肩膀上。   多年过去,我们都换了位置了。   犹豫再三,还是把傅安瑜的一只手抓到了自己的手掌心里,轻轻的捏着,不敢使力气,怕吵醒她。   季景霄觉得很安心,她靠在自己的肩上安静的睡着,而自己的手里握着她的手。   傅安瑜睡沉了,没法稳住自己,一下子从季景霄的肩上划了出去,被这失重感惊醒的傅安瑜以为自己马上就要砸到地上了。   不过腰间及时出现了一条胳膊,将人拉了回去。   等傅安瑜喘着气缓过神来,就看见了自己眼前一双深邃的眸子,很近,近得能从那双眸子里看见自己的身影。   作者:刚才看评论,发现有妹子管孟溪亭叫 小孟姑娘/小孟,第一眼看见觉得有点好玩,多念两遍又觉得莫名好听,还挺可爱呢。   另外,明天入V哦,明天会有三章更新掉落哒,祝大家看文愉快。 第24章   两个人就这么眼也不眨的看着对方。   最后还是傅安瑜先败下阵来,把脸埋到了季景霄的肩头。平日里这么温润如玉的人, 傅安瑜刚才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热切深沉来。   季景霄抬手抚了抚傅安瑜的脑袋, 勾起了唇角无声的笑了起来。   “先生不要看我了。”傅安瑜偷偷抬了抬脑袋,就看见季景霄脸上挂着笑的看着自己, 接触到了他的视线,一下子就又把头埋进了他的肩上, 闷闷的开了口。   话音才落,傅安瑜就听到了一阵笑声从耳边传来, 顿时偷偷红了脸, 不过还好, 现在就算红了脸,季景霄也看不见, 不然脸上怕是更要红了上几分了。   两人又继续坐了一会儿,傅安瑜瞧着时间差不多了, 就戴上了帏帽, 起身准备回宫了。   恰好这时候店里的小二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个嵌百宝的食盒。   季景霄从小二手里接过食盒, 递到傅安瑜跟前:“我让人准备了一些雾隐楼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   傅安瑜看了看这食盒, 又看了看微笑着的季景霄,笑着说到:“好啊,那就谢谢先生了。”   说完就伸手从季景霄手里接过了食盒,不过玩心一起,偷偷的用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只是看着季景霄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 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傅安瑜觉得有些失落:“那我就回宫了。”   话落,便转身出了雅间,把食盒递给霜华,就一道下了楼上了马车,一路朝皇宫的方向而去。   雅间里的季景霄站在窗边,静静看着傅安瑜出了雾隐楼,上了马车,马车一路远去。   用力捏了捏手心,她指尖的温度仿佛还在,可自己的手却好像酥麻没了知觉。   *****   马车里的傅安瑜有些好奇食盒里装了什么糕点,就把食盒打开了。   这个嵌百宝的食盒不大,只有两层,每层都放了四个小碟子,每个碟子里都装了一种点心,各放了三块。   “这些点心好精致呀。”霜华和修竹两个在一旁感叹着。   不知为何,傅安瑜听了这话有些莫名的开心,明明她们不过是在夸这几盘点心而已,可傅安瑜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   ……   回了皇宫,傅安瑜没回自己的月引斋,而是一路往太后的寿康宫去。   进了寿康宫,才走进院子里,就听到屋里传出来一道年轻女子的笑声。   转头问了寿康宫伺候的宫女:“是有人陪在太后身边吗?”   “回公主的话,午膳过后,荣国公家的施大小姐就来了,说是才从庄子养病回来,来拜见一下太后娘娘。”   “施大小姐?”傅安瑜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人。   “公主回京之前,就听闻施大小姐偶感风寒,断断续续一个多月都没好全,后来就去了城外的庄子里静养去了。”修竹在一旁将这位施大小姐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今日进宫,想来是身体已经大好了。”   “原来是这样。”   傅安瑜提步进了屋子,给太后请了安。   “这么早就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黄昏时候才回来呢。”太后朝着傅安瑜打趣说到,“这是施小姐,同你的年岁差不多,你今天出宫去,可是多亏了梦华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了。”   “施小姐。”傅安瑜朝着施梦华点头示意了一下,也开了玩笑,“今日可是要多谢施小姐来陪我们太后娘娘说话了。”   施梦华也笑道:“太后娘娘与公主殿下言重了,梦华不过是进宫来拜见一下太后娘娘,不曾想与太后娘娘投了缘,不免多说了两句话,希望太后娘娘不要嫌梦华话多就好。”   “不会不会,有人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就转头对傅安瑜玩笑道:“不像这个,就知道出宫玩去了,也不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   傅安瑜倒是被逗得笑了起来,忙道:“我可不是就知道出宫去玩啊,我有给您带了好东西回来的。”   话落,就转身打开了修竹手中的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两碟子点心来,放到了太后身旁的花几之上:“我可是一回宫就往您这寿康宫来了,怎么能冤枉我呢。”   “咦,这是雾隐楼的点心吗?”施梦华瞧见了几个碟子上的花纹,开口问到。   傅安瑜有些惊讶于她能认出来这是雾隐楼的点心:“是啊,施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雾隐楼虽然只是一家酒楼,但客人多是京中权贵,他们家的菜色点心都是顶好的,菜色有相近,可这盛物所用的杯碗盘碟就不同了,雾隐楼的杯碗盘碟,是他们家自己去烧制的,听说上面的花样子还是老板亲手所画的。”施梦华指了指碟子上的花样,又继续说到,“从这些花样子,也能瞧出来这老板的画技高超了,因此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去雾隐楼。”   “原来是这样啊。”傅安瑜把视线转到了那些花样子上面,原来这些花样子是季先生画的吗?   这样看来,季先生果然是个厉害的人,学识渊博,还能搭弓射箭,又写得一手好字,连作画也精通。   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我果然是好眼光啊。   收回发散出去的神思,对太后还有施梦华说到:“尝尝看这雾隐楼的点心味道如何?”   太后拿了一块小酥饼吃了起来:“嗯,味道不错,这个咸口的小酥饼吃着挺好,不像甜口的吃起来那么腻味。”   “臣女也觉得味道不错,咸咸酥酥的,很是可口。”施梦华尝了之后也夸到。   “您喜欢吃,我下次出宫,还给您带!”傅安瑜笑吟吟的对自家奶奶说。   “行。”太后觉得有些困了,就对两人说,“我有些困了,你们俩去外头说说话,一块玩去吧。”   施梦华听到太后的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应下了。   说完,太后不再管两人,回了里间去了。   傅安瑜和施梦华两人也一道出了屋子。   如今天到底还是有些热,不想在太阳底下晒着,傅安瑜就提议往寿康宫边上的小树林里去了。   施梦华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笑着便应下了。   两人就在小树林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公主回京的时候,臣女恰好在庄子里休养,公主都回京这么久了,臣女才第一次见着公主。”施梦华笑着朝傅安瑜说,“之前在庄子里倒是听下人们说,华安公主长得甚是好看,今日见着了,才知道‘好看’两个字实在不够。”   “施小姐长得也很好看啊。”傅安瑜也回夸了一句,“你的父母应当也是男才女貌,才能生出你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姑娘来。”   傅安瑜脸上挂着笑,心里默默地想着:不就是夸人嘛,有什么难的,随时我就能给你夸出一朵花来。   “那臣女就谢过公主的夸奖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就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皇帝。   众人纷纷行了礼。   皇帝挥了挥手,示意众人起身,对着自家女儿说:“听说你今日出宫去玩了,玩得可开心?”   “开心啊。”当然是开心的了,怎么会不开心呢?傅安瑜心想,“对了,女儿带了些点心回来,到时候让人给父皇送过去,诶,不行,父皇是皇帝,不能乱吃东西,还是算了吧。”   皇帝哈哈一笑,朗声道:“闺女送的东西怎么不行了?要送过来的,不能吃,还不让父皇看着了?”   “行,那晚些女儿让人送过去。”   “这不是荣国公家的姑娘吗?”皇帝这才瞧见了站在自家闺女身边的人。   “陛下。”施梦华咽了咽嘴里的苦涩,恭敬的道。   皇帝想起来之前荣国公说的,随口问到:“听你父亲说前些日子生了病,去庄子里休养去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谢陛下关心,臣女身体已经大好,不碍事了。”因着这一句话,施梦华嘴角的弧度都大了一些。   “行,那你们俩好好说话啊,父皇去看看太后去。”男女有嫌,皇帝也不好多呆,就与傅安瑜说了一声,便想离开了。   “她老人家刚才有些困了,现在应该已经睡下了,父皇您就别过去了。”傅安瑜提醒了一句。   既然如此,皇帝就只能回去继续处理朝政,看折子去了。   傅安瑜看了自家父皇远去的背影一眼,就注意到了身边之人的心不在焉了。   施梦华的视线仿佛被走远的皇帝拉扯住了,哀哀切切地看着皇帝的背影。   瞧见了这,傅安瑜看了看身边的施梦华,又看了看远处几乎已经消失了的父皇,心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若有所思的挠了挠自己的下巴。 第25章   回到月引斋,也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了。   修竹跑来问傅安瑜晚膳想吃些什么, 却被傅安瑜一句“都行”打发走了。   幸好自家公主的“都行”从来都是真的“都行”, 不然修竹大概要选不好了。   太阳渐渐西沉,外头已经没了令人烦躁的热意, 吹过去的风倒是让人觉得很舒服。   傅安瑜斜倚在屋外的柱子上,脑子里回想着之前见到施梦华的每一幕, 生怕遗漏了什么。   原本以为施梦华只是想要巴结当朝的太后与自己这个公主,才勉强吃下自己并不爱吃的咸口小酥饼, 附和着自家奶奶说好, 还一直夸赞自己。只是可惜功夫不到家, 吃完了那小酥饼之后一直在喝茶水,那茶盏就没放下手过, 那些夸赞的话痕迹也有些明显了。   却没想到,这位施大小姐好像醉翁之意不在酒, 自从见到自家皇帝爹之后, 那魂就好像被勾走了一样。   自家皇帝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 她就满脸的苦色, 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和她说句话,就立马面露喜色。皇帝爹走了, 她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背影。   喜怒哀乐都随着自家皇帝爹变化,那眼神里的情意,遮都遮不住,而且这位施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遮拦的意思。   思索了一会儿, 觉得这事有必要去和自家哥哥说一遍,傅安瑜起身就快步往太子的庆宁宫而去。   后面的霜华见自家公主突然起身朝月引斋外走去,连连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只能一路小跑赶紧跟了上去。   进了庆宁宫,终于见到自家太子哥哥了,傅安瑜一脸严肃的开了口:“哥哥,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傅泽时原本低着头在给折子写批注,听到傅安瑜的话,只轻笑了一声:“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啊?”   等抬起头,才看到了傅安瑜满脸的严肃,反应过来应当是真的有要紧事情,才敛了面上的笑意,又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走到她身旁开口询问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哥哥,你去查查荣国公家的那个施大小姐吧,不对,荣国公也一起查查吧。”   “怎么了,荣国公和这位施小姐做了什么事情?”傅泽时一时间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让自己去查这两个人。   “哥哥还记得那个想要刺杀娘亲,却错了目标,去刺杀姑姑的那些蒙面人吗?”   “赤河庄?”   “是,我们当时想,那幕后之人可能是为了皇后之位,才想要动手刺杀我娘亲。”傅安瑜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语,才继续开口,“我觉得荣国公府有这个可能。”   说着,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荣国公……施梦华……”傅泽时嘴里轻轻地念着这几个字,“我记得前几年,父皇好像救过这位施大小姐一次……”   “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哥哥去查查,好歹也算是多了一个方向吧。”傅安瑜在一旁说到。   “无事,说不定阿瑜真的猜对了呢?你放心,哥哥会着手去查这件事情的。”傅泽时轻笑着说到。   说完了正事,傅安瑜才想起来从雾隐楼带回来的那些点心,忘了给自家哥哥拿一份过来了。   “我忘了把给哥哥的点心拿来了。”傅安瑜憋着嘴叹了口气才说到。   “点心?哦对,我听父皇说你今天出宫去玩了是吧?”   “对啊,我从雾隐楼带了些点心回来,可是忘了给你拿过来了。”   “……”不用了,算了吧,没关系的,我不吃也可以的,“你改天让人拿过来就好了。”   “不行,现在的天气这么热,变坏了怎么办?而且点心这东西隔一夜第二天再吃味道都没那么好了,怎么能改天呢!”傅安瑜对自家哥哥说的话很不赞同,“哥哥,你等等啊,我回去拿一下,很快就回来的。”   说着,就转身小跑着走了。   走得太快,傅泽时到了嘴边的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已经不见了傅安瑜的身影。   傅泽时原本想说,你可以随便找个宫女太监去跑一趟,不必亲自跑的……   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傅泽时拿了笔在砚台里舔饱了墨,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等傅安瑜拎着食盒回来的时候,傅泽时也刚好写完落笔。   傅安瑜从食盒里把两碟子点心端了出来,摆在书案上,然后眨了眨眼睛,朝傅泽时问到:“哥哥,这个碟子上的花纹,是季先生画的吗?”   “……”傅泽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开了口,“是。”   “真的是季先生画的啊!”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傅安瑜很是开心,“季先生好厉害啊,画画也这么好看。”   “夜深了,你该回你的月引斋了。”好了,不用再聊下去了,真的,傅泽时觉得很无奈。   “天都黑了诶。”傅安瑜转头看了一眼外边,才发现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啊哥哥。”   说着,傅安瑜就拎上了食盒准备往回走。这食盒是季先生那儿拿来的,得带回去好好保管,不能忘了。   “等等。”傅泽时朝傅安瑜喊了一声,伸手把桌上散乱的几张纸整理了一下,拿着走到傅安瑜跟前,递到了她的手上。   傅安瑜随手翻了一下,几张纸上面全都写满了字,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抬眸问到:“这是做什么的啊?”   “给你练字用的,我觉得季景霄的字没有我的好,就随手给你写了几张,你不能照着不好的字练习。”傅泽时满脸认真的看着傅安瑜回答到,“如果这样的话,你的字一辈子都好看不起来。”   “……”傅安瑜突然觉得自家哥哥光辉伟大的形象有了一些裂痕,原来自家哥哥也挺幼稚的嘛!   “好,谢谢哥哥,我一定好好练习!”傅安瑜笑着接过那一小叠纸,掀开盖子,放进了手上的食盒里,“那我走啦!”   傅泽时面无表情的应到:“嗯,去吧。”   傅安瑜出了门,终于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引得在外面候着的霜华,还有太子身边伺候的吉祥都看了过来。   “公主,这是怎么了,笑得这么开心?”霜华迎上来,接过傅安瑜手上的食盒问到。   “没事没事,我们回去吧,我饿了,该回去用晚膳了。”傅安瑜抬手掩了嘴说到。   两人越走越远,后面的吉祥看着月色里公主殿下的背影,挠了挠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屋里的傅泽时自然也是听到了傅安瑜的笑声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多少有了些不自在,握拳掩唇咳嗽了一声,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了。   *****   守在月引斋的修竹从天亮等到天黑,终于把自家公主给等回来。   见到自家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赶忙迎上去,有些委屈的开了口:“公主去哪儿了啊,我就是去了趟御膳房,怎么回来公主和霜华都消失了啊。”   傅安瑜看着修竹委屈巴巴的模样,赶紧哄了几句:“诶呀,刚才突然有点事情,想起来我就走了,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修竹性子软,委屈了,傅安瑜哄上几句也就好了:“那公主晚膳用了没?”   “没呢,我好饿啊,修竹你快去给我准备一点东西吧。”傅安瑜娇声说到。   “诶呀,天都黑了晚膳还没吃,要饿坏了。”修竹听了这话,念叨了一句,就下去给自家公主准备晚膳去了。   修竹怕自家公主等太久,又怕她因着天热没胃口吃不下,就没有弄得太复杂,只是简单准备了几个清爽的小菜。   几样小菜倒是很和傅安瑜的胃口,吃掉了不少。   今天原本就天热,傅安瑜还到处走了不少的路,现在静下来了,就觉出来浑身汗意,黏黏腻腻的,赶忙让人去备了热水。   等终于洗漱完了,一身清爽的坐在镜子前,转头看见桌上留给自己的那两碟子点心,才想起来忘了给自家皇帝爹送过去。   “奴婢早就让人给陛下送过去了,公主放心。”修竹看见自家公主望向那两碟点心的表情,也大概猜出来她想得是什么了,忙开了口。   “那就好那就好。”听着这话,傅安瑜才宽了心。   趴在桌子上,伸手轻轻点着那个雾隐楼的碟子,莫名就有些开心。   原来自己看上的人这么厉害呀,想想还有些骄傲呢。   又想起来今天自己靠在季先生的肩上睡着了,醒过来之后也没有问他一句:肩膀还好吗?   应该是多少有些酸的吧,自己靠上去睡了挺久的呢。   傅安瑜顿时就有些心疼了。   “公主也不吃,怎么就点着这碟子玩啊。”霜华拿着一份帖子走到傅安瑜身旁,“这是今日孟小姐命人送来的帖子。”   “嗯,溪亭的帖子?”   傅安瑜接过来打开一看,上头写得字还没看清楚,就先闻见了上边很淡很淡的花香,细细一看,纸中间嵌着一些浅黄色的野菊花,煞是好看。   “果然是溪亭,人好看,连用的纸都这么好看。”傅安瑜笑着感叹了一句。   虽说如今以傅安瑜的水平,一些书册看下来依然有些吃力,可一封帖子却是不在话下。   “孟小姐写了什么?”霜华有些好奇。   “溪亭说家中的桂花开得很好,她母亲命人用桂花做了不少东西,邀我三日后去孟府看桂花吃点心!”   作者:傅泽时:我的字比那个姓季的好看多了!!! 第26章   今天是去孟府赴宴的日子,傅安瑜早早就和季先生请好了假, 空出了今天的时间。   想着今日的宴是为了桂花, 傅安瑜就选了一身樱草色绣花草纹罗裙,都是黄黄的颜色, 正好应应景。   收拾妥当了,先往寿康宫去, 与自家奶奶打了招呼,就带着一群宫女出宫往孟家的宅邸去了。   马车还没进孟府所在的那条巷子, 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热闹吵嚷的声音。   等马车转了弯进入了巷子, 傅安瑜掀了帘子的一角朝外望去, 就见到路边密密麻麻停满了京中各府的马车。   下了马车,傅安瑜抬眼就见着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 而自己眼中的陌生人,却三三两两的相伴着一道往孟府里面走, 瞧着这场面, 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些些的落寞。   不时有认出傅安瑜的人走上前来行礼, 傅安瑜一一点头示意了。   “公主, 这里人多,小心些。”霜华在一边叮嘱了一句。   “好。”   话音才落, 傅安瑜的跟前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个圆脸丫鬟,仔细一看,原来是在孟溪亭身边伺候的青盐。   青盐早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自家姑娘特地吩咐了,说是公主第一次来, 怕公主不习惯,让自己出来迎一迎。   朝着傅安瑜行了礼,青盐才开口说到:“公主,我们家小姐让奴婢来迎迎您。”   “你家小姐真是个贴心的好姑娘。”傅安瑜笑着对青盐夸了一句。   “那是!”青盐对傅安瑜说的这句话很是认同,“公主随奴婢来吧,奴婢领您进去。”   “好。”   之前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给这位华安公主下帖子,可从来不见她出宫赴了哪家的宴过。之前中秋之宴的时候就瞧着华安公主和孟家姑娘的关系不错,两个人一起进的殿,后来华安公主还让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给孟家姑娘送月饼。   只是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孟家姑娘的帖子居然能把从不出宫赴宴的华安公主请了来。   也是,孟家姑娘这么知书达理又温柔大方的人,谁不喜欢呢。   这些人心中的所思所想,傅安瑜自然是不知道的,跟着青盐一路曲曲折折,进了后院,就走到了一个池塘边。   池塘边盈盈站着一位姑娘,一脸温柔的看着池塘里长势正好的荷花。   孟溪亭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出了神,连一群人走近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溪亭!”傅安瑜就直接开口喊了一声。   没想到这一声喊,倒是把孟溪亭吓得一激灵,脚下踩到了裙摆,人就不稳当了。   跟在傅安瑜身边的一群宫女见此情形,都不由得惊呼出了声来。   青盐第一个就往孟溪亭那儿跑,只是才跑出去两步,就看见一个嫩黄色的身影已经到了自家姑娘的身边,稳住了自家姑娘。   傅安瑜见状不对,赶紧冲上前,一手抓住孟溪亭的手,一手又搂住了她的腰,将人稳住,才带着受到惊吓的孟溪亭走离了池塘边。   “还好吧?”到了安全的地方,傅安瑜忙问到。   孟溪亭看了看一脸歉意与关切的傅安瑜,轻声说了一句:“没事,多谢公主救了臣女。”   “要不是我喊你一声,把你吓到了,你怎么会差点摔倒。”说到这,傅安瑜垂了脑袋闷闷地说了一句,“我错了。”   “好了,不说了,公主陪臣女走远些吧,臣女还是有些后怕。”孟溪亭柔声对傅安瑜说到。   听了这话,傅安瑜连忙拉着孟溪亭往远处走了一大段路,嘴里不住的说到:“那走远一点走远一点,远点就不怕了。”   青盐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自家小姐的裙摆,确认已经脏了,有了脚印子,才站起来说到:“小姐,裙摆脏了,咱们快回去换一身吧,不然一会儿见了客人,该失态了。”   孟溪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果然看见了一个鞋印子,抬头有些歉意的对傅安瑜说到:“公主,臣女得先回去换身衣裳来。”   “那你快去吧,我在这边等你就好了。”傅安瑜突然想起来备的礼还没给,忙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来,“对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一坛子桂花酒正好应应景,倒不是很贵重,不过味道不错就是了。”   “送礼送的是心意,又不是这东西的价格,何况,哪里有人挑礼物的道理?”   “反正你喜欢就好了。”   “那公主自便,臣女先失陪一下,若是有事,喊一下府里的丫鬟就好了。”说完,孟溪亭行了礼就带着青盐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这地方倒是没什么人过来,清净的很,傅安瑜瞧见不远处的长廊上有美人靠,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今天没有太阳,也有些微微的风,不会太热。这个天气出门很是舒服。   傅安瑜才坐下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孟溪亭换完衣裳回来了,想着这动作停迅速的,与她那个温温柔柔的性子有些不搭呢。   只是抬眼望去,朝自己走来的那人却是施梦华。   傅安瑜不知道施梦华到底与那次蒙面人的刺杀有没有关系,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与她碰见,可此时此刻却是不可能。   不愿打草惊蛇,只能摆出了笑脸来。   “公主!几日不见,没想到今日在孟府又遇见了。”施梦华走到傅安瑜跟前,笑着说道。   傅安瑜随口应付了一句:“这真是巧得很呢!”   “那天与公主说话,觉得相谈甚欢,很是投缘,这才没几日,就又遇到了,想来是真的有缘呢。”   “能遇见就已经是有缘了。”   傅安瑜总觉得,施梦华说的那个“有缘”其实别有深意。   如果她心中所想的是结交朋友,那这个遇见就缘分。如果她心中所想的是自家皇帝爹的话,那这个缘分……   没有忍住,傅安瑜满脑子都是那些不好的想法。   如果她施梦华真的是那个幕后之人,有朝一日,她真的如了自己的愿入了宫,那这“缘分”就妙不可言了。   再把事情往长远,往坏了想,有朝一日她要是生了儿子呢?她会不会看着哥哥觉得碍眼,想让哥哥把太子之位腾出来?   傅安瑜不愿意把人心想的太坏太阴暗,可还没到京城就已经经历了两次刺杀,也不得不想到这些。   “公主,咱们一道去宴上吧,瞧着时辰好像快要开始了。”   “抱歉,我答应了孟家小姐在这儿等她,不能食言。”傅安瑜歉意的朝施梦华笑了笑,“你先过去吧,孟家小姐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来,不要为了陪我一会儿迟了,我会不安的。”   傅安瑜都这么说了,施梦华自然是不能再多言了,行了礼便走远了。   见施梦华走远了,修竹才小声问傅安瑜:“公主,你好像不喜欢施大小姐啊?”   “就你眼尖!”傅安瑜看了看远处施梦华的背影,才轻声道,“因为她人不好啊。”   修竹不明白自家公主是从哪里看出来那位施大小姐人不好的,想来肯定是自己看得不够细致,皱着眉就细细思索了起来。   孟溪亭还没来,傅安瑜等到了一个施梦华,结果又等来了一个旧相识。   开始是远处传来了两个姑娘的谈笑声,傅安瑜本只是觉得有些吵,结果听着听着,就觉得那声音十分耳熟,看了看那面孔,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若是那两人就这么走过去,傅安瑜估计就想不起来了。   可惜那两个姑娘看见傅安瑜之后,怔愣了一下,就想转身离开。   这么一来,傅安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里面有问题,今天一群宫女也不是白跟着来的,示意了一下,就去把那两位姑娘请了过来了。   霜华见了这两人,记起来是中秋宴那日,在假山丛里说自家公主坏话的其中之二,就俯身在傅安瑜耳边提醒了一下。   “原来是你们两个啊。”瞧了瞧小姐妹好像少了一人,就开口问到,“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只有你们两人,还有一个呢?”   “回公主,她今日身体不适,没有来赴宴。”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我派人去问了,你们的确把钱给慈幼院了,而且也是一分不少的。”傅安瑜手撑着下巴,微笑地看向两人,“那你们什么时候能把那三十篇亲手写的《三字经》给我呢?”   “很快很快,很快就能给公主的。”其中一人连忙开口说到。   傅安瑜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我不知道很快有多快,毕竟我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为了我能更好的理解,你们还是给我一个准确的时间吧。”   “五……五天?”   “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那,那就三天,三天行吗?公主?”   “你要不要去问问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城里的百姓同不同意?”傅安瑜突然敛了面上的笑意,冷声说到,“后日午时之前,这是最后的期限。”   “好好好,臣女明白了。”两人颤着声音回答道。   “行了,宴席好像快开始了,你们就不要乱晃了,入席去吧。”傅安瑜挥了挥手让两人下去。   两人垂着头行了礼便退下了。   想起来了什么,傅安瑜朝走远的两人又喊了一句:“记得和身体不适的那个说啊,别忘了她!”   话落,那两人的步子突然加快了不少。   “我刚才很凶吗?”傅安瑜瞧着那两人的样子,转头问霜华修竹。   “不凶啊,是她们自己咎由自取,与公主有什么关系。”修竹软软的开了口。   “嗯,我们修竹说的对。”傅安瑜赞同道。   孟溪亭换好了衣裳走过来,发觉有些不对,开口问到:“刚才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换好啦,这身你穿着真好看,像个仙女。”傅安瑜看了看孟溪亭新换的衣裳,夸了一句,“没什么,就是遇到上次在假山里说我坏话的那两个人了,我就和她们聊了一会儿天。”   孟溪亭被傅安瑜这般直白的赞美说的有些害羞,眨了眨眼,红着脸转移了话题:“好了,那边宴席马上要开始了,丫鬟都过来催过了,我们快过去吧。”   作者:今日三更完成!大家看文愉快啊~ 第27章   “公主……”孟溪亭微蹙着双眉,不知道心中想的该不该说出口。   “怎么了?”   想了想, 孟溪亭觉得还是应当和公主说清楚才好:“我觉得, 公主的那些习惯以后最好还是改了,不然将来会受苦的。”   “?”傅安瑜有些不明白她指的那些习惯是什么。   “我与公主相识不久, 今日公主救我一次,我想了想, 有些话还是应当与公主说一说。”孟溪亭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才继续道, “公主不拘小节, 性情潇洒,但公主如今身在京城, 身份是高贵的公主,平日里的一些恣意的地方, 稍不小心, 可能就会被人所诟病。”   傅安瑜还是没有明白, 不过就是回去换了身衣裳的功夫, 怎么回来就开始说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公主,世人对女子的要求, 便是温柔大方,知书达理,可公主却是始终游离在这些要求之外,公主觉得,世人会如何议论这样的公主?”孟溪亭有些心焦。   那些流言, 已经在京中女眷之间传开了,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公主的名声就全毁了。   “没关系啊,反正我是公主。”傅安瑜很是无所谓。   礼仪规矩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了,余下的,别人也就没有资格来对自己说三道四什么了。   以前在溪云村的时候,自己就时常被村里的那些女人议论,开始的时候还气得想要上去与人争论一番,可后来也就逐渐麻木了,堵上了耳朵,当作没听到了。   虽说麻木,但听到了那些话,心中总归是有些难受的,慢慢的傅安瑜就不爱出门了,平日里也就出门把绣活拿去镇上卖给绣庄老板。   姑姑当年对外都说是死了丈夫回娘家,一个寡妇,多艰难啊。   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何况是一个长得不算差的寡妇。那些妇人口中的姑姑,傅安瑜都觉得从来不曾认识过。若不是姑姑性子泼辣,怕是要被她们说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若不是洒脱,怕是立刻就投身扎进河里一了百了了。   如今已是公主,何必还要刻意委屈自己?   不过傅安瑜也知道,孟溪亭说得这些话是为了自己好,笑了笑说到:“溪亭,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是怕最近京城里的那些流言影响到我吧?”   “公主知道那些流言?”   傅安瑜朝她眨了眨眼才道:“我是公主啊,皇帝是我爹诶,这些流言怎么可能瞒得过我!而且我不光知道京城有我的流言,我还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呢。”   京城里的流言才起来,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皇帝听闻十分生气,下令让人去查出来那个根源来。   傅安瑜想了想,极有可能就是当时假山里面的几个人,跟自家皇帝爹提了一下,然后着重一查,果然,源头就是那夜在假山里说自己坏话的人之一。   那姑娘大概是回家之后委屈的不行,把事情和她娘还有她哥哥说了,结果她娘和家中亲戚诉了一下苦,她哥与狐朋狗友一道去吃酒,酒落了肚里,人就没了脑子,与人说了去。   这一来二去,就在京城传开了。   华安公主一个姑娘家居然爱爬树!   华安公主一点规矩都不懂!   华安公主养了一条半人来高的大黑狗!   华安公主养的那条狗爱咬人!   ……   “京城这些日子都在议论公主,前几日我娘去别家做客,就听到不少女眷在谈论,方才我回去院子的时候,也听到了,所以我……”孟溪亭十分诚恳的说,“公主还是应当收敛一些,毕竟积毁能销骨,公主的那些性子,还是莫要在人前显露出来为好。”   “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答应溪亭就是了。”说到这,傅安瑜笑了一声,“我关起门来偷偷的做!”   “……”   当傅安瑜与孟溪亭两人到了宴席上的时候,正好到了开席的时间。   众人一边偷偷打量着傅安瑜,一边起身恭敬的行了礼。   一扫眼,就瞧出来众人看向自己的异样的眼光,不过傅安瑜没理会,径直走到孟溪亭的母亲陈氏跟前。   “公主。”   傅安瑜笑着对孟母说到:“孟夫人客气了,我这人性子独了些,也没什么知交好友,倒是那一日中秋宴的时候,溪亭帮了我一次,后来接触了下来,觉得溪亭不光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这人性更好,想来应当是孟大人与孟夫人的功劳了。”   陈氏听了这话,大方的开了口:“公主言重了,公主与小女投缘,是小女的福分。”   “什么福分不福分的,主要还是溪亭好,若是溪亭不好,我也不可能拿她当朋友啊。”   又说了几句,孟母便离开了,把这边留给姐儿们,毕竟自己一个长辈留在这里,大家也玩不尽心。   傅安瑜与孟溪亭也朝自己的位子走去。   路过那个流言的源头的时候,傅安瑜还停下来,朝她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来。   直把那姑娘吓得脸都白了。   笑完了,傅安瑜就不再理会,回到了位子上坐了下来。   今日的宴席,主角是桂花。   众人都落了座,孟母就命人将准备好的以桂花为原料而制成的吃食端了上来。   恰好这宴席所在之处,乃是一片桂花林中。大家的周围,种满了桂花树,浅黄色的、金黄色的小花挂满了枝头,桂香浓郁。   有一姑娘站起身开口提议到:“咱们来玩个行酒令吧,大家轮流说一句与桂花或者秋天有关的诗句,说不上来的,就喝一杯桂花酒怎么样?”   此话一出,便有人附和赞同。   坐在傅安瑜对面的一个姑娘朝着傅安瑜开口道:“公主也一起来完吧,大家与公主也不熟悉,借着这行酒令,也认识认识。”   原本正开心吃着桂花糕的傅安瑜突然听见了这话,一时有些惊讶,这人没脑子吗?自己一个才从乡下进京的人,让自己来说诗句?   虽然傅安瑜没玩过,但也猜得出来,这个游戏非常考验人的诗词功底,若是心中所知的诗不够多,怎么答上来呢?   抬头看见了那人嘴角的笑意,傅安瑜也明白了那人没安什么好心,细细咽下了嘴里的东西,才朝那人笑着慢慢开了口:“不玩。”   “这行酒令只是让大家相互认识认识,而且孟伯母准备的桂花酒不醉人的,公主不必担心。”那姑娘看似好心的解释了一下。   一边的孟溪亭自然是明白这是有人想要看傅安瑜出丑,自己是主家,且自己到底看不惯这种事情,就更不可能任由此事发生了,才想要开口,就听见边上的傅安瑜开了口。   “我还没有学到诗词这里呢,脑子里没有诗词,你让我怎么陪你们玩?”傅安瑜手撑着下巴,笑着朝那姑娘开了口。   那姑娘突然面露伤心,哀声道:“公主莫不是不愿意与我们相识,才搬出了这借口来?”   “你是不是闲着没事看戏看多了?”傅安瑜懒得看她做戏,直接冷了脸,“本公主回京几个月的时间,到昨日为止,才学完了三百千,有什么问题吗?”   大家都没有想到,傅安瑜会直接开口拒绝,而拒绝的理由,这么的让人无法反驳。   那姑娘被傅安瑜说得一愣,回了神来还想继续开口,不过被孟溪亭直接冷声打断了:“方小姐,这行酒令是用来玩乐,让大家开心一笑的,不是用来逼人的。”   孟溪亭向来都是温柔的人,难得说出这样的重话来,众人都没有想到。   不过仔细一想,也可以理解,原本她就与华安公主交好,而且今日她还是主家,不可能任由今日的宴席出问题,不然今日孟家的颜面可就损了。   “我……”那姑娘嗫嚅了一下,就臭着脸坐下,不再说话了。   “我一个只学了三百千的人陪你们玩行酒令,岂不是要出丑了。”傅安瑜笑着看向众人,玩笑道,“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新来的呢。”   其实在座的众人,大多都想看看这个流言的主人公今日如何出丑的,可惜对方一句话就给驳了。   就如傅安瑜所说的,她已经明说了自己只学了三百千,若是大家还开口劝她参与今天的行酒令,传出去了,真的就是大家合起伙来欺负她。   傅安瑜看众人都收敛了,也就开口给了一个台阶:“你们玩吧,我看着大家玩就好,不要因为我,大家就失了兴致啊,辜负了孟夫人和溪亭的一片心意啊。”   既然傅安瑜给了台阶,那么大家自然顺着台阶就下去了,欢欢喜喜的开始了行酒令,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作者:我发现,网页端和app上面,都不能看到文章的最新更新,上面显示更新才到第22章 ,文案上23日的假条也一直都在(其实我早就删了,可是它依然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可能是抽了吧。我试了试,客户端在流量的状态下是一切正常的,可切换成无线就不行了,网页我就没办法了。   诶,无奈。 第28章   宴席落了幕,热闹也就离了场。   宾客们与主家道了别之后, 也就陆陆续续离了孟府, 坐上自家的马车,各自往家去了。   孟溪亭吩咐人料理了已经没了宾客的宴席。   有小丫鬟过来传了话:“小姐, 夫人让您过去找她一下,说是有话问您。”   “好。”   不知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 孟溪亭起了身往母亲的院子信步而去。   孟溪亭朝进了屋子问到:“娘,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娘就是想问问你, 那位华安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方才与华安公主说了几句话, 觉得她人还可以,但近来京中关于她的流言太多了, 娘听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那些流言,女儿猜应当是中秋宴那夜在长宁宫假山丛里说公主坏话的那几人中的某个人传出去的。”孟溪亭皱了皱眉, 猜继续开口, “流言, 夸大其词了, 公主的性子的确有些不拘小格,但也没有那些流言里说得那样任意胡为。”   “娘觉得, 女儿家还是应当知书达理,就像你这样,这满京城,哪家的姑娘都比不上我家的姑娘优秀。”孟母温柔的看着如今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儿,眼中满是自豪, “她是公主,便是恣意妄为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与你相交,你便诚心待她也就好了,不要带一些其他的想法。”   “女儿知道的,娘你放心好了。”   “哦,对了,你如今也十五了,虽说我与你爹想多留你两年,可着亲事也该着手起来了,这两年娘看了看,京城这些与你年岁相当的男子,倒是挑出了几个,我与你爹商量了,这几个啊,与咱们家家世也相当,而且都是家中关系不怎么复杂的,你将来嫁过去也能少受些苦。”   说着,孟母就将挑出的几人都说了出来,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才继续道:“娘呢,还是最中意这个兵部尚书家的季闻之和你表哥两个。季闻之呢,是京城里公认的温润如玉,与你的性子最为合适。你表哥的话呢,你姨母对你很是欢喜,你要是嫁过去呢,肯定不会受苦。”   “让我想想吧,娘。”孟溪亭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这几天好好想想这件事儿啊。”孟母叮嘱到,“行了,今天也忙了一天了,你回去早些休息吧。”   行了礼,孟溪亭就出了院子,一路又走到白日里差点出事的那个池塘边了。   望着池塘里开得正好的荷花,孟溪亭就慢慢出了神。   身为女子,教条规矩,礼数修养,多如牛毛,但原来,也可以活成那般样子吗?   *****   钦天监算出了日子,一个半月之后为皇后迁坟,且皇陵也已经准备妥当了,日子正好合适。   商议之后,皇帝决定还是让傅泽时与傅安瑜一起动身往溪云村去。   皇帝其实心中想要亲自前去,只是也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自己还要坐镇朝廷,脱不开身。   一个半月的时间还是有些着急的,得了消息,傅泽时与傅安瑜收拾了之后,第三日便带上了大批人马出了京城。   皇帝站在城墙之上,目送着一双儿女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抬头望着天,在心里默默的说到:芸娘,对不住啊,我不能亲自来接你了,不过阿时和阿瑜两个孩子来了,你再等等啊。   为了赶上吉日,所有人都快马加鞭,不敢耽误时间,终于在吉日之前两日赶到了溪云村。   到溪云村之时,恰好是中午的时间,没来得及歇个脚,傅泽时与傅安瑜两人带了一些人马,就上了山。   终于走到了江氏的墓前,两人掀了袍子就跪在了地上,默默与江氏说着话。   当时才回了京,皇帝就派了人马来到了溪云村,看顾江氏的坟茔。所以周围也没有什么杂草,碑上也很干净,无需两人动手收拾了。   傅泽时跪在母亲的坟前,面上依旧没什么多的表情,只是悄悄红了眼眶。   当年分别之时,傅泽时不过六岁多一点。自从三岁之时一家人被父亲接到了边城一起生活,小小的傅泽时就知道了什么叫打仗,什么叫战争,什么又叫家破人亡。   傅泽时聪明,早早就明白了,若是战乱不平,那么百姓永无安宁之日,这些百姓之中,包括了自己的奶奶、母亲、还有才不过三岁的妹妹。、   所以最后,傅泽时选择留在父亲身边,希望能尽己之力,让战争早些结束,让自己的亲人可以早些过上安稳的日子。   只是没有想到,自六岁那年一别,便再也没了与母亲相见的机会。   十五年之后再见,已是阴阳两相隔。   ……   下了山,一行人走在村里,路上没有什么村里人,倒是少了些围观。   正好是秋收农忙的时候,村里人都在田里忙着呢,没人有功夫在路上闲逛。   两人走到傅安瑜一家人以前在溪云村的那个小院子边上的时候,傅安瑜就停了脚步,指着院子的方向对傅泽时说:“以前的时候,奶奶、姑姑,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就住在这个院子里。”   “那时候的日子苦吗?”傅泽时有些心疼,转头问到。   傅安瑜笑着开了口:“还好吧,日子也没有到过不下去的地步,院子里有一块菜地,种些菜,平常日子也就够吃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奶奶就会让姑姑去买些肉,买些酒回来,大家一起好好吃上一顿。”   “有人欺负你们吗?”   “三个女人,总归是有闲话什么的传出来的。不过我们一家人过自己的日子,大门一关也就还好,而且姑姑教了我功夫,还养了惊蛰,没什么敢来触惊蛰的眉头的!”   早些年傅安瑜在镇里捡到刚出生没多久的惊蛰,瞧它可怜,就抱着回了家,老太太想着养条狗能看家护院,也就没反对。只是没想到当初这么小小的一团,后来长到了半人来高。   如此体型的惊蛰,自然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   也多亏了惊蛰,没什么人敢光明正大地说傅安瑜三人的闲话了,不过背地里说没说,也就没人知道了。   路边有个年轻姑娘抬着一木盆的衣服从溪边往回走,瞧见了村里的陌生人,有些害怕,就一路沿着路边,尽力避开这些陌生人走。   不过大概是有些害怕紧张,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头,一个踉跄,人便摔到了地上,大木盆太重了,倒是一点事情都没有,里面的衣服也没有掉出来,只是人却没那么幸运了,手掌、手臂都擦伤了,膝盖上也泛着疼,估计也伤着了。   傅安瑜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磅”的一声,转头看过去,见到那摔倒在地上的人的面孔,连忙跑了过去。   “笑娘,你怎么样了?”傅安瑜有些焦急的问到。   傅安瑜为了赶路方便,这段时日一直都穿的男装,现在这一下子,一身男装倒是把笑娘吓到了。   笑娘向来胆子小,原本见到这么多冷着脸的陌生人就害怕,现在一个男子走到自己身旁就更害怕了,只是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还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过去:“你,你,阿瑜?不对,公主!”   傅安瑜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起笑娘的胳膊,看了看上面已经开始出血的擦伤。   拿出了腰间的水壶,倒出水,给笑娘冲洗了一下伤口,才转头对身后的侍卫问到:“身上带了伤药了没?”   “主子,给。”一个侍卫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傅安瑜。   接过药瓶,对笑娘说了一句:“上完药就没事了。”   将药瓶里的药粉均匀的撒在了伤口上,盖上了塞子,把瓷瓶塞到了笑娘的怀里:“回去看看身上还有没有伤口,有的话记得给自己上药。”   想了想,傅安瑜又转头问了一句:“有没有祛疤痕的药带着?”   那侍卫身上好像什么都有,又掏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傅安瑜:“早晚各抹一次,普通的伤疤一个月左右就能好。”   又把这个瓶子塞进了笑娘的怀里:“听见了吧,早晚各抹一次,你要是留了疤,你爹娘,还有你哥哥到时候该心疼了。”   笑娘没想到傅安瑜,不对,公主会回来,还帮自己上药,正想开口道声谢,就看见远处跑来一个年轻男子,扬声喊到:“哥!”   那男子跑到笑娘身边,看了看笑娘的手上的伤,才瞪着一双眼睛看向傅安瑜。   笑娘拉了拉哥哥,轻声说了傅安瑜的身份,才朝着傅安瑜道了谢。   笑娘哥哥也没有想到是这个情况,家就在不远处,他刚从地里回到家,站在门口就看见自家妹妹摔倒在地上,身边围了一群陌生人,连忙扔下手里的水碗,跑了出来。   知道自己错怪了人,笑娘哥哥赶紧道了歉:“阿瑜,不对,公主,抱歉啊,我还以为有人欺负笑娘。还有,多谢公主了。”   “行了,回去吧。”傅安瑜挥了挥手道。   将笑娘打横抱了起来,又朝傅安瑜道了声谢,才往家里走去。   傅安瑜看了看兄妹俩的背影,让侍卫将地上的一盆衣服给送了过去,就转身对傅泽时说到:“走吧。”   “她是你以前的朋友吗?”傅泽时此时才开口问到。   “嗯,笑娘胆子小得很,但是人很好,以前常常帮我,她以前总是被村里的坏小子欺负,不过每次她哥哥都会帮她出气。”傅安瑜转身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看不见的两人,“我以前可羡慕笑娘了。”   傅泽时顺着傅安瑜的视线看了过去,淡淡的开了口:“以后不用羡慕了。”   “我才不羡慕呢,我也是有哥哥的人呢!”傅安瑜笑着开了口。   道上少行人,只有这一群人的身形,渐行渐远。 第29章   到了钦天监算出的那一日,所有人都早早准备好了, 一路上了山。   侍卫将整座山都围了起来, 以防有人误闯进来,到时候出现什么问题。   迁坟一事, 规矩众多,傅安瑜和傅泽时两个人依着礼部官员的所说而行。   因着礼数规矩繁复, 所以从一早开始,一直忙了两个多时辰, 才彻底完成。   进皇陵的日子, 也是钦天监算好的, 不能在路上过多的耽搁时间,所以下了山, 就直接启程上路回京了。   回京城的路,走的是水路, 相比来说要稳当不少, 且耗费的时间要少上许多。   不过水路唯一的缺点, 就是容易晕船。   傅安瑜已经浑浑噩噩好几天了, 每天都是面色苍白、头晕恶心的状态,就算是随行的太医给开了药, 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当然,傅泽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虽然他南征北战多年,但是基本没有往水上来过。   偶尔坐坐船,看看外头的风景还行, 可这种漫长的行程,的确很是折磨人的了。   这一日,船队停靠在一个名叫寺下的小镇,船员们下船去镇上采购些东西,用于补给,侍卫们也各司其职守卫在船上。   傅安瑜瞧着好不容易瞧见了陆地,总想要下去走走,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水上漂着,感觉走起路来,一双腿都是软的。   转头就让青叶去询问一下,若是离开船时间还早的话,就去小镇上走一圈。   这次回溪云村,到底是一直在赶路,带着霜华和修竹两个娇滴滴的姑娘不大合适,可傅安瑜身边也不能没有个女子照料,皇帝就索性给傅安瑜了一个女侍卫,既能护卫,也能照料。   青叶得到了答案就回了房间:“主子,开船时间在两个时辰之后,奴婢扶您下去走走吧。”   傅安瑜正软绵绵地趴在床上呢,听到这消息,突然就觉得身上有了些劲儿,赶紧站起了身来:“走走走,下船去下船去。”   扶着青叶走到甲板上,想了想,又折身走到了傅泽时的房间门口,敲了敲房门。   “进来。”   “哥哥,开船要两个时辰之后了,去镇上走走吧。”傅安瑜推开了房门,朝着同样面色苍白的人说到。   “不去。”傅泽时冷冷的回了一句。   “去嘛,你不是也晕船了嘛,现在有机会还一直呆在船上,你傻不傻啊!”傅安瑜拽着傅泽时的衣袖,撒着娇说到,“你这几天都闷在屋子里不出来,会憋坏的!”   其实傅安瑜也猜得出来,自家哥哥这些天一直闷在屋子里,现在有了机会也不愿意下船去镇上走走,主要原因还是他晕船之后这副虚弱的模样,实在是有损太子殿下的威名。   呆在房里,好歹除了贴身侍卫长剑之外,没人能见到他这副虚弱的样子。   傅安瑜也不想逼他,可实在是怕他一直在船上,到时候再把自己憋坏了。   索性瞪着眼睛,憋着气,生把自己憋出泪来,然后揉着眼睛就抽泣了起来。   傅泽时不想出这个门,被人见着自己这个面色苍白、虚弱无力的样子真的是非常损自己威严的形象。   可是没想到自己的拒绝能让从来都是笑盈盈的妹妹哭起来,傅泽时看见妹妹红了的眼眶,还有脸颊上的泪珠,就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只能答应下来。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傅安瑜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朝站在一旁的长剑说到:“长剑,扶着你主子,我们下船!”   “是。”说着,长剑就伸手想要扶着自家主子的胳膊。   不过手还没碰到傅泽时的胳膊,就被躲掉了。   “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了。”傅泽时撑着精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径直朝外边走去。   长剑愣了愣,赶紧就和傅安瑜行了个礼,提步追了上去。   傅安瑜看着自家哥哥的傲娇模样,在后面笑得乐不可支。   走走到房门外的傅泽时自然也是听到了笑声,默默冷了脸,只是有些泛红的耳尖,到底没有隐藏住。   当脚踩到踏踏实实的地上,傅安瑜才终于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瞬间觉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寺下这个镇子不大,但是靠着码头,且邻着几个村子,所以还是很繁荣的。   路边也多是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吆喝声不断,很是热闹。   “绿豆冰雪凉水啊~绿豆冰雪凉水啊~喝了热意全消!”   傅安瑜听见有卖凉水的吆喝声,就觉得自己嘴里难受的紧,想喝一口凉水,拉着青叶就跑了过去。   只是凉水的生意十分不错,摊子前面挤了一圈人。   傅安瑜不想挤在人群里面,所以就站在外围,想着等人少了再买也一样。转头朝站在不远处的傅泽时招了招手,示意了一下,就继续朝老板那儿探头看去了。   青叶的任务就是保护公主,所以傅安瑜朝老板投去热切的眼神的时候,她就尽心护着,以免有人挤上来。   专心护着傅安瑜,青叶脑子里的那根弦也一直紧绷着,在腰间传来异样的一瞬间,身体就反射性的做出了反应。   扣住了那只手,将人制服在地上,青叶才冷着脸从对方手上拿回了自己的荷包,笑了一声道:“你还真是不开眼,谁都敢偷!”   那偷子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嚎着,也不说话。   众人见着有偷子被制服,自然是惊慌的查看起自己的钱财有没有损失了,转眼间就有三个人发现自己也被偷了。   有一个大爷直接上前搜了那偷子的身,果然搜出来几个荷包。   几个人急忙上前拿回了自己的荷包重新藏好了,才对着那偷子骂了起来。   站在不远处的傅泽时和长剑知道一个偷子是绝对不会从青叶手上占到什么便宜的,就没有上前,依旧站着看戏。   只是看着看着,长剑在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转身对自家主子说:“主子主子,你快看啊,那个人是谁!”   傅泽时虽然踩在踏实的地上,但依旧还是蔫嗒嗒的,没什么精神,瞧着自家妹妹那里没问题,就继续闭目养神了,听见长剑的声音,还觉得有些吵,睁了眼正想说他两句,就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人。   长剑兴奋的闭不上自己的嘴:“那个是曲生对不对,是许小姐身边的曲生对不对!”   朝着曲生的方向大喊了一声:“曲生!”   喊完,长剑就朝着曲生的方向跑了过去,反正出来带足了侍卫,自己离开一下也没关系,而且那是曲生啊,曲生在,许小姐一定也在附近,估计自家主子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曲生今天陪着自家小姐出来在书肆里逛了一圈,才买完了,在凉水摊子前排队想买两碗解解渴,却没想到出了偷子,结果看了看腰间,自己的荷包也没有了。   赶紧上去把自己的荷包抢了回来,正骂着呢,就听见有人在喊自己,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抬头看去,看见的就是长剑一脸开心朝自己跑过来的样子。   “长剑!”   “曲生!”   两人兴奋于两年未见的重逢。   傅泽时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了站在人群之外的许千言,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就提步朝她走了过去。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傅泽时觉得自己的心也越跳越快,是因为太久没见的缘故吗?   两年多了,自两个人相识起,好像就经常分别,两年也不算是最久的,但是这个两年,却是最难熬的。   傅泽时张了张嘴,发现有些说不出话来,深吸了几口气,才终于开了口:“千言。”   许千言站在人群外等着曲生买凉水,闲着无聊,就翻起了手上新买的书,突然间好像听见了一个很久没听见过的声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抬头一看,原来并不是幻觉。   “阿,殿,少爷。”许千言开口就是熟悉的阿时,只是想起来他如今已经是太子,就换了称呼,才出口一个字,又想起来他出现在寺下这个地方,喊“殿下”可能不太好,最后才唤了一声“少爷”。   “少爷怎么在这儿?”许千言看着傅泽时的脸,轻声问到。   傅泽时只道:“我找到我奶奶还有我妹妹了。”   许千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是开心,他无数次和自己说过,想要把家人接到身边来,如今找到了,算是圆了一家团圆的愿了。   突然反应过来少了一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开口问到:“那,伯母呢?”   “这次离京,是为我母亲迁坟的。”   “伯母……”许千言没有想到,真的是不好的消息。   “没事,这次就是把她接回去的,回了京城,就算是一家团圆了。”傅泽时扯开嘴角,笑了笑。   这么多年的陪伴,许千言自然是听出了傅泽时话中藏着的苦涩,想要开口安慰两句,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才好。   两个人就这么静默无言的站着,好像这个镇子,这条街的喧闹都听不到一样。   “哥哥,这位姑娘,是谁啊?要不要给妹妹我介绍一下啊!” 第30章   傅安瑜站在边上,一双眼睛看透了一切。   从来都是冷着脸的自家哥哥, 见到那个姑娘之后, 还先整了整衣冠,才迈开腿朝那姑娘走过去。   而且见了那姑娘之后, 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对方,这实在是不像自家哥哥素来冷淡严肃的模样。   怪不得之前不要老太太给他相看姑娘, 原来是心里已经有一个了啊。   一男一女两个人光天化日在大街上说话,也不是太好, 所以即使傅安瑜不想上去打扰, 但看了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也不得不上前无情的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   看着两个人被自己打断之后的尴尬模样,傅安瑜摸了摸鼻子, 装作没有看见,又继续开口说到:“那个, 如果有话要聊, 还是找一家酒楼坐下来慢慢说比较好。”   所以最后的结果是几个人找了一间酒楼, 包了一个雅间。   雅间里面, 傅泽时给两个人相互介绍了一下之后,突然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继续说话才好了。   不过还好, 傅安瑜是一个非常有眼力的人,借口要出去找好吃的,就把雅间里所有的无关人员都一道带了出去,只留下傅泽时和许千言两个人在雅间。   傅泽时虽然心里觉得妹妹十分识趣,但面上也没有显露出来, 依旧是素来的冷淡模样。   倒是许千言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兄妹俩真的一点都不像。”   “是吗?不像挺好的,虽说这些年她日子不算富裕,但也不用日日提着心吊着胆。”傅泽时提起茶壶,给许千言斟了一杯茶才继续说,“我记得你老家不是在这里啊,你今日怎么?”   “家里就在附近的村子,今天是和曲生出来逛逛书肆,没想到遇见你们了。”   傅泽时轻笑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我原本以为要等到明年开春,三年孝期满了,才能见到你,可能是老天爷觉得我太想你了,所以特意安排了吧。”   许千言没想到,两年多没见,他会说出这种话来,有些红了脸,微微嗔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好了,不逗你了,你这两年过得怎么样?日子可顺心?”   “挺好的,将我爹娘合葬了之后,我每天就是陪陪他们两个,念念佛、看看书,家里护卫奴仆都有,什么事情都不用我动手,也没有人敢欺负到我这个县主的头上来,日子挺顺心的。”许千言浅浅地笑了笑才说到。   “那就好。”听到她亲口说好,傅泽时心里才终于放下了心,她一个父母双亡的姑娘,独自在乡下住着,就算身边侍卫有奴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担心,怕她会遇到欺负,受到委屈。   许千言先前其实一直都沉浸在见到傅泽时的开心里,可现在才突然发现,他面色苍白的不得了,整个人也看着有些虚弱,忙问到:“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很虚弱?”   傅泽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如实说了:“有些晕船。”   “晕船?”很快许千言就反应过来了,向来是走的水路回京城,怪不得会在寺下这里遇到,“身边跟太医了没?有没有按时喝药?”   许千言有些担心他像从前那样耍性子不愿意喝苦药。   “喝了。”不喝又能怎样,不喝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她跑来骂他两句,然后拿着蜜饯哄他喝药。   “那就好,你不要总是耍性子,你妹妹会担心你的。”   “好。”傅泽时突然看着许千言的眼睛说到,“千言,我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你们的船队什么时候开船?”许千言没有拒绝,只是微笑着问到。   “你一个时辰之后喊我吧。”说完,傅泽时就靠到了许千言的肩膀上。   其实傅泽时想躺在她的腿上,就像以前那个样子,只是这个雅间里只有几把条凳,躺不下来,也就只能这样了。   自从六岁那一年与奶奶、母亲还有妹妹分别之后,傅泽时的身边就只有各种大人,每天都跟着先生念书,跟着师傅练武。   虽然季景霄也是一起长起来的,可两个人其实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两个人站在一起,要是没有事情,可以一天都不说上一句话。   后来,十岁的那年,许千言的父亲,逐渐成为了自己父亲的心腹,两个孩子之间的交往也多了起来。   傅泽时记得,两个人之间最多的就是分别。自己长大了之后,常常要出征,每次临行前,许千言都会笑着跟自己说:“要回来啊。”   无论打了多久的仗,受了多少的伤,最后傅泽时都会把命留着,回去见她。   带着一身的伤回去,可又讨厌喝苦药,每次都不喝药,每次都能把她气得开口骂人,然后又红着眼睛拿蜜饯来哄着自己喝药。   傅泽时知道这样很讨厌,可每次只有这样,才会有一种终于回来的感觉,没有食言,留下命回到她身边了。   每次出征,都归期不定,可能是几天,几个月,甚至是几年,时间长长短短,两个人离别相见,还好最后都会相见。   许千言侧头看着傅泽时苍白的脸,很是心疼,低声说了一句:“你不要耍性子,我会心疼的。”   “好。”傅泽时勾着唇角,轻声回答了。   声音很轻,但却很坚定。   虽然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却是傅泽时在水上漂泊的这段日子,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许千言依言把睡着了的傅泽时唤醒。   伸手帮傅泽时稍微整了整有些许凌乱的衣服,然后解下了自己的荷包,打开来从里面倒出了一袋子的话梅来:“这个话梅有些酸,你含一颗在嘴里,会好受不少,晕船就没那么难受了。”   “好。”傅泽时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我没有荷包,装不了话梅。”   “这……”许千言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总不能让傅泽时手里捧着走,想了想才说:“那用我这个荷包装吧。”   说着,就把倒出来的话梅又装回了荷包里,系好了口子,才递到傅泽时的手上:“你记得吃啊。”   “好。”傅泽时接过荷包,看着许千言的眼睛又说到,“千言,我在京城等你。”   “好,我等你这么多次,也该你等等我了,不然也太不公平了。”许千言笑了笑才道。   *****   水路的速度到底是比陆路要快上不少,终于赶在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之前到了京城。   队伍没有进京城,而是直接往皇陵过去了。   虽然皇帝不能亲自去溪云村,但是去皇陵却是没有问题的。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敢跟皇帝说上一句“不行”,皇帝立马就砍了那人的脑袋。   所以傅泽时和傅安瑜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到了皇陵,就见到了一直等候着的皇帝。   众人纷纷行礼,顿时跪倒了一大片。   只是皇帝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了,朝众人挥了挥手,就不再理会了,只想要好好和自己的芸娘说说话。   ……   将皇后的棺椁封入墓室,封上皇陵,一系列的祭拜礼仪之后,皇后终于算是入土为安。一家人也终于算是团圆了。   皇帝强打起精神,跟着队伍一起回了皇宫,即使一点都不想离开,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说完。   可皇帝如今是皇帝了。   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这段时间接连的奔波,已经让傅安瑜疲惫不堪了。   回程时候的水路,就不止是疲惫不堪的问题了,还有晕船带来的虚弱,不过后来可能是因为晕着晕着就习惯了的缘故吧,感觉倒是好了不少。   好好洗了个澡,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傅安瑜就去床上了,没一会儿的时间就沉沉睡了过去。   等傅安瑜一觉睡醒,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   “你们怎么不喊我啊,还要去明理堂念书的啊!”傅安瑜意识到自己起晚了,赶紧从床上条了起来,朝着霜华修竹喊到。   “季大人早就派人来传了话,说是今日他有事情,不能来了,告假一天。”霜华走到衣柜边,拿了一身衣裳出来,“您这段时间估计累坏了,奴婢和修竹就没喊您,想着让您多睡会儿,好好休息休息。”   伺候着傅安瑜穿衣,才继续开口说到:“而且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就算公主赶过去,也早就结束了。”   原来是这样的吗?傅安瑜原本还想今天在明理堂能见到季景霄呢,当时离京的时候太着急了,也没能和他去道个别就走了。   既然明理堂见不到,那出去雾隐楼吃点东西总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傅安瑜就坐到妆台前,打扮了起来。   这段时间太累了,眼睛下面都是一片青黑,脸色也差了不少,得傅些粉遮一遮才好。   收拾完了,去寿康宫和太后说了一声,就迅速的出了宫,往雾隐楼去了。   小二引着傅安瑜去了三楼的一间雅间,伺候好了茶水,就行了礼下去了。   傅安瑜在雅间里坐下了,才想起来,万一季景霄现在不在雾隐楼,自己可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总不能去问掌柜的,说你们家老板在吗?   这么一想,傅安瑜顿时就抿起了嘴,耷拉着一张脸。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公主怎么看起来不开心的样子,可是雾隐楼的小二伺候的不好?”   作者:抱歉,今天有点晚了。不过今天这章有点甜呐,大家看得开心呀! 第31章   傅安瑜转头就看见了刚进屋正在关门的人,一时有些激动, 直接起身朝他跑了过去:“先生!”   季景霄站在那儿, 看着傅安瑜满脸笑意地朝自己跑过来,也笑着等着她跑进自己的怀里, 只是没有想到,两人还剩下一步的距离的时候, 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已经脸红得不得了的霜华修竹两个人说到:“你们先出去。”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 不过还是遵从了傅安瑜的命令, 红着脸行了礼, 就小跑着出去了。   见两个人出去了,门也关上了, 傅安瑜才继续笑着扑进了季景霄的怀里。   傅安瑜把头埋在季景霄的胸口,闷闷的开口:“先生今天怎么告假了啊, 我还想着能见你呢。”   “微臣想着, 公主应当是有些累了, 想让公主休息一日, 看来公主也不是很累啊,这就跑出宫来了。”季景霄勾着唇角, 手上把玩着傅安瑜背后的发丝,略带笑意地说。   “之前离京的时候太急了,都没来得及和先生道个别,如今回来了,就想见见先生。”   季景霄想起来早上见到傅泽时虚弱的样子, 有些担心同行的傅安瑜,开口问到:“今早上朝的时候,瞧着太子殿下还是有些虚弱的样子,公主的身体可好?”   “我还行,挺好的,睡了一觉就缓过来了。”傅安瑜冷笑一声,坐到了桌前,才道,“哥哥这叫活该!之前在寺下镇的时候,许姐姐给了哥哥一荷包的话梅,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吃一个,我自己去镇上的店里买了些,结果哥哥把许姐姐给的藏起来了不吃,就来吃我的!”   “许姐姐?”季景霄跟着坐到了傅安瑜的边上。   “哥哥的心上人,好像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这么一说,季景霄就知道这个“许姐姐”是谁了,原来回京的路上还遇到许千言了,怪不得他要把那一荷包的话梅藏起来了:“他心上人给的,当然要好好珍藏了,公主也不要怪太子殿下了,殿下他两年多没见心上人了,也挺可怜的。”   “哈哈哈。”没想到季景霄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好吧,看在哥哥这么久没见心上人的份上,我就不怪他了。”   季景霄想起来这段日子查到的消息,对傅安瑜嘱咐了一句:“对了,这段日子,公主就留在宫里,不要出来了,要是施家那位大小姐来找你,也不要见,躲着点。”   “施家?”傅安瑜蹙着眉,“是不是真的是施家……”   “是。”季景霄抓起傅安瑜的一只手,轻轻捏几根手指玩着,“荣国公此人,居功自傲。他的确是于江山有功,可却老眼昏花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陛下这一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太过重用他,一直冷着他,他大概是心急了,所以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后宫笼络帝心,可又不甘于后妃之位,看中了皇后这个位子,就派人去……”   “就派人去杀了我娘,这样皇后之位就空出来了,他的女儿就可以坐上皇后之位,他的身份就更加贵重了是吧。”傅安瑜冷笑了一声,“哼,可惜他没想到我娘早死了。那这件事情,施梦华知道吗?”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季景霄发现傅安瑜的左手虎口之上有一颗小小的痣,觉得十分可爱,一直拿指头点着,“她倒是真喜欢陛下,不过是喜欢陛下这个人还是陛下的身份就不得而知了。前两年的时候,陛下无意中救过她一次,陛下虽然年纪比她大上许多,可陛下的确长得不差,估计当时就看上了,后来想要嫁给陛下,不过陛下拒绝了,倒也没有往外说出去,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这段时间傅泽时和傅安瑜两个人带着人马离京,而季景霄就在京城忙着查这件事情。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季景霄查出来了。   这件事情禀报给皇帝之后,皇帝气得不行,冷静下来之后,想着不能轻率,想要一次性彻底的将荣国公拉下马,还得再多些罪证。   所以季景霄又继续去查了,幸好这位荣国公本身就不是什么干净的好鸟,黑着呢。没多久就查出来了,什么收受贿赂、排除异己、纵容家中下人欺压百姓,一下子就查出来一系列的罪民,并且全部罪证确凿。   其实开始的时候皇帝对荣国公的所作所为已经有所察觉,但念在他对江山有功的份上,也就没有动他,只是一直冷着他,希望他能有所反省。   却没有想到,荣国公的心已经如此大,盯上了皇后之位,还不惜为此去刺杀皇后,虽说皇后早就已经去世了,可这举动,实在是令皇帝寒心。   而且这段时间,皇帝的冷待已经让荣国公很焦心了,可能他也发现有人在调查他,所以有些急切了。   但也不知道荣国公是怎么想的,好像觉得自己女儿成了皇帝的人,自己就不会有事了,干的那些事情也就没关系了。   所以施梦华这些日子几乎日日都进宫,去寿康宫陪着太后,只是说是陪伴太后,可这心却是在皇帝身上。   皇帝有一次去看太后的时候,恰好施梦华也在,那一双大眼睛就含情脉脉的朝皇帝看。   皇帝也不是个傻的,明白了施梦华的意思之后,就暂时不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皇宫之内,施梦华怎么可能有机会随意走动,皇帝不往寿康宫过去,她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倒是太后瞧出了些什么,原还想着皇帝身边有个人照顾也是好的,况且瞧着这个施家姑娘也温温柔柔的,应当是个好姑娘。可皇帝把事情原委说了之后,太后就瞧着施梦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开玩笑,婆媳两个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两个人这么多年相互扶持着的感情,自然是深厚。这个儿媳温柔善良,孝顺婆婆,与丈夫夫妻恩爱,还给自己生了孙子孙女,怎么瞧怎么好。   此后,太后就一直对外称病,拒了所有人想到寿康宫来的人。   “奶奶倒是聪明,躲了个清净。”傅安瑜听到这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荣国公估计没想到,最后会死在自己女儿的眼神上面,那个施梦华看我父皇的眼神啊,真的是情意绵绵啊,我就是想看不见都不行,毕竟我不是个瞎子啊。”   季景霄看着傅安瑜的笑模样,突然就没有忍住心中的念想,开了口:“阿瑜,我想娶你了。”   想每天都看见她,每天都能看见她的笑脸。   傅安瑜的笑声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季景霄的眼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是个瞎子,傅安瑜自然看得出来季景霄眼中的情意,浓烈而深切。   傅安瑜知道季景霄喜欢自己,但很少看见他如此热切的而直白的眼神,心里砰砰砰地跳个不停,让人无法忽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季景霄看着傅安瑜的眼神,虽然她没有明说,可也明白了她的回答,尽力敛了面上的失落,淡淡地说到。   “先生……”傅安瑜有些不忍看见他脸上的失落,虽然一直觉得他是驸马的好人选,也很喜欢他,可刚才突然听到这话,还是有些被吓到了,其实主要还是心中的羞涩,“先生,你让我想一想,我,我明天再与你说吧。”   说完,傅安瑜就起身往外走了。   外面的霜华和修竹两个见着自家公主突然从雅间里面出来了,脸上的神色还有些奇怪,连忙惊慌地开了口:“公主,怎么了?”   “没事,别乱想。”   季景霄站在雅间的窗口,看着傅安瑜离去的背影,突然笑了一声,觉得甚是悲凉。   ……   傅安瑜躺在床上,在脑子里细细设想了一下,将来和季景霄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日子。   应该会很开心的吧?毕竟自己每次看见他都很开心,和他呆在一起也很开心。   好像对于和季景霄一起生活的日子有些期待。   想着想着,傅安瑜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之间,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传来:明天要好好打扮去见先生,然后告诉他自己的回答。   第二天一早,当傅安瑜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霜华进来传了消息:“公主,季大人让人过来传了话,说是今日有事,告假一日。”   满腔的热血,顿时被一盆凉水当头扑下。   转过天去,季景霄依然告了假。   只是这天朝上倒是传来了好消息:季景霄参了荣国公一本,罪名是派人刺杀太后、先皇后、公主,收受贿赂、排除异己、纵容家中下人欺压百姓等等。   皇帝听闻,对此表示十分痛心,然后将此事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   傅安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心的不得了,可开心完了之后,就又郁闷起来了。   季景霄是在忙着荣国公的事情,才一直告假的吗?还是那天自己说要想想,让他伤心了? 第32章   傅安瑜坐在桌边,听着霜华进来说了今日季先生告假这件事情, 手指在桌上不住的敲着。   一连十天, 季景霄都命人来告了假。   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告的假。   一天两天, 一次两次,傅安瑜还能接受, 但这一连十天,大约就是在躲着自己了。   可傅安瑜不明白, 这有什么好躲的呢, 说好了第二天告诉他自己答应不答应, 怎么就消失了呢。   不光明理堂教傅安瑜念书一事告了假,连朝堂之上也已经告了好些日子的假了。   傅安瑜坐在书案前练了一会儿字, 可惜心浮气躁,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好写。   停了笔, 想了想, 还是决定去庆宁宫走一趟, 再去问问自家哥哥关于季先生的情况。   月引斋到庆宁宫之间的这段路, 今天好像特别短,走了没一会儿的功夫, 就到了。   傅安瑜小声嘟囔了一句:“今天路怎么这么短,这么快就到了啊。”   后面的霜华修竹两个微微喘着气,互相对视了一眼,这哪里是路短,分明就是公主你自己走得太快了好吗?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走得这么快。   “哥哥, 季先生这两天可有什么消息了?”傅安瑜见到坐在院子里看书的傅泽时,开口就问到。   傅泽时听到声音,挥了挥手让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轻斥了一句:“大庭广众的,你给我注意些。”   “好好好,我注意,那你告诉我季先生这些日子到底去哪里了好不好?”   傅泽时嘴里的话才吐出来一个字,就被傅安瑜噎了回去。   “我前两天来问你,你就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今天要是还不知道,我就,我就去找千言姐姐,说你的坏话!”傅安瑜在一旁威胁到,“然后把千言姐姐送你的那些话梅,都给你吃了。”   猜得真准,傅泽时原本想说的就是“不知道”这三个字。   为了那些话梅的安全,傅泽时话到嘴边,还是改了说法:“父皇有事,派季景霄出了趟京城,鬼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所以我前两天来问你,你就是在骗我。”傅安瑜得出了结论,起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折回身来盯着傅泽时说了一句,“你等着吧,不定你的话梅就坏了,长白毛了。”   说完,就潇洒的转身走了。   傅泽时看着自家妹妹离开的背影,默默从怀里掏出了许千言送的那些话梅来,捏了一颗放进嘴里,感受着这话梅的酸意,心下暗道:才不会坏呢。   “殿下,您吩咐的药材补品之类的东西,都已经备好了,可以准备出发了。”吉祥从远处走到傅泽时身边,恭敬地说。   听着这话,傅泽时把手上的话梅重新放好了,就开口说到:“行,那出宫吧。”   马车缓缓而行,一路从皇宫到了季府大门口。   进了季家大门,傅泽时先去和季景霄的父亲季何远打了个招呼,说了两句,才去了季景霄的秋暝居。   一进秋暝居,就是一股子浓浓的药味飘散出来,直熏得人眼睛疼。   书海正端着一个空药碗从房里出来,就看见了走进来的一行人,忙上前行了礼:“太子殿下。”   “嗯。”傅泽时看了看书海手里空了的药碗,开口问到,“你家主子今日怎么样了?”   “太医说我们家少爷恢复的不错,伤口也在恢复着,就是少爷这些天一直都没有什么精神,蔫蔫的,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书海叹了一口气。   听书海这么一说,傅泽时顿时来了兴致:“就你家主子那个性子,还能有蔫的时候,这可得去瞧瞧。”   说着,就往季景霄的屋子走了过去,推开门就进去了。   屋子里的药味比院子里要浓重的多,傅泽时抬手扇了扇,往里走了走,就看见了一个透着一股子病弱之气的男子靠坐在榻上翻着一本书。   “你还真是嫌命长,这次受了这么重的伤,都不肯在床上好好休息。”傅泽时冷冷的开了口。   “殿下来了?今天微臣就不起来行礼了。”   “你可省省吧,好好歇着。”傅泽时见他这副语气,知道他心情不好着。   季景霄没抬头,继续翻着自己的手上的书,“书海应该跟殿下说了,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我恢复的不错,殿下就不必忧心我的伤势了。”   “哼,我不忧心,我有什么好忧心的,忧心的人在宫里,没出来呢。”   听了这话,季景霄心中微动,开口状似随意的问了一句:“谁啊?”   “还能是谁啊,不就是那个被你勾了心的我的妹妹,华安公主啊。”傅泽时坐到了榻边,冷冷地说了一句。   傅泽时想起来自家妹妹这些日子一次两次往自己的庆宁宫跑,而且每次都是问季景霄的下落,心里就无比憋屈。   就季景霄如今这副虚弱到一指头就能推倒的模样,傅泽时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是把这口气往肚子里咽了。   “殿下没跟她说我受伤这件事情吧。”季景霄抬眼看向季景霄。   “我才不会浪费这口舌呢,你想多了。”傅泽时看了看他身上的几处伤口,才道,“这次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厉害,还能把你伤成这副样子,真是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几个啊。”   之前荣国公一家倒台,季景霄发现荣国公好像一直与一伙人暗中有联系。   而且这些人一直在盯着荣国公。   季景霄发现了这伙盯梢的人,来不及叫上人手,就追了上去。   不过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还是受了不少伤,只是对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对方五个人,死了四个,还有剩下的那一个,也已经是半死不活的了。   如今那个半死不活的,正被人严加看管着,疗伤救命呢。   “在查了。过些日子应该就会有消息的。”季景霄盯着傅泽时纠正到,“我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没有被怎么样,对方五个人,四死一伤,才比较惨一些。”   “行吧,我瞧着你精神挺好的,那我就先走了。对了,吉祥说给你准备了一些药材,交给书海了。”傅泽起身掸了掸衣摆说到。   “殿下慢走。”   季景霄靠在塌上,勾着唇角。   原还想着傅安瑜要是动摇了心思,得想些法子才好,可是如今看来,并不需要。   *****   第二日一早,季景霄就起床上了朝。   书海拦不住,只能心惊胆跳的跟在自家少爷身后。   皇帝和傅泽时看见季景霄上朝,倒是很惊讶,原以为他还要再养些日子才会上朝,没想到今日就来了。   今日朝上没什么事情,很快就散了朝。   皇帝留傅泽时,问了问他伤的情况,又赐了一推药材,才让他下去了。   季景霄从皇帝那儿离开之后,就去找了书海,拿了教课的书册之类的东西,就往明理堂去了。   伤口有些微微的犯疼,不过不算严重,只是季景霄能感觉到自己额上应该已经满是汗水了,而且估计自己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   进了明理堂,里面伺候的小太监瞧见了季景霄的样子,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忙问到:“季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奴才去请太医来给您瞧一瞧可好?”   “不必了,就是有些累,不碍事的,你去月引斋请公主过来上课吧。”季景霄温声道。   见着小太监下去了,季景霄才往里边走去,心中暗暗满意着自己这一副憔悴的不得了的样子。   月引斋里,霜华得了消息,忙走进屋子与傅安瑜说了:“主子,季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您去明理堂。”   “明理堂?”昨天不是说被自家父皇派出京城办事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季大人已经在明理堂了。”   “行。”   随意收拾了一番,傅安瑜就带着人往明理堂去了。   已经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之前那股子盛装打扮的心思早就没了,反正自己打不打扮都很好看。   进了明理堂,才远远瞧见季景霄,傅安瑜就感觉闻到了一股子的药味。   “季先生。”   “公主。”   “听说先生这些日子出京办事去了,一路上可还顺利?”   季景霄扬着一张苍白的脸,朝着傅安瑜笑道:“多谢公主挂心,这一路上倒是还好,也不过就是遇上了几个杀手,问题不大。”   “杀手?”听到这两个字,傅安瑜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些不好的感觉蔓延起来。   抬头朝季景霄看去,才突然发现他面色苍白的不得了,额上也都是汗意,整个人都是憔悴的气息。   傅安瑜有些心慌,忙问到:“先生,你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不太好啊。”   “没事,公主放心,就是受了一些小伤。”   话音才落,季景霄整个人就微微一晃。   傅安瑜忙上前扶住了季景霄:“先生!”   季景霄一副痛苦的不得了,却又尽力忍住,努力扯开嘴角,朝傅安瑜笑了一下,想让她安心的样子。   这副样子,傅安瑜见了怎么可能安的下心来,扶着季景霄坐了下来。   联想到之前闻到的隐隐的药味,还有季先生说的杀手,小伤,想来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   “伤没好,可我好久没见公主了,就进宫来了。”季景霄在傅安瑜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好像从耳朵,一路飘进了心里,傅安瑜一瞬间心疼、喜悦都漫出来了。   作者:明天是六一哦,季景霄和傅安瑜已经有安排了,你们呢? 第33章   “那天那把剑刺向我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 还没有等到公主的回答呢, 若是就这么死了,大概是死也不会瞑目吧。”季景霄伸手握住了傅安瑜的手, 轻声道。   季景霄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可傅安瑜却是觉得,这声音温柔又缠绵, 一直缠到了自己的心上, 满是心疼。   傅安瑜听着他虚弱的声音, 有些忧心道:“先生身上的伤可还好,我去给你叫个太医来瞧瞧吧。”   “不用, 就是有些累着了,我缓缓就好。”季景霄一把拉住了欲起身朝外走的人, “公主之前说, 第二日会告诉我答案, 是我失约了, 今日公主能不能把答案告诉我。”   话音才落,季景霄就重重地咳嗽了起来。   傅安瑜忙上前伸手轻拍着季景霄的后背, 手上传来他咳嗽时的震动,还有透过几层衣料传出来的温热,笑着开了口:“好。”   想要装弱引得傅安瑜的心软,所以季景霄咳嗽的声音很响,可那一个“好”字, 还是穿过了重重声响,第一时间钻进了他的耳朵里。   季景霄停下了咳嗽,转身朝傅安瑜的眼睛看去,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是你答应了我的,以后都不可以反悔了。”   傅安瑜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季景霄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   因着担心季景霄的身体,傅安瑜说什么都不上课了,一个劲地催着他回去休养。   季景霄拗不过她,也不愿她太过担心,也就顺了她的意。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季景霄当然知道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快了,不过这件事情不能让傅安瑜知道就是了。   让明理堂的小太监伺候着季景霄出宫了,傅安瑜也起身出了明理堂,往寿康宫去了。   “奶奶。”   “诶,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太后见着傅安瑜这个时候过来,倒是有些讶异,“快,过来坐一会儿。”   “我来您还不欢迎我啊,不欢迎我可走了。”傅安瑜朝着太后玩笑了一句,说着就转了身。   “回来回来,欢迎欢迎,可欢迎了。”太后拉着傅安瑜的手,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道,“你啊,越来越皮了。”   傅安瑜朝着太后“嘿嘿”笑了两声,拿起宫女上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小口,暖了暖身子。   偷偷从茶盏里抬眼朝太后瞄去,两人的视线接触到的一瞬间,傅安瑜立刻便收回了眼神,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太后一瞧见傅安瑜的眼神,就知道有事情。要不然是闯了祸,要不然就是有事相求。   端起茶盏,拿盖子撇着茶叶,闲闲地瞅了傅安瑜一眼,才道:“说吧,你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傅安瑜索性把事情摊开了直说了:“就是,我想嫁人了。”   这话一说,把太后吓得手上的茶盏都不稳了,把茶盏放到了花几之上,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水,才开口:“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啊,就是季先生,您不是也觉得他挺好的嘛。”   太后一边把沾上了许多茶水的帕子放到了花几上,一边朝着傅安瑜说到:“你跟你姑姑俩人是不是商量好的啊,昨天她才过来跟我说了她看上冯卫了,你今天就过来跟我说你想嫁人了。”   傅安瑜没想到,昨天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忙问到:“姑姑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昨天突然跑来和我说,她瞧上冯卫了,来问问我同意不同意,若是同意,就请我给赐个婚。”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这段时间,姑姑和冯卫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让姑姑也起了心思。   “你姑姑这件事情一会儿再说,你先给我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就……”太后皱着眉看着傅安瑜。   “您不是一直觉得季先生人很好吗,我也觉得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突然觉得可以了。”傅安瑜随口说着,当然不敢跟自家奶奶说实情,总不能说我们俩做了不少逾矩的实情,然后觉得不错,今天他问我答应不答应,我就答应了。   若是真的这么说,非得把老太太气着了。   “行吧,我知道了。这两天我去问问你爹,听说这个季景霄是你爹看着长起来的,你爹应该是了解的。”   “那既然您这么说,我可就当您同意了啊!”傅安瑜听出来自家奶奶的语气之中没有反对的意思,知道这事儿应当是可以了,开心的晃着自家奶奶的胳膊。   傅安瑜不知道,这个时候御书房之内,季景霄正跪在自家皇帝爹面前,承受着一个父亲的怒火。   皇帝觉得自己真的是看走了眼,就是看中了季景霄的温和守礼,才让他去负责教授自家小公主,结果,结果……   这还真的是应了那句引狼入室啊!   “陛下息怒,臣知道自己辜负了陛下,只是公主殿下实在太过美好,臣一介凡夫俗子,便动了凡心。”   皇帝听了这话,抬手就把手上拿着的笔朝着季景霄扔了过去。   皇帝的准头极好,而季景霄也没有想着要躲闪,那沾满了黑墨的笔便到了季景霄的身上,染了一身的墨。   多年习武,皇帝手上的力气自是不小,扔的时候也没有收力,季景霄自然是被打的身形不稳,便跪着摔在了地上。   对于季景霄今日过来同自己说,想要求娶自家的小公主一事,皇帝满心的复杂。   其实本就有想让季景霄做了这驸马的想法,所以才让他去教授傅安瑜,可这事情真发生了,皇帝心里就不痛快了,即便从前觉得季景霄十分优秀,可以配上自家小公主。   季景霄敢到自己面前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皇帝又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他虽然为人温和儒雅,可却是个有胆有识的人,从不扭捏,这么多年看着,自是十分欣赏他的心性。   皇帝欣赏于季景霄的敢说,可却又对他的敢说十分生气。   平时再欣赏,瞧着再顺眼,这个时候也都没用了,只剩下生气了。   “你给朕滚,朕现在不想看见你,滚回去。”皇帝看着依旧跪着的季景霄,怎么瞧怎么不顺眼。   季景霄朝着皇帝叩了首,才开口:“臣倾慕公主已久,定真心相待,决不负公主。”   话落,便行了礼,起身朝外走去。   皇帝抬眼看了看季景霄有些虚浮的脚步,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怕是自己那一笔扔出去,给他扔出了什么好歹来。   可转念又一想,该!   书海远远就瞧见自家少爷从宫里出来了,可近了才发现他衣上斑驳的墨渍,忙道:“少爷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一身的墨啊?”   “没事。”季景霄笑着看了看自己衣袍上的黑墨,笑着说到,语气里毫不在意。   书海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自家少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最是爱干净的人了,往常衣服上溅上个泥点子,碰上个什么脏东西,都耷拉着一张脸,恨不得立时便换了才好,今个儿怎么又突然不在意了,还笑得这么开心,明明这么大一滩的墨渍。   皇帝自己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气也散得差不多了,想了想,就起身往太后的寿康宫去了。   “母后,刚才有人向儿子求娶阿瑜,这人是儿子看着长大的,觉得他无论品行,还是才能,或者是家世,都配得上阿瑜。”皇帝丧着一张脸与太后说到。   太后很是惊讶:“哦?有人想要求娶阿瑜?谁啊?”   “就是季景霄,当初去溪云村接你们回京的那个,现在还是阿瑜的先生,负责教她念书。”   “季景霄?”太后笑了笑,“我原还想着,让一个姑娘家与家中长辈开口,这男子也不是个有担当的,不料他与你说了。”   皇帝听了这话,脑子一转,也就明白了里面的意思:“母后的意思是,阿瑜同您说过这件事?”   “嗯,就是方才,她过来同我说,想嫁人了,就是这个季景霄。”   原来不光是季景霄看上了自家小公主,自家小公主也看上了季景霄,这下子,皇帝就更憋闷了。   ……   一段时间的功夫,傅安瑜的案上又积起了一叠帖子。   京中各府女眷若是办了宴,照例都会往傅安瑜这里送一份帖子,无论心里是不是真的想她去赴宴,但总归面上的礼要达到。   若是想傅安瑜去,便写得真诚些,若是不愿傅安瑜去,只是走个过场,便写得敷衍客套一些。   写完了今日的字,傅安瑜瞧见了案上的那一叠帖子,反正也是闲来无事,索性坐在那儿翻看了起来。   翻着翻着,就瞧见了一张兵部尚书家的帖子。   兵部尚书,不就是季先生家府上嘛,仔细瞧了瞧帖子上写得东西,说是季夫人瞧着府上的茶花开得正好,欲宴请各府女眷过府一同观赏。   想了想,傅安瑜觉得该走这一趟,毕竟是季景霄的母亲,去瞧瞧也好,了解一下,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作者:各位大朋友,小朋友,儿童节快乐呀! 第34章   因着季景霄的身体到底还没有好透,傅安瑜就坚持让他在府中休养着, 做主停了这些日子的课, 所以傅安瑜打算去参加季府的茶花宴一事,也没办法和他说了。   当傅安瑜踏进季府的大门的时候, 心里有些莫名的感觉涌了出来,这是季先生的家啊。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见到季先生, 想来应该是不行的,今天的宴席, 季夫人请的都是京中各府的夫人小姐, 照季先生的性子, 估计是恪守着礼仪,躲得远远的了。   众人对于傅安瑜的到来, 都是十分惊讶。   自从傅安瑜回到京城之后,这么多人给她递了帖子, 却只去参加过孟家的宴席, 还是因着与孟溪亭交好的缘故。自那次参加孟家的桂花宴之后, 便再没有参加过谁家的宴席了。   今日, 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季家的宴席之上了。   众人心中思绪万千,可惜傅安瑜都不知道。   傅安瑜觉得风吹到身上有些冷, 拢了拢披风,跟着前面领路的侍女往季府里面走。   这一路上各府的女眷倒是见得不少,傅安瑜瞧着她们一个个都是精心装扮了的样子,心想着,这位季家夫人大概在京城女眷之中的名声还不错。   一路曲折, 便到了季夫人宴客的花厅。   季夫人刘氏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华安公主来了,很是诧异,当初也只是往宫里照例送了张帖子罢了,没想到她会来。但今天人都来了,还是要招待的,毕竟对方是公主殿下。   “臣妇参见公主殿下。”刘氏以及屋里的几位夫人见到跟着侍女进来的傅安瑜,忙起身见过了。   “起来吧。”傅安瑜笑着让几人起身,“听闻府上的茶花都开得甚好,茶花喜温暖,怕寒冷,京城倒是少有人种植茶花,在京城种植茶花,想来夫人应当付出了不少的心血。”   刘氏笑着对傅安瑜说到:“公主谬赞了,我整日在府中,也没有什么事情,闲来无事就爱侍弄侍弄这些花草,公主今日愿意来季府,是我们季府的荣幸,还望公主不要嫌弃府上简陋,招待不周才好。”   “做客人的,哪里有嫌弃主家的道理,夫人您说笑了。”   与主家打了招呼之后,傅安瑜跟在季家的侍女之后,往已经准备好了的茶花园而去。   这茶花园,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座小花园,一盆一盆的茶花沿着小路,错落的摆放在两旁。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天正冷,不过这些茶花却是开得甚好,颜色各异,大朵大朵的花毫不吝啬的绽放在枝头。   傅安瑜对于这花的品种不怎么清楚,只知道这些花开起来甚是好看。   园子里除了这些花儿,还有不少正当年的姑娘,三三两两结着伴的在院子里逛着,看看园里的这些茶花。   远远地瞧着,这园子里边,花美人美,倒是十分的养眼。   走得有些累了,傅安瑜往亭子走去,想坐下歇歇脚。   原本在亭子里呆着的几个姑娘见着傅安瑜来了,忙上前行了礼,也不好离开,一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着。   没聊了多一会儿,季夫人刘氏与几位夫人就往这边过来了。夫人们来了,各家的姑娘也纷纷上前走到自己的母亲身旁了。   傅安瑜就没上去凑这个热闹,依旧呆在亭子里。   不知道那边的夫人们聊到了什么,傅安瑜突然听见她们说到了“季公子”三个字。   傅安瑜记得整个京城只有季景霄一家姓季,且那说话之人乃是对着这季夫人所说的,因此这“季公子”三个字,指的应当就是季景霄了。   听到了有人谈起了季景霄,傅安瑜心中微动,偷偷伸长了耳朵,想要知道她们都聊了他一些什么东西。   倒是没有听到什么东西,可却是看出来了一些有趣的来。   几位夫人聊到季景霄的时候,后面跟着的这些姑娘里面,有好几个脸上都开始莫名的脸红娇羞起来。   傅安瑜一直都知道季景霄在京城里的名声很好,家世好,性格好,模样好,还受自家皇帝爹看重,将来的前途也好,有不少小姑娘看上他,但是对此却一直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今天可算是见着了。   这么一看,傅安瑜突然反应过来,季夫人今天这一场茶花宴,会不会就是为了给季景霄挑选妻子而办的?   毕竟季景霄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了,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怪不得这些夫人来,都带着自家姑娘,姑娘们一个一个也都精心装扮了。   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了,这满园的茶花看着也有些刺眼了。   修竹有些内急,跟傅安瑜说了一声,就找了个小丫鬟带了路。   等修竹解决完了出来之后,小丫鬟不见了,站着的人变成了一个小厮,背对着自己站着。   这种地方,修竹自然是害怕,瞧着那人背对着自己,就想要偷偷溜走,只是溜出去没两步,就被那人发现,被抓住了手腕子。   修竹本来胆子就小,这下子愈发的害怕了,本能的就打算喊出声来呼救,不过声音还没有发出来,就被捂住了嘴巴。   这下子,修竹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原来是书海。   书海是季景霄身边的人,修竹自然是认识的,不过也没说过几句话。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突然见到了书海,修竹自然是吓了一大跳的。   华安公主走进季府大门的时候,季景霄就知道了。   季景霄不想傅安瑜与刘氏过多接触,就吩咐了书海传了话。   书海也很无奈啊,自家公子要让自己过来给公主传话,还不能被人发现。公主身边的其他人都跟在公主身边,呆在茶花园里,到处都是季府伺候的下人在,所以只能找这个出来方便落了单的修竹了。   把那个小丫鬟支走了,一脸尴尬地站在外面等着修竹,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却差点就溜走了。   拉住了修竹的手腕,又捂住了修竹的嘴,红着耳朵说到:“那个,我家公子请公主殿下不必在季府多呆,以免浪费了公主殿下的时间,还有,公子说请公主一会儿在雾隐楼一叙。”   说完了,书海就放开了修竹,然后低声道:“我说完了,你回公主殿下的身边去吧。”   修竹得了自由,瞪了一眼书海,想了想,还是上前狠狠踩了他一脚,才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一脚踩得还挺重,书海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要碎了,见修竹已经跑得没影了,也回了秋暝居给自家公子复命去了。   幸好修竹记得来时的路,很快就找到了茶花园,回到了傅安瑜的身边。   将书海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了傅安瑜,就面无表情的站到了一旁,不再说话。   不必在季府多呆,以免浪费了时间?   傅安瑜有些不明白季景霄话里的意思,皱着眉头思索着。   霜华在傅安瑜的耳边低声解释了一句:“京中传言这位季夫人为人贤淑,不过这位季夫人并不是季大人的生母,或许季大人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说的。”   傅安瑜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季夫人并不是季景霄的生母,想了想,或许里面有些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隐情在吧。   既然季景霄都派人来传了话了,傅安瑜也就不再多留,找了个借口,就离了季府往雾隐楼去了。   到了雾隐楼,就有小二迎了上来,领着傅安瑜直接上了三层的一个雅间。   这个雅间,就是季景霄在雾隐楼办事的地方,不会有人来这个雅间,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雅间里面是雾隐楼的背后老板。   小二领着傅安瑜到了雅间门口,就止了步不再往里走了。   傅安瑜看了看身后的霜华修竹青叶,还有一群侍女,让小二再给她们开了个雅间,就进了屋。   推门进了屋,就看见了半倚在美人塌之上的季景霄。   “先生为什么说让我不必在季府多留啊?”   季景霄冷笑了一声才道:“一群女人说一些相互恭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有这功夫,来陪陪我不好吗?”   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那些人好像也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一直都是在相互恭维。   “可是这些宴会,好像都是这样的啊。”傅安瑜拿了一个凳子,坐到了美人塌边上,才开口对季景霄揶揄道,“我今日才知道,先生在京中的姑娘家里面有多受欢迎啊。”   “怎么说?”季景霄放下了手里的书,朝傅安瑜反问到。   “那些姑娘家听到几位夫人聊到先生,就满面的脸红与娇羞,一个个都是精心装扮了的。”傅安瑜笑了笑,“说不定,这场茶花宴都是为了先生举办的呢?”   季景霄笑了一声,伸手捏了捏傅安瑜脸颊上的肉,才道:“京中太冷了,茶花喜欢温暖的地方,所以茶花通常在京中都是长不好的,这位季夫人喜爱茶花,这几年花了大功夫在这上面,终于让她在京中养成了,且都长势不错,花开得也好,今日这茶花宴,单纯是为了向京中的各家女眷炫耀她的茶花的。”   傅安瑜注意到了季景霄对他的这位嫡母的称呼,是“季夫人”,心中对两人的关系也就多少明白了一些,不敢说什么,怕触到他的伤心处,就笑着说道:“那那些夫人都不看满园的茶花,只与季夫人聊先生,她岂不是就白费了这一番功夫了。”   “她大概心里要气死了吧。”季景霄想了想刘氏心里气得要死,可面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样子,就忍不住的开心。   看了看傅安瑜一脸小心翼翼的样子,季景霄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东西了,拉过她的手在手里把玩着:“她不是我生母,我们之间的关系的确不好,嗯,应该是势如水火。”   作者:以后的更新时间定在每天晚上9点-12点之间,可能会有不定时双更掉落哟。 第35章   “一个继室,还生下了一个儿子, 与前头先夫人所出的嫡子, 怎么可能关系融洽?”季景霄摸着傅安瑜左手虎口上的那颗痣,淡淡的说到。   虽然季景霄没有说, 可傅安瑜知道,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   以前在溪云村的时候, 听说过镇上有户人家就是这样的,前头的夫人去了, 留下一个不过几岁的男孩, 男主人又娶了一个继室, 那个继室很快就生了一个男孩,前头的那个男孩子的日子也就越过越艰难了, 而男主人因着做生意的缘故,常年在外奔波, 所以根本不知道家中的事情。   家中不过小有薄产, 都会生出这种事情来, 一旦牵扯到了更多的金钱、权力, 想来会更加的可怕。   傅安瑜不敢深思,只能紧紧握住了季景霄的手, 轻声道了一句:“没事的,都过去了,先生如今已经年岁渐长,她欺负不到先生了,若是她还来欺负先生, 我就帮先生欺负回去。”   季景霄没想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来,心里有些暖意,笑着道:“放心,她欺负不到我身上来。将来我们成婚了,我也不会让她来欺负你的,你只要快活过日子就好了。”   其实傅安瑜对这件事情倒是没什么担心,若是以后刘氏敢欺负到自己身上,自己一个公主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住自己的公主府就好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后路。   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的话,傅安瑜就带了一些自家奶奶爱吃的咸口小酥饼回了宫。   皇帝虽然十分舍不得女儿嫁人,但也知道女儿终归是要嫁人的,留也留不住的。况且季景霄如今也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皇帝知道京中不少人家都盯着他,想要让他做乘龙快婿。   所以皇帝跑去了皇陵,在皇后的墓前诉了一夜的苦之后,就下了赐婚的旨意。   这道旨意下得突然,京中众人都没有想到。   而季府之中,季何远早就被皇帝找过谈了话,所以没什么惊讶。可刘氏就不一样了,刘氏一直致力于给季景霄找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妻子,谁料到突降一道圣旨,季景霄就变成了当朝驸马爷。   刘氏虽然觉得华安公主是个乡下来的野丫头,粗鄙不堪,也上不得台面,心中看她不起,可也清楚的知道,人家再粗鄙,如今也是当朝的公主了,有了尊贵的身份。   原还打算着给季景霄找一个能够拖他后腿的妻子,让他家宅不宁,可如今倒好,皇帝的圣旨一下,这华安公主,定然于他大大的有利啊。   季景霄原本就与皇帝太子关系好,到时候娶了华安公主,成了一家人,定然更是好了。   气得刘氏在屋里摔了一套汝窑的瓷器,发现被砸的瓷器是汝窑的之后,就更生气了。   对于刘氏房里发生的一切,季景霄自然是不知道的。   季景霄接了圣旨之后,就美滋滋的回了自己的秋暝居,开了一坛子的好酒来庆贺了一番。   终于了了心中的一桩心事,季景霄可是开心的不得了,夜里睡得也是格外的香甜。   之后几天,季景霄与华安公主的这桩婚事,都是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街头的百姓,还是大院里的女眷,或者是官场上的朝臣。   不知何时,京中开始有人传言,说是华安公主看上了季景霄,但是季景霄眼光甚高,并未同意,华安公主以皇权压人,让皇帝赐了婚,季景霄也就不得不点了头。   傅安瑜坐在屋子里,靠着火盆取暖,听到这些传言之后,笑得合不拢嘴。   “这些话传的,我好像是那强抢民女的恶霸,季先生好像是那个美貌却无权无势的女子。”傅安瑜笑着拍了拍手,才转头问到,“我看起来就这么凶狠可怕吗?”   “没有,公主看起来很好看。”修竹嘴甜的赞美了一句。   霜华怕自家公主想多了,开口安慰了几句:“公主不必往心里去,深宅大院里的那些女眷,每日无事可干,闲得很,嚼嚼舌根子才能打发一些时间,聊以度日。”   “放心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傅安瑜拿火钳子拨了拨埋在火堆里的几个白薯,瞧着差不多了,就夹了出来,“这些人这些话还没有这几个白薯重要呢。”   听傅安瑜这么一说,霜华才放下心来。   “公主,这个好吃吗?瞧着黑黢黢的。”修竹有些怀疑,不相信这脏脏的一团能入口。   “我跟你保证,这个可好吃了,冷得不行的冬天,吃一口这个,可暖和了。”傅安瑜挑了一个小的,在两个手里来回扔着。   等没那么烫了,才把焦黑的皮撕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微黄,还冒着热气的肉来,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修竹闻着飘出来的香甜味道,看着自家公主吃得开心,也探出手去拿了一个吃了起来。   等那软糯微干的瓤入了口,修竹才觉出美味来,眯着眼就开心的吃完了。   “就跟你说我不会骗你吧。”傅安瑜看了看被染黑了双手,伸手往修竹脸颊上抹了一道,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公主都是快嫁人的人了,还这般爱玩闹。”霜华拿了帕子帮修竹擦了脸上的黑印子,才笑着与傅安瑜说了一句。   傅安瑜拿了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黑灰才道:“好了,不跟你们玩了,帮我梳妆打扮一下,一会儿得出宫见先生呢。”   如今两人已经被赐了婚,平日里出去一道走走,也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傅安瑜得了太后的首肯,便约了季景霄一起去城外的清泉寺走走。   约好了在山脚下碰面,所以马车到了山脚,傅安瑜就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就看见在不远处站着的季景霄,突然有些害羞,傅安瑜微微低下了头。   这算是两个人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一起出来,傅安瑜虽然性子洒脱,但到底是个女孩子,见到未婚夫风度翩翩的朝自己走来,多少还是有些羞涩。   季景霄走到傅安瑜面前,伸手把刚才折的那朵梅花递给了她:“方才瞧着路边的一颗梅花,含苞待放的,煞是好看,就折了一朵。”   傅安瑜接过了那一朵花苞,轻声道了谢,两人就慢慢往山上的清凉寺走去。   过两日便是腊八了,清凉寺每年都有熬腊八粥分发给京中众人的活动。   所以这个时候去清凉寺,能见到的僧人不多,大多都在忙活腊八粥的事宜。   寺里的香客也不多,大冷天的,也没那么多人愿意出来往山上走一遭。   倒也正好,寺里清净的很,两个人一路悠闲的逛着。   “这清凉寺名叫清凉,便是因为寺庙建于山上,掩在树林之间,每每到了夏日,寺里便会比城里凉爽不少,有不少人夏日里爱来这小住两日,一为礼佛,二为纳凉。”季景霄给傅安瑜讲着这清凉寺名字的原由。   “这取名字的人真有趣,那若是这寺建在一个热得不得了的地方,岂不是可以叫火炉寺了?”傅安瑜拢了拢袖口,笑着问了一句。   “有可能,说不定真的有一座寺庙名叫火炉寺也未可知。”   季景霄瞧着傅安瑜冷得有些泛红的鼻头,伸手捂了上去,想给她暖暖。   傅安瑜突然感觉脸上多了一只手,垂眸一看,才发现季景霄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原本冰凉的鼻子,现在有了阵阵的暖意涌了上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傅安瑜脸上的那只手。   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不是看天就是看地,装着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山里夏天的时候凉快,可冬日里也着实是冷得不行。”傅安瑜拉下了季景霄的手,嘴边冒着白气说了一句。   “冷吗?冷得话那就下山吧,以后多的是机会上来瞧。”季景霄伸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傅安瑜的身上,朗声说到。   一股独属于季景霄的味道,满满的裹住了傅安瑜,一瞬间就让傅安瑜暖和了不少。   季景霄比傅安瑜要高出不少,所以他的披风在傅安瑜的身上,也长了不少,直拖到了地上。   傅安瑜身上现在有两件披风了,伸手攥紧了才转头看向拖到地上的披风,小声道:“拖地了。”   “没事,回去洗洗就行了。下山吧,小心一会儿冻坏了。”季景霄对那件披风不甚在意,只怕山上太冷,呆久了傅安瑜会着了凉。   时间还早,傅安瑜不想这么早回宫,两人就决定去雾隐楼坐下说一会儿话,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马车一路慢行,到了雾隐楼门口。   季景霄从自己的马上下来,就走到了马车旁,将傅安瑜扶了下来。   大庭广众之下,季景霄也没有蒙着自己的脸,自然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   季景霄扶着一位姑娘下马车,这件事情一下子就入了不少人的眼里。   他这人素来是个翩翩公子,但却从不与女子过多亲近,向来礼数周全,如今却亲扶女子下马车,面上还满是温柔的笑意。   虽然那姑娘戴上了帏帽,可身上的衣服首饰,身后跟着的丫鬟侍卫,都显示出这女子身份的不俗来。   且如今皇帝已经给季景霄和华安公主赐了婚,季景霄也不可能与别的女子有过多的接触,况且他也不是这种人。   仔细认了认那女子身后的几个丫鬟,很快就有人认出来那是华安公主身边的人了。   这下子,事情就明了了。   季景霄与华安公主一道出现,且面带笑意的扶华安公主下了马车,还有说有笑的,一点都不像流言里说的那样。   两人没有管这些人的目光,跟着小二径直上了楼梯,准备去三楼的雅间。   只是走到二楼的时候,楼梯边上的的隔间里传出了两名男子的一段对话。   “这季景霄平日里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如今还不是为了前程娶了华安公主那个乡野村姑。”   “王兄,你这话说的,说不定是那位华安公主貌美心善,季景霄心仪她呢?”   话落,就是一阵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第36章   二楼是隔间,门口只有一片布帘子隔着, 说话声音若是大声一些, 便能传出来。   这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倒是不算太大,可也没有刻意压低, 加上傅安瑜耳朵素来尖得很,所以听得很清楚。   这些日子京中的流言, 傅安瑜听了不少,不过一直都是当作是笑话在听, 从没有往心里去过, 可现在听到了, 傅安瑜突然就生了气,想让这两个人闭上那张臭嘴。取下了帏帽, 缓步走到那个隔间外,听着里面出啊出来的各种议论。   霜华非常有眼力的上前一把掀开了那布帘子。隔间里外一下子就没了相隔, 里外看得分明。   隔间里面的两个人看到外面站着的人, 顿时就闭上嘴没了声响。   傅安瑜朝着两人扬起一个艳丽的笑, 然后才开了口:“继续说啊, 刚才不是说得很开心嘛,现在怎么就哑巴了呢。”   两个人说着坏话, 谁想被人听见了,还被人找上门来,这下子都不再开口了。   也没想到找上门来的是一女子,两人不过是依附家中庇荫的纨绔,没见过华安公主, 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自己口中的那个乡野村姑。   原本被人发现了自己背后说人闲话,还是有些羞耻的,可发现对方不过一个女子,便恼怒了起来。   其中一个身量精瘦的男子皱着眉对傅安瑜道:“你这小女子,大庭广众之下,也不知道戴上帏帽,简直是不知羞耻!”   “我不戴帏帽就是不知羞耻了?我便是不戴你也没本事奈我何。”傅安瑜依旧笑着,“倒是你们两个,看这一身装扮,瞧着也是富贵人家出来,不缺吃穿的人,怎么家里没钱给你们请个先生,学不会说点人话是吧?还是说吃了蒜才出的门,嘴巴怎么这么臭。”   满脸横肉的男子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对傅安瑜骂道:“嘿,你这个小女子还没完没了了是吧,我们好男不跟女斗,不与你计较,你倒好,蹬鼻子上脸了,本少爷想说什么说什么,你给老子滚远点。”   青叶朝身后挥了挥手,就走上来四个侍卫,三两下就把两个满嘴不干不净的人给按住了。   而两人的那些随从,根本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傅安瑜的侍卫打趴了。   场面有些混乱,傅安瑜怕伤到自己,所以站远了一些才道:“我蹬鼻子上脸?看来你们俩是不知道我是谁了。”   满脸横肉的男子即使被压制在了地上,嘴里也没闲着:“老子管你是谁,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是谁的儿子!你有本事弄死我,不然一定叫你生不如死!”   傅安瑜听着这些骂骂咧咧的话,登时就皱起了眉。   侍卫见状,立时就给了他一脚:“老实点,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   那侍卫是练武之人,一脚下去,自然是重得很。   满脸横肉的男子这下子就不敢再乱说话,只是嘴里依然没闲着,又哀嚎了起来。   边上那个精瘦的男子见着这些侍卫,还有这女子身上的衣裳,还有这毫不怕事的样子,也猜到这人应该是个有背景的人,这背景还是十分深厚的那种。   “不知这位小姐是谁家的千金,今天是我们兄弟俩唐突了,我们给姑娘赔礼道歉。”精瘦男子知道这大概是个惹不起的人,连忙讨好道。   有侍女从一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了傅安瑜的身后。   “我管你们是谁的儿子,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傅安瑜慢慢坐了下来,没接他的话,只是对着两个人说道:“我原本以为,嚼舌根子这种事情,是女人才会做的,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还是我见识的太少了,原来男人嚼起舌根来也是不遑多让啊。”   这时候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人,瞧着这架势,知道这两人是难以脱身了。不少人心中都觉着这两个人运气实在太差,京中说华安公主与季景霄的闲话的人多了去了,偏他们倒霉被正主碰上了。   傅安瑜挺直了腰杆坐在那儿,而季景霄就一直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向傅安瑜。   众人看着季景霄面上的温柔笑意,回想了一下方才他扶着华安公主的样子,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是被迫的。   傅安瑜瞧着那个横肉男子面上依旧愤愤,便道:“你是不是觉得此事与我无关,我闲得慌才上来横插这一脚?”   面上的两人表情各异,傅安瑜瞧了瞧便笑着开了口:“对了一部分,第一个原因就是本公主太闲了,至于这第二个原因嘛,实在是你们两个人运气太差了,偏赶上本公主今日出宫,偏赶上本公主进了这雾隐楼。这满京城里说本公主坏话,编排本公主瞎话的认多了去了,就你们俩被本公主遇上了。”   话落,两个人的脸顿时就煞白了起来。   看了看两人煞白的脸,又拿余光瞟了瞟周围看戏的人,冷笑一声说到:“便是再瞧不上本公主,也把你的不服气给本公主憋在心里。若是有胆子说出来,最好别怕被本公主知道,有那个胆子再开那个口。”   众人都在看戏,其实挺安静的,傅安瑜这一句话,立时就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有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而地上两个人虽然没有见过,可却知道这整个京城就只有两位公主。一位是三十几岁的山陶公主,还有一位十几岁的华安公主。   京城这个地方,天子脚下,自然是没有人敢冒充公主,瞧着这女子的容貌,怎么看也不像是三十几岁的人,瞧着就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这么一想,就知道这人乃是当朝天子独女,华安公主,两人方才话中的主角之一。   两个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傅安瑜瞧着就知道两人已经明白了,正想继续说话,迎面就吹来了一阵冷风,吹得傅安瑜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傅安瑜的位子正好面对着隔间里的窗子,这窗子突然被风吹开了,这阵风正好迎面朝着傅安瑜吹了过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季景霄就快步上前走到了傅安瑜面前,撑起披风,用后背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   傅安瑜坐着那儿,抬头看着一脸温柔的季景霄,朝他笑了起来。   吹过来的风很冷,可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边上的人看见季景霄冲到华安公主面前为她挡风,都惊了。   季景霄虽然素来温柔,但从来不会与女子有过多的接触,永远都恪守着礼节。今日季景霄先是扶华安公主下马车,后是为华安公主挡风,怎么可能会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是被迫的呢。   反应过来之后,修竹连忙跑到窗边打算将窗给合上,只是有人先了一步关上了窗。   修竹转头一看,那人原是书海,想起来那日的羞窘,狠狠瞪了他一眼,就转身跑开了。   其实修竹瞪得那一眼没什么杀伤力,反倒是可爱的紧,书海笑着看向修竹跑开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窗子关上了,也就没有风吹进来了。   季景霄对傅安瑜轻声说了一句:“继续。”说完,就站到了她身旁。   傅安瑜平日里都呆在宫里,且男女有别,那两个人不认得,可季景霄,两个人自然是认得的,两人最是瞧不上季景霄了,总觉得他心高气傲的。   这下可好,在背后说了两个人的闲话,两个人就都听到了。   这运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差了。登时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逞这口舌之快了。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这三个字。   “公主,公主,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再也不敢了,公主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公主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我们吧。”   季景霄看着两个人跪地不住求饶的模样,皱起了眉肃声说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错能改也算得上一桩美谈,错了便是错了,这般求饶的模样,实在有损男儿颜面。”   “你们若是说一句‘那话就是我说的’,认下了,我还能夸你们有一分胆色,可惜你们两个,不过是靠着家中福荫,只知吃喝玩乐的富家少爷罢了,连纨绔都称不上,纨绔还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像你们两个这样的,迟早给家中带去灾祸。”傅安瑜理了理身上的披风,对着两人说到。   不想继续在这两个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精力了,傅安瑜对着几个侍卫吩咐道:“问问这两个是哪家的公子,送回去,将他们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的与他们父亲说了。子不教,父之过,这两个人就让他们的父亲操心去吧。”   说完,就转身走了,走出两步,又折身朝两人说了一句:“家中父母若是身体还好的话,不如再要一个吧,好好教养,便是年纪小些,也比你们两个要好。”   话落,就不再管这些人,与季景霄一同往三楼走去。   到了三楼的雅间里,傅安瑜解下了披风,才开口嫌弃道:“这都是什么人啊,一点本事都没有,也敢来嘲笑先生,长这么大是只长了个子没长脑子吗?”   “不要气了,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当的。”季景霄接过傅安瑜解下来的披风,“其实他们说的话里面,有一句倒是对的。”   “?”傅安瑜回想了一下那两人说的话,没有哪句话是人话啊。   “华安公主貌美心善,季景霄心仪她。”季景霄抱了拳,笑着朝傅安瑜作了一揖,“华安公主貌美心善,季景霄心仪公主已久了。”   “先生今天是吃了蜜糖才出门的吗?”傅安瑜被季景霄这突然的情话羞到了,朝着他微嗔着说到。   作者:“家中父母身体好的话,再要一个。”这个哏出自相声。 第37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了个眼, 就到了年关。   这是相聚之后, 一家人一起过的第一个团圆年。   太后不愿意团圆饭的时候边上还有那么多人,所以屏退了左右, 就只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这么一个好时候, 大家难免都喝了些酒,最后都喝得醉醺醺的了。   皇帝的酒量十分不错, 只不过有了几分醉意, 最后自己往御书房去了。陶云的酒量倒是不错, 不过没喝几杯,最后被太后留在寿康宫歇下了, 两人也有一段时日没怎么见过面了,太后自是要留她多住上两日才肯放人出宫。   至于傅安瑜和傅泽时兄妹两个人, 拜别了长辈之后, 就相伴着一起往月引斋而去。   傅安瑜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轻声说到:“过年了, 等到开了春,进了四月里, 千言姐姐是不是就该回京了?”   “对,四月里她就该回来了。”傅泽时也抬头看了看月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哥哥开心吗?”   “开心啊。”   “等哥哥把千言姐姐娶回来,咱们家里就又多了一个人了。”傅安瑜想了想那时的场面,有些期待。   傅泽时听了这话, 没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天上的月亮。   傅安瑜在一旁看着自家哥哥这副相思的模样,偷偷捂嘴笑了起来,看起来他应当是非常喜欢千言姐姐了。   倒也难得见到自家哥哥露出这种情绪来。   从前在溪云村的时候,傅安瑜一家是外来之人,年里至多不过拿上些东西去给几家关系好的邻居拜个年,其余都是关上大门,自己几个人过。   而皇帝和傅泽时两人都是军中出来的,之前大业未成的时候,两人大多都是和军中将士,或者麾下幕僚一道。   如今一家人团聚了,也不过就是一家人聚在了一起,比往年多了几个人罢了。   也没有什么需要拜访的亲戚,也没有什么需要招待的客人,十分清净的就过完了这个年。   转过了年去,傅安瑜继续跟着季景霄在明理堂念书,三不五时也出宫找季景霄、陶云或者孟溪亭玩一玩之外,就是期待着四月份的到来。   四月份,许千言的三年孝期就满了,也就要回京来了。   人与人之间看重眼缘,那日在寺下镇不过见了一次,甚至没有能说上几句话,但傅安瑜对这位未来嫂嫂总是有些莫名的喜欢。   傅泽时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傅安瑜瞧得出来,他心里的开心与紧张。   有时候两人话说着说着,傅泽时就出了神。傅安瑜总是在想,自家哥哥见下属见朝臣的时候总不会也是这副模样吧。   日子一天一天转,终于到了许千言回京这一日。   傅泽时早就探得了消息,许千言回京的方式,到达的大概时间,都知道了,也准备好了去接人,可惜临了被皇帝叫去议事了。   这时候,傅安瑜就毛遂自荐,去码头迎接自己的未来嫂嫂了。   傅泽时也没有办法,自己脱不开身,也就只好让自己的妹妹代劳了。   怕耽搁时间,傅安瑜立刻就动身出发去了京城的码头上。   四月里入了春,本已经转了暖,可或许是码头边上靠近水的缘故,还是凉得很。   冷风吹得傅安瑜缩回了马车里,只掀了帘子往外看去。   等不了多久,远处便来了一艘船,那船在码头停下了之后,便打船上下来了一位姑娘,身后也跟了几个侍女。   傅安瑜仔细瞧了瞧,认出了来人就是许千言,连忙下了马车迎了上去。   “千言姐姐!”   许千言下了船,正等着自家的马车,就听见远处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抬头朝那看去,只见一个美貌的女子朝自己跑来。   瞧着那人有些眼熟,可许千言却实在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对方了。   傅安瑜看着许千言有些困惑的眼神,笑着解释了一番:“千言姐姐,我是傅安瑜啊,我今日是替哥哥来接你的。哥哥原本想要来接你的,可惜被父皇叫去议事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这时候总该帮哥哥一把,就来接姐姐了。”   那日在寺下镇见面之时,傅安瑜为了方便,乃是一副男子打扮,今日相见,着了女子衣裙,又傅粉施朱,倒是让许千言一时没有认出来。   现在认出来了,许千言忙行了礼,才道:“原来是公主,我眼拙得很,竟然没认出公主来。”   “没事没事,我那日男子装扮,今日是女子装束,认不出来也是正常。”傅安瑜笑着朝许千言说到,“哥哥原本想要来接你的,可惜突然被父皇叫去商议事情了,我这个做妹妹的,这时候总该帮哥哥一把,就来接姐姐了。”   许千言没想到事情是这样的,微微红了脸:“有劳公主走这一趟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傅安瑜凉飕飕的,赶紧朝许千言说到:“好了,码头边上怪冷的,咱们上马车说话吧,我送姐姐回府。”   许千言也不多做推辞,便跟着傅安瑜一起上了马车。   “姐姐瞧着一点也不像在水上漂了多日的人,看着精神倒是挺好的。我与哥哥那日回了京之后,可是缓了好些日子才恢复了些精神来。”傅安瑜瞧着许千言面色红润,不过有些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罢了。   “大概是我不晕船吧。”   许千言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往外头瞧了瞧,只觉京城热闹得不得了,不过却是陌生得很。   三年前在京城不过停留了几日的功夫,许千言便护送着父亲的灵柩回了老家安葬。   时隔三年回来,京城依旧陌生,不过幸好京城里还有熟悉的人在。   “镇国公府一直都有人打理着,我前几日去瞧了,里面料理的很好。”傅安瑜卡出来许千言脸上的神色有些落寞,便道,“那以后就是姐姐的家了,若是姐姐欢迎,我会常去叨扰的。”   当初皇帝的大业只差最后一脚的时候,两军交战,打得不可开交。许千言的父亲为皇帝挡了一箭,救下了皇帝,只是自己却没救回来。   皇帝没被那一箭夺了性命,最后还打下了江山,登基为帝。   局势稳定之后,皇帝追封了许千言的父亲为镇国公,又封许千言为南野县主。   之后还没来得及选出一座合适的宅邸为镇国公府,许千言就扶着父亲的灵柩回了老家安葬。   几个月之后,皇帝才千挑万选出了一座府邸,作为镇国公府,又派了人手进去照料,只等着三年后许千言回京,便能进镇国公府。   皇帝与镇国公相交多年,最后镇国公还以身挡箭救了皇帝一命,留下来的独女,皇帝自然不可能苛待。   收起了落寞的心绪,许千言对傅安瑜道:“好,我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若是公主愿意,我定然是欢迎的。”   马车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府,傅安瑜在马车里对许千言道:“虽说千言姐姐不晕船,可奔波了这么多日子,总是累的,今日我就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好好休息休息,太后让我与姐姐说,宫里过两日去也没事,身体最是要紧。”   “好。”   嘱咐下人们好好照顾许千言,傅安瑜就先回了宫,将今日的事情,都与自家哥哥说了,就回月引斋休息去了。   *****   第二日下午,傅安瑜正坐在书案边练字呢,就听见霜华进来禀报了,说是许千言进了宫,此时正在太后的寿康宫呢。   傅安瑜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寿康宫过去了。   只是进了寿康宫,就看见了自家哥哥身边的吉祥站在门外。   太子殿下的动作倒是够快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过来了。   进了屋行了礼之后,傅安瑜才走到许千言身边道:“千言姐姐怎么不多休息一下,昨日下午才到的京城,现在就进了宫来了。”   “我没事,睡过一觉,就精神了,多谢公主挂心了。”   “行吧,姐姐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傅安瑜转头就对傅泽时揶揄道,“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闲,这个时候跑到寿康宫来了?”   傅泽时瞥了一眼傅安瑜,淡淡的说到:“今日是挺闲的。”   “……”这话倒是把傅安瑜噎到了。   许千言在一旁默默低下了头。   太后微笑着把一切都默默看在了眼里。   三人在寿康宫又坐了一会儿,直到太后说自己有些乏了,三个人才从寿康宫出来了。   一同走在路上,三个人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傅安瑜知道自己此时就是个碍事的,所以也不讨人嫌,与许千言约好了三日后一起去城外的清凉寺游玩,就一溜烟走了。   傅泽时欣慰于自家妹妹的识趣,转身笑着对许千言说了一句:“你终于回来了。”   “殿下同我说了,在京城等我,我自然要来赴约的。”许千言笑眯了眼睛,朝着傅泽时道,“镇国公府我院子是出自殿下之手吧。”   “你看出来了?”   昨日进了自己的院子,许千言一眼就看出来了,整个院子就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的,院子里种满了花草树木,全是自己喜欢的,屋子里面也是自己最喜欢的简单的摆放。   除了傅泽时,许千言真的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人能这般了解自己。   “多谢殿下。”   两个人在宫道上慢慢走着,时间也好像慢了起来。   作者:多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多年磨剑,终到出鞘之日。各位加油! 第38章   在不久的将来,许千言会成为自己的嫂嫂, 会成为一家人, 所以傅安瑜想两人能够关系和睦些,相处相处, 多了解一下也是好的。   所以傅安瑜与许千言约定了去城外清凉寺游玩一事。   清凉寺的风景不错,还能在寺中拜个佛吃顿素斋, 附近的梨花坡近来也花开正好,到时候也能往那儿走一趟瞧上一瞧。   临出宫前, 傅安瑜先往傅泽时那儿走了一趟, 不为别的, 就为了去显摆一下自己要去见许千言了。   抽不出空闲来,且男女有别的傅泽时最后冷着脸把傅安瑜赶出了宫。   看着自家哥哥气急败坏, 可却不能发火的模样,傅安瑜登时就笑眯了眼。   不再多留, 傅安瑜就坐上马车往清凉寺去了。   傅安瑜下了马车, 就看见许千言已经在山脚的亭子里等着了。   “公主。”许千言看见傅安瑜的身影, 起身上前迎了迎, 行了礼道。   “千言姐姐不必多礼。”傅安瑜将许千言扶了起来才笑着说到,“走吧, 咱们上山去,边走边说。”   说着,两人就带上人一道往山上去了。   山道上是用青砖铺成了台阶,缝隙间长出来不少绿苔与小草。而山道两旁都是抬头望不到顶的大树,绿意盎然的。   反正也不着急赶路, 两个人索性就走走停停,一路晃悠悠的往山上走。   傅安瑜看着许千言温温柔柔的模样,突然说到:“姐姐这性子,一点儿都不像是武将家中出来的,倒像是读书人家里的小姐。”   “那公主以为武将家的姑娘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许千言转头对着傅安瑜问到。   “身上多少有些功夫,性子不拘小节一些,反正就不是温柔的这种。”傅安瑜皱眉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别的武将家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可我是觉得,是个人就有自己的脾气秉性,都说武将粗鲁,可太子殿下也是军中出身,虽然面色冷了些,可怎么也谈不上粗鲁,赞他一句‘儒将’也不为过。”话说到这,许千言才反应过来拿太子来说好像不太好,,可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我觉得姐姐说的对。”傅安瑜揶揄的朝许千言笑了笑。   其实许千言和孟溪亭给傅安瑜的感觉有些相像,都是那种温温柔柔的姑娘。可现在,傅安瑜觉得这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孟溪亭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温柔知礼,端庄大方,完全挑不出她任何毛病来,可她实在是太大家闺秀了,人们觉得大家闺秀应该是怎么样的,孟溪亭就是怎么样的。倒也不是说她这样有多不好,只是少了些鲜活的气息。   但许千言就有些不一样了,她也一样的温柔知礼,端庄大方,可傅安瑜方才见她说起傅泽时的时候,眼睛里那些藏不住的笑意,说完之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安地眨着的双眸,还有泛起红晕的两颊,都让傅安瑜觉得她不止端庄,还生动活泼了不少。   ……   在山上逛了许久,两人都有些累了,恰好也到了中午时分了,就先留在清凉寺用了些素斋,毕竟清凉寺的素斋也是十分有名的。   原本是打算用了斋饭之后休息一会儿,去附近的梨花坡看看,可斋饭还没用完,就开始下起了大雨。   曲生看了看窗外头如瓢泼般的大雨,有些忧心地说到:“这么大的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   许千言听闻,转头对着窗边的曲生说到:“急什么,该停了自然就会停的,把窗子关上了吧,小心一会儿风把雨吹进来。”   “若是一会儿雨停了,咱们就继续去梨花坡看梨花,只是这雨这么大,估计梨花被雨打落了不少。要是雨不停,咱们就在寺里看看雨景也好啊。”傅安瑜在一旁说到。   “好啊,这样也好。”许千言起身把窗边的曲生拉了回来,“你呀,就少操些心吧。”   外头下着雨,几个人就在屋里坐着。   傅安瑜倒是从许千言的嘴里知道了不少自家哥哥小时候的事情。   傅泽时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每日练武念书,等年岁大一些了之后,就开始跟着上战场,到后来慢慢慢慢的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少年将军,这之间的艰难与苦楚不会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但傅安瑜能听出来。   傅安瑜其实心里很感谢许千言的存在,感谢她能够一直陪在傅泽时的身边,无论是陪伴也好,或者是照顾也好。   大雨一直不停,梨花坡看来也是去不了了,只能等着雨小一些了好下山去。   可这雨却是越下越大,一直等到了申时末,雨还是大得不得了,依旧出不了屋子。   傅安瑜和许千言最后索性决定今夜宿在清凉寺,派人回皇宫还有镇国公府递了消息,就安心呆在屋子里了,毕竟不必出门了,也就不用操心这雨是大还是小的问题了。   半夜时分,傅安瑜突然听到外面远远的传来了喧闹声,里边还带着兵器相交的动静,连忙披了件衣裳拿了随身的匕首走到屋外。   “公主,有刺客上山,被我们的人发现了,此刻正在交手,但是还不知道对方是冲着谁来的。”一侍卫冲到傅安瑜面前禀到。   傅安瑜皱着眉问到:“对方人数有多少?”   “是我们的两倍多。”   “命人回城去五城兵马司叫人去,分出人手去边上的院子,一定要保护好县主。”   “是。”那侍卫领了命便狂奔着朝外去了。   傅安瑜看着那侍卫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黑夜的大雨之中,不住攥紧了手里的匕首。   “怎么会有刺客来?”霜华和修竹两个人原先旺盛的睡意此刻已经散得一干二净了。   “你们俩去找些利刃来防身,什么剪子果刀都行,万一对方是冲我们来的,你们要护住自己。”傅安瑜朝两人叮嘱到。   还想让两人去与寺里的僧人说一声,以防他们没发现有刺客上山之事,只是话还未出口,青叶就突然抽刀进入雨中与人缠斗起来了。   一共有五个黑衣蒙面人进了院子,他们进来就看见了屋檐下站着的傅安瑜,瞬间就朝傅安瑜冲了过来。   青叶挡住了两个,剩下三人握着刀剑就慢慢朝着傅安瑜过来了。   傅安瑜此时手上只有一把匕首,对方人又多,也不知后面还会不会还有黑衣人上来,不愿与对方正面缠斗,朝几人喊到:“谁派你们来的,若是为钱,我给你们十倍。”   几人恍若听不见傅安瑜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可知道我的身份,我乃当朝公主,若是你们真的伤了我,朝廷定会下海捕文书,天涯海角你们也是逃不掉的,可若是你们拿了我的钱,就能去快活过日子,我决不追究。”   说完,傅安瑜紧紧盯着几人的动作,看出不对,对方拔剑朝自己这边过来了,赶紧伸手用力将霜华和修竹两个人推到一边,就和两个人打了起来。   傅安瑜抹了其中一人的脖子,夺了对方的长剑握在手中。这些黑衣人的功夫不俗,干掉了对方一人,傅安瑜手臂也被砍了一刀,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鲜血四溅,霜华和修竹两人见此情形,顿时就尖叫了出来。   雨声、兵器相搏的声音,还有尖叫声一起在这个夜里出现。   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傅安瑜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不敢有丝毫放松,即使手臂上的伤口传来剧痛。   对方进了院子露了面,乃是一群黑衣蒙面之人,傅安瑜立时就爬上了院子里的大树,从树上翻出了院子,一路往外跑去。   傅安瑜这些年爬过的树太多了,动作无比迅速,一溜烟就没了身影。   黑衣人发现傅安瑜的动作,也就赶紧追了上去。   黑夜的大雨之中,傅安瑜根本无法分清楚方向,只能拼了命的往前跑去,希望能将这些黑衣人甩掉。   倒是庆幸这场雨够大,应该能冲刷掉一些痕迹。   傅安瑜发现自己跑到了一座小瀑布下的水塘边上。这个水塘傅安瑜有印象,那一日与季景霄一起在山上走的时候见过,水塘有些深度,里有不少大块的石头,大约能藏一下人。   从岸边下了水,往远处游了游,躲到了大石的后边,傅安瑜死死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咬着牙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来。   傅安瑜才躲好,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人呢?”   “分头找,她肯定跑不远的,主子说了,这次是死是活,都得有个交代。”   傅安瑜这下真的有些心慌了,听着这语气,看来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了。   对方这么多人,且功夫都不俗,怕是自己不好轻易脱身了。   自己带来的这么多侍卫此时都没有动静,要么出事了,要么是调虎离山,今夜大概难挨了。   也不知道明天的太阳什么时候来啊。   有一个黑衣人注意到了水塘,开始往这边过来。   傅安瑜捏紧了手里的匕首,随时准备好了动手。   那黑衣人快要到傅安瑜藏身的这块石头了,傅安瑜的心悬在嗓子眼里,这一动手,怕是就要没完没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盯上自己了,非得要见了自己的血不可。   突然,岸上传来一阵交锋的动静,有一群人出现,与黑衣人搏斗厮杀了起来。   傅安瑜隐隐觉得其中一个背影有些眼熟,像是季景霄。可那人手上功夫莫测,实在不像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季景霄。   季景霄的箭术自己是见过的,倒是十分不错,可其余的,傅安瑜却是从未见过。   一直认为季景霄是个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与眼前这个手上动作极其利索,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啊。   那人背后有一个黑衣人想要偷袭,可他有所察觉,反手一刀,就将人解决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回头,傅安瑜便认出了那人,果真是季景霄。   虽然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可其实不过几瞬之间罢了。   此刻也顾不得心中的那些疑问了,傅安瑜悄无声息的上前将水塘中的那人解决了,然后上岸加入了战斗。   傅安瑜终于对季景霄身上的功夫有了些直观的感受了。   这是傅安瑜从未见过的一个季景霄,或许这是世人都不曾见过的季景霄。   季景霄虽然带了人来,可人数并不多。黑衣人一轮一轮的朝季景霄杀去,可都没有什么用处,季景霄很快就将那些黑衣人解决了,且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平静无波。   等这些黑衣人终于全部都被解决了,傅安瑜才终于放下了心来,松开了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精神。   傅安瑜想与他说句话,可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来,觉得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只听到了恍若远方传来的一声声“阿瑜”。   很快,傅安瑜就彻底失去了知觉,倒在了地上。   作者:昨天出了一趟门,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就没上来请假,抱歉呀。 第39章   傅安瑜睁开眼,眼前就是自己在清凉寺那间禅房的床顶, 撑着手臂想要坐起来, 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胳膊上是受了伤了。   嗓子干得很, 想下床去倒杯水喝,却发现自己浑身酸软, 根本使不上力气。   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修竹听到了动静,立刻便惊醒了过来, 看见傅安瑜醒了, 忙跑到床前:“公主醒了, 现在感觉可还好?”   “想喝水。”开了口,傅安瑜才觉出来自己的嗓音沙哑的厉害。   修竹去倒了杯水回来递给傅安瑜, 看着她喝下去了,才说到:“公主昨夜受了伤, 还淋了雨, 有些发热, 不碍事, 手臂上的伤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将来难免会留下疤痕。等回了宫, 请太医再为您诊治一番,毕竟奴婢的医术浅薄。”   其实修竹心里很难受,她也是一个姑娘家,自然知道身上带疤,会给一个女子带来什么, 何况自家公主这般如玉的容颜,有了瑕疵,会有多难过。但没法子,这是事实,总归得让她知道实情。   一杯水入了喉咙,傅安瑜才觉得嗓子舒服些了。   听完了修竹的话,傅安瑜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叹了口气,才说到:“留疤就留疤吧,总归命还在。”   其实昨夜傅安瑜真的一度以为过不去了,要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毕竟当时只有自己一个人,对方人数众多,且功夫都不差劲,便是自己功夫再厉害,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能活着,傅安瑜就已经很知足了,一条疤算个什么,好歹这条命没丢啊。   修竹做好了自家公主听到实情之后可能会大哭崩溃等等各种状况的准备了,却没想到最后只等来了这么一句话,一时怔愣在了那里。   傅安瑜看着修竹这副傻模样,只淡淡说了一句:“命重要还是疤重要?”   说完,就不再管修竹了,拿没受伤的左手解开中衣,想要看看胳膊上的情况,不过只能看见伤口已经被包起来了,还能感觉到有一些痛意隐隐传来。   能解开中衣的结,可却系不回去了,只好让修竹帮了忙。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傅安瑜看着亮堂的屋子,开口问到。   “现在已经是未时了,公主睡了大半天了。”   “县主没事吧?”   “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昨日夜里一片慌乱,还是县主帮着给您包扎的伤口,县主倒是一点都不怵伤口和血。”修竹回忆起来昨夜的情形,语气之中隐隐有些钦佩。   昨夜那些刺客可是把众人吓得不轻,后来傅安瑜为了躲避这些刺客,还跑了出去,不见踪影,更是把众人吓坏了。   毕竟大家都是护卫傅安瑜的,若是傅安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也是落不着什么好下场。   最后傅安瑜被季景霄抱了回来,人晕了,身上还一片血迹,胳膊上还有伤口。   霜华和修竹赶紧把傅安瑜身上染了血还湿透了的衣裳换掉了。   霜华见不得那血肉翻飞的场景,见了就浑身发抖,昨夜厮杀的场景还没忘去,此时更是没办法帮忙了。青叶身上也受了伤,才包扎完了歇下,也没法子来帮忙。   翩翩这次出宫,傅安瑜只带了霜华修竹两个贴身宫女,青叶这一个女侍卫,余下的都是男侍卫。   修竹一个人实在是有些撑不下来,幸好许千言和丫鬟曲生过来搭了把手,连伤口都是许千言包扎的。   之后就是诊脉、开方子、配药、煎药,一大堆事情,直到天将亮了,许千言和曲生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歇下。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她受我连累,出了什么问题,这我可没办法跟哥哥交待了。”傅安瑜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事来,“我怎么回来的?”   “季大人将您抱回来的。”修竹如实答到。   季大人……季景霄……   傅安瑜终于想起来昨夜见到的那个从未见过的季景霄了,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想了想,还是先看一眼再说吧。   “修竹,帮我收拾一下,再给我穿个衣服,一会儿你去把季……季先生请过来。”   傅安瑜胳膊上还疼着,也就不愿意太过折腾了,只洗漱了一下,穿了衣裳就完了,头发也懒得弄了,就这么披散在肩上。   修竹出去喊人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傅安瑜一个人。   傅安瑜的脑子里一直在回想着昨夜有关于季景霄的每一个画面,他功夫高深且动手狠辣,自己定然是及不上他。   傅安瑜觉得自己昨夜才了解了真正的季景霄,他可能并不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他可能并不是世人所了解的那般。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就被推开了,季景霄进屋反手带上了门,朝傅安瑜的床走来。   “先生昨夜又救我一命。”傅安瑜朝着季景霄无奈的笑了笑,“先生昨夜怎么会突然出现?”   “因为我就在清凉寺,我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就赶过来了,只是到的时候你已经往后山跑去了。”季景霄捋了捋傅安瑜额边的头发,平静地说到。   傅安瑜有些惊讶:“先生昨夜在清凉寺?”   “我想离你近一些,就来了,有什么好惊讶的?”季景霄不甚在意,眼神往傅安瑜的胳膊望去,心疼的开口问到,“伤口还疼吗?”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想离我近一些,就来了?”傅安瑜没理他最后的问题,只反问到。   “你昨天晚上不就发现不对劲了,现在又来问什么呢?”季景霄看着傅安瑜的眼睛,平静的说到。   傅安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些慌乱。   “我的身手的确很好,不过我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在别人面前不曾表露过。至于我为什么在清凉寺,是因为我想你了,所以就来了。”季景霄俯身在傅安瑜的脸颊上落下了一吻,才继续说到,“世人都喜欢干净,温暖的一面,所以我就把自己的另一面藏起来了,阿瑜好像也喜欢干净温暖的我。”   “可先生不是个读书人吗?”   “我是一个读书人啊,我若不是个读书人,怎么能成为你的先生呢?可我手能握笔,不代表我不能提剑啊。你应该尽早接受,提笔写字的是我,提剑能与人厮杀的也是我,若是我提不了剑,你昨夜就死了。”   傅安瑜听了他的话,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问到:“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行踪?我那日只与先生告了假,但并未说我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季景霄轻轻笑了一声,才开口说到:“阿瑜虽没有说,可也没有刻意隐瞒,查到你的行踪很难吗?”   傅安瑜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喜欢的那个明媚温柔的少年,此时却一脸平静的告诉自己,明媚温柔的背后是阴暗与血腥。   “先生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先生,但我真的不喜欢。”   两个人都知道傅安瑜的“不喜欢”,指的是她不喜欢被查行踪这件事情。   可季景霄故意曲解了,只说:“阿瑜不喜欢我了吗?可是你答应我了,这辈子都不会反悔的。”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傅安瑜皱了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瑜知道你昨夜是怎么回来的吗?”季景霄突然转了话题,“阿瑜昨夜浑身都湿透了,你从水里出来的,你身上只有一身中衣,我脱了衣服,裹住了你,抱你回来的。”   傅安瑜突然觉得一阵冷意直往上涌:“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告诉你一下昨夜的情况。还有就是,我爱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但你也永远不能离开我。” 第40章   逃避这件事情虽然不是太好,不过却能让人忘记烦心事, 多少过些快活时光。   傅安瑜这些日子就一直在逃避。   这些日子念书这件事情停了, 不用每日去明理堂见季景霄,傅安瑜就心安理得的逃避起来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傅安瑜便把每天的时间都花在琢磨吃喝这两件事情上面了。   这日傅安瑜在月引斋的院子里躺着躺椅晒太阳,春日的太阳, 春日的微风,都让人舒服的不得了。   这美好的日子啊。   只是这份愉悦的心情, 到傅安瑜见到了芙蓉糕为止, 便停了。   傅安瑜这些日子都不往书案那边过去, 怕瞧见那边堆着的一张又一张照着季景霄的字写出来的字。后来索性让人把那些自己以前写的字都收了起来,免得见到了心烦。   可现在突然又见到了芙蓉糕, 被傅安瑜压在心底好些日子的季景霄,此刻就像决了堤的湖水一般, 汹涌而来。   “啊……”傅安瑜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哀嚎了一声。   那个该死的幕后主使, 要不是他, 自己也不会陷入险境,季景霄也就不用为了救自己而露了伪装, 自己也就不用发现,也就不必这么纠结难受了。   享了这么多的公主的好处,这身为公主的坏处,也实在不小啊。   当个公主,三番两次被人刺杀, 虽然最后都没事,可傅安瑜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怕了。   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幕后主使这般惦记自己这条命,傅安瑜怎么也不能如了对方的意。   所以傅安瑜想了一个最安全的办法,在抓到那个幕后之人之前,呆在皇宫里,死也不出这座皇城。   傅安瑜在宫外的时候,对方可以增派人手,使些计策来刺杀自己,可皇宫就没那么好弄了。   这座皇宫估计是对傅安瑜来说,最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公主,太子殿下派人来传话,说是庆宁宫里的杨梅树结了不少果子,请您过去尝尝鲜。”   傅安瑜听到“杨梅”这两个字,嘴巴里就开始泛起了酸意,牙也恍惚有些倒了,惦记这一口杨梅,立时便从躺椅上起了身。   到了庆宁宫,傅安瑜跟着宫人走到了那棵杨梅树所在院子,便瞧见深绿的叶间藏着一颗又一颗的红果子。   院子里没有傅泽时的身影,不过不远处的石桌上有个小碟子,碟子里有这么三颗杨梅。   傅安瑜倒是也没客气,端起碟子就把这几颗杨梅给吃了,这酸酸甜甜的滋味儿,倒是让人有些欲罢不能。   碟子里的吃完了,傅安瑜就瞄上了树上的,可那树有些高,自己受了伤不能爬树了,青叶还在月引斋养伤呢,现在也就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了。   “公主等等,奴婢去喊人过来给您摘些杨梅下来。”霜华朝傅安瑜说了一声,就转身往外走去了。   傅安瑜到石桌旁坐下了,又转头四处看了看,皱了皱眉:“这怎么没人啊,喊我过来,可自己却是不见踪影。”   “或许是太子殿下一时被事情绊住了,一会儿忙完了大概就会过来了。”修竹笑着道,“毕竟公主可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呀。”   “大概吧。”傅安瑜胳膊抵在石桌上撑着脑袋,随口应了一句,突然想起来今日那一盘芙蓉糕来,“修竹,最近不要拿芙蓉糕来了,我最近不想吃这个。”   “公主素日里不是最爱吃这芙蓉糕的吗?”   “对啊。”傅安瑜轻叹了一声,才继续说到,“不要问了,你照做就是了。”   “好,奴婢知道了。”   眼不见心不烦,不想心烦,就暂时不要看见与季景霄有关的任何东西吧。   傅安瑜突然听见院子门口有脚步声,以为是傅泽时来了,转头望去,却是季景霄,一声“哥哥”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先生为什么在这里?”   “来与太子殿下下一盘棋。”   傅安瑜冷着脸说了一句:“先生既然是来找太子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没有太子殿下在。”   季景霄轻笑了一声,才对傅安瑜说到:“嗯,庆宁宫太大了,迷路了。”   别说庆宁宫里宫女太监无数,不可能会迷路。就单说季景霄和傅泽时两个人的关系,就算是季景霄对庆宁宫没有十分的熟悉,但也绝不可能到迷路的程度。   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是季景霄随口找的借口。   突然出现的季景霄,还有一直不曾出现的傅泽时,想想两个人多年的交情,傅安瑜就猜出来今日之事是两个人串通好了的。   季景霄也没想过这个借口能骗过傅安瑜,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注意到了她手边的碟子里的那几颗果核,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杨梅树,就开口问到:“公主是想吃杨梅吗?”   说着,季景霄就撩起了衣摆,转身朝那棵杨梅树走了过去。   傅安瑜看着走到树下的季景霄,突然开口对修竹说到:“修竹,你先下去。”   “是。”修竹应了声便退下了。   季景霄背对着傅安瑜,听见了她的话,默默笑了起来,等修竹离开了之后,才脚上使了劲上了树。   蹲在树枝之上,季景霄朝着傅安瑜看了过去,只是两人的视线一接触到,她就移开了目光。   季景霄知道傅安瑜一直注视着自己,心里一个开心,直接摘了一整根树枝下来。   下了树,把树枝放到了石桌上,季景霄又放下了衣摆,才对着傅安瑜道:“为什么让修竹出去?”   “难不成先生觉得你爬树的样子很好看吗?”傅安瑜看着这比石桌还大的树枝,抬眼对景霄说到。   那棵杨梅树很粗壮,同时也很高,如果只是站在地上是够不着枝头上的杨梅的,季景霄想要摘,必定是要上树的。   季景霄带着那张翩翩公子的面具,总不好让人见着他上树的模样。   而且,若是上树,多少总会露出一些功夫的痕迹出来。   “阿瑜对我真好。”说着季景霄就坐到了傅安瑜边上的石凳上。   傅安瑜没理他,若两人如今没有婚约,自己才不会管他,他爬树是好看还是难看都与自己无关,只是到底是他的秘密,自己知道了,总得要保守一下,总不能让他因为给自己采杨梅而露出端倪来。   若真是这样,自己可就说不清楚了。   “说吧,先生今日来为的是什么事情?”傅安瑜揪了一片叶子在手里把玩着,“总不至于就是为了来上个树的吧。”   “这是祛除疤痕的。”季景霄拿出了一个瓷质的小罐子,放到了石桌上。   傅安瑜看了看季景霄,又看了看那个绘满了精致花纹的罐子,开口轻声说到:“先生是觉得太医院没有吗?”   “太医院有没有是太医院的事情,我给不给就是我的事情了,给你了我才能安心。”   拿起了那个罐子,放在手里把玩着:“哥哥知道先生真实的性情吗?”   话落,傅安瑜就自嘲的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况且先生还是哥哥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是我糊涂了。”   “阿瑜说对了,太子殿下的确知道。”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发现,先生是打算一直瞒下去,不告诉我吗?”   “有可能。”   其实傅安瑜心里很纠结,不能接受季景霄查自己的行踪,可那日若不是他查了自己的行踪,怕是就要命丧于清凉寺了。   “一个人为了生存,总得做出一些隐藏和改变,你那天晚上所见到的,是我活下来的原因,也是我的改变。”   说这句话的时候,季景霄仍然一如往常的微笑着,可是傅安瑜听了却是心下一惊。   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说出“活下来”这三个字。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傅安瑜知道,这可能是季景霄使的苦肉计,可还是忍不住的心疼。   “无论经历过什么,如今也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太过在意。”   既然季景霄不愿意说,傅安瑜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那一定不会是一段让人开心的经历,不开心的事情,想一次便又是一次不开心,那便不去想了吧。   人这辈子,最怕往回看,若是见着错过的事情要懊悔,见着伤心的事情要难过。还是应当要往前看才好。   “修竹!”傅安瑜突然朝外面喊了一声。   修竹就在院子外面的不远处,不近不远,不会打扰到两人,但若是里面叫了,也能听见及时进去。   才拦下叫人回来的霜华,修竹就听见了里面的喊声,赶紧跑了进去:“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把这些杨梅拿下去让人洗洗,别忘了用淡盐水泡一会儿。”   “是。”修竹应下,便举着一大把树枝出了院子。   “先生与我哥哥说了什么,让他同意帮你的?”傅安瑜看了看修竹举着一大把树枝的背影,才转头对季景霄问到。   “实话实说,我说了实话,他便同意了。”   “哦~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傅安瑜了然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一会儿,修竹就捧着一大碟子红彤彤的杨梅回来了。   傅安瑜从中挑挑拣拣的选了起来,同时有些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到:“先生喜欢吃这个杨梅吗?”   “酸牙,不喜欢。”   恰好此时正好挑出来了十颗,又红又大,一看就甜得很,傅安瑜把放在手掌之中的十颗杨梅递到了季景霄的手上:“那先生就把这十颗杨梅都吃了吧。”   季景霄有些不解,捧着一手的杨梅,疑惑的看着傅安瑜。   傅安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挑选:“先生查我的行踪,一直瞒着我,我心里不开心,先生把这些都吃了,我就将这页翻篇。当然了,若不是因为先生这次查我行踪,也救不了我,我估计得死在清凉寺的山上,所以我陪先生一起吃,我也吃十颗。吃完了,先生以后若是想知道我的行踪就来问我,不可以再查了,我也不会再提这件事情。”   “阿瑜的点子总是这么多,好,我答应。”   说着,季景霄就拿了一颗送进了嘴里。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清香的很,也甜得很,只是甜味过后,就泛起了酸味来。   等两个人把各自手里的十颗杨梅都吃完了,嘴里的牙也都差不多酸倒了,难受的紧。   看着季景霄一脸难受的表情,傅安瑜可算开心了,难得能见到他露出这般表情来。   笑完了,傅安瑜就站了起来,俯身在季景霄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道:“这是谢谢先生的救命之恩。”   说完,傅安瑜就拿起桌上剩下的杨梅,还有那个小瓷罐子,转身离开了院子。   季景霄看着傅安瑜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唇上柔软的感觉仿佛还在,耳边的酥麻也还没消退。   不禁笑了起来,然后捡起了石桌上方才从盘子里滚出来的一颗杨梅,随手放进了嘴里。   嘶,酸得厉害啊!   出了院子,傅安瑜把手里的一碟子杨梅交给了修竹,又吩咐到:“一会儿找人把里面那棵杨梅树的果子都给我摘了,一颗都不许留,拿回月引斋去,我要泡酒。”   吩咐完了,找了个人问清了傅泽时此时在哪儿,就朝那儿过去了。   傅泽时才批完了一份折子,吉祥就进来禀报说是华安公主来了。   倒是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聊完了,傅泽时放下手里的折子对吉祥吩咐道:“让公主进来。”   “是。”吉祥领了命便下去请华安公主了。   傅安瑜站在外面等着吉祥的通传,闲着没事做,就数了数碟子里杨梅的数目,一共十三颗,倒是巧了,和自己吃下去的数目一样呢。   亲兄妹,得公平公正啊。   吉祥出了屋,恭敬的对傅安瑜道:“公主,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傅安瑜从修竹手里接过了碟子,就进了屋:“哥哥请妹妹过来吃杨梅,自己却在书房批折子忙于政务,真是有些心疼呢。”   “这是怎么了?”听了傅安瑜的语气,傅泽时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没什么,就是吃着杨梅好吃,特地给哥哥送了些过来,总不能光妹妹一个人吃这新鲜的杨梅,哥哥却没得吃吧。”   说着,傅安瑜就走到傅泽时的书案前,把碟子放到了他跟前,拿了一颗递到他手上,眯着眼笑了起来说到:“哥哥尝尝啊。”   都递到手上了,傅泽时不好推辞,就放进嘴里吃了起来。   傅泽时其实挺喜欢吃杨梅的,自己宫里那棵杨梅树很合他的心意,到了结果的时候,每日里都能吃上几颗新鲜的杨梅,余下的还能让人拿去泡了酒。   可杨梅这东西,再喜欢,也架不住连着吃上个十几颗啊,傅泽时被自家妹妹盯着吃下了十几颗之后,牙都酸倒了,难受的不行。   傅安瑜看着自己哥哥可怜的模样,心疼的不得了,端起书案上的茶盏递到了傅泽时的跟前:“哥哥,喝口茶水清清嘴吧。”   这杯茶,傅泽时也拒不了,只能接过喝下了,只是喝完了之后,满嘴那要了命的滋味,真的是想骂人。   “看着哥哥吃上这新鲜杨梅了,妹妹我也就安心了,那妹妹我这就先走了,哥哥继续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朝傅泽时笑了笑,就利落转身走了。   留下傅泽时一个人为这满嘴酸倒了的牙而难受。   没过多一会儿,吉祥就皱着一张脸进来了,与傅泽时禀报到:“殿下,公主命人将那棵杨梅树上的果子都给摘了。”   听到“杨梅”这两个字,傅泽时就感觉自己牙更酸了。   “没事,让她采吧。”   傅泽时今年都不想再碰杨梅了,摘完了正好。   作者:杨梅大多长在南方,查了资料,发现北方好像不怎么常见,剧情需要,就不管了吧。 第41章   “陛下,微臣经过反复查证, 发现当初护送太后娘娘与公主殿下回京的路上, 第一次遇到的那群蒙面人,臣在施家发现并且后来打伤微臣的那群人, 以及之前在清凉寺夜袭公主殿下的这三拨人,背后其实是同一个人,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当初的万方原。”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万方原”这三个字了,如今猛然间又听到了, 倒是有些恍惚。   倒是站在一旁的傅泽时一脸不可置信地开口问到:“万方原?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是他!”   “殿下, 微臣刚查到的时候, 也不相信,特意去仔细查证了, 当年的那具尸体,不是万方原, 而万方原本人很有可能被他的残余势力救下了, 估计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   平常的富贵人家若是子孙不肖, 至多也不过是祸及满门罢了。可皇家却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不肖子孙若是九五至尊,那祸及的可就不止是一个家族了, 很有可能祸及天下。   前朝的情况就如同这般。   前朝的开国皇帝打下了一片江山,后面的几位皇帝也有能开疆拓土的,也有能安稳治世的。经过这些皇帝的努力,前朝进入了一个鼎盛的时期,国富民强、繁荣昌盛。只是俗话说的好, 十分红处便成了灰,后面连着几位皇帝都不是当皇帝的料,什么好高骛远、穷奢极欲、用人不善等等等等。   最后,百姓不堪忍受,开始了漫漫反抗路。   世道一连乱了十几年,到了最后,只剩下当今皇帝与这位万方原两方势力相抗衡了。   两个人都是穷苦人家出身,最后发展成为这满天下势力最大的两人,其实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可惜两人是敌对的关系,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系。   最后的赢家是当今的皇帝,都说斩草要除根,那么这敌人自然也不能放虎归山,所以最后万方原被抓了,他放了一把大火,把自己烧死在了火场里。   多年的对手,皇帝也不忍看万方原最后暴尸荒野,所以下了令,让人将万方原给简单的下葬了,至少也让他入土为安了。   季景霄查到万方原身上的时候,也是十分的震惊,后来为了查证当年的那具尸体是否真的是万方原本人,还特地派了人前往他的家乡,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位同村的大爷。   大爷说是在万方原四五岁的时候,因为顽皮,最后把左手的小指给弄骨折了。这件事情太过久远,或许万方原自己都不记得了。   季景霄得了线索,带上人手去将万方原的尸骨给挖了出来,挖出来的那具尸骨的左手小拇指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般查证之后,季景霄才终于敢确认,万方原没死。   傅泽时皱着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万方原还活着,他要做的,不应该是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等到有一天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卷土重来吗?为什么要派人去刺杀太后和公主两个人?就算要刺杀,杀我这个太子不是比一个公主更划算吗?”   “这些,可能就只有万方原自己知道了。起码现在我们已经不再暗处了,知道了万方原没死,有了防备也是好的。”   皇帝一直都没说话,此时听见季景霄的话,才终于开了口,朝傅泽时吩咐到:“既然万方原一次两次的派人行刺,那就暂时不要让你妹妹出宫了。太后和公主两人身边再多派些人手去。”   “父皇放心,妹妹可是惜命得很,她说了,在抓到那个幕后黑手之前,她都不会踏出宫门一步的。”傅泽时笑了笑朝皇帝禀到。   “行,呆在宫里好,宫里安全。”话说到这里,皇帝叹了一口气,才对傅泽时说到,“闻之,大理寺那边的事情你就先放一放,你全心去追查万方原这件事情,万方原不除,后患无穷。”   季景霄行了礼,沉声保证到:“陛下放心,微臣定会尽心追查这件事情的。”   ……   而傅安瑜既不能出宫玩乐,也不用上课念书,整日里闲来无事,闲得快要发霉了,索性带上人逛起了皇宫。   皇宫大得很,多得是傅安瑜没去过的地方。   原本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可青叶养好了伤回来了。青叶本就是侍卫出身,跟着傅安瑜逛了皇宫,倒是发现了不少问题,什么这里有个能钻人的狗洞,那里有个管辖的盲区等等。   傅安瑜可是被那些人的刺杀杀怕了,把这些发现的问题仔细整理了一遍,又列了一张单子给自家父皇送去了。   把问题交给了自家父皇,傅安瑜就自在享乐去了。   才闲下来没几日,傅安瑜就听闻孟溪亭即将要出嫁了。   去年傅安瑜与傅泽时从溪云村回京之后,就知道了孟溪亭家中为她定下了婚约,那男方与孟溪亭乃是表兄妹的关系。   知晓此事之后,傅安瑜还去给孟溪亭送过礼物呢。   只是,原先听说孟溪亭的双亲只是为她定下了婚约,出嫁却是要再过上两年,因着长辈不舍,想要多留她两年,却不曾想此时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就突然传出了即将要成亲的消息。   傅安瑜不知道,可是季景霄却是知道。   一日,两人在太子的庆宁宫礼说话,傅安瑜突然说起了这件事,季景霄便为她解了惑。   原来是那新郎的母亲,孟溪亭的姨母兼准婆母陈氏的身子有些不大好了。若母亲过世,当儿子的便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不得行嫁娶之礼。   陈氏不愿意耽搁两个孩子三年的时间,所以两家商议了之后,便将婚期提前了。   傅安瑜感慨道:“那溪亭姐姐的这位准婆母为人挺好的,不愿意白白耽搁两个人三年的时间,若是真的守孝三年,溪亭姐姐就快要二十岁了。”   “这谁能知道,说不定人家心里想的是孟家小姐嫁过去,好冲冲喜呢。”季景霄喝了口茶水,才淡淡的开了口。   傅安瑜皱了皱眉,轻拍了一下季景霄的肩膀说到:“先生怎么总是这般看人呢?先生是不是看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是坏心肠的?”   自从两个人摊开了说明白之后,傅安瑜就发现季景霄的一个大毛病,他相信人性本恶,在他眼里,这个世上几乎都是坏人,而且遇见事情,永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悲观的看待所有事情。   “在我眼里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是坏心肠的,包括我,但我知道这世上还是有好心肠的人。”   傅安瑜皱了皱眉,手上用了一些力气,不轻不重的打了季景霄的胸膛一下:“先生怎么总是妄自菲薄?先生不是坏心肠的人。”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季景霄也没多做反驳。   “那在先生看来,谁是好心肠的人?”傅安瑜倒是有些好奇,在季景霄的眼里他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人,那么还有谁会是好人。   季景霄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举到了傅安瑜的面前,笑着说到:“你看看,就是这个人,我觉得她是这个世上心肠最好的人了。”   傅安瑜看着那面小镜子中的自己,又听见季景霄的话,接过了那面镜子也笑着附和道:“嗯,我也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心肠最好的人了,人美心善,简直是世间少有的人。”   说完,傅安瑜就拿着这面镜子前后看了起来。这面镜子小小的,不过手掌大小,背后的花样倒是有些新奇,乃是两只小狗在打闹。   季景霄看见傅安瑜盯着那花纹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面镜子很是喜欢了:“这是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见了,看见那两只狗,我就想起惊蛰来了,想着你应该会喜欢,就买下了。”   “嗯,这个我喜欢的。”傅安瑜笑眯着眼的说到。   “话说惊蛰最近可好,我好些日子没见它了。”   “不太好,天气热起来了,惊蛰都没什么精神,每天都是蔫嗒嗒的,就喜欢趴在树荫下面睡觉。而且宫里就惊蛰这么一只狗,有些孤单。”   “宫里不是有不少猫吗?惊蛰可以追猫玩啊。”   听见这话,傅安瑜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缓了缓才说到:“我没想到,惊蛰这么大一只狗,居然怕那些猫,以前也没发现他怕猫啊。”   那一日,傅安瑜和惊蛰一人一狗在树荫底下睡觉。傅安瑜听见动静醒了过来,就看见一只黄白相见的猫和惊蛰对峙着,惊蛰一副随时要扑上去咬猫的样子,而那只猫懒懒散散的看着惊蛰,是不是“喵呜”一声。   后来也不知道这一猫一狗谁先动的手,就见着惊蛰被那只猫追的满院子跑,整个院子都被狗叫和猫叫充斥着。   最后还是几个小太监把那只猫给赶走了,惊蛰才停下来,跑到傅安瑜边上趴着了。   季景霄想了想,一本正经的回答到:“可能是因为宫里的猫脾气比较大吧,说不定那只猫是从前哪位后妃养的猫的后代呢。”   惊蛰有半人来高,而那只猫不过是普通野猫的大小,连惊蛰的十分之一的大小都没有。这样的体型差距,那猫都能追着惊蛰满院子跑,看来胆量与体型并不成正比。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傅泽时就突然出现在门口,冷冷的朝两人开口说到:“行了,不过就是道个别,这些时间也差不多了,闻之你可以走了。”   “什么道别?”傅安瑜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生要去哪里啊?”   季景霄没理会傅泽时,歉意的与傅安瑜说到:“我明日要离京一趟,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就能回来了。”   季景霄没说这次离京所谓何事,傅安瑜就知道可能这事可能不便与人知道,也就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叮嘱了一句:“那先生此去一路小心。”   “好。”   两个人在这里情真意切的道着别,傅泽时看不下去就转了身背对着两个人,心里不住吐槽着,给你时间是让你来道别的,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季闻之居然根本没说,,现在又当着我的面在这里跟我妹妹腻腻歪歪的,你胆子还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就你有心上人,可惜你马上就要有半个多月见不着你的心上人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和我的心上人可是都在京城呢。   ……   这天是孟溪亭出嫁的前一日,傅安瑜为她备好了一份礼物,不过自己不便出宫,便吩咐霜华带着人去孟府走上一趟了。   而傅安瑜就在树下的榻上吃着果子喝着茶水,等着霜华回来。   霜华去了大半日,便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面上一直有些不对劲。   傅安瑜瞧出来霜华的不对劲来了,怕她遇见什么事情了,有些忧心的开口问到:“霜华你这是怎么了,出宫这一趟可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霜华蹙着双眉,想了想,还是将事情与自家公主说明白了。   霜华奉了自家公主的命,带上礼去孟府为孟家小姐添妆,一路到了孟府,被孟家人迎进了孟溪亭的院子。   整个孟府如今都是红彤彤的,门口是大红灯笼挂着,府内也到处都是红绸子,窗上也贴了许多大红喜字的剪纸,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此时孟溪亭的院子里已经有不少女眷到场了,都是为孟溪亭今日的添妆来的。   笑着福身行完了礼之后,霜华才开口,对孟溪亭道了几句祝福的话之后,便说到:“公主与孟小姐交好,听闻孟小姐即将出嫁,特意为您备好了一份礼,不过公主近来不便出宫,便让奴婢走了这一趟。”   说着,霜华就挥手让身后的小宫女将一个红木描金匣子捧了上来,将盖子打开给人瞧了瞧:“公主特意为孟小姐选了一套珍珠头面,虽说这珍珠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儿,但这套珍珠头面的成色与样子都十分的不错,而且公主觉得这珍珠的寓意极好,公主希望孟小姐今后能如同这珍珠的名字一般,得人珍重,得人爱惜,夫妻恩爱美满一生幸福快乐。”   在场的这些女眷们的眼睛都是在珠宝堆里浸淫出来的,厉害得很,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东西好不好,用心不用心。这套珍珠头面里面所用到的珍珠,有大有小,大的圆润饱满,小的小巧玲珑,无论大小,光泽都是十分的不错。   这些大个珍珠与小个珍珠各自大小相近,几颗好找,这么多也是实属不易。大小相搭,做出来的成品样式也是十分好看。   听闻华安公主前些日子出宫游玩的时候,在清凉寺遇了袭,还受了伤,一直都在宫中休养着,没想到养着病,还能记得让身边的人给孟溪亭送来礼,足可见这二人的交情了。   孟溪亭的添妆之中有当朝公主送来的东西,便意味着与公主交好,多少也能在夫家为她撑些颜面来。   况且华安公主让人送来的这套珍珠头面可是稀罕,这下子孟溪亭算是面子里子都全了。   孟溪亭听了霜华说的那些祝福的话有些羞红了脸,挥手让身边的青盐将匣子接了过来,才起身与霜华说到:“有劳霜华姑娘今日这么热的天儿跑这一趟了,虽说公主不便出宫,但我知晓公主的心意,劳霜华姑娘替我向公主转达一声谢意。时辰还早,霜华姑娘留下来喝杯酒水再走吧,好歹也沾沾喜气。”   “孟小姐客气了,那奴婢就斗胆讨杯喜酒来喝喝。”霜华也没有推脱,就应下了。   霜华还有一同出宫来的几个小宫女跟着孟府的下人走去了花厅。   花厅里面摆好了一桌丰盛的宴席,好酒好菜都备着,不过几人也不敢多留,稍微用了些也就告辞离开了孟府。   孟府门前这条巷子有些狭窄,已经停满了各府的马车,霜华等人的马车进不来,先前就停在了外面,这会儿几人便步行着往马车那儿过去。   只是走到了一架马车旁的时候,霜华突然听到里面的人说到了“华安公主”四个字,便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阿彩啊,以前京城不是有传言说孟溪亭和季景霄是天生一对嘛,怎么他们两个人如今都要各自嫁娶了,我还是觉得季景霄这种翩翩公子,孟溪亭与他更相配一些,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温婉大方,多相配啊。”   “可是小姐,奴婢觉得公主也很好啊,多尊贵啊。”   “公主也好啊,可我就是觉得季景霄和孟溪亭更配些,京城之中不是有好多人都是这么觉得的嘛。”   “小姐忘了之前在雾隐楼,这么多人看着,大庭广众之下,季大人扶着华安公主下马车,还为公主以身挡风呢。”   “难道季景霄真的是喜欢公主的吗……”   马车中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霜华的眉头却是越蹙越紧。身后跟着的几个小宫女也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才好。   霜华冷着脸与几个小宫女叮嘱到:“今日听到的话都给我烂在肚子里面,要是有人敢乱说话,看我怎么收拾她。”   “是,奴婢知道了。”小宫女们纷纷应到。   在宫里当差,该当聋子的时候耳朵就不能听得见,该当瞎子的时候眼睛就不能看得见,该当哑巴的时候嘴巴就不能说得了话,这些道理大家自然是早就烂熟于心了。   傅安瑜听完了霜华说的这些话之后,也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按着霜华听到的那为马车中的女子所说,应当是京城里有很多人都觉得孟溪亭与季景霄更是相配。   季景霄如此优秀,孟溪亭知道京中有不少姑娘喜欢他,可却不知道原来京城里居然有许多人都认为孟溪亭与季景霄更相配。   其实如果换个人,傅安瑜听完之后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可偏偏这个人是孟溪亭。傅安瑜拿孟溪亭当朋友,回京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啊。   但这是京中众人的想法,其实与孟溪亭并没有什么关系,傅安瑜知道自己不应该去责怪任何人,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别扭难受。   ……   月上枝头,烟花之地,正是喧闹之时。   江南。   季景霄掩了容貌,带着书海在风华楼斜对面的面摊上点了一碗面。   书海吃了口面,小声与季景霄说到:“风华楼和我们之前查到的那些青楼一样,都是各自所在的那座城里第二位的青楼,生意不比名气生意第一位的差,但永远都是屈居第二。”   “倒是有些聪明,若是做那个名气最大的,最容易得罪人,也是最容易惹来是非,他们应该是最不愿意招惹是非的了。屈居第二,少了是非麻烦,可是生意并没有少多少,钱与客人都有了,何乐而不为呢?”季景霄拿余光瞟了一眼迎来送往的风华楼一眼,小声说到。   “那些客人里面,基本上都是高官小官,富商豪绅。那边那个穿着蓝色袍子往里走的瘦子,就是本城的首富。”   “青楼和酒楼,向来都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了。高官小官,富商豪绅,光是这些人就能打听出来不少的消息了,更别说能搜集出来的那些客人的秘密了。”   “是啊。”书海听了不住了点头表示同意。   季景霄看着书海不停点着的头,开口说到:“行了,吃完了没有?”   书海听了这话,忙低头呼啦呼啦几大口吃完了碗里剩下的面,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到:“吃完了吃完了,咱么走吧,这家的面味道还可以,之后可以再来吃。”   结了帐,两人就起身往落脚的客栈走去。   面摊老板在后面喊着:“客官下次再来啊!”   “好啊!”书海远远地听见了,还转身应了一句。   “我短你吃了?遇见一碗面你就走不动道。”   “没有没有,公子待我可好了,这不是江南的东西没吃过嘛,我吃着新鲜嘛。”   等回到了客栈,进了房之后,季景霄想了想,才对书海吩咐到:“一会儿去风华楼里瞧瞧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公子,您要去青楼?”书海瞪大了眼睛看着季景霄。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青楼了?我的意思是你带两个兄弟去走一趟,就跟之前一样。”季景霄白了书海一眼,“你家公子我如今是有婚约的人,是有妇之夫,不能乱来。”   “……”书海没有想到自家公子会说出这种话来,“公子,你就放过我吧,我怕我进去就出不来了,你重新找两个兄弟去吧。”   话落,自己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是有心上人的啊。” 第42章   这一日,季景霄带着几个随从行到了原城城外。   季景霄站在远处望着城墙上的“原城”两个字, 心里不禁感叹了一句: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 今日倒是又走到了这里。   原城,便是当年的皇帝隐藏自己亲人的地方, 同时也是季景霄遇到傅安瑜的地方。   书海抬头看了看有些发暗的天空,提醒道:“公子, 天色有些暗了,咱们赶紧进城找家客栈投宿吧。”   “走吧。”季景霄从往事之中回过神来, 便与几个随从一道进了城。   原城地处江南, 繁荣又热闹, 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贩卖的那些小物件还有吃食虽与京城的那些相去甚远, 可也独有自己江南的味道。   进了城之后,找了一间客栈, 一行人便住下了, 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 就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这些日子众人一直都在各城之间奔波, 忙于查探万方原的消息,昨夜没遇到城镇村落, 几人直接在小树林里面凑合了一晚上。   今天白日里又赶了一整天的路,现在终于能好好吃上一顿歇上一歇,自然是不愿多耽搁了。   自从当年被外祖父的人找到了离开此地之后,季景霄这么多年还是第二次来到原城。上一次来,是几年前, 季景霄来到原城,将当年的那座小院子给买了下来。   花钱请了附近的一对老夫妻打理照料院子了之后,季景霄便离开了,此后便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院子。   在那之后,便是今日了。   月悬半空,大街上只剩下巡夜人的锣声飘飘荡荡的从远处传来。   季景霄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看着这座夜色之下的院子,耳边恍惚传来了两个孩子的打闹的声响。   院子的钥匙,季景霄这么多年倒是一直带在身上,只不过此刻也懒得掏钥匙开门,直接跃上墙头翻进了院子里面。   院子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变化,如同当年那般的干净整洁,院子里的那棵树也活得很好,好像比之当年大上了不少。   从那个人贩子的手里逃出来之后,晕倒在了路边的季景霄,最后被傅老太太捡了回去。   老太太素来心善,瞧着浑身都是伤还发了高烧昏迷了的季景霄实在不忍心,便请了大夫来为季景霄疗伤医治。   季景霄有了大夫的尽心医治,还得了傅家人的精心照料,身体也就慢慢好转了起来。只不过受了如此一劫,便是痊愈了,季景霄的身体也比不上从前,比起普通孩子多少要虚弱一些。   后来一直也找不到季景霄的家人,老太太便索性就让他留下住着了,这一住便是大半年的时间。   季景霄躺在院中大树的枝杈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眼休息了一会儿。原本也只是想闭上眼睛养一会儿神,却没想到就这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安稳,不过最后临醒之前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当年梦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无比真实,好像再一次经历了一遍一样。   这么多年下来,季景霄倒是从没有梦见过儿时的那一段经历,今日大概是重回故地,才勾起了那段不堪的往事吧。   梦中那个才五岁的自己,孤零零地在街头晃悠,因为走丢了。五岁的孩子就算再机警再反抗,对上几个成年的男子,也是没什么用的,最后小小的季景霄被一块帕子迷晕了。   被那些人贩子拐来的孩子,一般来说也不过几种下场。长相不错的女孩子,通常会被卖到那些养瘦马之人的手中,而那些长相普通的女孩子通常会落入人牙子的手里。至于那些被拐卖来的男孩子,长相不错的会被卖入南院,长相普通的会被卖去做苦工当奴隶。   季景霄便是属于那个长相不错的男孩子。   而南院,便是一个如同秦楼楚馆一般的存在,只不过区别在于南院之中俱是长相俊俏不俗的男子。   自小便学得快,众人见着了都会夸上几句,这般聪明且骄傲的季景霄,如何能接受自己沦落到那般地方。   反抗带来的后果便是折磨。   早些时候便已经有老鸨来看过了,一眼就瞧中了季景霄,并且付了大笔的定金,只等季景霄吃足了苦头,心志全无之时,便将人带走。   人贩子的目的是为了钱,所以他们对季景霄的折磨不会涉及到皮肉之上。坏了皮囊,便是折损了价值,他们自然不会做这等有损利益的事情,因此便是将人关进小黑屋之中,没有人理他,每天只有一碗水一个馒头供他果腹。   季景霄虽然年纪尚小,可向来聪慧,明白的东西其实并不少,遇到事不是只会流眼泪,还会动脑子思考。他明白此时应当要保存自己的体力,这样才可能在遇到机会的时候有力气逃跑,所以送来的水和馒头他都吃了,即使难以下咽。不吃不喝这种事情,除了折腾以及消耗自己的身体之外,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最后在被老鸨带走的路上,季景霄终于找到机会逃了出去。   季景霄在前面跑,后面有老鸨的人在追,迎面而来的是不知哪家的纨绔公子哥儿,一身华服,身后跟着几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好想与的奴仆。   季景霄来不及多想,只是觉得,今日即便是被这纨绔公子哥儿打死,也好过被带入那等地界,便卯足了劲儿,往那纨绔身上一头撞了过去。   这么一撞,那纨绔还捂着胸口“诶诶”地叫着,边上的奴仆便围了上来将季景霄按在地上打了起来。   那纨绔缓过神来之后,便指着缩在地上的季景霄,,恶狠狠的道:“给本少爷把这个小兔崽子狠狠教训一顿!”   倒在地上的季景霄除了听到那些谩骂之声,还听到了那个老鸨尖利的声音:“张少爷对不住,这个臭小子冲撞了您,这样,您让我把人带走,我一定将他严惩。”   季景霄心中一紧,顿时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生怕这纨绔不够纨绔。   “你谁啊?”那位张姓纨绔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奴家乃是……”   老鸨话音未落,便被那纨绔不耐烦的打断了:“诶,去去去,本少爷管你是谁,这人撞了我,自然是由我处置,怎么可能交给你,交给你,你让本少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那老鸨还想要再辩驳几句,便被这位张少爷轰了:“你走开些,你站在这里,碍着我家随从动手了。”   “……”   看了看这位惹不起的少爷,这位少爷可是原城首富家的公子,张家背景深厚,轻易惹不得,又看了看地上那个已经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人,想来也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便只能自认倒霉,带人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看着这位张家小少爷指使着奴仆将那个瞧着不过几岁的孩子这般殴打,心中都觉得不忍,暗骂这张家小少爷残暴没人性,可却也没人开口出声劝阻一声,所做的不过是用悲悯的眼神望着一身狼狈的季景霄。   “少爷,这小子晕过去了。”奴仆伸手探了探季景霄的气息,朝自家少爷禀报到。   “行了,既然他晕过去了,那今天的事情就算了。”抬头张望了一下这人来人往的大街,又朝奴仆吩咐到:“把这小子拖下去,不要在大街之上挡了老百姓的路,这样不好。”   “少爷想得周到,奴才这就去办。”   季景霄一个五岁的孩子,身量大不到哪里去,那奴仆将人抱了起来,就往街边的小道上走,在大街小巷中曲折穿行,放到了一家偏僻的医馆门口,便无声的离开了。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人拐了去,落到那老鸨子的手上,今日自家少爷心情好,救下他一命,希望医馆的人愿意搭救一把吧,受些皮肉之苦总比堕入那无边的苦海要好。   ……   梦里的那些事情令人窒息,即使只是一个梦,也能让季景霄一直一直的喘不过气来。   从噩梦之中醒来已经很多年了,可季景霄好像依然做着噩梦,一直身在其中,从来都不曾真正的逃离过。   梦终归有清醒的那一刻,等季景霄从梦中醒来之后,才自嘲似的笑了一笑。   还是要尽早将那碍眼的糟烂人处理了,便是动不了自己一丝一毫,可这一天到晚在自己的眼前蹦跶来蹦达去,也是足够恶心人的。   此刻,季景霄只想要立刻回到京城,去见傅安瑜。   第二日一大早,季景霄就带着人出了原城,往京城的方向出发了。   只是才出了城没一会儿,便被人追上了。   一行人捏着各自的武器,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却不料那领头之人大喊了一声:“季景霄,你个混蛋!”   众人拿眼角的余光偷偷瞧了瞧自家主子,也不知对面那人是有多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这把称呼自家主子,怕不是个傻子啊,也不怕被自家主子弄死。   那人骑着骏马,没一会儿就到了季景霄的面前,马蹄声才落,烟尘还未散去,便开口大骂到:“季景霄,你个混蛋,你到原城都不知道来看本少爷一眼,还要大清早让本少爷出城来送你!”   “我又没让你来送。”季景霄只淡淡的说了一声。   “诶,我就说你是个没良心的人,世人都道季闻之温润如玉,多少姑娘折在你的温柔里,可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凉薄如斯呢。”说着,还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   季景霄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说话。书海瞧着,怕自家公子一直不说话,一会儿的场面太过难看,忙拱手道:“张少爷怎么知道我们来了原城?”   “书海,你是不是跟你家公子看书看傻了,这原城有什么事情是能逃过本少爷的法眼的吗?”说着,朝着季景霄神秘的笑了笑,“本少爷不光知道你们来了原城,还知道你家少爷昨夜去哪里了呢。”   听到这里,季景霄才终于变了脸色:“张君柏,你胆子真的越来越大了。”   书海挠了挠后脑勺,又看了看自家公子,不知道他昨夜是什么时候出的客栈,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自己公子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若是他不愿被自己发现,自己肯定是发现不了的。   见季景霄变了脸色,张君柏笑得就更加的开怀了:“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今日这一大早来见你,有三件事情,这一呢,是多谢你为我牵线搭桥,等之后我生意做到了京城,你可是我的功臣啊。”   季景霄的面上有了些不耐烦,这等事情有什么好说的,实在是浪费大家的时间。   “你别烦啊,这第二件事情你一定关心,我跟你说,你那个院子,找的那对老夫妻,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见你长远不来,便生了胆子,自作主张充起了主人家,将那院子租出去了。”   季景霄心中一怒,昨夜去那院子,只见院子打扫的干净,看着实在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却不想那对老夫妻如此胆大,居然敢做出这番事来。   “这件事你就要感谢一下本少爷了,本少爷帮你把这件事给处理了,那院子如今一直是本少爷的人在照料,怎么样,照料的不错吧,本少爷的人可比你找的那对老东西好多了。”张君柏面上一副骄傲得不得了的模样。   听到张君柏的这番话,季景霄才松下了一口气来:“这件事情,多谢你了,劳你替我打理那个院子了。”   “嗨,谢什么,咱俩什么关系,你的命都是本少爷救的,还差照料你一个院子吗。”张君柏倒是难得见到季景霄这般诚意的与自己道谢,这下倒是有些好奇这院子对他季景霄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存在了,“这院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吗,你这般在意,难不成是心上人从前的住所?”   话才落,张君柏就见着季景霄嘴角微微上翘,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怕他小心眼报复,立刻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的事儿本少爷不感兴趣,还有这个第三件事情没跟你说,第三件事就是来送你一程的。”   “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你这次来路经原城,不与本少爷说,本少爷少了一个为你摆宴接风的机会,不过这前来为你送行还是可以的。”   ……   “少爷何必起个大早,特意出城来送行啊,人家也不领您的情啊。”   “这人情往来,不过就是你来我往罢了。”张君柏看着远处已经快要从视线中消失的那些黑点说到。   当年一时心情好,随手救下一个孩子,料到了那孩子不是什么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只是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他会是当今皇帝跟前的红人。   早些年前朝朝廷不作为,各方势力缠斗,作为原城首富的张家也受到了不少打击,张家一时之间风雨飘摇,幸好季景霄出手帮了张家一把,才让张家得以安稳度过那时的艰难。后来张君柏才知道这季景霄便是当年自己在街上随手救下的那个小孩。   两人自此便算是正式认识了。季景霄面上永远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张君柏总是忍不住嘴贱想要逗逗他,让他破功,只不过一直没成功过罢了,倒是没想到今日成功了一次。   “好了,回府去吧,本少爷要回去好好睡个回笼觉了,这一大早赶出城来,可困死本少爷了。”说着,张君柏便上了马带人回城去睡回笼觉去了。   ……   原城到京城之间的路途虽然遥远,不过季景霄连日赶路,不在路上过多的耽搁,很快也就回到了京城。   回了京城,便径直去了宫里,将此行查到的东西全部与皇帝禀明了。   “万方原的势力盘踞在江南一带,江南历来都是富庶之地,况且这些年陛下发展商业的政策,江南更是繁荣,他若想起事,钱财乃是一大问题。江南有不少的烟花之地是受他控制,凭借那些女子,他套取了那些江南富商的银钱、秘密,又借由那些秘密,控制那些人。”   “他万方原想得倒是好,依靠着江南富商的银钱,来起事对付朝廷,还来伤害朕的女儿,好啊,他好得很啊!”皇帝气得直喘气。   从寻到傅安瑜的踪迹到如今,不过才这么一点时间,前前后后她就已经遇上三次刺杀,虽说每次都成功逃脱了。若是没躲过去呢?自己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可能就这么没了啊。   “那些受控于万方原的场子,以及那些富商,微臣回去便整理出来,呈给陛下详看。还有京中的那些暗桩也查出来了一些,微臣会一并整理出一份名单呈交陛下。”   “行了,这件事也不急在这一天半天的,这些日子你奔波许久,想来也是有些疲惫了,先回府去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若是把你身体累坏了,朕可赔不了华安一个夫婿啊。”说着,皇帝便笑了出来。   皇帝这般说,季景霄听了之后面上微微有些不自然。而皇帝见了,笑得愈发的开怀了:“行了行了,你回府去休息去吧。”   季景霄也不推脱,与皇帝行了李之后,便也告退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季景霄想去见见傅安瑜,可惜这是在皇宫,到底还是不能乱来,只能在心中感概,不知何时才能将人娶回家中啊,那样的话,想见便能得见,不必为此多思虑了。   才出了宫门,书海便迎了上来:“公子,卫府老夫人得知您回京了,派人来传话,说是府里给您备了接风宴,等着您去呢。”   说起来,也有许久没去卫府看看外祖父与外祖母了:“行,那便去卫府吧,书海你派人回季府说一声。”   ……   “外祖父外祖母。”才进屋,便见到了端坐在上首的两位老人家,季景霄赶紧走近了请了安。   “快起来,快起来。”卫老夫人看着回了京的外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这一路上辛苦了吧,瞧着都瘦了不少。”   “外祖母您放心,外孙没事,一路上挺好的,就是此次行程太赶,抽不出时间给您带些东西。”   “老婆子你瞎操心,霄儿此行是为陛下去办事的,便是操劳辛苦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都是应该的。”卫老将军抬手想要摸摸下巴上胡须,摸上去才记起来自己的下巴已经是空空一片了,只好尴尬的放下了手来。   季景霄这才注意到外祖父下巴上那原本已经长至肩膀的胡子,已经没了:“外祖父您的胡子呢?”   卫老将军听他这么一问,记起来当时的情景,顿时又被气到了。卫老夫人瞧着他气得不行的模样,笑够了才开口解释了。   原来是老两口才五岁的小孙子卫禹,趁着卫老将军睡着了,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一把小剪子,把卫老将军养了许多年的胡子,给霍霍了个乱七八糟。   无奈,卫老将军只能剃了个干净,总不能顶着一下巴的杂毛出去见人。   万万没想到事情是这个样子,季景霄听了之后,想笑出来,可看着外祖父生气的模样,又只能把笑憋住。季景霄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小表弟,竟然有这个胆子敢去动外祖父的胡子,要知道他老人家对自己那一下巴的胡子可是宝贝的很。   “这禹儿这调皮的劲儿,还真跟你小时候有些相似,你当年可是也动过你外祖父的胡子,惹得你外祖父满院子追着你打,你倒是机灵,跑得可快了。”   卫老夫人这话说完,才反应过来这是当年季景霄还未不见之时所发生的事情,那时候他还是个皮得不行的孩子,可经历了那一场劫难回来之后,好似变了一个人,再也不似从前那般活泼调皮了。   一时间,屋里有些安静。   正巧这时候,卫恒带着妻儿一道进了屋来,一眼便瞧见季景霄在这:“闻之你到了啊,我跟你说啊,最近抓到了一批人贩子,可巧,其中那个领头的,就是当年跑了的那个,你说是不是天助咱们啊,你说,想怎么弄他,舅舅去帮你办,要不要找个人先进牢里去把他揍一顿啊?”   季景霄有些惊讶,当年外祖父的人将自己寻到之后,便动手将那群人贩子给料理了,只是跑了一个,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听到这人的消息。   “揍什么揍。”卫老将军听不过去,上前踹了儿子一脚才继续说到:“这人既然落网了,便应当由相应官员审查,他做过的那些黑心肝烂肚肠的事情,自然是会一件一件的都查出来,要你插手!”   “对对对,爹你说的对,肯定会查清楚的,有没有同伙啊,什么合作过的人啊,都会查清楚的。”卫恒一边躲一边说到。   是啊,肯定会查清楚的,季景霄当年被拐走的事情,也一定会查清楚的。   作者:嘿,我回来啦!大家还好吗! 第43章   “倒还真的是你啊,这么多年未见, 不知你过得可好?”季景霄隔着牢房, 静静地看着枯坐在里边的人。   这牢房之中有一股霉味,让人闻着十分的不舒服, 季景霄微微摒了气息。   柳善原本在牢房之中静坐着,知道这次大概是在劫难逃, 没有活路了,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恐慌之意, 干这行这么十几年了, 早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出事的, 如今这下场,倒也算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并不意外。   此刻突然听到有人与自己说话,倒是有些惊讶, 这些日子在牢里, 除了被带去问话便再也没有人与自己说过一句话了。柳善看着来人的脸, 并不记得自己与之相识, 况且自己这个人贩子,怎么会与这种公子哥儿认识呢:“你, 你是?”   “当年在原城,你们绑过一个男孩,后来他跑了,大半年之后,你们被官府剿了, 这事你应该没忘吧,毕竟当年只有你一个人逃了出来。”   柳善这才细细打量起站在牢房之外的这位翩翩公子,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但还是依稀看出了当年那个孩子的影子:“你是那个孩子!”   这牢中常年照不到什么太阳,阴冷的很,季景霄觉得有些凉意,双手交握在了一起:“好了,既然你记起来了,那便不要多说什么废话了,说说当年我是如何被你们拐去的吧。”   ……   “有个老婆子找到我们,说是家中有个男孩子,实在养不起了,打算卖给我们,见到了你我们也就知道,这是人家家中的腌臜事情,那老婆子还给了我们十两银子,让我们离开呢……”   ……   书海站在马车旁,看着天上的云飘散又聚拢,心想着今日的日头倒是有些大。   余光瞧见了从不远处的牢门口出来的自家公子,忙走上前去:“公子。”   看见自家公子脸上的面色不太好,想来是刚才问到的答案让公子心中不舒服了,书海便也不再说话了,留给他一些清净。   季景霄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明明对于这个结果早就有预料了,或许是因为那时候刘氏装得太过温柔贤淑,或许是因为自己愚蠢吧。   书海也不想打扰自家公子,可是他一直不说话,不知道此时该去哪里才好,便只能开了口:“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啊?”   “去,去荷花塘那儿吧。”这个时节,荷花还未开,荷花塘那儿没什么人,应当是清净些的。   诶,若是公主在这儿就好了,公子看见公主殿下,一定能开心些。书海在心里头暗暗地想着。   到了荷花塘,果然这边没什么人,清净的很,季景霄下了马车,便往停靠在湖边的那艘画舫过去了。   上了画舫,才看见舅舅卫恒带着舅母许氏,还有表弟卫禹在画舫之上。季景霄上前行了礼才笑道:“舅舅今日是带着舅母和禹儿出来游玩的吗?”   “是啊,禹儿在家呆得烦闷,吵着闹着要我带他出来逛逛,所以今日便出来了。”   脑袋上顶了一小片荷叶的禹儿听见了这话,睁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开了口:“明明是爹爹想出来,禹儿不想出来。”   禹儿这么一句话,倒是惹得几人笑了起来,只有卫恒听得气哼哼的,居然被自己儿子驳了面子。   许氏伸手在湖水之中划过,才伸出一个手指头点在禹儿的鼻子上笑着说到:“禹儿不能这么说,这么说你爹爹会不高兴的。”   季景霄就看见禹儿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抬起小脑袋朝自己说到:“哥哥,是禹儿想出来,不是爹爹想出来。”   童言无忌,稚子天真,季景霄突然开怀了不少。   作恶的是刘氏那些人,与自己无关,何必因为那些人而打扰了自己的心情呢。   卫恒想起来方才才知晓的消息,便领着季景霄走到了画舫的二层:“闻之,你可知道,那个柳善前些年有过一个孩子,结果后来那个孩子被人拐走了,你说是不是这是不是一种讽刺?一个人贩子的孩子也被人拐走了。”   “柳善做的那些事配不上他的名字,有什么事都应该是对着他的,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了,这茫茫人海,人心险恶的,怕是……”季景霄脑子里想的是方才在狱中,柳善那副平静的面孔。   “你和那个柳善聊的怎么样?他可有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的?”   卫恒有些不以为意的说到:“就你现在这副脸色,难看的紧,还心神不宁,而且身上一股子霉味儿,就这样,你还能去哪里?肯定是去见那个被关押在牢中的柳善了呗。”   “是我糊涂了,你这么聪明,我还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季景霄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苦笑了一声,“与我们料想的基本一样,的确是刘氏所为,只是没有什么证据。”   卫恒听了这话有些惊讶,回头对着季景霄说到:“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柳善难道不是证据吗?别的证据如果有需要,咱们可以去寻的啊,若是实在没了,那便没了吧,也没什么妨碍的,只要咱们证实了那背后之人是她就好了啊。”   其实对于刘氏乃是这背后之人这件事,大家心中早就猜到了。   当年卫氏生下季景霄之后,便难产去了。此后不久,季何远便娶了刘氏为续弦。五岁之前的季景霄,便是由刘氏抚养的,如果刘氏没有生下自己的亲儿子,或许她还能好好照料季景霄这个先夫人所出的嫡子。   只是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如果。刘氏嫁给季何远三年之后,便生下了自己的亲儿子,有了自己的亲儿子,自然就容不得季景霄这个先头夫人留下来的嫡子了。   不过是出门看场灯会,季景霄便自此走失。照着这受益人来看,众人自然是将视线放在了这刘氏身上,可刘氏好像自己亲儿子走丢了一般的崩溃大哭,众人只当她心思淳善,心中记挂着这个不是自己生但是是自己养过的孩子。   时日久了,便也渐渐抹去了众人对她的怀疑。   季景霄记得自己被拐走那一天的所有事情,却独独不记得被拐当时的情景,这其中自然是有些蹊跷存在的。再加上等到季景霄被寻回来之后,那刘氏开始在私下里对付他,这般一来,自然是会怀疑到她头上去,只是一直没有什么证据。   今天倒好,柳善帮着证实了这件事情,对于刘氏,终于不再只是猜测了。   或许是画舫在水中的微微晃悠太过令人放松了,季景霄躺在二层的小榻之上,便就这般睡了过去。   卫恒看着季景霄睡着了,还依然紧锁着的眉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卫家需要自己这个纨绔来宽皇帝的心,因此自己得以潇洒度日。可季景霄不行啊,他一个亲爹不疼继母要害的,如何能潇洒呢,若是潇洒了便什么都没了啊。   季景霄是被脸上的痒意给弄醒的。脸上的痒意实在太过浓烈,睁开眼睛就看见禹儿胖乎乎的小手拿着一大张荷叶往自己脸上盖:“禹儿你在做什么呢?”   “给哥哥挡太阳。”   “舅母将禹儿教养的很好。”季景霄陪着禹儿玩闹着,同卫恒说了一句。   听了季景霄的夸奖,卫恒顿时就骄傲了起来,明明这话也不是夸他的:“那是,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娘子,谁家的儿子。”   说完了,卫恒还朝着季景霄打趣到:“你羡慕啊,羡慕就赶紧迎娶华安公主,早日成婚,与公主也生一个啊。”   季景霄没理会卫恒的打趣,只同着禹儿玩闹,不过心中却是将这番话听进去了,觉得这提议实在是很不错。虽然季景霄素来觉得孩子这种东西麻烦的很,但想想那孩子若是自己与傅安瑜两个人共同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麻烦了。   ……   转过天去,季景霄进宫将整理好的奏折呈给了皇帝,恰巧傅泽时也在,三人便就这件事商讨了一番。   皇帝翻着奏折,突然开了口:“闻之啊,此次朕派你离京办差,前后也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你与华安也没得相见,一会儿你去华安那儿去走一趟,两个人也好说会儿话。”   皇帝着一句话,倒是把下面的季景霄和傅泽时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季景霄心中一直盘算着一会儿要如何借着傅泽时的由头与傅安瑜见上一面,正思索着呢,就听见皇帝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及时雨啊,当即便领了旨意,就等着一会儿这边的商讨结束,便能去见见傅安瑜了,这次可是皇帝亲口准允的,光明正大的很。   而傅泽时却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妥当,只是此时当着季景霄的面也不能开口说些什么,只好把话憋在心中。   等到季景霄终于离开了,傅泽时才对着皇帝道:“妹妹与闻之虽然订了婚事,可终归还没有成婚,父皇此举怕是有些不妥。”   “有什么妥不妥当的,那是阿瑜未来的夫婿,两个人多相处相处,将来能和和美美才是最好,便是有些不妥又如何,那是朕的公主,朕看谁敢嚼她的舌头!”话说到这里,皇帝突然话锋一转,“而且,你让闻之在你那儿与阿瑜见面的事情,不要当朕真的不知道,怎么,你能做,朕就不能做了?你是她哥哥,可我是你们的爹!”   “……” 第44章   季景霄跟着宫人走到月引斋门口的时候,心里突然生起了一股子莫名的意味, 也不知怎么了, 停下了脚步,也不进去, 就一直在门口晃悠。   这种场面直到霜华出来才得到了终止。   “季大人?季大人怎么会在这里?”霜华看着在月引斋门口晃悠的人,有些疑惑地开口问到。要知道, 此处是内宫,外臣通常来说是不能进入的。   季景霄依旧是声音温和, 缓缓开口说到:“陛下准许我来看一眼公主, 劳烦姑娘替我与公主通传一声。”   “原来是这样。”霜华朝着季景霄行了一礼, 才捂着嘴轻笑道:“大人请稍候,奴婢这就去向公主通传。”   傅安瑜停下了笔, 微微蹙起了眉,没想到季景霄会来月引斋, 还是自家皇帝爹准允的:“就说我睡着呢, 让他走吧。”   “是。”   因着那日霜华去给孟溪亭添妆听到的闲话, 傅安瑜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派人去查了查才知道,京中的确有不少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人很相配, 甚至有些喜欢季景霄的姑娘也觉得孟溪亭与他最配。   两个人一个是众人皆知的翩翩公子,一个是京中公认的大家闺秀,并且这家世也相当,有这般想法的人自然是不少。   不论那日的说话之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但傅安瑜心中的疙瘩的确存在了,所以并不是很想见他,可转念一想,这般躲着也不是什么事儿。   霜华走到了门口,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气:“算了算了,你让他去花厅等我吧。”   看着霜华的身影从眼中消失,傅安瑜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方才写得的字,这么久以来的练习,虽说这字写得没有多少好,但也大概有了个样子。或许是因为总照着季景霄的字练习,如今瞧着,多少也有那么一些他的意味在里头。   将书案稍稍收拾了一下,起身去镜前瞧了瞧,没什么不得体的地方,傅安瑜便往花厅去了。   季景霄端着茶盏站在窗边,瞧着窗子外头的小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时不时从枝叶间飞出一只鸟去,眼睛跟着那鸟而动,就看见了缓缓朝着自己走来的傅安瑜。   傅安瑜看见了站在窗子后边的季景霄,便没有往花厅的门去,而是直接走到了季景霄所站的那个窗子前:“先生此行可还顺利?”   “还不错,虽然这一路花费的时间比预计的要久,但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只是这一路没什么闲时,没有给你带上一些江南的东西回来。”   “宫里什么都有,我也什么都不缺,先生不必多费这个心,还是父皇交给先生的事情最是要紧。”   季景霄觉得傅安瑜有些不对劲,可又有些说不上来:“公主怎么了,可是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对啊,前些日子父皇下了旨意,定下了哥哥与千言姐姐的婚期,就定在明年的春天里,到时候天气也暖和了,不冷也不热,正好。”说到这里,傅安瑜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深了些。   傅安瑜没打算将自己听到的那些闲话和季景霄说,虽然自己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但这种事情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况且说了也不会有什么用。   季景霄听到这个消息,倒是有些惊讶,自己不过离京大半个月的功夫,太子与许千言的婚事就定下了,连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怎么这么快,我离京之前还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呢。”   “哥哥如今也有二十二了,千言姐姐的孝期也过了,这婚事自然是要提上日程了,难不成让哥哥再多等几年吗?到时候可就真的成老男人了”傅安瑜捂着嘴笑了笑。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傅安瑜自然不会同季景霄说,哥哥婚事定得这般快的原因是自家父皇想要转移一下太后的注意力。   太后娘娘自从回了京之后,就一直想要皇帝再续娶一位,虽然她也很喜欢先皇后,可先皇后毕竟已经去世这么多年了,如今皇帝后宫空置,一个人都没有,每天都在处理朝政,处理朝政,处理朝政,身边也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可以说说话。   其实太后的要求并不多,也不难,不过是想皇帝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罢了,只是皇帝心中不怎么愿意,一直找借口推脱着。前些日子太后又说起了这件事情,皇帝索性就把太子的婚事拎了出来,虽说太子的大婚之礼有礼部负责,但还是有不少的事务需要太后点头首肯才行的。   让太后忙活忙活,把注意力放到自己亲孙子的婚事之上,便没有时间去想着皇帝了。   虽说傅泽时是被自己父皇拉出来挡箭的,但这支箭却是实实在在射到了他的心坎里,心甘情愿得很,毫无怨言。   “原来是这样。”季景霄点着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边上的花几上才继续说到,“说起来我与太子殿下也不过相差两岁,如今太子殿下的婚期定下来了,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将我的心上人娶回家去啊?”   傅安瑜听了这话,耳朵有些微微发烫:“哥哥毕竟是哥哥,我这个做妹妹的,总不能抢在哥哥前头,况且父皇大概想再多留我两年,先生就耐心再等两年吧。”   季景霄听了这话,不禁轻声笑了起来,瞥见傅安瑜手指上的一片黑色,伸手拉过她的手:“好,我一定耐心等,只是时日太久了,我怕是会失了耐心,这是什么?弄的一手黑。”   “应该是墨渍吧,方才我在练字呢,许是不小心沾到手上了。”傅安瑜看了看手上的黑渍,不甚在意地说到,“一会儿拿水洗洗便行了。”   虽说皇帝准许季景霄与傅安瑜见面,但季景霄也不能在宫里呆太久,因此又说了些话之后,季景霄便起身离开了。   季景霄这般聪慧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傅安瑜的不对劲,只是既然她不想说,那便不说了吧,自己想要知道,自然有能知道的法子。   日子一天天冷起来,又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转眼就到了傅泽时与许千言成亲的这一日。   许千言从镇国公府出嫁,花轿一路进了庆宁宫,行完了礼之后,许千言这个新娘子便被送进了洞房之中。   而傅安瑜早早便被自家哥哥叮嘱过了,去新房里陪着新娘子,以免新娘子心中不安。   毕竟是自己的亲嫂嫂,傅安瑜定然是不会不放在心上的,喝了杯茶水便起身往新房去了。   此时新房里头除了许千言这个新娘子之外,就只剩下跟着她进庆宁宫的几个贴身侍女了,想来宫中的那些宫人方才已经被自家哥哥打发出去了。   “公主殿下。”几个侍女见着傅安瑜进了屋,忙行了礼。   傅安瑜挥了挥手让几人起来,朝着端正坐着的许千言喊了一声:“嫂嫂。”   许千言头上盖着红盖头,只能听到傅安瑜的声音,却是看不着她,听见她今日的这个称呼,眨了眨眼,有些羞涩,应了一声:“嗯。”   “喊了这么久的‘千言姐姐’,今日终于换成了‘嫂嫂’这个称呼了,嫂嫂可是让妹妹我好等啊。”傅安瑜玩笑说到。   原本那一声“嫂嫂”,只不过是让许千言有些羞涩,可现在这一句话,直接让许千言脸红的说不出话了。   许千言都能感觉到自己双颊之上的滚烫。   曲生拿了一个圆杌过来,傅安瑜坐下了才问到:“好了好了,不逗嫂嫂了,这都一天了,嫂嫂可有用些东西垫垫肚子,可别饿着了?”   “就早晨用了早膳,之后便没有用过了。”   “没事,我让霜华去准备了,一会儿皇嫂稍微用一些东西,成亲是喜事,怎么能让新娘子一直饿着呢,哥哥也真是的,不知道让人去准备一些。”傅安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话音才落,霜华就领着两个宫人进来了:“奴婢见过太子妃,见过公主。”   曲生瞧见拿进来的那些东西,不禁感叹了一句:“这……霜华姐姐准备的未免太多了些。”   两个宫人手中都拿着托盘,里头满满的摆上了十几样东西,点心、甜粥、银耳莲子羹什么都有。   霜华指了指那摆着甜粥、银耳莲子羹之类吃食的托盘说到:“这些是太子殿下方才命人送来的,奴婢在外头遇见了,就一道进来了。”   “看来是我这个做妹妹的瞎操心了,哥哥心中可是惦记着嫂嫂呢,嫂嫂快用些东西吧,万一饿着了,哥哥可要心疼了。”   许千言用了些东西之后不久,外头便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太子殿下到——”   既然新郎回来了,傅安瑜便也可以功成身退了,给两人说了几句吉祥话之后,就出了庆宁宫。   修竹看着太子的脸色,心中有些奇怪,但想着或许是因着方才喝酒喝的,便没有多想。   今日的宴席依旧摆在长宁宫里,傅安瑜本想回自己的月引斋去了,只是听闻皇帝和太后两位还在长宁宫里,便想着过去瞧瞧。   到了长宁宫才晓得自家父皇今日高兴,一时没注意便有些喝多了,德福公公已经伺候着下去了。而自家奶奶也喝了两杯,不过到底年纪大了,也有些受不住,也就回寿康宫去了。   既然两人都各自回去了,傅安瑜也就不想多留,毕竟今天热闹了一整天,到底也是有些疲累了。   “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傅安瑜没想到是孟溪亭,两人也有许久未曾见过面了。自从当初遇袭之后,傅安瑜便没有出过宫门,便是孟溪亭成婚,也只是让身边人去了一趟,那时才遇刺不久,便是傅安瑜想出去,皇帝也不会允许她出宫的,何况当时听到了她与季景霄的传闻,心中多少有些疙瘩。   “溪亭姐姐,不对,如今应当称呼姐姐为陈夫人了。”傅安瑜笑着道,“许久未见,姐姐最近如何?”   “谢公主挂怀,臣妇日子过得挺好的,承了公主当初那句祝福,如珍珠一般,得人珍重,得人爱惜,恩爱美满。”孟溪亭脸上带着笑意,答到。   “姐姐如今过得好,我便开心呢了。”   “今日来找公主,是有一些话想要对公主说。”   傅安瑜有些疑惑,不知道孟溪亭想要说些什么。   两个人寻了个偏僻的屋子说了起来。   孟溪亭的父亲是当朝的吏部尚书,为人十分古板严苛,而母亲有事一位十足的大家闺秀,这般家境中长大的孟溪亭自然是一位优秀的闺阁千金,没有人可以挑出她的一点点错来。   “京城众人都觉得我与季景霄相配,我知道自己不喜欢他,但我认为我们是最合适的,无论是家世、性格、长相,还是年龄。”孟溪亭眼神中满是回忆,“后来与公主相识,我发现原来女子还可以有这种活法,可以明媚动人,也可以潇洒恣意。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些看不惯公主的举止,我觉得女子怎么可以这般呢,但其实我知道我心里是在羡慕公主的恣意潇洒。”   傅安瑜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听孟溪亭说。   “后来母亲为我选择夫婿,问我是表哥好,还是季景霄好,我想了许久许久,还是觉得不要一辈子都锁在大家闺秀之中了,幸好表哥人很好,他是个活泼的,嫁给他之后,我也开朗活泼了许多。”   “姐姐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个?”其实这件事情过去了大半年,傅安瑜已经快要不记得了,没想到今天会听到。   “毕竟与公主是朋友,相交一场,有些事实,公主还是应当要知晓的,与其听外头的人胡乱说,还不如听我说实情。希望公主和季景霄以后也能和和美美的。”说罢,孟溪亭起身给傅安瑜行了礼,“时辰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公主也要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孟溪亭便朝外去了。   一路走到了外头,瞧见了站在树下,隐在黑夜之中的那人,孟溪亭上前说到:“该说的我都说了,公主是个聪明的姑娘,会明白的。”   “多谢。”   “季景霄,你今日可是欠我一个人情啊。”说完,孟溪亭便往长宁宫去了。   隐在黑夜之中的季景霄悄悄溜到了傅安瑜呆着的那个屋外。   早就查出来傅安瑜之前心情不好的原因了,他知道她不会去责怪别人,只会自己去想明白这件事情,但至少事实她得先知道。   只是傅安瑜一直都窝在宫里,也不出去,自己也没什么机会与她相见。幸好遇到今天太子成亲这事,还能拜托孟溪亭去告诉她实情。 第45章   傅安瑜昨夜睡得十分舒服,大概是因为孟溪亭说的那些话将她心底的疙瘩给解了吧。   一夜好梦, 无奈今日一大早太子要携新婚的太子妃去太后的寿康宫中请安, 自己这个公主也得去,所以早早便被霜华几人从被窝之中挖了起来。   “公主, 今日穿哪身衣裳比较好?”修竹拿出了几身让傅安瑜选择。   “今日要正式见嫂嫂,大喜的日子, 水蓝色那身有些太素净了,穿那身烟粉色的吧, 瞧着也喜庆一些。”傅安瑜坐在镜前转身瞧了瞧说到。   傅安瑜坐在镜前闭着眼睛养神, 由着几人装扮自己。等到终于一切都准备好了, 傅安瑜喝了一大口的浓茶醒了醒神,才出发往寿康宫去了。   进了寿康宫, 时间还有些早,太后还在梳妆呢, 傅安瑜便去外头闲逛一会儿, 早晨的风还是十分舒服的。   正瞅着一朵不知道什么花的花好看呢, 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转身一看,原来是陶云来了。   “姑姑!”也顾不上那朵花了, 赶紧跑去了陶云跟前。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也不多睡一会儿。”陶云笑着说到。   “姑姑昨夜歇在寿康宫里,自然不用起早过来,我那月引斋可是离寿康宫有些距离,若不是起得早些, 来迟了可怎么办?”   昨夜吃完了酒,陶云便被太后留在寿康宫歇下了。方才听见宫人说华安公主来了,便赶紧过来了。   傅安瑜看着陶云依旧平坦的肚子,笑着说到:“前几日来寿康宫给奶奶请安的时候,听她说姑姑你有身子了,我可要恭喜姑姑了。”   陶云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微微笑了起来。   “如今看起来,咱们家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姑姑你有了身孕,哥哥与嫂嫂也终于成亲了,真好啊。”   “是啊,真好啊,一家团圆,和和美美的,日子也越来越好。”   没过一会儿的功夫,皇帝和新婚的太子夫妻也来了,太后也梳洗好了,这便开始了朝见之礼。   依着礼制,太子携新婚的妻子向太后与皇帝两位长辈奉茶行礼,太后与皇帝也给新妇备好了礼。   傅安瑜是一个小辈,只是坐在一旁观礼罢了,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事情,只是看着此时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离开的母亲了,想来便是不在她们兄妹身边了,母亲看见哥哥如今娶到了心仪的女子为妻,应当也是十分开心的。   “妹妹,这是嫂嫂给你准备的一个碧玉簪子,虽说不是多么贵重,但好在样子十分的精致,还望妹妹莫要嫌弃。”许千言给长辈行完了礼,便转身向傅安瑜说到。   傅安瑜还在出神,一时没注意到,身后的修竹赶紧偷偷的戳了她一下,傅安瑜这才反应过来:“嫂嫂客气了,怎么会嫌弃呢,这般好的东西还说不贵重,嫂嫂实在是客气了。”   许千言将碧玉簪子给了傅安瑜之后,便走到了陶云跟前,从身后的曲生手里接过了一个做工精美的小木匣子:“姑姑,这是为姑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一个平安扣,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   陶云倒是没有想到今日自己肚子里这个也能得份礼,惊讶了一下便笑着收下了:“那好,那我就替这个孩子多谢他嫂嫂了!”   这平常人家的新婚夫妇第二日同长辈行了礼之后,通常便是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可太子成婚,这礼数自然是繁琐的不得了,小夫妻两个给长辈行完了礼之后,也没来得及多说两句话,便回宫更衣,准备一会儿的庙见礼去了。   只有行了这庙见礼,祭告了祖先,新嫁娘才算是真正成为了夫家之人,大婚之礼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傅泽时和许千言小夫妻两个走了,太后才把目光移到了皇帝身上,推辞就推辞,居然把自己儿子的婚事拿出来作挡箭牌,幸好这两个人情投意合,都是好孩子,否则将来哪一天出了什么事情,哭都没地方哭去。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敢对上太后的视线,只好不甚自在的往别处看去。   此刻屋里还有傅安瑜和陶云在,太后也不能真把皇帝怎么样,毕竟他如今是皇帝了,总不能在人前下了他的脸,冷冷瞪了他一眼,也就不再看这个糟心儿子了。   转了视线,看着拉着陶云说话的傅安瑜,皇帝心里有些抉择不下。   傅安瑜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总也不好再把姑娘留上几年,到时候可就二十多岁了,虽说自己并不介意,可人言可畏,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姑娘遭人非议。何况两个孩子订了婚,没什么大事,也不好让季景霄等上好几年。   只是如今万方原还未除,先前她便已经遭了两次刺杀,若是出嫁,实在是怕她再出些什么事,能平安躲过一次两次,可未必能躲过三次四次啊。   这件事情,实在是让人头疼啊,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   “修竹?修竹?”傅安瑜看着修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从寿康宫回来你就这副样子,这是怎么了?”   修竹按下心中的疑惑,随口编了个理由:“啊?没什么,就是昨日夜里没休息好,有些没精神。”   “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的想些什么呢。”傅安瑜伸手从耳朵上取下了耳坠,“今天起得早,我也有些犯困,帮我收拾好了,你也下去歇会儿吧。”   “是。”   等伺候着傅安瑜睡下了,霜华和修竹两个人才退到了门外。   霜华转身对修竹说到:“你快回屋里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呢。”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修竹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却也没有躺下休息,只是坐在桌前,皱着眉思索着什么。   昨日太子大婚,修竹瞧见他是便觉得他的面色甚是奇怪,原本以为那是喝了酒的缘故,可今日在寿康宫一见,依旧是奇怪。那面色瞧着不像是受伤失血而致的苍白,也不像是染了病之后的样子。太子自幼习武,身体素来强健,,除了受伤流血,极少生病。   只是想得再多也是无用,便是自己医术再好,也不可能仅凭着太子不太好的面色,便知晓缘由。若是想要明白这事情,还是得把上脉了才行。   不过,这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太子殿下身边也有这么多人护卫,指不定是自己想多了,也是未可知的。   ……   自从傅泽时成婚之后,宫里就多了个人,多少也热闹了一些,傅安瑜三天两头的往庆宁宫跑,和许千言两个人凑在一起倒是能聊上大半天。   这不,这日傅安瑜又带上东西往庆宁宫去了。   “嫂嫂,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傅安瑜进了屋便拉着许千言坐下了,“天热了,我让人做了蜜沙冰来吃,吃着不错,便拿来给嫂嫂也尝尝,那些甜瓜味道也十分不错,也给嫂嫂带了些过来。”   许千言笑着说到:“你来庆宁宫,怎么每次都带上这许多东西来,你莫不是觉得我在庆宁宫里什么都没得吃吧。”   “吃着好的,就想着给嫂嫂带些过来,其实不过是一个借口,我无聊嘛,寻个借口过来找嫂嫂说话呗,对了这蜜沙冰得赶紧吃,不然若是化了可就只剩下一碗甜水了,还有这甜瓜,让人放进井里头浸着,到时候想吃了再从水里拿出来,可凉快了。”   “快,照公主说的去做,把这甜瓜放井里去浸着去。”许千言笑着与宫人吩咐到。   “阿瑜你这蜜沙冰怎么吃着味道与素日里吃的不太一样呢?”   “嫂嫂你尝出来啦,这水是加了蜜糖的,这之后再去冰起来的,这蜜豆也炖的酥软,吃起来十分冰凉香甜呢。”   “是呢,下次我让他们也试试,让你哥哥也尝尝。”   傅安瑜揶揄了一句:“嫂嫂真的是时时都惦记着哥哥呢。”   许千言正害羞呢,便见着傅泽时进了屋,正好解了自己的围,赶紧上去迎了迎。   傅泽时瞧见许千言手里的蜜沙冰,皱了皱眉:“这冰,你们两个少吃些,不要贪这一时的冰凉。”   “你放心吧,我们知道的,不过就是难得吃一回。”许千言嗔道,转身朝宫人吩咐,“把殿下的药端来。”   “哥哥生病了?”傅安瑜看着自家哥哥端着一大碗黑咕隆咚的汤药就这么喝了下去,只觉得自己的嘴巴也泛起了苦味来。   “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着凉了。”傅泽时拿过方才许千言放在桌上的那碗蜜沙冰,挖了几勺放进嘴里,压了压浓重的苦意。   许千言没拦下他吃那碗蜜沙冰,有些生气:“怎么就没什么大事,这着凉拖拖拉拉都许久了,成亲之前便着了凉,这都过去快两个月了,还是不见好转。”   怎么这么久还不见好转?傅安瑜这下也有些担心了,转头吩咐修竹:“修竹,你去给哥哥看看,怎么会一直不见好呢。”   “是。”修竹走到太子跟前,行过了礼便把起了脉,只是这眉,却越蹙越紧。   屋内的几人见着修竹这般模样,也顿时提起了心来。   修竹乃是皇帝特意放到傅安瑜身边的,看中的,便是她那一身的医术,希望她的医术可以保自己女儿平安   修竹收回了手,起身朝几人行了礼沉声说到:“奴婢恐医术不精,还望能请太医院的院首张太医过来,一道商议。” 第46章   修竹的话,摆明了就是在说傅泽时的身体出了问题, 且这问题还不小。   许千言脑子里回想起那些年傅泽时受了伤浑身是血的模样, 那些年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模样,顿时就揪起了心来。   “修竹, 说说吧,你诊脉诊出什么了。”傅泽时轻轻拍了拍许千言的手背, 让她不要太担心。   “奴婢怀疑,殿下中了毒。”修竹一脸凝重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至于这毒是什么毒, 怎么下的, 都还有待查证。”   中毒,与那些会汩汩流血的伤口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在伤害傅泽时, 都是在消耗他的精神。   许千言滚烫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努力压下了心中的害怕, 抬手擦去了眼泪, 朝曲生道:“快, 去请张太医过来,别人不要请, 人一多,就都知道庆宁宫出事儿了,只请张太医一人便可。”   下毒之人肯定是盯着庆宁宫呢,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绝对不能。   “曲生, 你只说是我贪凉吃多了冰,身子不适,请张太医过来给我瞧瞧。”傅安瑜素来爱这些吃食,先前已经有两回因着贪吃请过太医了,这般说辞,定然不会有人起疑心的。   “是,奴婢明白了。”曲生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便快步出了屋子。   修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只是还是希望张太医来了之后,能确认一番才好,毕竟张太医尤善毒这一物。   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修竹便想让太子妃命人去将这药渣取些来,好看看这药中是否有问题,虽然要里面有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宫中主子们的用药情况都是有记录的,且药渣里面若是有问题,很容易便能被查出来,只是到底要查过才能安心。   修竹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太子妃对身边人的吩咐:“去看看药渣是不是还在,若是还在,就取一些回来,小心些,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   “之前我遇刺,如今哥哥又被人下毒,若是真成了,我们傅家可就没人了,这好不容易安定了的天下,怕是又要起了祸乱。”傅安瑜冷冷的说到。   许千言拉着傅泽时的手不放,紧紧的抓在自己的手里,好像生怕下一刻便不见了一般:“到时候受苦的,还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啊。”   皇帝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创了新朝,打下了这片江山,为了百姓的日子能好过一些,推行新政,废除苛捐杂税等等,皇帝和太子就没有一时是歇下来的。   若是太子真的出了事,皇帝没有别的儿子,太子才成亲,还没有子嗣,这江山,怕是真的会不稳啊。   傅泽时看着许千言含着泪的双眼,傅安瑜用力攥紧的双拳,很想要笑着开口安慰她们一句:“没事的,会好的。”   可是傅泽时说不出口,他不知道之后是会变好,或者情况会越来越糟,所以不敢开口,不敢宽慰。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低迷,恰巧这时候曲生带着太医进了屋:“主子,张太医来了。”   “张太医,劳您给殿下看看。”许千言起身与张太医说到。   张太医听了这话,心中就是一声咯噔,方才那庆宁宫的宫人说的分明就是:华安公主贪凉吃多了冰,恰巧来了庆宁宫与太子妃说话,一时发作起来,这才来请的太医。   可现下让自己看的,却是太子殿下。   太医这活儿,从来就不好干,要面对的病人既富又贵,必须小心相对,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卷入了哪位贵人的秘辛之中,一个应对不当,可能就丢了性命。   所以做太医除了需要过硬的能耐之外,便是极强的眼力,能准确看明白形势。   张太医在这种环境之中翻滚几十年了,自然是能看出来此时是个什么情形,行完了礼,便不再多话,上前为太子把起了脉来。   许千言看着张太医一点一点皱起了眉,面上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心中便有了些数,紧紧地攥住了身旁的傅安瑜的手,仿佛这样能得到些许安慰一般。   自从一家人团聚之后,这是傅安瑜第一次这般清晰的见到哥哥傅泽时,这位当朝太子的真实处境,今日是中毒,不知过去那许多年里,这般的场景出现过几次呢?   许千言和傅安瑜两个人在一旁看着十分揪心,不过反倒是傅泽时这个当事人,面上十分的冷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般镇定,或者其实是在安抚许千言和傅安瑜。   张太医怕出了差错,又细细诊了几次才终于起了身,不过也没有立时将情况说出来,只是行了个礼之后,便与修竹一道商议了起来。   傅安瑜越等越心焦,只想来个痛苦的,可也知道不能去打扰张太医与修竹两个人,只好努力按捺住自己。   两人商量完了之后,张太医回到几人面前,恭敬行礼回到:“回太子,太子妃,公主的话,微臣与修竹姑娘商讨了之后,均认为太子殿下是中了毒,不顾好在发现的及时,且这毒乃是慢性毒药,所以并不致命,只是解了毒之后,怕是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了。”   听了张太医的这番话,几个人一直揪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便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傅泽时,面上瞧着也松快了不少。   虽然听到了好消息,傅泽时没了性命之忧,只是这到底是中毒,许千言心中还是有些担忧:“那殿下中的是什么毒?又是通过什么渠道下的毒?”   “这还需要仔细查验之后,才能得出结果。”   恰好这个时候,方才被许千言派去取药渣的那个宫人回来了,掏出了帕子,慢慢打开之后,便看见了包在其中的那些黑乎乎的药渣:“主子,奴婢将药渣带回来了,那些药渣没丢,还在那儿,奴婢很小心,没有人发现奴婢偷偷拿了些药渣。”   张太医与修竹立刻便上前翻看查验了起来,果不其然,如同修竹之前想的一样,这药渣没有丝毫的问题,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治疗风寒的方子。   既然药渣没问题,张太医与修竹便着手查验起了这屋子。   太子中毒这件事情,绝对不可以泄露出去,所以此时查验,也只有张太医与修竹两个人。两个人稍微划分了一下各自负责的区域,内室外男不便入内,便交给了修竹,那么外头就由张太医来负责。   虽说此时屋里的气氛十分低迷,可却影响不到屋里的那几盆花。花哪里知道这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欢喜与哀愁。   “这花瞧着有些眼熟,不知是什么花?”张太医走到花几上摆着的这盆花前,瞧着实在眼熟,可是又实在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花了。   “这是前段时间南边的北崇进献的贡品,是北崇独有的一种花,因其初闻起来有些甘甜,久了又有些淡淡的苦意,所以名叫甘苦,瞧着不错,便让人养了起来放在屋子里了,不过这花实在难养,到如今,送来的十几盆也只剩下两盆了,一盆便是您见着的,另一盆在书房里头。”太子解释了一番。   “甘苦?”张太医听了这个名字之后,又轻声念了几遍,才终于想起来了,急忙跑去将那堆药渣重新翻开来看了。   果然,药渣里头有着不少的提苍。在这个方子里面,提苍这味药,有或者没有都可以,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提苍、甘苦这两样东西都有了,那么就只差一样东西了:“敢问平日里殿下用的是什么香?可是安魂香?”   “是,正是安魂香,这段日子朝中事情多,殿下的身体也一直不见大好,夜里常常睡不安稳,屋里便总是点着安魂香。”许千言说到,“是着安魂香有问题吗?”   “这便对了,安魂香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安魂香、提苍,还有这北崇的甘苦,三样东西都在这屋子里面。”张太医伸手抚了抚下巴上并不长的胡子,“这药中的提苍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既然是可有可无,那为什么它就这么存在呢?而甘苦乃是北崇独有之物,所以我们对这东西不怎么了解,但好在先人留下来的古籍之中有过记载,说是这三样东西一起,可以让人慢慢中毒,这症状就好像是伤风一般。”   “那这可有什么解毒之法?”傅安瑜对古籍之中的那些记载没有什么兴趣,只想知道这解毒的法子。   “公主放心,既然找到了殿下所中之毒为何,之后便没有什么事情了,臣定能为殿下解此毒的。”说完,张太医便告退下去斟酌药方去了。   “看来这皇宫里,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还不少,得好好查查了。”许千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面带着火气,若不是这些人上蹿下跳,傅泽时也不会中了这毒。   傅泽时轻轻拍了拍许千言的手背安抚到:“千言,这些人你就先暗暗地查着,查出来也不要动,这件事情不能声张。对方不知道我们已经知晓此事,我们已经由明转暗了,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作者:提苍、甘苦这两个是我编的,三样东西混一起会产生毒性也是编的,可不能相信哟。 第47章   “修竹,哥哥身体里面的毒解的如何了。”傅安瑜看着修竹停了手, 上前问到。   “公主放心, 原本发现的就及时,殿下中毒不深, 且殿下常年习武,身体强健, 张太医于毒这一项十分厉害,这些时日下来, 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 只是到底是中了毒, 后面得好好将养一段日子才能彻底养好身体。”修竹思索了一番,写下了一张方子, “这方子是为殿下调理身体用的,需要注意的东西, 奴婢已经写下来了, 殿下之后稍微注意一下便可以了。”   傅泽时理了理方才翻起的袖口, 起身笑着道:“多亏父皇当初将修竹给了你, 如今你哥哥我也算是得了便利,借着每日过来陪伴你皇嫂的机会, 带着修竹过来,可没人知道我的毒已经解了。”   太子的中毒这事不能传出去,太子中毒之事被查出来这事也不能传出去,万一对方知道了之后又耍些什么别的手段,那可就防不胜防了, 所以之前都是借口许千言生病请的太医。   如今傅泽时的毒解了,之后的调养便由修竹接手了。好在这宫里没人知道修竹的医术不凡,众人只会觉得是华安公主每日闲得无聊去找太子妃说话罢了,没有人会注意到她身边的宫女的。   “这次可多亏了修竹先发现了不对劲,等这事过去了,嫂嫂可得给我家修竹好好备上一份礼。”如今傅泽时的身体已经没了大碍,傅安瑜便开起了玩笑。   “这事不用你说,我肯定备上一份厚厚的大礼,等这风波过去了,送给修竹。”   “公主与太子妃可折煞奴婢了,奴婢不敢。”   “你立下了大功,没有什么好不敢的,这礼你收下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如今事情还未平息,得等到平息之后,才能正大光明的给你。”许千言扶起了行礼的修竹,轻笑着说到。   ……   才出了庆宁宫的大门,傅安瑜便看见跑来了一个小太监,是寿康宫的人。   “奴才见过公主。”小太监给傅安瑜行了礼才起身说到,“公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好,我这就过去。”   傅安瑜不知道怎么这时候太后来找自己过去,不过想了想,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自家哥哥中毒一事,于寿康宫那便的请安倒是有些疏忽了。   老人家如今毕竟年纪大了,傅泽时中毒这件事情就没有告诉太后,况且这件事情知道人也是越少越好。   傅安瑜一进屋就看见太后手里捧着一本什么东西:“您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专心?”   太后的心思一直在手里头的黄历上面,这时候突然听见傅安瑜的声音,才抬头望过去:“阿瑜你来了啊,快过来,坐我边上来。”   走近了,傅安瑜才看清楚太后手里边拿着的是一本黄历,有些好奇地问到:“怎么突然看起黄历来了,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就是你的婚事嘛。你哥哥如今也总算成了亲了,就剩下你的亲事让我放心不下了。”太后瞥了傅安瑜一眼,又继续说到,“你哥哥成了亲了,你这个当妹妹的总不能落后太多吧?”   其实傅安瑜自己对成亲这件事情没什么太多的想法,时日差不多了便成亲,时日还未到,那便继续逍遥在宫里。   太后见着傅安瑜一直不说话,还以为她对于成亲这件事情不怎么愿意,便道:“你与季家那孩子已然定了亲事,也没有遇着什么特殊的事情,总不能让人家等上个三年五载的,即便是他愿意等,你也是等不得的,你也不想想你如今已经几岁了,真等个三年五载,你就真的是个老姑娘了。”   十七岁回京之前,傅安瑜就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为了能防身不被人欺负,每天都在习武,为了过日子,每天都在绣花补贴家用。好不容易她爹当了皇帝,一家人团聚了,还遇到那么多刺杀。   这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便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就算她是公主,可嫁了人,毕竟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总归是没有娘家这么自在舒服的。   毕竟是在自己身边长起来的亲孙女啊,太后怎么会不疼她,心里也十分希望能多留傅安瑜几年,可到底她如今已经十九了。   自家人自然不会多想,可这世上的人不止自家人这几个,人家上下嘴皮子一碰,怎么着都行,可太后不愿意傅安瑜被人议论指点。   傅安瑜知道老人家误会了,见她还想开口继续劝说,便赶紧开了口:“没有,我没想让人家等个三年五载的,只是您突然提起这件事情,我有点没反应过来罢了。”   得了傅安瑜的准信,太后心里也就踏实了,高兴了,一拍桌子朗声道:“好,既然如此,那你的婚事也就该提上日程了。”   “……”傅安瑜没想到这么快事情就被定下了。   “对了,得让钦天监好好选个良辰吉日,还有你的嫁妆,可得好好准备。”太后嘴里不停念叨着,也不管傅安瑜,带上人就去忙活开了。   只留下傅安瑜在屋里哭笑不得。   太后的速度倒是十分的迅速,傅安瑜同意了之后,便去找了皇帝,让钦天监把日子定了下来。   皇帝心里虽然万分舍不得自家姑娘,可也明白,姑娘家留来留去是要留成仇的,而且也不可能真的一直把她留在宫中,即便是万方原还没有除去,可这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不能只围着万方原一个人转的。   ……   闲来无事,傅安瑜又往庆宁宫跑了,姑嫂两个年纪相仿,又聊得来,自然常常呆在一处说话了。   “庆宁宫里的人排查的怎么样了?”傅安瑜想起来傅泽时中毒一事,放下了手里的点心问到。   “那个给殿下下药的人,已经查到了,不过没动他,还借着这人,查出了宫中好些细作。”许千言从碟子里拿起了一块新做出来的点心递给傅安瑜,“动了几个震慑震慑对方,剩下那几个也有人盯着呢。”   “哥哥与嫂嫂今后还是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你放心吧。”许千言笑了笑说到,“你也少操心呢我与你哥哥了,你该操心操心自己的婚事了,听殿下说,父皇今日便会派人去季府宣旨啊。”   “是啊,算算时辰,现在宣旨太监应当已经到季府了吧。”傅安瑜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才说到。   傅安瑜想的没错,这时候传旨太监已经到了季府,才对着满院子跪着的季府中人宣完了圣旨。   这圣旨宣完了,众人不论心中是什么想法,可面上都是一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好生将传旨太监送走了,才能看出一些众人真实的心情来。   刘氏自然不会开心,季景霄原本就不好对付,如今又成了板上钉钉的驸马,加上一个受宠的公主,可就愈发的不好对付了,恨的刘氏用力地攥紧了拳头,才没让自己失了态。   而季何远望了望儿子的背影,眼神闪了闪,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吩咐人将圣旨好生摆进祠堂,又与刘氏说到:“公主殿下与景霄的婚事,会有礼部的人准备,咱们家只需从旁协助便可,夫人应好生料理此事,万不能有什么疏忽大意出现。”   与刘氏说完这话,季何远便背着手离开了。   季景霄一直笑着看着刘氏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在听完季何远的警告之后,越发的不好了。   季何远的那番话,听着好像是叮嘱,可实际上却是警告,警告刘氏不能在公主与季景霄的婚事上动任何的手脚,若是出现什么纰漏,都会算到刘氏的身上。   也不愿多面对这刘氏的脸,季景霄开口道:“公主与景霄的婚事,就拜托母亲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公子,这婚事就真的交给夫人了吗,万一她脑子抽了动些手脚呢?”书海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十分的心焦,生怕那刘氏弄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可就完蛋了。   季景霄今天接了圣旨,心情格外的好,笑着说到:“我说出来恶心她的话你也信啊,肯定要盯着的,所有的事情都要盯着,她便是不使坏,只要随意些,那后果便有的我们受了。”   书海想了想也是,刘氏那人这些年在自家公子手上吃了不知道多少亏了,也永远不知道适可而止,她可不是几句警告就会乖乖听话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要盯着,若是这位季夫人那里有什么异动,过来说与我听。”季景霄停下步子,转身看了看来的方向,冷声说到,“万一生了什么事,便是让她生场大病,也没什么关系,到时候劳烦舅母过来帮忙也未尝不可,只要不影响这婚事便好。”   书海在心里默默地想:希望夫人这次能消停一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妄图伤害到自家公子,不然她一大把年纪了,可有的苦要受了。   季景霄有多看重傅安瑜,便有多看重这场婚事,若是刘氏敢在这时候惹事,季景霄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第48章   傅安瑜与季景霄二人的婚期已经正式定下了,定在了来年的秋天。这是皇帝私心的结果, 原本按着太后的意思定然是要让前许久的。   婚期定下了, 礼部便开始忙活起来了。当朝公主的婚礼自是由礼部准备,用不着傅安瑜来操心什么, 每日里依旧如从前那样逍遥。   倒是太后忙得不亦乐乎,虽说傅安瑜的嫁妆会从国库中出, 可太后还是希望能多给她一些好东西,便把自己的私库重新盘点了一番, 准备从中挑些好东西出来, 给傅安瑜当嫁妆。   “这是过年的时候, 皇帝给我备下的年礼。”太后瞧着宫人从箱子里翻出来的一套粉碧玺珍珠的头面,笑着说道, “这般鲜嫩有朝气的颜色,皇帝也敢往我这儿送, 真不怕这般的好东西遭了灰, 正好留给阿瑜。”   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柳嬷嬷倒是笑了笑:“这是陛下对您有孝心, 瞧着好东西便想着您。”   “对了, 皇帝先前好像还让人送了一套珍珠的头面过来,一并找出来, 给千言正好,千言人长得白白净净的,配珍珠最是好看了。”太后对着一旁的柳嬷嬷说道,“还有那些绸缎布匹,也找出来, 把那些年轻活泼的料子,给两个女孩子一并分了,让她们拿着好去做漂亮衣裳,总好过留在我这私库里吃灰。”   这话太后能随便说,可柳嬷嬷却是不敢随便接的,便只是笑了笑,低头默默把方才太后拿出来瞧的珍珠头面小心放回了匣子里边。   “现在是个什么时辰了,给阿瑜煎的药是不是快好了?”太后抬眼朝外头看了看,觉得时辰差不多了。   “是,刚刚煎好,现下正温在炉子上呢,一会儿便能给公主送过去。”柳嬷嬷答到。   太后想了想傅安瑜最近对喝药这件事情的抗拒,就对柳嬷嬷说道:“一会儿你亲自去月引斋跑一趟,给阿瑜送过去,这药着实有些苦,她这两天都不怎么乐意喝药了。”   自从回了京城之后,太后便请太医给傅安瑜仔细调养了身子。之前一家人在村里住着的时候,傅安瑜每日跟着陶云习武,身子骨倒是强健得很,只是每月到了日子,便强健不起来了,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嗒嗒的。   那时候,太后和陶云两个人看着傅安瑜蜷缩在床上的样子,也只能为她熬一碗红糖姜茶,坚决不让她碰那凉水,再多的,便也无能为力了。   好在后来回了京城,宫里有太医,才回来没几日,太后便寻了太医院于女子身体调养一事上最好的太医,给傅安瑜诊治。   调养身体这事从来都是急不得的,只能一日一日慢慢来,好在这许多日子过去之后,傅安瑜的身子也的确好了不少,倒也不枉费太后这一日日的记挂。   大约是因着春日里在清凉寺遇刺那一夜的吹风淋雨,还在冰凉的泉水中泡了许久的缘故,傅安瑜原本已经调养得不错的身体,又不行了。   刀伤、风寒、受凉,皮肉之伤倒是好养,只是这内里的却是得花力气花时间调养才行,这不,养到了如今,还是没有好透。   柳嬷嬷陪着太后从自己私库之中挑好了东西,又服侍太后睡下了,便带着人往月引斋去了,才进了月引斋的大门,就听见了院子里公主少见的威严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敢乱议天家!”   还是下头人见着院里的情景,不敢回话,便将柳嬷嬷到来一事与修竹讲了。修竹这才悄悄退了下来,往柳嬷嬷跟前迎了一迎。   “嬷嬷您来了。”修竹给柳嬷嬷行了礼才道。   “太后娘娘心中记挂着公主殿下,这汤药煎得了便让送来,又担心这汤药太苦,殿下喝不下去,特意吩咐我给殿下送些蜜饯果子来。”   “劳太后娘娘记挂着公主的身体,也有劳嬷嬷走这一趟,只是现下嬷嬷怕是不太方便过去,嬷嬷还是随奴婢下去喝盏茶吧。”   柳嬷嬷也不多问,便跟着修竹下去喝茶去了,只是方才听到的那一句话,心中便也对今日之事多少有了些了解,“乱议天家”,怕是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不敬的话被公主知道了。   平日里华安公主从来不是个与人计较的性子,能让公主这般生气的,怕还不是什么普通闲言碎语。   傅安瑜当然生气,而且还气得不得了,被抓到的这两个宫人从前犯错被罚,自己还帮过她们一把,却不想今日倒是听到了这两人说着自家的闲话,居然还试图散播谣言,挑唆自家人的关系,这叫她如何能不生气。   霜华见着自家主子生了这般大的气,不免有些担心,自然不是担心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宫人,而是担心公主被这群小人气坏了身子,赶紧劝了劝:“公主,何必为了这些不值当的人生气,白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到时候太后娘娘、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又该心疼了。”   又接着劝了一会儿,傅安瑜的怒气才终于被平息的差不多了,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才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说道:“既然有胆子在宫中搬弄是非,那就按着宫规处置了。”   话音一落,便有几个太监上前抓住了两人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两人满是惊恐地奋力挣扎,哀声求饶,也没有什么用,至多不过是让自己的嘴里多了一团堵嘴的布罢了。   人心复杂,人人都生了一副千回百转的心肠,这些话即便不是自己这个主子的意思,可这两个人是这月引斋的人,说出去的话在世人眼中,便是华安公主的意思。再者,即便这些话父皇与哥哥他们不介意,可傅安瑜也不能任由这些话出去伤了至亲之人的心。   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傅安瑜叹了口气对霜华道:“让宫里的人都警醒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也该有些自觉。”   “公主放心,奴婢知道了。”   “对了,方才是不是柳嬷嬷来了,我好像瞧见嬷嬷的身影了?”   “是,柳嬷嬷方才来了,不过当时不便,修竹便请嬷嬷先去喝盏茶。”霜华伸出手轻柔地在傅安瑜两边太阳穴上按了起来。   “那便快请嬷嬷过来吧,不要让嬷嬷久等了。”   没一会儿的功夫,柳嬷嬷便到了。   “嬷嬷今日怎么来了月引斋?”傅安瑜笑着对着柳嬷嬷说道,“霜华,赐坐。”   既然傅安瑜对方才月引斋中所发生的一切闭口不言,那么柳嬷嬷自然不会多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没听见就是。   柳嬷嬷微微福身:“公主既然一番好意,那老奴也就不推辞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太后娘娘惦记着公主的身子,吩咐老奴给您把汤药送来,还给您送了不少的蜜饯果子和新鲜的果子来,好让您吃了那苦药之后甜甜嘴儿。”   话音落下,修竹便端着药碗走到了傅安瑜的跟前。   傅安瑜闻着鼻尖飘来的药味,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又泛起了一阵苦味来,这阵子日日喝那汤药,喝得自己浑身一股子汤药味道,嘴里都没什么味道了,但心里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身体好的,也只能皱着眉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   修竹赶紧拿了蜜饯果子伺候傅安瑜吃了,轻笑着道:“公主每回喝药,都如临大敌一般,总是得劝上好久才勉强肯喝药,难得今日喝得这般爽利,看来还是太后娘娘的蜜饯果子好使。”   傅安瑜觉得嘴里的苦涩终于淡了一些,不过蜜饯的甜腻味道又上来了,赶紧喝了一口水压了一压,心下默默地想着,喝得能不爽利吗,跟前的柳嬷嬷都来了,明摆着就是派来盯着自己喝药的,若是再不喝,怕是太后娘娘得亲自从寿康宫跑到月引斋来盯着自己喝药了。   看着傅安瑜把药都喝了下去,柳嬷嬷才松下了一口气,若是公主真的不愿意喝药,自己不过是一个奴婢,也不能如何,毕竟祖孙两个相伴了近二十年,这其中的情分,自己自然不会随意去碰,只是不好跟太后娘娘交代,辜负了太后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了。   现下华安公主自己爽快地把药喝了,可是省去了自己一番口舌:“公主是明白这乃是太后娘娘心中的挂念,因此这般懂事,不让太后娘娘忧心。”   柳嬷嬷估摸着时间,算着一会儿去一趟庆宁宫,再回去寿康宫,太后便差不多该到醒来的时辰了,便让人将太后私库中寻出来的那些料子,给了傅安瑜,便起身告退,往庆宁宫过去了。   傅安瑜起身送了送,回身的时候又瞧见了方才听见那两个宫女搬弄是非的是非,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自己这月引斋素来平静,而且自己平日里虽然随和,但在闲言碎语这一事上格外重视,倒也不为别的什么,不过是当初在村里被大家的长舌给烦到了,如今自然是不愿意再忍受,因此月引斋的人素来嘴严。   如今,突然有人开了嘴说起了闲话,还正正好被自己撞着听见了,世上哪里有这般巧合的事?   意外太多便是故意了。   傅安瑜微微蹙着眉朝着霜华说道:“霜华,你找两个机灵的人,留意些各宫宫人私下里的谈论的东西,尤其是咱们月引斋,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说与我听。”   “是,奴婢知道,公主放心。”霜华见着自家公主蹙起的眉,便明白这里面怕是有什么事情了,沉声应下了。   ……   秋去春又来,荷花塘里的荷花开了又谢,只剩下一池的残荷。日头一天一天的变短了,身上的衣裳也一天一天的变厚了。   天气转凉,离傅安瑜与季景霄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   婚期定下之后这么许久,傅安瑜本来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可如今婚期将至,倒是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这一日,傅安瑜觉得自己心情实在是别扭得不得了,转眼又瞧见了宫人端上来的一碟子芙蓉糕,想到了在宫墙之外,那个即将成为自己驸马的人,更别扭了,思来想去,便起身往庆宁宫去了。   “嫂嫂!”人还没进屋,就委屈得喊开了。   许千言正绣着帕子呢,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听着声音似乎有些委屈,赶紧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起身朝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新嫁娘怎么这样了?”   傅安瑜叹了一口气,拉着许千言就进了屋去:“嫂嫂,我这些日子心里头感觉好奇怪啊,你当初与哥哥成亲之前,也会有这种感觉吗?”   许千言还想着自家小姑子奇怪什么呢,听她说了后一句话,便也明白了,这是新嫁娘成婚前的小别扭,想了想,便打趣道:“既然你这般别扭,那不然我去与太后说项说项,将这门婚事取消了吧,太后这般疼你,定然会答应的,那季景霄,便不管了,他怎么也及不上我们阿瑜重要啊,怎么样?”   “不行不行,怎么能不管了呢!”傅安瑜听了这话,忙开口。话音才落,看见了许千言脸上憋不住的笑意,就知道这是打趣自己的话了。   “好啊,嫂嫂如今也学会打趣我了,看我不给你好看!”说着,便抬了手到嘴边哈起气来,然后朝着许千言身上挠去。   一个要挠,一个要躲,两个人顿时就笑作一团。   “好妹妹,我错了,我错了……”   “嫂嫂如今跟着哥哥,越发的学坏了……”   “啊……”   傅泽时刚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回宫想和许千言一道吃个点心,才靠近屋子,就听见了嬉闹声,一听,便是自己妻子与妹妹两个人的声音,进屋一看,便是见到了两个人在塌上闹作一团的模样。   “咳……”抬手抵在嘴边假咳嗽了几声。   虽然两个人闹做一团,但还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动作一致地朝那声音的方向望去,见着来人,赶紧停了手。   傅安瑜怕被自家哥哥念叨,赶紧开口辩解说到:“哥哥,你看,嫂嫂才嫁给你多久,就跟着你学坏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嫂嫂做了什么坏事?”一看就知道两个人玩得挺开心,傅泽时也没多在意,抬腿进了屋来。   这一问,傅安瑜就被问住了,一下子便语塞了,总不能说自己成亲之前别扭,嫂嫂打趣婚约取消,自己不乐意?   许千言知道傅安瑜不好接话,理了理自己额前因方才的打闹而有些散乱的头发,便起身给傅泽时倒了一杯水,嗔了一句:“姑娘家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打听这么清楚作什么?”   “都说姑嫂难相处吗,我这不是怕太子妃殿下与公主殿下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生了嫌隙吗?”傅泽时看着许千言充了血泛着微红的脸颊,笑着说了一句。   远处还坐在塌上整理头发的傅安瑜听了这话立时就不乐意了起来:“太子殿下这是在说我嫂嫂刁蛮难相处,还是说本公主任性难相处?”   “没有没有,是我嘴笨说错了话。”傅泽时可不愿担下这罪名,赶紧开口,“都是我嘴笨,我以水代酒给太子妃殿下,还有公主殿下赔罪。”   说着就端起方才许千言给他倒的那杯水,朝着两人敬了一敬,端到嘴边,一饮而尽。   放下了茶杯之后,傅泽时才正了神色开口说到:“早先你不是与我说,你宫里有人突然在你面前开口挑拨咱们家里人的关系吗,近来,宫里、京城里都有人在谈论此事,还没有到满城皆知的程度,但也已经小范围的传播起来了。”   “这些人是怎么说的?”许千言听了这话,皱了皱眉问到。   当初傅安瑜将月引斋那两个宫人按着宫规处置了之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皇帝、傅泽时还有许千言,太后老人家年纪大了,怕扰了她,便没有说给她听。虽然知道自家人不会轻易被这些谣言蛊惑,但还是先通了个气。   自那之后,宫中再没有人说这话了,好像傅安瑜听到的那些话,就是一个巧合,只是两个宫人胆大包天管不住嘴,一切都是傅安瑜多虑了而已。   “与阿瑜当初听到的那些话差不了太多,无非不过是说我与阿瑜原是亲生的兄妹,一朝分别,我在父皇身边享福,成了威风凛凛的太子爷,阿瑜却在村里艰难长大,相别十五年才被寻回。”   “知道的人知道父皇当年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无奈之举,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父皇抛弃妻女。”傅安瑜冷笑了一声,“哼,这些话倒是够厉害的,一下子就把父皇描述成了一个抛弃妻女的人,把哥哥这些年在战场上流过的汗,淌过的血都抹得一干二净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话突然又开始传扬起来?”   是啊,当初冒了一个苗头出来,立时便被傅安瑜给掐了,销声匿迹了许久,又冒了出来,只是为什么是现在?   “或许是因为阿瑜你快要出嫁了?”许千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与傅安瑜即将出嫁有些关系,“即将出嫁,阿瑜你却听到了这些话,初听或许不算什么,但要是听得多了,总会有那么一句两句进了心里,之后你便是不与家里人产生嫌隙,但只要这根刺扎进肉里,总有一天会出问题的。等你嫁了人,你那位未来的婆母,怕不是个好相与的,在夫家受气,可对于娘家也心有怨怼,到了那时候,怕是一家人要离心了。”   “若真是这样,那这人是不想阿瑜过上一天好日子了。”傅泽时总结了一下。   “啊~”傅安瑜哀嚎一声,伸手捂住了脸,“哪个天杀的这么针对我,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作者:I am come back!   10越21日了,各位双十一的定金付的怎么样了呀~ 第49章   傅安瑜与季景霄的婚期将近,所以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着。傅泽时一心扑在万方原与那些在暗地里, 许千言和太后就专心准备着婚礼的各项事宜。   至于这场婚礼的主角。   傅安瑜还好, 每日里倒也还算是清闲,不过是偶尔要被拉去试衣裳, 婚服、常服、还有一些正式场合要穿的礼服,都需要再检查是否有要最后进行修改的地方, 或者是被拉去听了各种季家的事情,当然还有京城各座府邸的。   只是季景霄就一点都不清闲了, 除了要和傅泽时一起处理万方原的事情, 还要对接各种婚礼的事项。   季夫人刘氏果然没有辜负季景霄的期望, 没多久就出了手,想要弄一些小动作出来, 还好书海一直派人盯着,很快就发现了, 不然届时婚宴出了丑, 季家可就完了。   “这两位大人在朝中分属不同的派别,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 座位得分开安排。还有太医院的院判张严弗与翰林院的翰林学士柳江承,两家前段时间刚议了亲, 不过黄了,如今两家算是交了恶,安排座位的时候也得分开。”季景霄放下手里的座位安排对站在一边的书海说到。   书海听了,满心的好奇,脱口而出一句:“黄了?为什么就黄了?”   季景霄最近心情无比的好, 所以非常大方的满足了书海的好奇心:“本来两家谈得已经差不多了,但前些日子张夫人听到风声,说是那柳家公子不仅房里有位红颜知己,外头烟花柳巷里也一家一位红颜知己,张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还是下嫁的,如何会乐意自家女儿嫁给这样一个男子。”   “哇哦,一家一位红颜知己,这位柳公子,好……好生厉害啊。”书海感叹了一句一家一位,这得有多少位啊,身体真的是……好啊。   “好了,你不要管这位柳公子的身体好不好,我问你,季夫人的身体怎么样了?”   “夫人的身体还不是很好,大夫一直在为夫人调养,相信公子成亲那一日,夫人定然能够出席。”   “那就好,婚宴之上,她这个季夫人不在场,瞧着到底有些不好看,让她露个面也就好了。”季景霄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些累了,“我去躺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书海知道自家公子不喜欢别人帮他铺床,所以应了一声便带上房门退了下去,下去处理自家公子交代的事情了。   书海想着自家公子交代的事情,不禁摇了摇头,感叹着这位季夫人这些年真的越来越不着调了,早些年还知道遮掩一下,现在好像破罐子破摔一样,丝毫不知道顾忌一下,专挑那些不能出事的地方弄,现在好了,缠绵病榻了吧,也不知道等到婚宴那一日,她知道了自家公子的安排,会不会直接被气得晕过去。   叹了口气不再多想,加快了步子往自家公子的舅母卫夫人那里走一趟,如今这场婚事可是卫夫人在帮着操心,可得去与卫夫人禀报一下那几家不能坐在一起的情况。   ……   日子如跳丸,跳着跳着,第二日便是傅安瑜与季景霄成婚的日子了。   傅安瑜才从寿康宫回来,又送走了陶云,就听见下面来人禀报,说是许千言来了,赶紧把手里的东西压到枕头下面,又拿被子掩了掩,确定看不见了,才起身迎了出去。   “我这月引斋今天是有什么宝贝吗,怎么人来了一个又一个啊。”   “还不是有你这个宝贝在啊。”许千言伸手解开了颈前打得十分好看的结,脱下了身上的薄披风递给了霜华。   “外头这黑天凉夜的,嫂嫂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要嘱咐我的吗?”傅安瑜接过宫人沏好的热茶递到许千言的手中,“喝一口暖暖身子。”   许千言接过了茶盏,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自己不过是她的嫂子,这些话历来都是在出嫁之前,由新嫁娘的母亲说的。可是许千言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将这些事情说给傅安瑜听,所以即使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说这些话,但还是过来了。   让屋里伺候的宫人都退下了,许千言把手上冒着热气的茶盏放到了桌上,就拉着傅安瑜坐到了小榻之上。   瞧了许千言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傅安瑜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皱了眉问到:“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许千言才开了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给你送点东西,就是就是,诶,就是你明天不是要成亲了吗,新婚之夜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做的,这东西就是教你怎么做这事的。”   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终于把话说完了,许千言顾不上自己烫得快要烧起来的两颊和耳朵,把曲生喊了进来。   曲生把手里的木匣子递给两人,赶忙行礼就转身退了下去。   傅安瑜看着这主仆两个人神神秘秘的样子,有些迟疑的把手伸向了那木匣子。   木匣子十分精致,上头雕刻了许多寓意着福气满满的蝙蝠,一只一只小蝙蝠倒也是栩栩如生,木匣子没有锁,所以傅安瑜伸手掀了盖子就看见了里头的东西,一本书孤零零的躺在匣子里,书上写着三个字——避火图。   傅安瑜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却不想是这个,一时不知是尴尬还是笑比较好。   大约是开了头,已经没有那么害羞了,所以许千言在一旁已经开始给傅安瑜念叨起来了:“这个东西是叫避火图,姑娘家出嫁前一夜,都要看的,你不用不好意思的,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这个,想来想去还是过来走一趟比较好,不然到时候受罪的是还是你……”   傅安瑜把手里的那本放到了许千言的手里,自己则是起身往床边走去,掀开用来遮掩的被子,从枕头底下拿出了被自己藏起来的东西。   许千言依然还在念叨着,开了口,便索性将话都说了。许千言自己出嫁之时,没有人在出嫁前夜告诉她这些东西,也没有人来宽慰她忐忑不安又有些期待的心,所以如今,她不希望傅安瑜也是如此。   眼前突然出现了两本书,长得不一样,但好巧不巧,上头写的字与自己手上的这本是一样的,许千言看了看傅安瑜伸到自己眼前的两本书,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这本书,最后抬头看着傅安瑜。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眨了眨眼,许千言就扔下手里的书往屋外走了,徒留傅安瑜一个人在屋里头笑出了声音来。   傅安瑜看着眼前的三本书,想起来给自己这三本书的三个人,三个人都神神秘秘的将书交给自己,然后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的话,这也叮嘱,那也提醒的,好像她少知道一件,以后就可能过不好一样。   心里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顿顿的有些疼,还有些喘不过来气,等到天亮了,太阳升起来了,自己便要出嫁,即便是同在京城,可再也不能日日陪在她们的身边了。   或许能够三不五时的回宫看看父皇、祖母还有哥哥嫂嫂,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向从前那般了。她的人生会出现另外一个人,她的生命重心会转移,从一个家转到一个新的家去。   季府秋暝居里的季景霄却是丝毫没有伤感,只有满心的欢喜。   重逢之前,季景霄心中想的只是能找到傅安瑜,能再见见她,可是重逢之后,当初的见见就便了,他不想只见一面两面,他很贪婪,他得寸进尺了,他想要此后余生的每一日都能与她相见。   幸好,无论其中经历了什么,明日,等太阳升起,他的往后余生便会多一个人,不再只有那个被关在黑屋里的自己。   借着月光,隐隐约约能看见窗上贴着的喜字,季景霄知道,此刻,整座季府都挂满了红绸,红灯笼,贴满了喜字,光想着这些就高兴,只是到底觉得这一夜过得无比的漫长,不知何时才会天亮。   黑夜总是会过去,太阳也总是会升起,新的一天,总是会准时开始…… 第50章   已经是入了秋了,外头又黑又冷, 离天亮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但是宫人们已经换上了宫中新制的衣裳开始忙活起来了。   虽说这嫁娶之礼是在傍晚才正式举行,但新郎来迎接新娘, 却是在清晨时分就开始了的,是以傅安瑜早早便被霜华和修竹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起来。   傅安瑜好不容易坐起来, 把自己从被子里挪了出来,才洗漱了一把, 就被几个老嬷嬷按在镜子前摆弄了起来。   “我饿了, 修竹, 你去给我找些东西来吃吧。”傅安瑜感觉自己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话音才落,修竹还没有应呢, 就被站在一旁的柳嬷嬷截了:“公主还是暂且忍耐一下,正是梳妆打扮的时候, 若是用一顿早膳, 不定得浪费多少的时间, 若是误了吉时, 可就不好了。”   既然柳嬷嬷都这么说了,傅安瑜也就只好叹了一口气, 任由几个老嬷嬷鼓捣自己的头了。   傅安瑜深知自己此时就是一块面团,必须得任由这几个老嬷嬷对自己的头做任何的事情,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儿,毕竟早早就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 实在还有一些犯困。   突然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傅安瑜睁开眼睛看了看,原来是全福太太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在给自己开脸。   脸上的痛意其实并没有非常的剧烈,但是依旧让傅安瑜痛得想骂人,但想了想今天这喜庆的日子,还是闭上了嘴。   恰好这时候许千言和陶云也前后脚的到了,两个人陪着傅安瑜说说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也就好了。   终于,负责给傅安瑜梳妆打扮的嬷嬷开了口:“好了,公主真的是好看极了,一定是咱们整个大衍最好看的新娘子了。”   屋里伺候的宫人们也纷纷道起了喜,说起了吉祥话。   霜华拿出早早备好的给几位嬷嬷一一打了赏,而傅安瑜则是对着镜子,端量了自己一番。   这大概是傅安瑜这辈子到今天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在梳妆打扮上花费了最多时间的一次了,花费出去的这些大把的时间,也算是有了回报。   镜子里的女人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面上化了十分精致的妆容,但却并不厚重,不若往常嫁娶习俗之中的白面红唇,只是细细勾勒放大了傅安瑜本身的容貌,额间还贴上了小巧的花钿。   傅安瑜原本就青春年少,有着一副好容颜,不然当初也不会惹得那姓张的恶霸来闹事,若是如同往日习俗那般白面红唇,反倒失了她原本的美貌与特色,不若如今这般来着好,只会让她多添美貌,绝不会让她失了光彩。   倒正是应了那句“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了。   没有应了往日习俗,但反正这一路上都是盖着大红盖头,除了这屋子里的人之外,也就新房之中掀了红盖头才能见着,而且就算有什么旁的人见着了,也没什么关系。   “还是太后她老人家的眼光好,咱们阿瑜这张好看的小脸蛋儿啊,就该这么亮出来,那厚厚的粉抹上了,再好看的脸蛋,也瞧不见了。”许千言伸手点了点傅安瑜的脸颊笑着说道。   太后一直觉得,姑娘家出嫁,每一个都涂的一个样子出去,放一块儿都分不出差别来,实在是不好,无论别人家的新娘子出嫁要如何,但是自家的新娘子还是不要这样了吧,反正就算与众不同一些,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即便是有人敢,也不碍事,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是以,太后特意早早挑选出了今日这几位手艺精巧的嬷嬷来负责傅安瑜的梳妆打扮,并且特地叮嘱过的。   陶云突然叹了一口气:“可算是便宜季家那小子了,我们家阿瑜长得好,性子好,还有一身那样的好本领。”   这话一出来,陶云立马就反应过来说的不合时宜,只是鼻子多少有些泛了酸意出来。   傅安瑜从生下来,到回京前的这十七年,陶云都陪在她的身边,是护卫,可那一声声的“姑姑”却也是早就成了真的,陶云一早就把她当作自家孩子看待了。   “姑姑说的挺对,能娶到我,可不就是便宜了她季景霄嘛。”傅安瑜也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泛热,可还是玩笑着说到,“指不定就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屋里头有些伤感的氛围,倒是被傅安瑜这话一下子冲散了不少。   说着话的功夫,柳嬷嬷带着人呈着傅安瑜的凤冠、嫁衣与喜帕就进了屋来,给众人行了礼便道:“公主,让人伺候您更衣吧,一会儿还要去寿康宫拜别太后娘娘与皇上呢。”   一会儿在寿康宫的拜别,陶云与许千言都是要在场的,两人此时也就别了傅安瑜,一道往寿康宫过去了。   傅安瑜起身从镜子前走到了自己的嫁衣前,伸出手摸了摸那绣着精美花纹的嫁衣。   这嫁衣从傅安瑜和季景霄两个人的婚约定下之后,便开始制作了,这期间,傅安瑜没有为此操过一点的心,最多不过配合着量尺寸,试试是否合身之类的,连这件嫁衣都没有完整见过几次。   所以傅安瑜有时候会隐隐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大梦,等这场大梦一醒,她就又需要去做绣活补贴家用了。   直到今天起来见着各处耀眼的红色,直到此时此刻摸到嫁衣上微微有些凹凸不平的绣花,才终于有了一种自己真的要嫁人的真实感。   “公主,更衣吧。”霜华看着自家公主看着嫁衣就不动了,赶紧开了口,今天这个日子,可不能出任何的岔子。   收起了脑子里云般翻涌的思绪,傅安瑜穿上了嫁衣,戴上了凤冠。   最后整理了一番,傅安瑜才终于出了月影斋,往寿康宫去,去向自己的祖母,自己的父亲拜别。   从月影斋倒寿康宫的这条路,傅安瑜以前几乎日日都要走,刚入宫之后,走了两回,就把路线记熟了。   往前百来步的地方,那里有一棵桂花树,惊蛰最喜欢的就是那棵树,每每路过,总是要在那里玩个痛快,有时候为了不让惊蛰在那棵树上花费过多的时间,傅安瑜索性就带着惊蛰绕远路,反正宫里多的是路,总能走到寿康宫的。   路过了御花园,御花园里头有很多花,很好看,傅安瑜有时候路过,会随手折上几支给太后带去,摆在屋子里头好看又好闻。   过了御花园,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寿康宫。   寿康宫也是被装扮一新,到处都是大红的绸子,大红的喜字。   ……   “今日你出了这门,便成了别家的新妇了,虽然你是皇家的公主,可你也一样要孝顺长辈,和善亲友,为父总盼着你一生顺遂美满。”皇帝坐在上首,看着自己如花一般的女儿,微微有些沙哑着声音说道。   说完了才微微转移了视线,对着同样穿着大红喜袍的季景霄说到:“朕只有这一个女儿,多年离散,自是娇惯,养得行为恣意了些,只是到底是公主,也轮不到别人,若是你敢伤了她,即便你是朕从小看着长起来的,朕也一定亲手废了你。”   季景霄抬起眼睛,看着坐在上首的皇帝的眼睛,朗声说道:“闻之心系公主已久,今朝有缘牵红,此生定不负公主。”   话中语气满是坚毅,不复从前所闻的温柔,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以及这个女人的亲人所做出的承诺。   皇帝长叹一口气,低声应了一句:“好。”   在傅安瑜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父女二人就分开了,再见之时,那个小团子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养了才不过三两年的功夫,转眼之间大姑娘就要嫁人了。   不过重逢,便是分别。   看见了傅安瑜有些泛红的眼眶,皇帝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泛酸,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若是受了委屈,你回宫来,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好,女儿记在心里了,父皇放心,若是有人敢欺负女儿,女儿一定先欺负回去。”傅安瑜知道此时说这种话并不合时宜,只是到底不想让长辈担心,便还是说了出来。   太后叮嘱道:“你要健康,要开心,阿瑜你这些年有许多的艰难,奶奶只希望你从今以后,能多些开心,不再经历那些艰难。”   “好,孙女记在心里了。”傅安瑜没有想到,这话一出口便充满了颤抖,眼中忍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绝了堤。   “好了,你快去吧,去吧,不要误了吉时。”太后瞧见了傅安瑜眼角落下来的泪珠,怕之后哭到收不了场,趁着还有些自制力,颤着嗓子赶紧说到。   宫人们簇拥着一身鲜红嫁衣的傅安瑜与季景霄出了门,外头的喜乐声震耳欲聋,而人群背后的皇帝,眼角终于被泪水浸湿了,伸出指头若无其事的擦了一下,咬着牙抑制住自己满心的难过。   今朝嫁女,众亲皆在,奈何斯人已逝。   芸娘啊,你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啊,阿瑜是个大姑娘了,今日都要出嫁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季景霄坐在跟随自己多年的宝马之上,满脸的喜色,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不远处的花轿,花轿挡住了新娘子,但只见那花轿,只见这满目的红色,只闻这满耳的锣鼓喧天,便足以让季景霄的心中满是欢喜了。   ……   大堂之上,宾客如云,上首端坐着季何远与刘氏二人。   赞礼郎高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公主与新上任的驸马便各自手执着牵红行了礼。   满堂的人们见此情景,无论心中是何弯弯绕绕,至少面上都是一副喜庆祥和、为你祝福的样子,尤其是端坐在上首的刘氏,面上更是一片喜色。   季景霄见着刘氏的样子,也没有多想,反正今日已经安排好了,无论如何,刘氏都不能打扰这场大婚之礼的顺利进行。   “夫妻对拜——”   两人对面而立,朝着对方俯身相拜,只是没想到站得有些近了,俯身下去的时候,两个人的头正好撞到了。   满堂宾客见此俱是笑了出来,而傅安瑜却只想伸手为自己揉一揉脑袋,心下暗道:“这人的头是真硬啊。”   还没来得及多想,傅安瑜便听到了赞礼郎的声音:“送入洞房——”   紧接着,傅安瑜就被人引导着,往那新房之中去了。   大红盖头遮挡着视线,瞧不真切前头的路,只能从红盖头的下摆处看见一小片地,对前方的未知,让傅安瑜莫名的紧张,微微泛着汗意的手紧紧攥着牵红,小步小步的走着,让人直想立时便掀了这盖头才好。   不过大红盖头之下的傅安瑜也不知道季景霄虽然没有红盖头遮着视线,却也是紧张得不行。   季景霄面上一副坦然的不行的模样,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紧张,手心里满满都是潮意。   直到季景霄拿起系上了红绸子的喜秤,轻轻地挑起傅安瑜头上那块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在这一刻之前,两个人都知道对方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可是两个人之间隔着人潮,隔着漫天的喜乐,隔着鲜红的盖头,知道却是不能见到。   大红盖头被掀起,两个人的视线便交织在了一起,这一眼好似有千千万万的心思包含在之中。   周围的哄笑声终于将两人的视线拉了开来,傅安瑜微微红了双颊,垂头看着地上的脚尖,而季景霄笑着看了傅安瑜一眼之后,才将视线移开。   此刻屋子里挤满了各家宾客,公主成婚,闹洞房是没人有这个胆子,不过进来凑凑热闹倒是没什么关系。   人都道华安公主好颜色,却不曾想今日,愈发的娇艳动人。   也不知该羡慕华安公主投胎的好本事,不光有个皇帝爹,还长得一等一的好,有或者是该羡慕季景霄的好运气,能娶到华安公主这么一个又美又得宠的妻子。   喜娘上前在傅安瑜与季景霄两个人的头上各剪下一缕头发,将发丝夹在红丝线之中,指尖翻着花,转眼便便成了一个同心结的模样,然后小心装进一个小木匣子之中,又在外头贴上一副小小的大红喜字,才笑着交到季景霄的手上。   季景霄接过之后,则是弯腰将匣子掷到了床底下。   见着木匣子被放到了床底下,新郎也重新端坐在床沿上,喜娘嘴里的吉祥话也不停:“结发夫妻,相伴白首……”   按着婚礼的流程,接下来便是合卺酒了。   侍女端着托盘,将早已准备好的合卺酒呈到两人之前,两只酒杯上被一根红丝线的两头分别系上了,一人端起一杯酒,酒入了喉,那根红丝线却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嘉礼初成,满堂的宾客就齐声叫好,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朝着季景霄朗声喊道:“闻之,莫要再看公主殿下了,快出去喝酒去,如此大喜日子,定要好好喝上几杯才好!”   “你们先走一步,闻之立刻便来!”   这话一出口,自然是免不了众人的一通打趣:“那你赶紧来啊,可别一会儿流连着不出来!”   “哈哈哈……”   “闻之可要言而有信,可别做了那失信之人!”   “哈哈哈……”   说着,众人也都很识趣地去了屋外,给二人留了一些说话的时间。   屋里没有了那么多的外人,傅安瑜却觉得有些焦躁起来,一双手在膝上不安地搓赖挫去。   季景霄自然看见了傅安瑜那一双一直没有安分过的手,伸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俯身在她的耳边,轻身说:“合卺嘉盟缔百年”。   说完,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作者:引用: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发如浮云,眼眸宛若星辰。 ——《史记》   结发的习俗步骤来自《梦粱录》   合卺嘉盟缔百年。 ——姚勉《新婚致语》 第51章   “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傅安瑜嘴里轻声把发放才季景霄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诗给补全了。   就算是拥有那样一身的本领, 有着那样杀伐决断的一面, 可季景霄骨子里到底还是个读书人,临走前说句话, 也要婉转说句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修竹从屋外拎了一个食盒进屋, 打开了盖子,小心将里头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转头就看见自家公主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公主别笑了, 快来用些东西吧, 今天一天了都没好好吃过,仔细一会儿饿坏了。”   此刻屋里也没有别人, 都是宫里出来的人,傅安瑜自然没有什么顾虑, 起身朝着修竹走了过去:“你这是准备了什么东西给我, 还怪香的呢。”   修竹从炖盅之中舀了一小碗冒着丝丝热气的银耳莲子羹, 放到傅安瑜的手边说道:“奴婢倒是想着为公主准备些吃食, 只是还没开口让人下去准备,就有人送过来了, 也就用不着奴婢多费一番口舌了。”   傅安瑜听了这话,便也猜到了这一桌子应该是季景霄吩咐人准备下的了。   “还是驸马心细,怕公主饿坏了,早早让人备下了吃食,还都是一些容易克化的东西, 不怕夜里头肚子里难受了。”霜华觉得外头的风有些凉了,便将窗子给合上了。   拿眼睛扫了一扫桌上的东西,银耳莲子羹,还有各式糕点,傅安瑜抿了抿嘴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吃腻了,但为了此时已经饿坏了的肚子,还是没有说什么,吃了起来。   用来宴客的厅堂,早就已经点上了烛火,烛火摇曳之下,是满堂的觥筹交错。   季景霄进屋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热闹的场面,给坐在上首的季何远行了李之后,便朝着那些等着灌他酒的人那儿走去。   “闻之你可是来晚了,那可就要罚酒三杯!”   “罚酒三杯!”   “罚酒三杯啊……”   有人起了头,众人便开始起哄了,纷纷喊着要让季景霄罚酒三杯。   “好,今天是在下大喜的日子,一定同大家喝个痛快!”季景霄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众人一一斟好,斟完了最后一杯,手中的酒壶也空了。   边上的书海机灵的把早就备下的一壶酒递上。   为自己斟满了三杯酒,举杯饮尽了:“大家随意,今天可要喝得痛快!”说着便拎着酒壶朝着另一桌走去。   在人影的那边,季景霄看见了自己父亲脸上努力压抑的愤怒,低头勾唇一笑:“母亲睡得可好?”   “主子放心,夫人此刻睡得定然是好的。”书海也笑着回答。   夫人今天当然是要睡好的,若是她睡不好,到时候可就要轮到书海睡不好了。   “新郎官快来,与我们喝上一杯……”   “再来一杯……”   “不行了……”   ……   已经醉得脚步虚浮的季景霄,在书海的搀扶之下,才艰难地离开了宴席。   书海快被自己身上的人压死了,见着已经进了秋暝居,赶紧开了口:“主子,安全了,到秋暝居了。”   话音才落,书海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原本脚步虚浮的人也已经健步如飞的朝着新房走去。   走着还伸手朝后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酒壶扔给了书海:“今天干的不错,自己下去领赏去。”   “谢主子!”听到有赏可以领,书海顿时就觉得今天忙里忙外一点都不累了,精神抖擞的,也不枉自己先给人下药,又准备了一大堆的鸳鸯壶出来,双重保证,保证今天是完美的,没有刘氏试图捣乱;今天的主子也是完美,没有被灌醉,没有一身酒臭的。   “这嫁个人也真是麻烦得不得了,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还得挨着一天的饿,可真的是累死个人了,肩膀这儿多按两下,对,对,对,就是这儿……”   季景霄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傅安瑜的声音。   “这大喜的日子,公主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啊。”说着,霜华就双手合十,闭上眼念叨了起来,“公主是无心之言,菩萨可不能当真啊,无心之言……”   “放心吧,菩萨他老人家忙得很,可没有这闲工夫搭理我呢。”   一阵冷风吹过,直把站在门外的季景霄吹得冒起了鸡皮疙瘩,闻了闻身上已经没什么酒味了,季景霄就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傅安瑜趴在美人塌上,正舒服地享受着修竹的捏肩,就听见房门响动,意识到应当是季景霄回来了,立马起身奔到床边,两手微叠着放在腹前,端坐了起来。   进屋之后,季景霄就看见傅安瑜安静的端坐在床边,眼光一瞟,就看见了美人塌上面有些凌乱的薄毯,以及站在边上的修竹和霜华,转了眼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朝着屋里伺候的人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修竹和霜华两个人看了一眼自家公主,便也行礼退下了,两个人捂着嘴笑着关上门,就坐到台阶上打算守夜了。   平日里两个人都是轮着日子守夜的,只是今天到底是大婚,怕有什么事情,便想着两个人一起守夜,也能有个伴。   “诶哟,你们两个坐这么近是想做什么啊,赶紧稍微往远处挪一些!”林嬷嬷才给下人交代完事情过来,就看见霜华和修竹两个人跟扒墙角一样坐在了门口,赶紧快步到两人跟前,压低了声音说到。   “守夜啊。”   “公主如今嫁了人,与从前不一样了,便是守夜,也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守在房门口了。”林嬷嬷知道两个姑娘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也没有责怪,只是拉着两个人稍稍往远处走了一些,“以后守夜就在这儿,千万不能离得太近了,你们俩都是年轻姑娘,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多说,听我的就好了,反正将来总会明白的。”   林嬷嬷是太后指派了,跟着傅安瑜一起到季家来的,在宫中沉浮数十载,对于人心之间的弯弯绕绕自然是清楚,这季府的高墙之内,人心不明,有林嬷嬷在,总归会好些的。   既然都这么说了,两个人也就应下了,反正林嬷嬷说的这个地方并不远,公主在屋里头有什么事情,也还是能够听到的。   屋里头的两个人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沉浸在这满屋的烛火之中。   “方才让人送来的吃食,可用过了?”在门外之时,听见傅安瑜说着挨了一天的饿,季景霄便问到。   “用过了。”   瞧着傅安瑜面上神色有些勉强,皱了眉开口问到:“不好吃吗?”   “不是不是,味道很好,定然是精心准备的,只是以后能不能吃些别的东西,在宫里的时候,我肚子饿了,霜华和修竹给我拿的,差不多也是这些,换来换去就是这几样东西,便是珍馐美味,也受不住总吃啊。”傅安瑜微抿了嘴说到。   “好,以后一定给你多吃些别的东西,府里的大厨手艺很好,以后让你多尝尝,若是也吃腻了,就带你去外头吃,京城里好吃的酒楼饭馆,或者是街旁的小摊,很多的。”   “好啊好啊。”原先陶云答应带傅安瑜去京城各处吃好吃的,可本就不能常常出宫,机会不多,后来经历了那次刺杀之后,傅安瑜更是缩在皇宫不出来了,如今听季景霄这么一说,倒是又来了兴致,“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激起了傅安瑜的兴致,看她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季景霄勾了勾唇开口说到:“定然不是今夜。”   今夜?今夜……今夜!   傅安瑜突然想起来昨天陆续收到的那三本避火图,此刻应当还在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藏着,也不知此刻在哪个箱子里。   傅安瑜定然是不知道自己此刻满面娇红,两只手有些紧张的在身前相互捏着的模样有多好看。   可是季景霄知道,故意开口逗了逗她:“在想什么呢,夫人?”   “就,就是在想方才先生离开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我有些没明白,先生能不能给我讲,讲一讲?”傅安瑜脱口而出,用季景霄方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诗做了借口,倒是一下子没有注意到他说的那句话里,已经改了对自己的称呼。   季景霄笑了笑,没有给她解释那句话的意思,只是拿自己有些微凉的手背碰了碰傅安瑜通红的脸颊:“在今日之前,我们没有拜堂,就算是有了婚约,也算不得正式夫妻,夫人你按着从前的称呼,喊我一句‘先生’,可今日,咱们二人拜了天地,拜了高堂,世人皆知,咱们皆为夫妻,夫人依旧称我为‘先生’,怕是不太妥当吧。”   脸上突来的凉意,让傅安瑜一个激灵,之后那一个“夫人”“夫妻”,并没有被着重强调,可就是让人愈发的紧张了。   “成了亲,便该换了称呼了,夫人。”季景霄没有停下,又说了一句,这一次,那“夫人”二字,被他放轻了声音,可却反倒更加的厉害,一丝一丝的钻进了傅安瑜的耳朵里,脑海里。   “夫,夫,夫君。”傅安瑜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自己的声音也发着颤。   季景霄也没有再逼她,见好就收,他也怕到时候闹得过了,生了不好的效果出来,笑了笑,继续说:“为夫听着方才夫人对那句诗有些不明白,我们二人既为夫妻,也是师徒,今日你喊我夫君,从前你喊我一句先生,为师自当尽力为夫人解惑。”   “不是说成亲之后,便要改称呼吗?先,夫,夫君怎么又自称起‘为师’来了?”傅安瑜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季景霄的手里抽出来,可是使了力气,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此为闺房之乐是也,夫人你心思单纯,从未接触过这些,为师定然会好好教你的。”   傅安瑜好像有些直觉,直觉地就开口推辞:“不,不用了,我不太想知道……”   ……   屋里有不少的蜡烛,不知哪儿来了一阵风,直吹得床帐泛起了涟漪,香炉之内飘起的香烟也抖出了波澜……   作者:因为需要写到《避火图》,我去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没想到咱们国家的古人这么有趣,大家感兴趣的可以去搜一下看看。 第52章   这个时节,天亮的也要比夏日里晚一些。   此时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 屋里头的龙凤蜡烛也已经只剩烛花了, 傅安瑜被外头破空的声音吵醒了,皱了皱眉, 便把自己整个给塞进了被子里面。   只是厚厚的被子,也无法将那破空声给阻隔了, 原本就没睡够的傅安瑜,此刻心中更是恼火了, 只想将那人狠狠打一顿出了气才好, 可惜才坐起来, 就被寒意给逼回了被子里面。   纵然有心,奈何天寒啊。   傅安瑜缩在暖暖的被子里头感叹了一句, 外头那人应该感谢这寒意,不然自己定然要出去好好收拾他一番才好。   “公主, 你醒了啊。”霜华听到屋里的动静, 进屋掀开床帏看了看。   听着霜华的声音, 傅安瑜才从被子里探出了一个脑袋:“外头是谁, 大早上就这般吵闹,怎么也没人去看看。”   霜华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傅安瑜:“是驸马爷在外头练剑。”   傅安瑜有些讶异, 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了,若是旁人这般,怕是早有人上前了,可等不到被自己听见。可这院子里下人不少, 他怎么这般大胆,也不怕被人瞧见了,将他会武这一事传扬出去。   正想着,就听见房门口那儿传来吱嘎的开门声,眼光透过微微有些昏沉的光线,看见了一个清峻秀朗的人影走了进来,傅安瑜愣了一下,那人便已经走到床边了。   两人的视线对上,傅安瑜有些不自在,大约是这昏沉的光线,让她想起了昨日的夜里。   敌不过季景霄的视线,傅安瑜拉过被子,便把自己埋了起来。   蒙着头不好,霜华怕傅安瑜闷出问题来,便想要上前劝说一二,只是被季景霄伸手阻了,心下想了想,如今到底已经成亲,季大人已经是公主的驸马爷了,而现下这般时候,自己这个做奴婢的再待在这儿,怕是不太好,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季景霄看了眼识趣退下的人,见着霜华将房门带上,才转头看着眼前这一团小山丘一样的被子,轻笑了一声,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屋外那些细碎的嘈杂声好像是另一个世界。   只有这一声轻笑,在傅安瑜的耳边炸开,炸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通过耳朵,钻进了心里。   “是我,你躲什么,好了,出来吧,小心一会儿把自己给闷坏了。”季景霄伸手想要把被子扯开,手才碰到被面,就听见房门口的动静,收回手起身出去了。   傅安瑜以为季景霄要拉开被子,却一直没感觉到他有什么动静,疑惑之间,就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还有隐约传来的书海与季景霄两人说话的声音。   微微掀开了一条缝,从那条窄窄的缝里面,傅安瑜看见季景霄站在门口,与被门挡住了身影的书海说着什么,话语之间似乎谈到了“夫人”、“争执”之类的字眼。还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的交谈便结束了,季景霄关上门回了屋。   季景霄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又加之方才听到了那些字眼,想起来季景霄与刘氏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是对立的,傅安瑜便有些紧张,觉得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下也顾不得什么,赶紧伸手掀开被子,跳下床走到他的跟前问到:“书海和你说了什么,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看着傅安瑜有些面上有些焦急的表情,季景霄慢慢吐出了一个字。   “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听听,或许我能做些什么。”   季景霄的视线落到傅安瑜洁白光滑的脚背之上:“地上凉,不要光着脚走。”   顺着视线,傅安瑜也看到了自己光溜溜的教,动了动脚趾,这才觉得脚底传来了一阵凉意。   “啊——”傅安瑜惊呼了一声,发觉自己已经被季景霄打横抱起,离开了冰凉的地面。   其实地面上虽说冷,但也还好,并没有到不可忍受的地步,何况傅安瑜自幼习武,却没有想到季景霄的反应这么大。   “快放我下来,还有人在呢,被人看到了。”   季景霄轻笑了一下,继续往床边走:“你自己看看,这屋里除了我们两个,可还有其他人在,霜华早就识趣的退下去了。”   四处看了看,屋里果然如季景霄所说的,没有霜华的身影,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也不知道霜华什么时候离开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心把人放进被子里,伸手理了理傅安瑜有些散乱的衣襟,说到:“昨日夜里睡得晚,再睡一会儿吧。”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装作没有听到,有些疑惑:“不用早起去请安的吗?”   “你是公主,不必日日请安的,今日晚些去走个过场也就罢了,多的她也受不起,况且现在过去不是时候,母亲她正在发脾气呢,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先睡一会儿吧。”说着,季景霄伸手解了身上的衣物,   “先生怎么解……解衣服了。”   “叫夫君,刚刚不是说了吗,再睡一会儿,早上醒得有些早,现在倒是有些困了。”   傅安瑜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转移到了屋内远处的一个花瓶上面,不敢看眼前的人:“先生早上在院子里练剑,不怕被人瞧见传出去吗?”   “叫夫君,没事,传不出去的。”   “先生,那母亲为何一大早就发脾气了?”季景霄随手将衣物扔到了一旁的屏风上,便转身掀开了被子,傅安瑜见着这番情景,心中愈发的紧张,嘴里的话也不敢停,好像说些话,便能好一些。   “叫夫君,因为我昨夜给她吃了些好东西,她睡得香甜,连自己错过了宴席都不知,一直睡到方才,大约是在懊恼自己贪睡吧。”给两人掖好了被角,季景霄就闭上了眼睛。   虽说昨夜两人已经亲密无间,可到现在白日里这般清醒,傅安瑜依然是有些放不开,大约黑夜的时候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吧,只不过等到这天色银白了,那力量也就消散了。   “夫君。”轻声叫了一句,看着眼前人紧闭的双眼,傅安瑜才继续开口,“那刚刚书海是来和你说这件事情的吗?”   “叫夫君,是,他是来同我说这件事情。”话落,季景霄才反应过来傅安瑜方才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了,笑了笑,将人搂进了怀里,“嗯,睡吧。”   ……   傅安瑜坐在床里侧,把被子随意的搭在身上,支手撑着脑袋一直盯着季景霄瞧,从醒来到现在,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这么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也不吵他。   他做他的美梦,傅安瑜自瞧着她的美人。   大概是要把昨日夜里缺下的觉都给补上来,季景霄这一觉便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醒。   眼睛微微动了动,立时便睁开了,双眼满是清醒,没有半分才睡醒的混沌与迷茫。如果不是傅安瑜一直看着,怕是以为季景霄已经醒来多时了。   “你坐着做什么,也不怕冷着自己。”季景霄转头看见傅安瑜坐在那儿,伸手就把人带进了自己怀里,还把被子仔细裹好。   “时辰差不多了,刚刚霜华已经来催了,快起吧,一会儿别迟了。”傅安瑜推了推季景霄。   好一番收拾,两个人才不紧不慢地出了秋暝居的大门。虽说时间有那么一些紧张,但该收拾的总归还是要收拾的。   跟着季景霄往老太太住的松雪堂去,一路上景致别样,不过此时傅安瑜也没什么心情好好看看。   进了松雪堂,丫鬟进屋通报,两个人就在院子里等着。   院子里种了不少花草树木,不过这深秋时节,也瞧不出什么好看来,只有那几棵青松,在这个有些萧索的院子里,挺拔地立着,怪不得这院子要叫松雪堂,原来便是因为这几棵青松。   等到入了冬,下了雪,这个院子也就更加应这“松雪”二字了。   “公主,驸马,老夫人请二位进去。”丫鬟微曲着身子,目光低垂,余光见着两位主子从自己的身侧经过,少爷的双手一直握着公主的右手,一刻也没有松开。   这般行径,与少爷往日里自持恪礼的模样大相径庭。   眼看着要到门口了,季景霄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傅安瑜便只能使了劲儿,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又狠狠瞪了季景霄一眼。   若是不见长辈,傅安瑜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是要来拜见长辈,这般动作,到底不太好。   季景霄摸了摸鼻子,瞧着傅安瑜有些气鼓鼓的样子,倒是心情甚好。   两人进了屋,原本坐在屋内的季老太太、季何远还有刘氏便起身行了礼。   虽然傅安瑜嫁入季家,成了季家的媳妇,可她依旧是大衍朝的公主,先君臣后父子,因此即便是季何远这个正二品的兵部尚书见着了,也得行礼。   傅安瑜上前将几人扶了起来,说到:“几位是长辈,不必如此的。”   “礼不可废。”季何远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说了一句。   刘氏原本就看不上傅安瑜这个从乡下出来的公主,从前没怎么遇上倒也还好,她嫁进来之后,自己这个婆婆见着了,也得行礼,好不容易听见傅安瑜说了一句“不必如此”,想着今后便不用行礼了,反正是她亲口说的,却不想嘴角才往上扬了,就听见季何远来了这么一句话,嘴角立时就撇了下来。   刘氏面上的表情这么一会儿就变了几变,傅安瑜自然不可能没有发觉,看在眼里,不过没有对此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与季何远道:“您也知道,我不是自小在京都皇城中长大的,没有那么多规矩,关上门来一家人放松些就好了。”   “既然公主这么说了,那就依公主的意思吧。”既然傅安瑜自己都这么说了,季何远也没有再继续推辞。   敬茶的时候,傅安瑜也只是行了请安礼,未曾像普通人家媳妇一般行大礼。以傅安瑜的身份,这世上,没几个人够格让她行大礼。   刘氏自然也是知道这其中的道理的,只是见着傅安瑜这个做媳妇的,对着自己这个婆婆只行了请安礼,心中难免不悦,微抿了一口傅安瑜敬的茶,放下茶盏,就不顾身旁嬷嬷频频地暗示制止,开了口:“公主虽说贵为公主,但毕竟是初为人妇,想来还是有许多东西不明白,往后便趁着你每日早晨过来请安的时候,我这个做婆婆的,好好与你说说吧。”   这话一出,傅安瑜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婆婆怕不是疯了,或者就是昨日夜里季景霄下的药太多,把她给弄傻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   季景霄知道刘氏定然会出些幺蛾子来,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先不论自己不可能让自己的妻子日日受她磋磨,便是傅安瑜的身份,也不可能做这些事情。   皱着眉,傅安瑜正欲驳了此事,还未开口,就听到老太太开了口:“媳妇你大约是开心呢过了头,公主不必介意,听闻此前公主被刺杀,虽说修养了一阵,但是想来还是再多修养一阵比较好,莫要留下什么病根,公主今后每月初一十五来给我和你母亲请个安就行了,不必日日如此。”   “好,多谢祖母体恤。”   “好了,昨日累了一天了,你们小夫妻两个也回去歇会儿吧,不用在这儿陪着我们几个长辈。”老太太挥了挥手便让两人下去了。   等两人离开了,老太太才对着刘氏骂道:“昨日宴席,你这个当家主母做婆婆的都不出现,现在摆什么婆婆的谱?何况那是公主,你哪儿来的胆子开那个口?你发疯也不要把整个季家拉下水,好啊,你不是要睡觉吗,从今日起,你便禁足半月,在你的玉兰苑好好睡个够!”   说完,不再理会,老太太就带着人走了。   刘氏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欲哭无泪,转身想要与季何远求个情,却只见他起身理了理衣袍,对着下人吩咐了一句:“送夫人回玉兰苑。”话落,便径直朝外走去了。   这一个个的,气得刘氏当即就拿起手边的茶盏往地上摔了去,摔完了,又心疼那价值连城的茶盏,心中愈发的伤心了…… 第53章   “昨日夜里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莫不是手上没个轻重, 下手下重了, 让她坏了脑子,才说出那些话来?”季景霄之前说给刘氏吃了些好东西, 可傅安瑜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好东西, 只怕不会简单,因此等到两人走到僻静之处时, 傅安瑜才略微压低了声音, 开口问到。   季景霄倒是对于傅安瑜的态度有些惊讶, 虽说自己没想着要隐瞒,但也没想到她接受的这般迅速, 虽然有些惊讶,但对傅安瑜的接受程度如此高, 还是非常开心的。   “不过是一些安神的药物罢了, 母亲素来浅眠, 而婚宴历来就是主张热闹的, 何况昨夜是公主大婚,更是热闹非凡的, 我怕母亲被惊扰,夜里也不得安宁,就让人给母亲准备了一些,看来这药效不错,下次有需要的话可以多用用。”话落, 季景霄想了想又赶紧说到:“她脑子坏了这件事情可与我昨夜下的药没有关系,她那脑子原本就不怎么好使的。”   语气急切,生怕这件事与自己扯上什么关系,被傅安瑜误会了刘氏是因为自己,脑子才变得那般不好用了。   见着季景霄如此急切的模样,傅安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下药这种大不敬的事情一点都不避讳,却对脑子好不好使这种不着边际的蒜皮小事如此较真,大概也是这天下独一份了。   两人玩笑之余,傅安瑜终于抽了个空,想起来正事,敛了敛笑意说到:“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把季家的事情给我讲一讲吧,以免我之后遇到事情还一脑子的糨糊不明所以。”   虽说之前皇帝就已经命人仔细打探了季家上上下下的底细,最后这些东西定然是被送到了傅安瑜的案上,只是这中间到底隔了有些时日了,而且依今日的所见,傅安瑜觉得有必要再让季景霄说一遍才好。   一些基本的情况季景霄也就不再多说了,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开口道:“祖母做的事情一般都是为了季家,只要不损害季家的利益,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你是皇上宠爱的公主,因此她不会容许刘氏做出惹你生气的事情。而刘氏她有个儿子,小我几岁,名叫景霖自从生下来就被父亲带在身边教养,对外说是想要好好培养,不过我估计他是觉得以刘氏的脑子,养出来的孩子也多半是个没脑子的,因此便索性带在身边,母子两个相处的时日并不多,所以感情并不深厚,虽然感情有些淡,不过到底是生了个儿子的,况且刘氏的娘家依旧颇有威望,所以只要她没有惹下什么滔天的大祸,祖母是不会让她有什么事情的。”   说完这两个人,季景霄就没再说话,傅安瑜有些奇怪,才说了这老太太与刘氏,还有那公公没说呢,有些疑惑的问到:“公公呢?”   季景霄没有立刻就回答,只是皱起了眉头,抬眼朝着季何远平日里最常呆着的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才开口淡淡说道:“这么多年,我也没有弄明白父亲到底是如何想的,他厌恶刘氏,从来与她都是冷淡如冰,可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对她做的事情都好像看不见一样,可他明明都是知道的。”   这一番话,不过寥寥几句,傅安瑜就清楚的知道了季景霄在这偌大的季府,该有多艰难,才能平安的活下来,并且这般优秀,这般强大。   傅安瑜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握紧了季景霄的手。   此前岁月,你我未相识,往后种种,我定然站在你身旁,无论是人心险恶,还是人间辽阔,我都在。   ……   夜里,季景霄见着新婚妻子在烛火之下娇美异常,心中隐隐有些按捺不住,只是还没动手就被傅安瑜一个眼神制止了。   明日一早两人就要去季景霄的外祖家,就季景霄那个见着肉死不撒嘴的样子,傅安瑜可不敢由着他乱来,不然指不定明日就要在众人面前跌了面子,这没面子和委屈季景霄一夜,怎么想都要选后者。   所以理所当然的,季景霄委屈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直到马车拐进了卫府所在的大街,季景霄还是一脸的提不起精神,傅安瑜瞧着,想也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哄着:“马上就要到了,你把你的笑脸摆出来,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蛮横任性,欺负你了呢。”   季景霄接过话头,闷闷地说到:“可不是欺负我,成亲才两天,公主殿下就不管驸马了,两个人就分被而眠了。”   “……”鉴于成亲当晚的情况,傅安瑜昨夜里觉得季景霄没那么可信,所以就直接让下人又拿了一床被子来,“那为什么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们俩盖着一床被子。”   那床被子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傅安瑜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季景霄紧紧的搂在怀里,两个人之间只有身上的两层薄薄的中衣布料罢了,傅安瑜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季景霄身上的滚烫。   “夜里多冷啊,我怕你踢被子着凉,来照顾你啊。”季景霄一脸我为你着想。   “呸。”   进了卫府,所有人都很和善,傅安瑜觉得这儿呆着可要比呆在季府舒心。   卫家舅母许氏为人直爽,傅安瑜觉得这人比较好相处,她在乡野之间生活了这么多年,那些人心的弯弯绕绕,实在是玩不清楚,还是喜欢那些性子爽直一些的人。   “你倒是看的没有错,舅母这人性子最是直爽,虽然直爽,但是却也粗中有细,是个聪慧的人,舅舅最怕舅母了,他那些小心思,从来都瞒不住舅母,很快就被舅母发现,然后他那些小心思小算盘就只能打消了。”季景霄掀开马车帘子朝外头看了看,发现快到雾隐楼了。   “舅舅与舅母看着挺恩爱的啊。”   “是啊,他们二人成亲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很好的。”季景霄拉着傅安瑜的手轻轻抚着,“要到雾隐楼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坐一会儿?”   “好啊,好久没来了,我都快不记得雾隐楼的点心是什么味道的了。”   进了雾隐楼,小二见着老板,连忙上前招呼,不过季景霄挥了挥手,没让他跟着,只说:“去备些茶水点心来。”   小二恭敬退下了,季景霄和傅安瑜两个人就一起去了三楼那个不对外开放的包厢。   傅安瑜觉着有些犯困,就直接去了屏风后头的小塌上小睡一会儿。如今天已经有些凉了,季景霄见傅安瑜就这么合衣躺了上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去柜子里头拿了一床薄毯出来,给她细细盖上了。   恰好这时候外头有人敲门,是掌柜的声音,想来是之前吩咐他们查探的事情有消息了,季景霄过去开了门,让掌柜进来。   掌柜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是一叠精致点心和一壶热茶,在桌上摆好了,才躬身站到一侧,将手下查探到的消息与季景霄一一说了。   原来是之前太子中毒一事,太子妃挖出来不少潜藏在暗地里的细作,借着他们,一路查到了京城之中的一家名叫欢宴坊的乐坊。   “乐坊?”季景霄眯了眯眼睛,“这欢宴坊背后的人是万方原?”   “主子猜的没错,欢宴坊背后的人的确是万方原,同他们在江南的做法差不多,只是京城中各方势力都在,他们只做熟客生意,那些熟客带生课,这些都是京城中或有名望,或有家世的人。”   “这万方原还真的是……”季景霄叹了口气,“ 这欢宴坊后面还查出什么消息了?”   “我们的人查到,万方原与他的几个手下产生了分歧,几个手下都是想要那从龙之功的,自然是想要万方原起事成功,只是当年万方原败在陛下手上,在下属舍命相助下,逃脱了,但当时情况危急,他的属下只救下了他这一条命,他的妻子、两个孩子,还有那位老母亲,都丧了命,自那之后他便愈发的偏激了。公主殿下与太后娘娘当年在乡野隐居之时,也遇到过万方原派去的人追杀,她们因此搬了几次家。”   “之前与荣国公有联系的那些人是万方原的?”   “是,算起来,公主殿下的几次遇袭,都与万方原有些关系,他千方百计想要刺杀公主,乃至太子殿下,是想要为死去的家人报仇,但是都没有成功,并且露出了破绽。”   虽说是同一伙人,曾经他们的目标一致,可是如今,他们有了各自的目标与想法,内部便已经出现了裂痕,起了内讧,想来他们便是捡了便宜,有机可乘了。 第54章   成婚之后的日子倒也还算是舒坦,没什么风波, 傅安瑜平日里基本都呆在秋暝居里猫着, 哪天烦了就让人套了马车回皇宫去看看。只是还是冬日的季节,天也还是冷得厉害, 傅安瑜如非必要,也懒得动弹, 冬日里还是要猫着最舒服。   动身回宫里是回去见自己的家人,是傅安瑜自己乐意的, 那是开心的事情, 只是三天两头被自己那位便宜婆婆喊去, 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大冷天的,三天两头地要出院子, 有两回赶上了下雨下雪,外头走了一圈, 裙摆都湿了, 湿湿的裙摆总是让人怪难受的。   几个月相处下来, 傅安瑜总觉得自己这位婆婆不仅心思不好, 脑子也不好,虽然都不是什么厉害的手段, 但也是挺恶心人的。   “公主,夫人说有事请您去玉兰苑走一趟。”   “你让人去和夫人说一声,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是。”   傅安瑜继续端起碗,慢悠悠地吃着厨房里送来的早膳:“今天这粥熬得不错,稠得刚刚好, 修竹你一会儿去厨房的时候记得给份赏。”   “是,奴婢记下了。”修竹拿着筷子又给傅安瑜的碟子里布了菜,看见她依旧穿戴整齐,心中有些不明白,就开口问了,“主子,为什么要说换身衣裳再过去啊?”   “这就是个托辞,我嫁进来不过三个月,她闹了多少事情来,今天拉着我要演婆媳和睦的戏份,明日又说家中不可没有规矩,要给我立立规矩,要是我没有这公主的身份,可能真的要被她磋磨死了。”傅安瑜瞧着那小菜颜色不错,夹了一筷子来尝尝,没想到是个辣口的,倒是把她辣得不轻,连连喝了几大口的水才好些,擦了擦嘴才接着说,“这会儿喊我过去,谁知道又是什么事情,耽搁多少时间,我可得先吃饱了再去。”   “那主子多吃些。”修竹赶紧又给夹了不少小菜到了傅安瑜的碟子里。   傅安瑜觉得自己真的是聪明,一猜一个准,这便宜婆婆还真的是又来找事情闹幺蛾子了,把手上的茶杯重重放到了身旁的小几上,冷冷得就驳了她的话:“这件事情不行。”   “我是你婆婆!你想气死我吗!”刘氏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傅安瑜。   “我敬您是季府的夫人,是驸马的母亲,才称您一声‘婆婆’,可按着君臣之道来说,我为君你为臣,我待人和善,没有让长辈们行君臣之礼,可您也不要太过分才好。何况我与驸马成婚不过三个月,您就想着要给驸马送丫鬟,安的是什么心思,当我真的不知道吗?”   傅安瑜也懒得再说什么了,起身就离开了玉兰苑,往秋暝居回了。   哪里会有小夫妻成亲才三个月,这当婆婆的就迫不及待地给儿子房里送人,这是结亲还是结仇?   “你说我这婆婆是不是和季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为什么要做出这些对季家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傅安瑜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无道理。   傅安瑜也没想把事情一个人扛着,等到季景霄回来,两个人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就把今天的事情大概都跟他说了一遍。   “你是公主,这种事情直接推了就好,不用理会,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季景霄皱着眉,跟傅安瑜叮嘱到。   “好,不过我可是给你推掉了几个美人儿,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心疼?”   季景霄停下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才一脸认真地说:“那你记得,以后若是遇到和你长得一样的,就给我带回来。”   和她长得一样?想得美,这世上只会有一个她,哪里还有另一个人能跟她长得一样:“呸,你想得倒是挺美,怎么不去做梦呢。”   季景霄几筷子便把碗里的饭吃完了,伸手在傅安瑜的脸颊上摸了摸:“我去处理一下,一会儿回来陪我喝酒。”   说完,就转身走了,一路去到了季何远的书房,这些年他与刘氏也就一个表面夫妻情分了,大多时候都是自己睡在前院的书房里,偶尔去妾室那儿。   所以来书房找,基本是一找一个准的。   果然,季景霄推开书房门,就看见在里面正喝着酒的季何远,一个人坐在那儿独酌,倒是莫名有些寂寥,走上前坐到了他的边上:“父亲,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你对你这位夫人的容忍度这么高,明明你也并不喜欢她,总不会是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在她手上吧?”   “你这是胡说什么呢!”   “你可知道今天你那位好夫人把公主叫了去,跟她说要给我房里添几个人,给她添几个妹妹。”   “胡闹!”季何远没想到今天家里还出了这事情,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这事情既然父亲您知道了,那就交给您了,毕竟我就是个小辈,也不好说什么,您说是吧。”   季景霄的速度也是迅速,把话说完了就走了,也不多呆,回秋暝居找傅安瑜去了。   回到秋暝居的时候,屋里没见着傅安瑜的踪影,季景霄还以为她是去外头消食去了,倒是没想到她一身单薄的中衣从边上的小门进来了。   “怎么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总要出去一个时辰呢。”傅安瑜推门就看见屋里的季景霄,有些惊讶,转身关了身后的门。   “屋里虽然有地龙,可你沐浴完了也不能就只穿这么薄的一件就出来,冻着了怎么办。”上前拉着傅安瑜坐到了榻上,又把挂在架子上的披风给她披上了才满意。   “都说了屋里有地龙,怎么会冷啊。”傅安瑜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把季景霄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你坐会儿吧,我刚才让人去给你备热水了,今天外面还是挺冷的,一会儿用热水好好洗洗,也好暖和暖和。”   想起来季景霄今天去了东宫,便跟他询问太子的近况:“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进宫了,也不知道哥哥最近如何?”   季景霄想起来太子最近私下里暴躁的样子,就想笑:“挺好的,就是每天都要装着身体虚弱,挺难受的,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把万方原给揪出来,也就不用天天憋屈自己,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认识这么多年了,季景霄还真的没见过太子憋屈暴躁成这个样子过。季景霄觉得在人前,自己已经算是会装模做样的了,可是太子那人可是要比他厉害多了。   “那你们最近三天两头凑一起商讨,可有想出来什么好法子可以解决他的?”   “有啊。”季景霄俯身在傅安瑜的耳边把大概的计划说了一遍,“这件事情可是还需要你的配合啊。”   “好,需要我怎么做,就跟我说,我肯定配合,这个人总得要尽早解决了才好,不然日日都不得安生,说不定他哪天又来搞一次刺杀,打得过一次两次,也不一定能打过第三次啊。”傅安瑜可不想再被刺杀了,上次自己就差点没死在外面。 第55章   “什么?”傅安瑜惊得手里筷子夹着的胭脂萝卜都掉了,“该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不会, 奴婢当时听了, 也觉得不敢相信,特意多问了两遍才真的信了。”霜华的面上也是一脸的震惊。   霜华早上就听到下面的人传来消息, 说是昨夜老爷收了两个丫鬟,又见另外两个丫鬟于舞乐一事上面有些厉害, 就做主让她们去做了府里的舞姬。又细细打听了,才知道这几个丫鬟就是昨日刘氏想着要塞到驸马身边的那几个。   “听说, 夫人一早起来听了这消息, 饭都没吃, 就闹了起来,她屋里的摆设是砸了个遍, 估摸着现在着时候还在砸呢。”   可不就是听说吗,霜华早上知道老爷做的事情之后, 就找了个机灵的小丫头, 让去玉兰苑那边打探一番, 那小丫头才出了秋暝居的大门, 就听着各处的丫鬟婆子都在私下议论,都不用费心思去打听, 听上几耳朵,也就知道个七七八八了。   傅安瑜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虽然能明白这事情的走向,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神奇,该不会是昨天夜里季景霄出去那一趟的结果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 这件事情还是值得高兴的,毕竟是刘氏受挫,只不过可惜了那一屋子的摆件了,刘氏那屋里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实在是糟践了。   这心情一好,傅安瑜的胃口都好了些,早膳都多用了一碗粥,她现在可不想去刘氏那边,岂不是正好让她找自己出气,虽然她不会乖乖站在那儿当个木偶,随便找了个借口,让人去传了话,就留在屋子里看自己的话本了。   傅安瑜想着,大概是公公的做法,多少让这婆婆收敛了些,她最近可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来找过自己的麻烦了,日日都在她的玉兰苑里窝着。   傅安瑜也得了一段日子清净清净,带着人去府里四处逛逛,又或者窝在房里睡上一个大大的懒觉,再不然就去宫里走一趟,实在是一段惬意的日子。   要是能一直这么惬意下去,傅安瑜觉得人生就再美好也不过了,只是可惜这种念头也只能是想想了,毕竟是不可能的,这点事情傅安瑜总是明白的。   这天也是越来越冷了,府里的人也都忙起来,准备着年节的各项事宜,虽说离年节还有一段时日,但要准备的事情又多又繁琐,各种规矩礼节都要顾着,自然是早早就开始忙活了。   这一日正好逢着季景霄休沐,傅安瑜便让人去准备了锅子,这寒冷的日子,吃个暖呼呼的锅子,最舒服不过了。   修竹一路小跑着从外头进来,嘴里还不住地喊着冷,不过脸上倒是笑得开怀:“公主,外头下雪了,可大可大的雪呢。”   傅安瑜听了就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话本,下了美人塌,趿着鞋就出了房门,去外头看雪去了。   “这么大的雪,要是能到傍晚,指定就能积起来了,到时候就能去玩雪了。”傅安瑜伸出手在空中,好些雪花落上,只不过才落上,就被手上的暖意融化了,化成了一小点水渍。   霜华从屋里拿来厚厚的披风给傅安瑜系上,又叮嘱到:“公主您站在这儿看看也就算了,玩雪就算了吧,这万一要是受了凉,可就不得了了。”   “诶,霜华你这唠叨的性子,父皇当初选了你到我身边来,一定是指着你来管我的。”傅安瑜转头看了一眼霜华,伸出手指在她的脸蛋上轻点了一下。   手指上是刚刚化成雪水的雪花,还凉着呢,碰到霜华的脸上,倒是把她冰了一个激灵。   “你可不是该管着。”季景霄走进了,抖了抖身上的雪,才继续说:“光着脚你就出来了,出息得很。”   季景霄这么一说,傅安瑜低头看了看,才反应过来自己光着脚,方才听修竹说外头下雪了,就直接趿着鞋出来了,现在才感觉到了风吹到脚上的冷,这下也不要看雪了,赶紧就往屋里跑了。   进了屋,傅安瑜就解了披风,把有些冰冷的脚埋在厚厚的毯子里头,这才觉得有些暖和起来,抬头看向边上正在脱衣裳的季景霄,问到:“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你还要在书房呆好久呢。”   “怎么,不想我回来?”季景霄脱下沾了雪,有些泛着潮气的衣裳,只剩下里头的中衣,转头笑着对傅安瑜说。   傅安瑜才不理他这时不时就冒出来的毛病,自成婚之后,两个人的相处一切都还挺好,唯一让傅安瑜不爽的,就是季景霄总是会突然冒出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来,让她气得半死,好像怎么回都不对。   不过慢慢她也知道了,季景霄可能就是想要确认一下她心里的他有多重要,所以会说那些话,虽然听着总是有些刺耳,但傅安瑜也能理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没听到就好了。   之前都是这么做的,只是今天不知道季景霄吃错什么药了,见她不说话,就跑到她边上来闹她:“真的不想我回来吗?”   傅安瑜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捏变形了,赶紧用力把他的手掰开,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要是不像你回来,我才不让人叫你回来吃锅子呢,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去,还让人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菜,准备你喜欢喝的酒,你给我去外面喝西北风去吧。”   说着,傅安瑜就把人给推搡去了门外,也不管他身上只有一身中衣,外面那么多伺候的人在,还能冷着他?   把门重重关上了,傅安瑜就冷着脸去了美人塌上,拿起话本继续看了起来,只是看进去几个字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话本上正说着春日的景色,细细描写了一番,写了一句“景色如画”,傅安瑜瞧着这个“景”字,倒是一下子出了神,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真的着凉了,外头这么冷,还下着雪呢。   正想着,就听见窗子那儿传来一阵动静,转头看去,就看见季景霄进来了,站在窗子口,正关窗呢,瞧着定然是从那里进来的。   傅安瑜觉得自己刚才的忧心根本就是白费,他怎么会着凉呢,都会翻窗了。   “我错了。”季景霄关了窗子,坐到傅安瑜的身边,开口就认了错,从她背后把人紧紧抱在怀里,“我就是心中觉得不真实,好像成亲是一场梦,每天夜里抱着你,我怕突然什么时候梦就醒了。”   “你心里怕就跟我说,做什么三天两头说些阴阳怪气的话。”傅安瑜想从他怀里挣出来,跟他面对面好好说一下这件事情,只是她越动,他手上劲儿越大,傅安瑜挣了几下,叹了口气,只能放弃了,“这种话说多了,伤人,你可知道?”   季景霄把脸埋在她的肩颈处,不说话。   “若是你心中有什么事情,那就说出来,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猜来猜去,一次两次我不在意,可若是三次四次,十次百次,我可能就做不到不在意了。”傅安瑜见他不说话,也不管他,自顾自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事情说清楚了,天长日久了,这再小的问题,都有可能成为大问题。   “好。”   傅安瑜听见他的话,知道他明白自己的话,最后又威胁了一句:“你要是再敢这样,我就搬去公主府住。”   “那我也过去。”   “我回宫去,看你怎么办。”   宫里禁卫森严,傅安瑜若是真的回了宫,季景霄便是驸马的身份,也没那么容易见到她。   季景霄知道她说的是气话,也没当真。气话不是真的,只是这怀里的温暖却是真的。   有些意乱情迷了,反正此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意乱情迷便意乱情迷了吧。   季景霄一下一下地在她的脖颈上轻吻,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总是能轻易得把他勾住,原本在傅安瑜腰腹间的双手,此刻也不□□分,探到了她的衣领。   傅安瑜也有些沉迷在他的亲吻之中了,只是她的肚子并不赞同,叫嚣起来。   “咕噜噜……”   “我饿了。”傅安瑜觉得本来就发烫的脸颊此刻更加烫了。   季景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走吧,去吃锅子去。”   玉兰苑里的下人们近来做事都提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丝毫不敢出岔子,生怕被夫人知晓了,得了重罚。   自那几个原本备给大公子的丫鬟,一夜之间成了夫人的妹妹,夫人心中总是憋着火气,谁要是撞了上去,那可真就是气运不济了。   “也不知夫人做什么一定要这般针对大公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不好吗?”小丫鬟停下扫地的动作,把手缩到嘴边哈了一口气暖和一下,“嘶,真冷啊。”   “这话可不能再说出来,被人听见了,有你好果子吃!”身边一个瞧着比她略微年长一些的丫鬟压低了声音呵斥到。   这话要是被管事的听见了,肯定是要受罚的,主家的事情,她们这些小丫鬟哪里有资格去议论。   屋外的下人们各自忙碌着,她们心中的弯绕,屋里的刘氏自然是不知道的。   刘氏在屋里,心里头盘算着前些日子,娘家嫂嫂来信,拜托她给那侄儿谋个官职,话是这么说,其实家中已经有所安排与准备,只是希望刘氏借着傅安瑜的路子,搭上太子。   皇帝不愿另立皇后,也一直不愿选妃,膝下又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好在这太子是个好的,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各家自然都是希望能够跟太子搭上关系。其实刘家是想要送个女孩子入东宫的,可惜刘家真就没有适龄的女孩子,有一个才会说话,一个还是个奶娃娃,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家中男子若是能在太子麾下谋个官职,也是好的。   “焦月,你一会儿去厨房备些好菜,再去秋暝居叫我那公主媳妇过来,届时我与她说说同太子殿下那边的事情。”   “母亲什么时候与太子殿下搭上关系了。”门口走进来一个一身粗布素衣打扮的文人,走到刘氏跟前,行了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景霖!你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先派个人回来说一声,娘也好去城门口迎迎你啊。”刘氏见着来人,也顾不上什么公主啊太子了。   来人便是刘氏的那个一直在外游历的亲生儿子,季景霖。   “本来想赶着过年,回来吃顿团圆饭的,结果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情,耽搁了一些日子,今天才到京城,看来只能赶上上元节了。”季景霖扶着刘氏坐下,笑着说。   “我说不让你出去游历,你非不听,家里有人伺候,也不是不能看书,何苦要去外边呢。”刘氏看着季景霖脸上有些沧桑的痕迹,穿着料子粗糙的粗布衣裳,忍不住心疼,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少爷,非得离京去外头的书院念书,离了书院,也不愿回家,非得要出去游历,吃那许多的苦。   虽然季景霖与刘氏的感情并不算亲厚,但也明白刘氏对自己的忧心,只是他并不是耽于享乐的人,他有自己的想法与追求:“母亲,儿子不觉得在外游历是吃苦,那是我愿意去的,纵然在物质方面无法与在家中相比,但我的心总是畅快的,那么多的山水、人情,结识到的各种各样的人,都令我无比的畅快。”   “行了行了,你嘴巴厉害,我说不过你,你快去换身衣裳,我让人给你准备接风宴,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是。”   季景霖来玉兰苑拜见母亲之前,就已经去松雪堂老太太那儿请安过了,此刻父亲与兄长都还未归家,出了玉兰苑,他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不随,你一会儿把我从南边带来的那坛子好酒送去秋暝居,就说是我给哥哥嫂嫂补的贺礼。”   儿子回来了,刘氏就顾不上傅安瑜了,让焦月去吩咐厨房准备晚上的接风宴,又不放心叮嘱了一句:“公子喜欢的几个菜务必要备上。”   “是,夫人放心。”   “景霖院子里你让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缺的少的,若是有,赶紧添上。”刘氏踱着步,又念叨着,“我瞧着他比上次回来时又瘦了些,也高了些,从前的那些衣裳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你去把库房里的那些料子拿来,我挑挑,让人给他新做几身新的,这大过年的。”   这边玉兰苑里忙得热火朝天的,那边秋暝居里的傅安瑜也得到了二公子回来的消息。   季景霄之前也有跟傅安瑜说起过这个弟弟,季何远膝下,只有他们两兄弟,虽然刘氏对季景霄不好,但是他们兄弟两个的关系倒是一直不错。   季景霖自小被季何远这个当爹的养在身边,前几年被送到南边的一个书院里去了,本来后面是要回家来,安排着走科举仕途的路,只是季景霖有自己的想法,不愿意入官场,回来跟父亲还有兄长长谈一番,就离家四处游历去了。   刘氏心里不愿意,可也没有法子,只能想着他从小锦衣玉食,外面的苦日子他捱不了多久,等到捱不住了,就自己回来了,可是没想到,季景霖就带着自己的一个长随,两个人在外面四处游历了两年多,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一趟平常的时候,只有每个月给家中寄的报平安的书信。   “让人去给公公还有驸马报个信吧。”吩咐完这句话,傅安瑜也就不再管了。   季景霖的一应事务,自然有刘氏这个当娘的打理,况且季府这么多人,总不会饿着冻着他的,她这个当嫂子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而且就算自己好心去帮个忙做些什么,只怕刘氏还要疑神疑鬼呢。   季景霄回来的时候,傅安瑜正在屋里研究季景霖让人送来的那坛子酒,听说是特意从南边带回来的,傅安瑜闻着还有些香,只是不太敢尝。   “这酒哪儿来的?”季景霄进了屋就闻见了一阵扑鼻的酒香,循着香味,就看见了桌上的酒坛子。   “二弟让人送来的,说是补上的新婚贺礼。”傅安瑜直接拿舀酒的勺子舀了一点出来,递到季景霄嘴边,“你尝尝。”   季景霄就着傅安瑜的手,喝下了勺里的酒,这酒醇厚绵长,关键是有股子特殊的香味:“这酒味道不错,算他有心了。”说着,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勺,探进了酒坛子里,还想再尝一点。   傅安瑜看他这是尝出甜头了,还想再喝,赶紧制止了:“可不能喝了,家里给二弟备了接风宴,一会儿就开席了,你这会儿喝这么多酒算怎么回事啊。”说完,就让霜华把酒坛子和勺子都拿出去了,免得季景霄看着眼馋。   一直看着霜华抱着酒坛子走得没了人影,酒香也消散了个干净,季景霄才收了心:“今日我与陛下还有太子殿下商量了,近几日,就会给东宫那边的眼线透露消息,太子殿下的毒发了,之后,整个计划动起来,怕是就没得安宁了。”   傅安瑜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帮着季景霄换了:“你当现在是什么安宁日子吗,不过是幻像罢了,家里头还有个婆婆,这倒是还好,问题不大,可外头的那个万方原,心中想的是如何要我们的命,怎么能安宁啊。”   “我一定护你周全。”季景霄握住了她的手,劲儿有些大,仿佛是在证明什么。   “我知道。”傅安瑜最后捋了捋他身上衣服的褶皱,说到,“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去给二弟接风吧。” 第56章   一场其乐融融的接风宴之后,刘氏一心都在季景霖身上, 希望儿子这次回来, 就不要出去了,留在京中好好当一个少爷, 也没什么功夫搭理傅安瑜了。   毕竟什么东西都没有儿子重要,毕竟母子连心, 这是她以后的依靠。总不能季景霄已经成了驸马,成了皇帝倚重的臣子, 而自己的儿子寄情山水之间, 身上也没有个一官半职的。   只是可惜, 季景霖虽然看着是个面软好说话的,但是心里头却是个有主意的, 任凭刘氏这个当娘的怎么说都没有用。   刘氏一日日围着这儿子转,都快忘了傅安瑜这个人了, 直到这一日又在儿子那儿碰了壁, 只好闷着气往回走。   路上正巧见着老太太院子里的小丫鬟鹊儿捧着几枝红梅往松雪堂走。   焦月见着小丫鬟手里的红梅开得甚好, 又见着自家夫人生气, 便开了口:“夫人,鹊儿手上那几枝红梅开得甚好, 想来是梅园里的红梅开了,老太太才特意命人去采的,要不要也去看看?”   刘氏心里憋了气,正好走两步,散散心, 也就没反对。   刘氏带着人一路到了梅园,只是还没踏进梅园,就听见了里头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刘氏自然是听出来了这声音是傅安瑜和季景霄的。   站在梅园外头,看见了不远处半隐在丛丛棵棵红梅之间的两个人,笑着说了什么,季景霄伸手在枝头采下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红梅,一脸温柔的簪到了傅安瑜的发间。   两个人脸上的笑,还有傅安瑜发间的那朵红梅,在刘氏看来,都刺眼的不得了,凭什么季景霄可以娶上公主,当了驸马,还是皇上信赖的臣子,而自己的孩子明明更加优秀,却要在外漂泊流浪受苦。   一阵风吹过来,傅安瑜有些冷,缩起脖子,把自己埋进了厚厚的披风里,拿余光瞟了一眼站在梅园外的刘氏,脸上笑意不变地朝季景霄问到:“她看见我们俩一起,真的会按着我们想得来吗?”   季景霄伸手捋了捋眼前人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到:“会的,就算她不想,她身边也会有人撺掇她的。”   傅安瑜眯着眼睛看了看季景霄,真的是太坏了,还好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大概是那一日两个人真的刺激到了刘氏,而安排在刘氏身边的人的怂恿也成功了,没几日的功夫,刘氏就带着麻烦来找傅安瑜了。   头一日,刘氏让傅安瑜为她那娘家侄儿在太子那边引荐一下,向来有了层亲戚关系,太子也会多多倚重。   傅安瑜听了只觉得可笑,亲戚关系难道就可靠了,亲戚二字什么时候有利益来得重要,何况还是这转折亲的,冷着脸驳了这话:“我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公主,这些事情我素来是不去插手的,若是婆婆您的侄儿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想来就是没有引荐,也会得朝廷重用。”说完,就甩手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刘氏换了个麻烦来找傅安瑜,这次是个老麻烦了,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想给季景霄房里塞人,傅安瑜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大闹了一场,然后带上人,浩浩荡荡地回了皇宫。   整件事情如同傅安瑜她们预料的一般,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所有人都知道了公主与婆婆大吵一架,还回了皇宫住,反正傅安瑜在京城之中的名声本来就不是什么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做出这种事情,也是正常,没人怀疑。   转过天去,第二日的朝堂之上,皇帝拎着季景霄的几个小错处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下了旨意,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呆在家里好好反省,一个月不要出来碍我的眼。   这旨意一下,便有人开始在背后笑话季景霄,就算是才华横溢又如何,娶了公主,惹了公主不开心,就被圈在家中不得出门了,满腔的才情,也只在那墙内,施展不了。   而这些流言蜚语的主人公季景霄,就好像是不知道这些闲话一般,回了季府,就此闭了门谢客。   当然,后宅之中的刘氏,就是太后娘娘的管辖范围了,刘氏先被太后派去的人好一通教训,再是自家婆婆,之后自己的夫君也没停下,也赶过来说了一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公主殿下的事情还没结束,那般太子身体虚弱的消息,也传了出来。京城之内,流言乍起,而在那高墙之内的皇宫,此刻却是风云四起。   下朝之后,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倒在了地上,被驸马爷抱着回了东宫,此刻,太医院的太医都挤在东宫之内。   皇帝铁青着脸站在外头,咬着牙对跪了一地的太医说到:“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子治好,太子好,你们才能活下去。”   太医们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也只能应下。医者最为难的,不过就是被人尊为神人,好像什么疑难杂症都可以治好,就算是濒死之人,也能起死回生,在市井之中,大不了被人骂上几句黑心大夫,可在皇家,便是掉脑袋的结果。   当初太子的中毒之证就是找的太医院院首张太医,现在自然也是由他负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到几位太医都给太子把完了脉,去侧间去商量了之后,屋里的傅安瑜和许千言两个人才收敛了脸上的悲戚。   傅安瑜把手上抹了姜汁的帕子放到一边,用力眨了眨眼睛,想减轻一点刺痛的感觉:“还真的是姜还是老的辣,就在帕子上抹了一点,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许千言过来看了看她泛着红晕的眼眶:“我让人去给你打盆温水来,拿水扑一扑,应该会好受些。”说着,就要喊人。   “嫂嫂,不用了,眼睛就红着吧,这样别人见着了才会相信。”傅安瑜赶紧把人拉住了。拿水洗了,人家就看不见她这哭红了的双眼了。   “行。”见她有想法,许千言也不强求,转头看向一脸苍白与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傅泽时,知道是假的,实在做戏,不过还是心疼。   傅安瑜见她脸上的忧心,自然是明白的,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太子妃,公主,奴婢把了脉,太子殿下没事,等之后把解药给殿下喝了就可以了。”修竹给太子把完了脉,过来回了话。   到现在,一切都按着原先的计划在实行着,傅泽时服了修竹和张太医一起调制出来的方子,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中了毒一样,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咬了血囊,晕倒在所有人面前,又让那么多太医都给太子把了脉,所有人都相信他是中了毒,而皇帝的震怒,太子妃和傅安瑜这两个女眷的慌张,一切的一切都会通过那些细作,传到万方原的耳边,让万方原知道,并且相信,他下的毒,起了作用,太子快完了。   “嫂嫂放心,这两天我和修竹都留在这儿,陪着你和哥哥。”   “好,那就辛苦你了。”许千言也不多推脱,毕竟多一个人,也多一分照应。   官场之上,要么是明哲保身,要么是趁你病,要你命,有人观望,也会有人迫不及待地下手。   毕竟季景霄不是那金银珠宝,做不到人见人爱,何况就连钱财都有人不喜,叫一声“阿堵物”呢,定然有人不喜欢甚至讨厌季景霄的。所以很快就有人具本弹劾他了。   季景霄整日呆在家中,也不管外面人如何言说。   “兄长,你知道母亲在张罗着我的婚事吗?”季景霖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看着坐在书案之后的兄长。   “知道。”   “我……”   “你不想?”季景霄抬了眸,把目光从手中的书上,移到了对面的季景霖身上。   “是。”放在腿上的双手,不住地动着,想要缓解一些心中的紧张与忐忑。   “你是暂时不想考虑自己的婚事,还是说已经有心上人了?”   放在腿上搓着的手一顿,眸光微闪,季景霖知道兄长聪慧,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地开口问他,而且还……说对了。   “有心上人了。”   季景霄轻笑一声,把手里的书册扣到了书案之上:“虽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不错,但是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与母亲之间的关系,你的婚事,她大概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我插手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兄长如今是当朝驸马,也是陛下信任的人,季家将来有兄长在撑着,应该会越来越好的,就让我做那个没有责任的人,让我继续去山野之间吧,反正我在山野之间散漫惯了,就不要让我一生都留在京城这个拘束的地方了吧,不然我大概要被这规矩束缚死了。”   季景霄嘴角的笑意渐渐没了,他知道这个弟弟心里想的是什么,季景霖从小就觉得,自己的母亲害了他,让他幼年在外飘零,让他经历坎坷,小时候就经常用小小的一团身体挡在自己这个哥哥前面,想要护他,长大了,去外面求学,再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回来,他说想去四处游历,可其实是不想回来与他这个兄长争夺。   总是有用不完的善良啊。   “你好像忘记了,公主已经回了皇宫,而我现在连这季府的大门都出不去,听说最近有不少弹劾我的奏折在陛下的桌案上,陛下之前就有收回军权的想法,这次外祖父也受了我的牵连,陛下一道旨意,他老人家就要荣养了。”   季景霖歪着头想了想,笑着说:“虽然我离家几年了,但兄长的聪慧与能力我还是知道的,我不相信你会一直如此。”   而且,季景霖回京之后,也知道了一些季景霄与公主之间的一些事情,那一日的接风宴,还有后来的几次见面,自己兄长的视线,若有若无地都落在了公主身上,而且平日里从来都笑得疏离的人,在公主面前,却是真心实意的笑着,他能看出来公主在兄长心中的分量。如果他们夫妻两个人之间真的生了问题,那自己的兄长不会还这么气定神闲地坐在这儿看书。   季景霄看着眼前的弟弟,有些惊讶于他话语之中的意思,或许他才出来了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也或许没有猜出来,但是他的观察力却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想想或许也是正常,毕竟季景霖一直游走在山野之间,那是和京城不同的两个世界,有不同的规则,想要在一个世界生存,总要学会些什么。   分别这么久了,大家都会有各自的变化,季景霖不觉得这是什么事情,开口把自己心里的另一件事情说了出来:“兄长,这次母亲做了错事,被太后娘娘斥责,对她的打击很大,等之后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我会带她去江南,远离京城,母亲数次犯下大错,而父亲也因为当年外祖父的恩情,不能休妻,两个人就这么水深火热地过了大半辈子,我相带母亲去看看外面,不想她今后的日子,也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了。”   季景霖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那些苦都是季景霄一个人受的,他拼命扛了过去,自己这个施害者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呢,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没法子的。   小时候那段流落在外的日子,还有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责罚,指责,一幕一幕都在季景霄的眼前闪过,小时候其实还挺喜欢刘氏的,可能是继母与继子天然就不能融洽相处吧,没有那母子的缘分,当年是继母磋磨继子,多年以后,反了一下,继子开始了自己的报复,比如那时候帮着季景霖劝说父亲,答应让他出门游历,并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兄弟情深,不过就是想要报复刘氏,她不开心的事情,他向来都是愿意做的。   沉默了许久之后,季景霄才开了口:“可以,她喜欢繁华的京城,你带她离开,她肯定不乐意,她不乐意的事情,我总是乐意的。”   季景霖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了之后,赶紧对着季景霄行了一个大礼。   季景霄看着他对着自己行了大礼,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淡淡说:“出门在外,人心险恶,把你那多余的善心收收,免得哪天死在外面。”话落,就重新拿起书,转身走到了窗边,不再看他。   “好。”   季景霖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兄长,表面温柔,那张笑脸下面是对被人不信任的疏离,瞧着冷得很,可再仔细看看,却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天气还是冷着,人们的心才从热闹欢乐的新年里出来,人们等着春日来,想要子春日里喧闹,大概春日快要来了,可是前头的严寒还有多久呢?   万方原来的很快。   好像这种事情都喜欢趁着夜色,大概是月黑风高,是隐匿各种各样心思的好时候吧,万方原也选择了黑夜。   门被外面的人大力踹开了,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皇帝仿佛没有听见,跟身边伺候的人说了一句:“有些暗了,再点两盏烛火吧。”   当万方原带着自己的部下冲进皇宫,踹开了皇帝的门,看见的就是皇帝手里拿着一本《三十六计》在翻阅,屋里头点着好些烛火,把角角落落都照亮了。   万方原提步走到皇帝的傅青山的桌案前,提剑压到了他手中的书册,剑尖上暗红的血顺着势流到了上面,把原本的字迹给模糊了。   傅青山这时才放下了手上的书册,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多年的对手,原本干净利落的衣衫此刻溅上了不少鲜血,脸上没了当年的神采飞扬,棱角清明,眼中也有化不开的阴郁:“你这些年,倒是看着苍老了许多。”   “你不也是。”   其实两个人的年纪也相差不了几岁,万方原这些年来都在筹谋着卷土重来还有为那些至亲之人报仇,而傅青山这些年日日忙着处理朝政,几乎一刻也不得停歇,此刻瞧着,两个人的确苍老不少,发间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出了银丝,面上也有了些沟壑。   “当年我真的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倒还真的是命大啊。”   “我也没想到自己命这么大,多活了这些年。”   “那这么多年了,今天来,是想杀了我,然后坐上皇位,当皇帝吗?”   “自然是要杀你的,我不光要杀你,还要杀你的儿子,你的女儿,你的母亲,让他们为我死去的妻儿和母亲陪葬。”   傅青山目光渐渐变冷,盯着万方原:“你不该如此的,这天下才安稳了不过几年的功夫,你今日若是成功了,又是一番动荡不安,受苦的又是这天下的百姓,他们才刚刚缓了口气,过上了简单的日子。”   “皇权争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真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爷了。”   “朕,是这大衍朝的皇帝,要护着这疆土之内的百姓,不会让他们再过上那不得安稳的日子的。”   万方原听了这话,笑了出来,声音很大,却有些莫名的悲凉,当年那个揭竿起义的万方原,心中所想的,又何尝不是想要结束动乱,让百姓们过上安稳的日子,可时光流转,他却成了那个造成动乱的人:“你的儿子,能文能武啊,可还剩下几口气?听说你那个女婿是个有能力的,很得你器重,可还不是被你圈在家里了,现在估计已经死在我部下的刀下了,卫老将军是个领兵的好手,可惜你要收回兵权,一个没有兵权,没有将士的卫老将军,就只是个垂暮的老人罢了。而这守卫皇城的禁军,现在听我的号令,这座皇城,已经被我的人围得严严实实了。”   “是啊,如今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你怎么会放过呢,这是一个多么好的杀我的机会啊。”   “那还要感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啊。”   这时候,外面走进来一个面上沾了血的身着铠甲的人,皱着双眉,走到万方原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万方原听完,不由得也皱起了双眉:“怎么会这样!”   “是找不到太子的踪迹吗?”坐在桌案后的皇帝突然开了口。   万方原眯了眯眼睛,虽然没有想明白事情原委,但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能出了差错。   突然,外面原本已经平息了争斗声音,可这时候又出现了厮杀的声音,那声音也越来越近了。   刚刚那个给万方原传消息的将领,去外面看了看:“不好,外面有援兵来了,领兵之人是傅泽时!我们赶紧撤,等之后再寻东山再起的机会。”   “傅泽时?他不是……”   “朕的太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命丧你手!”   这个时候,万方原若是再不明白,就真的是个傻子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全套,就是为了引他出来,握紧了手上的剑,杀不了傅青山的儿子,那就先杀了傅青山,能杀一个算一个。   傅青山依旧端坐在那儿,好像一点都没感觉到万方原的杀意,看着那沾了血的剑尖,直直逼到了自己的胸前,只差了两指的距离,剑尖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万方原觉得自己的背后很疼,又是熟悉的受伤的感觉,但是这次好像跟以前的那些受伤都不一样,大概是致命了吧,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咋流淌的声音,看着无法再往前刺的剑,心中不免悲凉,只差一点啊。   报不了仇啊,只差了一点。   从万方原身后走出来的人,是他部下的小兵打扮,但抬起脸来,却是季景霄。   趁着众人没有反应过来,季景霄拔了剑,与殿中万方原的手下打斗了起来,几个小兵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直接被他一剑一个,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而那个将士,倒是有几分能力,与季景霄缠斗到了一起。   一个闪身,季景霄躲过了对方劈过来的刀,翻身越到他的背后,从背后将人击杀了。   季景霄解决了殿内的所有人,外面的傅泽时也解决了,一身戎装跑进了殿里:“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不迟,一切都刚好。”   “父皇放心,宫内的贼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外面的那些,卫将军已经带人去处理了。”   “好,外面的事情你让部下去处理就好,先去包扎一下伤口。”皇帝看着傅泽时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心疼。   “诶,闻之呢?”   “大概是去找你妹妹了。”皇帝环顾了一下屋里,还真的没有季景霄的身影了。   傅安瑜与许千言早些时候来寿康宫陪着老太太说话,借口夜深了,便留宿在寿康宫了,其实是为了守在这儿,护着老太太,几个人在一块儿,护卫防守起来也容易些。   寿康宫早早就做好了防护,这边并不是为了迎战,为得是守卫安全,防护的禁军增了两倍,还有不少藏身于暗处的。   只是再好的守卫,还是被敌人撕开了口子,傅安瑜把祖母与嫂嫂,还有几个丝毫不会功夫的丫鬟藏好了,才与青竹拎上各自的兵器,与敌人厮杀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这边的目标只是几个女人,所以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所以来寿康宫这边的敌人不是很多,而能杀到傅安瑜与青竹面前的就更少了,没有几个。   解决了最后一个人之后,傅安瑜与青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不敢松开紧绷的弦,因为不敢确定之后会不会还有人杀进来,需要时刻准备着。   地上横躺着的几句尸体,没有人注意到,所以当他突然暴起,举着刀冲向傅安瑜的时候,傅安瑜和青叶都没有反应过来。   青叶离得太远了,手上也被砍伤了,想要朝着对方扔把剑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傅安瑜肃着脸,在那刀砍到自己的前一瞬,侧身闪开了,手中的鞭子,也旋即挥向了对方的手中的刀,将那刀甩到了远处,趁着对方一个愣神,跃起一个飞踹,将人踹倒在地,别在腰间的匕首,也被她拿到了手上,利落地划过了他的脖子。   几番打斗下来,傅安瑜觉得自己有些没力气了,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体微微地颤着,脚下一个发软,人就倒下了。   倒下的那一瞬间,傅安瑜想着,这边地上铺了青石板,摔起来应该会很痛吧。   不过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也是熟悉的怀抱,那个人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家了。”   回家了啊,真好。   天气还是冷着,春日还没到,可是好像马上就要到了,一起等着春天来吧,然后一起去城外的梨花坡看梨花吧。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